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冰澜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浮空城   作者:大只的魂   Part.1<牧马少女进城去>   Part.1   渥丹大公爵的马房总管老多特将一整辈子都奉献给了公爵的骏马们,平日里兢兢业业,不偷不藏不赌不嫖,唯有两个爱好,一是抽大烟,二是捡孩子。   在大家的纵容之下,他一共捡回了五个孩子。两男三女。   弗雷拉如今十六岁过半,在婴孩时期就被老多特给捡了回来,因为资历只排在率先被捡回来的大哥之后,所以俗称二姑娘。下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妹妹和一个机灵调皮的小弟。   虽说一家六张吃饭的嘴是个不小的负担,但马房总管总归能领到可观的薪水。一家人过得还算宽裕,弗雷拉除了“二姑娘”还有一个叫“马草仙女”的称谓,意思是她打的马草特别棒,马儿都爱吃。   马草仙女二姑娘弗雷拉,每天的生活十分简单而惬意。   早晨起来吃了玉米饼便挎着小篮子去打马草,要选鲜嫩多汁的,打完了马草,便可以跑去草场一个僻静的角落,去见她美丽的精灵。   ——去见她美丽的精灵老师。   天蓝蓝草绿绿,人生赢家靠教育。   二姑娘和一头金发闪瞎眼的精灵席地而坐,面前铺着一块农家气息十足的格纹布,布上放着几本装潢精美的幼儿教育丛书,以及两份越莓派。   弗雷拉歪歪扭扭地拿着羽毛笔,写了又划划了又写,终于一脸痛苦地将阳光药剂的配方默了下来,交给精灵:“安卡,我当真只记得这么多了,你,你看着办吧。”   安卡梅洛斯笑意不减,看了看纸张又看了看弗雷拉。弗雷拉微微一哆嗦。   “漏了一味山泉水,融合剂的分量是八滴而不是七滴,食虫草叶与球花草叶的顺序反了。”安卡梅洛斯将错处一一标出来,递还给弗雷拉:“说说看,嗯?昨晚做什么去了?”   弗雷拉苦恼地看着一行行华丽的文字:“唔,精灵文有,有些难,所以就那个睡睡睡着了。”   “无妨。抄个三十遍,就不难了。”精灵安慰道。   精灵真是犀利的生物,弗雷拉想。   ——————————————————————————————   安卡梅洛斯并不是一般的精灵,他有一个作为精灵王的父亲。   八年之前,安卡梅洛斯大人已然是长成的少精灵王一只,活了六百多岁,将该学的都学了,在精灵王退位之前无事可做,便晃出了雷霆山脉历练。   八年之前,马草仙女还只是个扎着冲天羊角辫的二姑娘,但显然身板不错,已经可以自行打些草料。   二姑娘看到少精灵王的那会儿,精灵挽了个松松的麻花辫,正用一种烟雨濛濛、明媚忧伤、悲怆逆流成瀑布的眼神俯瞰大地。   弗雷拉觉得那边那位大哥哥长得好看,就对着大哥哥笑开了嘴,依稀能看到缺了两只门牙。   精灵似乎惊讶的念了几句什么,随即惊讶之色更重,不过很快便恢复如常,向弗雷拉走来。   在二姑娘集好奇惊艳羞□慕忐忑的目光中,精灵优雅的单膝跪下,伸手。   “未被皇室圈养的异瞳……”   “?”   “星辰之光……”   “??”   “人类,我愿以精灵族最纯净的森林甘露换取你的星辰之光。”   说罢,伸出两指对着未成年少女的眼睛作挖取状。   “啊啊啊啊啊——!!”   被六百余岁怪蜀黍吓到的八岁萝莉狠狠地进行了自卫,尖叫着跑掉了。   空余全无防备的少精灵王捂着那极不优雅的部位一脸青绿。   ————————————————————————————————   回想到这里已经够了,弗雷拉挑眉。八年前那给她幼小的心灵带来严重创伤甚至不可控扭曲的相识……真是一点都不值得怀念。   不过也算稀奇,在二姑娘的主神级缠功和少精灵王“养个眼珠子神奇的宠物也不赖”的意念作用下,他们的师生关系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开始了。八年下来,弗雷拉基本能够使用简单的精灵语,能写一些更简单的精灵文,学完许多本为幼生精灵专门定制的教材。   真是孽缘。   “人类的外交使臣告知我族他们将于四日后抵达。”安卡梅洛斯进食完毕,优雅的拈平袖子道:“或许明日就到达渥丹大公爵领地。你小心些。”   弗雷拉点点头说知道了,挥手道别。   这片大陆上,有一种生物叫做异人。这其中含义十分浅显,便是异于人类。   异人的某些身体部位总是与人类貌相似而实不同。例如,弗雷拉的眼睛。   棕发蓝眼的姑娘在大陆上多得能组成一个小军团,但弗雷拉的深蓝色眼眸中,竟然隐隐有着星辰的雏形。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辨认的特征。于是自从遭遇怪蜀黍挖取事件之后,弗雷拉便把那冲天的羊角辫给散了,任凭那长长卷卷的棕发欢乐地成长为谁都看不下去的密实刘海。   皇室每年都要派遣大量军队至民间搜寻异人,在承诺给予高官厚禄后便强制将异人拉扯入宫。听着安卡的形容,那些异人的下场十分凄惨。   马房总管的养女生活显然和高官厚禄扯不上哪怕一点关系,但弗雷拉自认胸中既无大志也无小志,十分安逸于现在渥丹草场上的闲适日子,她不乐意有任何的不确定因素来破坏现状。   皇室使臣来访,一个马房总管的养女理当没什么抛头露面的必要。弗雷拉想着,将刘海再往下扯了扯,打算装病。   “我回来了。”   家人们已然围坐在饭桌前。   “哎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姑娘家就算身体好也不能这么卖力的干活,过劳是最不理智的行为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爱惜身体……”养父老多特。   “坐。吃饭吧。”大哥门西勒。   “噢噢二姐姐回来了~”丁克,三年前刚被老多特捡回来的五岁小弟,用叉子哐哐敲着餐盘,不过很快在门西勒的一瞥中正襟危坐。   三妹林波儿一直优雅的切一块小羊前腿肉,不曾抬头。   四妹薇莎米亚倒是抬了头,不过随后见了林波儿的态度,忙又低下头去用力叉起一颗花菜。   弗雷拉假装什么都没看到,温柔至极地坐下进食。   吃了小半碗饭后,弗雷拉极度痛苦地抑制住食欲,挤出一张没精打采的脸对着老多特:“父亲,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老多特大惊失色:“二姑娘怎么了?怎么比小马驹吃得还少?”   弗雷拉说:“午后便觉得头有些发昏……”   老多特痛心疾首:“哎呀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不懂得爱惜身体……”   “父亲您别担心。弗雷拉,既然这样你便早点休息去。”真正的家长俨然是门西勒。   “好的。”弗雷拉应到,踉跄着出去了。   满怀担忧的注视着二女儿虚弱委顿的背影,老多特苦着一张脸叹到:“明天皇族的使臣大人们经过,我还琢磨着给姑娘们都说个亲事……这下要怎么办才好哦我可怜的小雷尼……”   林波儿眼光一闪,渐渐浮出志在必得的神色。薇莎米亚则是一脸羞涩憧憬。   ————————————————————————————————————   “诶……大哥。”原本应当在休养生息的弗雷拉健康活泼地拉开门,将门西勒让进来。   门西勒斜睨她一眼:“又是装病。”说罢摘下厚重的眼镜。镜片之后,那一双湛蓝的眼睛,细看里面有着圈圈层层的波纹。   在弗雷拉心里,一直对自己的养父抱有无限的崇敬。虽说老多特看着是一个年老体不弱的马房总管,实际也是一个年老体不弱的马房总管,但单凭他能够接二连三继四至五的捡回五个弃儿,就让这佝偻的形象顿时神勇了。   ——其中还包括了两个异眼。   弗雷拉能看破寻常结界迷障的天眼。以及门西勒……司催眠魅惑的海眼。   又被无所事事的吟游诗人美称为星辰之光与海洋之光。   面瘫脸的严谨大哥与魅惑属性的搭配真是再欢乐不过了。大概是光明之神在造人的时候扭到了手……   “……你尽管深入的想。明天我一人去奥克赛城参加圣火祭也没什么不可以,你好好养病。”   佣兵之城奥克赛?一年一度的圣火祭?哦——   “明天几点出发?我收拾行李。”她一脸肯切的望着他。   “……”   门西勒扭头便走,开门道:“六点五十草场东见。自己想理由说服父亲。”   “大哥晚安。”弗雷拉笑得服服贴贴。   Part.2<牧马少女壮如山>   次日,弗雷拉早早的起来,主动去挑了水刷马,以显示自己的健康。   到了中午,住隔壁的家仆过来说老多特在草场寻她过去。   道了谢,先回去收拾了行李。到草场边上一望,果然大哥也在,手上也提了包裹。   养父问:“怎么这么急着要去?”   弗雷拉立刻用狂热的神情看向门西勒。被寄予厚望者答道:“是匆忙了些,可这也不好等。机会难得。”   “哎——”养父长长的叹气:“马上就有些家世不错的大人们经过,弗雷拉那婚事……”   她浑身一机灵,忙扯了门西勒的袖子,示意快走快走。   养父又问:“弗雷拉不是还病着么?”   她迅速回答:“已经好啦。好啦。今天早晨还挑了水刷马呢,锤子叔他们都看见了的。”   之后养父又絮絮叨叨了些注意安全别得罪人别给骗去当奴隶卖铜子儿,两人总算在老多特万分彷徨感性的目光中出发。   上了个简陋马车,弗雷拉兴奋得眼睛都能烧起来。   佣兵之城,来了。   ———————————————————————————————————   老多特在渥丹大公爵手下做事,一家子自然便住在大公爵领地之中,极西南的雷霆山脚。佣兵之城奥克赛则是离公爵领地最近的一座城池。   佣兵之城的佣兵们从不信仰任何神灵,他们只信仰勇气。而一年一度的圣火祭便是佣兵们歌颂勇气的节日。   节日持续三天。节前一周的时间,佣兵工会每天都会发布数个简单而又赏金丰厚的递送任务来犒劳佣兵们,增点喜庆的气氛。   现在,离那圣火狂欢祭恰有两天。   弗雷拉知道自家严肃老成的大哥一门心思想着向外走,这几年打通了不少门路。只是听了他的解释仍免不了惊讶——能够抢到递送任务这样的肥肉,十分不简单。   刚到城门口,就能够感受到佣兵们的快乐。   丝毫没有沾染权贵之气、从生命的跌宕起伏中一点点拾取起来的无畏的快乐。   门西勒显然熟门熟路,一路笔直走进佣兵工会,找了个角落站定。   这里显得十分忙碌喧闹。胸口佩戴着各式徽章的佣兵来回走动,有一身宝石铠甲的,也有狼狈邋遢的。   其中甚至有不少全身裹在斗篷里的古怪巫师在兜售药剂。   弗雷拉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便专心致志的打量起来。   一边看起来像是总台,一个小队很是着急的样子吐出许多奇怪的字眼。台上的矮人赖洋洋地挥着手里的小棍,带出一道道红光。   “纳豆!”   “巨型蚯蚓!”   “哈哩呛啪啪!”   “安卡梅洛斯!”   弗雷拉被这一听起来就闪闪发亮的名字惊到了,手指下意识的卷了卷头发,问:“他们在做什么?”   “是新人。在给刚建的佣兵团取名字。”大哥回答。   “诶?”   “那个矮人负责登记。他手上的魔杖若是出现红光就表示这名字已经被占用了。”   原来是这样……佣兵的历史也有上千年了,这样说来,要取一个没有重复的名字确实是个挑战度极大的任务。   那边,几个新人已经急得齐唱起了“佣兵之歌”,示意矮人随意挥动,想要从中凑些字眼来。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哥们,换一个吧!六年前这就没用啦。”   全场哄笑。   耳边也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   两人所站的角落并不太拥挤,而依门西勒这性子断不可能笑得这般豪爽。弗雷拉四下张望着,便看到一团灰红色在颤阿颤。   灰红团子中猛然伸出一只爪搭上门西勒的胳膊,主体还是在颤个不停。面瘫哥处变而不惊,只是一脸嫌恶且坚定地掰开。   灰红团子终于直起身。竟比弗雷拉高一个头有余,脸上颇有几分英俊潇洒的痞气。   他对着弗雷拉看了看,猛的两眼放光,便要去握弗雷拉的手:“这是弗雷拉,门西勒,这一定是弗雷拉!说来我们神交已久……”   弗雷拉心下骇然,但脸上还是忒矜持的笑笑,不着痕迹的往外移了一步。   唔。她一向不怎么喜欢不羁型的。这位先生英俊潇洒还是算的,只是站在门西勒旁边就给悲摧的比下去了。况且小姑娘从八岁起就天天对着少精灵王那张脸瞧呢。   门西勒介绍说:“这是刺鸟。”   刺鸟立刻挺起胸:“你好。我是烈风之炎佣兵团的团长,有这次任务的筹权。”   筹权的意思弗雷拉还是知道的。第一个接下任务的团长,拥有寻找合作,甚至转让任务的权力,这便是筹权。   弗雷拉心下又骇然了一番,瞬间对他刮目相看。   先不论他如何接到筹权,单是从那“烈风之炎”的名字看来,此人就颇具地位。   门西勒却干脆的给了这颇具地位的一肘子:“你别听他。这次递送是个合筹任务,还是由佣兵工会随机抽的筹权,谁知道就被这小子撞上了。”   “噢……”   “这佣兵团的名字也是他曾曾曾祖父早年给抢下的。”   “噢。”原来有个眼光长远的祖宗。   “你们……喂喂。”   随后,两人被刺鸟加入了他的佣兵团。现在这个名字无比威风的佣兵团共有——三个成员。   一路上,弗雷拉总有点恍惚。回到昨天,她做梦都想不到会成为一个佣兵。只是她想起刚才路遇的一个全身金色铠甲的女骑士,再反观旁边更像个混混的刺鸟,总觉得内心弥漫着微妙的落差感。   三人到达集合地,那里赫然已经有了不少佣兵,都在三三两两的聊着天。其中有看去十分专业的团队,也有一看便是像兄妹俩这般混的。   刺鸟似乎与他们都相熟,也积极的拉着兄妹过去攀谈,相互介绍后客套攀讲起来。   期间,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支队伍。   有一个佣兵站起来数数点点,向一个壮实的大叔报道:“团长,都齐了。”   那大叔点点头,缓缓站起来。   全场瞬间安静。   “咳。”大叔道,“我是虎啸佣兵团的团长查尔曼。”   下面便有人捧场的高呼。   查尔曼一脸受用的表情挥挥手:“此次任务是今年狂欢节前最大的一个任务,报酬也最为丰厚。按着实力强弱的老规矩,我便是这次的导领,若有实力更强的朋友还请站出来。”   没有人站出来。   “好。这次我们要将一个车队的粮料运送至雷霆山山腰西南的佣兵哨所,路途会比较辛苦,我也就在这里直说了,希望几位少爷小姐们别吊了车尾。”说罢用眼角将弗雷拉几个来回扫了个遍。   絮叨一番后,终于是上路了。刺鸟挨过来拍肩道:“别管他说的什么。有点实力的都这态度。”   其实弗雷拉私下觉得那大叔提点的没什么错,门西勒自然更不可能去纠结什么,于是男人们很快讨论起别的事情来,弗雷拉便趁机打量同行的人们。   佣兵的确是有独特的气质的。难怪查尔曼如此准确的将某些潜在的害群之马辨认了出来。   这里除了兄妹,还是有些混鱼的。只是那些人也未必太不羁了些,三男一女都穿着相当细致的上好蕾丝料子,脸蛋白得可以掐出粉来。   其余的倒都是有些真才实学。虎啸佣兵团,稍小一些的白菜叶子佣兵团和暴雨佣兵团。还有刺鸟这个据说颇有经验的真·混混——好吧是盗贼。   还有三个用黑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他们从未开口说话,看起来颇像阴沉的巫。   这段路程来回整整两天,恰好能够赶上圣火狂欢节。   前面的查尔曼转过头来,声音已经有明显的不悦:“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必须在日落前赶到目的地。”   凌厉的眼神扫过来。弗雷拉一激灵,抓着门西勒又蹭蹭蹭往前赶了几步,前后确定了自己还是处于中上游的位子,才放下心来。   这毕竟是节日的娱兴任务,添添气氛用的,自然不是太难太累。至少对弗雷拉这样马场出生的乡下姑娘来说不怎么操劳。可那几簇蕾丝就不太受得住,吊得越来越远。   正午。弗雷拉跟着队伍在细软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细细啃完了一大块干粮,才看见蕾丝四人组摇摇晃晃的影子。   一个佣兵受了查尔曼的眼色向那三人跑去。   离得太远,弗雷拉没能听清他们说的什么。只看到那三男一女都一副愤怒的样子,手上还拿了什么挥来挥去。那佣兵开始还只是一张无奈的脸,最后也生了气,头一昂就跑了回来。   “嘿。”刺鸟阴阳怪气的一笑,“查尔曼嫌弃他们,想要他们把筹交出来。”   合筹的任务中,所有接到任务的佣兵团都会取得一个筹。筹是信物,用于任务的接洽,以及报酬的领取。   “这不是欺负人么。”她问。   刺鸟凑过来,把了把灰红的头发说:“弗雷拉,这是佣兵的规矩。没有能力完成任务的佣兵就应该退出,交让他们的利益。这是规矩。”   刺鸟在说这话时,眉眼间莫名带了些让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回过神,周围的佣兵们已经开始收拾打点了。查尔曼颇是不屑的向蕾丝们的方向啐了一口,然后转向这一边,大声道:“刺鸟小子,你们那女娃不错看!”说罢还朝弗雷拉笑了笑。   不错看的女娃顿时受宠若惊。   Part.3<三次元美颜危险大>   Part.3   下午的路程会更加辛苦一些。雷霆山并不是特别温顺好爬的。   一路上弗雷拉心里揣揣,这地方距离马场也不是很远,若是被什么熟人撞上了,便十分不好交代。但走到现在也没什么意外,她也放心下来。   放了心,人也就闲散了。她把门西勒拉近来,得意洋洋问道:“哥,你说查尔曼大叔中午那话是夸我好看呢还是在赞赏我的人格品质?”   门西勒白她一眼。脸上写着我绝对不想说话。   后面却传来一声闷笑。   刺鸟还在前面聊得开心。 弗雷拉转身,是那三个黑斗篷。   这三人的存在感是极低的,也从来不与他人攀谈。却从没掉过队。   她正打算礼貌而矜持的点个头,意外来了。   重物落地声。随后,点头点到一半的姑娘僵着脖子被巧力扯了过去。   “没你这么爱闹的。”眼前一片金灿灿。   弗雷拉大惊。“安……安,安。”   眼睛瞄到一边的佣兵们都拿起了自己的武器警戒着,弗雷拉连忙挥着手说自己人自己人。   没有人响应。   查老大发话:“放下。”虎啸的佣兵们整齐的收起武器。另两个佣兵团也安分下来。   弗雷拉眼睛四下一瞄,便看到那三个黑斗篷中的一个手上依旧捏满了黑色的火焰,连忙拉着门西勒直往安卡旁边靠。   显然查尔曼也注意到了,他盯着那火焰愣了一会儿,还是转向安卡:“不知这位精灵朋友……”   “无妨。”精灵说,“我只是来找她——路上碰到了些不愉快。”说罢指了指脚下。   是掉队许久的蕾丝们。   安卡绝对不是一名温和的精灵。他笑着说话,可眉间的戾色谁都看得出。   如此一来自然无人去问他究竟不愉快在了哪里,便由得安卡拉着弗雷拉,弗雷拉拖着门西勒,三人歪歪扭扭的走开了。   安卡似笑非笑地看看门西勒:“海洋之光。真是难得。”   弗雷拉说:“哎,你可不要说出去。”   门西勒实在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   安卡不以为意的笑笑,递给弗雷拉一个小本子:“一些制剂的基本配方。刚巧你到了奥克赛,也顺手买些便宜的材料练练看。”   那本子带着精灵族特有的风格。华美异常。封面用夜光草的汁液写着《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   见弗雷拉收下,他便向两人道别。临走,他又望了望两人的眼:“老多特……他可真会捡孩子。”   弗雷拉总觉得他那话里不带好意,顿时脊背一阵凉。   自从有某个精灵前来探望之后,弗雷拉和门西勒在队伍中的地位直线上升。终于到达目的地,成功交完任务,两人竟被安排了两间不错的房。   只是身为这队中唯二性别为女的生物,朴实无华的牧马姑娘需要和那个被蕾丝淹没的富家小姐同住。   ——是的。他们也一个不少的安全抵达。这着实令弗雷拉震惊了一会儿。   简单的晚餐不能影响佣兵们的好心情。他们各自拿出了随身带的烈酒,场面即刻热闹起来。   弗雷拉觉得自己坐在这儿,着实有些妨碍到他们,于是便向门西勒和刺鸟说了声,先回去歇息。   她自认是个还算好学的,也深刻的明白这等能够学习精灵族秘术的机会不是出去遛个马就能碰上的,于是分外珍惜,安卡教什么她便学什么。   精灵的学识比人类的细腻得多。兴许她天分不那么好,总觉学得磕磕绊绊。例如这里……   正在苦恼,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你手上的是什么?”   果然。好学也要有个限度。   ——————————————————————————————————————   这位小姐长得不错。虽说没有林波儿媚丽,却也足够让厨房挑水的武叔念上一整天。   如果她此刻能别把自己的脸鼓得像只发情的公青蛙。   女性的公青蛙目标明显,直指弗雷拉手中的精灵族之物。   “呃,朋友那个,赠予……也就是个本子什么的……”   “我出三个金币。”蕾丝小姐说着便掏出个满是蕾丝的布袋。   “那我出四个。”弗雷拉反射性作答。   ……   ……   “你这是在耍我?”   弗雷拉很是委屈地盯着对方又鼓起来的面颊。“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本子确实不能……”   但凡在名字后面能挂上“小姐”的姑娘一般都有些公主的脾性。对于看上眼的东西没有就要,要不到就抢,抢不到就往死里抢,最后便由小打小闹鸡犬不宁上升至兵荒马乱生灵涂炭。   此时弗雷拉很有些看破真理心有戚戚的感觉。草原上的风吹日晒出来的体魄自然是蕾丝堆里长起来的小姐比不上的,她轻松一偏躲过对方伸来抢夺的手,想起精灵交给她的简单体术,拇指食指已然搭上对方的手腕。   ——只要用力一——   她猛然收住力,反而将那手往自己身上一摁,顺势滚滚滚到了地上。   “美丽的小姐——没什么意外吧?”   呼幸好她发现得及时。眼下那三顶斗篷正矗立在门口,并有即将鱼贯而入的趋势。   弗雷拉缩了缩肩膀,确定已经把表情演绎出十足十的楚楚可怜,才缓缓抬起头。   刚才那出声之人摘掉了兜帽。银灰色的头发有那么一缕俏皮的卷过了他隐隐的酒窝,此时他正万般温柔的拉着满脸绯红的蕾丝小姐各种关心。   弗雷拉有种辛苦打了一天的牧草却被三妹林波尔抢去喂马的破碎感。她强忍下受挫的不适,又往墙角挪了挪。   ——伺机逃走吧。总觉得眼前活生生在上演一副恶魔引诱娇羞枣红母马的悲剧戏码。   那三顶斗篷都不是什么能够平和相处的善类。   “年轻可爱的小姐应该待在能让大家欣赏的地方。现下篝火那儿有勇士在比武,去看看么?”银灰色头发的恶魔错身一步,有意无意的挡在弗雷拉和木门之间,微微弯腰引着枣红母马出去了。   他反身合上门的时候,弗雷拉没有漏过他绝对不含任何好意的一笑。   正戏要开演了。她紧了紧手中精灵的赠予,提起十二分戒备。   嗒。嗒。嗒。   一听就知晓是上好革料做成的鞋跟踏在地上。两个人戴着斗篷不紧不慢的逼近,他们没有做出任何体术或法术的起手式,却仍然给她一种压迫的感觉。   弗雷拉手指微微颤着。在两人还有一步之距、其中一人抬起手来之时,猛地一矮肩膀,用力蹬向墙体窜了出去。   出去以后要先去找到哥哥,随后,随后……   没有随后了。肩膀上传来的剧痛让她怀疑自己的肩胛骨碎了,后脑重重磕在墙上,她一阵昏眩。   来人只一只手便轻松的将她制住。厚重的斗篷下伸出一只修长而缀满繁复锁链和诡异吊坠的手,干净利落的拂开她的刘海。   对方的意图已很明显。而此时,她应该,却无法闭上眼睛。   她简直恨死了自己贪图美色的本质。而这些让她目不转睛的美色总是给她带来些很是糟糕的境遇,比如林波尔,比如精灵少主,比如眼前的——   “我是夏迩。很高兴能够遇到……未被圈养的,星辰之光。”   ————————————————————————————————————   “哦?异眼。”门被推开又再次合上,银灰色的光一闪。   弗雷拉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揣摩被他带出的枣红小母马的凄惨结局。   “风信子之袖用完了呢。”他走近,抱臂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啧,星辰之光,还真是不错。”   用完了?什么用完了?他们要给她用什么?   “嘿,别紧张。今天急着走,所以送给你一些漂亮可爱的花纹——一点标记线索——让我们以后能够找得到你罢了。”   弗雷拉迅速想到那些马儿右后腿上的渥丹家族烙印,她觉得自己的紧张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夏迩思索了片刻,自左手上悉悉索索解下一小段链子。   弗雷拉只觉得左耳上一阵犀利的痛,反射般便抬手抚上。   耳廓中下段被一段玉石质感的东西包裹着,那感觉像是从皮肤里长出来般贴合,令她一阵寒颤。还摸到一条似乎很精致的链子,末端的吊坠衔着耳垂。   “期待再会。”夏迩放开了她,任凭她靠着墙角缓缓滑坐到地上,转身迈进不知何时张开的漆黑通道。   其中一直不曾出声的人摘下了兜帽,在贪图美色之人再次微滞的目光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我是斯普兰多,那是菲奥。以后也请一直守护自己的自由,星辰之光。”   “再会了,星辰之光。”银灰色头发的菲奥最后一个跨进隐隐翻涌着的黑色通道,余音随着通道的闭合而彻底消失。   弗雷拉只下意识不断抚摸着耳廓上的晶石。   许久之后——   “哎莫名其妙拆了别人的胳膊是怎么回事你们好歹帮忙装回去啊——”   Part4.<蜘蛛眼睛换烤鱼>   Part4.   虽说弗雷拉一开始便是怀揣开眼界长见识的远大抱负随着门西勒走这一趟的,但这番下来,她赫然通悟并信仰了人傻是福的真理。   同时她决定慢慢将自己对美色的向往与渴求自立体转为平面。鲜活的美色通常带有各种各样的厄运属性,与此比较来看,那些热卖小报上的人像则平和可亲得多。   最终是寻来的门西勒接上了倒霉姑娘的胳膊,兄妹俩满脸阴郁的对坐沉默着。   门西勒遇上了处理枣红母马后归来的菲奥,结果便是他的整条右臂多出了风信子样式的纹章,一直蔓延至手腕。   这应当就是他们所说的风信子之袖了。   弗雷拉看着兄长黑着脸,将原本打算带着以防天气突变的长衫狠狠地穿上,看样子是准备在这段尚很炎热的日子里保持这样的穿衣风格了。   她摸了摸耳朵上新增的饰物,觉得一头厚实的头发是上神最大的恩赐。   营地上,刺鸟和一众佣兵依旧挥洒着他们的勇气和无畏在狂欢。一墙之隔,兄妹相对无声的沉默着,弗雷拉望进对方似无尽海域的眼,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正脱离了应有的轨道,大力向外拉扯着。他们平直的生活,大概也会因为抗拒不了这股拉力,而多出许多奇诡的弯。   ———————————————————————————————————————   一夜静好。翌日,弗雷拉果然没再看到三顶斗篷的身影,除此之外蕾丝团也不知到哪去了。查尔曼只是简单确认了离队人数便示意大家出发,对于他而言,与贵族打的交道能少便少,而打扮成斗篷样子的定然不是什么和顺的货色,走了反而好点。   似乎并没有人发现兄妹的不同。刺鸟也只是热衷于嘲笑门西勒能够在这般天气中患上风寒。   之后的旅程无甚波澜。一队人马顺利的完成了任务,各自队长拿着确认过的筹,于奥克斯城门口道别。   弗雷拉乖乖上交了这次任务的赏金,只是捧着节日奖励的食盒,表面淡然内心欢实的回忆查尔曼大叔临走之前对她毅力人品态度等的又一番夸奖。   这次来的重点就是圣火祭。奥克斯城内气氛火热,素有嫌隙的各佣兵团们也都缓下了争强好胜的念头,此时刺鸟领着两人一路走来,看到的每张脸都带着笑意。   弗雷拉琢磨着给丁克小弟带些礼物回去,便问了刺鸟,三人走向明显喧闹的一个广场。   “这里是奥克赛最大的集市区了。许多佣兵冒险归来之后便直接把东西放在这里卖。”刺鸟介绍着,“一会儿挑选的时候最好先问问摊主。这儿的东西有些不是那么安全。”   弗雷拉不甚在意的点点头。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市面,当下便兴味十足的把自己埋进嘈杂的大大小小摊位中。   一种闪亮闪亮的小珠子特别招人眼球,再加上旁边插着的牌子上书“五颗一银币”,她想买这么一把给小弟应当是不错的。   摊主是个稍微上了年纪的健壮大婶。原本她在擦拭自己肘部的盔甲,见弗雷拉蹲下来把玩小珠子们,便热情的凑过来推销自家的商品。   “姑娘好眼力,这可是我这几年打回来成色最漂亮的食人蛛眼球啦。”   “哈——这,……”   “绝不是玻璃球仿制的,百分百纯正的食人蛛眼球!要不我亏点本,你找个空地用力捏个试试,一碎就有明显的食人蛛体味——”   弗雷拉木着一张脸,机械地将手上会有什么体味的什么眼球放了回去,机械地转身离开。   “诶姑娘这可是最低价啦,要不我再亏点本一个银币给你六个——你别急着走呐——要不一银币七个?再便宜我没得赚啦!”   弗雷拉头也不回。狠狠的瞪了一旁笑得没心没肺的刺鸟。   “森林血蜥脖子上的肉筋,昨个落日时分刚剥下来的,新鲜着呢!”   “小女孩儿,来一杯油鼠的奶吧?保证你发育得比别的女孩儿都要棒!”   “……”   ————————————————————————————————————   “奥克赛的集市简直糟透了。”弗雷拉挺直脊背,一脸认真厌弃地对刺鸟这么说。在看到刺鸟真·伤感委屈的表情后,她心满意足地转身挥别佣兵之城和惆怅的刺鸟团长。   ————————————————————————————————————   在跟着兄长大人普及完整个圣火祭的流程及注意事项后,结合自己以往参加或听闻的大小节庆,弗雷拉发现这一切庆典活动的目的都是【发展□】。   什么戴着遮住上半脸露出下半脸的面具啊,什么大广场的千人篝火贴面舞啊,什么对喜欢的人尽情泼酒啊,还有满大街暧昧猥琐兜售成人用品的小贩!这对□的期待之心简直就是血淋淋明晃晃的啊!毫无廉耻啊伤风败俗啊!果然没有受过正规礼仪教化的佣兵就是矜持不起来啊!!!   结合以上事实,弗雷拉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相了的。   于是,她忍不下去了。   “哥我们什么时候去买面具买酒哎呀篝火舞我还不怎么会跳你说那些X刚小药丸真的很有用吗!!”   “……”   狂欢的气息愈发浓厚。街市上开始涌现大批盛装的人群。   与此同时,肩负着教导指责的兄长也牵着天真纯洁的妹妹(?),开始了成人世界的初次旅程(?)。   因为不具备跳舞、买酒及购买成人用品其中任意一项能力,弗雷拉只好退而求其次的徘徊在小吃街许愿树等等纯纯的场地。   在这种躁动的情节当中走失是重要的必经环节,但因为严谨的兄长已然提早圈定了走失人员集合处,圣火祭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的互换礼物环节,此时的主角姑娘正心神安宁的蹲在集合处,祈祷交换礼物的有缘人能够赶在兄长大魔王到来之前出现。   手捧数颗食人蛛眼球的牧马姑娘已经完满的沐浴到了诧异、鄙夷、惊奇、嘲笑以及上述随机排列组合的各种目光。   ——噢是的。她最终还是以一银币七个的价格买了二十一个眼球珠子。   “眼球珠子什么的,不适合女孩子玩。”   本来就是买给男孩子玩的╮(╯▽╰)╭   “!”弗雷拉抬起头,同时感到耳廓之上隐隐作痛。   “……不过蛮适合你的。”夏尔拉了拉兜帽,有些好笑的看着眼前惊恐欲逃的眼神突然变得杀气满满。   “……”弗雷拉觉得自己的脑子和脚一起被钉在地上了,她头脑放空的看着眼前的黑斗篷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串小鱼,另一只手腾起一小股火焰,很快香味随着孜孜声飘了出来。   “交换。”一手递过烤鱼,一手拣起一颗眼珠子。   她愣愣的接过一串五只的烤鱼,和那人互道了再见。   当门西勒拨开人群匆匆赶到的时候,就见到自家妹妹拿着一根细长的木头棍子,满嘴油光。   “……其实着实挺好吃的,那些鱼长得就不是一副有毒的样子,我倒觉得我们以后能去捉点来加餐……”弗雷拉正在向黑着脸的兄长解释“为什么随便乱吃陌生人给的食物”的问题。   ————————————————————————————————————   长这么大第一次外出归家的女儿受到了老父的热烈欢迎。小弟丁克彻底化身好奇宝宝打算将兄姐每一个出行细节都弄得明明白白,两个妹妹也摆着一副不屑的表情支着耳朵细听。门西勒自是无话,所以弗雷拉轻轻松松揽到了胡说八道的大权。在一连串夸大其词与无中生有之后,当家的兄长终于忍无可忍的轻咳一声,弗雷拉立即见好就收,顺势拿出被美化为“强大的深海怪兽被勇士杀死之前留下的忏悔之泪”的食人蛛眼球,分了些许给两个妹妹,将一大半推给了丁克。   丁克喜不自胜。林波儿高傲的哼了一声起身走了,薇莎米亚倒是开心的顺便收下了林波儿的那份。   于是弗雷拉觉得这样就是个皆大欢喜的场面了,她抱了抱老多特,叮嘱养父晚上早点儿睡,便也心满意足的起身回房。   荒废了这么多天,该是捡起书本的时候了。她的精灵教师一向严厉。   抛开天赋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论,弗雷拉无疑是极为勤奋好学的。精灵的知识,往往让帝国研究所的老学究们都感到深涩繁杂,她却一直这么顺顺当当学了下来,纵使对于精灵来说只是些皮毛,但其实在人类当中已经能做个不错的典范了。   圣火祭归来后一周,弗雷拉完成了安卡制定的【幼生精灵炼金入门(1)】的课程,准备开始【幼生精灵炼金入门(2)】的学习。   然而世事无常。就像波浪永远起源于如镜的海平面上。   Part.5<出发吧牧马少女>   Part.5   “大哥被贵族抓走了?”弗雷拉听到这个消息后直觉就是不相信。她严谨刻板的兄长能在贵族面前犯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来人神情不像作假,弗雷拉只好匆匆放下一篮子马草,将安卡方才给她的配方都藏好了,又将   刘海往下扯了扯,便提着裙子跑去了前院。   才到马场入口,便看见自己一家子除了大哥,全都端端正正的跪在那儿。   弗雷拉赶快上前跪了。   才跪下,便听老多特声泪俱下的说道:“管家大人我说的都是真话哇!我家二姑娘一早就出去打马草去了,公爵大人的草场那么大,远些的草料才好,小二为了让公爵大人的马匹能吃顿好的,常常跑去远处好几天都回不来的哇!再说我那大儿子……”   管家掀了掀眼皮,抚着小胡子道:“这不是来了么。要说什么去公爵大人面前说吧。”   老多特回头瞪了弗雷拉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弗雷拉唯唯诺诺的站起来,看见一边林波儿对她别有深意的笑。   她心下有点儿虚,又一头雾水。一路上好几次想要开口询问却被几个帮佣瞪了回去。   弯弯绕绕的进了间富丽堂皇的厅子,猛一抬头便看到两堆层层叠叠的蕾丝,弗雷拉瞬间便明白了。赫然是那四只蕾丝中的两只组队来寻仇了,   “呀——啊——父亲就是那个村妇不仅抢了我的东西,将我的脸打成这样,还把我打晕了扔在野外她分明就是要我的命!!!”   那日娇滴滴红彤彤的母马在咆哮。弗雷拉很想扶一把额。   不等她辩解,那边便传来“啪”的一声响。   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有着漂亮扇子胡的老头儿将那个似乎是她女儿的姑娘一巴掌贯到了地上。   “我不过去了边陲之地四年,那个没见识的蠢妇就把你们养成了这样!!!你们两个都是六岁学武,现在一个马夫养的崽子都能欺负你们了!信口开河我先不追究,哪怕却是真的,你们也丢尽了我将军一脉的门脸!!!”   现场顿时一片慌乱,另一位满身蕾丝的少年也嘤嘤嘤啜泣了起来。主位上身穿大公袍,一脸和气的老者连忙上前劝说。   弗雷拉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着自家大公爵,自然一眨不眨的盯着看。如此一来显然让将军家小姐感到了莫大的屈辱,她嘤咛一声便干脆扯着嗓子嚎哭起来。   将军的脸更黑了,烦躁的挥了挥手,让下人们将小姐少爷都带下去。   他回过头来看着弗雷拉和刚刚被带上来、还被反剪着双手的门西勒,极致阴沉。   “我将军家养出来的再怎样窝囊,也容不得几个低贱的马夫来欺到头上!”他转向大公爵说:   “你家的仆人,你看着办吧。”   弗雷拉望望将军的背影,又望望公爵大人已经收起笑意的脸,摈住了呼吸。   “渥丹公爵家一向宽带下人。怀特管家,将这两人卖了也就算了吧。”大公爵说。   ——————————————————————————————————————   弗雷拉烦躁的把厚刘海整个掀开,双手支着脸盯着桌上的地图。她现在还觉得这彻头彻尾就是一出连小弟丁克都不会捧场的无聊闹剧。但她也明白,摆在她面前的,仅有的两个选择,都不轻松。   一,顺理成章的被大公爵府卖去市场,再辗转到一个未知的主人家。   二,尽早打点包袱跑路。   大公爵说得不错,渥丹家族善待下人的好名声那是实实在在的。老多特也是勤勤恳恳的为大公爵卖了大半辈子的命,兄妹俩又确实没犯什么事儿,公爵便吩咐管家可以让他们缴了些钱自己离开。   弗雷拉满心不愿意安分守己的被卖走,她觉得这其中有太多环节足够那些蕾丝们做手做脚了,况且今天露面的只有两只蕾丝,还有两只,恐怕是更隐忍更蔫坏的,他们兄妹俩前途堪忧。   与门西勒一合计,他们就决定还是自己跑路的好。   然而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仅凭他们两个。   “要不……去找刺鸟?”   见门西勒抿着唇并不答应,弗雷拉也就不再提。她茫然的盯着地图上那些弯弯绕绕,心里想着还得去跟安卡道个别。   “去浮空城。”   “……什么?”   “浮空城。”门西勒将地图折起来收好,“这种生活……”   他没说下去,但弗雷拉知道他想说什么。   这种被随意打骂迁怒买卖的仆役生活,她也受够了。……受一次,也就够了。   第一次在自己身上如此鲜明的看到了“仆役”这样的标签。也是第一次,如此急切的想要甩掉这个标签。   ————————————————————————————————————   浮空城是这个大陆的奇迹。是被几乎所有年轻人向往的的地方。   它的原身是是几座大小错落的山岭山峰,被城主以万钧神力从地表处切下,再翻转过来,纹丝不动的悬浮于半空中。   它谜一样的来历,它近乎奇迹的悬浮,它绝对繁荣的经济,它以短短二十年便位列一方的强势,以及它独立于任何信仰的傲然,足够激起任何年轻人的狂热。   从来不曾现身过的浮空城主将浮空城移动至边陲之地中央的上空,并广纳贤士——凡是能够达到浮空城正下方的的人,都能够通过光道直接进城。   “浮空城?”精灵皱眉,“你知道边陲之地有多可怕么。”   “知道。很可怕很可怕吧。”弗雷拉正心花怒放的翻看着精灵老师给她的储纳戒指。那空间约莫有一个包袱那么大,这样她就可以多带一个包袱了,可以将陪伴了她许多年的,养父制作的木头鸽子带上!   精灵不满的啧了一声,修长的手指看似漫不经心的敲着眼前的树桩子,那越来越深越来越多的坑洞终于让弗雷拉寒毛直立的停下手中的活计,正襟危坐。   精灵停下手中暴行,说:“你们的国家,叫做——红方帝国?有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部署在与边陲之地的交界处,仅仅为了堤防那处的恶兽。而要达到浮空城的正下方,必须到达边陲之地的中心——你可是觉得你们两个没有任何武技魔法,连异眼都不能够好好使用的普通人能强过数十万的大军?”   “这不可能。”弗雷拉有些丧气,“但我不想被随便卖掉。”一千一万个不想。   “况且,”她说着又轻松起来,“从雷霆山脉到边陲之地,要穿过大半个红方国呢,一路走着走着,或许就变强了,或许就不用变强了。”   安卡梅洛斯看着眼前把整个刘海梳上去,在脑后扎了个马尾辫的牧马姑娘,有些愣神。   半晌,他说:“这个耳坠子不错。圣火祭上买的?”   她有些紧张,支吾道:“唔。那天晚上瞧着好看,和人交换的。” 一边偷偷瞄他的脸色。   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看着别处,只是点点头。   又沉默了一阵,他突然开口:“感谢自然女神的恩惠吧,父亲早就有遣我去拜访边陲之地一名故人的意思。我便回去告知父亲一声,随你们一起吧。”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不过看了看弗雷拉惊喜到说不出话的样子,终究没有再说。   “我有印象,是为了你上次所说,精灵之泉出现迷障的事情么?”   “嗯。恰好此事也是宜早不宜迟,那么明天,佣兵之城见。”   ——————————————————————————————-————   既然要同尊贵的精灵少主同行,那些纠纠缠缠的真相自然要大一个白。门西勒听完弗雷拉的全盘托出,怒不可遏。当天晚上便拍了桌子甩了门不说,脸色一直维持黑沉状态变化无能,第二天与家人话别时依旧沉郁,弄得老多特加倍的担忧与感伤。   做了马房总管这么些年,养的儿女们不是勤劳肯干就是左右逢源,老多特一家倒是过得相对滋润,两人份的买卖银钱还是拿得很干脆的。于是怀特总管也就干脆的放了兄妹倆离开,也做足人   情的叮嘱了两句。   林波儿借口神伤过度身体不适没有前来,小弟丁克与养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堪比哭丧,薇莎米亚也肿了两只眼睛,倒让弗雷拉好生感动。老多特把身上的口袋翻了个遍,掏出所有的铜币银币外加几颗糖,一股脑儿全塞给了弗雷拉。   精灵的事情,浮空城的事情,兄妹倆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告诉家人。只说门西勒近年认识了邻近城市的一些生意人,两人过去做做生意,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弗雷拉一直掀着帘子望。直到马车拐了一个弯,彻底的看不见了,才闷闷不乐的坐回车厢,默数着自己的行李。   自己的小金库,精灵的炼金教材,精灵的体术教材,小坩埚,零零散散的器皿,以及老多特亲手刻的木头鸽子,放在安卡给的储纳戒指中。几套换洗的衣物,大概够一个星期的干粮,随身用的铜币,包在包袱里。一把黑铁佣兵短剑挂在腰间,几瓶她自己琢磨出来、被安卡称为“末流之物”的迷药麻药藏在袖子里。这便是她的全部家当了。   她用力看了对坐的兄长一眼,似乎这样就能汲取些对方身上的坚定。   愿或不愿,都在前行。   Part.6<魔法靠饿最真理>   Part.6   “这是黎米尼丝,被自然女神眷顾的精灵法师。”安卡梅洛斯介绍道。   弗雷拉知道,向来吝啬于夸奖的安卡会这么说,那眼前这位美得会发光的女精灵便一定是精灵族中极具魔法天赋的新星。她热情的打了招呼,对方也矜持的笑着回应了。门西勒却是始终沉着脸,只是点了点头。   他既然狠得下心对亲爱的妹妹摆架子,也必定壮得了胆给高贵的精灵看脸色。弗雷拉这么想着,心有戚戚。   兄妹二人担心那几只贵族家的蕾丝们会再行莫名其妙的报复之事,便提议先加紧赶路,越过佣兵之城一路东行,专找小镇子落脚。   精灵们没有异议。   在中大陆上,红方帝国西止雷霆山脉,东南临海,疆土辽阔水系发达。东北毗邻素有恶名的边陲之地有些不尽如人意,但这无疑也是一块绝佳的屏障。毕竟随随便便一颗人心都比兽心难测许多。   比起全由海岛组成的缪加国、兽人聚居的比蒙之岭,红方国绝对称得上国力无双盛世太平,更枉论其他小国。唯一能与红方国相抗的,便是边陲之地彼方,传说一个叫做无争的国家。有着边陲之地为阻隔,一般的平民百姓根本无缘得见无争国人,但听说该国的商人行遍各个大陆,年年都会携带珍奇之物与红方皇室交易,他们乐于交友,脾气平和,就如同无争这个国名一般,算得上是个好邻居。   红方国的强盛能够体现在疆土的每一处。比如每个小镇,都有颇具规模的的图书馆,供公民们随意翻阅。   闲话不说,至此,主角光环丝毫未显的主角,正被精灵导师施下了隐形与静音的复合禁锢结界,缩手缩脚的萎顿在这个叫做宝石镇的图书馆中。   是的。此时图书馆已然空无一人。安卡梅洛斯每天清晨将睡得近乎破相的弗雷拉提来此处,扔下一天的食物与水,再从各个书柜中挑挑拣拣扔下数本书籍,便拍拍手同美丽的精灵姑娘去办公事了。稍微有些爱幼之心尚未泯灭的门西勒也只是在第一天神色复杂的看了精灵一眼,后一言不发的往那摞书籍上又加了两本,《堪破人心——教你识辨天下人》与《初级防狼体术》,也施施然走了。   弗雷拉:“TAT!”人家不像精灵这种文艺的生物饮花露食花粉汲取自然精华啊!人家吃的全是五谷杂物只给进不给出怎么可以啊!!!   所幸牧马姑娘对书籍有着不一般的热爱,身板儿也较一般的姑娘强壮些,她干脆将毕生的热情都投入那些书籍当中,只在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润唇果腹。这样几天下来,她瘦了两圈。   如花的生长发育期却不能够好好补充营养!弗雷拉低头看了看胸前,很是苦恼。   她摁了摁有些跳痛的脑袋,伸手掰下一块硬面包,正打算往嘴里塞。   “!!!”有一股微细的暖流正在撞击她的心脏。   被被被饿得血崩了是吗吗吗弗雷拉有些崩溃的胡思乱想。这么一耽搁,喷香的硬面包又僵直的戳在鼻子正下方,她的肚子猛的一声叫,饥饿感更加强烈了。   啪。   冲开了。   一瞬间弗雷拉以为自己身置幻境。四周无数银白色的光点似乎有自主意识般的上下飞跃,并细声细气的说了些什么,可惜她听不懂。同时她也看到了这几日让她肝肠寸断的禁锢结界,是一张银白色的,用华丽的手法编织的网。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搭上那网,感到手指尖有轻微的冲撞感,也似懂非懂的将网上流动的光点吸纳入体。   这样,似乎能够渐渐的有些饱腹感?   弗雷拉尝到了甜头,渐渐便将整个手掌印了上去,最后干脆整个人歪歪斜斜的靠着。   一把年纪的馆长如同往日一样,并没有注意到整个角落。夕阳西下,沉重的馆门被关上的一刹那,那个昏暗的角落中传来“啵”的一声。   一个破了硕大个洞的半透明的光罩闪现,飞快的没入突然现身的少女体内。   而将禁锢结界当成美食吃掉了的牧马姑娘,依旧在她追逐烤小鱼的美梦中徜徉。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精灵的怀抱中起起落落。视线刚扫上精灵优美的下颌,她的脸就瞬间煮开了。于是她赶快将注意力放在一晃而过的三脚路灯上。   “醒了?”   “唔。你你说的没错我醒了。”   精灵看着怀中的人一下子绷紧了肩膀,笑了笑说:“这几天是我疏忽了。想不到把你饿得连结界都能吃下。”   “啊对对就是我吃的。”   弗雷拉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话一出口顿时就想掐死自己。   精灵闷笑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弗雷拉偷偷瞄着精灵的侧脸,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生物了。   ——————————————————————————————————   “魔法是饿出来的?”黎米尼丝的脸色很古怪。人类中的确不少人在出生时并非魔力体质,到后来才觉醒。而其中也不是没出过天赋卓越、成就不菲的大师,因此正规些的学校都会定时定期的请法师来给学生们做导引。   ——但那个“后来”,通常指的却是八岁之前。   之前只有听闻有人十二岁觉醒的,而弗雷拉跟他们比起来,着实是一把年纪了。不过就算如此……   黎米尼丝转念一想,又笑了笑,没再发问。   门西勒刚从武师馆回来,见着弗雷拉也不免有些惊讶。他详细的问了问自家妹妹当时的情状,便安慰道:“别太放在心上,这点儿资质,和完全没有也无甚区别。”   弗雷拉:“……”   魔力的资质,一般是从两个方面来评价的。一是魔脉的宽度,二是与元素的亲和力,也就是吸收外界元素的速度。   魔力觉醒者,会在觉醒的一瞬间将周身复杂的血管,以奇异的规律合并重组为结构相对简单的魔脉。之后的修炼,便是汲取周身元素一点一点淬炼魔脉,将肉体尽可能高的元素化。因此认为魔法师大多风吹就倒是不对的,法师们的确没有战士们虬结的肌肉,但修炼到极致的法师却是能够在面对物理攻击时将周身散为元素,又瞬间在另一处重组。   魔脉的宽度直接决定了魔法修炼者起点的高低。   而弗雷拉,经精灵专业检测,魔脉根本未有形成。也就是说,她周身原先有哪些血管子,现在依旧。   而元素亲和力……“那么薄的结界,一只鸡坚持不懈啄个一天估计也能啄出个窟窿,你却足足吸收了大半个晚上。”安卡语。   弗雷拉有些沮丧。但她很快便把这份不快抛在脑后了,毕竟在她的自我定义中,魔法从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一条路线。她还是喜欢琢磨些小炼金小咒术等精神层次的古怪东西,对于跟着兄长练习武技、跟着精灵练习体术她也一直乐在其中。   倒是觉醒了魔力,以后就能更挨饿些。对此她还是满意的。   ————————————————————————————————————   那天之后,安卡梅洛斯倒是没有再将弗雷拉关在图书馆强迫学习了。牧马姑娘得以在夜深人静之时怪笑着实践她的炼金术,白天则是跟着兄长大人去武师馆。   自小开始练习精灵体术的牧马姑娘很能打。虽然终究比不上一身怪力的门西勒,但也让武师馆的一众莽汉们十分兴奋。   这年头要找个抗打又赏心悦目(?)的好对手不容易啊!这厚刘海的姑娘虽然看不到真颜,总是个软软的姑娘嘛!   在确认了这个姑娘“打不坏”属性之后,便几乎人人都乐意找她对练。使得弗雷拉新学来的招式都还没有空余施在忠诚的木人朋友身上,就要施在左右乱窜还会反击的莽汉们身上了。虽然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免不了,但进步却是飞速。   弗雷拉横臂挡住砍向肩头的手刀,脚步迅速一错就要切身一个肘击,却也被对方格挡下来。她忙以掌截住来势汹汹的一拳,突然心思电转,左手凝了一股细细的魔力悄然打向对方膝盖。趁着对方一滞足,瞬息之间她手撑对方拳头而上,修长的小腿分别靠打住对方颈侧,腰部使力一个大弓——   一片掌声中弗雷拉顺着反作用力一个空翻立地。看着对手庞大的身躯趴伏在地上,笑得腼腆而纯良。   看在门西勒眼中就是加倍的蔫坏。   “多特家兄妹!外面有人找。”一个约有十二三岁满脸雀斑的小战士红着脸来叫。   往外一看,馆内一片惊呼口哨声。   只见两只精灵戴着好看的帽子,直直的站在那儿简直就像一幅画。   弗雷拉忙跑出去问怎么啦。   安卡说:“出发吧?”   无人异议。在小镇几日,兄妹俩忙着利用所有资源充实自己,精灵们忙着办人类不能参与的重大要事。现在精灵完事儿了,旅程也要继续了。   弗雷拉有些不舍的告别了武师馆众人,转了转眼珠子,终究没把她在比试中做过好几次手脚、用魔法阻碍人的事儿说出来。   形象大事高过天。   Part.7<彭基才是真萌物>   Part.7   弗雷拉很开心。   半月过去,她发觉自己那欲语还休的废柴魔法其实相当好用。哪怕她现在并没有掌握任何一种魔技,她也能够简单的发出凝实的魔力球来打水鸟,打兔子,打兄长。   精灵们依旧在忙人类所不能承受的大事,常常不见踪影。但八年累积下来的教学惯性倒让安卡没有将学生扔在一边,依然时不时提点提点,向弗雷拉传授着幼生精灵的各种必备常识。加之弗雷拉经过蕾丝们的刺激,学习技能被主观提升了好几个等级,如今她阅读起精灵语,已经很熟练了。   “安卡殿下,这是精灵的秘传。”黎米尼丝已经不止一次,当着兄妹俩的面表达不满了。   门西勒依旧面无表情,弗雷拉依旧笑嘻嘻。   八年以来,弗雷拉能够凭借各种没下限的撒娇耍赖说服安卡教她体术教她咒术教她炼金术,虽然也有王子殿下“人类村姑算什么没关系当个宠物养”的思想起作用,她自身下的功夫也是极多的。   几句话就想让她知难而退?太低估她的脸皮厚度了。   安卡有意无意的瞟了弗雷拉一眼,笑道:“明日就要进入蘑菇林了。名字取得好笑,你们却不能大意。”   弗雷拉知道这话是说给两个人类听的,赶忙询问其中详细。   安卡说:“说来,蘑菇林其实是个了不起的地方。据传在上古时期,现今中大陆的人类都是自蘑菇林起源的。数千年过去,历经各种翻天覆地的变化,蘑菇林的面积虽然只剩下当初的十分之一,但依旧有你们公爵家马场的百倍。”   “历代君主都有约定,凡事纷争均不得牵扯蘑菇林。人类贪婪是本性,他们如此守约,不过是因为蘑菇林中至今都有些远古的力量在威慑着罢了。”黎米尼丝说。   贪婪的人类一个依旧面无表情,一个依旧笑嘻嘻。   “不过这却是你们逃开这场不大不小的麻烦的好选择。”安卡笑道,“说来,蘑菇林中还有一个自给自足的小村落,是远古遗民的血脉,我曾经探访过一次。”   弗雷拉脑中立刻浮现头发虬结身披兽皮下颌突出的雄壮的原始人形象。   “早些休息吧。弗雷拉,今晚把荧光药剂配二十份出来。”   弗雷拉:“……”配完二十份还早休息个鬼啊!!!   ——————————————————————————————————————   顶着两只黑眼圈半死不活的弗雷拉跟着兄长游魂似的走着,下巴额头撞上后者共计二十二次。   当光线全部被主干光滑而高达、树冠扁平的巨树所遮挡时,安卡梅洛斯拿出了黑眼圈之荧光药剂,人手一支的分发。   安卡示意大家将药剂塞子拔开。黎米尼丝自然照做,门西勒不置可否,并伸手协助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家小妹。   当大至小马驹,小至马蹄子的各色蘑菇蹦蹦跳跳一派祥和的出现在他们四周的时候,弗雷拉彻底的醒了。   兴许是荧光药剂有什么吸引它们的地方,越来越多大小不一的蘑菇从树背后探出半个菌盖,然后欢欢喜喜的蹦出来。大部分蘑菇都是蓝色或橘黄色的,周围一下子斑斓起来。   “活着的蘑菇!”弗雷拉高兴得转来转去,踮着脚往蘑菇多的地方挪,眯着眼享受蘑菇们软绵绵的撞到她腿上。   “马场上你见着的那些不会动的蘑菇,却也是活的。”门西勒指出。   安卡眼神柔和了些,“看。”他稍微倾斜手中的药剂管,浓稠的、微微绿色的荧光剂啪叽一声,滴在了一只蘑菇的菌盖(头顶?)上。   “嗦嗦嗦嗦>V<!!”被滴上荧光剂的蘑菇欢天喜地摇头晃脑的向同伴们炫耀自己脑门子上那一摊药剂。   弗雷拉只觉得自己肝都颤了。她细心选了一只菌盖最圆的蘑菇,将荧光剂斜着倒下一滴。眼看着要落到那蘑菇上,旁边却猛地跳起一只大了两倍的蘑菇,将圆蘑菇硬生生的挤开了。   啪叽。   大蘑菇得意洋洋,还特地在圆蘑菇前头扭了扭。   圆蘑菇显然十万分的伤心。它蹑蹑的往后蹦了两步,就要走开。弗雷拉急忙几步向前,不由分说将圆蘑菇一把抱在膝头,将一整管荧光剂全都到了下去。   “嗦——!”   离近了才看到,蘑菇们的菌盖上都有两只小小圆圆的眼睛。圆蘑菇现在整个菌盖都荧荧发着光,   两只绿豆眼睛笑的都眯了起来,还跳起用菌盖蹭了下弗雷拉的腮帮子,弄得她的脸侧也开始荧荧。   看她大方,蘑菇们都争先恐后的朝这里挤来。弗雷拉傻眼了,她万分尴尬的挥舞着手中空空的药剂管想要解释,却又着实舍不得这些蘑菇走开。   “喏。”门西勒将自己未动的药剂管递过来,无所谓的耸肩。   弗雷拉也不客气,欢呼着拥抱了自家兄长,接过药剂管,这次却是公平的一滴一滴分配着。   那边黎米尼丝的荧光剂也用完了,安卡直接又递给了她六支。她刚刚欢欣起来,抬眼向人类那儿一扫,却见安卡朝着他们走去。   “要这么玩。”精灵说着,拿出了所有药剂,相互铛铛敲了几下,便朝着弗雷拉一撒手。   十支药剂管子的软木塞都被拔开,口朝下高低远近的悬在弗雷拉周围,时快时慢的滴出荧光剂,顿时引来大批蘑菇争抢。大些的蘑菇跳起来撞着了管子,那管子还会自己翻个个儿。   弗雷拉看看周围一圈挤挤挨挨的蘑菇墙,再看看抱着双臂微笑的精灵,讷讷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觉得即便在阴暗的森林中,他的金发依旧灿烂过阳光。   ————————————————————————————————————   “它们叫做彭基。是很古老有趣的生物。”   最终,蘑菇彭基们欢送了给它们带来荧光剂的客人。那只被淋满了脑袋的彭基一蹦一跳的送了很远,弗雷拉走了很久再回头,还隐约能看到那一团荧光。   彭基这种生物大概天生就有种亲和力,面瘫·门西勒都矮下身子弹了弹其中一只的脑袋。只是黎米尼丝看起来兴致不太高,始终不发一言的走在最前端,砍树拔草毫不手软。   弗雷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安卡梅洛斯一眼,复低下头。   ————————————————————————————————————   蘑菇林有一个小巧的名字,但着实十分广袤。弗雷拉一行露宿了三个晚上,总算得到了个好消息:带路并且能飞的安卡梅洛斯殿下看到了前方树林有炊烟升起,再将就一晚,明晚便肯定能够到达遗民的村落了。   恶劣的环境能将人心中的负面情绪放大,精灵大概也不能幸免。与彭基们道别后,三日下来,黎米尼丝对待兄妹俩的态度可以说是每况愈下,与最初矜持但还算礼貌的表象差距甚远。   在弗雷拉看来,两只精灵均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纵使因为安卡所说的什么“传承”不曾进行的原因力量尚未成熟,在大陆一般的地方也是能够横着走走看的。因此这一路来,她难免茫然,   却不曾很担心过自身的安危。   黎米尼丝显然也觉得自己与那两个人类完全不是一路。第一天露宿时,只因为弗雷拉将篝火的烟气扇了些许去她那边,她便冷下脸来,当场向安卡提出与人类分道扬镳的事儿来。   第二天,安卡引来一只三尾獾说让弗雷拉练上一练,却很快被黎米尼丝用燃烧弹烧死了,还顺带溅了些火星照顾弗雷拉的头发。弗雷拉并未多做纠缠,倒是黎米尼丝心理烦闷,脸色活像人埋了没死。   第三天,黎米尼丝压根就不乐意与两个人类进行任何的互动了,仿佛看多他们就会丢掉精灵高贵的血脉。但她与安卡的交谈却从没少过,言辞中间颇多冷枪暗箭,安卡悉数轻描淡写化了过去。黎米尼丝得不到附和,心里便愈发烦闷,一整天的脸色都活像人死了没埋。   第四日晚上。弗雷拉正与自家兄长一起烤火,并不时留意手上的格挡拆解来迎合兄长虐己虐人的癖好。只见黎米尼丝敏捷的将杖头朝向森林的一处,手中已有一个燃烧弹蓄势待发。   弗雷拉也戒备起来。虽说自己并没有听到什么动静,但看着安卡也警惕起来的模样,跟着做总是没错的。   “那边是哪位朋友?”安卡扬声发问。   那人不答,靠近的脚步却从未不曾停止。   草叶摇响的动静很大。显然那人并未做什么防备。   待那人终于走出来,弗雷拉一看,啧。   人间处处有绝色。   Part.8<我有一个布娃娃>   Part.8   弗雷拉小时候审美观扭曲得厉害,觉得老多特那张能当她爷爷的菊花儿脸十分好看,便看不上隔壁负责挑水的大叔;等大了些知道爱美了觉得林波儿漂亮,便看不上自己这张脸皮;刚知道盯着小男生看了,不等她好好发掘自家大哥的英挺,少精灵王就施施然出现闪瞎了她的眼。从此她的审美线就一直停留在安卡殿下的绝对高度,因此对刺鸟之类的俊俏好少年便不以为然。   虽说至今无人能够越过安卡那张脸在她心中的至高地位,但她一直是十分友好博爱的。平时省下来的铜子儿,她常常拿去托花匠二婆婆买些印有各种俊俏少中青的图报。   眼前这人,简直就像从那些彩图中活生生走出来的一般。   哪怕是想要将他上下祖坟都刨个干净的仇家,也没法摸着良心说一句他不好看。   那人看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是去布尔村的?”   安卡颌首。   “那便一起走吧。我离家数年,已忘了路了。”   说罢便走到一边坐下阖眼,泰然得不能再泰然。   四人面面相觑。   安卡上下扫了那人几眼,眉头有些紧,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一夜无话。   ——————————————————————————————————————   次日上路,发现那人话并不多。交谈间只是知道了他叫拜安蒂洛法,是古语中太阳之花的意思,他离村数年,现在对村中情况一无所知。   弗雷拉听着这个名字就浑身一过电。在她的世界观中,有闲情逸致取个这么百转千回的名字来为难自己舌头的种族,都是如同精灵这般活得又久又闲的文艺种族。她实在无法将头发虬结身披兽皮下颌突出的远古壮士们与精灵联系到一起,或者与一条优雅婉转的舌头联系到一起。   不过,弗雷拉想,他那一头淡暖红色微卷短发,挺有些太阳之花的味道。   将近傍晚,一行人到达了目的地。很难想象这样茂盛到不见阳光的树林之中居然有这么一片不小的临水空地。他们放慢了脚步前行,首先见到的却是一群在玩乐的孩子。   远远的,就听到孩子们在唱:   “我-有一个布娃娃   朝霞晚霞是它的发   它-是最美的一个啦   我要把最好的都给它   有一天我们吵了架   它-就离家不见啦   想它担心它迷了路   什-么时候才回家”   “诶,小心些。”弗雷拉伸手扶住似乎被卵石绊到的拜安蒂洛法。   “谢谢。”对方疏离有礼的道了谢。   安卡朝众人点点头,走上前问道:“这里可是布尔村?”   孩子们停下了玩耍,有些警惕的望着他们,但并不显得害怕。其中一个看起来大一些的上前一步说:“这里是布尔村。你们是过路的旅人?”   “是的,”安卡答,“我是中大陆精灵一族的安卡梅洛斯,百年之前曾与父王一起拜见过图拉村   长,此次叨扰村长,也是为了一样的事。”   那孩子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转身点了几个名字,便有两个孩子往村子的方向跑去报信。他行了一个古怪的倾身礼,一板一眼的说道:“我叫赞特拉迪力加,叫我迪力就好。贵客请跟我来。”   一路上,弗雷拉好奇的打量着几个孩子。完全不是她想象的那种壮士形象,起码这里的孩子都长得颇为纤细。也挺有意思,一个个都喜欢装老成,弗雷拉经常和一双同样装满好奇的眼睛对上,   对方却总是做贼似的迅速移开目光。   一段路并不长。到了村口,已经有好些人在那儿迎接了。   弗雷拉回身,古怪的看了看拜安蒂洛法。   昨天安卡的打量,估计也是觉得新加入的同伴与此处的远古遗族并不相像吧!大体来说,遗民与外面的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但细看下来还是很明显的:布尔村的村民都是一副纤细的身板,与精灵相似,却矮小许多;皮肤比起正常人略显苍白而干燥,这里的人看着年龄并不很大,眼角的笑纹却十分明显;此处人人都有一对眼角微垂的桃花眼,再加上笑纹,显得很有亲和力。   回想拜安蒂洛法高大的身板,麦色的皮肤,还有显得傲气的眼廓。更别提他全身上下最生动的一头亮色毛。   弗雷拉的小眼神太露骨,被打量的人忍无可忍一个眼刀子飞来,却换得一个毫无廉耻之心、弧度完美标准的矜持的微笑。   ——————————————————————————————————————   这边,精灵与遗民已经相互寒暄完毕。那个叫做图拉的村长长得十分干瘪智慧,须发尽白,很符合弗雷拉心目中村长的形象,因此弗雷拉对他好感满满。   图拉村长将一行人引去住所,说是先洗漱一下,马上就有招待晚宴。   布尔村人口不多,面积却很大。从众人的住所到村长家有挺长一段路,引路的迪力便向众人大致介绍了下布尔村的情况。弗雷拉十分捧场的问东问西,渐渐的,小迪力也终于露出些孩子模样,话也多了起来。   “你说原本的布尔村是现在的五倍大?”   “那是。就在一百多年前还是这么大的。后来我们村的人越来越少,不少人都搬了出去,空下来的地方就都荒芜了。”   “哇。这么大的面积,你们也不养些马来骑?”牧马姑娘尽职尽责的问。   “我们有炼金师大人留下的传送阵!”迪力满脸骄傲,“布尔村一直就是东集市,西农田,南议事,北学院的结构,有着上古传承的炼金师大人们数千年来一直维护着我们的传送阵!”   弗雷拉眼睛亮了:“炼金师大人就住在村内吗?”   “不,”迪力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最后一位能造出传送阵的炼金师大人,几十年前去世了。”   “唔。真是让人难过。”弗雷拉说着,不经意瞟了一眼旁边又一个趔趄的拜安蒂洛法。   弗雷拉与迪力相谈甚欢。她这才知道,几千年下来,外面的人类更加注重魔法的运用,却完全将炼金术从生活中剥离,弱化为了实验室中的研究。而远古遗民们却遵循着古老的习惯,生活中处处倚靠炼金术。说着,迪力便从兜里掏出不少奇巧的玩意儿,有妈妈编织的叫做“爬山不求人”的粘附性手套,有爷爷锤炼的叫做“我最好吃”的磁力钓钩,还有他自己做的掌心大的小水枪,据说能比其他孩子们的水枪射得更高更远。   “它叫做射得给力。”迪力说。   村南议事厅到了。弗雷拉与迪力相约第二天去他们家看看别的炼金制品,依依惜别。   对于弗雷拉而言,在露宿三天之后,在烤肉烤肉烤肉之后,这样的晚宴简直不能再好吃了。门西勒依旧板着一张脸,但下口的速度也明显提升,弗雷拉转头,还看到了兄长大人的嘴角带有来不及擦去的酱汁。   精灵们倒是一如既往的矜持。弗雷拉想着他们自小便只有花粉和露珠滋润的肠胃,不知是该感到深深地佩服还是深深的怜悯。   酒足饭饱,图拉村长斟酌着说:“殿下提的那件物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大约七十年前,炼金塔中的那位去世,临终之前将那物寄给了边陲之地那人,并约定五年后归还布尔村。但我们却从未收到过来自边陲之地的音讯。”   黎米尼丝急道:“图拉村长,不能发信要回么?”   图拉苦笑道:“其实认真说来,那东西也不是我们布尔村的,最多只算是那位炼金师大人的所有物罢了。后来因为那物实在好用,大人也好心,才这么一直让我们村用着。既然如今那位大人已经走了,我们也不好擅自要回。”   黎米尼丝还待说什么,却见拜安蒂洛法猛地站起,椅子腿儿在地上划出极为尖锐的声响。他低着头,对众人的注视恍若未觉,突然跑了出去。   安卡略使了个眼色,黎米尼丝便一点头跟了出去。   弗雷拉用肘撞了下兄长:“我们也去看看?”   门西勒不由分说叉起一条鱼就堵了上去:“吃你的饭。”   “唔唔唔。”几口吧唧吧唧吞下去,弗雷拉摇头晃脑的说:“我打赌,肯定与那位炼金师大人有关。”   门西勒再叉起一条鱼堵上:“说了吃你的饭。”   “唔。咳咳咳。”   精灵眉眼弯弯的看过来,弗雷拉的脸顿时又红又紫。   ——————————————————————————————————————   一会儿,黎米尼丝回来了。她也并不避讳,当着众人道:“拜安蒂洛法去了北面的炼金塔,正在破坏那儿的结界呢。”   众人都看向图拉村长。图拉眉头紧皱。   “此人与我们昨天才相遇,称自己是布尔村的村民,只是归家来的。”安卡说,“炼金塔想必是村中重要的建筑,村长可是希望我们去阻拦他?”   图拉脸色更是难看。他沉默了会儿,叹口气,挥挥手让侍者们都下去了,才道:“不瞒殿下,布尔村现在处于一个挺尴尬的境况。殿下若是愿意相助,我们便向着炼金塔,边走边说罢。”   “村长先请。”   弗雷拉他们也顺势跟上。只听村长犹豫片刻,终究说道:“纵使知道这是对炼金师大人的万般不敬,我们现在,倒是希望能破开那结界,进得塔里去。”   Part.9<炼金塔中好物多>   Part.9   “殿下也看到了,自远古开始,这块聚居地的便一直是东集市,西农田,南议事,北学院,中间是居民的构造。在外面的城市看来十分没道理,可加上了各个大小传送阵,却使生活十分的方便。炼金之物,都是需要定期修护的,大致就是替换磨损的部件,润滑关节,重整结构等等。传送阵的修护因为不曾涉及磨损润滑,长期用下来只会发生结构的扭曲罢了,这样的修护对于炼金大师而言是十分简单的。”   “然而布尔村世世代代避世在此,几乎不曾与外界交流。走出去的人家,也没再回来过。”图拉村长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炼金术为傲的我们,也只能炼出一些日常的物什,再没有人能弄清楚传送阵的结构了。多亏布尔村还算有些名气,不少炼金大师被我们远古一脉的炼金传承吸引而来,定居此处,我们便拜托那些大师们帮助我们修护传送阵。”   “七十年前去世的那位大人,据我爷爷所说,是十分了不得的炼金大师。他天资卓绝,却待人宽和,甚至好长一段时间担负了布尔村的幼教任务。他不仅是帮助我们修护了传送阵,还改进了它们,使得它们运转更加稳定,也不容易被外界的力量损坏。可是自从他去世以来,再没有炼金大师来过此处。七十年过去,几个小型传送阵已经到了极限,发生了几次使人身手分离甚至不知所踪的可怕事情。这几年来,又有几家搬离了村庄。我们已经围住了所有的传送阵禁制村民们使用。方才,我们也不敢让贵客们再使用传送阵。”   “现在的布尔村,无论人力物力,都没有可能进行一次大的改建了!若是传送阵彻底失效,村中的生活必然无法继续。”图拉村长有些狼狈的说:“我们不想离开这块传承了数千年的土地。便只能自私的企盼炼金塔里封存了修护传送阵的方法,好让我们……”说罢,又是重重一声叹。   弗雷拉听得皱眉。心说真是个依赖性极强的种族,若传送阵果真这么攸关生存,他们也居然放得下心将这修护任务托付给外人数百年之久!正因为这份依赖与不进取,他们才会坚持在这里过着并不便利的、与世隔绝的生活吧。   图拉村长红着脸恳求安卡能够帮助破除结界,最好能够帮助消除禁制。安卡笑着说一定尽力。   ——————————————————————————————————————   有结界的笼罩,除了弗雷拉,众人看不见传说中炼金塔的真实模样。弗雷拉也乐得不吭声,随着大流沉默地看着拜安蒂洛法在那儿一下一下的击打着。   拜安蒂洛法看起来是一名战士。还是一名走怪力路线的战士,弗雷拉瞄了旁边的兄长一眼。   对于众人的到来,拜安蒂洛法没有什么反应,依旧一下一下的击打着结界,在半空中散出道道水纹。就连黎米尼丝的加入也并没有遭到他的拒绝,只是无形之中,他使出的力却是更大了。   安卡一直笑着观看,并不出声。时间渐渐过去,弗雷拉一开始抱着“虽然看不懂但是很厉害的样子”的心思欣赏前方两人的武技魔技,现在却眼皮下拉欲睡无能。   所以前方两人都是真壮士……   精灵似乎也终于看不下去了,道:“黎米尼丝,回来。”   黎米尼丝听令后退,拜安蒂洛法也退开些许,有些警惕的看着这边。   安卡不以为意,只是伸手挥了挥,嘴里念着几句什么。   于是,结界突然显形,并如同口水泡泡一般的,破了。   “=口=!”弗雷拉闪亮亮的小眼神儿一下子就追了过去。紧接着的是黑脸兄长堤防警惕的目光。   安卡有些无奈:“若不是前面有黎米尼丝和拜安蒂洛法一下一下磨去了结界最外层的反弹圈,我也无从下手。”他看了一眼门西勒,“所以……也不必这么看我。”   几人在说着话,那边拜安蒂洛法却急不可耐的上前几步,一把拉开封存了七十余年的大门便走了进去,足有弗雷拉脖子粗的门扣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弗雷拉看看那门扣,伸手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旁边一脸不以为然的兄长大人,决定以后要在兄长面前改走乖巧路线。   “洛菲!洛菲!有陌生怪蜀黍闯进来了,爸爸去赶走敌人,你快藏好不要被怪蜀黍抓走了哟”   ……这是什么鬼!弗雷拉被吓了好大一跳,来回寻找了半天才发现门上不知何时垂下了一只呆呆的   小黄鸡,嘴巴一张一张的。   “洛菲!洛菲!有陌生怪蜀黍闯进来了,爸爸去赶走敌人……”   “该死。”走在前头的拜安蒂洛法几步回身,猛地扯下小黄鸡。声音戛然而止,几个齿轮哒哒哒掉在地上,有一个轱辘辘滚到了弗雷拉脚边。   那人沉着张脸,手上一个发力便将小黄鸡的脸给捏得凹进去。他却又停了手,眉头锁得死紧,最终将那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黄鸡丢进了口袋,还俯身捡起了齿轮。   “喏。”弗雷拉拾起自己脚下那个递了过去。   “谢谢。”拜安蒂洛法有些粗鲁的说道。   图拉村长站在门口,又是告罪又是祈求的喃喃了许久,最终还是挥退了其余人,自己腆着一张老脸走了进来。   拜安蒂洛法走得急,其他五人就慢慢跟在后面。   ————————————————————————————————————————   弗雷拉觉得这位炼金师大人的炼金塔是她见过的最有趣的建筑。约二十米高的炼金塔塔身十分粗壮,而内部是空心的,藏了一个带着小喷泉的花园。在塔身的内壁上,建有一圈圈旋转而上的廊梯,几步一个房间却并不规则。站在塔底朝上一望,棱形格纹的穹顶上能看到星空,别有趣味。   一路走来,众人发现有许多炼金制品都还在运转。弗雷拉看到一件画着简陋图样围裙将自己飞快洗完之后拧干挂在了晾衣绳上,从这儿看过去只能分辨出画的是一大一小两个人。她转转眼睛若有所思,却听一向稳重的兄长大人闷哼了一声,忙过去帮看,原来是被楼梯的扶手咬了一口。   门西勒一怒之下将这段扶手给掰了下来。   炼金师的炼金塔与魔法师的魔法塔一样,都是用作研究的实验室。但此处比起实验室,却更像是一个纯粹居家的地方。弗雷拉看到了被编成风铃的药剂管、用来充当调色板的炼金阵以及缝得歪歪扭扭的粉红兔子娃娃。只觉得这位炼金师大人的确如同传言中一般,是个脾气十分好的大人。   众人并没有一个个进房查看,处于对炼金师的尊重也并未理会那些原本就上锁的房间,只是追着拜安蒂洛法往穹顶走去。   拐过最后一个弯,便见着有一个人躺在巨大的炼金阵之上,仿佛沉睡。   拜安蒂洛法听见众人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眼中满满的慌乱和狼狈。   他踉踉跄跄的朝躺着的那人走过去。   伸手推一推,又摇了摇。   那人纹丝不动。   “喂……醒,醒来。”   那人纹丝不动。   ——————————————————————————————————————   躺着的那人估摸着就是炼金塔的主人了。炼金师的周围,摆放着数十个姿态各异材料各异的娃娃,无一不是精致可爱。弗雷拉瞧着那些娃娃都顶着一头暖红色的头发,心下已经猜到了几分,看向拜安蒂洛法的目光不觉便带了些怜悯。   炼金师粗看只是沉睡着,但干燥惨白、甚至有些皲裂的皮肤说,这个人已经死了。   很久之前,就已经死了。   大家都默契地不出声。   弗雷拉眼尖,瞄到在炼金师脸旁,一个端坐着的红毛娃娃手中抱着个嫩黄嫩黄的玩意儿。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将团嫩黄小心翼翼的扯了出来。   如她所想,和门口那只一模一样的金属制小黄鸡。   拜安蒂洛法直直的盯着弗雷拉。她有些紧张,她担心拜安蒂洛法又一把将小黄鸡捏凹了,手下不自觉的就抓紧了些。   咔。   “洛菲。”和门口一样的声音自小黄鸡中传了出来。   Part.10<生命长不过等待>   Part.10   “洛菲,和爸爸吵架是不对的哟。外面总是没有家里好吧,嘿。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不罚你了。”   “死小子还真硬气!不过还是挺不住了吧。外面的世界很可怕哟,看你以后还敢随便乱跑。回头   自个儿去将《炼金史》抄上一遍,这回便算了算了。”   “马上给我滚上来!!!居然不声不响的消失了这么久!!!啧,你难道不知道我……滚上来!!!今晚别睡了《炼金史》抄上十遍!!!”   “洛菲,洛菲,你究竟是跑去哪里了!爸爸很担心。回来了就好,花园的雕花圆桌上布了恒温阵,上头放了很多你爱吃的。填饱肚子去洗个澡,小黄鸡已经放进去了。洗完便上来吧,见见爸爸。”   “洛菲,怎么冒冒失失跑了出去,这么久都不传个音信回来。爸……我,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花园的圆桌上有吃的,吃完我们来谈谈吧。”   “洛菲,这么久才回来是遇上了什么事吗?不要紧,有我在,休息完便来见见我吧,我……很想你。”   ……   “都三年过去了。洛菲,气消了么。我在顶楼,我们好好谈谈吧。”   “五年了才知道回来,你这次是真的气得狠了吧?回来就好,我先认个错,我们来聊聊吧。”   “欢迎回来,洛菲。十年在外面,一定看了不少精彩的人事吧。我在这里一呆十年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了呢。我们讲和吧洛菲,我在顶楼,上来跟我说说你十年的经历。”   ……   “一百年了。洛菲,那个喜欢捏你脸蛋的村长大叔今天死掉了。你若回来了,就上来见见我。有什么气,一百年也都该消了。我……都被你扔下了一百年了啊。”   “欢迎回家洛菲!原本老师让我随着他去其他大陆,可我总觉得你会回来。看,我猜准了。幸亏我没走,要不你回家都进不了门啊哈哈。一百五十年,你这臭脾气真该改一改。”   “臭小子!非得要我假死才肯回来!我就知道你只吃这一招啊哈哈真是别扭!上来顶楼,两百年了,让你看看我的白头发。”   ……   “洛菲。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就见不到我了。”   “洛菲。我觉得我快死了。今天我又出去骗了一帮子小屁孩陪着我玩,还教他们唱‘我有一个布娃娃’。我告诉他们我有三百多岁了,要喊我爷爷,他们却不信,嘻嘻哈哈的来扯我的头发。   可是身体机能的衰竭,我却是感觉得到的。也罢,赞美知识女神,我活得也够久了,一个人在塔里的日子也挺难熬。   洛菲,你的身体是我用上古炼金秘术造出来的,可你的灵魂我路经落日森林遗迹时引来的生魂。我见着那时你懵懵懂懂记忆全无的样子其实很开心,便瞒着老师将你引入了这个躯壳,告诉你,你叫做拜安蒂洛法,我是你的爸爸。   现在看来,这是个糟糕的决定。我并不知道你的前身是谁,但想必是个了不起的存在。我们只不过相处了十二年零八个月——十二年中,你一直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吸收着一切知识,所以你很快的就开始怀疑我灌输给你的一切。   你一直便讨厌我做人偶,看见一个必然毁去一个,有偷偷埋进花园的,有丢去村民家的,后来你能耐了,就直接化成粉。我也就不敢告诉你你也是我用禁忌的炼金术做出来的,只告诉你你失忆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个成年小伙子。   但你总是那么聪明。你是我一辈子最完美的作品,有脉搏,有心跳。但你还是有所察觉,我却总是不忍你伤心,或者说,担心你知晓了真相就一走了之再也不理会我了,便总是搪塞你。渐渐的,我们的矛盾终于爆发。你还是一走了之了。   对不起。   或许一开始,我便不该去打搅你的安睡,让你徒添这许多烦恼。   我不知道你在外面这么些年,吃得可好,睡得可好,生活是否安稳,是否找到了你想要的真相。但是洛菲,我很想你。   在这里等了两百余年,没脸没皮的装了一回死,还是没有等到你回家。我终究有些难过。   洛菲……你,你,明明说过……喜欢我的,吧?   也罢。总归是我不对在先。   我约莫还有两三日的时光。还是盼着你能回家,对我说一声‘原谅你了’,或是‘我回来了’。都好。”   ————————————————————————————————————   “洛菲,再见。”   小黄鸡闭上了嘴。众人沉默了许久,也没有再听到那个先是元气满满,再是焦虑忧心,后来企盼居多,最后却是一片苍凉与寂然的,声音。   炼金师两百余年的等待,最终还是在一句“再见”中无奈落幕。   他等的人,迟到得太久了。   拜安蒂洛法哭了。那张一直给人以倨傲感觉的脸上满满都是无措:“我,我回来了!那次听说你死了,我便匆匆忙忙跨了海回来,却,却看见你同一帮小孩子……”他依次将众人看过去,仿佛在寻求随便什么人的证明一般:“那时我回来了!那时你明明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原来真的有些东西,是失去了就再回不来的。弗雷拉想。   ————————————————————————————————————————   遇上此情此景,众人都没有再提传送阵与炼金秘术之事。只是在众人走出塔前,拜安蒂洛法站在螺旋梯上将一堆书本笔记扔到了弗雷拉面前,淡淡的道:“出去。以后都别再来了。”   弗雷拉抬头看他,见他泪痕已经不在,那眼神却空茫仿若无物。她不知心下什么滋味,便手忙脚乱的将地上的书本笔记全收拾了起来,道声谢谢。   她被兄长推着走了出去。最后匆忙地回头看了一眼,见那暖红的发色消失在穹顶那扇门的后方。   ————————————————————————————————————————   不久后,正当补眠的弗雷拉感到一阵强烈的元素波动而猛然惊醒。她迷迷糊糊打开房门,就见走廊上已经聚集了图拉村长等人,听他们议论,似乎是那炼金塔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估计是被强力彻底的湮灭了。   安卡听到后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可惜了。”   图拉村长此时却没有太多精力去计较炼金塔的事情。因为这番元素波动,原本便有些结构错乱的传送阵们变得更加岌岌可危。修护传送阵的问题迫在眉睫。   在炼金塔中,大家都看见了,那堆资料是拜安蒂洛法亲手送给弗雷拉的。于是图拉村长便跑来弗雷拉这边,希望她能够拿出资料共享。   弗雷拉想了想,先将收进储纳戒指的资料们全部倒出,自己随意翻了翻。确认并没有那两人明显的私人信息后,便也大方的将资料给了出去。   拜安蒂洛法给出的这些书籍和笔记,倒是果真与传送阵的修护相关。其中详细的描述了传送阵的基本结构,外部的防御体系,以及炼金师本人对传送阵进行的改动。   想必,纵然是在外面生活了两百余年,他心中也是常常怀念起这个承载了他生命最初十二年的小村庄吧。   图拉村长亲自将那些资料阅过分类,捧着来找精灵时,却被黎米尼丝告知安卡临时有急事,现已不在布尔村内,而黎米尼丝本人,却对炼金术没有丝毫造诣。   其实即使在最尊重知识的精灵一族中,炼金秘术也在渐渐的退出舞台。安卡梅洛斯对于炼金也远远称不上精通,若不是有着继承人的担子,他同一般精灵一样,必然不会研习这门学科。   情急之下,图拉村长只好将全村之人集中到一起,让众人推举出炼金好手,将资料悉数分发给他们,指望着他们现学现卖。同时欢迎村民自愿报名。   弗雷拉觉得有意思,便也参了一脚。   若说之前所见中,能驻颜、能长寿、能折腾出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这三点已经让弗雷拉感受到炼金术的强烈吸引,那么现在看着炼金师留下的笔记,她更多的却是对炼金一脉的崇拜。   看起来灰扑扑的穿线牛皮本子,翻开一页,便有蓝幽幽的立体小传送阵从纸页中浮起,一遍一遍按照规律重组变幻着,将其中结构暴露得一清二楚,十分精致喜人。   布尔村中人懒散,或者说是无为惯了,此次被推选出的人加上如弗雷拉这样的自荐者,也才不足十个。资料的分享倒是绰绰有余。迪力也报了名,弗雷拉瞧着迪力思维灵活,常常一语中的,便死皮赖脸的与他组成一组,相互讨论讨论,倒是学到了不少。   当今,都是些既无武技天赋又无觉醒魔脉的人因为不甘平凡,才去研习炼金术。由此可见,炼金术对于天赋并未多做要求,哪怕是与一个丝毫不懂炼金的人谈论炼金,都有可能从对方的言谈中有所收获。   这话是安卡告诉弗雷拉的。她牢牢记住了,也时时实践着。   这日她才从迪力家中酒足饭饱回来,看见好几日不知所踪的兄长大人正慢条斯理的剥一只橙,赶忙上去加固亲情:“安卡先消失,接着你也不见了。村中便有了一些挺有意思的传言,你要不要听听看?”   “……”门西勒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毫无说话欲望。   她接着道:“不过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都说你看着就是个好人(?),一定是安卡先变心(?)的。”   门西勒按了按眉心,转身欲走。   “哎别走。哥我问问你,你觉得,传送阵都是怎么传送人的?”   Part.11<学海无涯苦逼游>   Part.11   “我对炼金术并没有了解。”   “没有关系。你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门西勒思考一会儿,说:“除开传送阵,似乎只有稀少的空间系法师能够进行瞬移吧?”   弗雷拉眼睛一亮,也琢磨到了什么。“所以你觉得它们之间有联系?”   “嗯,我只是随便说说,”门西勒道,“这次看来,传送阵的结构就是它发挥能力的关键。我觉得,传送阵按照那样的结构运转时,应当与空间系魔技施展时一样,能够引起特殊的元素共鸣。”   看着弗雷拉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门西勒知道她一定是有了什么想法。正欲留给她一个清静的空间,却被牧马少女拉住了。   “听图拉村长说,你这几天都在村南的那个小瀑布下头练武?蘑菇林这儿早晚气温还是很低的,小心别着凉。”   门西勒心中微暖。   “虽然外面经常传说在瀑布下修行能事半功倍,但我总觉得不怎么靠谱。我瞧着你也没有怎么变壮,成天穿着长袖冲水多奇怪,你不如明天起就随我去议事厅研究那传送阵吧?”   门西勒瞧着自家二妹妹满是崇拜的眼睛有些失笑,但还是板着面瘫脸道:“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大了你足足八年。你又一直不曾出去,与我这天天在外的自然不能比。我所说的这些,不过是些常识,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一手掀开那厚厚的刘海,一首往弗雷拉脑门上重重弹了一记。唔,果然闷得很热。   “研究你才得来的灵感去吧。”   今天一下子听了少言寡语的兄长大人说了如此多的话,弗雷拉深受鼓舞。便也开开心心的琢磨传   送阵去了,这么一琢磨,居然就是一夜。   ————————————————————————————————————   整个精神世界已然被鸡血铺满了的弗雷拉一抬头,只知道外面天亮了,便不管其他,撒欢直朝迪力家方向奔去。惹得作息时间一向堪比劳模、却也刚刚起床的兄长颇是担心的看了她几眼。   听到外面砰砰砰的砸门声,被父亲大人一脚踹去开门的迪力一脸凶神恶煞的拉开门:“大清早的做……”   “让让。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弗雷拉干脆一把挤开迪力,随之一侧身将那小子的衣领牢牢扯住,十分熟稔的朝着屋中走去。“我刚来那天你曾说的,你爷爷做的那只‘我最好吃’鱼钩,外面那层材料——叫做软砾金的那个,现在还找得到么?”   “什么啊,那软砾金就是在湖边随便捡的……你大清早的发什么疯!”迪力揉着乱糟糟的头发盘腿坐在桌子上,“我昨晚过半了才……”   “快带我去,”弗雷拉啪的一下站起来,不等迪力发问,便道:“传送阵有救了。”   “!!!”   “唔。大概吧。”——弗雷拉被迪力拉着衣领冲出门时,喃喃地补充道。   ——————————————————————————————————————   “传送阵都是直接由元素构成的,空间传送却难免会带来小型的元素乱流。所以使用次数一多起来,传送阵的结构就变形了,也就需要修护了。所以实际上,传送阵是靠着这样特定的结构来引起元素波动,直至扭曲空间的——虽然还不知道为什么,但如果这条逻辑没有错,那便轻松了。”   弗雷拉指着牛皮纸上,不断旋转重组的小模型道:“你瞧,这虽然只是个模型,不及实物的千分之一大。但靠近它的时候,是的确存在元素波动的!”   迪力睁着茫然的眼望向她——他并没有觉醒魔脉啊你这是在炫耀吧!   弗雷拉不以为意,接着说:“传送阵需要从头到尾一次性完成,不能出现元素断裂。所以无论是创造传送阵,或是修护传送阵,都需要炼金大师来完成。”   炼金师本身不具有引导元素的魔力,但他们擅于制造一种叫做“魔导”的粉末,沾在笔端,来刻画阵法。而法师们虽然具有强大的魔力,但他们的专注力却是远远不及,不必说要构造这样复杂的传送阵法,单纯画出一个聚热的阵法就计拙。而在炼金一门被边缘化、法师成为宠儿的现在,几乎没有法师愿意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炼金之上。   “归根结底,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够有一定的元素附着力,有较好的可塑性,再有同质可融合性的话——”   “这就是你想要找软砾金的缘故?”迪力先是茅塞顿开,复又一脸古怪的问。   “是的。”弗雷拉拿起“我最好吃”鱼钩,“中空内置炼金阵,元素附着力一定不差;形状精巧,可塑性强;我前几日在你家看见了钩子的模具,上下两端是分开的,显然软砾金能够同质融合。这样就挺好。”   迪力囧然看着已经开始琢磨熔炼软砾金的弗雷拉,嘴巴张张合合愣是没说出一个字来。半晌,才走上去帮着扭开几瓶药剂,说道:“你……总之我们先试试看吧,若是成了,我们再用更好的材料。”   弗雷拉的想法极其大胆,帝都随便来个炼金师,都得骂她异想天开。   她打算依着传送阵的结构,搭一个一模一样的架子出来。架子中空,可以填入魔法元素。   熔炼,塑型,纠正角度,融合。这几个步骤不断不断的循环,弗雷拉干脆就住在了迪力家中,两人醒了便埋头苦炼,饿得狠了才胡乱塞几口面包,直到疲倦至极倒头而睡。所幸迪力弟弟年方十岁,否则布尔村开朗闲适的村民就又有了谈资。   门西勒上门数次,均未能够把化身为鸡血之神的妹妹领走,再三确认了迪力弟弟的安全系数之后,也就作罢。   是夜。   黎米尼丝打开房门,口气生硬地道:“你们说要注满元素力,我照做了。现在,出去。”   她脸色不善的合上房门:“当真以为自己能做出什么来么。幼稚。”   弗雷拉与迪力却丝毫没有被黎米尼丝的态度所影响。两人此时的眼神简直就像饿了半月的高原狼一般透露出一种狂热。   两人各自抱着一个箱子回到迪力家中,回到那个半月以来被糟蹋得人神共愤的房间里,纷纷拿起一块软砾金,开始最后一次熔炼。   ——希望是最后一次。   “弗雷拉,你那边好了……吗?”迪力声音发颤。   “好了。”   迪力瞥了那人一眼,哈,倒是镇定!他深吸一口气,将微微颤抖的手稳了稳,撤去了其中一个箱子的外壳。   高至他腰间的、用软砾金管子构搭而成的缩小版传送阵立在那儿,透过微透明的外壳,能看见静止的元素发出的微弱的光,蒙蒙一层。仔细一看,整个阵法并不是相通的。在最下角,有一处管子并不相连,断开的两支管口,都封着一块禁魔胶。   弗雷拉那边却是快得多。迪力还在犹豫时,她便脸不红心不跳,左手一伸将两支管口的禁魔胶迅速揭下,三四指捏住一支,拇指食指捏住另外一支,防止元素泻出。   同时她看也不看,右手飞快地将熔炼成胶状的软砾金完好的铲下,恰在左手将两支管口对接的一刹那将软砾金摁上了接口,并力道奇巧地一压,又沿着管子转了一圈。   只见软砾金便如同一个胶套,在借口处打了一圈儿。弗雷拉并未松开左手,反而又取来一只火喷枪,不顾烧伤便往接口喷了一记。   左手再次往中间发力,右手迅速丢开火喷枪,拣起小铲子,摁住再转一圈。   迪力看着,心跳愈来愈快,全副心神都集中在弗雷拉将要松开的左手上。   嗒。   弗雷拉松手,两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微白的元素慢慢汇聚、融合。   “成,成功了!!!”   “唔。是嘛,居然成功了。”弗雷拉惊道,觉得简直是天降之喜。   ……所以你刚才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迪力痛苦地把脸扭到一边,恰巧对着自己那个尚未完工的迷你版传送阵。那厢弗雷拉已经开开心心的冲到屋外找吃的去了,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愿。想要将这一个传送阵的粘合也托付给她,显然是不太靠谱的事情。   况且,他也不容许自己这么做。   拳头紧握。他耐心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赞特拉迪力加,退却了的话,就永远不能变成上古传承的炼金大师了哟。   啧。等着瞧吧外乡女人!   ————————————————————————————————————————   当弗雷拉与迪力分别持着一个迷你版传送阵出现在图拉村长面前时,当一块剩余下来的软砾金消失在弗雷拉手中,却在下一秒出现在迪力手中时,布尔村中人才开始真正的重视起这个外来的牧马姑娘,这个在眼皮子下长大的老成少年,或许还有,他们曾经赖以生存,却被他们自行抛弃的炼金之术。   弗雷拉明显感到布尔村的气氛并不一样了。在她将原理说明之后,图拉村长二话不说拿出了一种叫做隐岩的矿材,表示决定开始打造一比一等大的传送阵。这一下子,至少有上百人报名,尤其是村中的青年们,几乎全都举了手。   弗雷拉无言的看着图拉村长将隐岩微微过热,便巧力一扯一拈一拉,便有小指宽、纸张厚薄的隐岩被拉了出来,迅速在图拉村长手上层层叠叠套成了手掌长的中空管子。她觉得自己对于“可塑性强、同质融合程度高”的要求简直就是低到负。   “软砾金那种东西,就是用来做随手丢给孙子玩的鱼钩用的。”迪力说。   Part.12<石头转身变成蛋>   Part.12   被迪力弟弟一句“没文化的女人没人嫁”给爆到肝的弗雷拉干脆彻底将两人半月以来的实验笔记交了出去,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与图拉村长交换来了许多放到外面绝对能够称得上孤本的上古炼金笔记。   传送阵那边,弗雷拉开始时还是兴致满满的参与着的。后来她自己用隐岩绕了一只黑兮兮的奔马出来送给了兄长大人,她便觉得绕管子没什么意思了,成天缩在房间里头看书做实验。   图拉村长活了一百五十多岁,早就长成了个人精,识人眼光极准。早些年,他精准的眼光帮助着布尔村结识了一些后起之秀,他一直为此感到骄傲非常。   弗雷拉此番看似胡闹,却还真的胡闹出了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最终能否成功还没有定论,但从以往看来,一个能够轻松获得灵感的炼金术师很难不功成名就。   况且这还是个小姑娘。   一个据说从没见过大世面、从小打草牧马的佣人家姑娘。   图拉村长觉得弗雷拉怎么看都是一副会有大作为的面相,便一挥手由她罢工去了。还依旧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连带对门西勒的待遇也好了不少,几乎能与精灵们享受的待遇比肩。   ——————————————————————————————————   晚上。兄妹二人在温馨团圆的氛围中用餐。   弗雷拉特地摆上了她的新作品——“家在身边”,一个可以放出马的嘶鸣声、马蹄踏地声以及风吹草场声的烛台,上面点着养父老多特常抽的卷烟味蜡烛。   门西勒不置可否。   直到弗雷拉端上一大碗汤,拿起桌上放置的盐开始调味时,门西勒看着明显透彻些的盐粒挑了挑眉,说:“这盐也是你炼制的?”   “怎么可能,”弗雷拉笑道,“布尔村里的人虽然懒散,一见着复杂的问题就撒手不管,但对过日子还是在意的。这盐他们已经自行提纯过了,我只不过用了些魔力将其中元素再梳理了一遍罢了,权当练习。”   门西勒目光一凝,接着便有赞许:“魔力好用么?”   “好用。这些天我常用魔力处理些炼金材料,发现效率、纯度都有提升。”弗雷拉从兜里掏出一个表面凹了一块的金属,“我在练习元素压缩。想要把这块焗刚石弄成丸子大小,做个回飞球打鸟玩。唔……看样子还要练习挺长的一段时间。”   兄长大人默默看了那块巴掌大的金属,伸出手去将金属拿过,握紧,用力。   再张开手心时,它赫然已经是丸子大小。   弗雷拉:“=口=!”   ……兄长大人的怪力症越来越严重了!瀑布训练法太可怕!   正当两人一球相对无语的时候,门被胡乱砸了几声,就见迪力冲了进来。   “快,快去看看。”迪力喘着气说,“失败了!”   ————————————————————————————————————   其实说是失败也不尽然。兄妹二人赶到时,村中许多人都围在议事厅门口。图拉村长也在,他跟前赫然放着三座均有小房间那么大的,已经搭好的管架。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图拉村长道,“没有人有如此多的魔力一次性将管架注满。”   炼金师在构筑传送阵时,所用工具简单至极,不过是一支由魔导粉构成的粉笔罢了。构筑过程中,炼金师以精神力控制着粉笔画出足够大的传送阵,只要结构标准,一笔到底且首尾不断,便算是成功了。当传送阵形成后,再画上聚魔阵,便能使传送阵很快的凝实可用。   而弗雷拉想出的这种制造传送阵的办法,却是需要有一个魔力充沛之人,一次性的往模型中注满魔力。   “我们之中,能称得上法师的也就只有这位贵客了。”图拉村长指了指一边抱肩站着,脸色不太好看的黎米尼丝。   “只有殿下才有一次注满整个模型的魔力。”黎米尼丝冷冷地道。   ……注满一个,应该还是可以的。弗雷拉瞧了黎米尼丝一眼,回顾着以往相处的情形,盘算着。只是注满一个,兴许会脱力昏睡,黎米尼丝大概是担心使用过度损伤到魔脉吧。   她耸了耸肩,没有发话。心下默默思考着,如何从炼金的角度来解决这个问题。   布尔村村民都感到十分沮丧。已经有不少人表示等安卡梅洛斯回来了再议,现在天色不早,到了睡觉抱老婆的时间了。   “黎米尼丝,你可以暂不注满,只沿着管道注入一线的魔力么?只要能够绕行一周便好,你暂且先控制着,我能很快将首尾接上。”弗雷拉问。这样的方法,就和炼金师们制造传送阵的步骤差   不多了。   黎米尼丝脸色更是难看,但说话倒是坦诚:“我是法师,并没有锤炼过炼金师的精神力。这样的控制对我来说做不到。”   有些希冀的众人这下子彻底的灰心了。不一会儿,议事厅前便只剩下了兄妹俩,图拉村长,还有迪力一家三口。   “也都早些休息吧。兴许少精灵王殿下明天就回来了。”图拉村长说罢,也走进了议事厅。   迪力一家倒是纷纷安慰了弗雷拉几句,邀约她明天上自己家来共同讨论这个新问题。众人于是各自散去。   ——————————————————————————————————————   夜半,苦思无果终于倦极而睡的弗雷拉隐约感到背后一凉。她挣扎着让自己醒来,往旁边一滚。   “咦?有意思的直觉。”耳边传来笑声,同时,颈侧动脉已被毫不留情的捏住。   “……!”弗雷拉扣紧那只手,努力喘了一口气,道:“我不喊,咳,放手。”   那人倒也好商量,说放开便放开了。   “还记得么,小异人。我叫菲奥。”她被有些粗鲁的掉了个身,正面对上一颗银灰色的脑袋。   怎么不记得。蕾丝母马杀手。使兄长变成长袖星人的罪恶之源。   弗雷拉扁扁嘴。   “这里我来。”后方又传来个声音,“菲奥,你去见见图拉村长。”   “行。”菲奥爬了爬头发,一提身便消失在窗外。   “吃烤鱼么?还是上次那种小河鱼。”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皮子底下、喷香诱人的烤小鱼串儿,机械地接过,机械地啊呜一口。   “既然吃了,就帮个忙吧。”夏迩道。   “……”弗雷拉看着夏迩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块脑袋大小、疙瘩遍布奇丑无比的石头。“要对这个石头施展炼金术么。”她木然道。   “不,”夏迩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诧异,“你的炼金术那么糟糕。”   “……”   “不过果然没错,你能看到它。”   弗雷拉听闻,又认真瞧了瞧。果然,夏迩的手并不是直接握着那石头的,二者之间似乎有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横隔在那儿。   “形容看看,你看到的是什么?”   “唔。一块石头。”很丑。   “石头?”夏迩微一思索,道:“你再仔细看看。”   弗雷拉自小就是个十万分识相,特别能认清情势并且准确地恃强凌弱的性子,为此没少遭到自诩   (?)刚直不阿的兄长大人的讽刺。当下也是一样,她深深觉得身边那人一个指头就能捏死她,于是他让她看,她便攒足全身热情去看,恨不能在石头里看出一朵花儿来。   高度专注后,她不曾注意到,她全身那少得可怜的魔力,全被集中到了眼睛上来。   渐渐地,那石头上隐隐显出了一层红色的光膜,光膜上头有三个蓝色的,指头粗细的点。   弗雷拉照实说了。   夏迩显然很满意,道:“将那三个点画出来。”   弗雷拉拿过一支魔导粉笔,眼珠子转了转,说:“要我画出来可以,你,你先答应我一个要   求。”   夏迩皱眉:“不是给你烤了小鱼了?”   弗雷拉有些尴尬的望着手上空空如也、只留着些油沫子的串串,强词夺理道:“这次只有四只,比上次少了一只。”   两人都沉默下来。   弗雷拉感觉汗都要下来了,正要改口表示无条件相助,却听窗边又传来一声笑。   斯普兰多显形,说道:“我去隔壁看看。她的兄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说罢便再次消失。   “……”弗雷拉悲愤了。牧马姑娘也是个二八年华的好姑娘!姑娘的闺房是随便可以进的吗!同时她又有些担心门西勒那儿,双方若是起了冲突,毫无疑问灰飞烟灭的会是自家兄长。   “没事。”夏迩看出了她的焦虑,安抚道,“你想要什么?”   弗雷拉一愣,才反应过来这算是答应她了。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看着很厉害的样子,能把传送阵都注魔么?”   议事厅门口的那几个模型?   “可以。”   ……这么爽快!一定是条件提低了。弗雷拉内牛满面。   “那么,画吧。”   ——————————————————————————————————————   在看不见的地方写写画画的感觉很奇怪。弗雷拉认认真真地将三个蓝圈原样画出来,再三确认位置没有偏差后,示意夏迩她完成了。   夏迩接过那块石头,端详了片刻,便伸出没有佩戴着繁复锁链坠饰的左手,干干净净的三个指头分别对着弗雷拉描出的三个光点。   顿时周围掀起一阵强烈的元素波动。弗雷拉看那人完全不避讳她的存在,脑中闪过许多事后灭口的小说情节。却又忍不住直直盯着那颗石头瞧。   夏迩突然用力。三根指头却艰难缓慢地开始穿过最外层的结界。弗雷拉原本看不见最外层的结界,在她眼中,那就是块疙瘩石头。此时她却能清楚地见到石头外层有水波一般的扭曲。   仿佛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夏迩终于触到了红色光膜上的三个蓝圈儿,分毫不差。   当然这是在弗雷拉眼中。但夏迩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只见他三根手指猛然发力一勾,同时一声忍耐的闷哼。   弗雷拉被夏迩瞬间焦黑的左手皮肤吓了一大跳。看见他额头上微微的冷汗,不由问道:“还,还好么?”   “无妨。”夏迩看起来心情很好,“瞧。”   她这才发现,那颗疙里疙瘩的石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颗白生生的蛋。   不,并不是白生生的。那蛋稍尖的一头,有一团亮黄的色团,从其中延伸出许多凌厉的线蜿蜒下来。   一颗……看起来很锋锐的蛋。   Part.13<没事给你摸一摸>   Part.13   “这是雷龙蛋。”夏迩主动说道。   弗雷拉再怎么没文化,也不会不知道雷龙是什么东西。作为上古以来就称霸天空,至今依旧强悍无匹的存在,有些年头(?)的雷龙在人类眼中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活着的神灵。现今大陆上,起码还有十几个民族,是以雷龙为图腾奉香祭拜的。   她眼前居然就放着一颗神下的蛋……她方才竟然还抱过它!   弗雷拉眼睛亮闪闪。   夏迩见了,问道:“你很想要?”   弗雷拉被催眠一般重重点头。   “怎么可能给你。”   “……”   ————————————————————————————————————————   夏迩翻手将雷龙蛋收进储纳空间,说是现在便去为传送阵们注魔。弗雷拉自觉反正现在了无睡意,不如一同前去将最后的接合给做了,也算有始有终,并顺带行了监督之事。   夏迩答应了。下一秒便突然出现在弗雷拉身后,双手毫不客气地架起她的两只胳膊,不顾她胡乱踢蹬,轻轻松松带着她飞出窗外。   落地时,弗雷拉反而已经过了面如土色的阶段了。她只是暗自神伤了一会儿,便掏出几把所需的炼金器具,示意夏迩可以开始了。   于是那一袭黑斗篷走上前,先是端详了一番,接着一阵锁链撞击声,他伸出了那只叮叮当当的右手。   弗雷拉一见那只手便觉得耳廓抽痛。   只见他伸出食指,点了点第一具管架。   微白的元素们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飞快地充满了整个管架。   弗雷拉只觉得自己今晚一直在做梦。但这将近一个月以来养成的条件反射让她迅速行动起来,一个错身便闪至夏迩身前,左右手同时拿着两支大号的禁魔胶在两支管口用力一堵。   “下一个。”夏迩走向第二具管架。   ……   弗雷拉只觉得今晚她的精神受到了相当厉害的摧残,但细细想来,不请自来的三顶黑斗篷除去擅闯她的“闺房”之外,却都没有做出什么无理之事。   她正蹲在第三具管架之前,打算就从这个开始接合。   前方,议事厅的大门却突然打开。   图拉村长看着已经微微发光的三具管架,又看了看一脸惊讶的弗雷拉和面无表情的夏迩,挑了挑长长的眉毛。他侧身对旁边的菲奥说:“这次让你们为了布尔村的传送阵特意前来一趟,着实是麻烦了。上半夜才发出的讯息,不想你们下半夜就赶到了。既然如此,你们所求的那些秘术孤本,就自行拿去看吧。”   菲奥满不在乎的挥挥手道:“村长客气了。我们顺路也有其他要紧事物要做的,况且这次还收获了意外之喜。”他笑着抬头看了看弗雷拉, “注魔又不是多大的事。只是村长要加紧这些管架的制作了,我们只能在蘑菇林再待上十天左右。”   敢情他们和图拉村长是早有协议的!自己却还牺牲小我二里个二的提出了帮忙注魔的要求!弗雷拉再次受到重挫。菲奥的酒窝和夏迩的高鼻梁(?)在她眼中突然万分刺眼了起来。   弗雷拉心内燎原,面上却还勉强维持了一派平和的模样。惹得菲奥又向她挤眉弄眼了一番。   她十分气苦,只好再次摆弄起炼金器具们,打算开始接合。   夏迩同图拉村长走进了议事厅,菲奥倒是兴致满满的说要来帮忙。弗雷拉很是怀疑的瞧了他几眼,后来转念一想若是坏事儿了刚好可以栽赃于他一解心头之恨,就乐颠颠的答应了。   大的管架接合起来倒是比小的更容易些。又多了两只手帮忙,至少没怎么帮倒忙,很快,三座传送阵便彻底完成了。   菲奥大感有趣,不等弗雷拉阻止便走进了其中一座。弗雷拉先是提心吊胆了一会儿,接着便只能默默无言地看着菲奥在三座传送阵之间时隐时现。   一放松下来,她便也困了。她长长的打了个呵欠,看着左右无事,便表示自己要先回去睡了。   正巧此时夏迩同图拉村长也叙话完毕。夏迩便再次将弗雷拉提了回去。   临行,夏迩问弗雷拉:“那个雷龙蛋,你想再摸摸吗?”   “……”   “摸一下还是可以的。”   “先生,我只想睡觉。对,就是现在。”   德性!!!   ————————————————————————————————————   第二天,村民们对于突然(看起来)能够使用的传送阵表示惊叹不已,早早的,议事厅门口就围满了人。   正当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图拉村长出现了,表示这个传送阵是由几位故交和弗雷拉共同完成的,已经进行过试验,十分安全好用。只等搬去指定的位置,再炼制好常人用着方便的操纵系统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大家要铭记于心,感恩戴德云云。   布尔村村民虽说懒惰了些,却都是十分良善的。当下就有不少人琢磨着,所谓的故交那边估计是见不着了,暂且不提;自个儿今后却是要对那个叫弗雷拉的姑娘更好一些,家里还有几本先辈的笔记手札,不然抄一份给小姑娘拿去看着玩儿吧。   图拉村长又交代了说帮助注魔的故交不能久留,所以请大家加快管架的炼制。便让众人都散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弗雷拉始终不能够如同之前一般将自己关在小黑屋中炼金复炼金。因为不断有笑容可掬的大叔阿婶送来“家传炼金秘法”或是其他奇怪有趣的小制品,甚至有一家三口长得尤为黑壮,直接找上门西勒想要说下弗雷拉这门亲。   “她曾立下血誓,说没成为炼金大师之前不嫁。”门西勒冷冷地道,“抱歉了。我还要练习武技。”说罢,回身三两下将一个人形木偶劈成几段。   黑壮一家心惊胆战又莫名非常的走了。   ——————————————————————————————————————   弗雷拉晚上来找兄长倾诉青春的忧伤时,瞥见角落里头不成原样的几块木桩子,抱怨道:“你早上还说这是帮我借回来练习体术的,结果一转眼你就把摧残成这样。”她练习的体术多是柔体,借力打力的多,练习成本远不及走怪力路线的兄长大人。   “失手了。”门西勒眉毛都没抬一下,“明天再去找图拉村长要一个。”   弗雷拉满意了,便捧着一碗花露递给兄长,道:“昨天……不,前天。前天晚上,你可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人?”   门西勒轻哼一声:“你说呢?”   “嘿。”弗雷拉有些讪讪,“不是瞒着你,这,这两天不是忙忘了么。”她仔细看着兄长的脸色,觉得也不是太生气的模样,便好奇起来:“那天晚上斯普兰多跟你聊了什么?是叫这个名字吧?”   “聊了聊人生。”   “……”门西勒和人家聊人生?弗雷拉总觉得有些莫名违和。   “所以,你特地来找我做什么?”   弗雷拉闻言,不自觉直起了身子,半晌才开口:“哥,你觉得他们三个是什么人?”   门西勒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握紧右臂。   “风信子之袖。哥,你之前不时便往外走,也说曾随着刺鸟他们看了不少事情。难道就从未听闻过你右臂上的风信子之袖?”   门西勒苦笑:“往外走,也无非是走去佣兵之城的城郊罢了。”   见弗雷拉犹豫,他说:“出了什么事?与那三人有关?我虽然恼恨被强加上这么个印记,却也感觉得到他们并无恶意。”   弗雷拉从兜里掏出一本瞧着很漂亮的小本子,赫然是安卡在佣兵之城给她的那本《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   “我也是方才才知道,这本子居然能够通信……虽说是单方面的。”她翻开本子的最后一页,只见上面赫然有一句用精灵语书写的句子,“说的是,‘若是村中出现穿戴斗篷的银发来人,立刻撕掉此页,让黎米尼丝告知我速归’。”   “这说的,是……菲奥吧?”   门西勒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家妹妹:“我以为你会照做。”   弗雷拉尴尬地笑笑:“是嘛。我对安卡的,唔,觊觎,就那么明显么?”   兄长大人皱起眉。   “放心,我也就是想想。”她挥挥手,“不告诉他。”   她接着道:“当初安卡说要与我们同行,不管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我都是开心的。但我自觉不想卷入那些大人物的大事情。”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说白了吧,担心被泄愤撒气报复。小人物么,最容易炮灰了。”   “那便拖着吧。”   “我也是这样想。”弗雷拉点点头,“那便拖着。我当做没看到好了,反正这行字出现的时候也是不声不响的。”   ————————————————————————————————————   与兄长互道晚安,弗雷拉一脸轻松地甩着小本子回到自己房里。   甫关上门,她的脸便沉了下来。抓着小本子的指节死白死白。   被各种药剂粉末与炼金器具占领了的桌子上,歪歪斜斜地摆着一本新得来的手札。弗雷拉走上前,熟稔的翻开其中一页。那一页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字。   其中一行写到:“迷障,最佳需用极阳之石花,辅以龙喉消除。石花难得,亦可用天眼浸泡异人之血九天后,辅以龙喉消除。”   ……   “感谢自然女神的恩惠吧,父亲早就有遣我去拜访边陲之地一名故人的意思。我便回去告知父亲一声,随你们一起吧。”   “我有印象,是为了你上次所说,精灵之泉出现迷障的事情么?”   “嗯。”   ……   手指停在那一行不详的字上,弗雷拉低下头,脸色明灭。   Part.14<啾啾啾啾啾啾啾>   Part.14   弗雷拉在反复默念不可能不会的数百遍、深刻反省忏悔自己的被害妄想症和小肚鸡肠后,将《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往书堆的小角落一塞,快快乐乐地睡了一个好觉。   接着几天,估计是布尔村村民千百年来最勤劳上进的几天。图拉村长看得感概万千,情潮澎湃不能自已,特地赋诗一首让弗雷拉炼了个框子装上,非要挂在自个儿的理事厅里。   布尔村目前的规模之下,全村共有三十三个传送阵,其中五个较大,是能够同时容纳数人的规模,其余大小同先行制出来的三个一样。   村民几乎全数启动开始赶工。虽说整个炼制过程并不太困难,弗雷拉还是不得不佩服村民们远远超乎她意料的熟练度和精准度。果然无论是被安逸的生活娇惯了多少年,骨子里远古炼金一脉的   传承还是没有尽忘。   夏迩几人都只在深夜出现,每每均惨无人道地出入弗雷拉的少女闺房,并以破竹之势将其提起前去接合传送阵。弗雷拉简直想要一口血吐在夏迩脸上,但终究怯场。   ……所幸斯普兰多与菲奥并不常来。弗雷拉自暴自弃地想。   十天很快过去。在布尔村的传送阵以飞快的速度建成的同时,弗雷拉对于炼金一门的了解也在迅速的深入。缺乏常识的确给她的学习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但更多的时候反而放宽了她的思维。渐渐的,弗雷拉于炼金上的天赋也在布尔村村民中传开了,更多的人乐得拿出自家的珍藏,期盼弗雷拉能够成为可靠的炼金大师,然后记着布尔村的人情,今后常常回来修护传送阵。   ……从这点来说,布尔村的远古遗民们也是狡猾得没边。   今天,最后的一批五个大传送阵竣工。大传送阵比起一般规模的,大了足足两圈有余,但夏迩注魔时依旧神速不改。   二人的配合已经十分默契。弗雷拉已经能够掐准管架即将被注满的一刹那矮身封胶,几乎不放跑一丁点儿元素。前两个都接合得十分顺利,到第三个时,正当弗雷拉扯开封胶准备接合的瞬间,有一阵绵软的元素波动自管间传来,看似无力却着实让弗雷拉打了个寒颤。   心下慌乱警惕着,但手上的行动却还在继续。她几乎没有停顿的接合、捆绑、熔炼。   “所以……完成了?”弗雷拉讶然,“刚才……”刚才明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夏迩微讶,伸手指了指弗雷拉肩头。   她一愣,缓慢低头,身上已经是冷汗一片。   这是一只?白蛇!?白虫子!??   这是什么啊啊啊啊虽然长得还蛮可爱的可是突然出现在脖子旁边很惊悚啊啊啊啊!!!   弗雷拉无声咆哮内牛满面。   “啾。”那玩意儿用凉凉尖尖的鼻子碰了碰弗雷拉的,细声细气道:“你好,人类。我是来自折   回村的壶豚。”   啊啊啊碰到了碰到了壶豚是什么啊没听过啊为什么会讲人话啊!!!!!   壶豚对于弗雷拉惊惧的眼神不以为意,兀自低下脑袋伸出红红的小舌头一下一下给自己梳着毛,   边说:“带我走吧。有我跟着有肉吃,啾。”   ————————————————————————————————————   弗雷拉盘腿坐在地上,全身紧绷地盯着眼前那个自称壶豚的家伙。   身体细长,毛色透亮,全身银白色还微微发着光,加之鼻子尖尖长长的,壶豚其实长得很讨喜。   可是——看着它那直立起来的长长的身子、两只小爪子,再看着它支撑在地上的小小一段——总觉得很诡异啊!   壶豚怡然自得地沐浴着弗雷拉探究的眼神,为了迎合她,它还将自己曼妙地转了几圈。   “……”夏迩在旁边好整以暇,可靠指数为负。弗雷拉只好开口问道:“咳,呃,你是什么?”   “我是折回村的壶豚。我们村都是壶豚,啾,但是来到这个世界的就我一只。”说罢挺了挺腰身。   “……”这个世界那个世界的究竟怎么回事!弗雷拉扶额,接着道:“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空间,啾叽,厉害的壶豚能来去所有的空间。我感到有空间波动,就来了啾。”壶豚又开始舔毛,“本来早该来了。可是波动太弱,我钻到一半就被卡住了啾。”   “=口=!”   平复一下心情,弗雷拉小心翼翼地问:“你方才是说要跟着我走?”   “对的啾。”   “为什么不是他?”弗雷拉指着一边的夏迩,“他厉害得多。”   “啾是吗?可是我第一次上的是你的肩膀。无所谓,啾。就你了。”   喂,喂,这么草率不要紧吗!   不等弗雷拉开口,壶豚说:“对了,爷爷说有要紧的东西给我的契约者看。”说罢张开嘴,吐出一个纸卷。   弗雷拉看着眼前没有沾到口水的迹象的纸卷,犹豫着还是伸手接了。   唰地展开。   “!!!”一阵金光刺目。她下意识抬手虚遮着眼睛,泪水涟涟的眯眼看。   “契——约——成——立——”   苍老的声音如钟。   ……   不必看了。那个纸卷上写着的就是个金灿灿的“契”字。   弗雷拉虎口一紧。她低下头看着右手虎口处盘着的一只暗红色壶豚,脑中轰鸣不止,心中百感交集。   壶豚蹭着她的虎口扭了扭,道:“有我跟着有肉吃,啾,真的哟。”   ——————————————————————————————————   弗雷拉浑浑噩噩地被夏迩提回房间,肩膀上稳稳当当坐(?)着一只壶豚。   夏迩见她这番模样,好心丢给了她一本《壶豚的饲养方法》,并说道:“壶豚是难得有趣的生   物,别糟蹋了。”便挥手离开。   好半天,弗雷拉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已经自发滚进被窝睡得香甜的长长一条,叹了一口气,带上《壶豚的饲养方法》,动身敲开隔壁房间的门,打算与兄长共同彻夜研读之。   ——————————————————————————————————   对于壶豚的出现,村民们只是议论一阵便过去了。毕竟大陆上魔兽珍兽何其多,壶豚这么小的身板儿引不起人们太多的关注。   倒是黎米尼丝十分喜欢壶豚,连带着对弗雷拉也没有之前那么疏离了。   夏迩一行在完成全部炼金阵的注魔之后便没再出现。弗雷拉拿着菲奥丢给她的、据说能够召唤到三人但三人不一定会响应的一块晶石,哭笑不得。   接着,安卡梅洛斯回来了。   安卡回来了,就意味着他们的旅程又要开始了。   “殿下,真是十分抱歉。此次来援的我村故交,的确有您所说的银发黑衣之人,但不巧的是那人在一周之前便离开了。”图拉村长皱眉道。   弗雷拉也帮腔:“那一伙人十分无礼,成天把我提着飞来飞去接合那些管架呢。”   安卡看起来有些懊恼,张了张口,才说:“不,无妨。这次传送阵之事丝毫没有帮上忙,我倒很愧疚。”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况且弗雷拉小姐与黎米尼丝小姐也……”   弗雷拉听着两人寒暄,看着安卡有些疲倦的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图拉村长走后,安卡梅洛斯也挥手说让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明天便出发。弗雷拉正转身,却被安卡叫住。   “之前在佣兵之城时,我给你的炼金笔记还在么?”   “咦?那本么。肯定在呐,那本子太好看,在马场收拾行李时我还特地包了层布才放进储纳戒指的。怎么了?你若需要的话我去找找看,近来特别多人赠我书籍,戒指里头一团乱。”   安卡深深看了她一眼,却只是揉了揉眉心,说:“随口问问而已。晚安。”   弗雷拉也笑笑:“晚安。”   ——————————————————————————————————   回房后,弗雷拉开始整理行李。   第一件事便是自角落中将《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掏了出来,仔细包上布,放去储纳戒指的最里层。   没有定论的事情就不再想了。弗雷拉摇摇头,挠了挠壶豚,惹得它欢脱得在房里钻来钻去后,她静下心来开始逐个整理她近期收获的资料们。   资料规模不小。所幸新同伴壶豚带来了新的一个储纳空间。弗雷拉想着反正都定了契约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契约),也就安安心心地将重要的资料们都堆了进去。   “等我长大了空间也会变大的啾。”   “现在已经够用了。乖。”弗雷拉又挠挠它。   送行时,几乎全村人都去了。比起对精灵们的敬畏,对门西勒的无概念,布尔村村民显然很喜欢这位牧马姑娘。于是弗雷拉的行李中又多了几本手札和一些零嘴儿。   迪力小屁孩神色郁郁,却硬着嘴向弗雷拉放了话:“我才是远古炼金一脉的振兴者!三年之后我们一决雌雄!”   弗雷拉很奇怪,她觉得自己原本就是雌的,而对方原本就是雄的,这个事实着实不需要再决了。   但她还是照顾小孩子家面子,爽快地应了。   在布尔村呆了不短的日子,回想起来收获颇丰。她有些明白兄长之前总呆不住草场、时长申请累人的外出活儿的缘故了。离开草场后,才知道原来世界并不只是一片绿色。   她最后回头望了布尔村一眼,看到迪力小屁孩挥得像风车的手,耳边依稀还能听到孩童们笑唱“我有一个布娃娃”的童谣。   再见,布尔村。   Part.15<弗雷拉是爆头王>【附人设】   Part.15   众人离开后,有人凑上来问那个姑娘究竟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的确就是个马场总管家姑娘。”图拉村长说。   “诶,那就不好了。精灵殿下也说了这次只是碰巧同行而已,这姑娘家底不够,以后要如何专研炼金?村长就不该将那几本秘术给她。”那人叹息。   图拉村长摸了下眉毛,慢悠悠道:“若是河边有一人,人手里有一竿,竿末挂着一条鱼,你觉得这是在做什么?”   “啊?”那人愣了一下,不知村长何意,却还是道:“当然是人在钓鱼了。”   图拉村长笑了:“你又如何说这不是鱼在钓人呢?”他笑呵呵地走回议事厅,“思维,是炼金师的魔脉啊。”   何况,能同少精灵王结伴,能与那三人共事,又怎么会是个平凡姑娘。   ——————————————————————————————————————   离开了布尔村,想要走出蘑菇林,却还有很长一段路。于是兄妹两人又开始了烤肉烤肉烤肉的日子。苦不堪言。   这已经是第六天,但据精灵说,路程刚刚过半。   弗雷拉忍着恶心将烤肉往嘴里塞,心中倍加怀念甜甜鲜香又软嫩的烤小鱼。心道同样是烤物,差距也略大了些。   装了一肚子的烤肉,弗雷拉觉得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于是整个人便松懈下来,就着篝火掏出一本手札懒懒地看起来,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壶豚翻起来的肚皮。   “阿壶,把蛇草拿出来。”   壶豚呱唧一下吐出一小扎蛇草。   弗雷拉放下书,左手执瓶右手以元素力将蛇草汁液导入瓶中,一边道:“阿壶,下回换个方式。虽说我知道你吐出来的东西都没有口水,但看着总觉得略有些下不了手。”   壶豚吧唧吧唧梳着毛:“啾,爷爷说这样子有气魄,不换啾。”   弗雷拉也不计较,顺手将装着蛇草汁液的瓶子放在一边,拿起书仔细看着下一步骤。   “啊,榨汁后还要用火粉再提纯一次……”她拿起刚放下的瓶子,“阿壶,把火粉给……!!!你又偷吃!!!”   壶豚又呱唧一声吧装着火粉的小袋子吐出来,又识相地吐出一扎蛇草,随即跐溜跐溜几下蹿上了弗雷拉肩膀,扭来扭去地蹭着她。   壶豚尤为喜欢使用魔力加工后的草露果汁。有一次弗雷拉将壶豚交给兄长照顾,自己去冲了个凉,回来便发现兄长与壶豚两两不善地对视着,中间横亘着一块不小的石头,凹陷中盛着些果汁。   “我掏了只石头,砸了那么多果汁给它,它却不要。”门西勒声线平板地道,“弗雷拉,扔了它。”   “……”所以兄长这是在抱怨求安慰么?   “暴力弄出来的东西人家才不要啾唧!”壶豚气势丝毫不弱。   “……哥,劳烦你了。还是我来吧。”   回忆结束,弗雷拉默默叹口气道:“阿壶,再偷吃掉我的实验材料,我就把你绑在哥哥的行李上。死结哟。”   壶豚正欲撒娇,却见安卡与黎米尼丝猛地站起,一句话都无,便飞快地往森林深处疾行而去。   “诶?”弗雷拉与门西勒对视了一眼,还是跟了过去。   ——————————————————————————————————————   “……”   兄妹两人脚程还算不错,门西勒辨明了方向,不久后便赶上了精灵们。   前方赫然已经变成了战场。   弗雷拉看着眼前血肉横飞的场景,目瞪口呆。   她戳戳肩膀上的壶豚,道:“被揍的那个是你亲戚?”   “才不是呢啾。”壶豚看起来很生气,“一身杂毛,重度肥胖,还没手没脚!弗雷拉的亲戚才那么难看啾!”   门西勒阴森森地看了它一眼。   “好吧,好吧。”弗雷拉劝场,一边仔细估量了一番当前形势,“安卡和黎米尼丝占上风嘛。我们上去不会死吧?那我们去添添乱好了。”   她虽然一直是个崇尚和平的好姑娘,但再好的姑娘也架不住使用杀伤性武器的诱惑。   弗雷拉先是叮嘱壶豚坐好了,随后以利落的姿势几步踩上了旁边的大树,在枝桠间跳跃着寻找一个最佳的位置。   感谢知识女神,被揍的那家伙的确一副超重的模样,看着很笨拙。   弗雷拉在树上蹲了一会儿,看着下方三人武技魔技齐飞,同时闪避灵活让那怪物完全无计可施。她琢磨着再不动手这怪物就要立即被打扑了,于是急忙掏出一把药剂管,确认了一下功效,便眯起一只眼睛将药剂管扔了出去。   由于目标体型过大,戳不中的概率没有。   于是下方三人便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大型魔兽身上的毛突然大块大块地脱落,露出的皮肤也渐变成令人不舒服的亮紫色、绿色或深黄,这一块开始红肿,那一块开始起泡。   黎米尼丝毫不客气地瞪了弗雷拉一眼。   门西勒与安卡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绷着脸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地方。这样一来,能打的地方赫然就变少了,倒是让下方三人一阵慌乱。   弗雷拉也颇有自知之明,顿时心下十分愧疚。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管看着就比较精贵的、泛着淡淡红色的药剂管。   她趁那魔兽低头一爪抓向门西勒的空档,一个提身便落在了它的头上。魔兽自然想要将她晃下来,她却相当机灵地一手抓紧魔兽身上的毛,一手迅速将药剂管往它眼中一插,在魔兽吃痛猛摇头的时候借着这个力将自己甩到一边的树干上,双腿精准地往上一挂,腰弓而起。   “你们走远点儿,再远点儿。”弗雷拉挥着手朝下头喊,自己也往后跳了几步。   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大小的晶石,啪,捏碎。   爆炸的轰响与魔兽的惨叫同时响起。   ——————————————————————————————————   安卡看着眼前被炸掉了大半个脑袋的魔兽,有些惊讶:“爆弹药剂,还是遥控的。”   弗雷拉也觉得眼前血淋淋黏糊糊的场景有些可怖,为了治愈自己便一个劲儿地盯着安卡瞧:“是的。”   安卡挑了挑眉。“你这进步速度着实有些吓到我。看来之前该怪我不是个好老师了。”   弗雷拉看得开心,也不跟他客气:“嘿,那是。”   安卡失笑,伸出手来弹了弗雷拉一记脑门。   弗雷拉愣了,支支吾吾了一句什么,跑去了兄长大人那里。   那边,黎米尼丝已经用魔技割开了那魔兽的肚皮,拿出了一个长条形的匣子。她同样用魔力将上头乱七八糟的血肉都去除了,拿来给安卡过目。   “你们要找的就是这个?”弗雷拉的脸还是红扑扑的。   “嗯,或许是。”安卡梅洛斯淡淡笑着,抬手几下将那个匣子拨弄开。   弗雷拉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只见那长条形的匣子里面放着一柄前臂稍长的……有些花俏的……细棍子?   “你们要找这个石头棒子?”   “啊,不。”安卡垂下眸,“不是这个。”说罢,他将匣里那物拿出,放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番,“不过,这倒也是个好东西。应该是产自帝都,不知怎么的被魔兽夺去了。”   众人听罢,不由得往魔兽那被黎米尼丝切开的腹腔望了一眼,果然隐隐看到了半个人类的头盖骨。   顿时,弗雷拉对于方才自己炸了它半个脑袋之事感到心安理得。   “这是直接用极阳之石花雕出来的魔杖。只有帝都那些人才能这么骄奢。只可惜,切成这么小,于我就算是无用了。”安卡叹道:“弗雷拉,不如……”   “殿下,我也……”黎米尼丝急急道,说了一半却又硬生生吞了回去,站在那儿有些无措。   “嗯?怎么了?”安卡笑着问,只是眉间隐隐有着厉色。   “不,没有。”黎米尼丝慌张地低下头,手指攒紧了她现在的魔杖。   “弗雷拉,这就给你吧。极阳之花是极佳的魔导材料,你今后收放元素也会方便些。”   ——————————————————————————————————   弗雷拉走在门西勒身后,只觉得手上拿着的魔杖沉重无比。   她压根就并没有想走法师的路线。若要她来说,这极阳之花所制的魔杖给黎米尼丝,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况且,她心里还有另一层,对于精灵们没有找到完整的极阳之花的烦躁与担忧。   若是一直都没有找到,会不会,就要使用她的眼珠子……了?   弗雷拉将不安极力压下。回想起方才安卡执意要将这魔杖赠予她的情形,心跳又有些加快。   罢了。乱糟糟的,不如不想。   因为魔杖事件,黎米尼丝与兄妹俩刚刚有些回温的关系再次降到冰点。   但因为上有安卡镇压,下有门西勒的你看不见我神功和弗雷拉的真·厚脸皮大法,加之黎米尼丝高贵冷艳的自我定位,一行也是安安稳稳地又行走了数月。   一日,某个小镇上,安卡将众人聚集过来道:“从这儿到边陲之地已经不远,一路上均是不小的城镇,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乱子。方才接到族中来信,说是迷障愈发的严重了,精灵之泉泉水几乎已经不能使用。我要先行离开。”   弗雷拉张了张嘴。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于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见大家并无异议,安卡接着道:“我今天下午就走。我们在边陲之地见吧,黎米尼丝知道怎么联系我。”   黎米尼丝点点头。   接着他又笑着拿出了几本一眼就知出自精灵一族的漂亮本子,在黎米尼丝满是不赞同的目光下递给弗雷拉:“若你还有兴趣的话,你已经可以开始练习中级体术了。”   弗雷拉咬了咬嘴唇,心里莫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果然是又没见过世面又小心眼好猜忌的狭隘姑娘。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储纳戒指中掏出所有的药剂管,仔细拣了其中比较有用的出来,推给安卡:“唔,没事的时候说不定可以用一用。”   安卡蓦地笑出来,伸手揉了揉弗雷拉软绵绵的头发,倒是把她推来的那一堆色彩斑斓的药剂都一挥手收下了。   于是安卡梅洛斯先行离开。兄妹两和黎米尼丝一起,继续接下来的旅程。   Part.16<刺鸟是个好西皮>   Part.16   自从安卡走后,弗雷拉发觉自家兄长的脸色起码亮了两个色阶。   “……你在高兴着什么到底。”   门西勒依旧面无表情,但全身弥漫着“心情好”的气场,“他走了,你不要再肖想嫁给他了。”   “……”弗雷拉扶额,“我没有。种族不同没有未来的。六十年后他带我去买条花围巾,看见的人一定都羡慕我生了个好儿子,绝没有人认为我们是一对儿。”   “那就好,”门西勒瞟了她一眼,“那精灵,太闪。不可托付。”   “他简直就像你父亲。”休息时,壶豚颇有些愤愤不平地说,“严肃古板的岳父最讨厌了。”   弗雷拉把它卷成它最讨厌的姿势,强硬往床头边一放:“阿壶,睡觉。”   ———————————————————————————————————   因为安卡的离队,可怜的黎米尼丝姑娘愈发高贵冷艳了。她偶尔逗一逗壶豚,剩下的时间只是埋头开路砍魔兽,倒是成为了队伍中可靠的壮劳力一名。   的确如安卡所说,这一路上大小城镇不断。精灵总是不缺钱的,而距离与安卡约定的时间还很远,因此这几周倒算是兄妹俩启程以来最平稳安定的。   弗雷拉干脆就纯当旅游长见识了。每到一个城镇,她便首先钻进图书馆翻上几天,间或到街上尝尝当地的美食,补充一下实验材料,再特地跑去一些处于阴暗角落的店铺,与年迈的老板讨价还价买下一些看似年代久远的炼金笔记。前几天,她还跑去信栈,买了一只肚子鼓鼓羽毛丰满的红嘴鹰,写了一封信给家中老父。   这日,她躲在旅馆的房间里头试着提纯狼血石。   自从得了那极阳之花的魔杖后,弗雷拉觉得自己那可怜的魔脉通过这柄魔杖发挥了它最大的余热(?)。   总之魔力的使用是越来越顺手,她干脆放弃了绝大部分的物理工具,单纯用魔力提纯、分离各种原材料。   不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比方说这个狼血石,她若是把石头放在提纯用的聚热阵上,用炼金锤一下一下的提炼,忙活大半个早晨后也只能得到一块杂质斑斑的灰红色石头。要掌控温度,要均匀受热,要这种要那种,弗雷拉这个初学者实在没办法兼顾那么多。   若是使用魔力洗去杂质,虽说最后依旧不是鲜红色的,但用肉眼已经看不到杂质了。这样提炼出来的狼血石,虽说功效不如鲜红色的好,也总算是可以一用的。   她拿起书本,将几乎已经能够背下来的狼血石提炼诀窍又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确认了几个关键点,正准备继续,却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   打开门,兄长大人一脸严肃地站在外面。   “咦?你今天没有去武师馆么?怎么了?”   “黎米尼丝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说以后要同我们一起走。”   ————————————————————————————————   下了楼,因为并非吃饭时间,只见小酒馆中空空荡荡,黎米尼丝背对着他们与一个青年男人同座。见兄妹俩朝他们这桌走来,男人朝两人一笑,挥了挥手。   黎米尼丝转头见着两人来了,便指着两人介绍道:“这是门西勒,这是弗雷拉。”   “你们好。”那人棕发棕眸,耳朵有些尖却又不似精灵那么尖,年龄大约三十的样子,笑起来一副沉稳爽朗的模样似乎很值得信赖,“我叫德里亚。”   兄妹两人上前同他握了握手,纷纷入座。   德里亚介绍说自己是个半精灵混血,之前一个小佣兵团的团长,团里统共不到十个团员。后来大家合计着人数太少反正做不出什么大事儿,就接二连三地退出回去娶媳妇生孩子了,他一个光杆司令只好四处溜达,做一些散兵任务糊口。   黎米尼丝皱着眉补充道:“德里亚是一名出色的剑士。”   德里亚忙说没有没有,好好谦虚了一番。一挥手让侍者上了些饮料甜品,便聊开了。   德里亚的口才十分好,什么事情到了他的嘴里都变得很是有趣。不仅弗雷拉,连黎米尼丝也连连笑场,只余门西勒一人坐在那儿一脸严肃地挖着一块粉色花型布丁。   待门西勒吃完了,他便站了起来道:“你们慢聊,我去武师馆。”   弗雷拉担心给新队友的心里留下不可磨灭的创伤,忙解释道:“别介意,兄长他就是这样。前一阵子,他还把我一人扔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跑去哪个瀑布下头练武几天几天不见人呢。”   “一点都不懂相处之道。”壶豚在弗雷拉肩头打着呵欠说。   “这没什么。”德里亚笑笑表示不介意,“那是你养的魔兽?智慧型的吧?”   “啊……”弗雷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壶豚刺溜一下飞快地钻进她的衣服里。她有些尴尬有些莫名,阿壶从来就不是害羞的性格吧?   “出来。”阴郁的声音在弗雷拉头上响起。   “弗雷拉,让它出来。”   一抬头,赫然是门西勒站在那儿,一张脸沉得能吓哭小孩子。站在门西勒旁边的赫然是——   “刺鸟!”   于是五个人重新坐了下来。   刺鸟挠挠一头乱翘的红毛说:“刚准备进来看看,门还没推呢,就见着门西勒走出来。”   “你怎么也来这儿了?”弗雷拉问。   “你们走后不久,又是帝都来招收异人,又是什么学院来招生,一群高管成天在佣兵之城吵吵闹闹的。我看着烦,就接了个任务,跟着一批行商过来了。啊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原因啦,真正的原因是我的团员都在这儿!我这个团长虽然无奈但是还是心甘情愿地宠溺着你们啊——嗷!”   门西勒板着脸收回拳头,道:“退团。”   “喂不要啊老大你是老大团长让给你好吗!”   黎米尼丝一脸惊惧厌恶,德里亚则是手撑下巴看得满眼兴味。弗雷拉只好沉着冷静地坐在一边。   刺鸟啊。弗雷拉看着表情动作夸张的红毛先生,不由自主地弯起了嘴角。她突然想起佣兵之城的篝火与喧嚣,老多特吧唧吧唧抽烟的样子,兄弟姐妹们,耐心施教的精灵,还有那太阳晒着草场的清香。   极少思乡。一旦思乡,就——   就,就他妈特别思乡。弗雷拉卡崩一下狠狠嚼碎了一只坚果。   ————————————————————————————————————   现在队伍,一共有五名成员——壶豚坚持说是六名。   若说刺鸟的加入让弗雷拉与门西勒的心情等级往上调升了好几阶,德里亚的加入就是让整个队伍的氛围回暖了不止一点。   德里亚是个开朗而有礼的人,他说话风趣,极富教养,而他的半精灵血统无疑使他获得了黎米尼丝的友情。弗雷拉也喜欢听他说话,面对她那些傻帽透顶的问题,德里亚依旧如春风般耐心和煦地解答着,没有一丝不乐意的样子。   所以,果然这样的人才能成为佣兵团长嘛。弗雷拉想着,一边转动着手上的烤架,眼角不经意地扫过正被门西勒敲得满头是包的刺鸟。   ——果然他还是快点让贤比较好吗?   不过自从刺鸟来了之后,门西勒显然比之前活泼(?)多了。弗雷拉一直担忧着兄长的面部神经,如今看来,她的担忧可以暂且放放。   还有就是,弗雷拉发觉自己同刺鸟,着实是对好搭档。   这段路虽说大小城镇不断,但一行人也常常特地拐去旁边的森林或山丘,磨炼磨炼自己的武技魔技。   刚开始几次,还是五人一同行动。弗雷拉也见识到了德里亚的剑技,确实是很厉害的样子。后来,黎米尼丝便表示不耐烦了,将德里亚拉走往中心地带猎奇去了,留下三个人类在边缘处与一些小型魔兽魔植斗智斗勇。   门西勒的武技十分独。他混迹于各个城市的武师馆,渐渐的倒是有了四方采纳的一套拳法。他练起拳来总是大开大合的霸道,面对魔兽时也喜欢一人上前与之周旋。他速度快,又身怀怪力,弗雷拉在一旁扔几支药剂管子还被嫌弃碍手碍脚。   于是弗雷拉便扁扁嘴,留兄长大人独吞一只魔兽,跑去刺鸟那儿揩油。   这么一揩,就揩出了同志的情谊!   刺鸟原先在佣兵之城是个混混。虽说他百般解释了那是叛逆期失足,后来做了一名正经的盗贼,但无论是混混还是盗贼,都具备着一个共同的技能,逃。   刺鸟的脚程飞快。并且耐力极佳。后来他也算是有机遇,碰着了佣兵工会的一名老前辈,不知如何就合了前辈的眼缘,遂被传授了几招屏息、偷袭、背刺以及飞刀之术。   “啊,哈哈,最后那个不提也罢。”刺鸟搓了搓鼻尖。   是的,他的飞刀又没力度又没准头,经常成为队友的生命隐患。   但刺鸟无疑是十分灵活的。几周下来,他们遇到的魔兽魔植就没有哪个能够正正经经地捉到他。   而弗雷拉珍藏的大规模杀伤性药剂管正在迅速增加。比起刺鸟,她的投掷技术也好不到哪儿去,但至少没有坏得那么离谱。于是她便交给刺鸟一些药剂管,让他在围斗近身的时候往目标身上捅几支,她则趁刺鸟吸引了魔兽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在旁扔飞镖一般地偷袭。   体术方面,刺鸟练习的是以步法为重的缠斗型体术,常常能把小型魔兽折腾得找不着北;弗雷拉练习的则是柔体体术,当魔兽焦躁混乱的时候,她便可以出其不意地施以致命一击。   于是两个杀伤力略低的菜鸟在高精尖武器(药剂管)的帮助下,相互搭档着战斗,战果居然有门西勒的两倍多,均分给两个人也稍胜一筹。   如此充满着青春与热血的日子过了半月,到了一行人汇合的日子。   弗雷拉坐在草地上,和刺鸟一起逗着壶豚玩儿,门西勒在旁闭目养神。   只见黎米尼丝与德里亚拨开灌木朝他们走来。   弗雷拉正待站起来说句大家都累坏了吧我们快去酒馆喝些甜酒来补充能量,就听德里亚兴奋地说:“我这才听黎米尼丝说道,原来你们兄妹俩都是异人!天眼与海眼,对吧?这天分可是十分难得,你们今后必然是前途无量!不过,怎么没去加入帝都的异人团呢?”   Part.17<好青年与优质女>   Part.17   风势突然大了起来。   这几句下来,弗雷拉已经是一身的冷汗。不等她细想,眼前一晃,门西勒全身戒备着挡在了德里亚和弗雷拉之间。   刺鸟虽说一脸茫然,却也闪到了弗雷拉的侧身,面对着黎米尼丝。   “诶,这个,不,”德里亚有些被吓着:“我没有恶意的,只是才听说,随口问一句罢了。”   门西勒一动不动。弗雷拉也一翻手,手指间夹满了药剂管。   “怯,紧张什么。”黎米尼丝哼了一声,“高贵的精灵还不至于觊觎你们几只眼珠子。”   才不对呢你们家少精灵王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就想挖走它们来着!   德里亚看看大家,知道自己捅了雷,便识相地解开佩剑扔到地上,同时举起双手,无奈地笑道:“我道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忌讳,是我莽撞了。我是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并且保证会为你们保守秘密。”   在德里亚再三解释,最后向人类信仰的光明之神发了血誓之后,兄妹两人总算放下武器接受了。   黎米尼丝颇是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再罕见的天赋异能,没有从小开始修炼也算是废了。自视甚高。”   德里亚苦笑着拉了拉她,转开了话题。   倒是刺鸟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没想到以前只在书中出现的异人能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有一个还是认识了许久的,让他有一种自家养的土蜥蜴突然就变成了雷龙的感觉。此话一出,自然又被兄妹俩追打不休。   晚上,躺在已经正微微打鼾的壶豚旁边,弗雷拉却觉得心下惶惶。   帝都的人,真的能放任异人游荡在他们的掌控之外么。   但德里亚是发了血誓的,违背血誓的代价几乎就是灰飞烟灭……虽说这样,但弗雷拉心中的不安依旧存在,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她左思右想,脑袋却一片乱哄哄地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安慰自己是多心了,就此作罢。   ————————————————————————————————   旅程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面对兄妹俩的冷淡,德里亚态度倒是诚恳。不仅丝毫不介意,反而再三道歉,平日相处起来倍加可亲。   弗雷拉也不是非要板着脸斤斤计较的脾性,她勉勉强强与兄长统一战线禁言了几天,便又津津有味地听着德里亚叙说他经历的趣事,顺带插个话聊聊天。   门西勒虽然不豫,但刺鸟这几日活跃得不得了,天天变着花样嘲笑门西勒的“勾魂魅惑之眼”。   于是兄长大人一门心思追杀之,分丨身乏术,无力阻止自家妹妹的倒戈行为。   原本异人事件在一行人中的影响力或许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但此时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高贵冷艳的精灵一族未来之星,一张脸好看得能闪光,前丨凸丨后丨翘长腿细腰的黎米尼丝姑娘,看上了成熟爽朗的德里亚。   当刺鸟同弗雷拉嘀咕这件事的时候,弗雷拉是持坚决怀疑态度的。   但没过几日,黎米尼丝外放的不可忽视的粉红色气场让弗雷拉哑口无言。壶豚也表示说,前天晚上见着了两人偷偷拉小手。   “……再半夜跑出去偷窥,我就把你绑在哥哥手上。死结哟。”弗雷拉威胁。   黎米尼丝显然变得愈发柔美婉约起来,那张经常对着兄妹俩横眉竖目的俏脸蛋儿最近屡屡被红晕光顾,脾气也不再那么冷冰冰的。终于,德里亚当着众人的面拦过了黎米尼丝的小肩膀,这关系算是公开了。   为此,德里亚自掏腰包请众人好好吃了一顿。他点了许多鲜嫩昂贵的肉类,特地叫了涂抹珍贵山丘蜂蜜的大面包,还开了一瓶好酒。饭桌上人人尽欢,就连门西勒也说了一句祝福。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弗雷拉再如何天雷滚滚也被劈到麻木了。但她终究忍不住问了黎米尼丝一句:“精灵族的姑娘可以外嫁吗?那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回娘家了?”   黎米尼丝脸颊红红地斜了她一眼,口气依旧高高在上:“我已经回报长老了,这几日就给他举行精灵族的‘再生’仪式,到时候他就是个完完全全的精灵了,自然是回精灵树居住。”   “诶还能这样?”   德里亚笑着解释道:“精灵一族的再生仪式,原本就是森林女神为寻回离散在外的精灵血脉而定制的。纯血的精灵在告知长老,获得首肯之后,都可以为拥有精灵血脉的人举行再生仪式。仪式成功之后,精灵血脉会在森林女神的神力护佑之下获得完全的激发,将会吞噬掉混杂着的其他血脉。被施术者在仪式之后会沉睡上几日,待被激发的精灵血脉改造好了肉体,便能够作为一名精灵获得新生。”   “喔喔是这样啊。”   看着两人又开始一温柔深情一别扭害羞地秀恩爱,弗雷拉还是把溜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黎米尼丝,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比德里亚大了有足足一百岁吧?没关系吗?   ——————————————————————————————————   酒足饭饱,弗雷拉与刺鸟的八卦欲望升到了极点。便拉着不太乐意的兄长大人在大厅旁边包了一间休息室。三人喝着暖暖的奶茶,坐在有些灰扑扑的暗红色软垫上开始东扯西扯。   “什么啊,面对真爱,年龄是不成问题的!”刺鸟闻言大笑。   弗雷拉默默扯着软垫上的流苏,默默觉得自己既无法接受一个比养父老多特还要年迈的嫂子,也无法接受一个比养父老多特还要年迈的丈夫。   不过……不同人不同命吧?何况那两只根本就不是人。   “好吧。可我还是觉得怪怪的。”仿佛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咦,肯定是你嫉妒了思春了看见人家幸福就寂寞了!”刺鸟笃定地指着弗雷拉,仰起头痞痞地翘起一边嘴角:“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就是应该去勾搭勾搭小伙子嘛,你看你眼前的这个怎么样?俊帅多金——啊你别过来——又前途——嗷——无量!!!”   弗雷拉同壶豚一起,慢条斯理地,看着妹控兄长与红毛儿盗贼在这狭小的房间里头进行的又一场生死较量。   “你们在忙?打扰了,看来来访的时间没有挑对。”   “吓!”刺鸟猛地刹车回身,戒备起来。   弗雷拉也瞬间捏紧了药剂管,不过在抬头看清来人之后便一脸无力地收了回去。   门西勒趁着刺鸟停住,施施然揪过他的领子砸下几个爆栗,打得舒服了才懒懒道:“斯普兰多,好久不见。”   “嗯。”斯普兰多放下兜帽,墨蓝色的头发垂泻而下,“夏迩与菲奥在别处有事,我便过来让弗雷拉帮忙再看个东西。”   “啊,哦,好的。”弗雷拉想莫非又是一颗蛋么。   “我先回房了。”门西勒道。   “好。”斯普兰多微笑颌首,“我一会儿便去找你。”   “=口=!”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违和了?   于是休息室中又只剩下弗雷拉一人,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人的斯普兰多。   高台上螺旋纹的蜡烛噼啪地爆着火花,弗雷拉还沉浸在方才诡异的感觉当中,有些失神地望着还微微陷进去的坐垫:“把蛋拿过来吧。”   斯普兰多一愣,随即便笑道:“这次的不是蛋。”说罢递过来一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年代太久了,上面施了个不大不小的保密结界。我们担心若是将结界给毁了,这些纸张也要风化,所以还是要麻烦弗雷拉。”   与其说是小本子,不如说是几片破纸头。弗雷拉小心接过,略翻了翻,上面都画着些奇怪的纹路,有的复杂有的简单,不知道是不是哪一种语言。   她照实说了,斯普兰多便递过牛皮纸和羽毛笔,请她画下来。   “这支羽毛笔虽说是黑的,成色却很漂亮。价格不便宜吧?”弗雷拉描着图,顺口说道。   “啊,这个么,”斯普兰多愉快地说,“店铺中应当买不到的。这是从夏迩身上拔下来的毛。”   弗雷拉手一抖。   “不好用么?我们都还觉得相当顺手,这支是他的翎羽,可能硬了些,要不给你换一支软一些的?”斯普兰多关心道。   换了还是夏迩的毛吧换来换去都是夏迩的毛啊那换了有什么用啊!   所以能长出翎羽的夏迩到底是什么啊!   不其实你们几个都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吧!   弗雷拉心中泪流如瀑,速度将几张图描好,确认没有差错了,便摆出一副困极送客的模样。   斯普兰多也很识相,他笑着送给弗雷拉一颗“用力扔出去就会爆炸大概能够炸死好多只中型魔兽”的橙子,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顺带打听了下门西勒的房号,便告辞了。   “嘻嘻嘻嘻恶人自有恶人磨。”壶豚摇头摆尾地嘀咕了一句听着很高深的话。   弗雷拉扯过一只垫子,将下面的流苏打了结又解开。   好,好想去问问兄长和斯普兰多偷偷躲在房间里头做什么!   Part.18<两人甜蜜三人挤>   Part.18   两只圆耳马拉的圆顶马车在小道上不快不慢地走着,原本只能坐下两人的平板上,挤挤挨挨地做了三个人。   哪一只圆耳马踢到了一块石头,马车猛地一晃。弗雷拉便哎唷一声重重地磕在了门西勒的肩膀上。   这一段路沿途有许多有趣的小村庄,是个不错的游玩去处。所以当黎米尼丝萌生出想要乘坐马车体验生活,一行人也就干脆地去了马车铺子。谁知这个网点的马车全被租出去了,只剩下这么一辆,当时黎米尼丝正在兴头上,便一挥手,租了。   这就成了兄妹俩人和刺鸟悲剧的来源。   三人都自觉地知道,人家小俩口要亲热也要隐私,留给他们的位子就只有平板了。幸好圆耳马的脚程不快,道路平坦,三人又都有一点体术在身,才没出现不断有人从马车上翻滚掉落的画面。   九天过去,弗雷拉觉得自己的肩膀屁股彻底小了一圈,一行人才终于能够隐约看到前方屹立的城墙。   “风……什么城?”刺鸟眯了眯眼,没看出个所以然,“这块地方空气有些糟糕啊。”   “风暴城。”德里亚掀开窗帘道,“这里水系倒是不少,降雨也多。就是风势太凶了,沙子乱飞。”   弗雷拉这段时间完成了从牧马姑娘到旅人的蜕变,现在也算是见识广博的了。她心中默默对比了这风暴城的城墙和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些,觉得异常高大结实,大概也就只有佣兵之城能与之比肩。   “风暴城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世代统治它的人是了不起的佐罗亲王,他是开国国君光辉一世的亲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佐罗一门的子孙也是奇才倍出,竟然将这么一个环境恶劣的地方摆弄的有声有色。现在,风暴城已经帝都学院的学生们除了帝都之外的第一选择。”   听着德里亚歌功颂德的介绍,弗雷拉心里只想着一点——故意把弟弟派到这种糟糕地方,国王果然是可怕的存在。   家里没有人是国王,真是太好了。   胡思乱想着,风暴城的名字已经能够看清了。字体潇洒,笔画酋劲,里面甚至有一种隐隐的杀意在,光是看这题字,就能够想象当年的佐罗亲王是怎样霸气的存在了。   风暴城的城门口并不是巨大的一个通行道,而是被分成了几十个足够普通马车通过的通道,派遣士兵们同时进行审查。除了这些,最边上还有三个明显大上一倍的特别通道,给买得起豪华马车的贵族们使用。   风暴城是一座大城,人流量几乎是那些小城的上百倍。但因为安排巧妙且士兵们纷纷训练有素,弗雷拉一行等待进城的时间甚至比在小城时还要快一些。   众人心中不由又对佐罗一家高看一分。   ——————————————————————————————————————   去网点交还了马车,众人挑了一间不那么吵闹的酒馆,便住下了。   酒馆的主人是一位红鼻头的胖阿姨,她扎着一方黄格白底的头巾,站在吧台那儿与弗雷拉聊天,知无不言十分热心。   弗雷拉掏出黑色的羽毛笔——她忘记把它还给斯普兰多了——认真地记下,什么地方有炼金材料出售,什么地方的老板不老实,什么地方有佣兵摆摊子,什么地方的小姑娘又热情又漂亮……   “哎呦瞧我,”胖阿姨一排手掌,“这条不对,划掉划掉,阿姨告诉你什么地方的小伙子又温柔又强壮。”   弗雷拉将记得满满的纸折了几折揣进兜里,上楼去约同伴们逛街。   结果只有门西勒和刺鸟出现了。在敲德里亚的房门时,里面传来了黎米尼丝有些疲倦的声音:“我方才才给德里亚举行了再生仪式,魔力几乎耗空。他也需要至少三天的时间来适应纯精灵血脉。”   于是三人出发。   门西勒要买新的拳套,刺鸟要去修复匕首和买零食,弗雷拉要卖掉一些药剂,再买进一些炼金材料。于是弗雷拉拿出方才记下的牛皮纸,仔细揣摩了一番,指着右边说走这里。   风暴城的确繁华,且特产众多。一路走来,刺鸟流连于各种小摊,将手里的零钱花了个精光,兄妹俩也沾了光吃得肚皮滚圆。   众人来到一个门厅宽敞明亮的店铺,“火与金”三个霓虹大字变幻着颜色,几个兔女郎站在门口笑意盈盈地迎宾。   这是一个极大的武器装备店,论规模,论质量,在风暴城稳稳第一。往店内一扫,许多长裙拖曳,满目珠光宝气,贵族们听着导购员对商品的介绍,有的多番挑剔评头论足,有的则干脆地一掷千金,只有少许佣兵模样的人在。   “这里没问题吗?”刺鸟有些狐疑。   “我们挑我们的,管人家那么多。”弗雷拉摆摆手,“别看这家店被装潢得一副宰客的模样,它的价钱还是给得很公平的。”   “小姐的建议我们记下了,关于装潢风格的问题,回头我便去上报店主。”   “诶?”弗雷拉看着旁边不知何时走近,正在奋笔往手中记录板上写些什么的黑发姑娘,有些尴尬:“啊,不,我并没有觉得不好……”   那姑娘推了推单片眼镜,一板一眼地道:“请小姐不必客气,火与金武器专门店永远欢迎顾客的指正。”她引着众人朝前走去,“不知各位需要什么?”   啧啧,这就是大店的素质啊。弗雷拉油然升起一股敬佩,她看了一眼导购小姐的姓名牌,也彬彬有礼地说道:“萨曼莎小姐,我们需要购买一副拳套,修复一把匕首,呃,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出售炼金材料?”   “我们这儿不贩售炼金材料,不过我们有回收炼金成品。”萨曼莎将众人引来摆放着拳套的柜台,“这里是普通柜,各位看上了哪个,请自行拿取。架子上的卡片中一一介绍了未展示的装备,大多昂贵一些,若各位看上了哪一款,请吩咐我去取来。另外,请将需要修复的匕首交给我,我帮你们送去给后台的大师。或许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三人谢过萨曼莎,便凑到柜台之前仔细看了起来。   火与金的分类相当简洁明了,弗雷拉很快找到了一款包指的黑色拳套,手背那块有三颗菱形的银色方晶构成了个聚风阵。   她倾身,伸长手臂将那拳套拿了出来。   成色很新,介绍说是用六尾和沼泽雨犀的皮糅杂缝制,里外共有四层皮子,防水防火防尘。弗雷拉觉得价钱也合理,便拿在手上,走过去问问兄长是否喜欢。   步子还没迈开,就见一团灰红的毛儿捧着——一对熊掌?乐颠颠地过去了。   “门西勒门西勒,你瞧瞧这个怎样?”刺鸟一边说着,一边将拳套往自己手上套,手指头伸缩了几下:“看,看,这个粉红色的肉垫事实上是味道香甜的迷药袋子哟,有催情的功效!配你真是绝了对不对!”   在弗雷拉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门西勒额头上崩地暴起十字筋。   刺鸟还在那儿蹦蹦跳跳,丝毫不顾周围贵族少爷小姐们鄙夷惊异的目光。连壶豚也嗖地窜了上去凑热闹。弗雷拉只能在心中为兄长默默祈祷,一边把脸扭开,埋头继续淘货。   又挑了三四样适合的出来,弗雷拉先将它们堆在一边,朝兄长打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过来看,便想去寻找回收炼金制品的柜台。   “小姐在找些什么?”萨曼莎不知何时又默默出现在旁边。   弗雷拉吓了一跳,道:“呃,什么地方回收炼金制品的?”   “请跟我来。”   ————————————————————————————————   一路走来经过不同的柜台,弗雷拉心中默默向店铺的装潢师致敬。虽然整个店铺一副整洁又贵气不可高攀的模样,但的确挺好看的,不难看出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各个柜台都有呼应贩卖主题的修饰。比如眼前的炼金回收柜台,就是——   眼睛?!弗雷拉嘴角一抽。   萨曼莎领着弗雷拉走上前。那眼睛长在柜台前头,十分巨大,眼皮半耷拉着。瞧见两人过来,它先是滴溜溜地转了几圈儿,眼珠子朝着她们的方向凝了一会儿,然后……飞起一只长在下眼睑的脚,狠狠踹了柜台后头的老头子一下。   Part.19<阿壶阿珠好朋友>   Part.19   弗雷拉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瞧它。   那眼睛果断羞涩了,它缓慢地掀了掀眼皮子,睫毛颤颤巍巍地给了弗雷拉一记媚眼。   “……”它还是双,双眼皮。   不等弗雷拉发问,柜台后头被踹倒的老头子嘟嘟囔囔地站起来,提了提裤子,问:“萨曼莎,这小女娃要来卖炼金制品?”   “是的,贡戈里阁下。”萨曼莎微微鞠躬,平伸出一只手来,示意弗雷拉上前。   弗雷拉有些忐忑。她胡乱掏出了几盒药剂管,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药剂都是她前些天整理好的。   “唔,我来看看。”贡戈里摇了摇手指头,便有一副难看的大红粗边眼镜晃悠悠飞了起来,自己落到了他皱巴巴的鼻子上。   贡戈里点了点头,伸出骨节粗大的手一把掏出十几支药剂管。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双手以诡异的灵活程度摆弄着那些药剂管,一支支药剂管跟活了似的时快时慢地跳跃在贡戈里的手上。   弗雷拉完全被吸引住,一边紧张地等着鉴定结果,却感觉腿上被什么东西轻飘飘地扫过。   她低头,赫然见着那只眼睛幽怨而腼腆地看了她一眼,又一掀眼皮,几根睫毛轻柔地拂过她的腿。   “……”   “女娃子别管它。最近外面天气不好,它好几天没出去觅食,天天喝的都是不新鲜的血。闹得它最近脾气特别古怪。”贡戈里手上不停,一边说道。   觅食什么喝了什么?这个世界都被奇怪的东西占据了是吗!弗雷拉只觉得一阵眩晕,脚下不由自主地挪远了些。   喀。贡戈里最后翻了下手,一堆药剂全部整整齐齐地回到了盒子里。   “女娃子不错。火候欠了点儿,但我瞧着你那些原材料都处理得极好。是自己做的?”   弗雷拉不确定他具体问的是什么,便答道:“是的,全部是我自己做的。”   贡戈里推了下大红粗边眼镜,那眼镜依依不舍地飞了开来。他深深地看着弗雷拉几眼,一手撑着尖尖的下巴,眯眼道:“不错。现在有魔脉还肯来学炼金的人几乎没有喽。”   他大手一挥:“将这小姑娘的货全都吃下来。给她合同价。”   萨曼莎鞠躬应了。   弗雷拉不知道合同价是什么,但听着便不会太差。于是也跟着鞠了一躬,向贡戈里道谢。   跟着萨曼莎离开去往结算柜台的路上,弗雷拉忍不住回了回头,那双眼皮儿的眼睛正泪光盈盈地盯着她。   她嘴角一抽,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朝眼睛挥手道了个别。   ————————————————————————————————   “小姐,这是全部三十七个银币,请收好。”萨曼莎递过来一只简洁大方的小袋子,“以后若是还有成品,请选择我们店铺,我们给您算合同价收购。”   弗雷拉开开心心地接过袋子。这是她赚得最多的一笔!   回去拳套柜台,门西勒已经选好了,正是弗雷拉最初看上的那一双。刺鸟的额头上有几个红印子,正蹲在一边摆弄着他修护好的匕首。   走出火与金时,萨曼莎躬身相送。   弗雷拉就近找了家不大的店铺买了一些原材料,三人都满意而归。   胖阿姨的酒馆其实距离火与金并不太远。黎米尼丝在恢复,德里亚在换血,三天下来,一直想要炼制小兵器的弗雷拉便常常跑去那儿开眼界。一来二往,倒是与萨曼莎和贡戈里……还有眼睛,混了个熟。   眼睛——贡戈里叫它阿珠——不再缠着弗雷拉求关注了。它与壶豚正玩得不亦乐乎,甚至将自己从柜台上拔了下来,追着壶豚上蹿下跳,引来了不少贵族的抱怨。   三人也基本放任两只宠物(?)在一边瞎闹腾,贡戈里与弗雷拉一老一少相对着蹲在柜台后头的地上谈天说地,萨曼莎依旧笔直笔直地站着,偶尔插一两句话。   三天很快过去。德里亚醒了。   看着耳朵变尖、身形猛然抽高了一截、脸部目测二十五的德里亚,弗雷拉觉得一切的驻颜用品都可以圆润扔去海里了,精灵一族的再生仪式才是拯救童颜逆转衰老的良方。   德里亚看起来精神头不错,黎米尼丝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看来那再生仪式对于主持者来说的确不轻松。   弗雷拉主动献上记满各种店铺方位特性的牛皮纸,让小俩口好好出去放个风。   她则转向兄长问道:“昨天贡戈里爷爷——就是火与金里头的那个老炼金师——听说你的拳套是在他们家买的,说有空可以把拳套带来,他帮你加工一下子。”   门西勒有些犹豫:“今天要去武师馆对战。”   “哎哟。”弗雷拉扯着他便走,“不是昨天才在武师馆赢了几个银币么,今天你再去,他们肯定就会找些更厉害的来对付你好把钱赢回去。又要挨揍又要掉银币,你还是跟我去火与金的好。”   刺鸟扑哧一声笑出来,两人打打闹闹地推着门西勒出发了。   壶豚对火与金是不能再熟悉了。一进店门,弗雷拉就觉得肩上一轻,那家伙嗖地一下便钻进了店铺深处找阿珠玩儿去了。   众人慢慢走过去,正巧见到一个巨大的、耷拉着眼皮子的眼睛正扭来扭去地将自己从柜台上拔下来。   “阿珠中午好。”弗雷拉同它打了个招呼,收到一个媚眼,接着转向贡戈里道:“爷爷。我将兄长带过来啦,拳套的事情麻烦您费心了。这是刺鸟,上次他在这儿修了下匕首。”   “咦?是前几天那老酒鬼说的有些历史的匕首么?来来来,拳套和匕首都拿来给老头子看看。”贡戈里打了个响指,便有几只巴掌大的蝎子嘻嘻哈哈地飞出来将门西勒手上的拳套,和刺鸟腰间的匕首飞快地提走,让人避之不及。   “唔。”贡戈里招来大红粗边眼镜,揉了揉鼻子道,“行了,你们玩儿去吧。我来捉摸捉摸。”   “诶?今天没见着萨曼莎?”弗雷拉一个低头避开被壶豚追得慌不择路的阿珠,拉着两人绕去柜台后面。   “她今天请假。说是家门口突然来了只脏兮兮的小白狗,她带着那玩意儿找兽医去了。”   “萨曼莎真是个好姑娘。”弗雷拉真心实意地赞道。   “像我家老头子。”刺鸟大大咧咧地坐上一个脏兮兮的橙色垫子,却见那垫子惊叫了一声猛地将刺鸟抖了下来。   “别这样。”弗雷拉拉起刺鸟,“只有这边木头的凳子能坐——啊不对,最旁边那个三角形的高脚凳也不能坐,它会吞了你的屁股。”   门西勒闻言,走去木头长凳那儿坐下。刺鸟心有余悸,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地上。   “刺鸟的父亲也在佣兵之城么?”弗雷拉问。   “啊,不。”刺鸟笑道,“那老头子早就死了。”   “啊抱歉!”弗雷拉赶忙道歉。   “没什么,”刺鸟无所谓地耙一把头发,“我家老头也是这样,脾气暴躁,心肠却软得不得了,看见小猫小狗的总会自己掏铜子儿给它们买吃的。”   “那刺鸟的母亲呢?”   “死得更早。难产,我都没见过她。”   ……   弗雷拉简直手足无措,急急忙忙又要道歉。   “不要紧,不要紧,就是可怜她是个ji丨女,好不容易被我家老头子看上了娶回家,没享什么福就死了。老头子想她想得不得了,把身体给弄垮了又没钱治病。好不容易熬到我长大了,他也就开开心心地跟着老婆去了。”   “家败了?”贡戈里将刺鸟的匕首扔了过来,“这匕首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刺鸟伸手接过,玩了几个花式插回腰间:“是啦,有好几个祖先都牛逼哄哄的,家里还有好多幅他们拿着大锤子的画像。似乎是从太爷爷开始吧,他哪天出去被人给做掉了,事出突然,家里一团子乱,原本不合的几个家族可高兴了,联合起来把我们一锅从帝都端了出来。老爷爷好眼色,这匕首据说是一百多年前哪个矮人大师送给我们家玩儿的。”   “住帝都啊……好厉害的样子。帝都的房价贵死了听说。”   “是吧。所以我去当混混的时候我家老头子气得啊,偏偏他又心软,骂我骂不出新词儿,打我又下不去手。”刺鸟嘿嘿笑道,“可我那时候正在长个子,我想吃一顿饱的。他天天卖酒瓶子也卖不出多少个钱,我只好自力更生了。”   “嘿,别看我这样,”他掏出兜里的“烈火之炎”佣兵团长徽章晃了晃,“我的祖先们可是真正的勇士。”   弗雷拉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咕哝几声转移了话题。   ————————————————————————————   三人从火与金出来后,打算先找些小吃摊把肚子填了,再回去胖阿姨酒馆。   找了一家人多的铺子,三人排了一会儿队才坐下来。   弗雷拉接过菜单推给门西勒:“你先点。”   指尖还没从菜单上头离开,弗雷拉便全身僵硬。   一柄尖枪抵住了她的颈侧。余光扫过,门西勒与刺鸟的脖子上也都明晃晃地架着一把。   周围的顾客或尖叫或沉默,纷纷逃开。   “城卫队。有线报你们携带了违禁物品,请跟我们走一趟。”   Part.20<良民重罪牢里蹲>   Part.20   被捆绑着一路押过,面对街边众人的指指点点,弗雷拉既慌张又尴尬。经过他们住下的那酒馆,依稀看到了胖阿姨也站在街边探头探脑,她赶忙低下头。   最后,弗雷拉与门西勒刺鸟二人被强行分开,她被单独推进了一间牢房。   “先待着。”那名士兵仰着鼻子说,“一会儿有大人物来审你。”   弗雷拉爬坐起来,只觉得头昏脑胀。她甩了甩脑袋,努力适应着昏暗的烛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里极度的阴暗潮湿。应当有不小的年头没见着阳光了。房间狭小,除了一捧干草什么都无,那甘草上还有几滩分辨不出是什么的暗色污渍。   “喈喈,小女娃子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抓进来的?”   弗雷拉乍一听到这沙哑尖锐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半天才找到这声音的来源。   隔着一个走廊,斜对面的牢房里,一个干瘪的老太婆正呲着掉光牙齿的嘴朝她笑。那人两只手抓着门栏,手上的指甲长得都卷了起来,眼睛大得畸形,头发浓密而干枯,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几乎分不出来那是头发还是干草。   弗雷拉张了张嘴,还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   “哟,抓错了啊。”老太婆翘起尖尖长长的小指抠了抠脸,“敢情又没人陪老婆子说话喽,老婆子在这儿坐了快一百年,也就前几天来了个半死不活的。”说罢朝弗雷拉的左边努了努嘴。   弗雷拉转头一看,才看到左边的牢房还躺着一个人,   “她……”   “没多久前进来的,喈喈,很快就被抓去打了一顿。之后便一直这么躺着了,送来的饭也都没吃,估计不久就咽气了喈喈。”老太婆没理会弗雷拉,自顾自地说道,“这里是重罪牢。”   弗雷拉有些恍惚地说了声谢谢,没再回话,走去干草堆上坐了下来。   老太婆觉得没趣,也咕哝着走了回去。   世界彻底安静。左边那牢房里的人一动不动,连微弱的气息都无,或许便是像老太婆说的那样,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弗雷拉觉得全身不舒服,耳边心脏的鼓噪声越来越大,像是要被这周围死寂给挤爆了似的。   ——也不知道门西勒与刺鸟怎么样了。还有黎米尼丝和德里亚。   ……安卡,安卡现在在哪里呢。   她实在受不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开始尝试着转动魔脉吸纳周围的元素力,却发觉这儿的游离元素少得可怜。无奈之下,她干脆从储纳戒指中拿出一块有半个脑袋大小的千层银,又从兜里摸出一把小锉刀,开始就着昏暗的灯光将千层银一层一层地分离开。   从小至大,兄妹两人没有接受过异人的专门训练,天眼与海眼的应用估计还停留在最初级的层面上。但于弗雷拉而言,周围本来就没那么多结界迷障让她看穿了这个看那个;于门西勒而言,他至今也没瞧上哪家姑娘小伙儿,媚眼儿也就无处可抛。   即便如此,兄妹俩还是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挺好用。比如能够看得比人家远,能够看得比人家细,能够特别迅速地适应光线的变化。   弗雷拉对这里的光线是彻底适应了。很快,她就完全专注在千层银的分层当中。千层银是生长在火山口的秘银,未被采掘之前,一直包裹在稠状的岩浆之中,导致它的质地十分坚硬。几层下来,弗雷拉便觉得自己的手完全赶不上眼睛了,右边肩膀隐隐酸痛,额头上甚至除了点儿汗。   “千层银的层隙之中,有二到三个气孔。先连通两个气孔再横切,会省力得多。”   弗雷拉抬头一看,见那老太婆不知何时又走到了门栏边上,依旧以枯瘦的双手抓着门栏,背极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原来是这样——弗雷拉翻动着手上的千层银,果然找到了层隙之中微小的气孔——一般人谁又会去细究这些常见矿石的纹理!   她赶忙真心道了声谢,略一思索,便把整个小工具袋子从兜里提了出来,一阵翻找,拎出一对平而细长的凿子。   她先是用左手将千层银固定在屈起的膝盖上,细细看准了气孔的位子,右手攒着一把小凿子对着气孔用力而快速地击打。   ——果然这样相对省力些!她受到了鼓舞,手下不由更快了,在确定了相对的气孔位子之后,她便不再像之前那样翻动千层银,而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用力凿着。   很快便凿通了。弗雷拉将细长扁平的凿子整个插入,左右使劲儿一错,千层银被轻轻松松地分成了两半。   熟练熟练,熟都是练出来的。   在这般分开数层之后,弗雷拉发现绝大部分的层隙中都有两个气孔,少部分有三个,而其中两个气孔总是隔得挺远,几乎就是相对着的。于是弗雷拉凿着凿着,干脆左手也摸起一把小凿子,两只手一紧,右手猛地握着凿子精准且大力地凿在气孔上,待那块千层银往左飞去时,左手便趁势握着凿子往相对的那个气孔凿去。   刚开始,几乎每来回个两三次就要砸到地上。偶尔砸中弗雷拉的腿,还能换得几声痛呼。不过渐渐地的,弗雷拉愈发扎实地掌握了其中的诀窍,动作便流畅合理得多了。   终于,她左右开弓地凿穿了一对儿气孔。两支凿子在千层银中触到了,她一挑眉,直接手腕一抖,使了体术上的柔力将最上面凿出来的那一层平推出去,任由其落在地上,手上则完全不停,眼睛一扫辨认出下一层的气孔,右手的凿子便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经过一路的锤炼,弗雷拉的双手已经完全具备了一名炼金师的灵活程度。   弗雷拉尚沉浸在炼金的世界中。对面牢房,那人依旧维持这个佝偻而诡异的姿势,两只眼睛猫一般地盯着。   ————————————————————————————————————   弗雷拉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她昨夜倦极而睡,但这个环境终究让人十分的不安及不适。因此耳边才响起那种重型靴子踏上地板的声音,她便彻底清醒过来。   她先是瞟了一眼对面牢,果不其然发现那人也已经醒了。她犹豫了下,还是点头道了声早安。   意料之中并没有得到回答,她也不在意。脚步声渐近,她不由也上前抓着门栏,斜着眼向外头张望。   很快便有两个城卫队打扮的人出现在那儿。两人看着很闲散,其中一个一边打呵欠一边说着什么,弗雷拉竖着耳朵听了听,因为地下回声有点儿重,只能依稀听见是在抱怨早晨的面包烤过了头。   两人走近,确认了一下房号,其中一个便打开了弗雷拉的牢门,道:“出去吧,城主大人要审你。”   弗雷拉盯着牢门那处的地板不说话,脚步却没有向前。她脑中一直浮现旁边牢房那个奄奄一息的身影。   城卫队的士兵不耐烦了:“磨磨蹭蹭做什么!”说罢将佩剑摘了下来,哐哐地敲着门栏:“快点儿。”   弗雷拉瑟缩了一下,急忙低头走了出去。   一路上弗雷拉规规矩矩地走着,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派派后花园扯。来到一间禁闭的房门前,一个士兵看着她,另一个上前朝门边的侍卫说什么。那侍卫皱着眉将弗雷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摇摇头将那士兵数落了一顿。只见那士兵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一副镣铐一捆麻绳,不等弗雷拉反应过来便将她双手背在后头捆了个严实,脚上也戴上了镣铐。   弗雷拉从没有觉得这么不自在过。她踉踉跄跄着被推了进去,只是低头盯着脚前面的一块地板,不动不言,手指头却忍不住在后面一下一下用力抠着绑着她的草绳。   “德里亚,你说这个小姑娘是异人?”   弗雷拉蓦然抬头,脑子却一阵晕眩。还不待她看清楚,身后的门又是一开一合,刺鸟惊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德里亚!”   弗雷拉回头一看,才见着刺鸟和门西勒的一个大概轮廓,就又被一把摁了回去,脖子生疼。   她只眯了眯眼,不说话,细细地将完全是个精灵模样的德里亚、德里亚旁边神色依旧高傲但总带着些不安的黎米尼丝、黎米尼丝手里软趴趴无声无息的壶豚、还有中间将铁灰色头发整整齐齐梳在后头的城主大人佐罗亲王,看了个遍。   “哪一个是她的兄长?”城主大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惹人生厌的金属腔。   德里亚答道:“最右边那个个子稍高的,深色头发的就是。”   “有意思。”佐罗亲王拿起红茶饮了一口道,“抬头来我看看。啧,见着还小。仗着自己是异人胡作非为吗,给你个机会,自己将极阳之花魔杖交出来。”   后面便有人帮她松了绑。   弗雷拉压下极力想要辩解的欲望,只是扫了眼黎米尼丝,便嘴角弯弯地将已经用得很合手的魔杖从储纳戒指中拿了出来,规规矩矩交给一旁的士兵:“大人请。”   黎米尼丝看着那魔杖在佐罗亲王的手上翻转着,眉头紧皱,眼中一片复杂。   佐罗亲王放下魔杖道:“方才我接到了少精灵王殿下的来信。虽说是殿下的朋友,你们毕竟还是个人类。是否遣送去帝都异人团的问题,我会派遣我的亲信将你们带至边陲之地的祖玛要塞,到时候再议。明日就启程吧,异人团缺少异眼很久了。”   “对了,”佐罗亲王一手握着茶杯欣赏着上面描金的花纹,“将那小姑娘的储纳戒指翻出来看看,别带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老人家受不起。”   旁边立刻有侍卫应诺,一个箭步上前便粗鲁地将那戒指扭了下来,另一个侍卫则一把扯下了她系在腰间的布口袋。随即,两人开始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东西。   几套半新不旧的换洗衣服,一大堆炼金材料与成品,各种各样的炼金工具,一只老多特雕的木头鸽子,一摞一摞的书,还有一只滴溜溜的橙子。   周边的侍女侍卫都在小声地笑着。这满足了他们对于一个村姑,一个平民,的绝对优越感。   弗雷拉依旧只是沉默着看着脚尖前的那块地板。   Part.21<羊皮靴与指甲锉>   Part.21   侍卫们将地上的东西翻来翻去,书翻乱了,材料被堆砌得乱七八糟,甚至将姑娘家的衣服一一拿起来抖了个遍。周围的嗤笑声更大了。   待大家看得开心看得腻了,两个侍卫才起来回报亲王说,建议将这些炼金相关的物什全部没收。   弗雷拉松开咬着的嘴唇,一字一句清楚地道:“不可以。昨天被你们抓来之前,我才答应了火与金的贡戈里前辈为他炼制五十管去湿药剂。”   佐罗半笑不笑地撅着嘴唇说:“火与金啊,我们小小的城主府可不敢得罪火与金。那些书本什么的也别收了,免得几天后少精灵王殿下也找我要说法。”   亲王放下红茶,吩咐道:“抽调几个有礼貌的,送我们的小炼金师去火与金。”他轻轻弹了弹左手上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只是我们城主府实在不宽裕,没有客房,明天启程前,还委屈各位再去牢里住一晚了,各位千万别去异人团告我的状。”   说罢,大笑而出。   ————————————————————————————————   在弗雷拉坚决不退让的态度下,最后是三个人与六名城卫队士兵一起前往火与金。   刚一进门,就看见那个永远笔直站着,戴着单片眼镜的姑娘。   “萨曼莎,”弗雷拉开口唤她,“小白狗怎么样了?”   “无碍,医生说它只是吃多了馊掉的骨头,肠胃有些糟糕。”萨曼莎推了推眼镜,探究地看向后面的一排城卫兵,“不知各位大人要买什么?我们每周都会将货品名单直接送去城主府,可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   其中一个士兵行了个礼,道:“我们是遵亲王命令,前来监视重罪犯人的。”   “弗雷拉?”萨曼莎惊讶地看着她。   “不,我没做什么,我们都没做什么。”弗雷拉勉强笑笑,拉着萨曼莎往里走去,“我来找找贡戈里前辈。”   萨曼莎止住她,严肃地朝那六个士兵道:“我们十分乐意遵城主之命,但谢绝军队进店也是我们火与金的规矩,城主大人这番的确让我们十分为难。这样罢,我带这位炼金师小姐与她的同伴去结算物品,还请各位大人就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大家各退一步可好?”   不等士兵回答,她便挥了挥手,不知何时走近的几位彪形大汉便鱼贯搬着椅子,瓮声瓮气地请士兵们就坐,同时还有几名兔女郎上前奉上了茶水点心。   “走吧。”萨曼莎扯着弗雷拉往贡戈里的柜台走去。   阿珠早就被外头的喧闹吸引得一眨一眨,这会儿看到弗雷拉他们走来,眨的频率更加快了。   弗雷拉蹲下身捋了捋它的睫毛,低声道:“抱歉,阿珠。我没保护好阿壶,它让人抢走打晕了,今天没法来陪你玩了。”   “怎么了小女娃子,刚才外面吵吵嚷嚷的是城卫队没错儿吧?我依稀闻到了佐罗亲王家讨厌的味道。”贡戈里摇摇晃晃从柜台后头绕出来,将急得想要把自己□的阿珠一脚踹进去。   “就是他们家。”萨曼莎将单片眼镜摘下来擦了擦,语气颇有些金贵的不屑感。   什么要交货的五十管祛湿药剂自然是没有的,弗雷拉也只是随口一编。她非得要到这儿来,是谨记着老多特从小叮嘱她“别闷声不息地就让人家拐走喽起码在被拐走的路上嚷嚷个几声哇”的话,也是出于某些阴暗怯懦的心理,想要看看新交的朋友是不是能够帮得上忙——在如今他们几乎毫无所依的情状下。   ……不,还有安卡。……还有安卡……吗?   但看到萨曼莎,贡戈里老头儿,还有阿珠后,她突然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并在心中耻笑自己的厚颜。   如此一想,弗雷拉倒是坦然了。不过结识几天,能够谈得来就算是缘分,又何必再多纠缠些什么。   弗雷拉仔细帮阿珠拍掉眼皮子上的鞋印,笑着说:“不过是被一个无良大叔坑害了,各人有各命,今天不过来和你们道个别,也想借着你们店的势力掉掉那帮子人的脸。”   贡戈里皱着眉想说什么,却被门西勒拦住了。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一向沉默的门西勒上前了一步,工工整整地朝贡戈里行了个礼,道:“我明白弗雷拉,她从小人缘好,在马场的时候就已经习惯靠着朋友来化解难事。昨日突然被捕,还是被一起的队友出卖,她在惊慌之下也果真想到了来借你们的势力。我之前并没有阻止她,也是因为我的私心在作祟。不过……此事着实有些牵连,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该将友人拉扯进来。”他再次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这回是朝着贡戈里与萨曼莎两人:“两位对我们的照拂,暂且不提。只望能够以此表达我们的歉意。”   弗雷拉看着身前兄长的背影,觉得鼻头有些酸酸的。她忙于刺鸟一左一右地也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   贡戈里一脸不耐烦地吧唧着嘴,萨曼莎则微讶地看着三人,难得不再站得那么用力了,两只手胡乱摆着说不出话来,脸上甚至染了一层粉红。   “噗。”刺鸟率先笑出来,被萨曼莎狠狠瞪了一眼。   “就这样吧,”弗雷拉望见朝这里探头探脑的城卫队们,示意兄长与刺鸟该走了,“如果……如果还能见面,我就给你们各自做一副眼镜?你们的眼镜都太难看了啊哈。”   “不讨喜的丫头!”贡戈里啐道。   待三人离开后,贡戈里脸色沉了下来。   “去查查看,那讨人厌的‘蛞蝓亲王’又在做什么。”   “是。”   ——————————————————————————————————   三人正在街上闲逛,后面跟着脸色不豫的士兵们。   弗雷拉以“今早亲王大人也说了,我们并不是犯人,而作为旅人。每到下一个落脚处之前,我们都要好好地备齐各种常用物的”为由,要求逛街。   士兵们自然不允,其中一人道:“城主府会为各位准备好一切。”   刺鸟急忙摆手,恳切道:“城主府素来廉洁得很,早晨亲王都说了,连一间客房也腾不出来。我们怎么好意思麻烦城主大人为我们准备这些杂物,万一坏了名声我们和赔不起。”   士兵们哑口无言,只好派了其中一人回去报信,另外五个严密盯着三人的一举一动。   三人说是这样说,却到底没有买什么。只是在弗雷拉经过一家叫卖得特别响亮的日杂店时,犹豫了一下,进去用九十个铜子儿买了个挺不错的指甲锉出来。   刺鸟笑话她姑娘家就是爱漂亮,弗雷拉也不反驳。倒是刺鸟说着说着将弗雷拉上下扫了一眼,猛然看见她掉了半个跟的鞋子,便顺势将兄妹两人扯进了一家不小的鞋店,说给弗雷拉买双新鞋。   弗雷拉扭不过他,见兄长大人也一副该买的模样,也就只好进去了。出来的时候,脚上已经换上了一双虽然不贵,却很舒适耐穿的小羊皮靴子。有点儿小跟,穿起来踢踢踏踏的很精神,还当真是刺鸟一人付的钱。   进店挑选时,自然又因为后头缀着的五个士兵而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不过三人彻底脸皮比地厚,照样说说笑笑。正当弗雷拉闹着要出钱给门西勒买一条新腰带,并说让门西勒帮刺鸟挑一把新鞘子的时候,传信那人气喘吁吁地来了,说没见到城主大人,但德里亚大人命令即刻将三人带回去。   听到这个名字,三人脸上都不好看。却也没有再起事端,跟着士兵回到了城主府。   原以为德里亚这么急着召他们回来,定会与三人见个面。就算不向他们解释——亦或是耀武扬威——一番,指责警告总是免不了的。   不想,却是三人直接被分开,带进了昨天的牢房。   士兵将门错咔哒一声锁上,便踢踢踏踏着出去了。   弗雷拉呆坐了一会儿,才想起方才上街买的东西。   她将还包装得好好的指甲锉掏了出来,手法力道都极其精准地扔进了隔了一个走廊的斜对面牢房。   “喏,婆婆,今晚是我呆在这儿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下午恰巧能够上街逛逛,就顺手帮你买了这个。昨天瞧着你挺不喜欢那指甲的,现在可以修一修了。”   ……也不知道,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上街逛逛”。   那老太婆似乎有些惊讶,愣了老半天,才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爪子一样、指甲长到扭曲的手,抓过了那指甲锉。   弗雷拉等了半天,既没见她说话,也没见她拆包装。于是耸耸肩,径自躺下。虽然现在外面的时间才到傍晚,不过她不准备再用功了。明天还有太多的未知和危险等着她,养足了精神才不容易垮。   迷迷糊糊间她翻了个身,听到走廊对面传来不规则的挫指甲的声音。她勾了勾嘴角,继续放任自己沉睡。   ————————————————————————————————————   “德里亚,这次多亏了你。” 书房中,佐罗亲王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将推门而入的精灵德里亚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眯起眼睛,“立了大功。以后呢?可是要和你那漂亮的精灵女人回去精灵族了?”   “怎么会,”德里亚急忙跪下,“我对红方帝国的效忠之心永远不灭。自小以来,看着红方帝国一统大陆就是我最大的梦想!”他下垂的眼睛中,毫不掩饰地闪耀着一种狂热。   “哦?”佐罗亲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我会将你这份心意上报给我亲爱的弟弟的。”他细细戴好手套后拍了拍德里亚的肩膀,“那么遣送之事就交给你和诺夫了,其它不用我多说——异人团确实是渴求异眼很久了啊。”   “是,我都明白!”德里亚仿佛全身血液被点燃,变成精灵后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为了帝国!”   “为了帝国。”佐罗亲王符合了一声,挥手让他出去了。   门阖上的瞬间,一只白手套被丢弃在垃圾桶中。   “……非我族类啊。”   Part.22<少精灵王的回忆>【慎】   Part.22   “异人团?里面全是和我一样的人吗?”刘海还没盖过眼睛的弗雷拉对什么都好奇,扯着精灵的袖子要他讲故事。   精灵没把脏兮兮的小手扯开,眼里却闪过意思不怀好意:“想听?异人团,对于异人来说,是最可怕的地方了。”   小屁孩示意精灵快讲快讲,一边得寸进尺地将自己整个蹭在精灵的衣服上。   “异人团啊,”精灵眯起眼睛看着从叶片之间点点滴滴撒落下来的阳光,回忆道:“当初父王带着我进帝都的时候……”   “我并不觉得,您插手异人团是个好主意,尊敬的精灵王陛下。”红方帝国国君,光辉十五世双手指节交叉撑着下巴道。   “这也并非吾辈所愿。”精灵王的声音如同酿就了百年的晶果酒一般低沉而香醇:“只是前日伟大的女神降下神谕,令我亲来解救精灵一族的血脉。长老立即将神谕转达给我,这才使我匆匆赶来。”   光辉十五世的脸色略有不豫:“机要团团长在哪儿?让他自行过来向精灵王陛下谢罪。”随即转向精灵王道:“精灵王陛下一定有所误会,所谓异人,那便首先是我人族子民。恐怕是下面那帮子不经用的又疏漏了,一会儿带陛下去新带来的那批异人那儿看看。”   “不必。”精灵王依旧端坐,“女神既已降下神谕,那精灵血脉必然在异人团中。”   光辉十五世无法,纵使气恼,总归还是一挥手允了。   安卡梅洛斯站在父亲身后,心里愈发期待与好奇。   异人团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森林女神一向爱护血脉到了偏执的地步没错,但居然降下神谕,亲指精灵王前去这个异人团,拯救一名身上带有精灵血脉的混血异人?   异人团处于皇宫的地下。虽然入口在地面上,但安卡梅洛斯能够感觉得到,前方的路在缓慢地向下倾斜着。   带路的侍卫齐齐上前,四人一同插入钥匙,再合力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大门。   一踏进门,安卡便忍不住大大的皱了下眉。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四面有高高的壁柱,其上有许多掩着的房门,还有零星几个装潢华丽的座位。整个地下空间被建造成了角斗场的样子。   而其中,扑面而来的恶念和近乎疯狂的绝望简直要让安卡忍不住转身而出。   “宁心。”精灵王的声音缓缓响起。音量不大,却像一记重锤,将安卡脑中的纷乱全数砸碎了一般。   安卡梅洛斯赶忙定了定神,随着父亲往里走去。   “精灵王陛下,异人都,都在各自的训练房当中,您看这……”侍卫领他们上了楼,却并不打开靠近楼梯最近的房间,而是一脸为难。   “无妨。”精灵王微笑道:“我能感知到我族的血脉,你只要领着我走过每一扇房门便可。”   侍卫松一口气,殷勤地在前头领路。   虽说已经定了神,但终究没有继位、还不曾接受传承的安卡梅洛斯依旧不能算是成年精灵,精神层面的防护略有不足。而精灵一族天生便是十分敏感的,纵使他并没有刻意去听,一扇扇门之后那几乎变了形的尖叫和咆哮依旧让他感到十分不适,心中不免对这个地方又厌恶了一分。   侍卫只是带着精灵们顺着走廊而行,自然就走得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已经走上了第五层,路过了上百个房间。   第五层刚绕到一半,精灵王脚下一顿,径直走到前方一扇面前。侍卫正要过来给他开门,他却伸手轻轻一抚,那门便消失无踪。   侍卫呆愣在那儿,就慢了一瞬,精灵王与少精灵王便纷纷迈步而入。   只见房间里有三个人。一个是穿着机要团黑色团服、带着黑色半面罩的人,他站着;一个是脑袋稍大,身子却骨瘦嶙峋而显得有些怪异的少年,他跪在地上,身体微微向前倾着;最后一个,是一名正对着大头,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他正光裸着上身瘫坐在墙角,面色苍白而惊恐。   “你在做什么!不要!纳利尔!”男孩恐惧得瞳孔缩成了一团,“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哈,哈,别听那个魔鬼的话!!!”   “动手。活人的内脏与死人的内脏成分完全不同,没有亲手分析过,你要如何去破坏!”机要团黑衣人背对着门,朝纳利尔不耐烦地叱道:“他又死不了。”   仿佛这句话触动了纳利尔。在门口,安卡看不见纳利尔的表情,只见他朝墙边那少年伸出手,那少年还在惊惧地喊着什么希望唤回友人的同情。   纳利尔的手碰上那少年的肚皮。随着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少年白皙的肚皮上以飞快的速度烂出了一个洞,花花绿绿的肠子以及其他内脏扑哧扑哧地滑落出来。   少年的惨叫渐渐变成了短促的尖叫声。纳利尔将手指插入了内脏当中,细细地抚着,仿佛在感觉着什么,对最好的朋友的尖叫,充耳不闻。   “够了。”精灵王一声叹息,往前踏了一步。   惊讶地转过身来的黑衣人以及手还插在内脏中的少年,突然碎裂开来,变成了无数血与肉块。   唯剩下瘫坐在墙角,依然在短促地、歇斯底里地尖叫的少年。似乎周围的变化并没有让他有任何感官上的接纳,他微微动了动眼珠子,似乎是看到了进来的陌生人,却又似乎没有。   精灵王先是蹲下,替少年拿出内脏中的两只断手。同时咏唱了一段咒文,便见到少年的肠子在不断地回缩,最终腹腔闭合,肚皮上依旧白皙。   他抱起渐渐安静下来的少年,抚过他的双眼道:“这只是一场梦罢了,醒了之后你便会全数忘掉。这样好吗?”   “……好。”少年张了半天嘴,才极其微弱地应承。   从安卡的角度,他能看见在父亲的手掌下,少年的眼睛并未完全闭上。少年正斜下眼,死死地盯住血泊中的两只断手。   安卡看出,他微微掀动的嘴唇在念着“最好的朋友”。   ——————————————————————————————————   精灵讲完故事,等着小屁孩自己被吓得跳开。却只见她皱了眉厌恶道:“交上这样糟糕的朋友,真是做了八辈子的孽。”   精灵先是微微感到不甘,随即却又展眉无奈一笑。只用力将小屁孩的头发揉乱了事。   弗雷拉却知道,在听完这个故事之后,她做了整整一年的噩梦。   她刚刚被一路关押着带到了边陲之地的最后一座城——祖玛要塞。一路上,德里亚与黎米尼丝都跟来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再确认了壶豚只是单纯的智慧型宠物之后,他们将壶豚还给了她。虽说壶豚现在还是蔫蔫的,但至少是恢复意识了,也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   弗雷拉在确认壶豚无碍后,一路上见缝插针地将重要的东西都转去了它那儿。最后她略一犹豫,还是拜托壶豚费劲地吞下了老多特刻的木头鸽子。   果然,要塞的士兵们在接手他们时,进行了一次搜身。她的储纳戒指便被强硬地收走了。   但之后他们受到的礼遇超乎想象。弗雷拉原以为三人又会被关进哪一个大牢中,不想他们被安排进了一个大套间,有厨房,有浴室,甚至还有个视野不错的阳台,设施相当齐全。   三人自然没有什么好好享受的心思。果然,没过多久,德里亚与佐罗亲王的特使诺夫两人簇拥着一名大汉进来了。   “这是费马尔将军。”德里亚介绍道。   弗雷拉站起来行了个礼,刺鸟依旧摊在沙发上赖赖地挥了挥手道“哟你好哟”,兄长大人依旧分腿正经地坐着,如接见下级一般朝将军点了点头。   “……”   好在费马尔将军也不是个计较的人。他径直寻了个位子坐下,道:“佐罗亲王说你们偷了公主定制的——”   “极阳之花魔杖。”德里亚站在费马尔将军身后,提醒道,   “对,极阳之花魔杖?”   “这是误会,”弗雷拉不卑不亢,“那时我们正在蘑菇林里,是少精灵王殿下和黎米尼丝小姐先行奔了出去,我们兄妹俩脚程慢,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和魔兽对战了。那魔兽是我侥幸杀死的没错,但后来是黎米尼丝小姐剖开了它的腹腔,少精灵王殿下打开的匣子。”   “匣子里装的就是那个鸡尾花魔杖?”   “是极阳之花魔杖,”弗雷拉默默抽了下嘴角,还是正了正脸道:“匣子里似乎不是殿下要的东西,于是殿下便发话将那魔杖给我了。”她顿了顿,接着说:“我也是听殿下说了才知道这魔杖的名字。而刺鸟他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德里亚并没有打断她,只是脸色微沉。   将军卷了卷乱糟糟的一下巴胡子:“唔,行。我记着了。待那精灵女人找了少精灵王殿下来,我会找他们问问看的。”   “多谢将军大人。”   “那么这事就算是了了。”费马尔将军挥了挥手,“佐罗那发霉脸就爱为难小孩子,我们不管他。你们也别担心,公主早就放出话说不要那个鸡尾花小棍子了,等帝都那边的命令下来,你们安安心心去异人团就好。”   在听着前半句的时候,弗雷拉只觉得这几日来的阴郁全都一扫而空;可随着后半句的出现,仿佛有一柄锤子将她一锤砸得懵透。   “……异人团。”她下意识默念着。   “虽说你们这个年纪进去实在大了点儿,我听说有的小娃子眼睛都还不会争就被收编了。但也别气馁,听说你们是眼睛不太一样?那挺稀有的啊,进去好好锻炼锻炼,未必没有前途。”费马尔将军将德里亚呈上来的水一口喝空,便站起来告辞道:“将军走了。这几日你们可以来找兵蛋子们练着玩儿。”   Part.23<器官交易进行中>   Part.23   他们身在数十万大军军营,一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边陲之地,一端是渐渐令人胆寒的红方帝国。左右不知出路在何处,弗雷拉便老老实实地跑去小厨房做饭——总不能平白把自己饿死。   食材倒是丰富。三人合力之下,也做出了满满一桌足够十人吃的饭菜。弗雷拉还特地用老萝卜雕了好几只花儿,这盘菜那盘菜都摆了几朵。   只是饭还没用完,门又被推开。   德里亚带着几名士兵走了进来。   “刺鸟,将军大人说此事与你无关,你可以先离开了。明天一早便出发,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兄妹二人回身看着目瞪口呆的刺鸟。接着,门西勒往他肩膀锤了一圈,弗雷拉也推了他一把。   “走。”   “路上当心些。如果还有回去风暴城,帮我去火与金报一声平安。……如果有回去佣兵之城就更好了,也帮我向父亲带一声。”   刺鸟瞪着两人。好半晌,他不耐烦地扯开了领口的一粒扣子,系好靴带,复又检查了下贴身的匕首:“行,行,一句话五个银币啊。”   “真不讨喜!”弗雷拉笑骂,心里却舒了一口气。   刺鸟原本就是无辜被扯进来的,他们一直心有愧疚。如今刺鸟能够先离开,实在是一件好事。   德里亚和士兵们见三人如此配合,便也没说什么,转身欲走。   就在此时,刺鸟猛地一踢后跟。   众人只见一道残影划过,德里亚迅速抬起前臂抵挡,却还是痛叫一声。   士兵们只是惊了一瞬,毕竟是在边陲之地生死边缘锤炼出来的,他们很快便反应过来,几人纷纷拔出兵器上前。   整个过程不过几秒。兄妹俩还来不及上前,就见刺鸟被扭住双手摁在了地上。   从弗雷拉这儿看去,只能看见德里亚的小半张脸,不知他究竟是否受伤,又伤到了哪里。   还不等有人发话,德里亚便扭曲着脸,屈起膝盖狠狠地顶上刺鸟的肚子:“贱民!”   “呸。”刺鸟脸色死白,眉头皱得能揪出个疙瘩,嘴角却一直这么痞气地扯着,朝德里亚啐出一口血沫。   “刺鸟!”弗雷拉急忙冲过去,不由分说捏住扭住刺鸟的那只手腕,侧身避过对方擒过来的手,指尖用力一捏一错。   抬头,门西勒已经与德里亚对峙起来。   “哎哎哎怎么回事这里!”声音渐进,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走了进来,“都松开都松开,非操练时间严禁械斗都忘了吗!”   “团长,是这样……”   其中一名士兵比划着在解释,弗雷拉顾不上其他,先让刺鸟喝了几管内伤药剂下去。不一会儿,有人喊道:“将军来了。”   弗雷拉还没转头,却感觉到刺鸟往她的手中塞了一个略微冰凉的东西。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第一次使用契约强行塞进了壶豚的空间里。   将军大人昂首阔步地来了。   “叫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放个人也能放出场架来!皮子痒?操练得不够?今晚都别睡了给将军出去边陲之地打魔兽去!”   众士兵纷纷立正行礼,费马尔将军烙饼一般大的手一挥一挥,士兵们便纷纷小跑着离开,不知是否当真组队打魔兽去了。   弗雷拉这才看到,德里亚年轻了好多的一张俊脸蛋儿被刺鸟从眉心、经过鼻尖、再到下巴,划了不浅的一条的血痕,像是把整张脸劈成了两半似的。加上他此时扭曲的表情,显得更加狼狈诡异。   她认得,把人脸从中间烙下血痕,在大陆上,是“背叛者”的意思。   ——可惜刺鸟划得歪了点儿。   费马尔将军神色莫名地看了看德里亚,再看看还蹲坐在地上,被弗雷拉扶着的刺鸟,动了动嘴唇道:“谁动的手?谁先动的手?”   刺鸟伸出食指一捋鼻尖:“本大爷。”   “哟,牛气。”费马尔将军讽笑一声,“你也别走了,就留在这儿陪兵蛋子们松松骨头吧。不过我可不敢让你再待在这招待厅了,你随便砸个桌子就得去掉我小半年工钱。跟我来吧兔崽子。”说罢,转身点着德里亚道:“我听过你的名字,不就是帝都城卫队那个被人栽赃了几次的半精灵嘛。现在变成精灵了?很好,好好珍惜。这里不是帝都,也不是佐罗的风暴城,我家兵蛋子都是魔兽肉养大的,别把乱七八糟的套路使在我这儿。”   费马尔将军一把提起刺鸟,走了。   德里亚全身微微抖着,恨恨地看了兄妹俩一眼,摔门而出。   “我喜欢将军那样的男人啾。”壶豚细声细气地说。   ————————————————————————————————————   弗雷拉盘腿坐在床尾,玩着壶豚的尾巴道:“刺鸟不会有事吧?”   “费马尔将军耿直,应当不会害他。”门西勒答。   “我也觉得,其实我觉得他今天将德里亚划成了那个样子,跟着将军混在军营里反而更好。”弗雷拉戳戳壶豚,“阿壶,把刺鸟的匕首吐出来。”   “喏。那时候刺鸟将他的匕首塞了过来,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过搜身的。他没有武器怎么办?”   门西勒闻言皱了眉:“什么时候的事情?”   “费马尔将军刚进来那时候。我不会用匕首。”弗雷拉苦恼地将匕首丢给壶豚让它吞回去,“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没让他们知道阿壶也有一个小空间。”   一阵沉默。   “哥,我们会被送去异人团么。”   “一定不会。”门西勒揉揉她的脑袋,“去睡吧。”   “也是。往好的方面想,我们现在已经很接近浮空城了。”   弗雷拉听话地回去了。盖上被子好一会儿了,却又将壶豚弄醒:“阿壶阿壶,麻烦把精灵的那个炼金本子吐出来——对对就是那个《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   她拿过小本子,翻到了最后一页。上面精灵的字迹还在:“若是村中出现穿戴斗篷的银发来人,立刻撕掉此页,并让黎米尼丝告知我速归”。   撕掉它的话……安卡会有察觉吧?   她明明知道在风暴城时,佐罗亲王便联系上了安卡;她明明知道精灵之间也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她明明知道方才将军说黎米尼丝已经动身了,指不定他们现在都已经碰了面。   但她还是想要以自己,以弗雷拉的身份,向相处了八年的精灵求救一次。   “嘶——”   那纸页,先是落在了床的边缘,随即打了个旋儿,跌进床下的阴影之中。   ——————————————————————————————————————   一连几日,无论是他们恐惧的帝都,还是弗雷拉期盼的精灵,都没有音信。   突然有一天有士兵来传,说将军在等着他们。   应当是有消息了,只是还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消息。弗雷拉随着兄长大人忐忑地推开门。   刺鸟已经到了,瞧见兄妹俩,便几步走过来与二人站到了一起。厅中,费马尔将军却不在。属于他的最高位空着,左下坐着一个伯爵打扮的矮胖男子和佐罗亲王属下诺夫,右下坐着安卡梅洛斯、黎米尼丝与德里亚。   弗雷拉只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沉下去。她赶忙极力摆脱这种消极感,跟着门西勒朝几人行了礼。   “就是这对儿兄妹?”伯爵倾了倾身子打量着二人,“年纪大了些啊。”   弗雷拉觉得他长得像一个诡异而肥胖的巨大婴儿。   “如伯爵所说,他们兄妹从小和普通孩子一样养大,到这个年龄,对异人团也没有太大作用了。”安卡笑着说,有些意味深长。   “可架不住他们是异眼。”伯爵回道,“陛下一听说是异眼,就吩咐我一定要把他们带回去。”   “其实……”   安卡才开口,伯爵便伸出一只肥短的手指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安卡颇有教养地收住了话头,行了一个精灵的礼,示意对方先说。   “陛下知道少精灵王殿下想要什么,”他故作俏皮地挤了挤眼睛,“说来,异人团更期盼天眼的加入。但既然尊贵的精灵朋友急需天眼,我们陛下自然乐意做个人情。海眼我们带走,天眼就送给精灵族了。”   安卡梅洛斯眼角透出了几分狠戾。那伯爵感到了迎面而来的迫力,掏出一只手绢印了印渍出汗来的额头,依旧朝精灵诚恳地笑着:“说到精灵领地中生命之泉与智慧之泉同时出现迷障的事,我们陛下也关注了好些年了,想要为精灵朋友们分忧,却总是没有机会。极阳之花是神物,可遇不可求。殿下莫怪公主任性,我们都知道两口精灵泉是要讲究平衡的,这极阳之花只有一朵,交给您也只是让您多一份为难。”   “我们已经有另一朵极阳之花的踪迹了。”安卡梅洛斯冷冷道。   “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天眼的效果也不差嘛哈哈,恰巧一只眼珠子一口泉,没有比这更平衡的了哈哈。”伯爵爽朗笑着,又从口袋中捧出一只镶满宝石的小盒子:“这是陛下代公主表达的歉意——少精灵王殿下,你们恰好还缺一块龙喉吧?这可是光辉十四世陛下亲手猎得的,只与精灵朋友们换个五十份未受污染的生命之泉泉水,意思意思罢了。”   安卡看着眼前躺在盒子里的龙喉,没有做声。   伯爵再接再厉道:“公主也说了,给精灵朋友们带来了些麻烦,十分抱歉。这极阳之花魔杖造得还不错,就由殿下处置吧。”说罢,将手中的龙喉和魔杖一起,恭敬地推向精灵一方。   沉默良久。   安卡梅洛斯终于长叹一声:“正是因为精灵之泉的状况同时加剧恶化,我才不得不……代我向陛下致敬。”前半句话,却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这就太好了。”伯爵一拍双手,眉开眼笑地道:“陛下还说,生命之泉不急。我们静候精灵族中两口泉水恢复原状的佳讯!”   “一定不会拖欠陛下。”安卡梅洛斯收起龙喉,将极阳之花魔杖推给黎米尼丝:“这便给你吧。”   “抱歉,殿下,我不需要。”   “什么?”安卡有些惊讶。德里亚则是不可置信中带点怨怼地看着她。   “是的。我不需要。”黎米尼丝直视着安卡,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也罢。”   伯爵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站起来愉快地道:“现在就开始吧。陛下这次确实很心急。”   安卡梅洛斯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站起来朝弗雷拉走去。   弗雷拉觉得,自己就是站在那儿等着被买去拉行李的劣等马。只能站在这儿一动不动地听着贩子和买家讨价还价,连挣扎的余地都无。   是的。从他们进来行过礼、被伯爵仔细一打量之后,就被无形中的力量定住了。她一直半垂着头,听着前方的对话,如置身于冰窖之中。   ……她想看看安卡的表情。   这片大陆上,普通人族依旧只有八十的寿命。眼前正向她走来,打算挖取她的眼珠子的精灵,参与了她十分之一的生命。   不知为何,弗雷拉突然想起了昨天她撕下的那张纸。   “弗雷拉,一下子便好,不痛的。”   精灵的靴子还是那样轻巧华美,却不容分说地、狠狠地,踏入了她的视线。   Part.24<再见,门西勒>   Part.24   安卡梅洛斯那典型的属于精灵、指节修长的手完全遮盖住了她的视线。再拿开时,弗雷拉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   “痛吗?”   弗雷拉没有回答,她的下颌与舌头乃至全身,依旧被禁锢着。事实上她觉得还是有些痛的,眼眶空空凉凉,脸颊上却有温热的液体滑下。   她能听到旁边门西勒喉中发出的咕噜声。在有些极端的恐惧当中,弗雷拉甚至想要笑出来。   “弗雷拉我会带走。既然异眼已经不在,她便也不算异人了。还请伯爵帮忙传个话。”   “自然,自然。从前异人团的名单上就没有这个姑娘,之后也不会有。”伯爵依旧笑呵呵的,“恭喜殿下得到天眼了。”   “不相关的人,立个血誓便也放了吧。”安卡看了一眼刺鸟,淡淡道。   “当然,呵呵,这个当然。”伯爵疾走两步,想要跟安卡说些什么——   “什,什么!那是什么!!!”伯爵抖着手指着前方,声音略有变调。安卡也回退一步,一边示意后面的黎米尼丝与德里亚不要上前,一边警惕地盯着门西勒。   门西勒依旧被禁锢着。但全身都在微微地抖动,甚至肉眼可见他皮肤下有些许团状的突起,在游走着全身。他的瞳孔猛地拉直拉长,他的下颌颤得愈发猛烈,甚至发出了不小的咔咔声,嘴角也逐渐变尖,并向耳根位置拉去。   “——啊啊啊啊啊怪物!!!”将三人同时禁锢住的伯爵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全身魔脉被反噬的剧痛让他再也忍不住了,他畸形婴儿般丑陋的大脑门儿上已经挂满了汗珠。伯爵尖叫了一声,连滚带爬地向后躲去。   “伯爵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伯爵大人!”   走廊上的士兵们闻声立刻冲了进来。   门西勒却在此时动了。随着一声完全属于野兽的嘶吼,他一个高度诡异的纵跃,不知何时变得锋锐的牙齿和指甲同时扎入了伯爵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啊!!!”伯爵似乎已经完全忘了他是一个魔法师的事实,只捂着被撕下了一整只手臂的肩膀痛叫。   已经完全不成人形的门西勒转身便朝安卡梅洛斯攻去。   同时,因为伯爵负伤,之前的禁锢法术净破。刺鸟赶忙上前扶住弗雷拉,一面提防着越来越多的士兵,一面担心被另一边的战况波及。   门西勒现在根本就是一只兽,凶兽。他原本的怪力似乎得到了十倍的增长,皮肤也奇怪地硬化了。面对安卡梅洛斯甩来的元素弹,他丝毫不避,脖颈肩侧被擦过好大一块,红色的血就这么汨汨地流出来。看着虽然骇人,却只是破了一层皮的轻伤。   众人皆是大惊。   黎米尼丝也挥杖而上,嘴里喃喃地念着一个冗长的咒语。门西勒耳朵一动,抬头与她对了一眼。霎时,黎米尼丝便觉得脑中一阵轰鸣,不禁后退了几步,顺手将法杖抵在了自己的喉间。德里亚见了,急忙一声暴喝,才让她觉醒过来。   “……这就是海眼的力量吗?”   安卡暗付,手下越发凌厉。   闻声而来的士兵见到这般情况,想要动手却找不到插手的余地。场面看着纷乱,但三对一的形势下哪方占优还是明明白白的。又对了几招,门西勒便被三位精灵联手擒住。   “啊!”黎米尼丝惊叫了一声。方才她被一阵几乎无法放抗的大力震开,差一点就松了这边的防范让门西勒挣脱。所幸有安卡梅洛斯及时补救。   安卡皱着眉,仔细打量着已经全身是血、还在不断低吼着的门西勒,心中的猜测渐渐成型。   “那位养父,还真是不能小瞧……你竟然……”   “啊哈哈哈,啊哈,啊啊啊哈哈哈哈哈!!!”   “狗娘养的!!!”   伯爵的骇笑与刺鸟的怒吼同时响起,原来伯爵趁着精灵们制住门西勒的时候突然移身向前,手中的元素弹不偏不倚地摁在了门西勒的胸口。   黎米尼丝完全惊呆了。她散去了钳制魔法,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门西勒的原本应当装着心脏的胸腔,已经被炸得空了。   他似是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又望了一眼弗雷拉和刺鸟的方向,喉间微弱地咕噜了几声。   安卡梅洛斯摁了摁眉心,也放开手,退开一步:“伯爵先生,这样做,有些过了。德里亚,将他放在地上吧。”   “刺鸟,哥哥怎么了?”   刺鸟张了张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死了?”弗雷拉挥开刺鸟,听着耳边壶豚细细的指路声,踉踉跄跄地朝门西勒走去。没迈几步,便让伯爵的手臂给绊到了。她也不介意,下意识拍了拍衣角,把尚且整齐的衣服沾上了好些个血淋淋的手印。   她摸到了兄长的身体。现在还是热的。她摸到了兄长新长出来的尖牙,变得有些硬邦邦的皮肤,摸到胸前的时候,她的手一下子空了。   心脏……没了啊。   刺鸟也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近乎是带着哭腔道:“弗雷拉,弗雷拉。”   弗雷拉没理他。她抬头,胡乱转了个位子道:“安卡,我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就想挖我的眼珠子。”   她面朝着一片没人的地方,安卡看得突然一阵烦躁,尽力压下了想要将她的脸转过来的冲动。   “等了八年,你,你挺好的,耐心好。”弗雷拉一字一句地说,手指却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捏紧了药剂管。   “要珍惜它们哟,安卡。”她侧过头,“阿壶,伯爵呢?”   “右后方,四点钟方向啾。”   “哦。”手上的药剂管如箭射出。   伯爵的惨叫再度响起。这倒是给弗雷拉提供了一个好坐标,她硬是用力拖着门西勒的尸体,顺着那声音走过去,一只脚精准地踩在了伯爵被炸出了几个大洞,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身体上。   “炸弹,我玩得比你好。”弗雷拉笑起来,穿着小羊皮靴的脚一寸一寸在他身上细细踩过,“别过来。药剂管我多得是,你们过来,他立刻死。阿壶,帮我看着哟。”   蠢动的士兵们立刻止步。安卡没有发话,两名精灵也就站着不动。   很快,弗雷拉踩住了一个位子。那皮肤下面,伯爵的心脏还在有力地跳动着。   “记得向哥哥道歉,伯爵先生。”说罢,鞋跟便用力地跺了下去。   ————————————————————————————————————   “伯爵死了?那三个小屁蛋子跑了?”费马尔将军呸地一下吐掉嘴里的烟斗,“我就出去了一趟就闹出这么多毛病事儿?!”   “将军费心。”安卡道,“精灵一族的事物已了结,我们告辞。”   “好走好走。”费马尔将军挥手。   德里亚却没有动。   “德里亚,你想要留在这里?”   “殿下,我原本就是帝都城卫队第十三分队小队长。我的忠诚一直属于红方帝国!”   “好。”安卡梅洛斯淡淡地说,“接受过再生仪式却不曾回到族中接受长老祝福的新生精灵并不真正受到精灵一族的庇佑,你想明白了?”   “是!”   “祝你得偿所愿。黎米尼丝,走吧。”   黎米尼丝深深看了德里亚一眼,对他眼中的鼓励与挽留恍若未睹。她眼中也再无依恋,只是朝曾经的同伴点了点头,便毅然随着少精灵王离开。   “好了好了,客人们走了。在祖玛要塞闹这么大的事儿,陛下肯定得追究。巴林上尉,巴林上尉在不在,派几十个人去边陲之地找找看。”   “是!”   “将军,德里亚请战!”   费马尔将军扫了德里亚一眼,不置可否道:“你们自己安排,谁去我不管。”   待众人散去,费马尔将军往后一瘫,捡起地上的烟斗擦了擦,点上火继续衔在嘴里。   “把那小姑娘的眼珠子活生生挖了下来……啧,精灵也不是什么好鸟。”   ——————————————————————————————————————   弗雷拉听到有脚步窸窣声靠近,便眨了眨眼,醒了过来。   她觉得她一定是最近太过专心于炼金了,天天熬夜,把自己的眼皮都折腾得松了好几层,才会眨不动眼皮子,还觉得自己的眼窝空荡荡。   ……现在是晚上吗?   她又费力眨了眨眼。不对劲儿,她那双眼珠子和别人不一样,晚上看东西也清晰许多,绝对没有这样黑的。   “弗雷拉?弗雷拉你醒了?”   刺鸟。刺鸟的声音仿佛把她的记忆划了一个大口子,将那些被她刻意藏起来的肮脏物事全都划拉了出来,掉了一地。   是了。她的眼珠子已经没了。哥哥……死了。   “弗雷拉,醒来了就吃点儿东西。”   鼻下传来隐约的麦香。   “嘿,难道要我喂你?”   弗雷拉默默接过已经硬了的面包,一口一口啃起来。   知道弗雷拉唯一的一张嘴要用力咀嚼确实很僵硬的面包,刺鸟贴心地将前因后果全说了。   “我们现在估计是在边陲之地。多亏了阿壶。那天你就那么一脚把伯爵给跺了个对穿,我还想这下我们肯定都得壮烈了。我刚过去想护住你,阿壶就啊呜一下子把我们都给吞了。我也晕了一阵子,再醒来就在这儿了。你快死快死的,阿壶也快死快死的,门西勒干脆变成了一块石头,可怜的我醒来得早,还得守着你们一大群。”   “……石头?”弗雷拉一凛,“什么石头?”   “喏,你摸摸看。”刺鸟把一块大约两个手掌大小,深蓝半透,中间有一团阴影的石头放在了弗雷拉手上,“拿稳了,他变成了石头还挺重的。”   弗雷拉咬着面包不说话,心里翻腾得很。   “得了,快好起来才是正经。”刺鸟笑着说,“不是要去浮空城么,说不定已经不远了呢。看看阿壶,刚过来那时候比你还蔫,现在还是健康白胖的大虫子一条。”   “对啾,我现在……才不对啾!红毛儿小鸟!”   “……啊啊。去浮空城吧。”弗雷拉握紧了手中的石头,坚定地应道。   Part.25<边陲之地大冒险>   Part.25   来自未知空间折回村的壶豚,有令人惊讶的识路能力。   边陲之地只是最外圈荒凉得一毛不拔。往里稍微走些,植物就愈来愈多地出现在这片红黑的土地上。偶尔遇上一棵长得高的,壶豚便几下蹿上去,东看西看好半天,回来对着两人树枝啊星象啊地分析一通,最后小尾巴一甩:“走这边啾。”   两人听得左耳进右耳出,说走哪边就走哪边吧。   但是大家在行进的速度上产生了分歧。弗雷拉一时半会儿没法适应没有眼珠子的生活,常常磕绊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可她却提出了极力缩短睡眠,尽快赶到浮空城的计划。   刺鸟不同意。他觉得虽然人人都知道边陲之地很可怕,但就他们这几天行走下来的情况看,其实还挺安静的。加上弗雷拉现在生活行动磕磕碰碰的,不如这几天放缓一点儿脚步,养好身体,然后再详细规划。   “况且前几天你昏睡时,火堆啊脚印啊都仔细清理了,没有什么特别显眼的痕迹能让那些恶心的精灵追过来。”刺鸟说。   弗雷拉摇摇头:“精灵?精灵不会追过来。他们既然拿到想要的了,现在应当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那岂不是更好,”刺鸟弓起背缩着肩膀不让壶豚爬上去,一边断断续续道:“我们后面没有,哎,没有追兵了,正好走慢些,哎呦阿壶你敢咬我手指头!”   弗雷拉听得一笑,脑中一瞬间闪过壶豚挂在刺鸟右手中指上被甩来甩去的画面。她没当回事,解释道:“精灵不来追我们,还有人类啊。”   “人类?”刺鸟终于挠到了壶豚的痒痒处,将它成功甩了下去,他愁眉苦脸地看着自己肿起来的右手中指道:“费马尔将军是个好大叔。和我家老头子年轻时候似的,脾气不好,心肠却软得没边儿。”   弗雷拉一挑眉,“费马尔将军首先得是个将军,他把那身将军铠脱下来以后,还得洗下一层皮,才能变成你说的好大叔。你倒是想想看,我们把帝都派来的伯爵给杀了,光凭这一点,无论我们是不是异人,都得被通缉司挂墙头。”   “况且,”她循着声音摸到了啾啾叫的壶豚,抓起来挠着肚皮安抚着,“边陲之地这么平静,对我们来说绝对不是件好事。一来屯在这儿的数十万大军彻底摆脱了魔兽的骚扰,可以来骚扰我们了;二来,这种反常的现象背后随便发生个什么大事儿,都不是我们三个可以对付得了的。”   于是,刺鸟被说服了。   ————————————————————————————————————   弗雷拉与刺鸟开始牺牲一切可能牺牲的其余时间,全力往浮空城的方向赶去。最大的食物问题也是能省则省——壶豚说自己好全了能够帮忙打猎,但弗雷拉和刺鸟都发现它总是时不时地剧烈抽搐几下,仔细问它它又逞强。如此一来寻找食物的负担就全部压在了刺鸟身上,而边陲之地的魔兽哪里是能被一个小盗贼当做盘餐的角色,两人近来几天吃的全是酸涩的果实和根茎。   弗雷拉提出要将匕首还给刺鸟,却被刺鸟强硬而无力地拒绝了。现在是残障人士的弗雷拉没有办法,也就只好暂且收着。   她对现状表示十二万分的不甘心。从小身体健壮无匹、七岁掀翻马驹八岁飞踢精灵下丨体十二岁晋升“马草仙女”宝座的老多特家二姑娘,居然变成了走个路都会摔跤的弱势妹子!   瞎了不是她的错!没有眼珠子谁都看不见东西!   但生活不能自理是她不能够忍受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一想到兄长大人变的那块石头还待在壶豚的空间里等着她去琢磨,弗雷拉一身热血几乎要直冲云霄。   在强大压力的逼迫下,人的潜能总是能够迅速地爆发出来。刺鸟并不知道,在他出去觅食的时候,在他抓紧仅有的五个小时沉睡回复体力的时候,弗雷拉这个不安分的究竟在一边练习了多少危险的动作。多谢炼金术带给她在精神力方面的提升,这样不眠不休几天,她还算是撑得下去。   有一天,刺鸟出去觅食。随着他们渐渐走入边陲之地的中心,周围的灌木渐渐变成了一颗颗大树,越来越有森林的样子了。今天他的运气不错,不过走了一段路,就发现了之前常吃的、淀粉含量特别多的一种青色果实。他正在研究怎么更省力地爬上树去,眼角突然瞥见一对在树上晃动的脚丫子,那小靴子的款式挺眼熟……   “弗雷拉!”刺鸟惊奇地叫道。   “咦还是被发现了。”弗雷拉有些沮丧地从树上跳下来,“真糟糕,眼前就是一片黑,哪里知道什么地方是视觉死角!”   刺鸟简直是心惊胆战地看着她以一种极其危险而花哨的姿势翻滚着跳下,哎哟哎哟地跑过去道:“你你你怎么敢我的天呐天呐门西勒要是看到你这么胡乱跳下来说不定当场就气得碎了!”   “阿壶留在营地了,”她无所谓摊摊手,“哥哥看不到这儿,他不会碎的。”   “大小姐啊重点不在这儿!”刺鸟无力地抓了抓头发,“我说,你什么时候——”   “停!”弗雷拉突然道。   “诶?”刺鸟吓了一跳,身体却听话地以一种歪脖抓脑袋的姿势定住不动。   弗雷拉皱了皱眉,有些犹疑,却还是抬了手准确戳上刺鸟的右边肩膀:“你方才是用这只手抓的头发?”   “啊,是,没错儿。”刺鸟动了动还在脑袋上的手。   “这只,”弗雷拉指着他左边肩膀,“拿了一个青色的长形果实?”   “是……诶诶?你能看见了?”刺鸟惊跳起来,但随即发现自己的问题傻透了——弗雷拉的眼睛从头到尾都蒙着包裹了活血药剂的厚布条呢。   “不,”弗雷拉转开脸,面朝着一个地方默默地站了一小会儿,随即准确地几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坐下。“瞧,我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看到’我面对的地方。刚开始只有一瞬,这几天看到的时间却变得越来越长了,足够我看个清楚。”   “那画面还不是固定不变的。就像是,就像是我当真看到了一样。我也是刚才才确定下来的,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臆想。”   刺鸟吃惊地小跑过去,细细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弗雷拉,你说会不会你长出了天眼——不不不是你原来的那对,是传说中洞悉之神的天眼,那种开在眉毛中间的、竖着的……”   弗雷拉扑哧笑了:“摘果子摘果子。我也来试试看。壶豚虽然不吃,让它在营地等久了它也要发脾气。”   其实,现在她最担心的不是自己的眼睛,反而是边陲之地异于传闻的平静,还有不知何时出现的追兵。   ————————————————————————————————   因为天天提心吊胆,所以当德里亚带着追兵们终于出现的时候,两人的反应居然是松了一口气。   弗雷拉甚至有些感谢他们出现的在如此美好的时间——他们刚刚让壶豚把所有东西都吐了出来,挑挑拣拣,扔掉了几乎所有的衣服鞋帽和一部分的炼金材料,将虽然不太好吃但耐放的青色长形果子放了许多进去,刺鸟还磨好了他从军队顺来的匕首。   刺鸟从小在市井生活,察言观色很有一套。他一边疾奔着,一边低声对弗雷拉道:“我们只管跑。他们食量大,估计没有带好足够多的食物。除了那个该死的精灵,其他人精神头都不是很好。”   弗雷拉应了一声。眉头却皱了皱。   以刺鸟的脚程,在森林之中是有希望迅速甩掉后面的追兵的。可瞎了眼的弗雷拉不行——她就算没瞎,估计也不行。   弗雷拉现在能够“看”到的时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容易。只要她经常保持在凝神的状态,她就能够一段一段地“看”到周围的场景。加之这几天练出来的听力和感觉,才让她能够在森林这样复杂的环境中勉强追上刺鸟奇诡的脚步。   追兵可不管弗雷拉跟得是否吃力,他们中有一人向弗雷拉的方向抛出了极长的锚索。   弗雷拉耳朵一动,脚下猛然发力一个高跃。那锚索几乎是擦着她的鞋跟,徒然扎在了地上。   只是这么一折腾,二人的速度就慢了下来。双方距离迅速缩短。   刺鸟回身,可怜他一名盗贼也有挡在别人前面的一天。他好笑地想到,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前方总共十二名士兵的动态。   其中一人朝空中施放了信号弹。刺鸟心底一沉,打算速战速决。   弗雷拉则是嘴角微翘地停下来,将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了德里亚身上。   刺鸟,给你添麻烦了。   她心中默默告罪一声,随即猛地腾空,双脚同时蹬上背后的大树,直直朝德里亚冲去。   Part.26<弗雷拉的大反击>   Part.26   弗雷拉这番举动,倒是收获了一个出其不意的好效果。德里亚慌乱抵挡,而士兵们则胡乱围拢帮架,反而使他们全本就要形成的包围圈彻底乱了套。   德里亚出身帝都,后来加入了护卫队。他的剑法都是在帝都这个安逸的环境中学习的,十分精湛没错,但就实战对策与经验而言,糟糕得不是一点半点。帝都的剑术老师大多早就不知道血是什么味道了,他们教授剑法的时候通常反复跟学生强调上流社会重视的“剑士精神”,不外乎公平、光明、正义这样,导致他们教出来的学生只能赢在帝都剑道大会上,实战中的效果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比起精妙的剑法本身而言。   弗雷拉此时心下颇有些了然:刺鸟能够这么轻易地将德里亚的脸蛋儿剖开,果然还是德里亚自己太名不副实的缘故吧!与他组队了两个月的黎米尼丝真是辛苦了!   但从场面上看来,处于下风的反而是弗雷拉。在多人的围攻之下,她的手臂与大腿已经出现多处并不算浅的伤口。倒是刺鸟似乎也一夜之间凌厉了起来,弗雷拉已经听到好几声士兵的惨叫了。   她不管不顾地朝着德里亚攻去,只在有兵器对着要害砍来的时候稍微避开或者化解下力道,其余一概不理。   德里亚也看出弗雷拉今天是铁了心和他杠上了。他嘴里骂了一句什么,手上使出精灵一族的天赋魔法,便有几根树藤钻地而出,将弗雷拉的双脚紧紧捆住。   “你们去制住那边那个。”德里亚说。   他朝弗雷拉走去:“怎么,想要找我报仇?”   弗雷拉不答,只是用力挣扎着。   德里亚遗憾地笑笑:“我也是为了帝国。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帝国。你,你们,他们,都不会明白。”他的声音漾起一种狂热感:“你的天眼没能为帝国所用,真是遗憾极了。不过既然这样你也就不必活着了,当我成为国君的左膀右臂,带着红方帝国一统大陆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你们的牺牲是多么的值得了!”   他眼睛亮得吓人,微微张开双臂道:“总有一天大家都会承认我的才华!我才是能够带着帝国走向辉煌的良臣!我不会永远是那个肮脏的混血,红方大帝国也不会永远只占据边陲之地以南的土地!”他将手中的剑挽了个剑花,道:“睡吧,好女孩儿……什……!!”   弗雷拉脚上的藤蔓迅速枯萎,她一个错步闪过发现情势不好而冲过来的士兵。   壶豚从德里亚的身后窜起,精准地回到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德里亚的背上,赫然插着三支药剂管。他的铠甲,乃至铠甲之下的血肉,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气泡、随即腐烂开来。他的一张脸上,除了刺鸟留下、还未脱痂的疤痕,已经布满了颜色微黑的诡异汗珠。   “没有人告诉你你的话太多了么。”弗雷拉笑嘻嘻地说,经过与刺鸟游斗的其中一人时将手中的两支药剂管全数齐根插丨入了他的肩膀。   她顺势几步攀上身侧的大树,居高仔细地“看”了一眼现在的场面。   德里亚已经痛苦得支撑不住,一名士兵正扶着他。三名士兵在属下防范着她的动作。稍远的地方,刺鸟正带着一群七个士兵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弗雷拉嘴角一勾,飞身在相邻的几棵树之间来回纵跃。瞄准她的第十二名士兵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锚索打空,随即被弗雷拉勾得在树上缠作一团。她略微偏头,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确定暂时没有危及到自己性命的攻击后,便又在树上停了停,等着画面再次从脑海中出现。   ……就是现在!   她一直手握紧刺鸟的匕首,另一只手指间夹满药剂管,双臂大张从树上飞身而下。在半空中时,她的腰诡异而迅速地平扭了半圈,左肩猛然压低,手腕翻转将匕首刺进了其中一人的脊背。   不及落地,弗雷拉避开一人砍过的刀剑,横腿将那人踢开数步,左手未松,直接就着这两头的力道顺势将右手的药剂管甩了出去。仓促之间,却也好歹击中并刺破了一人的铠甲。   “她,她真的瞎了吗?!”众人心中骇道。   而此时,弗雷拉已经几个错步绕到了德里亚背后。她脑中的画面又消失了,但她却能够听到面前刀剑破空的声音。   弗雷拉不闪不避,直接迎上砍下的一刀。那刀直直劈到了她的肩膀上,反而是那位挥刀的、原本扶着德里亚的士兵吓了一跳。她朝那方向笑了一笑,简直是不疾不徐地举起了一只拳头。   见她拳头张开,士兵忙拔刀去挡,却还是传来一声惨叫——他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给远远扔了出去。   “高浓缩喷气机。”弗雷拉解释,轻松地躲开德里亚几乎痛得没有准头的一剑,“德里亚,我父亲告诉过我,说背叛者——”   她将全身的元素里凝在了小腿部,一个竖劈断了德里亚的肩膀:“会被削成人棍的。”又一个竖劈。   德里亚两肩无力垂下,跪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盯着弗雷拉。他那张拥有了精灵全部特征的脸此时却扭曲得像亡灵法师淬炼的恶鬼,双眼几乎红得出血。   弗雷拉则是精准地回身将她周身的最后一名士兵牢牢钉在了树上,又侧耳确认了刺鸟那边应对无碍,且距离这里还有相当的距离,才拍拍壶豚让它过去援助,自个儿将匕首拔了下来,仔细在那士兵的里衣上蹭了干净。   她漫不经心地走过去,随性地抬起一脚将德里亚踢得全身趴伏在地上。   “痛么?从我刚才踢着的脚感来看,应该是烂得挺深的了?啧,真恶心。”   德里亚听得青筋一起,狂吼了一声便要使出最后的力道埋头撞了上来。   弗雷拉哎呀惊叫一声,纵起身跳到了后头的一颗树枝丫上。   “性格真差。”她评价道。   此时的德里亚狼狈异常。他方才凭着一口气而起,现下便近乎完全虚脱。他被惯性左右着一头栽到了地上,又翻了几个滚,后脑重重磕到大树才停下来。   “你,你这种贱民……又怎么会懂我伟大的抱负!!”他嘶吼着,声音却不那么洪亮了,“你毁了,毁了,你把帝国和我未来全毁了!!!”   “说什么呢,”弗雷拉扑哧笑了出来,“要不是你先把我的生活毁了,我才不乐意关心你和帝国的什么未来。”   她耸耸肩,正准备下去把德里亚的腿也给废了,却突然愣住了,随即脸色一片惨白。   德里亚正趴伏在地上,加上他作为精灵的敏锐感知,显然他也感觉到了。   于是他笑了。嘴裂得极大,那笑声嗬嗬全是从喉咙间摩擦而过的尖锐的气音,简直就像是从灵魂之中携带着全部的恶意传出的:“魔兽们……哈,哈哈哈!!!边陲之地的魔兽们!!!”他吃力地偏头,死死地盯住弗雷拉:“我死,你们也不能活!!!”   “废话多。”弗雷拉揪着眉,落在德里亚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将脑袋提了起来,“我父亲说过,后死的就是比先死的有出息些。再见,德里亚。”   她反手一刺划开了他的喉咙。   ————————————————————————————————————   刺鸟其实功夫当真不怎么样,只是谁都架不住他能跑,特别能跑,唯一一个用飞索的不在这里,这些粗胳膊粗腿的兵蛋子拿一名滑溜溜的盗贼,一点儿办法都无。在壶豚过来了之后,兵蛋子们觉得更加难受了。   但是很快,一群追两个逃的和谐生活被破坏了。   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大难临头的压迫感。   是的,大难临头。   刺鸟有些焦虑。他一边逃一边往弗雷拉那方向望,哪怕壶豚在他耳边啾啾说弗雷拉简直是霸气侧漏天下无双,也没能打消他心中的急躁感。   他已经能感觉到大地在微微震动了。   心神一晃,他的胳膊便被不轻地划了一刀。   “刺鸟!”   弗雷拉一身血地跑过来,胡乱晃着避开将目标转向她的士兵们,“刺鸟,跑!”   “朝这里啾,这里是浮空城。”   “弗雷拉,跟上!”   士兵们虽然感觉不对,但军令重过山,他们相视一眼,便决定继续追。   ——也不知道往另一个方向突进的小队怎么样了?   弗雷拉和刺鸟二人带着大难将至的紧迫感一路狂奔,居然速度不慢,生生将后面身披铠甲的士兵们拉了一小截。   但他们的情绪却越来越低落。以弗雷拉这几天强化出来的听力,她已经能隐隐听到杂乱的兽吼。   她但愿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愿望像神马,现实像马蛙。就是说通常你期盼会有一只翅膀扑啦啦的神马降临的时候,你却只能与咕咕呱呱的、灰扑扑的马蛙执手相看。   “前面有大家伙啾,”壶豚说,“大家伙过来了。”   刺鸟脚下猛地一停,随即又大步迈出:“怎么办?那是往浮空城的方向!”   弗雷拉其实还没全恢复好,在闹腾了半天流了一摊子血以后已经有些虚了。但她咬了咬牙,刻意忽略掉身后的追兵,坚持道:“向前。”   有跑了一段,壶豚突然尖声叫起来:“上树上树上树啾!”   二人几乎没有思考,便各自几下跳上了树——大地的震动已经越来越明显,此起彼伏的兽吼也清晰得很了。   后面的追兵几步上来发现两人跳到了树上,一部分有些警觉的士兵便也跳去了树上谨慎地观望着,还有几个神经稍粗的,竟然渐渐包围了过来,打算伺机而动。   刺鸟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双重的夹击让他压力倍增,他烦躁地掏出无聊时拿的一串小飞匕,正准备往下丢,却被弗雷拉拦住了。   “不用。一会儿……再等一会儿,他们都活不成。”这样说着,她的声音却微微颤着,压抑着恐惧。   Part.27<再见,刺鸟>【第一卷完】   Part.27   弗雷拉往壶豚所说的浮空城的方向“看”去。她几乎压榨尽了她的所有精神力,将它们全部集中在了脑部,希望能够得到长一些的画面。   然后她就“看”到了估计让她再活几辈子也会牢牢记得的画面。   兽潮。   刚开始只是一两只长得像灰獾的生物惊惶从草丛中跃出,也不管横立在那儿的几名士兵,只是闷头往前冲。   接着便是十几只,几十只,然后开始出现中型的四蹄魔兽。   一群,一群,接着一群。弗雷拉与刺鸟被森林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魔兽惊呆了,而下面几人仓皇的逃离或惨叫,也迅速地被淹没在越来越大的躁动声中。   逃。   逃。   逃!   那些魔兽几乎疯了一般地横冲直撞!一只六角羚踩断了一只爬狈的脊梁骨,却在脚下一歪时被旁边的六角羚掀翻;巨颚刺皮犀身形笨拙,虽然在尽力奔逃,却不断地被后来的丛林魔狼踩踏而过,后背已经是血迹斑斑。   被撞死在树上的不知名蜥蜴和在兽群中被挑飞的小型魔兽不计其数。血腥味已经蔓延到了距离地面三米多的树枝上。   弗雷拉和刺鸟相信存活下来的士兵们已经没有余力再来找他们的麻烦了。地上源源不绝的疯狂兽类,绝不只给他们两个带来了切骨的恐惧。   “弗雷拉!”   “……嗯。”   震动愈发剧烈。方才已经有许多魔兽冲撞到了他们栖身的这颗大树,而旁边,更是有一颗稍小的树木被整个撅翻在地!   无穷无尽!   弗雷拉有些绝望地散去了精神力。   这样下去,他们唯一的结局就是被埋葬这次兽潮里!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之下,弗雷拉竟然觉得自己的心跳震耳欲聋。她强压住脑中的恐惧与混乱,却感觉到身下的树摇晃得愈发厉害了。   “刺鸟,”弗雷拉听到自己说,那声音冷静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我们跳。”   刺鸟大惊,下意识摇着头就想拒绝:“可是你……!”   “跳。”   刺鸟噎住。他望着弗雷拉眼睛上,那已经染上了尘埃血迹的布条,望着她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和微微颤着的嘴唇。   他的眉头皱紧了,目光却变得坚定:“好。”   “一会儿我数一二三,我们就跳。然后在右前方的那颗大树上汇合。”   “一,二,三,跳!”   两人分头跃下。弗雷拉抓住画面出现的短暂时间,先是跳到了一只不知名的宽背四蹄动物背上,接着两个前跃。可魔兽们是随时在移动的,弗雷拉脑中的画面一暗,她便只能依靠方才的印象和声音等判断最后一个落点,果然,右脚猛地踩空!   “弗雷拉!”刺鸟和壶豚同时惊叫着。   “呵,呵。没事。”弗雷拉心跳如擂鼓,一手被刺鸟俯下丨身抓着,另一手险险地钩挂在了树枝上。   如此一试,虽然惊险,她心里倒是比原先安定了许多。待两人都平缓了呼吸,便商量着跳去下一个目标。   在这样前所未闻的兽潮之下,无论是弗雷拉与刺鸟一方,还是士兵一方,都无暇去估计对方的生死了。弗雷拉与刺鸟只管有惊无险地一路向前。   半天过去了。   而下面恐怖的兽潮,却仍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现在总算知道,帝国屯了三分一的兵力在边陲之地做什么了。”刺鸟蹲在粗壮的树枝上伸出头去望,微微喘着道。   弗雷拉也是心下感叹。想着要是能活着回去,老多特肯定会喜欢这么一个场面庞大而惊险的故事。   但是他们现在面临的形势很严峻——他们一直在逆向而行,慢慢地接近着浮空城;然而,愈是逆行,能够给他们驻足的大树就愈少。   也所幸这是一种渐变的过程。要是一开始便让弗雷拉挑战这样的高难度,估计她早就淹没在兽潮当中了。   “那边有一颗大的。比现在这颗还大。能挺到现在的都是壮士啊树爷爷!”刺鸟一脸爱怜地抚摸着身下的大树。   “树爷爷在哭,说让那红毛小子快把爪子拿开,它不想晚节不保啾。”壶豚扭着颈子一边舔毛一边说。   于是两人故技重施,踩在奔流的魔兽身上跳上了那颗大树——弗雷拉再次差点儿壮烈。   接着,便到了绝路。   “怎么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问。他们现在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待在这颗树上,赌究竟是兽潮先结束,或是……他们的生命先结束。   这里距离浮空城,还非常的远啊。弗雷拉默默叹着,心中鼓噪的不知道是绝望还是不甘。   “安心啦。”刺鸟安慰道,“边陲之地再大也装不下这么多的魔兽。照它们这种玩儿命的速度,没多久兽潮就应该过去了。”   弗雷拉没有说话。   边陲之地有多大,她只在地图上看到过。换算成实际的大小,她简直就不能够想象。   若非这样,边陲之地就不会成为红方帝国与无争帝国之间的天堑,处于边陲之地中心的浮空城,也就不会那么神秘得难以抵达。   如果边陲之地的魔兽真的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全部都往这个方向奔来……那么,这棵树就算再粗壮上一倍,也绝撑不到兽潮结束的!   但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   弗雷拉这么一想,便稍微轻松了起来。她努力过了,刺鸟和阿壶也努力过了。   况且——最后的命运,不到最后,又怎么能知道呢!   ———————————————————————————————————————   黑夜让兽潮变得更加令人恐惧。   无数双泛着幽光的眼睛,耸动却又看不清晰的身体,以及混杂着焦虑、残暴和死前的哀戚的兽吼。   弗雷拉之前小眠了一会儿。现在觉得精神不错,便劝刺鸟去稍微休息休息,她则全神贯注地感觉着大树的情况。   在他们没有到来之前,这颗大树便已经遭遇了无数的冲撞。但显然那时候它还是稳稳地扎根在地,并没有如同现在一般,被掀起了一小半的根须,树干无奈地倾斜着,上面有着深深的划痕和不详的血迹。   弗雷拉对着她能记得的所有神祗都祈祷了一遍。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大树歪斜,原本受撞面积应当变大,会有更多魔兽加剧地冲撞才对(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但根据她方才的统计,似乎震动的频率反而略微少了些。   或许刺鸟是对的。兽潮,很快就会过去。   又心惊胆战地过了一阵子,天边微亮。   弗雷拉心中的绝望却渐渐如黑夜般深浓。   刺鸟已经醒了。两人和壶豚一起,蹲坐在树上沉默着。   兽潮并没有要终结的意思,即便两人都觉得,魔兽的密度真的下降了。可是往前望去,仍是密密麻麻源源不断,让人从头皮开始感到不敌与恐惧。   而他们身下的大树,显然正在加快脚步走向死亡——他们二人的重量也为此添了一把上好的柴火。   弗雷拉让壶豚拿了两管隔尘药剂出来,扯出自己上衣的下摆,将衣料撕成了两个布条。她仔仔细细将药剂分别涂在了布条的一面,顿时,涂了药剂的那一面发着荧荧的蓝光,摸上去居然是滑溜溜的手感。   “一会儿,我们都把这个绑在口鼻处。”弗雷拉缓缓说,“我这儿有一颗,嗯,橙子。据那人说,能炸得相当厉害。等树倒了,我们就先跳去下面的兽背上,我立即把橙子和几个爆弹药剂同时扔出去——对,你也拿几管——我们趁着兽群慌乱的时候跳进爆炸圈,我刚才‘看’了,前方十一点钟的方向有一块凸起的大石头。虽然也有不少弹跳力好的魔兽能跳上去……但总归……”   “那里有石头?”刺鸟抓着树枝探出大半个身子,整棵大树因此又晃了几晃,“没有——我看不到——?”   “有。”弗雷拉集中精神,又让那画面浮现了一次,“我确定。”她现在能够“看”得到的画面,依旧是她在拥有天眼时能看到的,比寻常人要强上那么一些!而此时她却无暇顾及,只催促道:“快绑上。阿壶,你就待在我的口袋里。”   太阳已经略微浮出了地平线。   那棵大树,被一群狂奔而过的重蹄角马彻底地,掀翻!   二人先一步飞身往前跃起,各自落在相对宽背的魔兽身上,并同时朝十一点钟方向扔出了手中的爆弹。   “轰!”   弗雷拉有些庆幸她是抡圆了手臂扔出的橙子。隔得这么远,她依旧被迎面而来的气浪掀得脚下微微不稳。四周的魔兽遭受如此剧变,不由变得更加焦躁,纷纷不顾一切地往四周逃散而去,很快就纠结成了一团。   一片形势大好,完全如他们预想的那般。可弗雷拉却暗叫糟糕,她脚下的魔兽脚程奇快,已经跑开了一段距离了。她连忙用尽全身力气朝爆炸处跃起,到了半空,更是奋力朝那处沉下身子,像炮弹一般将自己往那处砸去!   还未落地,她便知道不好。魔兽腥热的鼻息不客气地喷洒在她的后颈,她的腰部重重地磕上那只魔兽巨大的弯角。   她忍不住一声惨叫!整个身体仿佛从腰部被狠狠地折断了!她被魔兽抛至半空,下面是魔兽被激怒的吼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那锋锐的弯角抵在她腰腹处的凉意!   扑哧。   弗雷拉的后腰被弯角抵得生疼。她的肩膀处锁着一双手臂,紧紧的。   刺鸟后背遭到重击,上腹部又□脆地刺穿。他忍不住将一口血喷在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刺鸟,刺鸟,……”弗雷拉想回头,却被刺鸟的手固定住了下巴。她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到背后——一手温热的粘腻,还有那只魔兽的弯角。   “弗雷拉,好女孩儿。”   那魔兽身形巨大。它完全没有继续奔逃的意思,反而在附近胡乱地小跑着,暴躁地甩着它笨拙的脑袋,想要把上面的重物甩到地上,再践踏成泥。反而无形之中,带着两人往那块石头又靠近了些。   弗雷拉能感觉到刺鸟的身躯在每一次甩动时的剧烈抽搐。鲜血一波一波地涌出,很快就在地上聚集了一小滩,引起了周边魔兽的躁动。   “弗雷拉,好女孩儿,”刺鸟又说了一遍,声音还是带着痞痞的笑意,“要记住,刺鸟大人是一名勇·士·哟。啧,痛死爷了。”说罢,他猛地一抬手,咆哮出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弗雷拉抛向不远处的大石。   “你敢——!!!!!!!!!!!!!”弗雷拉尖叫,却扛不住那力道,胡乱摔在了大石上,脚踝以奇怪的角度歪在了一遍。她慌乱抬头,试了好几次才集中了精神,却只看见那红灰色在晨曦之中,越来越远。   “刺鸟!!!刺鸟!!!!!!!!”她抽搐得不成样,几次想要爬起来,却做不到。   她并未注意,有四五只浑身银绿色的三眼跳羚正抬起挤成了一堆,铁蹄已经扬起,眼看着便要落在她的身上!   “咴——!”三眼跳羚痛叫一声,识趣地往另一边跑了。   弗雷拉看不见,但她能感觉到周围出现的元素波动。她呆呆地伸手触了触突然出现的淡灰色屏障。   有人,有人来救他们了吗!   “刺鸟,这位大人,求求您,就在前面不远有个灰红色头发的人……”   “没用的啾。”壶豚从她口袋中探出头来,打断了她的求救,“是刺鸟的匕首。刚才它突然引发了外界的元素共鸣,弄得我很不舒服啾。”   “匕……首?”   “匕首是好东西,”壶豚的声音充满了难过,“好的兵器,会在主人垂危的时候释放出结界来的啾。”   “啊啊啊啊啊啊——!!!!!!!!!!”   弗雷拉的眼泪终于狂泻而出。   一瞬间,她头疼欲裂。仿佛刚才扔出去的橙子和十几管爆弹药剂同时在脑中炸开一般!   耳边,她依稀能听到壶豚急切呼唤她名字的声音。   恍惚中她似乎又回到了渥丹公爵的草场。阳光,牧草,干净漂亮的马儿。   老多特正笑眯眯地给五个孩子做加了很多盐的料理,林波儿与薇莎米亚交换着八卦情报。   门西勒与刺鸟带着小丁克一身灰尘地从地窖里钻出来:“弗雷拉,这些画报扔了吧?都是大前年的了,多特老伯说要腾出空间放酿些酒呢。”   “诶诶,等等。”弗雷拉跑过去,挑挑拣拣从里头拿了几本出来,颇为不舍地望着剩下那堆,“那就,就,扔了吧。”   弗雷拉翻着手中有些旧了的画报,上面的模特无一不是金发蓝颜,笑得一脸温和却莫测。她看得红了脸,却听到老多特在厨房的一声吆喝,连忙匆匆将画报们叠成了一堆,赶去帮忙。   ……这样,就好了。   眼睛蒙着脏兮兮的布条,脸上挂满了血迹与泪痕。而她的嘴角,却是微翘着的。   ————————————————————————————————————   “在这里?不——是——吧——”菲奥拖长了声线,一脸莫名地追着兽潮,“你那破链子当真没坏?”   夏迩不答,眼里却也有着淡淡的不解。   两人循着那特殊的波动,找到了那块微微凸起的时候。   “吓!怎么搞得这么惨!不过这屏障倒是难得的坚固嘛,咦——夏迩快看,这匕首真是把极品!”   不等夏迩回答,菲奥又皱眉看向前方:“怎么感觉那边也有着匕首的气息?我去看看。”   壶豚探出一个脑袋,见菲奥朝着刺鸟的方向去了,脑子稍微清醒了些:“阿黑,啾,阿黑,弗雷拉晕过去刺鸟也很糟糕了啾!”   夏迩额头紧了紧。听着壶豚带着哭腔的声音,他也确实不好再计较“阿黑”这个称谓。   “她暂时没有事。”夏迩伸出他缠满了各种粗细链条与深红宝石的右手,对着那屏障张开,后重重一握,一扭。   他俯下身抱起弗雷拉,刚好望见菲奥满身是血地回来了,肩上扛着一个灰红色头发的少年。   “死得差不多透了。但他家祖先有点儿意思,嘿嘿。”菲奥没有细说,“走吧,回浮空城去。刚破蛋的小雷龙想爸爸了,我的城主大人”   壶豚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最终跟着一跃钻进了弗雷拉的口袋。   天边,红光破晓。   ————————————————————————————第一卷·完   Part.1<浮空城中的新生>   Part.1   雷霆山脉以西,精灵聚居地。   当一团生魂飞速从半空划过,扑通一声落入生命之泉时,安卡梅洛斯与精灵大长老正准备开始对迷障的净化。   大长老将原本便是沟沟壑壑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些许:“这气息为何我从未见过。”   “这就是黎米尼丝主持再生的那名混血精灵。”安卡梅洛斯微笑道,眼中却蒙了一层暗色,“既然泉中有生灵在,我们便明天再前来净化吧。大长老阁下,您请。”   那大长老神色未明地看了眼安卡,又朝着泉中叹了一口气,提步走了。   安卡站在两口泉边,靠着树只是发呆。   神使鬼差地,他从衣袋中掏出了《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的最后一页,看了几眼,又摩挲了几下。   就如他神使鬼差地将这页小破纸捡了回来,又神使鬼差地带在了身上。   “啧。”他眼神复杂,手心腾起的元素力却毫不含糊地将那纸页吞噬干净。   ————————————————————————————————————   弗雷拉睡了小半个月,醒来后又将自己缩在被窝里闷了两天。   她原本就只是个眼睛长得有些奇怪的牧马姑娘,最多有一个还算称职耐心的精灵老师,几天几天给她上堂课。可是自从踏入佣兵之城,参加了圣火祭的合筹任务以来,她的生活轨迹就完全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被打上标记、被强权逼迫着离开故乡、被卷入各种各样的事情之中、被德里亚出卖、被喜欢的精灵亲手挖去了眼睛。   随后,门西勒与刺鸟与壶豚,相继因她遭受了灾厄,生死莫明。   现在,她孤独一人躺在床上,这个房间空荡荡的,突然就让她生出了一种孑然一人的恐慌感。   弗雷拉用力抿着唇,将这种没骨气的负面情绪压了回去。   她要好好想想,面对这一团乱的未来,她要怎么办。   花了一个晚上时间整理思绪后,弗雷拉终于决定起床,来面对惨淡的人生。   清醒后两天,她除了前来照顾她进食换药的两个小姑娘之外谁都没见到,就连壶豚也不见踪影。她一身伤几乎好全了,就是躺得有些疲软。这会儿她瞧着外面的太阳很灿烂很诱人,便溜溜达达地出去了。   远远地望见四五个穿得不算讲究却干干净净的姑娘围在一团说笑。弗雷拉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觉得自个儿穿得也很清新,和她们站一起一定能合,于是她也凑了过去。   “新妹子是斯普兰多大人的!半月前她刚被捡回来的时候,我亲眼看见斯普兰多大人关心得去询问了好多次!”   “那是因为斯普兰多大人本来就很温柔啊!”旁边的姑娘不满,“两个月前来的妹子是他的,一个半月前来的妹子也是他的,斯普兰多大人会被吃穷的!”   “这样建起后宫也很棒!还有和新妹子一起来的小盗贼也是斯普兰多大人的!”   “小盗贼是菲奥的!”众姑娘尖叫。   “唔,那小盗贼还……活着么?”弗雷拉颇为忐忑地问。   “那时候还差一点儿就死了。”一个姑娘接话道,“不过菲奥大人说要急着把他弄死,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这么多天一直没见到。”   “什——”   “说到这个,新妹子是夏迩大人亲手抱回来的!”   “啊——好害羞!”   “什么才不信呢!!!”   姑娘们起哄着。   “嗳,信不信拉倒,这可是照顾她的路亚和苏亚姐妹亲口说的!”   弗雷拉听得目瞪口呆,一边又担心刺鸟和壶豚的安危,却支吾了几声没能插得上话。   正着急着,却觉得脖子一痛,弗雷拉整个人被吊着领子拎了起来。   “呀是菲奥大人!”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围了过来。   “决定出来晒晒霉味儿了?”菲奥晃了晃弗雷拉,“挺会选日子的。我夜观星象,发现后天会下雨。”   弗雷拉顾不上其他,只是问道:“刺鸟呢?阿壶……壶豚呢?”   “壶豚儿没事。之前它带着你们跳了一次空间吧?可把它自己折腾得够呛。大事倒是没有,好好养一阵子就成。至于那红毛小子,他才死了半个月,还没来得及活回来呢。”   弗雷拉听着只觉得眼前一花:“刺鸟他——”   “菲奥。”   夏迩不知何时站在不远处。今天他并未穿着那带有兜帽的黑斗篷,却仍是一身黑的装束,黑发金眸,好看极了。   “菲奥,潘多拉那边你去一趟。”说罢,他朝着弗雷拉道:“跟我来。”   弗雷拉撇□后众人,急急忙忙跟了上去,嘴里还是那一句话:“请问,那个,刺鸟与阿壶他们……”   “刺鸟无碍。他与菲奥有些亲缘,菲奥不会害他。”夏迩领着弗雷拉走到门边,侧身让她先进,“菲奥从没见过壶豚,这些天玩得有些过了。我一会儿便叫人去把壶豚带来。你放心,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夏迩的声音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弗雷拉忙点点头,舒了一口气,又摆手道:“不必不必,我这边没关系的。”   沉默了一会儿,弗雷拉问:“我,我想去看看刺鸟。可以么?”   夏迩迟疑了一会儿:“抱歉。这要由菲奥来决定。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啊,好的,真是太谢谢了。”   又是一阵沉默。   夏迩微微叹了口气:“这里是浮空城。下午会有一队人马前往雷霆山脉的方向,有什么想要告诉家人的?”   弗雷拉微微一个痉挛,心中全是百感交集。   “告诉父亲他们我很好……不要告诉父亲哥哥他……就说,就说我们都很好!”   “好。”   “我,”弗雷拉张了张嘴,懊恼地将自己的脑袋整个埋进手臂中,声音闷闷地道:“我很没用吧?”   “是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夏迩道。   弗雷拉不知是恼火还是无力,总之烦躁得很,只是把脑袋一直埋着不出来。   然后,便感觉到了一掌微凉的温度。   夏迩伸手,温和地在她头上揉了几把:“既然知道,就快些变强起来吧。”   ————————————————————————————————————   夏迩走后,弗雷拉呆着做了一会儿,便跳起来打算去找刺鸟找壶豚。不亲眼见见,她总是不能心安。   匆匆地往外走,却闷头撞上了一个人。   被撞到的姑娘哎哟一声,脚跟倒也挺稳。两人将将站住,弗雷拉先道了个歉,又比划着询问了菲奥的位置。   那姑娘很和气耐心地解释了一番。最后介绍说自己叫路亚,与妹妹苏亚两人这几天负责照顾弗雷拉。   末了,她赞叹了一句:“弗雷拉真厉害,若不是你脸上绑了这么明晃晃的一块厚布条,我才不信你看不见呢!”   弗雷拉看着眼前这张带着些崇拜的、红扑扑的脸,猛地一愣。   弗雷拉仔细地看了看周围,远的,近的,鲜艳的素色的,眼前的视野似乎还比原来要清晰了些!   她的确是感觉到自己的眼珠子在转动的。一个大胆的想法激得她有些心急火燎。她干脆就将找人的事情缓了一缓,耐心等着路亚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告辞离开。   门才关上,弗雷拉便蹭的跳了起来,直直走向方才盯了许久的镜子。   镜子里,一个眼睛蒙着后厚布条的姑娘急匆匆地走来,那布条上裹着起码指甲宽度厚的淡绿色药剂,还有一些药剂斑斑渍渍地透了出来。   弗雷拉抬起手,镜子里的姑娘也抬起手。   是的,是的。她看到了。纵使眼睛上包着这么一块布条,她依旧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   这和在边陲之地奔命时,脑中闪过画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是真真正正看到的场景!   弗雷拉死死盯着镜中自己蒙着布条的双眼,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   很快,她低低惊叫了一声。   镜子中,自己眼睛上的布条,竟然在逐渐地淡化!   消,消失了!   她匆忙伸手抚上眼部——还在!包裹着药剂的绷带明明还在!   她凑近镜子,看到了一双比原来更亮了些的蓝色眼睛。她的手微微颤着,将那布条缓缓解了下来,再凑近看。还是深蓝色的,但原来那对儿和现在这对儿比起来,简直就像是蒙了尘。   弗雷拉混乱中灵机一动,集中了精神瞪着镜中自己的衣服。   果然,那衣服和原先的布条一样,渐渐地淡化到透明。   弗雷拉红着一张脸,忙抽回视线,上上下下确认了好几遍自己的衣服还在,便一步一个绊地躺回了床上。   她垂着眼,手指轻轻隔着眼皮子摁着自己的眼睛。昨晚已经回想了一遍的、这一阵子发生的诸多事情,又一件件在她脑中回放。   豁然开朗。   弗雷拉深吸了一口气,猛地张开双眼,脑中一片清明。   这,就是新生吧?   ……再见,安卡梅洛斯,我亲爱的少精灵王殿下。   ……再见,我亲爱的、过去的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天眼alpha1.0.exe在系统彻底崩溃之后,历经几次重新运算与整合,终于生成了天眼beta1.0.exe。欢迎试用w   Part.2<眼珠子的新用途>   Part.2   待弗雷拉平静了心绪,重新绑上那一截布条,打算出门寻找菲奥时,壶豚嗖嗖地窜了进来。   弗雷拉手忙脚乱地接住它,却听壶豚一阵啾啾嘤嘤地哭诉菲奥怎么怎么欺负它了。   她哭笑不得,换了好几个姿势才不那么别扭地任由壶豚在她脸上细细地蹭着,道:“好了,好了。夏迩说得对,看来你们处得确实很好。”   “一点儿都不好啾!菲奥大混蛋!嘴巴和刺鸟一样坏啾!”   “刺鸟在哪儿?”弗雷拉忙问。   “带你去,啾”壶豚用湿湿的小鼻子点了点弗雷拉的脸颊。   ——————————————————————————————————————   壶豚带着弗雷拉找去刺鸟那儿。路上碰到了好些人,都以一种虽然好奇却友善的目光打量着一人一兽的组合,不少人还主动出声打了招呼,或提醒弗雷拉这个“盲人”前面有拐弯前面有喷泉前面有斯普兰多大人走失的狗狗,总之是一派和谐。   壶豚趴在弗雷拉的肩膀上,也仔仔细细地指着路。弗雷拉这才想起来她忘了告诉阿壶她的眼珠子又长回来了的事。   顺着壶豚的指引,弗雷拉七拐八弯到了一个巨大的建筑前面。这栋建筑的格调很奇怪,明明是银白色的,建得还挺有光明教堂的风格,却不知是哪里违和了,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壶豚切切笑着:“菲奥不是好人啾。弗雷拉你不知道,啾,这些墙壁上雕的全是逆教的圣纹。”   弗雷拉看着周围僻静,一个人影都不见,就低低地和壶豚说了下自己复明的事情,并问了问什么是逆教。   壶豚大惊,嗖地腾空起来,在弗雷拉面前扭成了各种各样的数字形状,要弗雷拉一一回答。如此重复了几次,它才终于相信。   “我不知道啾。我爷爷似乎说过异人和血脉什么的,不过我忘记了啾。”壶豚示意弗雷拉边走边说,“逆教最初是由一帮和光明神殿对着干的、暗黑属性的家伙建成的。其中主要包括暗精灵,血精灵,高等巫妖,塞壬,一部分兽人和一部分妖精。但是自从人类魔法纪元的到来,亡灵系魔法出现并且迅速地发展了起来。那些由堕落的人类转变而成的低等巫妖不知为何并没有被逆教接纳,于是他们自己组成了新的团体,行事可比逆教嚣张的多。如此一来,光明神殿的主要矛盾自然指向了那些亡灵法师们,逆教倒是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壶豚认真地思索了一下:“上一只出现在这个空间位面的壶豚,是我的小叔叔。他说,在他回去之前好久,就已经鲜少有人知道逆教的存在了。”   弗雷拉听完觉得所得甚多。不过,“阿壶,为什么你后面说话都不用加上‘啾’了?之前的口癖果然是为了卖萌吧?”   “……弗雷拉你比菲奥还要讨厌!啾!”   顺着壶豚的指引,弗雷拉来到了一个硕大的暗色半透明晶体面前。那晶体表面被切割成极有美感的无数个平面,整个呈半圆形,如同扣着的碗一般。壶豚只能大概看到里面有一团深色,指着那个说这就是刺鸟了。   晶体挡不住弗雷拉的视线。在她眼中,晶体很快渐渐淡去,她看见刺鸟赤着上身躺在那里,肚子上被戳出来的大口子早就不见踪影,全身上下也看不出任何伤痕。   刺鸟显然在做有意思的梦。只见他时而砸吧着嘴,时而皱皱鼻子。神态却很放松。   只是——弗雷拉觉得是自己眼力不够——刺鸟的胸腔似乎一直是静止的,完全没有呼吸的起伏?   不过刺鸟的表情显然证明他还活着。弗雷拉将这个疑惑很快丢去一边,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刺鸟一番,放下心来。   勇士才不会这么轻易就死掉呢。勇士大人,快醒来吧。   弗雷拉笑着,招呼壶豚往外走去。   ——————————————————————————————————————   壶豚特地拣了条僻静点的路,唧唧喳喳地在弗雷拉耳边小声地讲了那天他们获救的经过。   “菲奥坏小子喊夏迩城主大人,被我听到了啾。但是似乎知道的人并不多,这里来帮忙的也不是下人,似乎都是学生呢啾。”   “城主?学生?”弗雷拉大惊。   “多数女孩子会喊那几人叫‘大人’,”壶豚挤眉弄眼地学了几声,“但男孩子就大多是规规矩矩地喊了‘老师’哟,啾。”   “老师啊……”弗雷拉思索着,“能拿到雷龙蛋的,怎么看都不会是个普通的老师吧?”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样子……弗雷拉很小气,她计较着在布尔村那会儿,这三顶黑斗篷坑骗她劳力的事情。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一个声音平板地重复着。   “=口=!”   弗雷拉看到眼前的三顶斗篷,噌噌地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就想要防御,但又知道自己的武力值比不过他们的千分之一,只好双手尴尬地交握扭动着。   “我,那个,我没有……”   “你说了。”菲奥毫不留情地指出,“你自己小声地说出来了。”   弗雷拉从没有如此渴望掌握空间法师的瞬移技能。   “我们刚巧回来,是菲奥感觉到了有人进入他的宝贝屋子,我们想来应该是你,就过来看看。”斯普兰多笑着解释道。   “对,对不起。”弗雷拉很诚恳地道歉。   “无所谓,”菲奥挥挥手,“看到了安心就好,免得我家整天被一个小丫头惦记着。”   弗雷拉连忙陪着说了几句好话,正准备找个告辞离开。夏迩说话了。   “而且性格也不是很好的样子。”他又重复了一遍,“嗯?”   ……性格好的话才不会这么斤斤计较呢城主大人!   说起来,这个人就是浮空城的城主啊。弗雷拉嘴上胡乱解释着,却在仔细地打量着夏迩。   比起菲奥那种比刺鸟更甚的不羁与叛逆,或者是斯普兰多那种智者一般的温和,夏迩给人的感觉更多是沉静。   ……就像夜晚一样。   弗雷拉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衣服!衣服是怎么回事!衣服淡掉了!   弗雷拉艰难却迅速地将自己的目光从夏迩身上拔了下来,一瞬间脸色红得简直不像话。   唔,那个肩膀和腹部的肌肉真漂亮……又不像画报上的那么夸张……捏上去不知道是硬的还是软的……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裸体……啊不不马房挑水的武叔除外?   弗雷拉的思维正在无节操地瞬移着,却突然觉得脑袋上一痛,眼前的画面就开始虚化。   “尽管深入地想——如果你不介意礼尚往来的话。”夏迩声音有些古怪地道。   待弗雷拉回过神来,她和壶豚已经站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这会儿,她脑中那些关于夏迩漂亮身子的想法全都飞得无影无踪了。   “你尽管深入地想”——这句话,兄长也是说过的吧。   那时候,兄长为了帮她解闷,带着她去了佣兵之城参加圣火祭。   那时候一切都还是她熟悉的样子。   弗雷拉挠了挠壶豚,让她把门西勒变成的石头吐了出来。   蓝幽幽的,中间有一小团黑色,一副和之前毫无变化的样子。弗雷拉抱着石头坐到了镜子前,看着镜子中披着长长刘海、刘海下裹着白色布条的自己。   “哥,再会的那天,不会很远的。”弗雷拉声音坚定,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她从桌上随意抽出了一根头带,将陪伴了她八年的厚实刘海全数抓去脑后,高高地绑成了一只马尾。   ——————————————————————————————————   原本决定来到浮空城,就是因为这里充满了强者的传说。现在,弗雷拉变强的念头愈发急切了,因此在斯普兰多前来询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是否愿意前往潘多拉学院与同龄人一起学习时,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斯普兰多显然有些惊讶,他还是尽责地解释道:“有一点我必须先说明,潘多拉学院与大陆上一般的学院并不一样。我们不收学费,但是要求学生在入学时以自己的灵魂为抵押签下契约,在毕业之后为浮空城服务二十年,之后若是坚持要离开,也不能做出对浮空城有损的事情。这样也没问题吗?”   “没问题。”弗雷拉干脆地道,“我与兄长是因为开罪了将军家才被赶了出来的,在不足够强的时候回去,也只是给家人增添负担罢了。抛开我们一开始就是朝着浮空城而来不说,你们不仅救了我们,还收留了我们,凭着这救命之恩,我以后就绝不会对浮空城做出什么坏事。”   “很好。潘多拉学院一年一休,现在正好是休息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这儿可以算是教师公寓,也有许多学生假期时候会来这里打工帮忙,除开能够赚点儿小钱,也可以趁机找老师偷学一些课堂上学不到的东西。”斯普兰多眨了眨眼睛,“壶豚一定跟你告了密,没错,夏迩就是传说中的城主大人,而菲奥和我也帮忙打打下手。这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多,怎么,有觉得幻灭么?”   弗雷拉连忙摆手说没有,趁机将三人大肆赞扬了一番。   斯普兰多失笑:“不必这样。门西勒与我算是知交,夏迩与菲奥也都很好相处。我们三个明面上在潘多拉学院担任教授,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出现在我们的课堂上了。”他站起身来,最后补充道:“大约两周之后开学,你记得留心时间。另外——虽说那天我不在场,但其中情况我还是知道一点儿的——有空去一趟火与金,在浮空城第二阶面的广场边上,贡戈里与他家孙女儿会很乐意听到你的平安的消息。”   贡戈里前辈与萨曼莎!是他们联系上了浮空城!   弗雷拉只觉得鼻子一酸。   她不想再小心翼翼地说话,她不想再畏畏缩缩地生活。   她不希望她的家人再因她遭到磨难,她不希望她的友人再因她费心奔波。   弗雷拉想要更加……的生活!   站到高处去吧!   她紧了紧拳头,眼神从未如此坚定。   作者有话要说:……我鸡肚了。我也想要二姑娘的眼珠子T^T现在是23日凌晨2点52分。上来更文才发现羽释菇凉的地雷!T3T第一只小萌物的初恋体验!(喂元妃就是你了亲爱的!(泥垢   Part.3<牧马少女上街去>   Part.3   在与这段时间照顾她的路亚、苏亚姐妹相互熟识了之后,弗雷拉又四处串门解决了一些琐事,也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姐妹俩带着弗雷拉认识了一群好心肠的姑娘,大家叽叽喳喳地告诉她要如何用最快捷的方式到达火与金,顺带介绍了一些不错的服饰店与甜品店。   弗雷拉谢过大家,并一一记下了。   第二天天才亮,弗雷拉便迫不及待地醒了。望望天色,只好耸耸肩拿起昨晚读到一半的炼金笔记打发时间。太阳差不多到正空的时候,弗雷拉自己的笔记又增添了满满四面。她舒展了下筋骨,叫过正在顺毛的壶豚,便沿着昨天女孩子们指明的路线出发了。   浮空城有三个阶面。第一阶面直通地下的边陲之地,是主要的居民居住地,也是城卫队、佣兵以及赏金猎人公会的驻扎地;第二阶面是繁华的商业区,以中央的千人大广场为中心,周围的商铺酒馆一应俱全;第三阶面正是弗雷拉现在所在的地方,整个阶面只划分为三块——潘多拉学院,弗雷拉暂时居住的教师公寓,以及城主府。   于是,要去火与金的话——   “需要乘坐升降梯,前往第二阶面。”弗雷拉眯着眼,读出小笔记上的指示,“因为有一些远……所以要先去驿站乘坐……陆行鸟?”   走过两条街道之后,弗雷拉拎着一小袋苏亚妹妹赞助的苞谷,茫然地站在一个长长的尖顶木屋前面。木屋像她熟悉的马厩一般被分为一个一个隔间,里面站着一只只……羽毛鲜艳的陆行鸟。   陆行鸟显然是一种活泼的生物。见到弗雷拉,有扑喇翅膀的,有摇头摆尾的,有咔哒嘴巴的。咕咕呱呱的响亮叫声更是此起彼伏。   旁边一位饲养员模样的年轻妇人赶忙走过来,亲切地笑道:“小姑娘第一次来陆行鸟驿站吧?请跟我来,我们家巴姆和红尾巴的脾气最好了——来请注意脚下——好的小姑娘真棒!”   弗雷拉嘴角微抽,这才想起在众人面前,自己可是一个眼部绑着白布条儿的盲人。   弗雷拉跟着妇人来到两个小隔间前面。她首先就注意到了红尾巴——是的,陆行鸟的羽毛大多鲜艳,但整个肥而翘的尾巴都长得亮红亮红的,也是显眼至极。   而且……脾气确实挺好的样子?弗雷拉看着它水汪汪的眼睛。   “谢谢,那就麻烦红尾巴了。”   妇人依言将红尾巴牵了出来,仔细将缰绳交到了弗雷拉手上:“姑娘去哪里?城主府和升降梯都是三颗苞谷,公寓东侧的话是一颗,潘多拉学院南门需要八颗苞谷哟。”   “升降梯。”弗雷拉答道,“是要,呃,现在就把苞谷给红尾巴么?”   “不必,”那妇人笑道,“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给它就好。姑娘骑上去吧?”   弗雷拉手忙脚乱地爬了上去。红尾巴倒是依旧昂首挺胸,一动不动。   “红尾巴,要好好对待淑女哟!”妇人拍了拍红尾巴的大嘴。   红尾巴咔哒了下嘴巴,扭扭身子确认弗雷拉已经坐好了,便快而平稳地跑了出去。   ——————————————————————————————————   “哇哦……哇哦。”弗雷拉下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意犹未尽!   陆行鸟的速度远远超出了弗雷拉的预计!那种又快又稳的感觉简直让她舒适极了。而红尾巴似乎也感受到了骑士的心情指数十分良好,在弗雷拉的一声微惊之中双腿发力,在空中跃出了一个平稳的抛物线,又轻柔地落地,奔跑起来。   弗雷拉很快便适应了,并且开心地笑出了声。这感觉可比骑马好了不知道多少!   靠近升降梯的驿站到了。初次搭档的坐骑与骑士相处愉快,反而觉得目的地来得实在太早了。   带着壶豚灵活地跳了下来,弗雷拉将全部的苞谷都倒进了红尾巴脖子上挂着的编织袋里头。   “019号。”弗雷拉记下了红尾巴的号牌,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大嘴:“再见了。你是个好旅伴。”   壶豚也凑前去,在红尾巴的嘴上吧唧亲了一口。红尾巴眼睛眯了起来,愉快地咔哒了几声,便自觉地走进了其中一个空着的隔间里。   弗雷拉朝它挥挥,便转身朝醒目的升降梯走去。   那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平台。从这边望去,依稀可见平台上阴刻着巨大而繁复的花纹。   弗雷拉一路小跑着过去,就看见那升降梯的中心立起了一条挺长的杆子,看着很结实,杆子顶上稳稳当当地戳着一个四面晶体,每一面都在做着相同的倒计时。   “四十八,四十七,四十六……”   她跑到平台上站定。今天人不多,平台上空空荡荡的。她左右瞧了瞧,又往平台中间挪了几步。   “三,二,一。”   整个升降台突然笼罩在一片红光之内,并发出了悠长嘹亮的鸣笛声。   虽然早有准备,弗雷拉还是被吓了一跳。   “这是……结界?”尽管脚下的升降梯正在颤动,感觉到了元素波动的弗雷拉还是向边缘走了几步,伸出手指戳了戳。   啊……的确是。   蒙在白布条之后的眼睛眨了眨。在此之前,她可是从来看不到结界的!   果然,她集中精神盯着那结界数秒之后,那一块的红色开始慢慢淡去。   唔,新长回来的眼珠子变得更好用了。弗雷拉挺开心地整了整布条,一心一意地开始升降梯的初体验。   升降梯在平缓地下降中。四周都是暗的,但借助头顶上的光源,可以看到周围的石壁上也雕刻了不少不知道做什么用的阵图。   突然一阵猛烈的颤动传来。弗雷拉稳住脚下,才适应了突然强起来的光线,便被眼前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天,天空?”   被红色半球形结界笼罩的升降梯,正带着他们从高空平稳地降落。弗雷拉仰着脖子看了又看,目之所及却只有飘过周身的云层以及一片蓝天。   “通道呢?第三阶面呢?”   “这是斯普兰多的魔法啾。天幕魔法。将外面的天气直接传感到第一阶面和第二阶面来,让大家都可以晒到太阳啾。”壶豚摇头晃脑地解释道,一边用鼻子点了点弗雷拉的脸颊:“快低头。你是盲人啾。”   弗雷拉心中依旧震撼着,这太真实了!虽然她对整个魔法体系完全没有了解,却也觉得这至少是传说中大魔导师手笔!待壶豚有些冰凉的小鼻子又戳了戳她,她才赶忙低头,顺势朝地下望去。   千人大广场。这个名字甚至无法体现它十分之一的繁华。   满街奔走的陆行鸟,天空中掠过的各种有翼骑宠,和缓缓行进的单桅飞船让弗雷拉眼花缭乱。随着升降梯的下降,各种叫卖嬉闹声渐渐清晰,带着一股浓浓的商味儿扑面而来。   弗雷拉晕乎乎地走出了升降梯。她置身于千人大广场的中心,耳边还依稀能听到升降梯倒计时的滴滴声,但很快就被各种此起彼伏的叫卖声给衬托得微弱起来。   升降梯下去了。中间的大洞立刻封起了一面蓝色的结界,已经有几个小孩子提着有自己半身高的笼子嘻嘻哈哈地从上面跑了过去,笼子里长着夸张羽冠的彩色鸟儿受惊地尖叫着。   围绕着千人大广场中心的,是一圈儿中等规模的喷泉池子。水池边上是一圈漂亮的、磨光了的石块,却被人细心地挖出了几个凹格,嵌进了一个阶梯和若干木椅。眼下正有许多人坐在木椅上休息,有些商贩干脆将小东西摆在那儿叫卖,其中一个兜售着尖顶帽子的商人特别受欢迎,他卖的每一顶帽子上都有一只嫩黄色的小鸡仔绕着帽子尖儿飞。   弗雷拉被人群带着,昏昏沉沉地走着,只恨自己没有多生一对天眼。她正用力扭着头想要看清那边喷泉池子里的雕像,却肩膀一痛,撞到了人。   “城……夏迩?”   身着黑色斗篷,带着宽大兜帽的夏迩微微抬了抬帽檐,颌首道:“去火与金?”   “啊,是的。”弗雷拉向左侧身避开一只呱呱叫着奔跑过去的火鸡,又向右侧身避开了追逐着火鸡的年轻小伙子,“你也……”   “嗯。一起吧。”   这是城主这是城主这是城主——弗雷拉不由得又开始盯着夏迩看,直到惊觉对方的领口已经淡了一半,才脸颊红红地把目光收回。   夏迩这边的反应明显比上一次镇定得多。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转身道:“跟上。”   有了城主大人亲自带路,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火与金的门店。   夏迩无疑是绅士的典范,弗雷拉想。一路上不动声色地为她挡掉了许多冲撞,到了门店处,也主动微微伸出前臂,将弗雷拉先让了进去。回想起风暴城阴阳怪气的佐罗亲王、佐罗城主大人,弗雷拉不由撇了撇嘴,心中将浮空城主大人的素质标上了满分。   夏迩向店员出示了一个什么,便被七拐八弯地领到了后台。   和前面十倍于风暴城火与金分店的场面相比,火与金的后台却是出乎人意料的……古朴?   弗雷拉踏着咯吱咯吱响动着、比她膝盖略低一点儿的阶梯,瞧着前面城主大人惬意漂浮着的背影,心中郁卒。   店员已经自行退下。夏迩领着弗雷拉找到了扇摇摇欲坠的门,然后——   “=口=!”卸,卸下来了!   城主大人就这么卸了人家的门,面无表情地将那门靠在了走廊上,朝弗雷拉道:“进来吧。”   不等弗雷拉迈步——“啊啊啊啊老婆婆婆婆婆婆婆——!!!”   弗雷拉惊恐地瞧着夏迩,脑中正浮现出城主大人娇羞贤良的糟糕景象,却见一个身形健朗头发却花白了的老人家猛地将两人撞开,十分动情却又小心翼翼地扑到了那扇被蛀出了好几个窟窿的门板上。   “老婆啊是我这个老头子不顶用啊让你都这把年纪了还被一个小白脸儿非了个礼啊!”   弗雷拉瞠目结舌,觉得这位爷爷的口味略重了一些。   那扇被抱住的破破烂烂的门却突然开口了:“你哪只破眼睛看到城主大人非礼我老太婆了?当年我虽不年轻但还貌美的时候,他都死不乐意上我的床,现在老太婆都变成这副鬼样子喽,你个没眼光的死老头子还在瞎嘞嘞个屁!”   那声音虽然沙哑年迈,却明显中气十足,弗雷拉脑中立即浮现出一位鹰钩鼻的健壮老天太的形象。   门板老太太的叫骂持续了挺久。期间,老爷爷就只是俯首听着,并不插话,还一副相当受用的模样。   “这是丁奇夫妇。”夏迩介绍道。   弗雷拉看着眼前骂骂咧咧的门板和乐呵呵的老头子,突然觉得他们可爱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丁奇夫妇的原型是我的老邻居。w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强人老奶奶,和她家成天乐呵呵看着不靠谱事实上很强大的老爷爷。我爱他们XD   Part.4<身价倍增二姑娘>   Part.4   一阵闹腾过后,丁奇夫妇终于想起了旁边还有干等着的城主大人一名,于是丁奇先生最后吧唧亲吻了门板太太一下,领着夏迩与弗雷拉走了进去,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给两人各自搬来了一张虽然陈旧,但看上去挺干净的软凳子。   “新户口?”丁奇先生问道。见夏迩点了点头,他便将别在耳朵上的羽毛笔拿了下来,敲了敲桌子。   登时,桌子发出了类似咕唧的声音,从最大的一条裂缝中吐出了一张表格。表格上面还有可疑的黄色印子。   “名字?”   “弗雷拉。弗雷拉·多特。”   “名字,名字就够了。”丁奇先生挥了挥手,“种族?”   “呃,人类。”   丁奇先生闻言,惊讶地看了她一眼:“纯种人类?噢真是好多年没有见到了。”   什么?那方才广场上的那么多人都是什么?弗雷拉心中有些发憷,莫名想到了依旧搁在壶豚空间中的夏迩的羽毛。   “过了十五岁了吗小姑娘?”   “快要十七了。”弗雷拉答。   “哟呵开始变成成熟的蜜桃了,”丁奇先生挤眉弄眼地笑了笑,“职业目标?特长?性向?”   什么和什么?“想成为炼金师。那个特长……”弗雷拉下意识地扯了扯白布条儿。   “天眼。”夏迩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星辰之光?真不错的眼珠子。难怪老头子我总觉得你不像个盲人。说来,异人已经不太属于纯种人类的范畴了,啧。”丁奇先生饶有兴致地咂了咂嘴,快速地挥动着笔杆子。   “浮空城的异人并不少。你不必为此担忧。”夏迩看出了弗雷拉的不安,解释道。   “所以我们成为了红方帝国的眼中钉。”丁奇先生记好了,“不过据我所知,二十年来,你还是我们唯一的星辰之光。接着下一个,喜欢俊俏的小伙子还是漂亮的小姑娘?”   “……”弗雷拉吞了几口口水,才道,“小伙子。”   “那么完成了。”丁奇先生在表格上打了一个勾,龙飞凤舞地签了个名字,巧力一挥,那表格便又从方才的缝隙当中滑了回去。他一抬头,看见弗雷拉有些扭曲的脸部肌肉,抱歉地问道:“性向的问题让你感到不适了么?真是抱歉,之前也有过许多人觉得被冒犯了,但隔壁塔达利拉伯爵夫人的婚介门厅需要这些资料,她的背景又挺硬——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年满十五岁的年轻人都可以去塔达利拉伯爵夫人那里配个缘分,直接拿着这张卡过去,再给伯爵夫人一点儿小费就成。”   丁奇先生两指夹起从裂缝中飞出来的晶卡,递给弗雷拉。   ……当着城主大人的面吐槽别家店主的裙带关系真的不要紧么。弗雷拉默默想着,双手接过晶卡。   只见上面空空荡荡的,只用一种不知名的漂亮字体写出了她的名字。   “这是你的了。里面有三十个金币。一会儿记得到楼下的结账处激活烙印——啊哈,有城主大人在,自然不用老头子我来多操心。”   弗雷拉问:“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会有钱?”   “你卖了身,当然可以拿到钱。”夏迩道。   卖了身。   卖了身。   卖了身。   ……   明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斯普兰多还装模作样地说了句“请守护自己的自由”还是什么的话吧?!   好吧……三十个金币。这个身价简直可以让任何一个家奴感到人生圆满。   于是弗雷拉还沉浸在卖身的悲戚感与身价倍增的自豪感中,冷不防让夏迩突然捏住了下颌。   夏迩将弗雷拉的脸柔和却有力地转到一边,道:“丁奇先生,还要麻烦你一件事。请帮忙把这个取下来。”   “果然是‘真理的路引’。”丁奇先生凑近了看,带着浓浓烟味的鼻息让弗雷拉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呢。怎么,小子,诱拐我家老婆不成,打算骗骗小姑娘?”   嘴上开着玩笑,丁奇先生却是十分认真地拿了几把小工具观察了好半天,还施了几个魔法。   丁奇先生为难得皱起了眉,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看向弗雷拉的眼神倒是愈发兴味起来。   “弗雷拉,是吧?天眼和以前不一样了吧?”   不一样?被挖走了之后又奇怪地长了出来,应该是彻彻底底都不一样了吧?弗雷拉这样想着,便应了一声。   “弄不下来。”丁奇先生将工具随手一扔,“她的异眼进化过一次了。这‘真理的路引’是被你直接封进她的血液里的,如今她的血都不同了,又怎么能拿得下来。不过话说回来,之前你们用的不都是风信子之袖么?”   “那天碰巧用完了。”愿望没有达成,夏迩也丝毫不露沮丧。他向丁奇先生微微施了一礼,道:“那就先这样吧。多谢了,丁奇先生。你需要的地元素精髓我们都在留意,希望丁奇太太能早日恢复。”   “有心了。”丁奇先生难得正经地还了一个礼。   两人随即告辞。出门的时候,弗雷拉也跟着夏迩恭恭敬敬地朝门板中的丁奇太太道了再见。   单单依据丁奇夫妇对待夏迩时摆出的一副长辈架子,两人的身份就绝对不简单,是需要好好尊敬的。况且,这一对儿夫妇,当真可爱得很。弗雷拉愉快地想到。   ——————————————————————————————————   两人一前一后地下了楼,又回到了火与金明亮繁忙的大厅中。礼貌地拒绝了迎上来的侍者,夏迩直接带着弗雷拉往结账处走去。现在来结账的人不多,两人很轻松便找到了一个空着的柜台。   夏迩将弗雷拉让到身前,道:“激活烙印,往分店传送信息,都在这里办理。”   弗雷拉应了一声,走上前将刚刚得到的身份晶卡交给笑容盈盈的女侍者。   弗雷拉还没看清女侍者的动作,只隐约感觉到了元素的波动,却觉得脑中闷闷一声爆响。   “烙印激活成功。恭喜您成为浮空城的一员!”女侍者道。   弗雷拉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虽然弗雷拉的眼睛被白布条蒙着,女侍者并不能十分清楚地看到她的表情。但她周身孺慕的气场实在强大了些,女侍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请别这样。这都是伟大的丁奇先生的力量,统计归档之类的琐事不敢麻烦丁奇先生,所以就交给我们来进行激活并记录。”   原来如此。弗雷拉谢过女侍者,忙询问是否能向风暴城中的火与金分店递送消息。   “可以的。请问您需要向哪一位递送消息呢?”   “贡戈里前辈,还有他的孙女萨曼莎小姐。”   昨天刚刚得知贡戈里与萨曼莎是一对儿祖孙的消息,弗雷拉震撼至今。萨曼莎那张虽然经常板着却标志极了的小脸蛋儿和贡戈里皱得看不清眼睛的脸一点儿都不像。   在传出了一封带着满满感激之情的讯息后,弗雷拉谢过女侍者,正准备同夏迩离开。   火与金的大门再次被人推开。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剑士模样的年轻人,一脸学生气,正有礼地给后面那人引路。而后面那人——   “婆婆!”弗雷拉微惊。   虽然原本乱糟糟的头发现在在脑后规矩地盘成了一个不小的发髻,原本佝偻得不像人类的躯干也挺直了些,但眼前这位老人,的确是弗雷拉在风暴城重罪地牢中遇到的婆婆没错!   于是四人又坐在了丁奇先生房中的小软凳上。   “佐罗亲王把您放出来了?”不等坐定,弗雷拉便急急问道。   那引路的学生听闻此话,自觉地站起来朝大家行了个礼:“丁奇先生,夏迩教授,我先告辞。”   待那学生开门出去了,弗雷拉又问了一遍。   “喈喈,怎么可能。要感谢边陲之地的小兽崽子们,一股脑儿将祖玛要塞撕了个大口子。佐罗那个恶心的家伙生怕自己的领地受到牵连,连夜将全城的兵力都派去外城抵挡兽潮了。”她的声音还是那样,沙哑中带着一丝轻蔑的尖锐。   “夏迩,兽潮之后,边陲之地不会再有魔兽居住。红方帝国那边——?”丁奇先生插嘴问道。   “我明白。”夏迩颌首。   “所以您是逃出来的?”见两人打完哑谜了,弗雷拉又开口问道。从风暴城的重罪牢中逃出来……就算少了些看守,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吧!   “逃出来了,喈喈。快一百年了,一百年了。”她嘟囔着,突然抬头,用猫一样的眼睛盯着弗雷拉: “叫我角婆婆好了。”   “角婆婆。”弗雷拉应了一声,“我是弗雷拉。角婆婆也是打算来浮空城定居的?”   角婆婆不答,只是古怪地盯着弗雷拉的脸看:“小姑娘,你的天眼怎么了?”   “呃,”弗雷拉左右看看,见夏迩面无表情,丁奇先生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便干脆将布条解了开来:“之前被……挖走了。但是您瞧,它又长了出来。”   角婆婆猛地凑近,眼中闪着绝不会错辨的狂热:“它……长出来了?”   弗雷拉吓了一跳,但也感觉到对方没有恶意,于是强忍着没有后退,答了一声是。   “好,好,太好了。喈喈……”角婆婆的表情愈发狂热起来,她捧着空无一物的双手,全身抖得厉害,最后竟然大笑着跌坐在软凳子上。   “这就是报应!报应!!神明无声,但都在头上看着呢!!!”   角婆婆笑着,表情却痛苦得像是哭了。   若说她哭了,眼中却始终干燥着没有泪水。   弗雷拉默默看着,只觉得有些莫名的苍凉。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那年重罪牢中的角婆婆么w   Part.5<漫漫长夜有神马>   Part.5   距离潘多拉学院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弗雷拉原本就外向,如今去掉了让人显得阴沉的刘海,又蒙着一只白布条儿显得我见犹怜(),没几天就成功地打入了教师公寓的姑娘堆里。   期间她又去了几次第二阶面。将一些材料采购地和成品回收处大致弄了个清楚,买了些炼金材料和日常需要用到的小玩意儿,还被其他姑娘拖着出去买了几件衣服。   另弗雷拉感到惊讶的是,浮空城内的任何资源似乎都十分充足,这直接导致了浮空城比陆地上的城市更加低廉的物价。弗雷拉着实买了不少东西,可加起来一算,竟然还不到一个金币。   除了收获了一堆商品,弗雷拉装样的熟练度也大大增加。再加上那显眼的白布条儿给人的第一印象,这些天下来,再没有人怀疑她不是个盲姑娘。   明天就要开学了。在她的认知中,学院一直就是贵族家少爷小姐和天资卓越的人们的奢侈专属品。普通人家养的孩子基本只是送去师傅那儿学个拿手技能,一辈子也就吃穿不愁了。   翻来滚去,无论如何都了无睡意的弗雷拉怨恨地看了壶豚一眼,恰巧看见它尖尖的鼻子里吹出来了一只小泡泡。   弗雷拉不忿。轻轻地踢了床脚一下,便打开窗子纵身出去了。   ————————————————————————————————   这是弗雷拉第一次看见夜晚的浮空城。   深夜的第三阶面很安静,除了虫鸣,几乎就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弗雷拉找了一栋稍微高一点儿的平顶建筑,左右几下便坐上了房顶。   这些天来,浮空城几乎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新颖的制度,有趣的交通方式,前所未见的设施与商品,只在画报中读过的神奇种族,这些都只是浮空城的表面而已,却已经足够让弗雷拉惊叹不已。   这是一个充满奇迹的地方。弗雷拉想。   在浮空城中,天空显得极度的近。或许正是因为毗邻着这么干净的天空,才能让城里无数种族之间,能够这么友善而亲切的相处。   弗雷拉转了个方向,望着远处那一排巍峨的建筑。白天的时候,路亚苏亚姐妹指给她认过,说这就是浮空城的标志建筑,潘多拉学院。   果然……不,那是什么?!   弗雷拉向后翻身,将自己紧紧地贴在微微向下倾斜的屋檐上,警惕地望着前方的——   真漂亮。她发自内心地感叹着。   仿佛是踏着虚空而来的夜神——   弗雷拉呆呆看着,直到那只蹄子几乎踩到了眼前,她才骤然反应过来,飞快地向后退去。   ——这恐怕是她最快的速度了!弗雷拉一身冷汗地想。   见那长得像一匹大黑马魔兽并没有追上来,弗雷拉略微松了口气。   “!!!”   夜神正站在她的身侧,四肢悠然地踏在空无一物的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弗雷拉吞了吞口水,“你……您?您好?”   夜神大人依旧高贵冷艳,只是不耐烦地甩了甩尾巴。   沟通不能?   弗雷拉正在沮丧,脑中却突然有亮光闪过。   “对了!”她低下头翻着布兜,“喏,昨天刚刚做的。从前我养的马儿们都喜欢这个味道,这还是我学了炼金以后提纯了两回的,试试看?嗯?”   说着,她将糖块外面的小纸包撕了,捧着奶白色的糖块在手上,就往它前面凑。   人家显然不领情。大黑马夜神不屑地打了个响鼻,就要把头偏过去。   “哎哎脾气别这么坏嘛。”弗雷拉反而起了兴致,一把将它的大脑袋抱住撤了回来,一只手讨好地顺了顺它的耳根子,“试试看?不会后悔的哟。”说罢又将糖块往它嘴前凑了凑。   ……僵持许久。纵使弗雷拉刚开始热情满满,也不由得泄气了起来。   “实在不喜欢就算了吧。”她忍着沮丧,还是拍了拍大黑马的鼻子,准备将糖块重新包好收起来。   一个大脑袋带着些不甘不愿、却迅速地挤了过来。微微撞开了她的肩膀,不等她反映,便觉得手心一阵湿热。   “扑哧。”弗雷拉笑了。   “我才刚来这里。浮空城……很神奇。”左右没人,弗雷拉干脆也靠着大黑马坐下了。她力道适中地一下一下顺着它的毛,一边自言自语着。   “你不知道,前面那段时间,简直糟透了。哥哥离开了,刺鸟离开了,初恋什么的……咳,这就是彻彻底底的黑历史。”   抱怨过后,弗雷拉却不由得笑出来:“其实真不该这么说。半年之前,我是怎么都不敢想象自己可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父亲说过,‘苦难只是长了一张不讨喜的脸,它其实是在帮助我们获得我们最缺乏的东西’。”   弗雷拉眼前浮现出老多特笑得没了眼睛,砸吧着烟斗的模样。   “还是有好的一面的。起码,我应该不用嫁给父亲看上的那个雀斑小子了。是吧,阿黑?”弗雷拉有些古怪地嘟囔着。   阿黑的鼻息猛然重了一些,不是很自在地甩了下脑袋。   “浮空城很棒。”弗雷拉眯着眼望着远处月色下的潘多拉学院,“什么都是新鲜而友善的。我想来到这里,会是我一辈子都庆幸的事情。……哥哥和刺鸟也能快些回来的话就更好了,他们还没看过浮空城呢。”   “这里有很多奇怪的种族……比如照顾我的路亚和苏亚姐妹,她们说她们是妖精?什么是妖精?画报上画的那种背后有亮晶晶的翅膀的生物么?可是据说妖精只有手掌大……那画的线条也挺粗劣的。”   弗雷拉突然转头,饶有兴致地敲了敲阿黑头上的角:“你又是什么呢阿黑?”   阿黑显然没有料到弗雷拉这一招,怔愣之下没有避开,于是又让职业病发作的牧马姑娘好好的摸了几把。   “你是角马么?但角马长得略比你难看一些……好吧,难看很多,很多,简直是难看极了。”见阿黑的眼睛里透出明显的愤怒,弗雷拉只好改口哄着它,卖力地挠了挠它的耳根子。   “其实你长得有些像独角兽——哈哈我厉害吧,在炼金笔记上见过一小段描写呢——不过据说独角兽都是白白嫩嫩的,没有哪只长得和你一般乌漆麻黑。”   阿黑一听,用力却还算控制着力道地将弗雷拉一头撇到了一边,站直了修长的腿,悄无声息地踏空走了,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啊啊,脾气真不好。”弗雷拉苦恼地望着,那漂亮的魔兽很快就隐没在了夜色中。   想起明天就要开学,弗雷拉快乐地吹着口哨儿回去了。   ————————————————————————————————————   第二天,弗雷拉尝到了夜不归宿的苦果。   她睡迟了。   当高年级的路亚苏亚姐妹都起了床,开始进行假期帮工的最后一次打扫时,她们几乎急得将弗雷拉整个从床上扯了下来。   “新生典礼就要开始了你在干什么!”   “没有来得及填报名表的话就要等到明年了喂!”   弗雷拉大惊。她下意识地拿过白布条儿飞快地先蒙上了眼。   三人手忙脚乱地勉强收拾了一番,弗雷拉一把抓过壶豚摁在脑袋上,发挥了最高速度朝门外跑去。   “出门右拐一直走——!淡绿色的站台就是巨翅翁的驿站!去潘多拉学院的价钱是三个碎鳞!”路亚在她身后喊道。   “知道了——”弗雷拉伸出了一只手感谢地挥挥,头也不回地向前冲去。   在浮空城中,如果说陆行鸟是短途小包车,那巨翅翁就是长途大厢车。弗雷拉吭哧吭哧地赶到巨翅翁驿站,瞧见巨翅翁那宽大的背上套着不少结实的扶栏,已经有二十来个学生模样的人站在上面。她小舒一口气,正要学着前面那人一个纵身往上跳。   那巨翅翁猛地回头,冲着弗雷拉发出一声警告的锐鸣。   弗雷拉还没反应过来,壶豚就噌地一下从她脑袋上跳了起来,浮在半空中,也冲着巨翅翁发出了弗雷拉从没听过的尖锐叫声。   “怎,怎么了阿壶?”弗雷拉上前想要将壶豚带回来。   谁知巨翅翁与壶豚丝毫不理会她,只沉浸在哑哑啾啾的拌嘴当中。   巨翅翁显然显得很焦躁。它已经开始不安地踱了几步,尾羽上下摇晃着,引起背上人们的一阵惊呼。   眼见事态要恶化,一边的驿站管理人急忙走了过来,先向弗雷拉道了个歉,随即匆匆下了号令,让巨翅翁提前飞走了。   壶豚得意地飘回来,小爪子踩了踩弗雷拉的头发:“啾,它们的气味真令人讨厌。”   ……真的存在气场不合这种事情是吗。   弗雷拉苦笑。她望望周围,排在后面起飞的巨翅翁们统一地对壶豚露出了极不友善的目光。   一边的管理人似乎比她还要焦急。弗雷拉见他额头上汗都出来了,一个劲儿的向她道歉,弄得弗雷拉也惶恐地鞠了几个躬。   好不容易将管理人安抚了,弗雷拉提了提包袱,心力憔悴地走出了巨翅翁驿站。   “阿壶,要是我迟到了,我就把你绑在菲奥的床头哟。”   叹了一口气,弗雷拉转身,朝着陆行鸟驿站全速奔跑。   作者有话要说:……阿黑一点儿都不喜欢阿黑这个名字,咴儿。QAQ谢谢元妃羽娘娘的第二颗地雷=333=   Part.6<新生报名第一天>   Part.6   坐在红尾巴的背上,弗雷拉简直感动得想要对准它那长长的脖子亲上一口。   弗雷拉稍微放了点儿心。一路上,虽然红尾巴爆发出了它的最高速,但她好用的新眼睛告诉了她还有不少像她这样的新生落在了她的后面。   壶豚也好心情地跳去了红尾巴的头上,坐在一堆鲜艳的羽毛当中啾啾啾。   就在弗雷拉以为一切都会这么顺利的时候,却见前方有一个头发短而翘的女孩子站在路中间,正夸张地朝他们挥着手臂。   ——没错,是朝着他们没错。弗雷拉狐疑地目测了双方之间不太短的距离,再三分辨之后终于确定下来。   看着那姑娘几乎要把自己整条手臂甩出去的拼命劲儿,弗雷拉拍拍红尾巴的脖子,让它减缓了速度。   短发姑娘一跳一跳着凑了上来,跟着小跑道:“姑娘,姑娘是新生吧?能带我一程么我实在没办法了驿站远的要死等我跑过去一定会迟到的苞谷我来出好吗!”   弗雷拉完全被她悠长的气息震慑到了。她愣愣地问红尾巴:“你带两个人没问题么?”   红尾巴咔哒了一下嘴,并没有回头,而是竖起了脑袋顶上的三根毛茸茸的冠羽。   “是……三个人也没问题的意思么?”   左右两根羽毛软趴趴地耷拉了下来,中间那根前后摆了摆。   “……”弗雷拉忍住想要亲它一口的冲动,拍了拍身后道:“上来吧。”   “好嘞姑娘你真是好姑娘谢谢你了!”   很快,弗雷拉就发现了这个新旅伴是个有趣的姑娘……   她的话不少,但却并没有让听众感到聒噪。她讲话率直,却带着一股落落大方的文明味儿,比如说这姑娘毫不客气地对弗雷拉的眼睛表示了好奇和关心,但却在同时将重点放在了对弗雷拉耳力与直觉的大力赞赏上。   在得知弗雷拉刚刚成为浮空城的一员时,她也十分夸张却真挚地表达了欢迎之情:“我倒是出身在浮空城,这座城市有趣的地方多极了,噢,城主大人一定是知道了我强烈想要炫耀的欲望,才把你赐给了我——”她话锋一转,正经道:“我老爹告诉我,对于浮空城来说,最珍贵的就是新血。请一定要享受在这儿的生活——我打赌你会爱上这里的。”   潘多拉学院那比城门还要壮观的大门,终于到了。   两人翻身跳下,都将一整包装有十颗苞谷的袋子全数倒空。   “知识女神在上……”弗雷拉不由感慨。   那门大约十倍于她的身高,三倍于她的厚度——按着她全身最厚的那个位置来算。现在大门是朝里敞开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报到的新生和前来送行的亲友。门上,一左一右雕刻着一个十字,左边的十字上向下缠绕着一支说不出名字的荆棘藤蔓,右边十字上的则是一只长形的兽类,并都在十字的尾端,形成了一个箭头似的标记。   “这是真理之神的勋章。”弗雷拉的新朋友解释道,同时她友好地伸出手来,“我叫玛丽白,是个人类。”   弗雷拉愉快地握上了那只手:“弗雷拉,也是人类。”   “我们真是稀有极了。”玛丽白似乎生出了些惺惺相惜的念头,挽着弗雷拉的手臂就朝里走去。   “话说右边门上的那只生物长得有些像你家的阿壶。不过要华丽多了。”玛丽白指出。   弗雷拉也顺着话揶揄了壶豚几句,把小家伙气得啾啾地扯着她的头发。   玛丽白看起来是为了今天的新生报到做足了准备的。她简单地左右张望了下,就带着弗雷拉跑去其中一个人群相对稀疏得多的摊位。   “这里是人类的新生报名点。”玛丽白解释道,“因为主职业的种族趋向性还是挺强的,为了分流掉工作量,就按着种族来分点报名——那边有块牌子我给你念念——‘拥有百分五十或以上人类血统者,可在此报名’。”   弗雷拉看着周围挤挤挨挨的摊位,又看眼前这个,顿时有一种种族凋零的彷徨感。   身为一名纯种人类女性,她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压在她肩头的那名为“繁衍生息”的大山。   队伍人少,前进得也快。弗雷拉还没来得及把自己从胡思乱想的大坑中拔出来,就已经排到了最前面。   坐在那儿登记的是个长得特别儒雅的黑发青年男子。他冲着弗雷拉笑了笑,反手用食指扣了扣桌子,那桌子微微一扭,便从其中一条特别长的裂缝中吐出了一张表格。   弗雷拉看着这眼熟的场景,嘴角抽了抽。   这桌子和丁奇先生房里的那张一定是八辈子的亲兄弟。   青年男子示意弗雷拉坐下,又突然意识过来站在他面前的是个眼睛上蒙着白条儿的盲姑娘,于是友好地出声提了醒。   弗雷拉顺从地坐下了。接下来的询问倒是中规中矩,无非是名字啊年龄啊主修专业之类,弗雷拉心中很是愧疚地听了那人将一大长卷的科目名单都念了一遍,终于在最后如释重负地听到了“炼金术”三个字。   “呃,炼金术。就是它了。”弗雷拉忙打断对方。   “炼金术?”那人兴味地挑了挑眉,却也没有多说,反而鼓励道:“很了不起的挑战呢。据说炼金术这门学科神奇极了,就是所涉过于繁杂,我这种自诩不怕苦累的大男人都不敢尝试。”他刷刷几下几笔,将表格拍回裂缝中,又道:“这里给你先透露个消息。据说有一位十分渊博的炼金大师刚刚应聘了我们潘多拉学院。所以,你算是赶巧了。加油。”   弗雷拉规规矩矩地谢过。   青年男子又拉过一个形状古怪的小箱子,伸手在里头拨弄着:“学生都被要求住宿的哟。如果没有特别要求的话——”   “她和我住一间。”后面的玛丽白连忙跳上来声明道。   见弗雷拉没有反对的意思,那人也就干脆地道:“恰好,也只剩最后一间全空着的双人间了。拿着这个牌子——哎哟别咬,别——听话我说放开——”他似乎费了挺大的力才将手从箱子中抽了出来,手背上有明显的一圈儿牙印子。   “箱子今天累坏了,我起码从它肚子里掏了几十次东西,所以脾气不太好。”他解释道,一边将串在一块儿的小牌子递了过来,“拿着这个。这是钥匙。”   弗雷拉不着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稍稍远离了那个箱子,接过钥匙道了声谢。   玛丽白的眼睛闪亮亮,所以省去了朗读步骤的她三下两下便办好了登记手续。   “我叫杜兰,人族学联的会长。”虽然知道弗雷拉看不见,杜兰还是朝她们分别行了个骑士礼,“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住在‘那个角落’。”   那个角落?弗雷拉正打算问,却被玛丽白兴冲冲地扯走了。   “来来我们去看看新家——你要问‘那个角落’的话,那是学生公寓楼的名字——啊抱歉踩到了您的脚我不是故意的!”   弗雷拉被玛丽白拉着在人群中穿梭。她远远望见前方有个招生摊子,不知道是谁出的创意让它整个飘在了空中,看样子似乎是要新生飞上去才给登记。   “啊啊,好漂亮的羽毛。”弗雷拉不禁低声感叹。壶豚也啧啧赞着。   那一堆的新生或亲友们,背上都长着并不太厚实,但是翼展十分大的漂亮羽翼。羽翼上的羽毛都比较纤细且长,以各种蓝色为主,白色淡粉深灰青绿各自点缀,总之漂亮至极。   “那是塞壬,他们的完全态有些像鹰兽,”玛丽白解释道,“他们唱歌可好听了。就是离不了水,在浮空城整天抱怨皮肤干。第一阶面那儿为他们特意建了个大水池子呢。”   “塞壬?”弗雷拉感兴趣了,“传说中长着翅膀的海妖——咦咦,最外面那几个,那些头发和羽毛一样五颜六色的家伙也是么?”   “他们?”玛丽白不屑地哼了一声,“想装塞壬的鹰兽小屁孩罢了。那颜色全是染的,一盆水泼上去就是一地的花花绿绿。”   弗雷拉饶有兴致地看着一个大约五六岁模样的小塞壬努力扑喇着翅膀,那频率简直能赶上蜜蜂,却还是半途无力,一屁股跌了下去,于是大哭。   “哎哟,哎哟。”弗雷拉心疼了,“这么小的孩子也来潘多拉学院么?”   “……在这之前,”玛丽白头也不回地继续在人海中穿梭着,“解释一下你神气的眼睛怎么样?”   弗雷拉脚下一个踉跄,却见玛丽白冲她潇洒地挥了挥手,示意以后再说。   弗雷拉心下忐忑,剩下的路途中一语不发。玛丽白却跟没事儿似的,遇见了有意思的事情一样会主动解释来听。   玛丽白拿出门牌看了看,指着右边一座基地巨大、有着五个高低错落的尖顶的建筑道:“在这儿。”   两人一边沿着螺旋向上、坡度还有点儿陡的扶梯慢慢爬着,一边打量着扶梯外的凹槽中生长旺盛的各种植物。   ……怎么都是一副食肉的模样。弗雷拉把原本扶着扶手的胳膊撤了回来。   走到一个圆形的石头拱门面前,玛丽白又掏出了那块门牌。   “门牌门牌,告诉我世界上最美的屋子在哪儿?”   “……”   玛丽白手上的门牌突然用力地扭了扭,声音尖锐地叫道:“在‘蛋饼’九层的二号房!”   弗雷拉利落地把下巴收了回去,跟着玛丽白来到了她们未来的家——世界上最美的屋子——“蛋饼”楼九层二号房。   带着门牌靠近,门自然便打开了。   弗雷拉不得不承认这屋子简直棒极了。一进去就是两张显眼的高脚床,上面堆叠着起码四层被子;看起来足有一块大蛋糕厚、还带着熏木味道的米色毛毯铺满了整个地板;对墙用淡青色砖块砌起的壁炉正旺盛地燃烧着,仿佛一直有人使用似的。   几个独脚鹰爪的雕花木柜沉默地站在角落,就像庄重的骑士。屋子的最里端连着一个半圆外展的小阳台,用布满节眼的木板铺就,上面还有一个矮矮的茶几,造型很有趣,茶几周围散落着几张被做成橙子模样的小凳子。   门边奇怪地摆放着一个中等大小的水缸子,里头盛满了紫红色的液体。弗雷拉正在疑惑,就见玛丽白将门牌噗通扔了进去,那门牌一触水,就扭动着身板和玉似的游了起来,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扔进去。门牌其实是魔法师封魂豢养的魔法生物,它需要补充魔力。”玛丽白说,“我带了些茶点。一会儿泡一壶红茶,我们好好聊聊你的眼睛。”   玛丽白冲着弗雷拉狡黠地咧了咧嘴。   作者有话要说:……装逼也是要实力的,二姑娘T3T   Part.7<选课是个技术活>   Part.7   弗雷拉有些沮丧。她原本就不擅长伪装,在兴奋和好奇之下,更是把馅儿漏得掉一地。   于是她简单地说了天眼的事儿,只说曾经因为异眼遭人觊觎、异人的身份被曝光,遭到了红方帝国的追杀,巧合之下来到浮空城,却因为后怕云云,干脆用白布条儿把眼睛遮了起来。   玛丽白的态度和那三顶黑斗篷一样:“在浮空城,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这里的异人也有不少,红方帝国管不到这儿来,我们的城主能顶天。”   她有些同情地看着弗雷拉:“我听我父亲说了,红方帝国的异人团简直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你能逃到这儿来一定很不容易。”她将一叠甜饼干推到弗雷拉面前:“你放不下也是正常的,不过我们打赌,你迟早会主动摘了它的——是的我说主动——在你爱上浮空城的时候。”   玛丽白一口喝干了手中的红茶,朝弗雷拉俏皮地眨了眨眼:“相信我,爱上浮空城简直就是世界上最简单的事情。”   “杜兰会长真可怜。”玛丽白补充道。   —————————————————————————————————————   新生报到之后,潘多拉学院要进行档案统计和课程安排,这是一个工作量巨大的活计。于是新生们往往能得到一天的空闲,来熟悉熟悉环境,勾搭勾搭亲友。   玛丽白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导游。她先是引着弗雷拉将屋内的设施熟悉了一遍,然后出发将餐厅、主教学楼、试炼场以及杜兰会长居住的“那个角落”都转了一圈儿。   当她们不得不跳过横躺在路中间玩闹的一团孩子们时,弗雷拉又想起了之前的问题,觉得有些忧虑:“潘多拉学院的入学年龄这么低吗?”   “入学年龄是十五。”玛丽白摊摊手,“那些孩子就是长得嫩,你过去把那层皮剥开看看,里面都是上了百岁的老骨头,”她指了指其中一个,“上午那个飞不起来的塞壬,起码有一百二十了。而这一个,应该过了一百五了吧?”   弗雷拉看着那孩子能掐出水来的小脸蛋儿,表示由衷的羡慕嫉妒恨。   “十五岁么。”弗雷拉有些哀怨。她快十七了。两岁的鸿沟让她很惆怅。   “这没什么,”玛丽白摊摊手,“我今年十七了,比你还大一些。”   对啊。弗雷拉问:“你怎么这么迟才来?”   玛丽白耸肩道:“我之前一直在跟我家老爹学。不是我吹,他真是个牛逼哄哄的赏金猎人,干一票能让我们家好吃好喝一个月。结果那场奇怪的兽潮过后,边陲之地的魔兽崽子全都跑没了,不仅如此,还把地上的植被都踩了个干净。”   弗雷拉点头。她深有体会。   “结果你猜——哈哈哈简直太有趣了——城主府下令,让所有佣兵和赏金猎人都下去种树!”   “……”   “不过他们是对的。”玛丽白突然正色道,“是的,我们的物资储备很丰富。但失去边陲之地这个天然的储备仓和屏障——一切都会变得未知起来。当前,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边陲之地的原貌,的确是最重要的事。”   “所以,你父亲就下去种树了?”弗雷拉还是觉得这个场景很精彩。   “就是这样。”玛丽白也笑了,“一直在种树。所以家里没人管我了。他担心我欺负我老妈,就干脆把我轰到了潘多拉学院。”   晚上,在餐厅中饱餐了一顿后,两人在公寓的门前收到了被工整地挂在上面的选课单。   两卷厚厚的牛皮卷,和两张上面有不规则黄色渍斑的表格。   不得已,弗雷拉从盥洗室搬来了一个喇叭花型的座椅压住了牛皮卷的一头,自己与玛丽白两人干脆趴在地上,将牛皮卷展开细细地看下去。   玛丽白对于潘多拉学院的熟识度远远超出弗雷拉,于是大部分时间是弗雷拉在问,玛丽白在答。   玛丽白伸长手,费力地将两人的课表从桌上一把拽了下来:“看,必修课已经在上面了。——对,就是这个‘新生必修’,没有其他了。”   弗雷拉看看课表——明天上午开学式之后的第一节,就是这个。   “也就是说,其他所有的课程,都由你自己来挑选。看这里,名称之前有标小圆点儿的,表示这是适合一年级生选择的课程……对了。我来之前拜托我老妈去向邻居家阿姨要了一份选课详解。邻居家姑娘的性格挺讨厌的,又吝啬又尖刻,但她的情报搜集能力很不错。”玛丽白说着,掏出了一个装潢粗劣的小本子,翻开目录查了查:“这里是一年级生推荐必选——阿里教授的魔兽辨识,菲奥教授的射击基础,芬里尔女士的星象与历史,还有公共课,实战分析。”   弗雷拉扬了扬眉,借助新眼珠子的优势,很快在牛皮卷上找到了“射击基础”这门课,后面用长箭头标着“教授:菲奥”。   “还有男生推荐必选……啊,这里,女生推荐必选。”玛丽白吊高了嗓子:“斯普兰多教授的魔法体系论——啊我知道他,他是我们的副校长——还有夏迩教授的魔法实战演绎。”   弗雷拉被一连串熟悉的名字听得一愣一愣的。   “啊啊讨厌,这两节课的时间是重叠的,都在周四下午。”舍友十分懊恼。   玛丽白还在比对着小本子和牛皮卷上的课单,弗雷拉却已经抽过了自己的课表,认真选起课来。   炼金,炼金……弗雷拉一目十行,在牛皮卷的最末端找到了“炼金术”。上面用强调的符号标明了“一定基础需求,不建议一年级生选修”。   不出意料的,弗雷拉在科任老师那一栏看到了“角”字。她看着那行“不建议一年级生选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认真比对了开课时间,在课表的那一栏中用规定的羽毛笔工工整整地抄下了这门课的信息。   接着,她又和玛丽白商量着,同时选了阿里教授的魔兽辨识,还有菲奥的射击基础。   “我跟着我家老爹练轻弩——不过听说菲奥教授脾气有些古怪,不想管事儿的时候随便你折腾,等到他想管了,他能反过来把你折腾死。”玛丽白耸耸肩。   玛丽白接着选了斯普兰多的魔法体系论。   “我没有魔脉。但是斯普兰多教授是浮空城所有姑娘的梦中情人啊——本子上说了,不选他的课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半夜跑去人家哥哥的房间里,还随随便便就拿出一只可以炸死很多人的橙子作为报酬……这种梦中情人实在是太凶残了。弗雷拉抽了抽嘴角,笔下一顿,晕晕乎乎地在周四下午的框内填上了“魔法实战演绎,授课人,大魔导师夏迩教授”。   “这就差不多了。”玛丽白一拍课表跳起身来。   “诶?”弗雷拉看看依旧空旷的课表,“还有很多时间没有选上课……”   “听我的没错儿。”玛丽白松手,让牛皮卷刺啦一下卷了回去,“潘多拉学院,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让你待在课堂上的。”   看着玛丽白信誓旦旦的模样,弗雷拉心中不免对即将到来的生活愈发期待了起来。   ————————————————————————————————————   弗雷拉与新朋友玛丽白小姐正随着一众新生,前往潘多拉学院中最矮的建筑——真理的殿堂。   昨晚,她们才填好表格不久,就听见门板上传来了笃笃声。   一拉开门,只见一只明显还未长成的幼年陆行鸟正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站在门口,见她俩出来,便挥了挥短短的翅子指向胸前的文件袋。   面对两人的上下其手,幼年陆行鸟如同最守纪的士兵一般,板着一张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等两人摸够了,终于舍得将课表装进文件袋子中了,它才呱了一声落荒而逃。   于是,今天新生们被要求前往真理的殿堂,参加宏伟壮观的开学典礼。   与浮空城的主流尖顶塔楼式建筑不同,真理的殿堂是以一圈粗大而华美的立柱为框架,紧邻立柱的是两圈雕刻出各种不规则镂空花纹的石墙,石墙之间立着一圈儿色彩迷离的隔层,看过去似乎是晶石的质感。   “看见了么,”玛丽白附在弗雷拉耳边小声说,“中间那层薄薄的晶石墙,据说是用了超过一千种的矿石熔炼而成的——这简直是奇迹。我们的城主伟大极了,对吧?”   鱼贯走进真理的殿堂,弗雷拉跟着周围的新生一起,发出了由衷的赞叹声。   立柱上的雕像、双层的镂空墙和彩色的晶石,一起透映到室内,在地上形成了缓缓变幻、移动着的光斑。有许多光斑甚至能够明显地看出应该是某一种记号或者标志。   不知从哪里飘出的浅浅的云气,薄薄地在脚踝以下的位置翻卷着,为整个殿堂更增添了一份神秘。   弗雷拉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中突然清明了以来。   “平时这里不对外开放。”玛丽白说,“但传说曾经有个学生溜了进来,然后在这儿顿悟成为魔导士的。”   弗雷拉没在听。她正死死地盯着地上变幻的光斑,总觉得有一些符号眼熟极了。   不等她细想,就有一个平板的声音在殿堂中响起:“一年级生请过来。请过来。请尽量靠前坐下。”   作者有话要说:所以其实这文还有一个属性——师徒。w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写了校园情节。这是个人的怨念作祟。我一直想要有一个不存在数理化史地生的高中体验TwT   Part.8<大校长与洗脑课>   Part.8   两人跟着大家朝殿堂深处走去。弗雷拉粗略一张望,发现这一届的新生也并没有很多,粗粗望去其实不到两百人,和她之前听说的几千人一个年级的学校差距甚大。   见许多人都就地坐下了,弗雷拉和玛丽白也寻了个不怎么被挡住的位子,顺势坐了下来。   新生们的目光汇聚在从大约三人高的墙中平直伸出来的高台上。那儿站着一个约莫看着很严谨的中年人。银白色的头发平整地向后梳起,露出那人高高的眉骨;而嘴唇上的两撇小胡子也被打理得左右完全对称。   “欢迎。”那人整了整领带,微微欠身后开口道:“我是潘多拉学院的管事,你们可以直接称呼我为管事先生。”   “潘多拉学院沿承了浮空城的惯例,珍惜新血。我们万分荣幸于各位的到来,也衷心地期望各位能够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真理。”   “无论何时,请记住,从今天开始,潘多拉学院与浮空城将成为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管事先生的声音十分平板,却并不让人感觉枯燥,反而隐隐有着一股煽动力在里头。下面已经有不少新生挥着拳头欢呼鼓掌了。   管事先生再次行了个标准礼,退开一步侧身道:“我们的校长,伟大的玛尔多卡禁咒大魔导,有些话想要对新血们说。有请。”   ……   管事先生身后的门依旧紧闭。   下面微微开始有躁动声。玛丽白嘟囔着:“人呢?”   管事先生也有些支撑不住,他向新生们道了个歉,回身拉开门走了进去。   “校长先生,学生们……”   “你说什么水镜坏掉了!那现在和我通话的是什么!”   “校长先生……”   “噢该死的,你说什么?天呐现在我相信它确实是坏了——管事先生有事吗?”   “抱歉,校长先生,但是外面的新生们还在等着您……”   “噢不,不,我把这件事儿给忘了。真理之神在上,我甚至还没有刷牙……不这话不是跟你说,老家伙!挪开你那张满是斑点的老脸,我现在要去见见我可爱的新血们!”   “=口=”弗雷拉。   “=口=”玛丽白。   潘多拉学院的校长,传说中马上可以成圣的禁咒大魔导玛尔多卡先生,腆着肚子匆匆地从门中挤了出来。   “大家好,大家好。”玛尔多卡揉了揉红红的圆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都怪那该死的老家伙和不经用的水镜……不不这不重要,没有什么比见到你们一张张年轻的小脸蛋儿更让人高兴的事情了。祝你们在潘多拉学院过得愉快。”   “真是毫无可听之处的发言。”玛尔多卡校长的口袋中突然传来了一个苍老讥诮的声音。   “噢你这不讨喜的老不死,”校长先生立刻跳了起来,从兜里拽出一面破破烂烂的水镜,“这都是我家可爱的学生们——我家!不关你的事儿——一点儿也不!”   新生们在下面目瞪口呆地看着。   管事先生一把夺过正在承受着校长之咆哮的水镜,不容辩驳地藏在了身后,正色道:“校长先生,请致辞。还有三十分钟的时间。”   “三十分钟?”校长大惊,“我就算把最长的禁咒都念完也用不到三十分钟!”   ……不要念禁咒啊校长!弗雷拉只觉得逃跑的欲望渐渐变得无法抑制。   “为什么时间变长了?——噢是的它绝对变长了,”校长不依不饶地道,“去年只有十分钟!欺负记性不好的老人家,这一点不对!”   管事先生耐着性子道:“这是城主府的一致决定。请致辞,还有三十分钟,开课的钟声才会响起。”   “那几个不省心的后辈,总是欺负老人家。”玛尔多卡十分不满,“什么见鬼的三十分钟,现在就响,我说我要它现在就响。”   说罢一挥手,弗雷拉眼尖地瞧见了有一道光穿过穹顶直冲而去,接着,众人耳边就响起了沉沉的钟声。   “……”   玛尔多卡校长已经从管事先生的手中轻松地夺回了水镜,继续同水镜里的那人咆哮着走回去了。管事先生看起来情绪不是很好,他摁了摁额头,说:“真是抱歉……那么还是请大家去上课吧。第一节是新生必修,教室门上挂着名单,请各位找到自己的名字后,进入相应的教室。”   于是新生们又浑浑噩噩地走出了真理的殿堂。   爱记仇且小心眼的夏迩,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斯普兰多,完全就表现得像个反派的菲奥,神秘的丁奇夫妇,还有这个不是很靠谱的禁咒大魔导校长……   弗雷拉突然觉得,浮空城能够这么顺当地兴旺起来,一定是有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原因。   真是莫测的一座城。弗雷拉想着。   ———————————————————————————————————   跟随者大部队来到了主教学楼的第二层,弗雷拉顺利地在一间教室门上的浮雕中找到了自己和玛丽白的名字。   两人走了进去,发现大家差不多都到了。见地上还空着几个彩色绳结系成的垫子,就挑了挨在一起的两个坐了下来。   直到最后一个彩色垫子都坐上了新生,门也许久不曾发出吱呀的声音,也不见有老师出现。   新生们开始窃窃私语。有几个外向的已经围成了一团,声音不小地讨论着这几天看到的新鲜事。   终于,门再次被推开。   “真是抱歉——”负责人族新生报名的学联会长杜兰,匆匆地走了进来:“我不知道今天会这么早开课。”   他径自走去最前面的、稍微大一些的垫子上坐下,任大家打量个高兴,才不急不缓地开口说到:“我是杜兰,人类,今年五年级,主修骑士方向。”   “咦咦听到了吗他说骑士——”   “毕业生啊……”   “所以你是我们的老师吗?”   新生们看着杜兰一副温和的样子,也纷纷大着胆子开口道。   “不出意外的话,你们会是我的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学生。”杜兰微笑道,“这也是潘多拉学院的传统,由毕业生来给新血们上第一年的必修课。”   “杜兰老师你要教我们什么?骑士精神吗?”一位粉红色卷发的女生举手问道。   “直接称呼名字就可以。我负责——”杜兰笑容不变,“给你们洗脑。”   下面顿时炸开了锅。弗雷拉与玛丽白对视了一眼,玛丽白突然脸色大变地抬手,迅速将舍友的脑袋扭了回去,并顺势咬牙提醒道:“你是个瞎子!”   见新生们讨论得差不多了,杜兰才微微抬手,将嗡嗡声压了下去:“就和大陆上那些学院的思想政治课一样,这么说大家能明白么?”   新生们看起来都有些沮丧。谁都不喜欢坐在教室里听着老师长篇大论歌功颂德,就算这个教室很舒适、这个老师很俊俏,也一样不行。   杜兰却神色自若地站了起来:“走吧,新血们。我们抓紧时间,开始第一课。”   “要换教室么?”   “啊啊不知道……”   新生们叽里咕噜着,却也跟在杜兰后面鱼贯走出。   这一走,就走到了学院中的巨翅翁驿站。弗雷拉急忙将又炸了一身毛的壶豚胡乱卷了一卷塞进兜里,并低声威胁了一句“敢打架就把你送给刺鸟”,随后紧张兮兮地看着不安地刨着地面的巨翅翁。   “上来吧。碎鳞我付。”杜兰扫了弗雷拉一眼,牵住巨翅翁,示意大家上去。   弗雷拉数了数。站在巨翅翁背上的他们这一班,总共有十八个人。   杜兰最后跳上来。他拍拍巨翅翁后颈立起的扁羽道:“右侧茎,第一附岛。麻烦从城外绕行过去。”   巨翅翁长啸了一声,平稳地起飞了。   “杜兰,我们要去哪里上课?”粉红色头发的女孩儿再次发文。   “去浮空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能让我们爱上的角落。”杜兰答。   ————————————————————————————————————   巨翅翁展翼,掠过了浮空城主岛。   “这里有从浮空城出生的新生么?”杜兰随意问道,“就算是从浮空城出生的新生,也应该并没有来过这里。”   “倒是还真没来过。”玛丽白嘟囔着。   而包括弗雷拉在内的其他人,早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下面是零星几个小型的浮空岛屿,从这个高度,可以一览岛屿上讨人喜欢的连绵绿色。起伏平缓而圆滑的丘陵,上面移动着的食草兽类,还有——   “天呐,你们看,这是湖!”   每个岛上都有一个巨大的湖泊,在今天棒极了的阳光下,简直就像一块无价的水晶。以湖泊为中心,蜿蜒出了大大小小的水系,一直延伸至岛屿的边缘,然后呈瀑布状垂下,汇聚到了边陲之地地面的大湖中。   “原来浮空城是建在湖上的……”一片惊呼中,弗雷拉低声喃喃道。   “啊啊,我也是只听我父亲说过。之前边陲之地凶兽肆虐,我可从来没有去过浮空城意外的地方。”玛丽白也不由赞叹。   “居然有湖!你们说这里的水是从哪儿来的?”一边的新生们还在叽叽喳喳。   “这是右侧茎的附岛区,”杜兰及时地解释道,“有七座附岛。加上左侧茎的四座,一共有十一座附岛,都作畜牧种植之用。”他好笑地望着咋咋呼呼的新生们:“你们怎么都不想想,平时餐桌上松松软软的面包,难道是魔兽肚子里掉出来的么。”   “啊啊……这里真美……”   这是新生们共同的感受。巨翅翁飞得缓慢而平稳,众人纷纷趴去边缘的扶手上,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贪婪地望着下面。   “湖水是从岛体中间流出的。每一个岛的核心,除了被灌注了奇迹一般的漂浮阵法,还附带有中等大小的转移阵,与地心湖中的母阵合力作用,将水源转移至岛心,再输送出来。”   耳边是杜兰不疾不徐的解释,弗雷拉望着在阳光下简直称得上刺眼的瀑布,完全说不出话来。   哥哥……刺鸟……快回来,错过了这种风景,以后后悔也没有用的哟。   “来,我们下去看看。”杜兰对新生们的反应早有准备。他笑着拍拍巨翅翁,示意它降落。   作者有话要说:政治课什么的最讨厌了╭(╯^╰)╮   Part.9<精神世界的对话>   Part.9   巨翅翁降落在一个驿站。驿站的对面是个微微隆起的小山包,上面有着许多和浮空城风格完全不同,却同样漂亮有趣的建筑。   杜兰带着新生们刚跳下巨翅翁的脊背,就有一个身材极其矮小的中年人一身酒气地迎了上来:“等你有一会儿了,杜兰小子。旁边的就是今年的新生吧?不错,呵呵,很不错。”   “刀背大叔。”杜兰恭敬地朝他行了一个骑士礼,“新生的必修课。当年是您带着我完成第一课的,今年的新生也拜托您了。”   新生们急忙也跟着向刀背大叔行了一礼。   “这么说来真快,五年都过去了。”刀背大叔抽出一块脏兮兮的碎花手帕擤了擤鼻子,愉快地看着众人:“今天在这儿好好玩,就是你们的功课了。新生独享的美好时光啊……”   他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示意众人跟上。   “你们跟着杜兰,喊我刀背大叔就可以了。”他带着十八名新生和杜兰爬上了驿站的瞭望台,指着前方道:“这里是我们地精的聚居地。我们生来矮小,也没有正常的人性拟态,房子桌子衣服所有的生活用品都没法子通用。感谢城主大人仁慈,不仅收留了我们,还费力去另寻了这么多附岛,专门给我们居住。”   “不过,我们地精一族在农活儿上个个都是天生的好手。”刀背大叔说到这个,将厚实的背部挺得笔直,“什么事都难不倒我们。我们种出的小麦绝对能变成餐桌上最香软的面包。”   新生们挤挤挨挨地站在并不太大的瞭望台上,看着前面绵延不断的绿色,和小山包上零零散散、色彩鲜艳的半球形建筑,只觉得心情从未有过这样的宁静而知足。   “走喽亲爱的孩子们——”刀背大叔在一片惊呼中直接从瞭望台上跳下,如同炮弹般沉重而稳妥地落了地:“大叔带你们找些好玩儿的事情做!”   ————————————————————————————————————   待众人回到潘多拉学院时,天边已经是一片夕阳火红。   新生们却显然意犹未尽,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绵延不绝的绿色小山包、清澈见底的小溪群、刀背大叔家可爱的小女儿,还有他们自己亲手做出来的、形状古怪味道却出奇不错的小面点。   显然,一天下来,将新生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弗雷拉与玛丽白也很好地融入了这个氛围,两人年龄稍大,见识也相对成熟些。因此虽然并不经常发言,但每次开口却必然能够引起一阵捧场的附和声。   “太可惜了,弗雷拉,那么漂亮的地方,你却看不到。”粉红头发的女孩子,全班最活泼的十五岁的丽姬,十分惋惜地说道。   “虽然看不到,但是我可以听。今天的课堂确实让我感到十分愉快。”弗雷拉自然地笑道。   “说到这个,弗雷拉真了不起。”   “是呢,如果不看眼睛上的厚布条,和正常人也没有什么区别。”   “听说你选的是炼金术?我简直开始崇拜你了弗雷拉——”   弗雷拉厚着一张脸,安然地享受着一片赞美之声,对杜兰投来的别有深意的目光视而不见,矜持而亲切地谦虚着。   所幸众人的话题很快又转到了刀背大叔的草莓派上。   巨翅翁在潘多拉学院主教学楼的驿站中稳稳地降落。众人走出驿站时,恰巧看见另一只巨翅翁也载着一背的新生们滑翔进来。两拨人马兴高采烈地相互打了招呼,看起来都各自度过了愉快的第一天。   杜兰也放任新生们去闹,一直微笑着,领着大家回到了那个铺满绳结垫子的教室。   走进教室,大家也渐渐安静了下来。和早上一样,分别找了垫子团团坐下。   杜兰也收起了微笑的表情,正色道:“大家或许之前有听过传言——没有错,在潘多拉学院中,新生的第一堂课之后,你们都可以获得一个与那位伟大的精神交谈的机会。”   弗雷拉有些莫名。但看杜兰说得郑重,而包括玛丽白在内的不少学生都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她的好奇心也被调动了起来。   “你在潘多拉学院,想要得到什么;你目前最迫切的愿望是什么;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存在。”杜兰一边说着,一边站了起来,从墙上拎起一盏雕刻着龙头的提灯,有规律地在墙上拍打了几下。   墙体上突然呈水波状剧烈抖动着,漩涡一般地渐渐扭出一个向下的通道口。   “上述几个问题,大家可以好好想想。然后,渊博而智慧的伟大的精神会给你指明一条道路。”   说完,杜兰率先迈进了通道。   明灭的灯光,石壁上扭曲而巨大的阴影,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将人们立刻从刚才的轻松欢乐中隔绝了开来。   众人默默地行走了许久,只觉得通道一直在不断地向下。   “杜,杜兰。”还是丽姬忍不住出了声:“伟大的精神……到底是什么?”   “是远古的伟人们留下的意识。”杜兰轻声答道,“他们的原身我并不一一清楚,但据传说,我们的城主大人早年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个泰坦遗迹,那一次的冒险,让他获得了五位伟大的精神。”   “所以,他们其实是……死了?”   “是的,”杜兰笑道,但语气中满含崇敬,“因为不可预知的灾厄,这些远古的伟人们不幸陨落。但他们在生前都或多或少地获得了规则的真理,于是他们的灵魂主体虽然消散,却有极其微小的碎片得以保存下来,带着他们生前的部分学识,形成了具有简单推理能力的意识体——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伟大的精神。”   “……也就是说,我们将和那五个伟大的精神之一进行对话吗?”丽姬问。   “啊啊,并不是这样。”杜兰拐了一个弯,引着大家走进一个不太大的石洞当中,“若要那样说的话,潘多拉学院中,伟大的精神并不只有五个……但事实上,它们却只是一个……”   杜兰回头,看着众人脸上迷惘的表情,不由摊摊手道:“总之,请穿过这道拱门,你们就什么都知道了——我想你们一定已经准备好了方才那几个问题的答案。”   杜兰的身后,有一道矮小的拱门。以弗雷拉的身高,都要微微低头才能走进去。那拱门给人一种原始且莫测的感觉,门上刻着一只凶猛的雕,两个作为门把手的爪子尖利地探了出来。   没有人有动静。这种阴暗的环境,和门后的未知,实在让人不得不提起警惕之心。杜兰也并不催促,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着,轻轻地说了一句:“想清楚,你们现在最最急切的愿望。”   弗雷拉手指一动。她深吸一口气,第一个走了上去,在门前踌躇了一小会儿,便义无反顾地伸出手来,握紧雕爪子,用力地拉开了门。   “……!”众人纷纷发出了抽气声。   门后竟然是一片黑暗!……不,也不尽然,只是那隐隐约约闪烁着的光点,让人觉得更加的危险。   “弗雷拉!”玛丽白匆匆跑上前,想要拉开她。   弗雷拉却挡开了玛丽白的手,对她安抚地笑了笑,蹲□,将壶豚放在了地上。   “阿壶,把……给我。”   壶豚犹豫了一下,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弗雷拉身后拱门的另一端,啾啾唧唧了一阵,却终究还是将门西勒化成的那块石头吐了出来。   “谢谢阿壶。”弗雷拉温和地用食指梳了梳壶豚的毛儿,捧起深蓝色的石头,面向拱门。   在玛丽白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她已经坚定地迈了进去,整个身形瞬间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新生中有女孩子甚至惊恐地尖叫了起来。   “所以……你们的愿望呢?”杜兰依旧面带微笑。   ——————————————————————————————————————   弗雷拉只觉得脑中一懵,等到再次适应,开始有闲暇打量周围时,她发现自己漂浮在星空之中,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块石头。   她试着换一个姿势,比如说站起来,但她几乎将自己的腰椎给扭得断了,也并没有做到。   于是弗雷拉淡定地放弃了。她左右张望,发现似乎除了自己之外并没有其他活物,无论是刚刚相处一天的同学们,还是传说中伟大的精神,都不见踪影。不由得,她心下有些发虚,于是她开始凝起神看着周围,希望能找到这个空间的突破点。   “……天眼的力量……”   弗雷拉一惊。不等她反映过来,便觉得身体被大力地拉扯,眼前光点闪过,简直快到让人眼花!   将将停下来,弗雷拉望见眼前有一团影影绰绰的人形,十分巨大,却也十分模糊。弗雷拉仔细地分辨了下,与她齐平的,似乎是那团人形的眼睛。   被注视着的感觉十分强烈。弗雷拉有些不自在,却还是歪歪扭扭地行了个礼,试探地问道:“您是……伟大的精神?”   “啊啊,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巨大的头颅上,并不见嘴唇掀动,但浑厚的声音依旧在弗雷拉周身响起。   “您,您好。”弗雷拉吞了吞口水,“我是潘多拉学院今年的新生……我想……”她的手不可抑制地抖动着,努力地向前举起那块石头,“他,他是我的哥哥。我要怎样才能让他变成原来的样子?”   “战之英灵……”那巨大的头颅猛地凑近。   “您,您认识我哥哥……”弗雷拉努力忽略掉心中的恐惧,“战之英灵?”   “英灵啊……”   “嘻嘻,好久没见到英灵了……”   “让我看看……是哪个种族的英灵?”   苍老干瘪的男声、尖细得有些刻意的女声,和金属质感浓厚的男声交替响起。弗雷拉有些慌张地凝神向四周望着,她的眼睛却并没有让她看见任何的活物。   “不必找了,拥有天眼的后辈。”最初的那个浑厚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它们都是我……我也是他们。”   “这里有整整——啊,是十五个?还是十六个意识?”那尖细的女声咯咯笑起来,“我们是一体的。所以,有趣的后辈,你最大的愿望是复原你的哥哥?”   “……是的。”弗雷拉直视着头颅上没有瞳孔的双眼,坚定道。   “可是,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哟。”女声又笑了,“或者,你可以把它吃下去——吞掉英灵的人,能够获得相当一部分英灵的力量哟。”   把哥哥吞下去?然后获得他的部分力量?噢不这主意实在是太糟糕了。弗雷拉脑中默默地闪过门西勒黑沉的脸色和他那一身怪力——不不这样很不好。   “伟大的精神,我,我并不清楚您所说的战之英灵是什么,但我想要他变回原本的,作为我哥哥的模样。”   “战之英灵,是战死的高等种族遗留下的沉睡的灵魂。他们以自己的无畏和坚持讨好了他们所信仰的神祗,因此被赋予了再生的契机。他们通常会变成你手中那块石头的模样,我们称它为镜石。”   “中间暗沉色的部分是他的灵魂——你的哥哥一定遭受了重创,灵魂才会萎缩成这副可怜的模样。”那女声紧接着响了起来,“要想让他重新动起来,需要很复杂的炼金术呢,还不如吞掉的好,这样子你们就永远在一起了哟。”   弗雷拉直接无视掉后半句话,急急地问:“正好,我会一点儿炼金术。请问具体的方法是?”   “潘多拉学院的图书馆里有。”最初的声音道,“当初,你们的城主将英灵苏生的卷轴和我们一起,从遗迹带了过来。不过,新生的权限似乎并不能够让你得到它。”   “啊啊,真怀念那个炼金的时代……”尖细的女声渐渐淡了下去。   弗雷拉获得了想要的答案,十分感激。她正在结结巴巴地道着谢,却被伟大的精神打断了。   “来许一个愿,作为交换吧,拥有天眼的后辈。”   “……许愿?我现在最急迫的愿望就是兄长——”   “不,”伟大的精神再次打断了她的话,“请许下一个更为遥远,能够令你心甘情愿地付出一生来实现的愿望。”   “……一生?”   “是的。你对这个愿望的信仰,是我们的食粮。作为交换,我们告诉了你使英灵苏生的方法。”   甘愿付出一生来实现的愿望?   风暴城城主府的侮辱,德里亚的狞笑,安卡梅洛斯的淡漠,兄长的战死,令人绝望的兽潮,刺鸟的舍身。这些景象一一在弗雷拉脑中闪过,最后浮现的,是渥丹大公爵的马场中,那个不大的、有着破破烂烂的烟囱的小房子。   愿灾厄至此终结,而我与所爱,都能安宁享乐。   “交换达成。那么,祝你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要说:兄长复活进行时w (咦刺鸟呢   Part.10<月夜下的女骑士>   Part.10   弗雷拉只感觉有一股极强的气流将她整个弹射了出来,不等她反映,便被重重地抛起,落在一个还算绵软的垫子上。   “……”弗雷拉捂着屁股无声地呐喊着。   虽说她在落地之时奋力扭过了身子,不至于摔得太凄惨,但一边要护住镜石,一边被毫无防备地被气流狠狠地弹射出来——她觉得她的屁股已经扁平得和腰一样了。   前方一共有一排六个直直向下的通道,还在接二连三地弹出嗷嗷叫的新生们。每个人都是一脸难言之色地捂着屁股,场面倒是十分滑稽。   “你出来了啾。”壶豚软软地扑了过来,贴心地主动吞下了镜石,“等你好久了,跟在你后面的玛丽白早就出来了,啾,你真慢。”   弗雷拉看着天边沉淀下来的天色,突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感觉。“玛丽白先回去了么?”   壶豚摆了摆脑袋:“她说她饿了,在餐厅等你啾。”   “嗯。那我们过去吧。”弗雷拉觉得她的屁股舒适一点儿了,“我找到了让哥哥复活的办法,今晚多吃一只烤鱼奖励自己好了。”   “……啾。”壶豚有些沮丧,它一点儿都不喜欢那个凶巴巴的大黑脸!   ————————————————————————————————————   吃饭时,两人都很默契地并没有提起与伟大的精神的交谈。饱餐一顿之后回到公寓,才拐上走廊就看到那只幼生陆行鸟正有些焦躁地站在蛋饼楼九层二号房,大大的爪子吭哧吭哧地磨着地板。   见到两人,它急忙并腿挺胸,装出了一副肃穆的样子,挥出短短的翅子比划了下胸前的文件袋。   “诶……有什么消息么宝贝儿。”玛丽白不顾幼生陆行鸟的躲闪,硬是用脸颊狠狠蹭了蹭它的脑袋,才老老实实地去翻找文件袋。   “是杜兰的信笺。”   弗雷拉闻言,也凑了上去。   “关于下一次的课——你们哪位有迷迭茶屋的贵宾卡?我恐怕掏不出你们所有十八个人的茶钱。杜兰·阿布利特。”   “下一次要去迷迭茶屋?太棒了我手上有白银积分卡——虽然比不上贵宾卡,不过也能打一点儿折——十八个人得有多少积分啊。”玛丽白开心地道,二话不说便从兜里扯出了一个猫头鹰形状的卡袋,将一张阴刻了迷迭香的卡片抽了出来,放进文件袋中。   “哟,你叫金币啊。”玛丽白顺带瞄了一眼幼生陆行鸟的胸牌,“把这个送回给‘那个角落’的杜兰会长大人,记住了哟。”   金币昂首挺胸地咔哒了一下嘴巴,示意保证完成任务。   弗雷拉与玛丽白坐在壁炉前聊了一会儿天,却始终被镜石与英灵苏生闹得有些心神不宁。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和玛丽白告了一声罪,留下壶豚陪着她继续聊着。自己则趁着时间还不太晚,在楼下驿站中找了一只陆行鸟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   付出相应的苞谷之后,弗雷拉谢过陆行鸟,看着它轻快地走入空着的隔间之后,才转身,踏上这座潘多拉学院最高的建筑。   一楼的大堂应该是给学生教师们自习研讨用的。此时,馆内还有不少提前来研习功课的高年级生,也有明显是到此一游的新生们。弗雷拉从一楼大堂径直穿过,一边欣赏着两旁巨大而逼真的雕像。   大堂中央靠后的地方,有一面扇贝型的巨石。弗雷拉走到跟前,眯着眼睛细细地看着——这应该是图书分类介绍,不过这个字体简直是太小了!   “请问需要什么书籍?”   弗雷拉闻声,连忙固定住脖子轻易不敢转动,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自己旁边有一个佝偻着背、身高刚过她膝盖一些的……猫人?   “请问需要什么书籍?”猫人沙哑着嗓子又问了一遍。   “哦,不,不好意思,请问有……高级一些的炼金记录卷轴么?”   “是想要多高级的?”猫人抖了抖胡须,滚圆而微微凸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弗雷拉脸上的白色布条,“有涉及到时间、空间……以及生命?”   “……是的。”弗雷拉答。   “抱歉,”猫人冲着她摇了摇头,“是新血吧?涉及时间、空间与生命的禁忌卷轴,只有教师才能够翻阅。”   弗雷拉没有在入学第一天就和校规对着干的胆子。于是她谢过猫人,沮丧地走了出来。   成为潘多拉学院的教授?这得需要多长的时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那种刚刚亮起的希望的火苗,在下一刻被狠狠踩灭的失落感,使她晕晕乎乎地偏离了正道,不自觉地走上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径。   在她背后,在那个几乎被荆棘与杂草淹没掉的路口,有一个画着鲜红色禁入符号的破旧路牌,在夜风中微微颤抖着。   ————————————————————————————————————   “啊啊这里是哪里——”弗雷拉有些烦躁地蹲□扯着头发。待她回过神来,却已经身处在一片荒凉的地界了。要不是还能看到潘多拉学院建筑群中一个个醒目的尖顶,她或许会怀疑自己误入了别的位面。   “……这样真是难看死了。”弗雷拉从特地换得大了一号的布兜里掏出镜石,喃喃道,“你要是看到了,肯定在毫不留情地奚落我——”   声音越来越低,弗雷拉停了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再怎么说要重新开始,要放下,在兄长和刺鸟没有回复过来之前,果然都还是做不到吧。   兄长和刺鸟静止不动的样子就仿佛两根尖锐的刺。浮空城的新生越是美好,这两根刺也就越是突兀,闹得她不能安宁。   弗雷拉埋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镜石光滑的表面。   渐渐地,她嘴巴一抿,眼神再度坚定起来。   “就这么被打败才不是以拼命著称的二姑娘呢。”弗雷拉把镜石小心地放回了兜里,“在没看到结局之前就先认输,父亲也会嘲笑我的吧?”   那么,先回去蛋饼楼吧。   弗雷拉振作了精神,望着远处的塔尖确定了方向,正要迈开脚步——   她抽了抽鼻子,不太敢相信地低呼:“果子草?”   方才她心绪混乱,对周围的一切都不甚在意。现在回过神来了,才发现她现在所站的地方,满满的全是果子草,这副平整的样子,果然是人工种植的!   弗雷拉“马草仙女”的漂亮外号,有一多半是因为她总能够在草场中找到稀罕的果子草——这可是公爵最重视的高头赛马们最喜欢的草粮!   果子草顾名思义,经常在细细的茎干上结有沉甸甸的草实,那草实虽小,却能有一种果子的甜味儿,也不知怎么的,特别受到马儿们的强烈追捧。只要这马脾气不太坏,随便哪个人拿了掺进果子草汁的糖块去讨好讨好,都能开心抱得马儿归。即便是身为“马草仙女”的二姑娘弗雷拉,也只舍得在自己炼制的糖块最多加入十分之一的草汁来调和,而效果却显然不错。   果子草几乎无法大面积培育种植,个中原因,依旧不详。然而眼前这片明显是人为培育,四周还围了矮矮的篱笆的果子草园——   弗雷拉默然回头望望自己踩出来的脚印。   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连忙提起身来,尽可能轻地几个纵跃跳到了篱笆外面。   她站了一会儿,被踩碎的果子草汁散发出甜蜜的气味,不断骚扰着她愧疚的神经。   “啧。”弗雷拉砸了砸嘴,又小心翼翼地跳回,将沿路被她踩倒的果子草一一搜集起来,脱下了外衣好好兜着。   她坐在矮矮的篱笆旁边,先是用自己可怜的元素力将果子草仔细清洗了一番,然后从腰间解下随身的工具包,打了个小火,开始简单地炼制果子草糖。   因为原先随身的小布兜和壶豚都留在了公寓,所以弗雷拉只能草草地提纯、浓缩、加温,再让它们凝成硬胶状。   ——百分之百的果子草糖。这对于牧马姑娘来说,简直就是奢侈品。   随身带的工具,号码总是稍微小一些。弗雷拉只能分成好几批炼制,恰好也给她实在不堪大用的魔脉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当她炼制好第二批,准备将那些方方正正晶莹剔透的小糖块儿叠在一边的小纸包上时,她惊讶地发现——   “啊,不见了。”弗雷拉喃喃。   啊啊啊啊不见了!这种事情出现在空无一人的荒野夜晚很可怕啊啊啊啊!   弗雷拉背上冷汗已经下来了。她抖着手抖着脖子一卡一卡地往周围张望——   一双挺漂亮的眼睛冲着她眨巴了一下。   “什么啊……”弗雷拉大舒一口气,“阿黑真调皮。”   阿黑不满地哼了一声,整个身躯就像是藏在了夜色里。   “好吃吧?很好吃吧?”弗雷拉逗着它,“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吧?”   阿黑又哼了一声。   弗雷拉觉得好笑,她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性的马。她一边手上不停,一边认真道:“阿黑不可以再偷吃了。这个园子的主人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果子草,被我稀里糊涂踩烂了肯定很伤心。这些糖块儿是留给园子主人的。”   弗雷拉满心以为懂事的阿黑肯定是答应了,可当她炼制好第三批糖块转身的时候——   阿黑一脸无畏地对着空空如也的小纸包。   弗雷拉感到深深的挫败。她干脆稀里糊涂将所有的果子草都炼制成糖块,随意堆在那边也不再管了,抽出一张小信笺,刷刷地留了自己的公寓地址,并附上了真诚的道歉,仔细绑在了篱笆上。   再拖下去阿壶要担心了。弗雷拉想着,便朝着公寓楼的方向走去。   后面传来轻微的气流。弗雷拉回头一看,阿黑居然跟了上来。她粗略往原先坐着的位置看了看,果然,那信笺还在,糖块儿却是不见了。   弗雷拉也不理它,只是提高了速度公寓楼奔去。   等待弗雷拉终于站在了蛋饼楼面前,天色已经很晚了。在地面往上一望,甚至都看不到什么灯火。   “……知识女神在上。”弗雷拉苦着脸念了一句。   在她面前,是空空如也的地面。那个螺旋着往上、外墙还种着许多可怕植物的陡峭梯子,不见了。   “阿黑为了报复我,先一步赶过来把梯子吃掉了吗。”弗雷拉木然地站在楼下。   难道只能爬上去么。一层的厅堂就足足有别家四层楼高。   正在苦恼的弗雷拉感觉自己的后腰被轻轻撞了一下。   “阿黑?”弗雷拉转身,“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阿黑略带讥诮地看着她,半晌,不是很甘愿地朝她低下了优美的颈子。   “是,是让我坐上去的意思?”弗雷拉不确定地道。   阿黑哼了一声,修长的前蹄焦躁地跺了跺地面。   “阿黑你真棒!”弗雷拉想起他们初见时,阿黑在月色中踏空而来的一幕,开开心心地翻上了阿黑的脊背。   纯黑色的独角马仿佛黑夜的主宰一般,优雅地迈着步子,悄无声息地将背上的女骑士送到了窗前。   弗雷拉吧唧一声往阿黑的后脖子亲了一口,拉开窗子,蹑手蹑脚地跳了进去。房间里的壁炉还烧着,一边玛丽白喜欢的布谷台灯也还亮着。但玛丽白与壶豚都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一副深睡不醒的模样。   弗雷拉过去推了推壶豚。壶豚不耐烦地扭了一下,似乎不满被打搅到了美梦。她无奈地耸耸肩,拎起壶豚放到了自己的枕头旁边,又给玛丽白盖上了毯子。   待她回过头时,窗边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血统高贵的马,一生只认同一名骑士】XDDDDDDDD羽娘娘感冒快些好起来QvQ最后,谢谢53姑娘的地雷w   Part.11<菲奥教授的课堂>   Part.11   第二天,玛丽白早早就把弗雷拉摇醒,先是责备了友人私自外出深夜不归,再来也责备了自己不知为何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十分不够朋友。   弗雷拉挂着神祗般慈悲的笑容劝说她原谅世人也原谅自己。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揭过了,两人帮还在呼呼大睡的壶豚拈好了小被子,开开心心地结伴去上今天上午的射击基础课。   玛丽白带路,两人左拐右弯地穿越了交错纵横的各式栈道和阁楼,在摆着一只三头犬雕塑的走廊尽头找到了教室。两人来得还算早,但令人诧异的是菲奥显然已经抵达许久了。整个教室中大致分为三拨人——红着脸交头接耳的女生们,严正以待跃跃欲试的男生们,还有抛着匕首、一脸似笑非笑打量着新生的、斜靠在墙上的菲奥“教授”。   看到弗雷拉进来,菲奥颇具深意地朝她笑了笑。弗雷拉看到了却假装没看到,摆出了一个茫茫然的造型,一双眼睛在白布条儿之下机灵地打量着整个教室。   这个教室出乎意料的大。也出乎意料的——朴素。除开教授与学生们,这个教室就只有空空荡荡还剥落了漆的四面墙壁,还有菲奥身旁一张巨大的、华丽的、却给人以不详感觉的豪华椅子。   渐渐的,学生们都来得差不多了。菲奥掏出怀表看了看,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将一柄匕首狠狠地扎在了门板上,大门顺势而关。   教室中立刻一片静默。   菲奥懒懒地迈了一步,又整个人窝进了椅子里:“有没有高年级生?”   新生们面面相觑。那边女生堆里,有两个挺会打扮的长头发女孩子羞答答地举了手。   “哦。”菲奥不置可否,“那就你们俩吧。”说罢,他卖弄地一个旋身,脱下白色的手套,用中指扣了扣椅背。   只见数十只咕咕叫着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可爱鸟儿从椅子后面争相飞出来。   姑娘们纷纷捧场地尖叫。菲奥得意地点了点头:“魔术——是的,这是魔术而不是魔法——算是我平时的一点儿小爱好。”   但他的下一句话立马让姑娘们的尖叫戛然而止:“高年级生,来,戳死它们。”   “咦,这是怎么了?”菲奥挑眉,“难道你们不是来上射击基础课的?”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个箭筒和两把匕首,抛向两位高年级姑娘:“随便用什么戳。准头好的话就用匕首,差一些的话就用箭支。这一支还挺贵的,千人大广场上的武器店又统一提价了,真让人伤心。”   两个女孩子手忙脚乱地从跟前捡起匕首和箭筒,表情跟快要哭出来似的。   那些鸟儿还在开心地咕咕叫着,绕着房顶或快或慢地飞行,丝毫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啧,现在浮空城的幼生力量已经这么不能看了么。”菲奥厌弃地扒了扒头发,“快点儿——我说,快点儿。”   其中一个高年级生已经开始憋着泪花儿了。其他女孩子们也挤在一团,颇为不赞同地看着菲奥。   玛丽白轻轻地哼了一声,扯下绑在右臂上的轻弩就要上前,却被弗雷拉拦住了。   弗雷拉不动声色地朝她努努嘴,示意她看向男生那边。   那边有一位眼下刺了黑色纹章型刺青、眼睛特别深邃的新生咋着舌头往前走了几步。亚麻色绵软微卷的头发稍稍中和了他一身的戾气。   “瞎磨蹭。”他瞥了那两位高级生一眼,转向菲奥道:“教授,几只都可以吗?”   “哦哦。”菲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随你高兴,勇敢的新血。”   那男生骄傲地抬了抬头,眼神凌厉起来,微微躬□,认真地盯着天花板上速度并不算慢的鸟儿们。   弗雷拉不得不承认,单单就这气势而论,就绝对是个见过血的。他还真的挺有骄傲的资本。   只见那男生猛地甩腕,弗雷拉看见他的手腕处箍着一圈厚实的金属制环,有类似锁链镖的长条顺势飞出,串着数个尖锐绞盘的末端带着风声极其精纯地贯穿了两只鸟儿。   那男生漂亮地一甩链子,鸟儿的尸体便被整齐而用力地甩在了地上。殷红的血蔓延了开来。   男生那边已经欢呼开了。   弗雷拉却望着那条链子沉思,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菲奥挑了挑眉,有些意兴阑珊地鼓了几下掌:“啊啊,能夸奖的只有勇气。好吧,你叫什么名字?”   “亚力克。亚力克·逐风。”亚力克有些狼狈地涨红了脸,却还是不屈地盯着菲奥。   “家传的刺链?”菲奥走近蹲下,一点儿也不在意被血弄脏了衣服下摆,“真不错。闪电雕的筋络做成的链子,和一看就出自兽人工匠之手的绞盘——噢不,这个器灵灌注得真糟糕,虽然它尚且能够帮你瞄准一只调皮的飞鸟。”   “兽人?”菲奥问。   “……半兽。”   “难怪看着机灵点儿。”菲奥拍拍手站起来,“亚力克,听着。在我的课堂上不允许使用你们家的宝贝——除非你什么都不想学到。”   亚力克的脸已经涨红到了耳根。就在弗雷拉以为他一定会暴跳如雷的时候,亚力克深吸了一口气,主动解开了腕间的扣环:“我知道了,教授。”   声音倒是十分诚恳。弗雷拉想,不由对这个叫亚力克的少年高看一分。   菲奥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学生们惊呼起来。却见在下一瞬,菲奥又出现在了原来的地方,手上拿着方才他跑出去的箭筒和匕首。   弗雷拉是隐约间看到了整个过程的。于是菲奥教授在她心中坐定了“坏人”的形象。   接下来的教学倒是十分正常,正常得让弗雷拉总觉得不是那么对劲儿。菲奥一板一眼地示范了规矩的匕首投掷动作、箭支投掷动作以及寻常半月弓的射击姿态。在玛丽白和亚力克的要求下,又附加示范了轻弩和刺链的使用方法。接着,便挥手让大家对着天花板上的小可怜们练习了。   那两名高年级女生始终离群地站在一边,窃窃私语地看着。新生们既没有上前安慰,也没有露出排挤不屑的神色,只顾自己练习。   下一节课,她们应当不会出现了吧。弗雷拉似乎突然有些明白了在浮空城的相处之道。   一晃神,只听亚力克在旁边不满地叫道:“教授!”   众人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啊啊,”菲奥手上拿着一把匕首,看起来正是亚力克之前挑选的那一把:“我说了让你们自由练习,可没说过我不会出手干扰——所以,这么惊讶是做什么?”   ……果然。这下子正常了。   于是新生们继续练习,但出手间难免都带着一丝惶惶不安。   菲奥身形极快。在其他新生们眼里,菲奥就是瞬间隐没再瞬间出现的,根本捕捉不到。因此不断有新生扔出的匕首和箭支无故消失或突然转向的,菲奥闹得开心了,甚至开始往新生身上不轻不重地招呼一下子。   场面立刻混乱了起来。   弗雷拉简直有苦没处说。对于其他新生而言,看不到就看不到了,最多提心吊胆一些。而她能够隐隐捕捉到菲奥的轨迹,甚至还有愈来愈清楚的趋势,但就是看得到躲不过,比如现在这样——   “……”弗雷拉眼睁睁地看见菲奥从右前方奔来,嘴角挂着一丝坏笑,伸出手刀往她肩膀上一劈。   “弗雷拉!”玛丽白看见向自己飞摔过来的弗雷拉吓了一跳,忙扔了手上正准备戳出去的箭支,匆匆接住她。   “……谢谢教授。”弗雷拉暗自摸着牙,自个儿站了起来。   继续!   ————————————————————————————————————   走出这个教室的时候,几乎所有新生都累得抬不起脚,浑身酸痛得就像被一百只陆行鸟踩过。   众人哼哼着经过走廊入口蹲坐着的三头犬雕像,弗雷拉突然停下了脚步,神色莫名地打量着它。   “怎么了?快走啦我简直饿得能把自己吞下去——”玛丽白拉扯着弗雷拉的手臂道。   “哦,啊,好的。”弗雷拉最后望了它一眼。   是自己看错了吧?那只三头犬微微嗅了嗅鼻子……什么的。   下午阿里教授的魔兽辨识课却赐给了疲惫的两人一个放松的机会。   “真是抱歉,可爱的学员们,”阿里教授是个白花胡子的光头爷爷,“我一直都是带着学生直接下去边陲之地,那里魔兽的品种简直不能再丰富了——对于现阶段的你们来说。”   “可是你们瞧,兽潮几乎把我们天然的课堂全毁了。现在边陲之地的小可爱们都不见了,闹得我不得不去临时申请取消这门课——显然没有成功。”阿里教授苦着脸道,“我还是小毛头的时候,最讨厌看着课本认魔兽了。我可不忍心这么折腾你们。这样行么,我们先停一个月的课,让我去大陆各处转转,驯养一些小家伙们回来——这样行么?”   于是下课。   弗雷拉与玛丽白走出教室时,看到了同样一脸隐隐放松的亚力克。出乎意料地,亚力克顿了顿脚步,倒是主动朝她俩点了个头。   回到蛋饼楼后,玛丽白伏在弗雷拉肩上问道:“你觉得亚力克怎么样?”   怎么样?难道玛丽白看上人家小伙子了?   玛丽白一下就看透了友人的表情,立刻两根指头捏了上去:“想什么呢小娘皮子,都没有人跟你说过一年级后的五人队么。”   “五人队?”   “嗯呐。”玛丽白朝弗雷拉认真地勾了勾手指,“一年级的课程结束以后,除开在家里无所事事以及去教师公寓帮忙之外,还有一个选择。其中单兵战斗能力或者集体配合能力强的学生在递交申请之后,能够获得学校的批准,由一名老师、四名学生组成佣兵团的形式,通过浮空城唯一的大传送阵去各地历练。而组团的成员,是靠个人魅力勾搭来的哟。”   “……所以你还是要去勾搭人家亚力克弟弟啊,没什么不同。”   “你——”玛丽白作势要扑上来,恰好这时房门响了,弗雷拉一个矮身,轻轻松松地掠了过去。   “正事,正事。”弗雷拉严肃地道,转身拉开了房门。   “是金币啊。”   壶豚也从弗雷拉的肩膀上探了个头出来,冲着金币啾啾地叫了两声。弗雷拉怎么听都觉得其中绵柔婉转,挑逗意味十足。   果然金币紧张得连脖子上的绒毛都竖起来了,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羞涩地看着壶豚。弗雷拉怀疑地瞥了肩膀上的家伙一眼,摸摸金币的脑袋,伸手进去掏信笺。   其中一个是玛丽白的,看着像杜兰的字迹。“喏。”   另一封——   致蛋饼楼九层二号房。   果子草的事情请不必在意。那原本就是给夏兰德种植的。我倒是要感谢神祗的恩惠,让我遇到了一名炼金术师。夏兰德很喜欢你做的糖。   还请帮忙照顾夏兰德。我常年外出,难免顾及不到。   你真诚的,果子草园主人。   阿黑叫做夏兰德啊。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啊还是阿黑顺口吧?弗雷拉这样想着,看向一边的玛丽白。   “咦咦——你在对着杜兰会长的信笺脸红吗亲爱的姑娘?”   玛丽白红扑扑的脸刷地一下变紫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我喜欢菲奥先生w谢谢阿水的地雷我热爱你=333=   Part.12<劳碌命的二姑娘>   Part.12   从周四开始,弗雷拉与玛丽白不能再一起上课了。玛丽白选了周四下午斯普兰多的魔法体系概论,和周五下午的弩箭专讲;弗雷拉则选择了周四上午角婆婆的炼金术,周四下午夏迩的魔法实战演绎。   炼金术的教室摆在很正常的位置,不需要长途跋涉也没有诡异的三头犬雕像。弗雷拉带着壶豚,很轻松地就在一楼找到了它。   推开门进去,不出意料的,教室中只有角婆婆一人。   见到弗雷拉推门进来,角婆婆也只是对她点了点头,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计。弗雷拉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上课的钟声,估计也再没有学生会来了,她才轻轻掩上门,插上门闩,尽量不出声地站在角婆婆身旁,认真地看着她的动作。   境况的改变并没能使角婆婆的身体状况迅速地好起来。她的手依旧枯瘦如爪,但指甲倒是修剪整齐了。她正拿着长颈烧瓶,精准地将其中冒着气泡的深绿色液体分别倒入了一排药剂管当中,动作一气呵成,分量丝毫不差。   角婆婆手上不停,却开口道:“你为什么会想要来学炼金?”   弗雷拉一愣,下意识答道:“光靠努力就能让我变强的,只有炼金术。” 既没力气又不特别聪明,身手不算快,魔脉似有若无。修炼武技和魔技最好是从三四岁的小孩子开始,可她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只能是事倍功半。   角婆婆依旧不抬头:“那你觉得学习炼金,最重要的是什么?”   “……对知识的掌握……和手速?”弗雷拉皱着眉。炼金一门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和没落与否无关,在经过几千年的积累之后,所需求的知识量是巨大的。而手速,纯粹源于弗雷拉在布尔村时帮忙修护传送阵的体会。   “错。”角婆婆以一种奇怪却富有韵律的节奏摇动着手中封闭的反应瓶,待里头的液体奇异地在一瞬间转变成了清水一般的透明色后,将反应瓶横置在了桌上。   角婆婆擦了擦手,用猫一样突出且巨大的眼睛望着弗雷拉:“对于炼金术来说,最重要的,是时机和思想。”   弗雷拉乖巧地挪过一边的椅子,请角婆婆坐下。   “我听说了你在布尔村的作为,喈喈,很不错。”角婆婆舔了舔嘴唇,“你一定不知道这是多么伟大的想法——若非它出现在了隐世的布尔村,传送阵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变成家常用品了,喈喈。”   “但是最后的接合,简直做得粗鲁透顶。”角婆婆啐了一声,“你只追求了快,为了不让其中的元素泄露出来,但这样匆忙的接合,基本上肯定会导致微量的元素错乱。”   弗雷拉一惊。   “很微量,很微量。但一旦形成元素逆流——喈喈。”   角婆婆看出了弗雷拉的不安,补充道:“不必担心。要形成元素逆流,无论怎样的机缘巧合,都得等到几十年后。”   “那,那应该——对了,导引胶!”   如果先拆开其中一端的封魔胶,裹上导引胶,其中的元素就会被缓慢地、朝外导引出来。在这时,便可以拆去另一端的封魔胶,让元素在导引胶内主动流向另一端,不仅时间充裕了不少,而且可以保证元素不逆!   角婆婆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基本功很好,小姑娘。”然而她话锋一转:“选课的时候你应当看到了,我在上面加上了拒绝新生的字样——你依旧想要来展现你的自负吗?”   弗雷拉只是坚定地答:“我会努力的!”   角婆婆同弗雷拉对视一会儿,败下阵来。她嘟嘟囔囔地道:“反正也没有其他学生,你肩膀上那条东西也是个好帮手。”   壶豚不开心地啾了一声。   弗雷拉知道自己过关了。不等她开口说谢,迎面便一块矿石飞了过来。   “在那该死的地牢里,我教过你怎么分开千层银了。来,再做一遍给我看。”   ——————————————————————————————————————   于昨天的浑身酸痛不同,弗雷拉今天是捂着脑袋摇摇晃晃地走进餐厅的。一直睡到自然醒的玛丽白同情地安慰了她一番,弗雷拉将壶豚托付给了玛丽白,两人又匆匆赶往各自的教室。   魔法实战演绎,按照弗雷拉的理解,应当就是让伪装成教授的城主大人在台上五光十色一番,学生们只要在下边啊噢哦拍拍手就一团圆满。   显然她错了。   教室是在一个没有护栏的巨大外展阳台上。因为面积实在不小,纵然没有围栏,也并没有让人感到恐惧。弗雷拉趁着没人主意,用力跳了几跳,几乎没感觉到有震颤。她对建筑师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   还没有完全释放出满溢的崇拜,弗雷拉就觉得后脖子不怎么舒服起来。一转头,只见不知何时出现的夏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弗雷拉笑得温婉而天真:“教授您好呀。”   其他学生们也主意到了教授的到来,渐渐安静了下来。弗雷拉眼尖地瞟到不少姑娘的脸上渐渐红了一片儿——不,那边那个脸红得能烧起来的小伙子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张脸配着那对儿锁骨还有……咳。弗雷拉不安地捏了捏鼻子。   “上课。”夏迩道。   弗雷拉刚开始还在满脑子乱开花,但很快,就被课堂吸引了过去。   夏迩自始至终没有再开口,只是以元素模拟出两个缩小了一倍的小人,一个是法师打扮,一个是剑士打扮。在他的操控下,两个小人先是练了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对打,接着在学生们还没缓过起来的惊呼中又开始了一遍。   这一遍的速度就慢得多。在进行到关键的击打、闪避和走位动作时,还有数遍的、各个角度的回放动作。夏迩并不说话,只是在学生表示疑虑的时候随时回闪和放慢小人的动作,任由学生自己去讨论,直到讨论出一个结果为止。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剑士小人儿惨兮兮地败北。所幸这个班上几乎都是玩魔法的,这样的结果倒是获得了一致好评。   在这样的气氛中,一个下午很快过去。弗雷拉因为绑着白布条儿,并不开口说话,只是用心地听着周围学生的讨论,和自己心中的想法比对一番。有几个新生特别友善,见弗雷拉侧耳听着,特地在讨论时加进了比较详细的动作描述。   夏迩望了望天色,挥了挥手,众人眼前刚刚得胜的法师小人和趴伏在地的剑士小人就消隐无踪了。   他扫了众人一眼:“法系主修的举手。”   绝大部分人举起手来。夏迩点点头道:“下个星期见面时,将方才那个击退、僵直并附带迟缓效果的咒语琢磨出来,计入期末分。”   众人一片哗然。   “琢磨出来是什么意思?”   “啊啊啊不是吧难道是要我们创造咒语?”   “组合魔法诶……”   “只是把几个初级咒语组合起来而已。”夏迩抬起眼睛,“做不到?做不到的举个手。”   没有人举手。   于是伪装成教授的城主大人满意了:“至于非法系主修的,可以用一切方法拟态出这三种效果,或者用一切方法防御。还有问题么?”   弗雷拉同其他学生一起,一脸苦相地看着夏迩。   “没问题就太好了。”夏迩视而不见地点点头,“下课。”   弗雷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满了脚步。   “……咦,那个盲姑娘。”   “是在申请退选的事情吧……真可怜。”   弗雷拉不自在地掏了掏耳朵。她转过身,看着夏迩闲适地动动手指,整个平台就先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水层,之后瞬间蒸发,很快变得一尘不染。   “那个,城主大人。”见大家都走了好一阵子,夏迩还在旁若无人地清洗着一边的立柱,弗雷拉终于开口:“请问……请问要怎么样才能成为潘多拉学院的教师呢?”   一口气说出来了,弗雷拉倒是放松了些。   “教师?”夏迩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为什么想要成为教师?”   “因为我深深地仰慕者潘多拉学院,并急切地希望成为其中一份子,那样我才觉得实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准备过了的问题,弗雷拉回答得无比顺溜。   “……”   “魔导师……或者炼金大师。”夏迩看着弗雷拉,眼神中有一种莫名的不怀好意:“还有一封城主的签函。”   “……我明白了,城·主·大·人。”   “你不走么?我锁门了。”夏迩招呼着还愣愣地戳在地板上的弗雷拉。   弗雷拉微不可查地哼了一声,跟在城主后面,缓缓地攀下有些陡峭的石梯。她带着些许的恶念盯着前面那个身影的屁股——啊啊淡了淡了淡了——   眼前突然一黑。   城主大人站在下行的楼梯上,恰好略比她高上一点儿。他一只手牢牢地覆在弗雷拉的眼睛上,上半身微微前倾:“急着想要我礼尚往来?——相信我,这不是个好主意。”   弗雷拉感到对方口中微热的气息。她僵在原地,一半是怕的,一半是羞的。为了报复就偷看人家屁股什么的——要是被哥哥知道了——噢,知识女神。   弗雷拉就这么炸着一身毛胡乱吃了几口,回到了蛋饼楼。在壶豚与玛丽白的关心之下,她更觉得自己糟糕的举动没法见人,于是她想起了果子草园旁边的大阿黑,决定去找这只美丽却别扭的生物来治愈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二姑娘你的节操呢谢谢57姑娘的地雷!=333=   Part.13<燃着鲜血的双眼>   Part.13   “她一定是有了新欢,啾。其实我隐约觉得,自从她认识了不少陆行鸟之后,就没有那么宠爱我了啾。”壶豚低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   “啊啊不会的不会的哟乖。她要是敢对你始乱终弃,我就帮你打她好不好?”玛丽白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它。   而另一边,被千夫所指的负心人正愉快地靠着盘结的树根坐着,摘了一根尾端毛茸茸的草枝儿,逗弄着独角魔兽的鼻子。   弗雷拉看着阿黑不耐烦哼哼的模样觉得有趣,另一只手不老实地挠上了它的耳朵:“明明知道是你家主人的地,上次却不告诉我,嗯?”   “父亲说马儿看着纯良,实际上都是蔫坏蔫坏的。”弗雷拉扔开了草枝儿,将阿黑的大脑袋整个搬到了大腿上,手法熟练地帮他挠着后耳朵。   “在大公爵的草场上时,明明都是我去打的马草,也是我熬的糖。可是马儿们还是最听父亲的话,甚至连三妹林波儿都能用不怎么好吃的糖块儿引走它们。”弗雷拉好笑地回忆着,“那时候真是满心的委屈。觉得你们真是太坏了,一点儿都不懂得体谅人。”   阿黑也不吭哧了,静静地伏在弗雷拉膝盖上听着,偶尔舒服得抽一抽耳朵。   “潘多拉学院的课业任务还真重。”弗雷拉换了个话题,鼓着腮帮子苦恼道:“原先还想利用空闲的时候去火与金打打工,现在……诶,空闲的时间在哪里哟。”   “菲奥的课要求课后练习,角婆婆的课直接布置了书面作业和实验,夏迩……噢我简直不想提。”弗雷拉掰着手指头。   阿黑掀起眼皮子看了她一眼。   “你们伟大的城主大人和他的两个同伴都是很可怕的存在哟。以后遇上了千万要远远地跑掉,听到了么。”   阿黑哼了一声,不满地用长角戳了戳弗雷拉的肚子。   “哎哎别戳。”弗雷拉痒得腰都软了,急忙躲开来,“糖块儿都已经放在小袋子里头了,我要回去了。我还得琢磨琢磨怎么弄到图书馆的那个宝贝卷轴。”   她一边说着,一边却不起来,眼睛闪闪亮地看着阿黑。   “……”   “……”闪闪。   “……”   “阿黑你太棒了!”如愿以偿的女骑士在腾空的瞬间开心地叫了出来,搂住阿黑的脖子狠狠地蹭了一把。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简单而愉快。弗雷拉带着阿壶与玛丽白一起,天天往返于各种教室和愈显温馨的蛋饼楼之间,友情迅速升温,课业也一步一个脚印地进行着。玛丽白作为玩乐党,十分不解于弗雷拉常常喜欢在图书馆泡到半夜的习惯,抱怨了几次后,倒也没有再问。   潘多拉学院中,每个教授的教学方式可谓天差地别。但不可否认的是,无论是哪一种风格的课堂,只要认真去体验了,就绝对是有意想不到的收获的。   弗雷拉就有这种感觉。菲奥的强迫式教学、角婆婆留下的繁重功课,甚至是夏迩拔苗助长般的不按理出牌,在一开始的时候让人完全不能够适应。可只要跟着教授们的步调,坚持几节课下来,弗雷拉觉得她所收获的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多。   至于杜兰会长的新生必修课……弗雷拉似笑非笑地望了玛丽白一眼:“这次是借什么呢?贵宾卡还是抵用券还是羽毛笔?”   玛丽白匆忙而珍惜地收起手上的信笺,瞪了弗雷拉一眼,嘴巴张了好几下却说不出话来,脸色红扑扑的十分讨喜。   这天恰好是周末。弗雷拉认真地对照着羊皮纸查看了一番,确认这周的功课都已经悉数完成了,便和玛丽白招呼了一声,带上壶豚准备出门。   “去看你的朋友啊。”玛丽白懒懒地应了一声,“去吧去吧,祝他早点儿醒来,要不看着你每周都这么上上下下地跑,真心疼。”   弗雷拉笑了笑,带足了准备支付给陆行鸟的苞谷,就往驿站出发了。   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弗雷拉走进那座风格诡异的逆教建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英灵苏生的卷轴近在眼前,却取之不得;而刺鸟那家伙,也拖了足足一个月,怎么都不肯醒来。   希望进去的时候,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刺鸟。弗雷拉默默祈祷着,拐过最后一个弯。   “……”   弗雷拉呆呆地站在那儿。   “……啾,刺鸟不见了。”   弗雷拉愣了一会儿,突然急速喘着气,猛地向四周张望着,动作大得几乎闪了脖子。   “刺鸟?刺鸟你醒了吗?”   弗雷拉飞快地在各个走廊上奔跑着。   “刺鸟我知道你在这儿!我听到声音了!别闹了你快出来,我带你参观浮空城去。”   “刺鸟——再不出来我不管你啦!”   “刺鸟?刺鸟——”   将每一个角落都搜了个遍,弗雷拉终于停了下来,撑着膝盖喘着气。眼前墙壁上雕刻着的的逆教纹样冰冰冷冷,仿佛在嘲笑她一般。   “他在。”壶豚细细地说,“我也听到了啾,刺鸟在这里没错儿。但是——”   “在这里不出来?存心折腾我么。”弗雷拉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解,“他生气了?没关系,生气是应该的。刺鸟,你听着,你不出来,我也就赖在这儿不走了。你要是真的那么上火,来骂我两句戳我一刀——!!!”   壶豚尖叫起来!   弗雷拉白布条后的瞳孔猛然紧缩,左肩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向后肘击,却在尚未碰及对方的时候被牢牢地禁锢住。   “戳你一刀?”耳边有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弗雷拉肩上的疼痛又加剧了一分,她不由得闷哼一声,紧紧咬住了下唇。   “杀了你,都不尽兴呢。”那声音吃吃笑着,却带着毫无掩饰的阴霾与嗜血。   “刺……鸟?”弗雷拉将铁腥味咽了回去,瞄见了肩膀上那一缕灰红的发丝,此时正浸着她汨汨流出的血,呈现出一种不详的颜色。   “本大爷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肩头的利器又刺进了一分,弗雷拉感到有温软湿热的东西在上面舔过——   “刺……你怎么了?是不是菲——”   “废话多。”   刺鸟的力气出奇的大,他挟持着弗雷拉,就这么一路滴答着血,走到了前厅,光与影交界的地方。弗雷拉有些懵,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脚尖前那条分明的光影分界线,脑子一片空白。   “大爷没死,却想弄死你。还想活命的话,就收起你那副恶心的表情,带上这只白虫子滚蛋。”   不知何时被弄晕的壶豚,被软趴趴地甩到了她的面前。   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弗雷拉不顾疼痛,奋力挣扎起来,想要转身看一看昔日的搭档:“刺鸟,我——”   “吵死了!”   “唔!”弗雷拉被重重地踹出门厅,沿着台阶翻滚了下来。她艰难地止住了向下翻滚的趋势,将壶豚小心地放心兜里,一手干脆扯掉脸上的白布条儿,抹干净额头上的血。   她踉踉跄跄、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着。   “你听我说刺鸟,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一起——”   重重的石板门在她面前轰隆一声落下,弗雷拉慌乱之下没有刹住车,一头撞了上去,狼狈至极。   此时,她却无暇顾及额头上的剧痛。她的脑中满满都是刚才一闪而过的画面。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刺鸟的双眼,血红而充满暴戾。   ——————————————————————————————————   在捶打门板未果后,弗雷拉草草地擦掉额头上的血迹不让它们流进眼睛里,便浑浑噩噩地往回走。她的心情现在乱得几乎没边儿。   方才的打斗和禁锢中,弗雷拉虽然自始至终处于被动的地位,但她依旧细心地留意到了刺鸟的心跳和体温——是的,虽然微凉,但那确实是一种温度。但那双眼睛不得不让她感到警惕。   那鲜红而不详的颜色,让她想到了燃烧的鲜血。   现在,现在……怎么办。弗雷拉全身微微颤抖着,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掌心。   对,阿壶,阿壶还昏迷着……先确认阿壶无碍,再……   耳边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她蜷紧的手被耐心却不容拒绝地掰开,手腕被轻轻地拉住,向前引着。   “走吧,那间屋子还给你留着。”夏迩牵着一身狼狈的弗雷拉,沿着空无一人的小径走着。   弗雷拉恍惚地望着前方那人随着步伐而摇动的长袍下摆,奇异地感觉到一种被保护的力量。   两人回到弗雷拉养伤时居住的小屋,弗雷拉急急地将软成一团的壶豚掏了出来。夏迩仔细看了看,说是没有大碍,不过是被重击击晕了罢了,接着他低声默念了一句咒语,将壶豚送进大约一掌大的空间门——“斯普兰多是极为出色的治疗师。”   弗雷拉沉默着点点头。   夏迩又掏出几瓶粉状药剂,手指划过,利落地割开了弗雷拉肩膀上的布料,简单地为伤口做了清洗和止血。   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后,弗雷拉早就不是当初公爵草场的牧马姑娘了。她很快冷静了下来,神色复杂地抬头看了看夏迩,复又低下头去。犹豫了半晌,她还是开口问道:“刺鸟现在这样,是不是菲奥他——”   夏迩微微摇了摇头,说了一句仿佛不相干的话:“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生存与延续的规则。”   弗雷拉皱着眉。   “你希望刺鸟活下去么?”夏迩问。   “当然。”   “你希望刺鸟活下去,而菲奥希望他的种族迎来新血。刺鸟现在的样子,是你们的愿望相互重叠,所获得的最好的结果。”   弗雷拉似懂非懂。   “那时,火与金总店收到了贡戈里的加急函,而菲奥也感觉到了附于你兄长臂上的风信子之袖的消湮。”夏迩微微斜身,托着腮帮子道:“我们恰好被别的事儿绊住了,等到我追踪着真理的路引,找到被保护在结界当中的你和壶豚时,刺鸟已经只剩一口气了——是无论如何都救不活的一口气。”   “可他现在——”   “现在他活过来了,不是么。”夏迩深深地看着弗雷拉,“你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刺鸟儿出现w诶……有没有人想看刺鸟的番外?   Part.14<结束的新生生涯>   Part.14   弗雷拉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什么大义凛然地苦苦哀求“活过来就好”,其实,自己还是卑劣地希望着刺鸟完全如同原先一样,站在自己搭档的位置,扮演一个永远用不正经的笑脸做着靠谱事情的勇士……吧?   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算久,但共患难过,就觉得彼此之间的羁绊特别深厚。   弗雷拉接过夏迩递来的温毛巾,自行摁去额角的血块。她还是一肚子的疑问,但弗雷拉从小在公爵府中长大,早就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想要探究菲奥的种族,想要弄清楚刺鸟究竟变成了什么,还能不能再变回来。但她知道这些问题就算她问出口,也不会得到答案。   夏迩从她的脸色上看出了点儿痕迹,微微勾起嘴角道:“我,斯普兰多,与菲奥,哪个看上去年轻些?”   “诶?”弗雷拉揪起眉头,狐疑地打量着夏迩。见对方一脸认真的表情,她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是菲奥吧?”   夏迩带着意料之中的神情点了点头,忽然一顿,他有些古怪地问道:“接着呢?”   “啊,接着么,是斯普兰多?”菲奥给弗雷拉的感觉一直就挺像黑化的刺鸟,而斯普兰多温和学者(?)的形象也深入人心。至于眼前黑发金眸的城主大人——她看不透。再加上他近乎可怖的元素操纵力,轻轻松松的空间传送技能,更别提浮空城子民们交口称赞的那些“来自于城主的神迹”——弗雷拉参考了进来恶补的常识,愈发觉得城主大人的真实水平,绝非区区魔导师那么简单。   这得要多少年才能修炼出来。弗雷拉不自觉瞟了对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夏迩的脸色有些黑。   “其实我们三个当中,菲奥才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夏迩道,“他只比丁奇夫妇小一点儿。菲奥经历过两次的大战乱。第一次,他背弃了种族与生俱来的神明,被放逐到了另一个世界;第二次,他悉心操纵了他能够操纵的一切,抓住契机冲破枷锁,又回来了这里。而刺鸟,恰巧与菲奥有某种微薄的牵连……我想要说的是,通常情况下,年长一辈不会有意去殆害自己一脉的传承。”   弗雷拉知道,以上这些斩头去尾的朦胧台词,是她能够获知的全部。   虽然依旧放不下心,她却清楚地明白,刺鸟的未来,已经不是她这种实力的存在能够干涉的了。   正要开口感谢,却听对面那人又开了口:“斯普兰多也比我年长不少。”   “……”弗雷拉奇怪地想笑,“啊哈,啊哈哈,城主大人虽然年轻,但看着很有年长者的威严嘛!”   夏迩的脸这下是确确实实地黑了。   “好好休息。”丢下一句话,他转身便走。   门被轻轻关上之后,弗雷拉笑着倒在了床上。渐渐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伸出手遮住了眼,安安静静。   ————————————————————————————————————   弗雷拉干脆花费了一颗苞谷,让陆行鸟驿站帮忙带了一封信笺给玛丽白,自己则在小屋子里住了一个晚上。有人送了一套崭新的日常服过来,说是夏迩教授给的。弗雷拉看着样式挺简单,加之她也实在想要换掉这件脏兮兮乱糟糟的衣服,于是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第二天,弗雷拉早早醒了。夏迩的伤药十分管用,虽然当时包扎得粗糙,但一天过去,伤口居然已经完好地结了痂,不太影响行动了。她认认真真地将床铺整理得规规整整,又打扫了房间,才插上门闩离开。   在回去潘多拉学院的路上,弗雷拉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拍了拍红尾巴的后脖子,让它转向去了升降梯。   去火与金应聘兼职的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她恰好撞上了从楼上下来、数着银币打算去买零嘴儿的丁奇先生。在签好周末兼职,主要负责后台的炼金及鉴定的合同之后,丁奇先生大方地将第一个月的工资预付给了弗雷拉:“今天就算开工的第一天吧。来,帮我去随便买些零嘴儿——最好能多点甜食,但是不要蛋糕,老婆子能看不能吃她得朝我发火——在千人大广场的西侧,有一条很棒的小巷子,好吃又价廉。你去打听打听。”   弗雷拉接过装满了银币的小袋子,思索着一会儿要不要去哪里雇一个搬运工。   结束了第一天的工作——好吧其实只有“帮忙丁奇先生买零食”以及“与丁奇妇人聊天”两项工作——弗雷拉回到了位于第三阶面的潘多拉学院。   蛋饼楼九层二号房内,壶豚正在与玛丽白玩顶球的游戏。   见到弗雷拉进来,玛丽白高高跃起将小皮球抓下道:“你总算回来了。你家小笨蛋真是太有趣了啊哈哈哈居然会在你肩膀上睡着然后掉到地上被路过的陆行鸟踩晕了!这简直……啊哈哈哈!”   壶豚气哼哼地看着玛丽白,小尾巴一甩便嗖地一下蹿上弗雷拉的肩膀。   弗雷拉与壶豚对视了一眼。面对壶豚眼中满满担忧,弗雷拉朝它笑了笑,示意自己没问题。壶豚用湿湿的小鼻子顶了顶弗雷拉的,一人一兽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同玛丽白嬉闹起来。   临睡前,弗雷拉让壶豚将刺鸟的匕首吐了出来。她望着那匕首愣了一会儿神,便拿出好些近期炼制的瓶瓶罐罐,仔细地护理起来。   “弗雷拉你准备用匕首么?我以为你打算走纯粹的炼金路线呢。”   “啊啊,”弗雷拉笑道,“炼金是远程,匕首则用来近攻。我走的是最厉害的全能路线。”   “就吹吧。”玛丽白笑骂。   玛丽白一直觉得她的舍友是所有学生的典范,在她看来,弗雷拉已经努力得不能再努力了。但现在,玛丽白发现弗雷拉简直——   “你就是苦修士。”玛丽白评价道。   不仅是玛丽白,就连菲奥与角婆婆也被弗雷拉的刻苦震惊到了。在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菲奥带着惊异的神情靠近她低声问道:“你是闭着眼睛的,对吧?”   弗雷拉也微不可查地点点头,继续听声辩位,然后相当准确地投掷出手中的匕首。   ——落空了。   “活物是会动的。”菲奥的声音突然正经了起来,“要想完成漂亮的背投,只判断出位置来可不行。而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人类的耳朵绝对完成不了轨迹的判断——或许你可以试试看短暂的灵魂锁定?”   另一边的炼金术课堂,严厉的角婆婆已经不得不对弗雷拉进行本节课的第二次夸奖:“……真让人吃惊……你对知识的吸纳能力简直让我都感到不可思议。不过前人留下的捷径都是死的,你必须牢牢守住你自由的思想。”   “是。”弗雷拉恭敬道。   弗雷拉就像是被放上了最后一颗启动晶石的吸纳阵,近乎疯狂地运转着。就连玛丽白也被她带动着,稍微起了些较劲的心思。于是一个学期过去,两人的收获都十分丰厚,绝不仅仅是几个着实漂亮的分数而已。   新生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不知不觉间,一年过去。   ——————————————————————————————————————   今天,是本学年的最后一个周末,也是她和火与金第一份兼职合同的最后一天。弗雷拉正在铺子后台阁楼的一间小屋子里。屋子狭小而老旧,但设施却挤挤挨挨地十分齐全。她盘腿坐在堆叠了三四层软垫的高脚靠背椅上,椅子旁边歪歪斜斜地挤着一只大框。   弗雷拉的白布条儿已经摘掉了——玛丽白说得没错儿,在浮空城,她不需要这种虚伪的东西。   她直接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垫脚倾身,从堆得像小山一样高的桌面上拿下了一个沙漏状的物品。再次坐下时,膝盖不小心磕了一下,老旧的雕花桌子立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吱声。   “……”弗雷拉胆战心惊地举高了手臂,望着稀里嗦啰的杂物堆,默默祈祷——   “弗雷拉!弗雷拉在么小姑娘!”丁奇先生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噢……不。”弗雷拉看看周身狭小的空间,痛苦地捂住了脸。   哐当一声,厚实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收到震动,桌子上各式各样的杂物们迫不及待地倒了下来,将动弹不得的弗雷拉牢牢地埋了进去。   “……啊啊,抱歉,我又忘了。”丁奇先生愧疚地挠了挠头,几步冲上去将弗雷拉整个提了出来。   “没事……没事。”   “怎么回事?”丁奇先生皱了皱眉,“都快到晚饭时间了,今天需要验看的货有这么多?”   “不不,今天的都已经看完了。”弗雷拉解释道,“这些是我拜托他们从仓库提出来的旧货。反正也是闲着,我就帮忙看看,当做感谢火与金一年来的照顾了。”   “假惺惺。”丁奇先生毫不留情地指出,“你倒是放弃五人队的历练,和我们续了假期的合同啊,待遇从优干不干?”   弗雷拉立刻换上诚恳得能刮下黄金的表情:“其实我万分愿意继续留在……”   “闭嘴闭嘴。”丁奇先生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喏,拿去,潘多拉学院的成绩单——应该是最后一门成绩了?我记得我转交过四封给你了。”   ——您记得没错儿,所以我这两天一共被埋了四次,今天是第五次。弗雷拉接过信封,撕开蜡封,取出最后的成绩单——这应当来自于夏迩。   “哟,哟,我们的城主大人给了个满分。”丁奇先生咂了咂舌头。   弗雷拉也有些惊讶。比起其余几位老师对自己明显的满意态度,夏迩一直就是淡淡的,而且他给出的课后作业十分刁钻,往往全班有大半学生是完不成的。弗雷拉毕竟不是法系主修,她虽然十分努力地从炼金和体术的角度思考复制或者破解的办法,也常常失败。   被意料之外的厉害人物肯定了——夏迩的满分让她有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干得十分漂亮的一学期。”丁奇先生赏脸地拍了拍手,“下班的点到了,去和老婆子打声招呼,你也快回去吧。五人队历练之前来我这里一趟,给你些好东西。”   弗雷拉愉快地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在一个小场景之后,五人队就要出发了w队员名单这玩意儿……还没定Orz   Part.15<一沾酒精误终生>   Part.15   回到蛋饼楼九层二号房,弗雷拉有些奇怪地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将门牌扔进小水缸后,她在自己的床头柜上找到了玛丽白留下的便签。   “亲爱的姑娘,杜兰找到了一家新开张的、贩卖珍奇魔兽的店铺。我觉得阿壶或许会在其中找到它的灵魂伴侣,就勉为其难地拐走了它。今晚有很重要的酒宴,真理的殿堂被临时改装成了大会场。我不幸收到了邀请函。假如我顺利地没有赶回来,就千万请你代替我出席——确实是很重要的酒宴!”后面还画了一个难看的、合着双手一脸笑意的小人儿。   “……”   弗雷拉眯起眼,伸出食指将那个小人儿一丝不差地挖了下来。只见那小纸片儿奇异地悬浮在半空,被骤然甩出的匕首啪地地下钉到了墙上。   她愁眉苦脸地去翻找那套玛丽白送给她的深灰色小礼服——自从玛丽白不怀好意地将这身还不算便宜的礼服送给她之后,她就常常被玛丽白用各种各样的坑蒙拐骗手段逼迫着参加各种宴会。   “在潘多拉学院,不好好过一过热血而旖旎的晚宴生活,简直就是白遭!”玛丽白说。   而拒绝玛丽白的结果……弗雷拉把脸扭到一边,又狠狠地飞出一把掌心匕,准准地钉在了小人的脸上。   最后,她还是叹了一口气,将两把匕首都拔了出来,并找出一瓶杏色的油膏,老老实实地填补了墙上的坑洞。   ……人生啊。   ——————————————————————————————————   弗雷拉挺胸收腹,特矜持地小步小步走进会场。   这鞋跟高得,她想,万一扭着了铁定手断腿也断。她脑中已经浮现出各种自己瘫坐于床,瘫坐于轮椅,瘫坐于每一寸土地生活不能自理的惨状,心下万分怨恨将这趟差事丢给自己的玛丽白。   她来得晚了些,一众学生老师都坐好了。一眼看去,学生成分明显横跨了五个年级,绝大部分还都是她不认识的。   弗雷拉满脸尴尬正打算开口解释,便被一个不认识的卷毛姑娘拉去了其中一桌,指着剩下那个空位说这是你的位子吧你总算来了。   弗雷拉大致扫了眼全场,发觉大概果真就只剩这么个位子了。颠颠着走过去一看,果然桌前插着玛丽白的小名字。她端庄坐下,向周围友善一笑,却被好几双闪闪亮的眼睛盯着有些发毛。   司仪见人都来齐了,便走上高台,清清嗓子道:“为了注定狂欢的美好的今夜,我将这学院中能喝酒的全都请来了。”   周围一片欢呼哨音。弗雷拉只觉得天旋地转。   “一年一聚,图个开心罢了。没有老师!没有学长!你要做的,就是灌倒除你之外的所有人!!!”   弗雷拉:“=口=!” 玛丽白,我今晚要是能活着回去,你明天就没法活着出来!   司仪见气氛炒热了,大手一挥:“这位姗姗来迟的,玛丽白小姐!就是这一届新生中的酒神!大家看好她了!”便走下台去豪饮了。   弗雷拉:“=口=!!!”玛丽白,我今晚能不能活着回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明天一定没法活着出来!!!   被冠上了“酒神”的华丽名头,弗雷拉百口莫辩。与她同桌的九人立即便一人端了一杯摇着蓝白色火焰的烧酒敬了弗雷拉一圈儿。任何推诿都成了借口,说多了还有人要拉下脸皮子,弗雷拉哪里见过这种为喝而喝的场面,又哪里能理解酒鬼们一颗颗赤诚红心,只得苦哈哈的连干九杯下去。   弗雷拉自知这样下去不行。一整个厅满满都是人,人人都来这么一杯蓝白蓝白的,她今晚就得全身蓝白着横在这儿。她眼尖瞄到教师围坐的那一桌,左闪右闪的挤了过去。   “这不是小酒神嘛!!来来老子敬你一杯!!”一看就是走壮士路线的教师甲一把将弗雷拉拎到跟前来,二话不说就塞了杯烧酒给她。   弗雷拉避无可避,仰头灌下一杯正欲逃走,周围却长出许多手将她摁在原地。   “和老师喝酒还想着一拼一么!”   “一拼三是起码的哟新生姑娘~”   “新生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啊自罚一杯先!”   弗雷拉脑中刚进行到了把玛丽白千刀万剐埋尸入土的剧情,一听这话立马将玛丽白又挖了出来,鞭尸一百。   她一仰脖,将烧酒咕嘟咕嘟的倒进喉咙,余光瞟到坐在这桌的一个身影。   那兜帽!那上薄下厚的嘴唇!那笑不如抽的该死的弧度!   将空杯狠狠的掼到桌上,周围一片叫好。弗雷拉杀气满满的瞪着那个居然有脸抬起兜帽朝她致敬的菲奥。   “你……”   “来来小酒神我敬你一杯!”   菲奥看着弗雷拉被人潮淹没,悠然自得的取了一只橙子刨着吃。往里边角落看了一眼,笑意更深。   “玛尔多卡校长大人,我敬您。”弗雷拉几十杯下肚,反而认清了自身苦逼的命运。现下她一举   、一动都带着些破罐子破摔的豪迈感,外人只道这小学妹果真不简单,酒神气场闪闪放光芒。   禁咒大魔导揉了揉红彤彤的圆鼻头,慈眉善目地说道:“人老了,不比当年啦。我是有心无力,让我的助理替我喝了这趟,小姑娘你会体谅我的吧?”   体谅玛丽白那货都不能体谅您啊校长大人!前些天您一挥手剑齿兽灰飞烟灭的场景在学生心中深刻得一地都是血啊校长大人!   弗雷拉恭恭敬敬地说:“体谅,当然体谅。”   校长欣慰的点点头,朝身边人说道:“盖特,一拼一,敬这位小姑娘。就六杯吧,再多就不要了,年轻人也要爱护身体啊——虽然这酒的确是该死的好东西。”   “那我先行了。”盖特毫不拖沓,回身取来六杯烧酒,仰头便灌开。   弗雷拉看着眼前摆好的蓝白们,吞了一口口水。   啧。了,了不起么!乡下姑娘也是有脾性的!!!   ——————————————————————————————————————   菲奥望着手中不停、酒量显然很棒但也隐隐败下阵来的灰礼服姑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趁着众人没有注意,悄悄地闪身,来到了二楼,开学式那天校长大人所在的屋子里。   “不下去拯救你的骑士小甜心儿?”菲奥大大咧咧地将手臂往夏迩肩上一搭,嘴中咬着一个香草棒子含含糊糊地道。   夏迩并没有回答,只是透过单面的彩色玻璃静静地望着下面喧闹的场面。   一夜酣畅淋漓。到了最后,弗雷拉感觉自己灌下去的简直就是一杯一杯的水。   这是她第四次从盥洗室里出来,上面和下面都一泻千里过。她扶着盥洗室的门框,眯着眼望着正在兴头上的会场,恍然觉得自己真的感悟到了酒的魅力。   弗雷拉吃吃笑着,心跳一直在一个频率上下不来。她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有些打颤的双腿,执拗地打算拖着它们回到那个蓝白的世界。   “……真是闹够了。”   弗雷拉被驾着胳肢窝提了起来。她迷糊地转头一看,顿时不满起来:“好少年怎么可以在女生盥洗室里头……嗝,出现!”   好少年脸黑了,皱着眉望着她。   “快回去,回去。”弗雷拉说着,却是把人家往盥洗室里头推。   “……”夏迩摁了摁眉心,也知道和喝醉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他不由分说地用黑斗篷将白生生的手臂和大腿全都裹了,打横抱起怀中软绵绵的一姑娘就往外走去。   “特地带了两条斗篷的城主大人真贴心。”菲奥靠在走廊出口处奚落道。   夏迩压根不理。   弗雷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无比美妙的梦。她带着一种恍惚而莫名的愉悦感,软软地趴在一匹巨大的马儿身上,在星空间穿梭着。夜间的凉风将她的头发悉数往后撩去,微微被酒精弄得胀痛的脑袋也得到了安抚。还有那不断轻扫过自己膝盖前侧的羽毛……   “翅膀……”弗雷拉干脆整个人放松地趴了下去,两只手抱住眼前优美的颈项,“阿黑也快点儿长出翅膀来……”   她用脸颊用力地蹭了蹭那在月色下漂亮至极的皮毛。   “……多管闲事的个性,无论多少年过去也还是改不掉。”   谁在说话?怎么不飞了?不飞了的话,她要去找阿黑!   弗雷拉不高兴地挣扎起来。   她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胳膊被高高低低地抬着,身子也被翻来翻去,还不时有温热的布料擦拭而过。这些动作并不熟练,反而有些生疏笨拙,这让酒后肌肤变得敏感的弗雷拉觉得非常不舒服。   弗雷拉哼哼唧唧地抗议着,也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几句哄劝和安抚。于是她顺从了,很快,她被塞进一个软塌塌的被窝里。   弗雷拉睡着了。   第二天,弗雷拉跪趴在暖烘烘的床上,有些痛苦地摁着脑袋。   ——珍爱生命,远离酒精!   她在心中默默地发了血誓,一抬眼瞟到了手边被自己紧紧抓了一个晚上的黑色羽毛,觉得简直头疼欲裂。   这种时候再去强调考证什么的,简直就是没脑子才做的事情!真相已经血淋淋地摆在眼前了哟弗雷拉!   她的心中有一个小人在泣血咆哮。   弗雷拉一向承认自己是个铁打的二缺,从小到大常常丢脸。奈何她脸多,丢到这么大了都没有丢完。   但昨天之后,她觉得她已经把一辈子分量的脸皮全都扔在地上了。   没文化的牧马姑娘有眼不识城主,居然洋洋自得地投喂顺毛调戏了一年整……弗雷拉痛苦地捶打着脑袋。   “醒了?”被投喂的对象出现。   弗雷拉一瑟缩,就想彻底把自己埋葬在被子里。   “……放开那根羽毛。”夏迩云淡风轻地说,“别弄折了。之前那根笔用得差不多了,恰好换一支新的。”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无虑的投食生涯正式结束w五人队的名单我还是没想好(去死   Part.16<弗雷拉的小报复>   Part.16   弗雷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胡乱又道歉又道谢地从小屋子里逃出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就把那根被她捏得湿哒哒乱糟糟的羽毛也一起带了出来。她木然地从陆行鸟身上下来,在掏出苞谷的时候,直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手上的羽毛,将它同先前那支处理好了的羽毛笔放在了一处。   当她回到蛋饼楼九层二号房时,玛丽白与壶豚正兴高采烈地讨论着什么。见弗雷拉进来,一人一兽就像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巨嘴鸭,表情十分可笑。   弗雷拉见自己没有手套这种东西,便随性地将昨晚系上的腕带解开,一把扔到了玛丽白脚前:“决斗。”   “=口=!”玛丽白和壶豚都像是被戳到了一般猛地跳了起来:“不不不亲爱的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   “解释解释解释不要决斗啾!”   弗雷拉波澜不惊地从床头柜前找到了她的发带,再次扔到了玛丽白面前:“决斗。”   “其实我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全部都是菲奥教授——”   “来。”弗雷拉唰地一下拔出匕首,动作漂亮地为它均匀地涂上一层剧毒油膏,“拿出你的轻弩来。”   “啊啊——吓不要说动手就动手啊——”   “!!!”   弗雷拉趁玛丽白慌乱躲避的时候,一个腰弓将对方摔到了床上,泛着幽绿色的匕首精准地抵上了她的脖子。   弗雷拉后退一步,捡起地上的发带,又往玛丽白眼前一扔:“再来。”   “……”玛丽白挑了挑眉,“玩儿真的是吧。姐姐陪你!”   ……   “再来。”弗雷拉擦去脸颊上被弩箭划出的血痕,松开横上玛丽白后颈的匕首,眼角满满都是挑衅。   “啐,有两下子!”玛丽白的兴致也被调动起来了。   ……   “再来。”玛丽白感觉背上压力一清,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还没等她站稳,一条发带又被扔在了她的面前。   ……   “再来。”弗雷拉的挑衅已经从眼梢移到了嘴角。   ……   “再来。”   ……   最终,这场惨无人道的校园暴力事件在楼下的一阵喊话声中终结:“九层二号房的姑娘快下来,夏迩教授送来了你的衣服——听到了吗九层二号房的姑娘——陆行鸟回去了,请自己下来拿哟!!!”   弗雷拉红着脸又黑着脸地下去了。   玛丽白干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肯起来——她累坏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   “黑,黑化的弗雷拉好可怕,啾。”壶豚从窗边的大肚花瓶中颤巍巍地伸出脑袋来,与玛丽白泪眼相望。   弗雷拉抱着洗得干干净净的小礼服提溜提溜上来了。玛丽白与壶豚认真确认了这家伙的黑化时间结束——她确实是发泄够了——才斗胆上去为自己开罪。   “诶其实这事儿真不是我的主意——”   “我知道。”弗雷拉将礼服挂回原处,轻松地答。   “是菲奥大坏蛋啾!”   “啊啊,我知道。”弗雷拉关上散发着松木香气的柜子门:“吃午饭去?下午要定组了吧?”   “……那为什么还要找我决斗。”玛丽白觉得弗雷拉简直太黑心了。   “那个么,”弗雷拉无辜地望着她,“我打不过菲奥……教授啊。”   玛丽白知道自己错了。弗雷拉她根本就没有心。   “……不去吃饭了么?你不饿吗?”   “……”因为是自己出错在先,玛丽白考量再三,还是委屈兮兮地挽着弗雷拉走了。壶豚见势头大好,也啾啾地跟了上去。   ——————————————————————————————————————   饭后,两人看着时间所剩不多,便直接走去了真理的殿堂。在这里,获得历练机会的十二名新生将会自由组成三支队伍,由一名战斗系教授担任指导,五人组成一个小规模的佣兵团,经由浮空城唯一的大传送阵去往大陆的各处进行历练。   “……这次只有十一名。亚力克不去。”玛丽白有些沮丧地说道。   “亚力克不去?他怎么了?”弗雷拉也有些惊讶。   一年的射击课与魔兽辨识课的同堂,让两人与十五岁的亚力克建立了相当深厚的友情。接触久了才发现,亚力克看着乖戾而嚣张,但事实上却是一个靠谱的好少年。他那副倔强又嘴硬的样子常常惹得两人以“姐姐”的身份施以各种爱的欺负。   “他的兽人父亲让他回去参加族中的试炼。据说是关系到他未来地位的重要试炼。”玛丽白耸耸肩,“于是现在怎么办?”   原本,两人计划中的五人队是弗雷拉、玛丽白、亚力克、杜兰以及导师。但在不久前,受到她们邀请的杜兰无奈地告诉她们:“潘多拉学院的五人队并不允许跨年级组合。”   现在,又收到了亚力克放弃名额的消息。   “我们之前并没有去打听、联络其他被选中参加历练的新生。这样一来,或许我们的队伍就会少掉一人了。”   弗雷拉倒是相当想得开:“这没什么。安全问题有导师在,不用我们操心。人少了,我们得到指导的机会反而会多起来呢。实在不行,阿壶也可以算是一个战斗力——是不是,阿壶?”   “是的啾!”   自从和壶豚签订契约以来,弗雷拉就从没看见过它食用过什么东西。直到有一天,壶豚带着圆鼓鼓的小肚子和明显餍足的表情晃悠悠地飘了进来,跟弗雷拉说它吃到好东西,要进阶了,说完倒头便睡。   弗雷拉与玛丽白胆战心惊地守了壶豚整整一星期,上课都心不在焉起来。终于壶豚打着饱嗝醒过来,弗雷拉捧着它上上下下地看,发觉自家的小家伙压根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就是头上长出了一束向后的翎毛,像羽冠又像塞壬的耳鳍。   “才不是啾!”玛丽白学着壶豚的语气,挤眉弄眼地道:“阿壶除了帮你控制爆弹药剂、挥挥小爪子之外,哪儿有什么战斗力——哦哦,还帮你省掉了一个储纳戒指的钱。”   所谓的进阶之后,壶豚的空间扩大了一倍。现在它能吞下两个大包裹的东西。   弗雷拉连忙摁住想要冲上去找玛丽白决斗的壶豚,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一路闹着,两人走进了真理的殿堂。在扫视了全场之后,两人忧心地对视了一眼——恐怕情况比她们想象的还要糟。   包括她们在内,已经有十名新生到场。再去掉放弃名额的亚力克,便只缺一名了。那边角落站着的四个人,明显是已经组好队的。弗雷拉一眼望去,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来自不同的种族,职业似乎也都不一样。这显然是一支比较成熟的队伍。   而正在场地中心的三个塞壬宝宝,正聚在一块儿焦躁地讨论着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   “阿帕斯你再叫叫他。”   “从早上到现在都叫过多少遍了!”阿帕斯鼓着一张小脸气哼哼地说着,但还是退到了一边,嘴巴微张,弗雷拉只见他喉头一动一动,却没听到有声音发出。   “这是塞壬呼唤同族的方式。他们的用特殊的音频来呼叫族人,我们人类是听不到的。”玛丽白解释。   “那个,那个,我……”旁边有一个深麦色肌肤的兽人少女站在一旁,有些局促地道:“我想加入……”   塞壬宝宝们没有理她。   兽人少女看起来更加低落不安了,却还是固执地站在塞壬宝宝们的旁边。   “诸位优秀的新生们,下午好。”管事先生依旧顶着那两撇完全对称的小胡子,从高台处出现。   “我们刚刚收到蛋饼楼舍管的通知,很抱歉,凯尔丁诺不能来参加这次有趣的历练了——他全身的血液几乎被替换成了酒精,我们已经联系城卫队为他弄来了海水,他最少需要在海水中浸泡上半个月。”   塞壬宝宝们发出或愤怒或难过的尖啸声。   其中一个塞壬宝宝颇不情愿地大量着正殷勤望着他们的兽人少女:“这样一来,我们只好允许你加入。不,不许拖后腿!”   兽人少女一点儿没被他挑剔的语气影响,开开心心地与他们站到了一块儿。   弗雷拉与玛丽白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你们已经选择好了自己的搭档。”管事先生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们选择必然是精准而谨慎的。请稍稍等待,你们的导师正在前来的路上。”话尾一顿,他转身朝弗雷拉二人说道:“请两位向前来。”   弗雷拉与玛丽白莫名地上前了几步。   “请再往前几步——是的,往前,往前——好。”管事先生抬手让两人停住,不知从那儿掏出了一个摁钮摁了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瞬间塌陷。弗雷拉有魔脉及天眼的感应,反应稍微快些,险险地扒住了地板的边缘。但随即被尖叫着抱住她双腿的玛丽白给带了下去。   管事先生表情不变,面对着那豁然大洞道:“你们的导师已经在下面等着了。他会与你们认真商讨组队事宜。”   浮在空中的壶豚愤愤地朝管事先生啾啾了两声,嗖地一下钻了下去、   ————————————————————————————————————   在与伟大的精神交谈后,弗雷拉就觉得浮空城的岛心中应该很有些了不起的复杂结构。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这个陡峭的滑道呈一个漏斗形,弗雷拉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被摩擦得生疼,却半天没有抵达尽头。   “弗雷拉啊啊啊啊好像前面有出口我看到出口了!”   “真的么。”弗雷拉抬手接住飞扑下来的壶豚,“那么我建议你先放开我的腿。”   “诶?为什么——嗷!!!”   “所以说。”弗雷拉不舒服地扭了扭火辣辣的脊背,从玛丽白身上爬了起来,并贴心地帮她拍去脸上的脚印。   抬头时,弗雷拉极力遏制住自己想要再趴回去的冲动。   “菲奥……教授。夏夏夏迩教授。”   这是一个地板上镶嵌着许多圆形晶石块的房间。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油台,底座被雕刻成三只蝙蝠簇拥着的样子,上面燃烧着红得过分的火焰。夏迩与菲奥分别坐在两个曲背沙发椅上,夏迩双腿交叉着,一只手懒懒地撑着脸颊;菲奥则是大大咧咧地将自己整个人陷了进去,还嚣张地架着腿。   “哟,来了。”菲奥道,“你们队缺人吧?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二姑娘的私藏品中,又多了一支城主毛。两支城主毛会相亲相爱,生下许许多多的城主毛。子子孙孙无穷尽。(喂泥垢   【番外】刺鸟   【刺鸟】   石门外面还能传来闷闷的敲打声,伴随着血腥味,让刺鸟的眼色更加暗沉。   阳光透着穹顶的雕花玻璃,斜斜地照射了下来。他就这么站在光影的分界线处,低着头,望着脚尖前那一片既温暖又刺眼的日光。   “啊啊,居然没有杀掉她。”菲奥从穹顶上的阴影处诡异地出现,轻飘飘地翻了下来,戏谑道:“难受么?全身都在鼓噪吧?是想喝干她的血呢,还是啃掉她的骨头?”   刺鸟不答,只是死死地盯着在阳光下飘飘浮浮的粉末尘埃,双手却抖得完全控制不住。   突然,他歇斯底里地大吼了一声,转身单手并成手刀,尖锐的指甲直直往菲奥的颈间插去。   菲奥不闪不避,依旧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当刺鸟的指尖迫近菲奥的喉管时,刺鸟发出了无比痛苦的低吼。他全身剧烈颤抖着,手臂硬生生地转了向,只在菲奥的眼睛下方划出了浅浅的血痕。   “要遵守法则哟,活泼的新生儿。”菲奥一边捏着嗓子怪里怪气地道,一边蹲下来,意思意思地拍了拍摔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刺鸟:“好歹也是我费了不少力气才激活了你的血脉,不可以对直系长辈不敬哟。”   “说来我倒真是你的长辈——不管从血脉还是别的什么。”菲奥回忆着,“我那个没用的姐姐偷偷跑了出去,谁也想不到她居然嫁给了一个使锤子的莽夫,还生了一窝小子。呵,倒是给了你们一族强大的能力,让你们过了好几百年的好日子。”   刺鸟终于缓过劲儿来,但还是有绵密的汗珠从额头上的青筋处滑落。他一边掐着自己的喉咙大声喘着气,一边狠狠地盯着菲奥。   “怎么这么看着我。”菲奥无辜地道,“我回到这个大陆也有上百年了,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出手再生的呢。话说回来,找一个带着血脉、又被其他人害得快流空了血、还有强大求生意志的生物可真不容易。”   其他人……害得……其他人……   全身锥心的抽痛终于散去,刺鸟得以平静下来。他自暴自弃地瘫软在地上,瞳孔涣散。   “那时候,我们受够了雷霆山脉西侧森林里的那帮家伙,既虚荣又伪善,简直腻味极了。于是趁着大动乱,我们赶紧叛变了。”菲奥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说着。   “可惜带头的那几个脑子没长全。选的时间不对,噢,简直是完全不对。森林里的那帮傻子居然很快就得以从战乱中抽身,带着森林女神的怒火,轰轰烈烈地来制裁我们了。那时候……啊,我们被追杀到了尖啸丛林,那是一个有名的时空序乱之地,后来,那个带着我们逃了一路的家伙被我们合伙捏爆了心脏,以此作为献祭,我们匆匆忙忙打开了异位面的通道。”   “我们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经不起位面转换的撕扯。所以我们都死了。我算是撑得比较久的,亲眼看着他们一个个四分五裂去了。结果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居然看到那帮家伙还是好好地睡在旁边,那感觉简直比活吞了十只火蜥还要难受。”菲奥轻描淡写地道,“然后我们才被告知,有异位面的神祗收留了我们,打算把我们培养成祂的信徒。”   “挺有趣儿的。头发和瞳孔的颜色说变就给变了。于是我们自称‘假面’,在那个位面生存了下来。”   “那个位面不是什么好地方。”菲奥一脸厌恶,“环境极其恶劣,白天灼热晚上酷寒,不管什么时候都有沙暴。所幸新生的假面一个个都无法遏制住自己嗜血的狂躁感,在内斗死掉三个以后,我们终于决定将这些情绪发泄在那个位面的生物身上——那天天沐浴在鲜血和肉块当中的感觉简直棒极了——这帮助我们在那个位面站住了脚。当然,新生的同伴们在这场虐杀的怂恿下几乎又少了一半。”   “我们成了那儿的霸主。本来吧,那个位面就只有我们是高等生物。过了好久,我姐姐逃走了。后来我也觉得腻了,我想念这里的森林和黑色的大地。于是我也想方设法逃了回来。”   “哄小孩子的故事讲完了。”菲奥一拍手,“新生的假面总是无法抑制地渴求鲜血与杀戮。而面对自己的死亡因果之人,这种渴望会强上百倍——”   菲奥站起身,最后用脚尖踹了踹刺鸟道:“想要杀掉那个小姑娘,可要趁夏迩不在的时候哟。”   ——————————————————————————————————————   刺鸟躺在空无一人的厅堂,却愈发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血液的鼓噪。   杀。杀。杀!   他想要撕开温热的喉管,想要腥甜的血液毫无保留地喷到他的脸上!   杀了她。杀了她的话,就没有那么渴望了吧?!   刺鸟狠狠地锤向地板,拳头被碎裂的石块割伤,反而令他有种兴奋的快感。   一想到可以撕裂她,用尖利的指甲扯坏她的皮肤和肌肉……噢,光是想想,就让他愉悦得近乎战栗!   ……可是,为什么却放她走了呢。   刺鸟紧紧地闭上了眼,一口咬住血淋淋的拳头,痛苦地呜咽。   好友口中的形容,佣兵之城的初遇,一路搭档着下来,那人渐渐变成了一个可以让他安心交付出自己的后背,甚至决绝交付出自己的生命的……存在。   “我们家从没出过懦夫,从没有。刺鸟也是个小勇士。”幼年时,还未染上酒精的父亲曾经这么对他说。   “要为心爱的姑娘付出一切哟。”   可是他现在想要杀了她。扭下她的脖子,吸吮她的脑髓,啃食她温热绵软的内脏。   刺鸟崩溃地呜咽了一声,猛地咬紧牙关。鲜血从创口处汨汨而出,流进了他干涸的咽喉。   早晨那一脚挺用力的……摔痛了么。   ……别哭,我亲爱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毕生只歌唱一次,但歌声却比世界上任何生灵的歌声都悦耳,它一旦离巢去找荆棘树,就要找到才肯罢休。它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在蓁蓁树枝间婉转啼鸣。它超脱了垂死的剧痛,歌声胜过百灵和夜莺。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就连天国里的上帝也开颜欢笑。只有忍受极大的痛苦,才能达到尽善的境界……也许传说就是这样。】QvQ ……刺鸟儿我最喜欢你!全文我最喜欢你!(揍   Part.17<成分复杂的队伍>   Part.17   弗雷拉想说你简直糟糕透了。但她没敢。   她对菲奥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在弗雷拉心中,从第一次出场开始,菲奥的形象就一直没能正派起来——更不用说在刺鸟的事情之后了。自那天起,弗雷拉便再没见过刺鸟。后来她思索着,觉得刺鸟变成这个模样,自己要担一多半的责任,而剩下的一半,则肯定是要归咎到菲奥身上的。   刚开始好长一段时间,弗雷拉对菲奥的心理隔阂简直是如山如海厚。但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菲奥都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好教授,甚至在其他学生眼里,这位教授还是有些偏爱弗雷拉的——说弗雷拉是他的得意门生也不为过。   而弗雷拉凭心而论,自己确实从菲奥的课堂上学到了不少好东西。   所以——“很好,很好,菲奥教授简直太优秀了。”弗雷拉答。   玛丽白自然也没有意见。   “我是你们的导师。”夏迩开口道,“现在五人队还缺一人,你们可以从新生中随意挑选最后一名搭档。”   弗雷拉与玛丽白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   “还有我啾!”壶豚趴在弗雷拉的头上,抓起两撮发丝挥舞着。   “啊啊,是的,阿壶也算是一员。”弗雷拉笑道。   “……”夏迩望了弗雷拉一眼,默许了。   “这个结果真令人满意。”菲奥亮了亮一直捏在手里的徽章,开心地把它别在了自己胸前:“久违了啊——反骨佣兵团。”   四人都不是拖拉的个性,在敲定了成员之后,夏迩细心地拿出两张佣兵工会通用的入团申请表,让弗雷拉与玛丽白带回去填好。   弗雷拉沉默地接了过去,当场没说什么。回到了蛋饼楼大致整好了行李,却掏出烈火之炎佣兵团的团徽发呆。   佣兵工会规定,若想要加入另一个佣兵团,必先上交持有的原所在佣兵团的徽章,在经过注销之后,才能填写申请表。   一边的玛丽白正垫在枕头上奋笔疾书。弗雷拉看见她漏了一滴墨水在被子上。   叹了一口气,弗雷拉收起了两枚烈火之炎佣兵团的团徽——其中一枚是门西勒的——将空白的申请表原封不动地卷了起来。   第二天,按照约定,四人特地晚了一点,等其余两个五人队全部出发,才慢吞吞地在大传送阵旁边集合。弗雷拉除了壶豚和随身的微型炼金工具,几乎什么都没有带。倒是又用白布条儿将眼睛蒙住了。   玛尔多卡校长也在。他见到四人,有些不耐烦地搓了搓手:“快点儿快点儿,耐吉那个死老头子又要和我争——我们约定时间快到了,你们快站上去,我送走你们之后就得赶过去。”   夏迩朝他点了点头:“这次离开的只有我和菲奥。斯普兰多还在城主府,你若是有事可以去找他。”   “没事没事,”玛尔多卡校长挥了挥他短而粗胖的手,“说了让你们给我加工资,说了二十年都没用,老头子不说了。快快快站上去,你和菲奥一人带一个新血。”   “有劳。”说罢,夏迩推着弗雷拉率先站上了那个低低漂浮在膝盖位置的传送平台。   玛尔多卡校长已经开始喃喃地念动咒语,并有节奏地挥动着和他一样矮胖的法杖。弗雷拉只觉得周围的元素和沸腾了似的剧烈波动着,她只来得及朝玛丽白眨了眨眼睛,就感觉到一阵大力的拉扯,周围的一切如同玻璃般突然炸碎。   这和在布尔村尝试过的短距离传送完全不一样。被拉扯、被挤压的不适感强了几十倍不止,而传送的时间也长了许多。夏迩在她肩膀上的紧握让她感觉稍微安心了点儿,她得以腾出双手来,紧紧地护着装着壶豚的小布兜。   “喀。”   类似齿轮重组的声音响起。弗雷拉睁开眼,知道自己已经到了。   “……这是哪里?”弗雷拉站在一个隐蔽的巷子里,望着外面刚刚经过的、气势强大的城卫队,心中那个名词几乎要脱口而出。   “红方帝国的帝都。”夏迩伸手将她拉近了旁边一条更加狭小的巷子,熟练地翻进一间墙壁斑驳的屋子,“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传送阵再启需要冷却时间。”   “啊,好,好的。”弗雷拉还是有些尴尬。她先是放出了壶豚,随后环顾着四周,努力挑起话题:“这是浮空城的据点么?”   “曾经算是吧。”夏迩想了想道。   “……曾经?”那现在……   “啊啊。我们曾经租下过这间屋子,一次性付了十年的租金。”   “那……钥匙?”刚才他们似乎不是从那个叫做“门”的地方进来的!   “当然还回去了。”夏迩有些奇怪地看着她,“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   “这间屋子实在太偏僻了,几十年间也没再有人租走。”夏迩咳了一声,补充道。   “……”弗雷拉望了望那张连床单都没铺上的板床,妥协了。   “对了。”夏迩手腕一翻,将两卷卷轴推去弗雷拉面前,“英灵苏生的卷轴。”   弗雷拉一下子懵了。她知道自己应该迅速接过它们,然后认真而得体地表达她的感谢——这是她念叨了一年的东西——   “这是再版,可以随意使用。以后不要再念叨了,这没什么意思的话题听了一年,其实还挺烦的。”夏迩淡淡地道。   “……”   弗雷拉想起了她不堪回首的投喂与吐槽生涯,顿时连说谢谢的脸皮都没有了,只是飞快地将卷轴往壶豚的嘴里塞去。   “那个,其实我不是……”话音未落,弗雷拉便觉得鼻腔一闷,同时一阵她抗拒不能的大力传来,将她拉进了衣柜。这速度快得甚至让她产生了些许不适。   “……?”弗雷拉乖巧地立刻缄声,从衣柜的木头疖子眼儿中朝外张望着。几乎同时,一个大约十五六、身形特别憔悴的年轻姑娘推门走了进来。   她先是关了门,静静地站在那儿。随后突然将手里提着的大袋子一股脑儿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不仅如此,她还弯下腰不断地捡起那些杂物,一边尖声抽泣着,一边再用力地扔出。   半晌,她似乎是累了,打着嗝,趴在地上又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线团扣子等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擦拭干净,再整整齐齐地放进袋子里。她静立了一会儿,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草草地抹了一把脸,便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弗雷拉从愣怔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夏迩顺势提出了屋子。   “菲奥他们应当也快来了。”   “嗯。”   “还有果子草糖块儿么?”   “有。”弗雷拉木然地递过去。   夏迩皱眉:“怎么了?”   “……不,应当是我看错了。”弗雷拉摇摇头。   老多特一家的姑娘里头,个子最高最丰满的就是四姑娘薇莎米亚了。那种皮包骨头的样子……怎么可能!而且这可是在千里之外的帝都。况且,方才那姑娘一直嘤嘤哭着,要么就是披头散发地乱砸东西,弗雷拉倒也没仔细看到她的脸。   于是弗雷拉释怀。没过多久,菲奥便带着晕乎乎的玛丽白出现了。四人顺利汇合,便由两名教授带着,先去了佣兵工会。   玛丽白自然很顺利地交出了已经填好的申请表。轮到弗雷拉时,她却壮着胆子拿出了烈火之炎佣兵团的徽章,再交上空空如也的申请表问道:“请问有什么方式,能够让人在不退出原有佣兵团的情况下加入另一佣兵团么?”   穿着粉白色制服的接待员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手持团长徽章的夏迩,回答道:“有倒是有的,但是……”她又看了一眼夏迩,脸色红了红,恰巧后台的侍应生将一个小盒子递了上来,她赶忙接过,交给玛丽白道:“这是您的徽章,请收好。”   玛丽白谢过,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小盒子,取出刚刚制好的徽章。反骨佣兵团的徽章是一个完整的手掌骨模样,呈现一种奇诡的银黑色,总得来说还是十分漂亮的。玛丽白立刻将它别到了胸前。   夏迩对那接待员道:“给她一个顾问身份。”   接待员应下了,抽出了另一张表格让弗雷拉填写。   “真不错,”菲奥围了上来,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我们团总共就两个顾问。另一个是玛尔多卡校长大人哟。”   “……”弗雷拉拿起制好的顾问徽章——它比团员徽章的颜色又暗了一分——觉得有一种叫压力的东西铺天盖地地来了。   事情办妥。于是四人穿过繁华的中心商圈,来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街区。这个街区一看就是个高档的地方,沿街的建筑明显华美大气起来,贵妇们撑着花式精巧的阳伞慢悠悠地走着,旁边往往陪着几个世家子弟,个个都配有缀满宝石的装饰剑,脚上还蹬着价钱不菲的皮靴。   教授们带着没见过世面的学生走进了一座顶着巨大半球形屋顶、风格与众不同的米白色建筑。弗雷拉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上面写着“战锤会所”。   夏迩与菲奥熟门熟路地分别出示了一张小卡片,便被侍者恭敬地迎了进去。两人走到环形柜台旁,简单地说了几句,交出一笔金币,便有人上来领着弗雷拉与玛丽白往楼上走去。   侍者掏出一张做成侧面狼头模样的牌子往门上的凹槽中一插,又将两张一模一样的牌子分发给了弗雷拉与玛丽白,便躬身退了下去。   “这是帝都最有能耐的会所。”菲奥解释道,“你们这些天就住在这儿,我们刚才把你们的资料大致报了一遍,下午开始就会有人来教导你们——当然,你们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也可以自己去提——这里的教练可都是染了一身血的真正的佣兵。”   夏迩朝她们点了点头:“不出意外,一星期后见。”   “嘿,到时候带你们去玩好玩儿的。”菲奥冲着她们打了个响指。   作者有话要说:命运的轮胎你们看到了吗它开始轱辘辘地转起来了!(去死谢谢化骨绵水姑娘和空格君姑娘的地雷=3= 化骨绵水什么的我想起了当年我那个练了挺久的星宿号Orz   Part.17<不受欢迎的故人>   Part.17   弗雷拉与玛丽白都明白,夏迩与菲奥会带着两人出来,新生历练的任务只是顺带而已,他们一定是有其他要事要做。于是两人对这个安排也毫无意见,倒是兴致勃勃地享受着这价值昂贵的一对一教学生活。   果然,当天下午,便有一男一女敲开了她们的房门。   “弗雷拉是哪个?”那女子问道。   弗雷拉看到她的一瞬间觉得自己从身到心都被征服了!   这一年来,正在抽苗儿的弗雷拉长高了不少,但比起眼前这位女士,还有足足半个头的距离。那麦色的肌肤,那飞挑的眼睛和挺翘的嘴唇,那性感沙哑的声音,那饱满浑圆的胸脯,那外露着的有力而性感的大腿……她简直是弗雷拉的梦想!   “我是。”纵然心底的小人已经把鼻血喷得精光,但弗雷拉还是一脸谦逊而镇定地回答道。   “哦哦,不错儿。我是接下来一星期的导师,我叫伊芙。”伊芙掏了掏耳朵,“自从我把一个小白脸的手弄成七段之后,我有足足四年没接到生意了。来吧小姑娘,我会好好疼你的。”   “哦,你肩膀上的小东西也带上,不要紧。”   弗雷拉带着壶豚,朝玛丽白眨了眨眼睛,开开心心地跟着新导师伊芙去了。   “学柔体术几年了?”伊芙问。   “九年。但其实没怎么钻研,只是粗略懂一些。”弗雷拉恭谨地答。   “没关系。”伊芙爽朗地挥了挥手,掏出一柄足有成年男子手掌大小的怪异钥匙,打开了走廊尽头的门,“对于柔体术而言,技巧是最好学的东西。最越不过的是身体的极限。不过你从小练起,这倒是不用担心了。”   弗雷拉跟在后面,打量着这个巨大的演武场。两人的脚步声在这个空间中显得特别的突兀。   “开始吧。没有实战,什么技艺都是假的。”伊芙招呼弗雷拉上前,“放心打,场子周围都是有元素里加固的,打碎了也不用你赔钱。”   “只能用柔体术么?”   “随意。我看了你的资料——你要使用炼金那种奇怪的小门道也可以。”伊芙不以为然道。在她看来,炼金术和手工艺品制作没什么两样儿。   “明白了。”弗雷拉有力地跳起,几个后跃拉开了距离。   刚刚站定,伊芙便身体前倾半弓,飞快地冲了过来。   在潘多拉学院摸爬滚打了一整年的弗雷拉心不慌气不急,只是待伊芙近身的时候一个前翻,从伊芙头上掠过的时候一手格挡住对方的撩踢,另一只手摸出一把紫色葡萄状的果实,手腕一翻狠狠往伊芙身上砸去。   “轰!”   借着这股气浪,弗雷拉双手交叉护住脸面,身形团成一团,飞快地弹开。   “……这是什么!”伊芙有些狼狈地圈了圈被烧得卷起的头发,一脸惊异地蹲下丨身,用指尖抹起地面上黑色的粉末:“爆弹?”   “不,只是平常恶作剧的时候用的。”弗雷拉轻松道。   斯普兰多的橙子的那颗橙子给弗雷拉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完成角婆婆的功课后,弗雷拉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向角婆婆探听爆弹的制作诀窍。现在这把葡萄……是目前为止的仿造失败品。   “哦,哦天呐。”伊芙向弗雷拉要来了一个,“这真是太神奇了……我从不知道炼金还可以做出这么有趣的东西!我之前只见过一些没意思的玩意儿,比如能散发出香气的发卡之类。”   “不允许使用小葡萄,亲爱的。”伊芙更改了规则。   “好的。”弗雷拉答应了。   再次开始时,伊芙施展了柔体术的技巧。她以自身身体的张力配合着诡异的步伐,呈闪电型地瞬间出现在了弗雷拉面前。在常人的眼里,这种速度已经能够产生残影。   弗雷拉灵巧地向后滚地,在伊芙欺身上前的时候单臂触地,双脚一个凌厉的回旋。   却见伊芙的腰肢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角度,轻松避开了。   “阿壶。”弗雷拉低叫。   壶豚听到命令,迅速张开嘴,一个淡绿色、拳头大小的软泡出其不意地向伊芙砸去。   伊芙十分谨慎。她瞬间弹出手背刀,以宽阔的刀面将那不明物体巧力隔开——不,还是破了!   “这又是什么!”伊芙看起来有些焦躁,却兴致勃勃。她惊讶地望着自己被腐蚀掉一大块的皮手套:“这可是三百年以上的沼泽巨犀皮!”   “提炼度为三的炼金强酸。”弗雷拉已经远远躲开,再次轻松答道,“只是炼金中不可或缺的道具罢了。”   伊芙定睛看了弗雷拉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好样儿的小姑娘。行,我道歉,我真不该因为自己没见识就看不起炼金术。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不过,你若是真想跟着我练柔体术,那些有意思的小东西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弗雷拉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当然没有任何意见。她愉悦地点了点头。   于是新导师的教学课,终于进入了正轨。   ———————————————————————————————————————   除了柔体术的导师伊芙,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内,弗雷拉还陆陆续续地接触到了元素控制专精的导师、腕力专训的导师、精神集中力的导师、甚至还有甜食制作指导。伊芙是出现频率最高的,基本上每一天都有一个半天是同伊芙一起度过。   弗雷拉深刻体会到了一分钱一分货的真理。在这个战锤会所,担任导师的全是职业生涯十年以上的佣兵——包括弗雷拉的甜食制作指导师,他跟随着一个相当有名的佣兵团在大陆上游荡了十五年。他们完全没有华丽而规整的招式,有的只是如何在最快的时间进行致命一击,或是逃开致命一击的技巧。   同时他们极具职业素养,对于不该问的事情绝不多嘴一句——比如弗雷拉蒙着白布条儿的眼睛——事实上他们并不在意,他们觉得了解到“她的动作就像看得见一样”这一点,就已经很足够了。   最后的两天,弗雷拉和玛丽白被同时带到了演武场。   “你们可以使用所有能够在战斗中使用的技巧。”   于是大乱斗开始了。一对一、二对一、二对二、车轮战,最后是大乱斗。   到最后,因为使用了大量炼金物品所以体力消耗最少的弗雷拉,用尽了剩余的所有力气到旁边的兵器架上拖了一把巨剑下来,哐当扔在被她洒满了炼金酸的地上,整个人就这么躺了上去。   “啊啊,弗雷拉告诉了我原来炼金术的凶残程度不亚于魔法。”伊芙小心翼翼地贴着墙垫脚站着,心疼地捧着自己破破烂烂的中筒靴。   “如果弗雷拉以后家底殷实了,她就远比魔法师可怕。”玛丽白吭哧吭哧地跳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压在弗雷拉身上。   “嗷我说咱们快出去好吗老子的脚!”   “……所以究竟为什么我这个做甜点的也要参加。”   所幸的是,战锤会所提供的疗伤药品都是最高级的,有些回复类的粉剂甚至在一般的流通市场上还买不到。在弗雷拉贡献出一部分中和剂配合专业治疗师的治疗之后,一行师生活蹦乱跳地吃饭去了。   “弗雷拉,后面那个在半空中就爆开的、附带微度麻痹迟缓的瓶子是怎么弄出来的?明明没有受到撞击,我也没见你肩膀上的小东西咬碎遥控晶石什么的。”伊芙说着,一边撕下一只烤鹅腿。   “那个是不久之前的小发明。”弗雷拉面上沉着而文静,手上却飞快地抢先撕下另一条腿,“瓶子中的两种药剂是会剧烈反应的。它们原先被一层油料隔开了,而我投掷出去之前将瓶子迅速地晃动了一番。”   “真神奇——下次能把鹅腿留给我么?”   “不行。”弗雷拉微笑答道。   一周之后,夏迩与菲奥依约前来接走被托管的学生们。   “嘿,学得怎么样?值不值票价?”菲奥问。   弗雷拉与玛丽白自然都将自己含蓄地吹捧了一通。   “那太好了,走,带你们去踢馆子。”菲奥兴致勃勃地道,“皇家学院这几年似乎抓到了不少好苗子,这段时间简直嚣张得招揍。你们也别喊教授了,直接称呼我们的名字吧,我们组队去刷他们。”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们两个不知道多少岁的老家伙去对着一群青葱少年大开杀戒啊喂!   弗雷拉虽然心里同情,但显然并没有否决的权利。于是四人包下了一架舒适的中型马车,在皇家学院边上找了一家酒馆住下了,决定第二天就去踢馆子。   时间不早,四人干脆就直接在酒馆的一个角落坐下,简单地点了四人份的秘制熏肉。   “据我所知,似乎皇家学院每年的休学期都要进行这种嚣张的竞技活动,他们摆出竞技台,然后让学生组成四人或以上的队伍来挑战什么的。其他学院的也可以参加。”玛丽白回忆着,“就和我们学院习惯让学生去历练或者去教师公寓帮忙一般。我父亲就是从皇家学院毕业的,他当年差一点儿就拿到了其中一个竞技台的优胜。”   “是的,”菲奥叮叮当当地搅拌着他的啤酒,“可惜以前都没轮到我带队。我想来砸场很久了。”   “……”没有见识也没有人生阅历的二姑娘静静地听着。   “我倒是去过。”夏迩说,一边慢条斯理地拿出一纸包的果子草糖块儿,全都吞了下去,偏偏一举一动完全符合最上级的贵族礼仪,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哟,怎么样?”   “很愉快。”夏尔微微眯起眼睛。   “棒极了,那么就这么愉快地定了,我们刚好四个。”菲奥将啤酒一饮而尽,“我简直迫不及待。”   “五个啾!”壶豚说。   “阿壶说得对,”玛丽白神色古怪地回忆着,“似乎按照皇家学院的规定,契约兽无论什么类型,都单独算作一个名额。”   弗雷拉正逗着心满意足的壶豚,酒馆的门再次被推开。坐在弗雷拉这个角度,不用上天眼的话看不到人,却听见两桌学生模样的人纷纷站起来起哄道: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今天又是大获全胜吧?”   “那还用说吗,对于未来的水系大祭司而言没有不可能!”   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簇拥着一个打扮俏丽的少女进来了。   “啊啊,我听说了。皇家学院的一年级生。似乎是从一个挺远的公爵领地挖掘出来的法系天才。”菲奥放下了酒杯,感兴趣地望向门口。   那身影十分娇小,在众人的围挡之下,除了顺直的发梢和雪白的裙角,其他什么都看不到。弗雷拉心中好奇,干脆透视了过去。   “……!!!”看清那人的面目之后,她手中的汤匙当啷一声掉在了桌上。   作者有话要说:甜食制作指导什么的……“为了爱吃甜食的丈夫的未婚妻甜蜜特训”么(揍死故人出现。w于是后天入V。一路走来,太多的萌姑娘给了我太多的感动,在第一卷末已经厚着脸皮卖了一次萌了,现在实在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卖Orz如果抖出每天一定要把留言全部复习好几遍才有力码字这件事,会不会弱爆了=-=回复大家的留言,在文下和大家交流是我每天最美好的时光哪怕没有海苔!看着点击默默计算霸王然后咬牙窃笑的时光也很美好同样没有海苔!!(泥垢二姑娘的旅程还在继续,她还会见证或者亲历各种喜乐哀愁。姑娘们也来掺一脚吧?来掺一脚嘛!来嘛来嘛来嘛不要羞射啊官人(泥奏凯我现在应该是在奔赴考场的路上。16号三更奉上,之后,我会努力写出我能写出的最好的故事。w大魂爱你们=333=   Part.18<踢馆活动第一天>   Part.18   “林波儿。”弗雷拉不敢置信地低喃着。所幸环境无比嘈杂,这个角落并未获得其余人的关注。   “怎么了弗雷拉?”玛丽白关心地瞧了瞧她的脸色,“看见认识的人了?”相处一年下来,她也或多或少地得知了弗雷拉从前并不愉快的经历。   “那个法系天才……林波儿?”弗雷拉又确认了一遍,是的,没有错。她不禁皱着眉。林波儿出现在了帝都——这么说,之前在那个破旧巷子里看到的、那个瘦得不成人形的哭泣的姑娘,难道真的是薇莎米亚!   “认识的么?”玛丽白朝那边看了一眼,确定那儿气氛正火热,才又压低了声音问道。   “她……是我的妹妹。不我不确定……”   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林波儿,这一杯是为你庆功的,无论怎样你可一定要喝!”   “……”这下确定了。   “话说林波儿,那个薇莎米亚真的是你的妹妹吗!”一个尖锐而夸张的女声响起,“噢我的天呐,我简直不敢想象她裙角的泥巴有多厚……今天我看见她又来缠着你了。有这样的姐妹很辛苦吧?”   “不,其实……你们知道的,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林波儿为难而怜悯地笑着,“只是我们从小相互照顾着长大,习惯了罢了,所以……”   “相互照顾?噢林波儿亲爱的,你真是太好心了。”那女声又道,“是你不断地为她犯下的傻事儿忙碌吧?我都听安妮说过了……你该让大家都知道才对!”   有人追问,那女孩子便兴高采烈地解释了起来。顿时,林波儿周围又是一片夸赞声。   弗雷拉远远地望着那简直能放出光来、美丽而又自信的脸,脑中一遍又一遍地浮现着薇莎米亚变得有些佝偻而消瘦的肩膀。   她想要把这张脸撕下来,狠狠地踩到地上——   “明天去挑战法系的竞技台吧?”夏迩眼睛未抬,漫不经心地道。   “……嗯。”弗雷拉松开了捏得紧紧的拳头,开开心心地拖过一叠看上去很美味的草莓派开始品尝。   “……那是我点的。”夏迩有些不满地说。   ——————————————————————————————————————   “你那个看着不讨喜的妹妹是怎么回事?”回到小酒馆楼上的双人间,玛丽白不客气地问道。   “林波儿啊。”弗雷拉托着腮帮子看着壶豚在眼前扭来扭去,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我们家五个孩子,全是被父亲捡回来的。我被捡回去的时候已经挺大了,但显然脑子不太好,成天傻乎乎的,现在对于那段时间更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父亲在捡到我之后,很快就捡到了林波儿。林波儿比我小上一些,她从小就特别机灵,心思也多。我琢磨着她一直这么不喜欢我,说不定是我小时候得罪了她的缘故……”   “那些不要紧。”弗雷拉皱眉,“可她如果真的把薇莎米亚——”   真的不要紧么。弗雷拉又想起了将军家姑娘来兴师问罪的那天,林波儿意味深长的眼神和愉悦的表情。   “那个薇莎米亚也是你妹妹?”玛丽白觉得有些晕乎。   “最小的一个妹妹。性子不太强又没有主见,成天喜欢跟着林波儿跑。”   弗雷拉顿了一下,略略收拾了心情,便让壶豚将囤积的炼金材料一股脑儿都吐了出来,开始为明天做准备。   次日,一行人早早来到了皇家学院。这一阵子,皇家学院特别的热闹。除了原本的在校生之外,弗雷拉看到了不少穿着其他学院的校服、由老师带领着的他校队伍,也有一些来作观众的佣兵和百姓。   皇家学院的休学期挑战在会一直持续到假期结束之前的一周,参加挑战赛的队伍,都要先在指定处进行登记。   弗雷拉眼睛好。她略微扫了一眼,便低声对众人道:“法系的报名处在这边。”   皇家学院今年设了六个赛台,分别是法系、武斗系、敏斗系、召唤系、综合系以及其他系。按照规矩,一支队伍一天可以挑战一个赛台,无论胜负,第二天都可以选择同样或不同的赛台继续挑战。   “怎么法系的挑战者这么少?”   “我们来晚了。据说赛台刚设起来的头几天,法系的报名人数可是最多的。”玛丽白很有研究,   “帝国学院的规矩是挑战者守台。我们一会儿进去,要根据报名的编号先在外面的小台子上赢过五局,才能获得资格去里面的大台子刷你妹妹——就是因为这几天败在她手下的人太多,唔,她的队伍似乎一场都没有输过,这才让法系的赛台渐渐没人敢报了。”   弗雷拉挑了挑眉。看来这一年,不止是她一人在脱胎换骨。   因为人少,很快便轮到了弗雷拉一行。那报名的学生漫不经心地冲他们挥手道:“要报名的四个人先从这个门里走一趟,对,走一趟,五十岁以上不得参加。快些,召唤兽算一个名额啊。”   ……看来这是个检测年龄的法阵?   玛丽白率先走了上去。只见她身上白光一闪,就听到有个刻板的声音报道:“十八。”   “……”   夏迩直接走到一边抱着肩膀道:“我是导师。”   弗雷拉担忧地望了菲奥一眼。年纪最大的前辈,你真的没关系吗。她看着菲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定了定,便迈步走了上去。   “啾啾弗雷拉啾。”壶豚突然有些焦急地咬了咬她的耳朵。   弗雷拉停下问道:“嗯?怎么了?”   “……”壶豚有些愁眉苦脸,点着小爪子不知道在做什么。弗雷拉又问了一声,它才犹犹豫豫地啾了一声,示意自己没事。   于是弗雷拉穿过了那扇看着平凡无奇的门。   白光在她身上一闪而过,那一瞬间的感觉十分不好,仿佛全身的骨血都被扫视了一遍似的。   “四十九。十八。”   那登记的学生抬头惊讶而又鄙夷地望了弗雷拉一眼,草草丢过两张报名卡让她自己填写。   “听到了吗这居然是个中年大妈!”   “真看不出来啊……”   “她蒙着眼睛,当然看不出来。说不定眼尾的褶子都能夹死人。”   “那只魔兽,看着那么嫩的样子,居然也快有二十岁了。”   壶豚已经钻到弗雷拉的布兜里紧紧缩成一团。   弗雷拉抽了抽嘴角,为免再给自己增加关注度,干脆将报名卡丢给了玛丽白,让她帮忙填写。   菲奥也跟在弗雷拉身后走了过去。   “二十二。”   众人纷纷别好了写有编号六九的胸牌,寻着指示找到了法系赛台的外场。   门口负责接待的学生接过他们的牌子看了看,将他们引到了最偏僻的那个赛台:“请稍等片刻。排在各位之前的还有三支队伍。”   众人也不着急。对于弗雷拉和玛丽白来说,在动手之前能够翘清楚对方的底细,真是再好不过了。   “啧,那个使刺剑的是个傻瓜么。”菲奥磕着瓜子。   “噢我的天——我简直没有看过比这更糟糕的火墙术!”菲奥又拿出了一包麦角儿。   “烂透了。”菲奥接过夏迩递去的果酒,大大地喝了一口。   “……”弗雷拉想要立刻转身就走。   台上台下的人已经开始或愤怒或凉薄或兴味地观察着他们了。   在对手的肉体打击和菲奥的精神打击之下,无论是挑战队还是帝国学院本队,都没有在台上待得太久。   “挑战队六九号请上台。”   弗雷拉想把胸牌一把扯下来踩住,但菲奥已经率先蹦跶了上去,正朝着两人挥手:“来啊来啊。”   “……”弗雷拉有些痛苦地摁了摁脑袋,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与别的场次不同,弗雷拉他们一上台,就有两支皇家学院的队伍争着抢着要上去。最后还是作为裁判的教师负责调停。   菲奥见作为对手的四人已经上台了,便转身大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殷切地道:“潘多拉学院的荣光落在了你们的肩膀上!”   不,落在我们肩膀上的只有你一点儿都不绅士的爪子。弗雷拉绷着一张脸。   菲奥明显一副不准备上场的模样,在一片嘘声中悠然自得地退到了角落处。弗雷拉无奈地拍了拍玛丽白的手,低声吩咐壶豚配合。   裁判宣布开始。   对方显然已经蓄势待发。裁判话音刚落,就见硕大的火球迎面飞来,同时两人脚下也感觉一沉,应当是对方的法师发动了泥沼术。   两人极有默契地一左一右同时跳起。玛丽白迅速抽出轻弩,上手就是一个漂亮的三连射。   接二连三的火球术十分惹眼,被持续施加泥沼术的地面也凹凸不平。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弗雷拉和壶豚在惊险避开攻击的同时,往被施展了泥沼术的地面打进了不少的药剂管,那些造型奇特、最上方似乎装有圆形喷嘴的药剂管因为泥沼术的作用,反而轻易地固定在了地面上。   弗雷拉施展着她从伊芙那儿新学到的步法,仿佛幽灵一般几个前突冲到了以为正在吟唱火球术的男法师面前。那人神色一慌,急忙将刚刚成型的火球扔了出来,被弗雷拉轻易避过后,倒是马上意识过来,反手便给自己加了一层元素屏障。   弗雷拉朝他笑了笑,右手反握住涂满麻痹油膏的匕首便往屏障刺下。那人露出了轻蔑且放心的表情——他十分自信于自己放出的元素屏障,其物理防御值绝不是随便哪个人能够一匕首刺穿的——   “呃——!”   “就准许你有魔脉么。”弗雷拉踩在倒地那人的身上来了个后空翻,大大地张开手臂沉下肩膀,姿势极度漂亮地在空中躲开了一簇元素箭矢,用附着元素力的匕首顺势破去了另一人的屏障:“玛丽白,跳!”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间,被施展了泥沼术的那块地面喷出数十道深红色的稠状液体!那恰到好处的密集程度几乎让人避无可避。   “啊啊啊啊——”   法师的肉体,在修成大魔导师、与元素同化之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在方才的一波攻击中,一人被弗雷拉麻痹倒地,一人被玛丽白的爆裂弩箭射中膝盖半跪在地。弗雷拉有些愧疚地看着那两人红肿起泡的半边身子,朝裁判打了个手势。   “……潘,潘多拉学院获胜!”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阿壶牌存稿箱啾】完虐!二姑娘V587!以后在【哔——】的时候也要这样对待城主大人!(别谢谢扔地雷的又一空格君姑娘=3=   Part.19<姐姐妹妹的重逢>   Part.19   弗雷拉的内心简直排山倒海。   这么简单就赢了是怎么回事!这种轻松到一点儿成就感都无的竞赛居然是真的存在的!世人心目中的她一定是个凶残值爆表的怪阿姨!糟糕真的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嫁不出去了!   众人只看到了台上三人一兽沉着的高手风范,却没有人留意到那位四十九岁盲阿姨飘摇凌乱的内心。弗雷拉这么一想,愈发觉得人情淡薄生无可恋。   在没有拉出来溜一圈儿之前,所有的骡子都觉得自己是马。   于是觉得自己是马的第二队骡子们,飞快地开始了挑战,又飞快地被揍了下去。第三队也是如此。   这个角落渐渐围满了观战的人。   第四队上来了。弗雷拉看到他们之前在台下讨论了好一会儿,估计是制定了什么特殊的战术。   果然,裁判一声令下之后,对方四人当中的两人合力发动了看着挺厉害的组合魔技,眨眼之间便来到了菲奥的面前。   弗雷拉心中暗叹了一声,将匕首收了起来。她不忍地扭过脸去,一边漫不经心地躲开一个绊腿咒,并顺手抛出了一袋炼金酸。另一边的玛丽白也一副怜悯的表情,干脆连箭支都收了起来,直接左跳右跳着用轻弩敲晕了另一名法师。   两人回头,果然看到菲奥先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那两名法师都拉扯了过去,他们脸上的青肿分布还相当一致。   菲奥的脸上满是委屈和愤怒:“随随便便朝着观战人员出手,这举动真是肮脏极了。现在法师都没有节操了吗!”   ……你最有节操,你全家都有节操。弗雷拉默默回收着炼金废品,站到玛丽白身旁准备着最后一场外场赛。   最终——“来自浮空城的潘多拉学院六九号战队满足连胜,请进入内场大赛台!”   ————————————————————————————————————————   “最终的战队都是集帝国学院上下精英的队伍,不可以轻敌。”夏迩道。   菲奥也难得认真地补充:“弗雷拉算是少见的全面型选手,而玛丽白的弩箭恰好对法系职业有克制作用。这些都是你们的优势,但绝不会是你们稳赢的砝码。二对四,就算对于潘多拉学院的学生而言也是一个难题。”   ……所以菲奥教授,您打算彻底撒手人寰了么。弗雷拉在白布条儿底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一行人刚刚拐了个弯,看到了宽敞的内厅,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其中夹杂着女孩子的哭喊。   “怎么了怎么了,出人命了?”菲奥一脸期待。   “……”不等弗雷拉定睛望去,那堆人已经闹哄哄地强势冲了进来。   “姐姐——我要去找姐姐——”一个形容枯槁的姑娘尖叫着想要冲进来,却被维持秩序的学生狠狠地揪住了那一把枯得跟干柴似的金色头发。   “这里是赛场,闹事的请立刻出去。”   她狠狠地一个转头,不顾被扯掉一大片的头发,张口狠狠地咬上了那人的手背,凶狠得简直咬了一整块肉下来。她趁此机会双手护住腹部,出人意料地、敏捷地冲了出来,朝弗雷拉这边跑了好几步。   “贱人!”外头飞来一柄华丽的短剑,连着剑鞘狠狠地砸上了那姑娘的后辈。她痛哼了一声整个人朝前摔去,却依旧紧紧护着腹部。   人群中,一个贵族模样、大约二十出头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毫不留情地往她身上狠狠踹了几下:“你该死的把我们铂金家族的脸全丢光了。来人,直接拖去埋了。真脏。”   那姑娘无力躲闪,痛得蜷缩起来,却还是尽力地朝内厅挪着,嘴里喃喃着要见姐姐。   弗雷拉用力绞了绞抖得不行的双手,深吸一口气就要上前,却被夏迩拦住了。   菲奥朝着围上来的工作人员道:“她姐姐在里面吧?那就见一见嘛。一堆大爷们儿欺负个小女孩子像什么话。杂事没了,我们浮空城可没有比试的习惯。对吧教授?”   夏迩微微点了点头。   “这……”带头维持场地秩序的那位学生为难了。在布置的时候,他就牢牢记住了几个响亮的学院名字,校长下示一定要恭敬对待然后狠狠打败。其中赫然有浮空城的潘多拉学院。   “客人的要求尽量满足,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还要给得更好。然后通知守着大赛台的精英队,将那些道具卷轴全部拿出来,能赢得多漂亮就赢得多漂亮。”这是校长的原话。那带头的学生想了想,先是过去好声劝了铂金家族的,之后马上令人将地上那姑娘扶了起来,示意他们带着那姑娘一起进去。   虽然那姑娘满脸污渍,脸色还呈现着一种营养不良的蔫黄,弗雷拉却是认了出来。   薇莎米亚……   弗雷拉看着自家妹妹依旧紧紧护着腹部的、骨瘦如柴的双手,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壶豚担心地用鼻尖碰了碰她的脸。   众人走进内厅,在圆形的巨大赛台旁找了椅子坐下。   带头那人过来行了一个礼道:“还请各位稍等片刻,法系精英队的成员马上就到。铂金小少爷,还请这边坐。”   果真马上就到。不一会儿,弗雷拉便看见对面的一扇门侧着收滑了进去,一行四人穿着质量上乘的法袍走了出来。林波儿各自最矮,却走在最前面。露肩长摆的法袍被她穿出了晚礼服的感觉,却又不失少女的甜美清新,而她手上的法杖也绝对不是大路货,相隔这么远,弗雷拉都能感受到它发出的隐隐的元素波动。   “姐姐——”看到来人,薇莎米亚又挣动着想要过去。   “薇莎米亚!你……”林波儿看看薇莎米亚,又看了看一边的铂金家小少爷,有些不解:“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哇——”薇莎米亚看到了姐姐,一下子扑过去放声大哭:“姐姐呜……孩,孩子,我不要他死掉……”   弗雷拉觉得一阵晕眩。薇莎米亚她才……十五岁。   那铂金家小少爷暴跳如雷:“什么见鬼的孩子!若不是你这该死的仆妇给少爷下了药,哪来的这肮脏的孩子!!!”   “这……”林波儿一脸惊慌与为难,“薇莎米亚,你怎么……”   “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薇莎米亚哭着喊道,“是露西她们,是她们,明明知道大人不允许我们生下少爷的孩子,就来蒙害我……我那几天不容易怀上孩子的,所以少爷才找了我……要不是她们弄来的恶心的药剂……总之不是我——你要相信——不是我!”   林波儿尴尬得脸红了:“我,我又不知道……”   旁边一个身形高瘦的男法师直接将林波儿挡在了后面,一脸厌恶地道:“别把那些肮脏事说给林波儿听。她可不像你,成天……”他讥诮地瞄了一眼薇莎米亚的肚子。   薇莎米亚在这样的眼光下瑟缩了一下,怯懦而急切地望着林波儿道:“真的,真的不是我……”   “那就给我去打掉。”铂金家小少爷暴躁地道,硬生生地将那张还不错看的脸蛋儿扭得狰狞:“简直就是给我们家族抹黑——”   “我,我想生下来。”薇莎米亚抖着声音说。   “我我我自己养他!我自己去缝些衣服……不会,不会告诉别人他的父亲是小少爷的!”   “哈。”铂金家小少爷发出一声讽笑,“今天闹成这样,你还指望这里所有人都没长嘴巴么!这事情压根儿就不用商量。”   “姐姐……”薇莎米亚哀求地望着林波儿,“求求你……你认识铂金夫人,求求你……”   林波儿都快哭出来了。她不忍而又为难地摇着头,几次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那样子着实我见犹怜。   那男法师不耐烦地推了薇莎米亚一把,“你姐姐被你连累得还不够么。”   薇莎米亚被推得向后踉跄了几步,不甚左脚绊到了右脚,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她却还是紧紧地护着腹部,不惧让已经青紫的手肘再次遭遇撞击。   夏迩不露声色地看了看弗雷拉。却看不清她在白布条儿下的表情。   “客人还在……我们是不是?”林波儿犹豫道。   “不能让客人等久了。”那瘦高法师赞同地点了点头,“我叫瓦里安,请问……”   夏迩和玛丽白都推了推弗雷拉。   弗雷拉上前一步行礼道:“我叫玛丽白。”   瓦里安见到浮空城的队长居然是个蒙着眼的女孩子,也微微惊讶了一下。但他却更加重视起来:“远道而来辛苦了。那我们?”   弗雷拉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   “开始吧。”弗雷拉朝林波儿他们点了点头,便率先翻上了赛台。   裁判就位。两队人马相对着站定,赛台周围的防护屏障也开了起来。充当工作人员的学生在有序地疏导着蜂拥而来的观众们。弗雷拉与壶豚低声说了一阵,接着转身,将一种莹黄色的药剂分给了玛丽白与菲奥,一人两支。   “开打就用。”   “嗯。加油亲爱的。”玛丽白同她抱了抱,“刷你妹!”   “刷你妹!”菲奥也凑着热闹上来,张开双手将两人一同抱了一圈儿。   赛台巨大,从皇家学院这边看来,只知道似乎对方在鼓舞着士气。瓦里安转身对队友们说:“看着也像是物攻组合队,似乎并没有法系职业。林波儿,还是像前几场那样,一开始拜托你了。”   “好的。”林波儿有礼而自信地答道。   “浮空城潘多拉学院队。”   弗雷拉他们举手示意。   “红方帝国皇家学院法系精英队。”   瓦里安一行同样举手示意。   “大赛台挑战——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阿壶牌存稿箱啾】冲吧弗雷拉!刷你妹!!!~\(≧▽≦)/~【女人在成为母亲时,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勇气。】小人物也有作为底线的坚持。w   Part.20<毫无争议的完胜>   Part.20   玛丽白熟练地用拇指拨断药剂管的封腊,将两管莹黄色的药剂分别倒在了两支靴子上。莹黄色的胶状液体一触到玛丽白的靴面,便在一瞬之间诡异地包裹了整个靴子。菲奥兴味地敲了敲手中的药剂管,神色有些不以为然,但终究还是照着玛丽白的样子用了。   其实现今大陆上的对抗规则,对于非法系职业是相当不公平的。比如说通用的规则中禁止对抗双方在开赛之前使用任何道具,但法师们就可以默念好咒语,准备一个对开场有利的魔技蓄势待发——他们可以宣称这是默发或瞬发的魔法。   这场也是一样。在玛丽白与站在角落的菲奥使用药剂管、弗雷拉警戒待动的时候,林波儿的魔技就已经铺天盖地地过来了。   “真不愧天才之名。她简直就是得到了水神的恩宠。”台下的观众们纷纷感叹道。   这是一个覆盖整个赛台的、巨大的幻阵。是水系魔法的精髓。   一位拥有魔脉,却没有任何元素偏向性的魔法学徒,或许在经过自身的努力之后可以熟练地操控火球术、疾风术、泥沼术等常见魔技,但他在水系魔法上的造诣或许就停留在弄出一个冰凉的水球来——除了抛出去帮人消暑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作用。   水系魔法并没有强大的攻击力,但是它拥有两项让人趋之若鹜的效用:治愈,以及幻象。   因此,修习水系魔法需要极高的条件。强大的魔脉,强大的精神,与水系元素的亲和力,缺一不可。至今都有不少魔法学者认为,能够模拟出高级幻象的水系魔法师一定是从神祗那里直接获得了一部分的力量。   显然,林波儿就是这么一个幸运儿。她的天分已经出色到被内定为下一任的水神祭司的地步。在台下观众以及玛丽白的眼里,赛台的结界中突然就变成了冰雪的世界,暴烈的、夹杂着冰凌的寒风以及随处出现的小型龙卷,让原本准备跃起躲避的玛丽白一个脚下不稳,便被迎空而来的减速环直直击中,笨拙地摔倒在地。   潘多拉学院的队伍中,一人一直站在赛台边缘,根本没有参战的意思;一人已经被成功削弱;只剩下一名队员以及一只看着毫无攻击力的观赏性宠物。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赛应该可以这么结束了,皇家学院的法系精英战队又将攀上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峰。   但他们不知道,林波儿的幻象,在弗雷拉眼中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幻象就是假象,玛丽白。你绊到了,也只是你觉得你应该被绊倒而已。”弗雷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从壶豚那儿接过数个盛着深绿色液体的透明大水袋,手腕一动顺势将两只水袋飞了出去,挡住朝这边击来的魔技。   剩下的几只,也被她似乎漫不经心地四处扔着,深绿色的液体很快就流了一地。   提炼度为五的炼金酸果然不错。弗雷拉暗想着,在对方紧张的布置和台下一片惊呼声中,掏出一个硕大的方形印章,朝着已经开始腐蚀的深绿色地面用力地摁了下去。   “延展术!”瓦里安看着飞快蔓延开来的炼金酸,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延展术是什么?是厨房妈妈用来揉面团、油漆工人用来粉刷墙壁的魔技——不,不,这甚至不能称得上魔技,任何一个觉醒了魔脉的会说话的孩子都能将它轻易地使用出来,因此附有延展术咒语的相关制品,例如平底坩埚等,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成为了家常的物什。   皇家学院这边四人急急地将元素力外放,包裹了整个脚底。不免就放缓了对弗雷拉的攻击。于是弗雷拉可以说是轻松地避开了几个不成规模也没有准头的魔技,将那块印章又往炼金酸上印了几次。   深绿色、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炼金酸很快就蔓延到了整个赛台。皇家学院的四人要不断地输出部分元素力以防炼金酸的腐蚀,而潘多拉学院这边却因为有弗雷拉的中和药剂,在这样的强酸环境下并无任何负担。   必须速战速决。瓦里安做了一个手势,便有其他两人站上前来。三人结结实实地将林波儿挡住,十分老练地释放出一个接一个的组合魔技,倒是让弗雷拉与玛丽白疲于应付了一阵。   虽然听到了弗雷拉的话,但对于玛丽白而言,眼前的幻象太过真实。因此她虽然不会再被暴风影响,却总是有意地避开了在赛台上肆虐的龙卷风以及巨大且锋利的冰片。   ——————————————————————————————————————   场下观众十分尽兴地欣赏了一阵武技与魔技的标准对决,这种势均力敌的场面是最讨观众的欢心的。   而场上的选手们却不这么想。   不仅是弗雷拉,就连刚刚摆脱了迟钝状态的玛丽白都暗暗觉得,学院派出身的法师们,在实战这一块儿,实在是太……   每一个动作都是教科书式的规范,每一次配合都是教科书式的严谨。   战斗,却不是教科书上的图解或是文字说明能够诠释得开的。它是血与肉的神坛。   弗雷拉与玛丽白在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想法——已经可以结束了。   眼尖的观众可以察觉得到,形势,似乎在不知不觉当中奇怪地逆转了。虽然台上还是一片你来我往的样子,但胜利女神已经毫无保留地向潘多拉学院露出了微笑。   弗雷拉开始掏出各种奇怪的炼金道具,有一些形状奇怪的、似乎是爆弹的东西投掷出去居然毫无反应,过了一会儿才嗤地一声放出一股青烟。皇家学院这边又匆忙顶起屏障,消耗了相当的元素力后,才发现这股青烟和炒菜时的油烟一般无害。   ——弗雷拉将这段时间的所有试验品都拿了出来。   她这态度显然激怒了皇家学院的队伍。先不提在后面喃喃做声许久却没有动静的林波儿,挡在前面的三人纷纷加大了元素力的输出,一个接一个的魔技朝弗雷拉与玛丽白砸来。   躲得烦了,而且察觉到周围的冰原环境隐隐有恶化的趋势,玛丽白咂了咂舌头,从手臂上抽出一排弗雷拉制作的爆裂箭支,先是空晃了两箭,随即瞄准其中一人,发出角度极其刁钻的一串儿漂亮连射。弗雷拉则无需提醒,默契地欺身上前,几个诡异的步伐便绕去了那人身侧,趁着他这端的元素屏障被击破的一刹那,干脆利落地一个腰弓。   还在学院中法系学生,距离独当一面的传奇法师都还有极大的一段距离。一旦被近身、被各个击破,局面就是一泻千里。   在弗雷拉直接将瓦里安的下巴卸下来的同时,在厚厚的元素屏障中呆上了许久的林波儿,终于完成了她的咒语——让他们轻易地取得了前面所有连胜的咒语。   整个赛台剧烈而不详地震动了起来!突然出现的巨大冰山,狰狞裂开的地缝,以及狂暴了数倍的风暴,让台下的观众们一阵惊呼!   “趴下!”弗雷拉对惊恐地躲避着的玛丽白喊道。玛丽白看着往她这边延伸过来的裂缝,吐去方才被强风刮进嘴里的冰沙,不禁有些犹疑——这绝对不仅仅是单纯的拟态!这种真实的触感……   “趴下!”   玛丽白咬了咬唇,两眼一闭,便就地牢牢地趴伏在了地上。   弗雷拉将壶豚抛向了玛丽白那边,便飞快地朝着林波儿直冲了过去。   ——就这么直直地冲了过去。   林波儿的脸色苍白得可以。除开施咒后的乏力之外,她刚刚意识到,眼前这人似乎对她引以为傲的幻象视若无睹——   观众们所见到的,弗雷拉全都见不到。   “在天眼的面前,不存在虚假。”伟大的精神曾经对弗雷拉这么说过。   【林波儿,林波儿。】   弗雷拉狠戾地以几个爆弹炸开了元素屏障,不等硝烟散去,她已经扑身上前,一个横扫将显然还在施术后虚弱期的林波儿踢飞了出去。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却处心积虑地将我们出卖给了将军。】   弗雷拉脚跟用力,几乎贴着地面平射了出去,接着一个后翻,双腿准确地同时打上了林波儿的肩膀,将正爬起的她又击地跪了下去。又是一个腰弓。   【薇莎米亚从小为你是从。你却任由外人欺辱于她,借机落井下石。】   弗雷拉顺势急冲而上,对着半空中林波儿的腹部就是狠狠的一拳。   【林波儿,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弗雷拉重重弹回地面,又接着这股反冲力再次跃起。她在空中漂亮地一个聚力,然后猛扑而下,膝盖重重地,再次击在了林波儿的腹腔。   【可以让你如此地……】   林波儿早就没有了意识,当她昏迷的一刹那,周围的幻象也即刻消失。菲奥已经晃荡着从角落走了出来,玛丽白也不可思议地抱着壶豚站了起来,正看着自己手臂上真实的、鲜血淋淋的伤口。   无视了皇家学院其他三人愤怒得可以喷出火来的眼光,弗雷拉头也不回地朝自己这方的场地走去。   “裁判先生?”   “……”   裁判看着弗雷拉走来,不由自主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未来祭祀,张了好半天的嘴,才终于干涩地宣布:   “浮空城潘多拉学院胜!”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阿壶牌存稿箱啾】二姑娘俺の嫁!>///< (泥垢   Part.21<一起来吧,薇西>   Part.21   弗雷拉没有理会身后皇家学院学生们的挑衅和谩骂,她现在心中着急得很——薇莎米亚不见了。   应当是被铂金家的带走了。这样一想,她不由再次加快了脚步。   方才的赛台战,大约用了有小半天的时间。必须要快些赶过去……   “难道就想这么走了?”身后传来一声怒喝。   弗雷拉完全不搭理,只是向前。   “拦住他们!”   “……”弗雷拉不耐地回头,看见瓦里安正被人簇拥着,脚步虚浮地从后面赶了上来。   “有胆子对林波儿下这样的狠手,没有胆子接受皇家学院的仲裁么?”瓦里安愤怒地道。   “仲裁!仲裁!”学生们一致高呼着。   弗雷拉脸色一沉,数个颜色诡异的药剂瓶便已经握在了手上。   “咦咦这是怎么了。”菲奥溜溜达达着拨开人群走了过来,后面跟着玛丽白与夏迩,“二对一打不过我们,现在要来试试看二十对一了么?”   周围的学生们明显被激怒了。   “哎哎哎,别这样。”菲奥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张暗红纹边的牛皮纸:“‘以勇气为信仰,赛台之上生死无论’——噢可爱的伙伴儿们,你们连自己的校规都记不住了么?真令人悲伤。”   弗雷拉见没自己什么事儿了,朝那三人点了点头,不由分说便突然跃起,踩着一人的肩膀直接跃出了拥挤的内厅。   “所以……?”菲奥朝着夏迩耸了耸肩。   “我跟上去。”夏迩道。   ——————————————————————————————————————   凭着自己和壶豚隐约的记忆,在询问了不少路人之后,弗雷拉终于找到了那条小巷。   “好像没有人啾?”壶豚伸长脖子从窗户那里望了望。   弗雷拉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推开了门:“怎么连门都不锁?”   “因为没有东西可以被偷走呀啾。”壶豚有些怜悯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破旧房屋。   是的。如果不仔细注意到盥洗池里带着污渍的小勺子,还有床脚下脏兮兮的针线团,这屋子完全可以被一眼判断为空宅。   “这里住着你妹妹么,啾,那个叫做薇莎米亚的姑娘啾?”   “嗯。”弗雷拉紧皱着眉,正想说些什么,便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她同那天一样,速度地闪身进了那个散发着霉味儿的大立柜中。   门框被粗鲁地踹开。两名身形健壮的、穿着侍卫衣物的男子架着薇莎米亚,嘴里骂骂咧咧地将她胡乱拖了进来。其中高个儿的那个左右扫视了一下屋子,发出一声讥讽的嘲笑声,便拽着薇莎米亚的头发将她毫不客气地摔到了床上。   “老大,就,就这样么?”个字稍矮的那人犹豫地道,“她,她还流着血……”   “嗯?要不你还想怎么样?”高个子老大掏出一根卷烟嗅了嗅,“看上她流着血的大白屁股了?”   “不不,诶,哪儿的话。”矮个子侍卫的脸色顿时由尴尬转成了不屑,“不过担心她死在我们手上……都不知道被那些少爷们玩了多少次……”   高个子老大带着陶醉而不舍的表情,磨蹭了一下那支廉价卷烟,还是将它小心地放回了兜里:“你还嫩着。上面那些大人估计巴不得这娘们儿早些烂个透,只是碍于她那漂亮的天才姐姐,才不好做得太绝。你就尽管放一百个心。”   “哈,还要考老大指点。”矮个子恭维地笑着,走到门边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您请。不过话说回来,她那个姐姐真是正爆了。”   “哟小子野心不得了——”   弗雷拉缩在柜子里,确认那两名士兵已经走远了,并谨慎地朝周围望了望,确认这个小巷子再次恢复了静谧,才悄声推开了柜子的门。   斑驳的地板上,鲜红色的血液凌乱地铺散着,触目惊心。   床上的薇莎米亚一直便没有任何声息,她的脑袋不舒服地耷拉在床脚,一只腿也无力地垂落在地板上,原本应该过膝的包边长裙破烂得露出了大腿。弗雷拉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微微抖着手拨开了她沾满了血渍与灰尘的金色头发,细细地看着那张瘦得脱型的脸。   ……没错,是薇莎米亚没错。   弗雷拉叹了一口气,让壶豚拿出几瓶蒸馏水,混上了治疗外伤的药剂,她开始帮妹妹清洗着身体。   薇莎米亚的裙摆下面,什么都没穿。两条本应该白皙健康的大腿如今骨瘦嶙峋并且狼狈不堪,从那处留下的鲜血淋漓着蔓延到了脚踝。壶豚方才碰了碰女孩的腹部,告诉弗雷拉,那孩子已经没有了。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弗雷拉焦躁地绞着手指:“对了!就是它——噢这真是好极了——阿壶,将丁奇先生给我的秘药拿出来。”   弗雷拉拔开雕刻着精致龙头的金属盖子,将其中的两颗深红色药丸倒了一颗出来。这是丁奇夫妇给她的临行礼物,据说在疗伤上百通百用,且效果奇佳。弗雷拉让薇莎米亚和着一些补血的方剂一同服了下去。   一年的共事中,弗雷拉深刻体会到了丁奇夫妇高得人神共愤的眼光。凡是他们能赞一声好的东西,那必然是好得不得了的。于是没等一会儿,薇莎米亚就虚弱地翻了翻眼皮。   “薇西?”弗雷拉试探着唤了一声。   “……”薇莎米亚疑惑着打量着她,半晌才缩进了瞳孔:“雷尼姐姐?”   “啊啊。”弗雷拉摸了摸她的头,“是雷尼姐姐没错。”   薇莎米亚惶然地张了张嘴,却始终无法说出话来。苍白且翻着死皮的嘴唇张张合合,看着有些可笑,像是在岸上执意挣扎的金鱼。   “我完蛋了,雷尼姐姐,我知道,我这辈子都完了。”薇莎米亚自虐一般地用力撕着指甲,茫然地望着弗雷拉:“可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弗雷拉扯过她的手,不让她继续撕扯:“没事,没事的薇西。说说看,你都遇到了什么?”   “说起来,真是有趣极了。”薇莎米亚给了弗雷拉一个苍白而僵硬的微笑,“你们走后不久,好些学院和公会就来我们找苗子。三姐姐是水系魔法的天才呢,嘻嘻,他们抢了半天,还是让皇家学院收走了,哦对了,之后父亲还收到了好大一笔钱。”   “三姐姐说帝都可好了。她说她在测验的时候,认识了不少了不起的大人物。她让我跟着她一道去,说一定能帮我嫁一个英俊帅气的贵族家小伙儿,一定能让我攒起很多的嫁妆……然后,嘻嘻,刚开始的几天简直就是天堂,雷尼姐姐。你一定没见过那么多漂亮的裙子,那么多漂亮的帽子,上面缀着珠串还有羽毛,比我做出来的那些要好上几百倍——噢噢,我怎么能忘了铂金家美味的甜点和铂金小少爷!”   “姐姐带着我参加各种晚宴。然后我就认识了铂金家小少爷,然后,然后我就成了他的侍女……”薇莎米亚歇斯底里地咧着嘴角,眼睛睁得大大的,凸出的颧骨让她的表情十分狰狞。   “没有,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那些该死的女人陷害我,姐姐也不肯见我,铂金家小少爷变得不再温柔——他第一天晚上真是既温柔又可爱——还有我的孩子,孩子,”薇莎米亚猛地抓上了弗雷拉的肩膀,“雷尼姐姐!你说这是怎么了!我一定是遭到了邪神的诅咒!林波儿姐姐她明明说过——”   “啪!”   逼仄的小屋中突然死一般的静谧,竟然让人萌生出了空旷的感觉。   “这一巴掌是替父亲打的。”弗雷拉冷冷地道,扬起手,毫不留情地又是一个巴掌,“这是替你自己打的。”   “薇莎米亚,你虽然一贯没有主见,但却从来不是个愚笨的姑娘。动起你那被裙子、帽子和花言巧语堵塞了的脑袋,好好想想清楚——不,你应该已经想清楚了,在他死去之后。”弗雷拉指了指薇莎米亚的腹部。   薇莎米亚红肿着双颊,愣愣地低着头。半晌,她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猛地朝弗雷拉身上扑去。   “我,我……嗝……”   “……好了。虽然很老套,但我还是想说——都过去了。”弗雷拉叹了一口气,一下一下地拍着妹妹的肩膀,耐心地等着她平静下来。   “父亲曾经告诉过我们,苦难只是长着一副难看的脸,而事实上,它是生命中宝贵的财富。”弗雷拉俏皮地对妹妹眨了眨眼,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还蒙着白布条儿,于是她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唔,其实我与哥哥这一年,也经历了很多糟糕的事情。哥哥他更是……诶。但我现在倒是觉得,如果没有了这些糟糕事作为动力,我说不定还是那个在马场中只会看看小画报,骗骗小糖果的马草仙女二姑娘呢。”   薇莎米亚破涕为笑。   “唔……说来,你雷尼姐姐今天将林波儿揍得出血,你不会怪我吧?”   薇莎米亚一愣,神色复杂起来。她看着弗雷拉,眼眶中渐渐又蓄满了泪水。   “诶诶别哭啊——你说你这又哭又笑的算什么——”   “扑哧。”薇莎米亚留恋地在弗雷拉肩头蹭了蹭,擦干眼泪道:“不,没什么。”   “那么,其实我知道一家不错的店铺。你从小就喜欢裁缝的活计,那儿会有适合你的位置。”弗雷拉歪了歪脑袋,“我知道这么说挺像人贩子——”   “所以,一起来么,薇西?”   薇莎米亚不由得又将双手放在了腹部轻轻磨蹭着,神色还是有几分挣扎。   半晌,她下了赌注一般抬起头,认真地看着弗雷拉道:“我去。”   “……咦咦?”脸颊旁突然的湿凉触感让薇莎米亚吓了一大跳。   “你好啾,薇西妹妹。我是雷尼姐姐的契约兽。”壶豚颇是绅士地做了个鞠躬的动作,惹得两人大笑起来。   ——————————————————————————————————————   在确认薇莎米亚服好药,安睡下去之后,弗雷拉沉着脸走出了房间,并轻轻带上了门。   “……夏迩。”   夏迩一身黑袍,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   “我,我想让薇莎米亚去火与金试试看。我并不是,那个,她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我想是否可以让她先待上一年……”弗雷拉有些局促地道,“拜托了,只要一年。一年之后若是……”   “可以。”夏迩打断了她的话。   “……谢谢。”弗雷拉吁出一口气,只觉得满身疲累。   “……”夏迩微微叹了口气,“靠一靠也没关系的。”   弗雷拉还在愣神,便被稍微大力地拉扯了过去。她的鼻尖有些重地磕到了夏迩肩膀上厚实的肌肉,让视线被水汽模糊了起来。   她鬼使神差地抓紧了夏迩胸前的长袍,闭上眼,将整张脸埋进了对方的肩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夕阳在天边渐渐消散。   弗雷拉猛地睁开眼,干脆利落地推开了夏迩,微微鞠躬道:“谢谢。”   “不,这没什么。”夏迩整整衣袍,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回去么?我们的队友该等急了。”   “嗯。”弗雷拉最后望了一眼薇莎米亚的小屋子,跟上了前面那人的步伐。   愤怒,它一点儿没少地积聚在那儿,像一只不怀好意的、蛰伏的兽。   它在静静等待着饮血的那一天。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阿壶牌存稿箱啾】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种坚持,堪称信仰。每一个小人物都在为梦想中的明天而努力着w 姑娘们也一起加油哟XDDD   Part.22<向着神秘的耶加>   Part.22   菲奥以战后指导的名义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了他的单间。   “……”弗雷拉僵着一张脸环视着周围,“我记得我们订的是两个双人间。”   菲奥一脸受伤:“明明就是夏迩那个家伙有洁癖,死不乐意跟我分享一间屋子。”   “这似乎是豪华单人套间。”玛丽白拉开帘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铺满了深红色花瓣的小浴池。   “你们真偏心。”菲奥指控道,“夏迩住的那间比我这个还要大上一些,还带有一个视野很不错的小阳台。”   学生们齐刷刷地看向夏迩教授。   “晚饭时间到了,我去点餐。”夏迩面无表情地朝众人点了点头,便起身往楼下走去。   “……”   “别管那个吞吃学院经费的蛀虫。”菲奥大义凛然地道,“来来来可爱的小姐们,我们来好好谈谈最后那场赛台战。”   “……”   两人依言坐下。   “这场你们赢得不算漂亮——当然我只论开场,后面一边倒了,弗雷拉乱丢炼金实验品的那块不算——几乎没有展现出你们的优势嘛。要我说,学院中没泡过血的法师全是弱鸡。”菲奥轻蔑地勾起嘴角,却不带一丝的玩笑:“最好的不过懂得怎么搭配魔技罢了。站位,走位,辅助品的使用完全糟糕。奇思妙想就更是没有。而在这种情况下,你们两个法系克制居然没有能够迅速地结束比赛,真让人遗憾。”   弗雷拉与玛丽白都静静听着。   “玛丽白,我知道你父亲总是利用队长之便,时不时地给你留下几只魔兽让你打着玩儿;弗雷拉就更不用说了,人兽都砍过。另外,之前也送你们去战锤会所和真正的佣兵们练了一星期,那么,”菲奥敲敲床板,“你们有什么新的感受么?”   两人对望了一眼。玛丽白身手敏捷地一把扯掉了弗雷拉的白布条儿:“我才不要傻乎乎地同一截白条儿对望。”   “……”弗雷拉无奈地眨眨眼,一边思索道:“其他没什么,只是觉得实战和教科书的相差太大了。”   “哪儿来的教科书?”玛丽白惊道。   “啊啊,来到浮空城之前收集的。”弗雷拉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好久没想起那个精灵了。   “还有指导战斗的教科书么。我倒是觉得实战和我家老爹给的练习也不太一样。”   “唔,勉强算是对的。”菲奥有些挑剔地道,“举个简单的例子吧,教科书和疼爱你的父亲都会说,‘要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击败敌人’,对吧?”   两人点点头。   “但是你们通常要面对的情况是——要在自己不死的前提下弄死敌人。当然,如果能做到不用重伤得拖累队友,那就更棒了。”   “今年你们能够还算轻松地赢下,弗雷拉的天眼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不过运气这种东西可淘气了,它绝不会一直眷顾着你们。开场后,那个小女孩放出幻象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相互配合,首先做掉她?玛丽白的弩箭加上弗雷拉的柔体术,就算不用炼金制品,就算受点儿小伤,这也是可以做到的吧?”菲奥犀利地看着弗雷拉,“弗雷拉,因为你自己能够看到真实,所以就无所谓队友眼中的世界了么?”他又转向了玛丽白道:“而你,明明知道弗雷拉能够看破幻象,为什么面对弗雷拉的劝告,你却依旧心存疑虑呢?”   两人都有些尴尬,脸色多多少少地红了起来。   “队友是要认认真真去选的,选定了,就该把命交给他。在战斗中做不到一往无前的人永远不会是个胜利者。”   弗雷拉与玛丽白都仿佛领悟到了什么,皱着眉认真思索着。   这时,门突然开了,夏迩领着扎着黄色格纹头巾的老板娘走了进来。   “尊敬的客人们,”老板娘笑容可掬地将一托盘四扎泛着白沫的啤酒,以及几碟花式各异、虽不太精致却香气诱人的面包轻轻地放到了桌上,又摆下几大块薰牛肉以及一把餐刀:“请慢用。”   “开饭了开饭。”菲奥率先冲去了桌子前,速度快得几近瞬移。   夏迩却不知从那儿抽出了一支还冒着热气的、油光喷香的烤小鱼:“弗雷拉?”   “啊——”弗雷拉机械地接过那串怎么看怎么眼熟的烤小鱼。   “那是什么!”菲奥眼尖地嚷了起来。   “刚才顺手点的,只剩下这么一串了。”夏迩面不改色道:“吃饭吧。”   夏迩与菲奥一道,又详细地分析了今天的战况之后,便让学生们回去休息了,说是明天继续去砸另外五个场子。虽然没有妹妹可刷了,但其余眼高于顶的皇家学院学生们也是很有刷头的。   估计教授们的正事已经办完了,夏迩顺便问了学生们一句接下来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玛丽白表示哪里都无所谓,弗雷拉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东南海岸线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叫做耶加的小岛?”   “你要去耶加岛?”菲奥兴味地瞧了她一眼,“正好,我们还能顺便——那真是个有趣的地方。”   一夜无事。第二天,弗雷拉先是起了个大早,把薇莎米亚送去了帝都火与金的分店。薇莎米亚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让弗雷拉安了不少心。   之后,四人一兽再次在皇家学院门口集合。而这次他们的出场,显然吸引到了比昨天多上几倍的目光。报名流程与昨天大同小异,于是弗雷拉又含恨经历了一次“四十九,十八”的心灵重创,在各种称不上礼貌的窃窃私语中梗着脖子进了内厅。   “今天的是什么队伍?”菲奥掏了掏他有些尖的耳朵。   “召唤系。”弗雷拉答,“阿壶,好好表现哟。”   “好可怕!好可怕啾。”壶豚盘成一团锁在弗雷拉的后脖子上,畏畏缩缩地看着对方那只全身火红,每呼一口气都有火星子喷出的巨大魔兽。   ……   “浮空城潘多拉学院胜——”   “阿壶,你还真的一口都没咬它。这幅温柔的样子难道是看上人家了?”   壶豚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那趴在地上的喷火魔兽,看见它长长的、外翻的獠牙,又抖了抖。但它被弗雷拉如此奚落,也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壶豚冲着自己的契约者气呼呼地啾了几声,嗖地一下飞快蹿去那魔兽的后方,一嘴巴咬在了它的屁股上。   “……知识女神在上,阿壶真的看上它啦?”弗雷拉大惊失色,“这,这型号也太——”   五人队离开的那天,皇家学院的副院长亲自现身欢送。他虽然笑得很勉强,但总归还是笑着道:“你们浮空城是常胜队伍嘛,呵呵,一直就很厉害,很厉害。夏迩教授,呵呵,这是我第三次看见你了。若是再排除掉学生年龄的差异,你们就是大陆最强的学院了,呵呵。”说罢瞟了一眼弗雷拉。   弗雷拉当作没看到,却暗地里狠狠地揪了一把壶豚的尾巴。   “客气了。”夏迩淡淡地说。   “没办法,亲爱的教授。”菲奥耸耸肩,“我有许多同学与我这位队友一样,拥有好几百年的幼生期。他们倒是也希望能够至少脱离婴儿时代、长成个正儿八经的孩童之后再来找贵校的同学们讨教,可——呵呵。”   “呵呵。”玛丽白道。   “呵呵。”弗雷拉想了想,也跟着道。   “不必远送了。”夏迩礼貌地拦住了副院长,“我们之后还有急事。”   “哦哦既然这样……”副校长果断站住了,一脸乐意的样子。   “听说三街口的摩莉安夫人烤制的甜甜圈特别美味,只可惜是定量的。”夏迩正色说道,“我们必须快点儿,再为一些奇怪的事情耽搁的话,就一定要错过了。”   在忙碌了将近半月之后,教授们终于善心大发地决定带着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学生姑娘好好地看看繁华的大帝都。结果——   “我们回去吧?”玛丽白恹恹地勾着壶豚尾巴玩,“这里的东西好没意思。跑远一点儿,就只能去拜托那些凶巴巴的拉车大叔,唔我想念可爱的陆行鸟和巨翅翁们。”   弗雷拉也想回去小酒馆,她还是有些担心薇莎米亚。她拿着果真买到了的甜甜圈啃了一口:“没什么事的话就回去吧?摩莉安夫人的甜甜圈不错……但我觉得迷迭茶屋的更胜一筹。”   玛丽白大声附和。   菲奥无奈地摊了摊手:“迷迭茶屋的店主,乔克大叔,可是这位摩莉安夫人如假包换的老师呢。就在五六年前,他还是皇后和小公主的御用下午茶师傅。”   “哇哦。”玛丽白瞪大了眼睛,立马从卡袋中抽出那张迷迭茶屋的白银积分卡,认真地将它塞进了比较靠里面的、垫着米白色小绒布的卡位里。   众人合计,干脆一同拐去火与金那儿探望下有了新工作的薇西妹妹。   见到薇莎米亚的时候,弗雷拉和玛丽白都小小惊讶了一番。短短五天,居然能够让人产生这么大的改变!   薇莎米亚在后台,一个布置得舒适且温馨的房间里,和几个新同伴一起缝制着各种衣物防具。一行人推开门时,薇莎米亚正被一对儿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双胞胎姑娘左右围着,似乎在耐心地教导着什么。   “雷尼姐姐!”薇莎米亚一抬头,急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开心地迎了上来。   弗雷拉上下打量着自家最小的妹妹。虽然还是瘦得可以,那锁骨尖得似乎能戳出皮肤来,但此时的薇莎米亚脸色红润许多,眼神儿亮晶晶的,头发也整整齐齐地梳成了一个俏皮的发髻,用淡红色的厚方巾斜斜扎在了脑后。   “雷尼姐姐。”薇莎米亚站在弗雷拉面前,显然有些局促。她欢欣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唤了一声,还特地朝壶豚也打了个招呼。   玛丽白也上前友好地介绍了下自己。   一个穿着亚麻色长裙,看着年长一些的的女人走了过来,先是对两人和善地笑了笑,又提了提裙子:“是薇莎米亚的雷尼姐姐吧?裁缝部中,我恰巧来得早一些,就不厚道地当上了领事。你们称呼我为阿雅就好。”   薇莎米亚今后的头儿。弗雷拉仔细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阿雅。阿雅将所有头发高高梳起,露出了高而饱满的额头。她的脸型稍圆,显得很有亲和力,脸上的酒窝和笑纹都很深。而那一身衣衫虽然明显不新了,却洗涤得十分得当。看着是个亲切友善的人。   弗雷拉放心了,便也向阿雅行了个炼金师礼,替薇莎米亚说了几句好话。   阿雅温和而真挚地道:“请千万别这么说。薇西简直就是天才——噢我一点儿都没有夸张——她有非常棒的基础,又确实是喜欢裁缝这门手艺,才来几天呢,我们就已经报上了一种拳套的设计和一种全身布甲的设计,这可都有薇西的大力参与。”   “她真的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阿雅总结道,一旁的双胞胎和另一个看起来文静些的短发姑娘也在大力附和。派派后花园   薇莎米亚的脸都红了。   弗雷拉又将薇莎米亚拉了过来,仔细地问了问她是否习惯这里的饮食和住宿,这才彻底安下心来。   “新款的拳套?挺不错的,我们大哥用的就是这个。”弗雷拉鼓励道,“我得跟着我们学院的小队离开了,你一个人没问题么?”   “没事。”薇莎米亚笑了笑,双手还是不自觉地抚上了腹部,眼角不免就带出了一些苦涩。她深吸一口气,真诚地对弗雷拉露出了一个大大饿笑容,从前那股活泼劲儿又回来了一些,“我似乎已经爱上这个地方了——我认真的——雷尼姐姐,谢谢,真的谢谢。你说得对,过去的那些事情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你,你也一定要小心。”   “你这个妹妹我还是蛮喜欢的。不过看她之前对那个林波儿信赖成那样,你还得小心林波儿又作怪。”走在回去小酒馆的路上,玛丽白道。   弗雷拉扑哧一声笑了:“薇莎米亚只是性子怯懦了些,从小没什么主见,因此她总是会很轻易地崇拜上那些强势而出风头的人。其实薇莎米亚不笨,经过这么大的事情,该看清的、该看开的,她自己就明白。”   “她赶上的时机不坏,”夏迩道,“火与金的一条大货源最近不太稳定,他们打算趁机尝试一下自产。”   才不是“他们”,根本就是“你们”吧。弗雷拉垂着眼睛扯了扯嘴角。   “哟,薇西小妹妹的机会来了。”菲奥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引得经过他们身边的两匹马儿一个人立,顿时听到车厢里头惊叫声一片:“我也喜欢你家薇西妹妹。”   弗雷拉大骇,也不管眼睛上有没有白布条儿,立刻转头警惕地盯着菲奥。   “诶,诶,别这样。”菲奥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薇西好姑娘的故事暂告一段落。于是,这里问一下——大家比较习惯看到字数多少的章节?? 0w0   Part.23<虎啸佣兵团登场>   Part.23   虽说浮空城并不吝啬于几笔其实不菲的传送费用,传送阵却不是每个城市都有的。   “其实这附近有不少游山玩水的好地方。帝都距离耶加岛相当远,并不能直接传送,我和夏迩也没这个能力让你们长距离地瞬移过去。这样一来一回,恐怕就已经开学了。没问题么?”菲奥蹲在刚刚买到的地图旁边问道。   “我没有意见。”玛丽白做了个鬼脸,“事实上对我来说,溜达得越远越好。”   往耶加岛去,本来就是弗雷拉的提议。她需要一种叫做月长石精髓的东西,而耶加岛上有一条规模可观的月长石矿脉。   “那么就这样吧。”菲奥几下收起了地图,将几袋金币分给众人:“这传送的费用真是高得无理,不过没关系,要是当真在耶加岛找到了那个小家伙能吃的……弗雷拉?弗雷拉?”   “啊。”弗雷拉收回视线,赶忙道着歉接过了一袋子金币。   街角那处,走过了一队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精灵。而最前头的那个看着像黎米尼丝……   不,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弗雷拉自嘲地笑了笑,很快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帝都到耶加岛附近的传送费用很贵么?”   “贵极了。比你在火与金一年赚到的钱还多。”菲奥不是很痛快地说道,“把钱给他们,然后平摊手臂让他们检查。”   弗雷拉和玛丽白好奇地应下了。   夏迩走在最后。他微皱着眉,收回了同样定格在街角那处的视线。   ——————————————————————————————————————   一周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距离耶加岛最近的一个小渔村。这个渔村十分小,大约只有十户人家的样子,整个渔村甚至连个正式一点儿的名字都没有。   虽然天色还早,但众人决定就在这儿驻留一个晚上,明天再启程。从明天开始,就要走水路了。   “终于晒成了我想要的肤色。”玛丽白穿着亮红色大印花的扎带半身小背心,扭着胳膊仔细看着自己蜜色的皮肤,有些苦恼:“可后面几周还要这么曝晒下去……那样就过头了。”   弗雷拉和菲奥也早在一周前就换上了漂亮又凉快的当地服饰。弗雷拉穿着和玛丽白同款的嫩黄色小背心,□穿的是在大腿中段有厚厚收边的奶棕色阔腿裤。菲奥则更加夸张地彻底裸了上身,穿着一条破破烂烂的深蓝色麻布裤子和一对尖头的褐色层皮靴子,还在一个稍微繁华的小镇子里花了两个足金币,购进了一条带着各种流苏和金属亮片的厚厚腰带。   弗雷拉惬意地喝掉了奶白色的鲜美鱼汤,也望了望自己同样变成蜜色、并且结实了许多的手臂和大腿,倒是没有很在意——她的最新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像伊芙导师那样的人。   玛丽白见没有人响应她,只好来打趣儿壶豚:“阿壶阿壶,你也变黑了好多。”   壶豚大惊,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它立刻扭过头,让一撮撮小白毛自动掀了开来,自己瞪着小眼睛认认真真地检查着,一边嘴里急急地叫道:“才没有呢啾!”   “好了。”夏迩慢条斯理地吞下了最后一小块弗雷拉新制的果子草小圆派,一把将壶豚拎了起来精准地朝弗雷拉脸上扔去,“今后的行程并不轻松,有时间不如去休息休息。”   “你说夏迩教——夏迩,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隐疾?”玛丽白不怀好意地眨着眼,“在迷人的海边都能忍下心将自己包裹在斗篷里头?”说罢,她还特地站了起来,细细地拎起百褶垂裙的下摆炫耀似的转了一圈儿。   “没有,别说隐疾了,压根儿一点痕迹都没有,肌肉还——”弗雷拉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从头皮到脖子涨得通红,不知道是抬头好还是不抬头好。   玛丽白果然带着让弗雷拉大呼糟糕的神情凑了过来:“看见过?嗯?什么时候看见的?看见了多少?肩膀,胸肌,腹肌,还是——吓!”   玛丽白险险地一个标准的弩手干拔后跳,一脸后怕地望着地上滋滋冒着浓烟的浅浅坑洞:“亲爱的雷尼,恼羞成怒也不应该丢掉公德心!”   弗雷拉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她让壶豚吐出一支小臂长的管剂,一边伸手从兜里摸出来一小撮看着像是种子的东西:“公德心这种可以随时捡回来的东西,偶尔丢一丢没什么。”   弗雷拉将那一撮种子均匀地洒进了还在滋滋腐蚀着的坑里,另一只手拿着管剂摁了摁上面的喷头。   种子们一沾到淡黄色、带着些奇异香味的液体,便迅速地开始生长起来。先是冒出了两片嫩叶,随后抽茎,茎干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成看起来十分坚实的深褐色外皮。弗雷拉任由它们直直地朝上生长着,直至大约一个指节长,才将那管剂换了一头,噗叽几下喷出了暗紫色的液体。   “……好神奇!”玛丽白蹲在旁边,一脸兴味地看着迅速掉去全部叶子、长成了一整片微型木桩的植物,不由分说夺过了弗雷拉手中的管剂,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刀背大叔的馈赠。”弗雷拉悠哉地拿起一把造型古怪、看着像个被拍扁的狮子脸的小刷子,从一个圆盒子里挖出一块颜色相近的深褐色颗粒状涂料,“黄色的那个能让你的毛发浓密上十倍,紫色的那个能让你和你的毛发从此再见是路人。想试试看?”   玛丽白小心翼翼地将管剂端端正正地摆在了弗雷拉面前的地上,飞快地占据了离得比较远的那张床。   ——————————————————————————————————————   第二天日出之际,四人一切准备就绪,在起锚之前对细心招待了他们一晚上、还热心地租出了自家小船的渔民一家挥手表达了感谢。   正要上船,却听远方有人吆喝:“老大!老大这里!这里还有一艘船!”   弗雷拉与玛丽白都往那个方向张望着,夏迩与菲奥却完全不为所动,一个依旧在仔细地检查船只的状况,另一个依旧在借着感谢的名义勾搭那位看着刚刚十岁的渔家小姑娘。   “走了。”夏迩抬了抬眼。   “那么有缘再见。”菲奥勾了勾嘴角,转身轻飘飘地跃到了船上。   已经陆陆续续围过来的四五名佣兵一看,急了:“下来,下来。喂说的就是你们没听见么?这船我们租用了,价格好商量啊兄弟。”   夏迩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佣兵们,菲奥一脸坏笑地看了看佣兵,纷纷朝弗雷拉二人挥了挥手示意她们上船。   佣兵们相互看了看,眼神一厉便纷纷拔出了武器。   “干什么呢干什么。”一个大嗓门儿从后方响了起来,“什么德行,真给我丢脸真给我们虎啸佣兵团丢脸!”   这声音——弗雷拉微不可查地挑了挑眉。果然,她见到久违了的查尔曼团长带着十几个一群打扮各异气势凌厉的的佣兵快步走了过来。   查尔曼团长先是代表那几个“不懂规矩的佣兵”还算诚恳地道了歉,接着便在佣兵们的捧场声中介绍了自己的虎啸佣兵团,并抖出一纸烫金的牛皮卷不无自豪地说道:“我们虎啸佣兵团,有幸得到了佐罗亲王的信任,接下了这个单筹的帝国任务——前往耶加岛寻找帝国失落的权杖宝石。我们现在急需用船,不知几位朋友——当然,价钱好说。”   查尔曼的说话口气一向是这样,虽然处处尽量礼貌得体,但口风中总是透着一种骄傲的味道。这口气在弗雷拉听来没什么不对,但在夏迩和菲奥的耳朵里,就不是那么可亲了。   夏迩朝查尔曼点了点头:“你好。我们先走了,再会。”   菲奥却止住了夏迩。他怪里怪气地哟了一声,双手插在垂垮的裤兜里慢慢走了过去,弯腰凑近那张烫金牛皮卷仔细地看着:“哦哦,还有国王的印章。”   “这是自然。这可是由佐罗亲王亲手发布的帝国任务!”查尔曼炫耀道。   “那就奇怪了,我还以为肯定是假的呢。”   “你怎么说话的!”   “团长你看这小子——”   “别闹。”查尔曼喝了一声平息了佣兵们的骚动,但脸色显然不太好看。他望着菲奥,颇有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这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是质疑我们虎啸佣兵团,还是质疑佐罗亲王大人,还是——质疑我们红方帝国?”   佣兵们收起的武器又纷纷拿了出来,这回,查尔曼并没有阻止。   菲奥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不知从哪儿抓了一卷牛皮卷在手中上下抛着:“我们接任务的时候也听说是单筹的,亲王大人可没有告诉我们他还会给出同样的单筹任务呢……莫非亲王大人的意思是能者先得?毕竟这奖励写得实在是诱人极了。”   说罢,他刷地一声抖开了牛皮卷。佣兵们赫然在上头见到了一模一样的烫金花纹,一模一样的帝国印章,以及一模一样的任务奖励描述。唯一的不同,就是最上头用花体字突出书写的“虎啸佣兵团”变成了“反骨佣兵团”,底下的确认日期也偏偏早了一天。   “这……”查尔曼也吃了一惊,挥手招来了一个看起来瘦弱苍白的中年人,令他上前鉴定一番。   “报告团长,这,这是真的。”半晌,那人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报道。   现场一阵沉默。菲奥左看看右看看,十分响亮地擤了擤鼻子。   “可是,这不——”查尔曼的大脸有些涨红,还想争辩一番,却显然少了些底气。   菲奥吊儿郎当地跳回了船上:“那就各凭本事吧。虎叫佣兵团再见!”   “我们是虎啸佣兵团——不对,小子们听着,给我——不也不对——”   夏迩可顾不上进退两难的查尔曼团长。他依旧礼貌地朝岸上众人点了点头,低声念了几句,就见这艘并不大的尖底单桅船迅速地向海平面驶去。   弗雷拉不知怎么回事,总有一种“存在大矿脉的地方一定是个不毛之地”的印象。所以当它看见低矮灌木丛生,白沙碧海的耶加岛时,大惊小怪地觉得自己没文化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按照弗雷拉、玛丽白与壶豚私下的嘀咕,既然时间紧迫又后有追兵,更应该在速度上岛之后速度去找寻那条深埋地下的矿脉,谁知道那所谓的“帝国失落的权杖宝石”会不会就是门西勒复活的必需品之一——月长石精髓!   可菲奥一上岛,丢下一句“我去打些野食”就跑得没影儿了,夏迩也一脸正经地将一种不小的四方形黑色硬壳果子一一割了一下来——这种果子长在耶加岛难得一见的瘦高树木上。   “喏。”夏迩将硬壳果子分给了学生们。   弗雷拉掂了掂,觉得还挺沉:“这是?”   “这就是耶加,是一种魔植,耶加岛是以它来命名的。”夏迩解释,“看见浅灰色的那个圆点儿了么?朝上,对。一手托着下面,稍微输一点儿元素力进去。”   弗雷拉照做,却不见任何反应。她心下囧然,醒悟过来城主大人所说的“一点儿元素力”和她认识到的并不相同,干脆一咬牙,几乎将半身的元素力都一股脑地挤了进去。   “啊——”玛丽白惊呼。   “啾啾!啾啾啾!”壶豚细声细气地笑了起来,几乎把自己打成了一个结。   “……”弗雷拉默默地望着还在断断续续涌出奶白色汁液的耶加果,感觉到脸上一片冰凉,质感挺粘稠的,还带着清甜的香气。于是她伸出舌头从嘴角那儿扫了一圈。   ……好吃!   正要抬头自嘲地说些什么,却被迎头盖过来一块黑布。   “擦干净。”   “啊,谢谢。”弗雷拉敏锐地听出了夏迩的声音有些气闷,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再次很好地发挥了自身欺软怕硬的优点,听话照做了。   擦拭着自己脸上、下颌边以及顺着下颌滴落到胸前的粘稠奶白色汁液,弗雷拉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浪费了。   自己的劳动成果被人家糟蹋了,所以会不开心吧?弗雷拉觉得夏迩是这样想的没错儿。   ……小心眼。她腹诽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人记得虎啸佣兵团的查尔曼大叔么w二姑娘,城主大人才不是这样想的呢。XD   Part.24<苏生意志的指引>   Part.24   等到大家都安稳坐下来品尝完了一只耶加果,菲奥也兴冲冲地回来了。他的身后拖着一只——   “=口=!”弗雷拉。   “=口=!!”玛丽白。   夏迩倒是没事一般走了上去,轻轻巧巧地从菲奥手中接过那个足足能装进十五个姑娘的结实布袋子,巧力一甩便将里头的战利品稀里哗啦地甩到了白沙铺成的沙滩上。   弗雷拉坐在地上,一脸木然地望着身旁这堆已经垒得她需要仰视的、由各种不认识的贝类和鱼虾堆成的小山:“这是之后探险需要的重要道具么?”   “你开什么玩笑。”菲奥奇怪地看着她,“这明显只是些小零嘴儿。”   “……我们要邀请后头虎啸佣兵团的佣兵们进餐么?”玛丽白问。   “我能自觉地与你们分享就很不错了。”菲奥拿出了一只看起来很老旧、被挤压得歪歪扭扭的银色烤架,向夏迩招手到:“来个火。”   原本弗雷拉将自己坚定地放到了观望的立场上,因为那些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贝类在她眼中和提炼度三以上的炼金酸是一种东西。可随着菲奥动作熟练的烘烤,那些贝类纷纷滋滋响着,微微裂开了小口,诱人的鲜香随着汁液源源不断地冒出,弗雷拉抽了抽鼻子,心甘情愿地将自己又放回了原处,决定分一杯羹。   分了第一杯就一定会有第二杯第三杯。弗雷拉毫无愧疚之心地将刚刚吸吮干净的贝壳倒着扣在了手边已经相当可观的贝壳堆上,眼疾手快地从烤架上抢走了一个圆顶螺旋纹的橙黄色的贝类。   菲奥不乐意了。他又掏出三个同样旧巴巴的烤架:“去去,自己烤去。”   此时差不多正好中午。太阳烈得很,可四人坐在阴影处,一边烤着海鲜,一边享受着海风的清凉,手上还捧着耶加果解渴,竟然一点儿都不觉得炎热。   “他们来了。”夏迩顺手取过一只糖块儿,将它放在贝肉上一起烤。   “虎啸佣兵团?”弗雷拉望了望来处的海平面,“说到这个,那个佐罗亲王发布的单筹任务是怎么回事?”提到佐罗亲王,她多少还是有些介意。   “哪儿来的任务,反骨佣兵团还不屑于接那个蛞蝓公爵的任务。谁叫那个傻大个儿就这么把筹权展开了给我看。”菲奥讥笑道,“我可是从阴影位面过来的,复制一个筹权那就是一下子的事儿,还不到一只扇贝烤熟的时间。”   看着导师们气定神闲的样子,两个学生也就继续专心烧烤着。海鲜这种东西,别看量大,吃着还真的不容易饱。于是当虎啸佣兵团众人一身湿淋淋盐乎乎地上了岸后,就见到这四人一团和气天下大同的烧烤场面,愉悦的氛围简直可以具现化成一片粉红。   弗雷拉不露声色地打量着佣兵们。查尔曼带头,后面大致跟着不到二十人,看来有一多半的佣兵被阻在海岸线那儿了。他们总共租借到了三艘小船,比弗雷拉一行乘坐的那艘要小上一半,看这些佣兵们全身湿透的模样,估计是轮番着替换游过来的。刚刚上岸,便有一个近战佣兵和一个法师佣兵将三艘船绑在了一起,飞也似的又开回去了,估计是要去接回留在海岸线上的同伴们。   这些,应该就是查尔曼挑选出来的精英们了。   查尔曼稍微整了整队伍,便急切地下令让佣兵们拉网式地寻找传说中失落的权杖宝石,一边时不时警惕地瞟一眼烤肉四人众。   当太阳开始偏西,海风转凉,反骨·烧烤佣兵团终于解决了最后一只九爪鱼后,佣兵们陆陆续续地从丛林中一脸苦相地走出来,表示他们什么都没找到。   查尔曼自然指责佣兵们不够用心。弗雷拉同情地望着他们,她觉得耶加岛就这么个大小,十几个人花上小半天这么找着,怎么都该算是尽心尽力了。   夏迩和菲奥却依旧端着个视而不见的态度。夏迩直接一挥手将没了肉的贝壳山全部卷进了远处的海中,菲奥则哼着没有调子的小曲儿拿出四顶规格一样的尖顶圆包型帐篷。   查尔曼明显恼火而焦躁地看着这一切。   “怎么岸上的那些还没来?”   “不,不清楚。”一个副手模样的佣兵有些畏缩地道,“老大,您看咱们团会水的几个全在这里了,除了送船回去的那个,其余的四个法师也都过来了。剩下的自然……”   菲奥那边已经手脚麻利地扎好了帐篷,行止间能看到他漂亮的、鼓动着的肌肉。他挥手招呼着其他三人过来挑选。   查尔曼深吸了一口气,突然也放松了表情,笑呵呵地命令佣兵们就地扎营,休息一晚上再说。   “他们这是打算跟着我们?”玛丽白透过缝隙盯着那群佣兵们,不太高兴地道。   “跟着有什么用?”弗雷拉哂道,“‘失落的权杖宝石’,既然已经是有人打磨镶嵌到权杖上的宝石,应当和我们要去的地下矿脉什么关系。照我来看,他们不如去周围的海床上搜一搜。”   一整个半天都在进食,晚饭时候也就没人喊饿。弗雷拉嫌弃地望了一眼已经呼呼大睡的壶豚,还是意思意思烤了几个简单的水果派,在得到了玛丽白的肯定之后,拿着去了菲奥与夏迩的帐篷。独自一人解决了一多半海鲜的菲奥愉悦地接受了,并迅速将蜂蜜甜橙派塞进了肚子里,惹得弗雷拉盯着他扁平的、微微显着腹肌的肚子看了许久。   夏迩也有礼地接过了弗雷拉特制的、加入了果子草汁的耶加果派,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是手一挥收起来了:“你跟我来,带上镜石。”   “诶?好的。”   ——————————————————————————————————————   夏迩直接带着弗雷拉飞去了耶加岛北部的一个不算太高的断崖。他松开弗雷拉腰间的手,将她舒服地放了下来。   “将镜石拿出来,对着玛卡拉红月。”   弗雷拉眼尖:“那边有虎啸佣兵团的佣兵们,刚才好像跟过来了。”   “不用管他们。”   既然城主大人这么说了,弗雷拉也就放心地将镜石掏了出来,对着今天显得特别硕大的红月。   “今天是满月。”弗雷拉说着,将镜石完全地暴露在了红月月光之下。   很快,镜石在月光下微微亮了一层,表面上渐渐开始蒸起薄薄的、翻涌的雾气。   夏迩上前,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弗雷拉这才看到,夏迩的血居然是银红色的。   “梦魇的能力是操纵虚假的梦境,可梦魇的血液却能够指引真实。”夏迩自嘲道,“弗雷拉,来。”   弗雷拉脑中全是刚听到的新名词。她有些恍惚地顺着夏迩的意思掌心朝上,递出右手。   弗雷拉的手腕也被划开,口子还要再深一点儿。她一惊,连忙将注意力全集中在沐浴着血液和月光的镜石上,停下了脑中对“梦魇”这个词的搜索。   夏迩已经收回了自己的手。他往弗雷拉的伤口上点了点,让她的血液不能凝固,得以一直这么流着。镜石越来越亮,甚至能够听到它内部传来的细微的嗡嗡声。弗雷拉鲜红的血液似乎直接穿过了夏迩的银红之血,被镜石贪婪地吸收着。到后来,弗雷拉甚至感觉到了来自镜石的诡异牵引,血管中的血液在这股引力之下,更加迅速地朝镜石上滴落。   她高举的右臂已经觉得疲软,失血过多的晕眩感让她不由得晃了晃。   一只手在身后沉稳而有礼地撑住了她的肩膀:“再坚持一会儿。”   又过了一会儿,镜石的嗡嗡声已经清晰可闻,表面上蒸腾的雾气也全变成了淡粉色。夏迩终于示意弗雷拉收回右手,并帮她止了血。   “将右手贴上去——对,整个手掌——然后跟着我念。”   “此血之主,弗雷拉·多特在此契定,将作为你返世的指引之人。苏生的意志,请在真实之血的见证下为我寻到捷径。”   弗雷拉仔细回想一遍,确认自己都记下了,才谨慎地开口道:“此血之主,弗雷拉·多特在此契定,将作为你返世的指引之人。苏生的意志,请在真实之血的见证下为我寻到捷径。”   话音刚落,镜石便猛然大亮起来。弗雷拉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却感觉到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耶加岛的俯瞰地图,其中一个红点正嚣张地一闪一闪。   “看到了么?”   “嗯。”弗雷拉睁开眼,努力平复着心跳。   哥哥,是你的意志在指引着我么。她弯下丨身,捧起干净得诡异的镜石,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遍并不存在的灰尘,将它放入布兜之中。   “所以,我寻找的月长石精髓就在那里?”弗雷拉问。   “不,那只是地下矿脉的入口——现在的耶加岛上仅存的入口。”夏迩似乎并不急着回去,反而施施然坐了下来,望着远处将月光打得零碎的海平面。   弗雷拉还在失血过多的不适状态中,也乐得休息一会儿:“曾经的耶加岛上有许多矿脉入口?是帝国来开采的么?可是我听说月长石并不算值钱。”   “帝国?”夏迩沉静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嘲讽,“不,帝国没有这个胆子。耶加岛原先又被称为翼龙岛——是的,在耶加岛没有塌陷之前,这可是一块并不算小的漂浮板块。月长石对人类没什么价值,却有特殊的磁场,十分讨翼龙们的喜欢。”   夏迩偏了偏头,看见弗雷拉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听下去的模样,不由放缓了表情继续道:“谁也想不到那些天上飞的高等生物偏偏喜欢挤在昏暗潮湿的地下生活。耶加岛海平面之下的岛体也十分庞大,并且诡异地充满了大大小小的月长石矿脉,能让每只翼龙都心满意足地分到一个。大约两百多年之前我来过这里,那时我还被邀请参观过翼龙们的地下王国。可惜,现在它们都沉到海平面之下了。”   弗雷拉脑中立即浮现出急速飞翔的矫健翼龙和长满了月长石的地下坑道:“真令人遗憾……怎么就这么沉了?”   “耶加岛原本就大面积中空,翼龙们又喜欢抢夺重金属和宝石回来储藏,还常常觊觎邻居的收藏品,几乎天天有争斗。所以岛就塌了。”夏迩平静地道。   “……”弗雷拉脑中有六足河马在咆哮着不是真相这不是真相,但她真的没有在夏迩脸上找到任何说笑的意思。   “耶加岛的矿脉入口都有强大的龙族禁制,在满月之后的第三天才会开启,这是翼龙们原先的迎宾日。所以我们还需要再等待。”夏迩道,“不必理会那个佣兵团,翼龙是血统纯正的龙族,就算它们已经丢弃了耶加岛,龙族的骄傲也并不会允许外人随意踏入。一定要提高警惕,在这个红方帝国一直没能成功掌控的地方,我和菲奥也并不绝对能保全你们。”   弗雷拉认真地应了。   “饿么?”夏迩说,一边拿出了不知怎么保存、依旧松软微热的耶加果派,“喏。”   夜晚的海风带着点凉意,弗雷拉却莫名地觉得胸口似乎和眼前的耶加果派一样,温热松软了起来。她眯着眼大方地接过了,却小心地将它掰成了两块儿,将稍微多点儿的那块递了回去:“好歹也尝一尝。”   红月的光芒照耀着整片海洋。这处不起眼的小岛的断崖上,吃着果派的两人虽然都不再出声,气氛却是自然而舒适的。   过了一会儿,夏迩转头望着弗雷拉道:“你做过梦么?自己变成了一株……植物的,梦?”   一年多过去,弗雷拉对夏迩的脸和那对暗金色瞳孔的免疫力依旧没有成功建立起来。她只是稍稍一触便糟糕地红着脸转开了目光:“没,没有。”   “是么。”得到否定的答案,夏迩却不以为意,“走吧,带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是人间仙葩……一个是大只黑马……(去死/0w0/ 下面就是黑漆漆的溶洞之旅w 谢谢又一个扔炸弹的空格君姑娘3明天双更奉上,上午九点和下午五点(←就是老时间)。我爱你们=3=   Part.26<我想不出章节名>   Part.26   虎啸佣兵团的剩余成员也陆陆续续抵达了耶加岛。一时间,这个原本宁静的小岛被佣兵们的热情烘烤得闹腾起来。   查尔曼团长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在反骨佣兵团的四人之后。这两天来,弗雷拉与玛丽白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冒险中可能会用到的道具,间或出去欣赏欣赏海岛风光,却总是能发现尾随着的佣兵两三只。她们不介意,佣兵们也不着急隐藏身形,反而还时不时用诡异的眼神盯着弗雷拉,表情奇怪地窃窃私语着。   “他们怎么回事?”玛丽白终于忍不住了,“那是什么脸?啊,那是什么脸!简直不讨喜极了!弗雷拉你也不觉得倒霉!”   “唔,不觉得。”弗雷拉正俯身细心地挑拣出沙滩上的某种贝壳碎片,她昨天刚发现这种淡蓝色的贝壳能够替代一种价钱不菲的骨粉,“大概是觉得我长得好看……诶?”   玛丽白收回行凶的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友人一眼,气势汹汹地赶走佣兵们去了。   当开始亏缺的红月升上半空的时候,四人收起了帐篷,确认壶豚好好地呆在弗雷拉的小布兜里,又最后清点了一番随身所带的东西。接着,弗雷拉带路,四人在夜色中朝着地下矿脉的入口处出发了。   弗雷拉是知道夏迩和菲奥各自的身份的,这两天她也有意无意地向玛丽白打听了梦魇这种生物的来历。玛丽白表示并不清楚,只知道梦魇似乎是堕落了的独角兽,而独角兽,和龙一样,都是在传说中才存在的、神奇的高等生命。   于是,夏迩与菲奥的谨慎,才更让她吃惊。   虽说谨慎,但夏迩与菲奥却对尾随在后方的虎啸佣兵团视而不见。弗雷拉望去,见查尔曼亲自带头,领了十个左右的精锐佣兵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打算。   凭着脑中的记忆,弗雷拉还算准确地将众人带到了目的地。果然,一个向下的石道很明显且突兀地戳在那儿,两边还歪歪斜斜地糊上了两只泥巴做的、似乎是翅膀形状的东西。   “那帮家伙的审美还是这么糟糕。”菲奥调笑道,但神情却没有以往的放松。   “进去吧。各自小心。”夏迩率先迈进了洞口。   这明显并不是一个天然的、不曾开发过的洞穴。墙上粗糙且样式古怪的刻纹,路边凌乱蒙尘的宝石碎片,还有不少扭曲生锈的兵器和盔甲都诉说着这里曾经的繁忙。   “这似乎并不是翼龙使用的东西?”弗雷拉仔细地看了一段之后问道。据她所知,翼龙虽然在强大到一定程度之后能够化人,但变化的人形都十分矮小,绝对不是地上那个臂铠的合格主人——那臂铠几乎能够容忍下她大腿的宽度。   “除了墙上那些难看的画,其他都是红方帝国的铁蹄印子。”回答的是菲奥,“耶加岛沉没后,翼龙大举搬迁。翼龙这种生物,既没有强大的负重能力,又没有得到空间之神的恩宠,积攒了这么些年的亮晶晶小玩意儿压根没法儿带走。红方帝国觊觎翼龙们的财宝很久了,翼龙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踏了上来——当然,有将近十分之九的人永远留在了这里。”菲奥发出了两声难听的怪笑。   “所以这段路已经被他们抢掠过了?”玛丽白遗憾地道。   “是吧。”菲奥无所谓地挥挥手,“反正好东西也不在这么外头的地方。”   虎啸佣兵团的十几人,依旧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   又走了一段,空气渐渐开始变得沉闷而潮湿。甬道的两旁也出现了零星的、微微冒头的月长石方晶。   正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条甬道会这么一直向下延伸的时候,拐过一个大弯的反骨佣兵团四人赫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长球型溶洞。溶洞的天顶上歪歪扭扭垂下了长短不一的钟乳石,凹凸不平的岩壁上也扭曲地伸出了几只石笋。弗雷拉甚至眼尖地看到有一只渡鸦老神在在地蹲在了一只被阴影吞没的石笋上,正定定地望着他们这边。   这个溶洞显然是直接通着外面的。甚至有几束微弱的阳光费劲地照了进来。弗雷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翼龙们超重的收藏品能让这个岛毁了七七八八。这个中空的岛屿实在是太脆弱了。   他们的脚下,却是吞吃了一切光线的未知地洞。它看起来十分硕大且不详,它的另一端应该是一个同样深红的、充满未知的地下世界。   为了更好地观察这个新环境,四人从甬道的出口走出,沿着环形的、大约一个床板宽的小截面走了一段。不一会儿,佣兵们也倒吸着凉气纷纷从出口钻了出来,众人一道盯着脚下那个一片漆黑,似乎深不见底的大洞。   胡子拉扎的查尔曼团长神色不明地瞧着反骨这边,与一个智囊模样的法师低声盘算着什么。   “啊啊我就知道。”菲奥大咧咧地蹲在万丈深渊前面,“那些以翅膀为傲的龙族怎么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炫耀翅膀的机会。”   “正下方应当没有危险。”夏迩转向菲奥道,“各带一个?”   “好……哟嗬。”菲奥顿了一下,挑着眉看着抢在他们前面、迅速飞身向下的虎啸佣兵团。   查尔曼命人拿出了大堆元素力回复药剂。队中除开那个智囊的另外四个法师,一人带着一名战士,迅速地往地下的深渊坠去。   “还真信任我们,简直不要太好骗。”玛丽白阴阳怪气地提了嗓子道。   “既然这样,”夏迩扫了虎啸佣兵团那边一眼,“你们两个就自己下去吧。”   “?”弗雷拉。   “什么?”玛丽白。   “自己下去。”菲奥愉快地重复着,“既然他们非要这么殷勤地跟着,那我们也放任放任拖后腿的成员好了。不然人家就跟不上了。”   “……”   被欺凌的女学生一脸痛苦地跳下了岩壁,惊险地朝下挪动着。壶豚从布兜里探了个脑袋出来,张嘴递出两副弗雷拉早先做着玩儿的攀登用圈套。   “不可以用炼金制品——家传的厉害道具也不可以。不听话的话教授扣你们学分哟。”菲奥唰地跳下,突然一个急刹倒挂在了旁边一个凸起的岩石上,嬉皮笑脸地道。   夏迩也诡异地从两人身边飘过:“请加油。”   “……”   弗雷拉与玛丽白对望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劳动人民的艰辛。   玛丽白脚下一滑差点儿就一咕噜摔了下去,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形,随即恶狠狠地道:“我要给城主府写信。写信投诉他们虐待学生。”   知道真相的弗雷拉复杂地望着就在她们不远处悠哉看戏的城主府核心成员,只能苦心劝告好友:“别,千万别。”   当两人终于手脚酸软地抵达地面时,以元素力恢复剂为支撑的虎啸佣兵团已经顺着地面的通道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了。   菲奥赏脸地啪啪啪拍了拍掌:“开始追寻探路者的足迹吧姑娘们!”   新延伸开来的通道显得相对宽阔而笔直。出乎意料的,这里的空气流通性相当不错,前方的佣兵点纷纷点起了火把,倒是让反骨佣兵团的四人省了一些力。   原本这么安稳走着没什么事儿,偏偏前头的虎啸佣兵团在一阵骚动之后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见佣兵们自觉往两边退,分开了一条路来。查尔曼团长带着一脸难掩的兴奋走来,主动对四人道:“这……反骨佣兵团的各位朋友,对于筹权任务物品的争夺,佣兵中一向是有先来后到的准则。不知道在各位看来还算不算数?”   “当然不算数。”   “谁先来谁后到也是由我说的算数么?”   菲奥与玛丽白几乎同时挑衅道。   查尔曼的脖子有些红,却还是勉强维持着一团之长的威严道:“既然干了佣兵这一行,就要讲规矩。现在明显是我们先……”   “失落的权杖宝石绝不会在这儿。”夏迩突兀地打断了查尔曼的话。佣兵们正要为他们受到无理待遇的团长鸣不平,却均在夏迩一眼扫去之后觉得心下一凛,无人再敢出声质疑。   夏迩接着说:“帝国每一个帝王的权杖宝石都是用顶级鸡血石打造的。红方帝国建国至今,也只是在大约六年前丢失过一块,那是在三十一年前为光辉十六世打造的。无论是打造时间,还是丢失时间,都在耶加岛被翼龙族遗弃之后。”   菲奥接话:“要寻找失落的权杖宝石,去外围的海床上寻找还更靠谱些。”   “那你们怎么就这么直通通地过来了?”一个佣兵叫嚷道。   “我们反骨佣兵团想来敛敛财,不可以么?”菲奥奇怪地道。   “……那我们也是!”   “对啊对啊。听说这里的龙弄了好几座山的金币!”   “那么这已经不是任务物品了。”弗雷拉开口,“编外收获,就各凭本事吧。”   “小姑娘眼睛还不好使,抢什么金币哟。”其中一个鹰钩鼻子的佣兵搭在友人肩上,一脸怪笑地说:“跟着你的小情人早早生个孩子才是正经!”   “哈哈约翰说得对,难得有个不嫌弃的,早生儿子早稳住他!”其余佣兵也跟着挤眉弄眼的起哄。   “几个小屁孩子,仗着家里的关系有了厉害的魔法道具,还不知怎么的接到了筹。”一个年纪稍大,颧骨突出的佣兵不满地看着四人,用教训的口吻说道:“这里可不是小孩子家家玩闹的地方,一不小心得赔了命。”   “早点儿回去找好妈妈要奶去!”约翰看看四周,又哗众取宠地吆喝。   查尔曼只是抱着双臂站在一边,并没有喝止手下刁难一个小姑娘的行为。   弗雷拉心下是有些震惊的。查尔曼虽说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但在她的印象中,佣兵之城合筹递送任务当中的查尔曼,远比现在和善得多,甚至还夸奖了她。随行的佣兵们也豪放热情,全然没有今天这种气势汹汹的刻薄。   一旦涉及了利益争夺,所有表面的和善就都会剥落殆尽么。弗雷拉想着,不由得抬起手隔着白布条儿摁了摁自己的眼珠子。   她观察着两名教授的反应。显然在这个未知的地底深处,有什么强大的力量让两人都感到忌惮,以至于菲奥的眼中已经危险地释出了杀意,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清扫掉眼前的虎啸佣兵团,对两个活了上百年的家伙来说应当不是难事。   弗雷拉顿时也有些不安。那天红月之下镜石的指引,充分说明了这里肯定存在着英灵苏生所需的月长石精髓。而现在,虎啸佣兵团明摆着是要与他们争夺这个地下一切之前的玩意儿。   佣兵们还在不干不净地开着玩笑,反骨小队这边四人却难得默契地沉默着。突然,夏迩与菲奥猛地抓住了弗雷拉与玛丽白,将两人摁在了岩壁上并护在身前。   同一瞬间,从虎啸佣兵团的后方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响!   查尔曼脸色大变,反应迅速地往旁边跳开。但其他在道路中间的佣兵们就没这么好运了,他们纷纷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猛然掀起,远远地越过了四人原先所在的位置,惨叫着落在了地上。   弗雷拉骇然。她不禁越过夏迩的肩膀,往原先被虎啸佣兵团十几人护得严严实实的地方望去。   那是一个雕琢得十分粗劣的、足足有两人厚的石门。现在它打开了,方才那阵令人恐惧的风力也丝毫不见了踪影,门上灰扑扑的石屑悉索地落在了地上。   “!!!”弗雷拉和玛丽白同时发出了惊骇的抽气声。   作者有话要说:表示我的输入法它傲娇了QvQ所有的常用词汇一夜之间消隐无踪啊有没有!所以这一段时间的虫子可能会比较多。掩面。于是第一更奉上。接着的第二更更肥,在老时间下午五点哟。w   Part.27<想要真实的重逢>   Part.27   “龙的宝藏……”那名叫做约翰的佣兵从地上一个激灵地爬起来,喃喃道。   龙的宝藏。   在所有勇者屠恶龙的传说中,勇者最后总会带回两样博得世人艳羡的战利品——美丽无双的公主,和能够买下半个帝国的宝藏。   佣兵们狂热了起来。   “果真……果真有宝藏!”那个年长的佣兵兴奋得不能自制地抖动,“看,看到了么!那个白翡翠做的头冠!”   “哎唷老雕,别扒着我的肩膀。”另一个满脸雀斑的佣兵不耐烦地抖开老雕,着迷地往前迈了两步:“什么屁的头冠我没见到……那个半身高的、金子铸的三头犬像真是棒极了。”   弗雷拉听着,只觉得背后有冷汗下来。她是用了天眼去看的!那什么白翡翠的头冠,或是巨大的黄金三头犬雕像,她一个都没见到!在她眼里,那道石门之后的确充满了堆积如山的金币,但其中掩埋着的半截干枯的残肢、只有一层皮包裹的头颅和墨黑色的血迹才是让她狠狠倒抽一口气的缘由!   她胆战心惊地回头望了望玛丽白的神色。果然,其中只有对巨大财富的惊喜和一些警惕。   夏迩和菲奥……看到的又是什么?   正在这时,约翰哑着嗓子的干嚎声又在弗雷拉心上狠狠划了一刀:“团长大人!他们……他们都,都死了!!!”   虎啸佣兵团的佣兵们一片慌乱。令人惊讶的,并没有一人趁着混乱首先抢进那道石门,大家都跑向了以扭曲姿势摔在地上的,冷冰冰的,曾经的同伴。   “全,全死了。”   “僵了!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他们都僵了!”约翰红着眼睛,粗鲁地拽动着其中一具尸体的手臂。   查尔曼也是一脸沉痛加震惊。他脚步有些不稳地疾速走过去,蹲下丨身查看着。   “他们的灵魂已经不见了。”夏迩松开了弗雷拉,低声说道。   正常死亡的智慧生物,其灵魂能够在这个位面保持十几分钟到数小时的不灭。更有一些特殊的高级种族,在神祗的庇佑之下能够妥善地收回灵魂,等待重生。   五个。弗雷拉咽了咽唾沫,再次望向那个充满了尸体碎块,斑斑血迹,和无价金币的石门背后。   “都到这里了,怎么能空着手回去!”老雕的脸色又阴了一层,他率先开口打破了死静的气氛。   ——这也是弗雷拉心里的话。   约翰与另外两个佣兵怒视着他,其他的佣兵们虽然表情挣扎,但掩不住眼中的跃跃欲试。   查尔曼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很快,他又亮起了他那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儿:“老雕说得对!既然都走到这儿了,想想自己家里没钱买新裙子穿的老婆和三天吃不上一顿肉的胖小子们!”   约翰三人闻言,也神色复杂地攒紧了拳头。   查尔曼继续鼓舞道:“地上还有不少兄弟们在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呢!他们也在积极接应着,说不准我们很快就能在哪个岔道儿见到他们了。”   见人心不再浮动,查尔曼略微松了口气。他脸上带着无奈转向反骨这边:“朋友们,如今你们也看到了,我们这儿加上我,也就剩下了十人。显然你们也不乐意就这么白跑一趟吧?不如我们暂且合作,先不论权杖宝石那档子事儿,有什么收获,我们对半。”   这对虎啸佣兵团来说,是一个做出了极大让步的条件。虎啸佣兵团原本就是佣兵工会排得上号的大团体,本身在帝都上层也有一定的人脉。现在的情形,虽然是虎啸佣兵团一次性损了五个人,但活生生的却还有足足十个精锐,更不要说地面上的几十号成员了。对半开,他们无疑要放弃极大的一部分利得。想来反骨佣兵团面对那阵诡异风力时的表现,让查尔曼又将他们高看了一筹。   夏迩同意了。虎啸佣兵团那边,既然是老大发话,佣兵们也没有什么异议。   查尔曼点了点头,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佣兵礼:“请。”   “这是要我们做炮灰呢啾。”壶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布兜里钻了出来,爬到了弗雷拉的肩上。   弗雷拉笑笑,伸出指头顺了顺它的毛,便大大方方地越过佣兵们走到了前头。   四人极有默契地径直向前走着,丝毫没有理会周围的财宝。玛丽白虽然一直啧啧感叹着,却也规规矩矩。倒是后面的佣兵们不老实,不知哪一个率先踢了踢滚落到路边的金币,发现并没有任何事发生。弗雷拉分了点儿神去听后面的动静,知道已经有几个佣兵开始往自己的兜里哗啦啦地装填金币了。   她没有回头,也不乐意去想他们口中的“纯金灯台”和“球型巨大宝石”究竟是什么。   这个储纳着人类财宝的半圆柱形通道似乎无穷无尽。弗雷拉和壶豚小声交谈计算着,这时候的耶加岛应该已经在迎接新一天的日出了。   “你可以解下布条,没关系。老是蒙着对眼睛也不好。”夏迩不经意说道。   “诶?可是——”弗雷拉有些为难地微微侧脸,看了看后方十几米处,正讲着荤笑话、气氛重新热烈起来的佣兵们。   “他们走不出这里的。”   弗雷拉惊讶地望了夏迩一眼,脚步不由得停了。夏迩却仿佛没注意到一般,径自朝前走去。他黑衣的下摆擦过弗雷拉□着的大腿肌肤,莫名让原本有些闷热的弗雷拉察觉到了一丝凉意。   “从选择走进这扇门开始,任何生物都要为自己的贪欲付出代价。龙族从来没有好脾气的存在。”菲奥的声音极低,几近气声的耳语,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讥诮,“今天是他们,或许明天就是我们。没什么好同情的。”   弗雷拉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从白布条儿后面的绳结处拿了下来,并没有解开它。   又是一个急弯,那些如山如海的金币诡异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通道的两旁又出现了零星的月长石方块儿。   矗立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仿佛通天的石壁。   查尔曼与智囊法师奥兹几步疾走上来,与四人一起仔细端详着这通道的尽头。后面却有几个以老雕为首的佣兵,只往这里瞧了一眼,便急急回身捡拾着拐弯处最后的金币。   显然,路就到这里了。冒险尝试,或是原路返回——只有这两个选择。   石壁平滑且巨大,上端似乎没有任何的花纹,却给人一种不能直视的威慑感。大概在弗雷拉手肘的位置,刻着八张人脸,似乎分成了四组。人脸的眼睛夸张地弯着,眼珠却被刻意地突出了。鼻子显得笨拙而巨大,嘴巴大张,舌头平贴着下颚,牙齿都被精心地雕刻了出来。   “这表情真恶心。”玛丽白厌恶地道。   夏迩谨慎地伸出缠满银色锁链和红宝石吊坠的右手,以奇怪的节奏在人脸上敲击着。   没有任何反应。   夏迩无奈地舒一口气,看向菲奥:“一人一个。”   “啊啊,又是这个老把戏。”菲奥应下,“玛丽白,来来。”   夏迩率先卷起了左手的袖子,利落地插进了左边那张人脸大张的嘴中,一直到小臂中段:“放好壶豚,最好把它绑在哪儿。”   “壶豚不要被绑在哪儿啾!哪儿都不行啾!”壶豚高高竖起了新长出来的翎毛,虚张声势地啾啾了一会儿,便乖乖地钻进了弗雷拉腰间的布兜里,还自己叼着系带牢牢系紧了。   弗雷拉琢磨了一下,擦着那肥厚的舌头,将右手伸进了那张嘴中。   ——这感觉糟透了。   她大约伸进了大半个前臂,才触到一个微凉的温度体。   “……夏迩?”弗雷拉不确定地问道,手中不自觉地挠了挠——用通常挠壶豚的方式。   “别乱动。”   弗雷拉的手被整个抓住了。她顿时有些不自在,皮肤相贴的地方微微有些发汗。   在看不见的地方,夏迩的手引导着弗雷拉的,两人十指交握,掌心处合握着一个粗糙的石质手柄。   “握紧。”夏迩说着,便抓紧弗雷拉的手,用力向外一拉!   “星辰之光有时候并不比自己的心真实。”   在失去意识之前,弗雷拉听到夏迩这样低语。   ————————————————————————————————————————   再次睁开眼睛,弗雷拉发现自己正穿着在马场时最常穿的一身衣服,手中拎着薇莎米亚编织的凹底小篓子,里头装着自己刚刚打回来的马草和今天的意外收获——两株果子草。   她有些茫然地伸手在腰间翻找——空空荡荡?总觉得应该有一个什么……   “弗雷拉?”   “诶?安,安卡。”弗雷拉忍不住往下了拉刘海,这精灵的发色简直刺眼得让人感到无端自卑。   “怎么一副迷路的样子。”安卡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一直心不在焉。将配方背混了不说,还漏下了这个——或者说,其实你不想要了?”   《知识之神的馈赠:炼金》。   弗雷拉一把抢过来,又幡然觉得自己的动作生猛了一些,赶忙一本正经地站好,道歉又道谢。   安卡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好了,再不回去,家人要着急了。”   弗雷拉于是挥别了精灵,一路小跑着回到那个正冒着炊烟的红顶小房子里。   “我回来了。”   “每天都磨磨蹭蹭。”用头巾包住了全部头发,露出一整张俏丽的脸的林波儿将一大碗奶油浓汤重重地放在桌上,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着弗雷拉飞了一个巨大的白眼:“小丁克已经叫了三回饿,薇西缝了一整天的破帽子估计都要晕过去了。就算你花上两整天的时间,也依旧打不到比我好的马草。”   她扬起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马草仙女’的名字永远只能是我的!”   “好,好。”弗雷拉哭笑不得地安抚着,匆匆洗了手便殷勤地接过妹妹手中的餐具一起帮忙摆放着:“大哥呢?不是说了今天会回来的么?”   “刚回来不久。”林波儿下意识地压低了嗓子,“看上去累极了。我们见你还没回来,就让他先去休息了一会儿。”   弗雷拉挑了挑眉正要开口——   “这个不是你又晚归的理由!”林波儿尖锐地道,横眉竖目地将她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弗雷拉摸了摸鼻子,朝厨房探了个身:“父亲?今晚有蛋熏肉吃么?我要单面的!”   老多特笑呵呵地叼着烟回过头:“好,好。开饭了,去吧四姑娘和你大哥叫出来。”   “哎。”弗雷拉弯□抱了抱在厨房东跑西跑玩闹的丁克,便转身上了楼。   “说过好多次了不许在煮饭的时候抽烟!”楼下传来林波儿的指责声,弗雷拉愉快地勾了勾嘴角,分别将门西勒与薇莎米亚从被窝里头和纺车前面拔了出来。   饭桌上,弗雷拉稀溜溜地喝着汤,被门西勒一眼看杀,于是安静了。   林波儿与薇莎米亚讨论着对面家胖姑娘的事情,被门西勒一眼看杀,于是安静了。   丁克小弟细细地吃完了专门为他准备的蜜汁鸡腿,拿着骨头梆梆地敲着桌子,被门西勒一眼看杀,于是安静了。   老多特把一切都收入眼底,不由得摸出烟斗呵呵笑着,吧唧地吸了一口,被门西勒一眼看杀,于是也放下烟斗安静了。   “我吃完了。”之前将头发睡得四处乱翘的门西勒严肃地放下了碗筷,率先起身离开。   于是弗雷拉开始大声喝汤,最小的两个姑娘继续聊天,丁克小弟捡起了鸡骨头棒,老多特也再次摸出了烟斗。   “大哥是黑脸大魔王。”弗雷拉朝着老多特挤了挤眼。   “……你想要的学徒标准款炼金工具被我扔在半路上了。”门西勒的声音平板地从弗雷拉身后传来。   “!!!——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凉意。一家人围在烧得旺旺的壁炉旁边惬意地喝着廉价的麦草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平凡而愉悦的晚上就这样过去了。   半夜里,喝多了麦草茶的二姑娘穿着宽宽大大的长袖睡衣,打着呵欠扭歪着走下楼打算去解决内部矛盾。   “……父亲?”弗雷拉眯着眼,看到就着壁炉火光翻着小画报的老多特。   “小雷尼。”老多特摘下了厚实的镜片,笑呵呵地递给她一只坚果:“我才在想着你的婚事……”   弗雷拉瞬间将自己能够做出的最痛苦的表情摆在了脸上,捂着肚子飞也似的跑走了。   一身清爽的弗雷拉蹑手蹑脚地从阴影处溜出来,走上了梯子。   “雷尼。”老多特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弗雷拉垂着睫毛转过脸来。   老多特看着她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老爹就想让你把那个难看的厚刘海给剪了。这幅样子怎么嫁得出去哟。”   “不要。”这绝对不行——虽然不知道这种强烈的抵触感是从哪儿来。弗雷拉也没细想,她有些困了,打了一个小呵欠。   老多特深深吸了一口烟,高高眉骨之下那双苍老而智慧的眼睛深深地望着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姑娘:“搞不懂哟,你们这些年轻小辈总喜欢遮掩这个遮掩那个,像藏栗子的仓球鼠崽子。”   “却不知道栗子不是原来的栗子,里头早早就空了。”老多特瞧着弗雷拉犯困的模样,无奈地挥了挥手:“晚安,我亲爱的小雷尼。”   “晚安,父亲。”   弗雷拉又打了一个呵欠,摇摇晃晃地踩着吱呀作响的木头梯子上楼了。   握住门把手的那一刻,弗雷拉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完全清醒了过来。   “却不知道栗子不是原来的栗子,里头早早就空了。”   一阵彻骨的寒意随着这深夜,从每一个细枝末节席卷着弗雷拉的温度。   她愣愣地低下头,有些好笑地摩挲了下空空如也的腰带,又猛地掀开了仿佛从出生起就一直跟着她的厚刘海。   不对。全部,全部都不对。   弗雷拉觉得鼻子有些酸,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她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留恋地望了望紧闭着的,兄弟姐妹们的房门。   她的视线完全被水汽模糊了,胸腔充满令人煎熬的酸胀感。她看到自己眼前的世界正在一点一点的分崩离析。   她急急地回身跑下楼,看着已经从裤腿开始碎裂的老多特。   父亲正呵呵地笑着,吧唧又吸了一口烟,愉快地朝她摆了摆手。他的眼神智慧而深邃。   再见,再见。弗雷拉咧着嘴,无声地道。她已经隐约听到了壶豚啾啾的着急叫唤声。   要努力地向前。去到那个真正的重逢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奉上。牵小手了yoooooooo(这不重要啊摔 从今天起,二姑娘真正地走出来了。w为了重逢而继续踏上新的旅程吧亲爱的姑娘!QvQ我是码了肥肥两章求表扬的大魂! (←刚刚回来发现后台一片空白。又发了一次能看到了么QAQ   Part.28<溶洞中的翼龙王>   Part.28   壶豚泪汪汪地盯了弗雷拉好一会儿,才一个猛扎扎进了她的领子口,用力地蹭蹭:“太糟糕了,嗝,啾!连,连契约都感觉不到了啾!你不要壶豚了啾你不要了!”   “才不是呢。”弗雷拉从地上爬起来,也有些小感慨。她耐心地给壶豚顺着毛儿,一边安慰着似乎真的吓坏了的自家契约兽,一边仔细地打量着四周。   这应该是在更深的地下。   “只有我们两个?”弗雷拉蹭了蹭壶豚的下巴问道。   “是的啾。”壶豚还是泪汪汪的,“一掉下来你就昏死过去了,心跳越来越慢啾,越来越慢啾——”   壶豚忍不住在弗雷拉脸颊上狠狠地磨蹭了几下。   哟。弗雷拉一抹,湿哒哒的。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心里暖烘烘。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四方形小屋子。黑漆漆的,却偏偏又能够看到周围的事物,就像月光下的街道。四壁和屋顶上都是光溜溜的,弗雷拉觉得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小盒子里。   不知道其他三人现在怎么样了。弗雷拉静了心,先上下检查了自己携带的东西,倒是一件没少。   待在这里显然不是个办法。这空间狭小,虽然空气奇怪地并不沉闷,但还是给人带来不少恐慌感。弗雷拉将壶豚放进了腰间的布兜里,便集中起精神向四周看去。   “!”   “阿壶,阿壶。”弗雷拉把壶豚又勾了出来,“你看看,那个是不是话特别多的那个佣兵,叫约翰的那个?”   壶豚一脸抑郁地看着她:“我看不到,啾。”   “……”弗雷拉描述起来:“棕红色寸头,下巴特别方,还带着一个挺花哨的鹰头臂环?”   壶豚仔细想了想:“没错儿啾。”   看来,拉了那个把手的人都掉到这些小房间里来了?他们是不是也在做着那样的梦?弗雷拉顾不上其他,立刻换了个方向看,寻找着自己的队友们。   上方躺着玛丽白,因为看不到正面,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下方是查尔曼团长,只见他拳头攒得死紧;周围的四间房,一个是约翰,一个是脸色如死人一般惨白的老佣兵老雕,最后那间是——   “夏迩!”   弗雷拉赶忙跑过去细看。   夏迩静静地躺在地面正中,眉心皱得紧紧的,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他快醒了啾,”壶豚探了探脑袋,“你快醒的时候也是这样。”   话音刚落,就见夏迩微微睁开了眼。他似乎长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郁色,缀满锁链的右手用力地摁上了眉心。   突然,他似乎察觉到什么一般,眼神犀利地向弗雷拉这儿看来。   “……夏迩?”弗雷拉先是吓了一跳,随后试探一般地叫道。   夏迩并没有回应,只是直直地朝这里走来。他的神态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沉静,黑发就如同阿黑的毛——不是,是像贵族们钟爱的上好丝缎一般,一尘不染地垂着。   城主大人永远给人一种……宁静而高贵的感觉。弗雷拉想,虽然其实是个嗜甜如命的小心眼儿。   夏迩径直走到了弗雷拉跟前,两人一墙之隔。弗雷拉拍了拍墙壁,又喊了两声。   “他应该听不到啾。”壶豚判断。   “弗雷拉。”   “他听到了!”弗雷拉得意地望着壶豚。   壶豚:“啾?”   “你在这里,对么?”   弗雷拉猛然反应过来——这声音是从她脑袋里直接响起来的!   糟糕刚刚还在说他小心眼——   “我听到了。”   “……”弗雷拉大惊。她下意识地一边用力甩着脑袋一边转身就跑,刚跑了几步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傻到天怒人怨了,于是便还是期期艾艾地回到了墙角边儿。   “笨。”夏迩毫不留情地讥笑。“你也不必太介意,这对我来说也是一个消耗不小的把戏。”   弗雷拉在壶豚不明所以的眼神中一脸痛苦地抱着头蹲下,放低了姿态仰望着城主大人,心想您说吧您说吧您给我个痛快!   夏迩也跟着半蹲了下来,再次准确地对上了弗雷拉的眼睛。那金色的瞳孔还是让牧马姑娘的心跳加快了几拍。   “我能察觉到你在用天眼做坏事,能与你这样沟通,都是凭借着你耳朵上的,那一小段‘真理的路引’。”夏迩直截了当地解释道,“现在听好了。把你所有的炼金制品全用上,破坏这面墙。这里是个罕见的、以强大力量划出的元素隔绝区。”   所以使用魔法的城主大人现在就是被恶龙困在高塔中的公主,要等待着武力值强悍的弗雷拉骑士去营救。弗雷拉愉快地想着。   “……今后四年的学分你还想要么?”夏迩危险地轻声道。   弗雷拉强制自己清空了脑袋。   提炼度为六的炼金酸已经开始散发一种刺鼻的味道。弗雷拉毫不心疼地将它们全部拿了出来,总共三个小桶,在脑子里用力地想了两遍“夏迩让开”,便抬手将炼金酸往墙上泼去,打算先泼上小半桶看看效果。   “住手——”   弗雷拉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抖了一抖手,于是一整桶都泼上去了。   “……”   那声音怒骂了一句,横隔在两人之间的墙在下一瞬间诡异地消失了。牧马姑娘与黑马城主大眼瞪着小眼。   “咳咳,咳咳。”那声音有些局促地咳了咳,却又突然凶恶起来:“过来过来,一点儿都不安生,好不容易弄到的宝贝……滚过来!”   弗雷拉只觉得眼前一晃,再次站定时,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被塞得满满的巨大空间。   将空间塞满的那家伙冲着两人喷出了两道粗大的鼻息。弗雷拉反应极度迅速地一个前滚,才避开了顺着鼻息喷出的黄绿色不明液体。   “……身手不错。”那声音显得很遗憾。   夏迩将弗雷拉不动声色地护在身后,朝那处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奇怪却高雅的礼节:“帕尔卿科陛下。”   “我记得你,新生的梦魇。”眼前的一团巨物动了动,却惹得整个空间摇摇欲坠了起来。巨大的翼龙帕尔卿科费劲地将头脸转向两人这边,浑浊巨大的竖条形瞳孔直直地盯着两人,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怀好意。   “前不久你来过,那时我还在无忧无虑地呼呼大睡。”它眨了眨眼睛,一层淡绿色的水膜在眼球上极快地覆盖又消失,同时它发出了闷闷的讽笑:“不要再称呼什么陛下,现在的我只是个可怜虫。终日饥肠辘辘,要撞了大运才能吸食到几个人类的灵魂充饥——还不怎么美味。你说是不是?”   弗雷拉的手心微微冒汗。   “别这么说,帕尔卿科陛下。”夏迩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说话倒是一如既往地有礼且不卑不亢。   “不必说好话来愚弄我!”翼龙的声音突然拔高,震得这个摇摇欲坠的空间又更危险了一分。它自己也猛地僵住,随后尴尬地长吸了一口气,干巴巴地对夏迩道:“你不知道这里还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在,但我相信你一定清楚红方帝国那些蝼蚁的下场。就算是这样,你依旧来了。说吧,你想要拿走哪一样珍贵的宝藏?”   “你最好坦率起来。”老翼龙嘟哝着补充,“我承认你是一只独一无二、强大得有些奇怪的梦魇,但也只是在小一辈当中罢了。你度过的岁月毕竟太少——不到我的五分之一——太少。”   夏迩微微侧脸斜睨了弗雷拉一眼,转头对老翼龙坦诚说道:“我想要龙骨。”   帕尔卿科勃然大怒!由至高神亲手创造的、掌握着最强横力量的龙族,尊严受到挑战是它们最不能够容忍的。这是源自它们血脉中的,深深铭刻进去的高傲!   夏迩顶着眼前来自传奇种族的王者的威压,丝毫不惧地接着道:“我曾有幸在遗迹中拾回一枚将要孵化的雷龙蛋。有了星辰之光的相助,如今它已经顺利破壳,只缺龙骨喂养。”   在夏迩提到雷龙蛋的时候,周围肆虐的狂风就戛然而止。老翼龙终于施舍了弗雷拉一个眼神,再次转向夏迩时,它的眼中隐隐带着一股狂热:“雷龙?我是不是听错了?”   “不,您没有。的确是雷龙——被封印起来的,只差绝对高温就能够孵化的雷龙蛋。”   弗雷拉觉得自己眼花了。她竟然看到了老翼龙巨大儿浑浊的眼球似乎有水汽在堆积。   “呵呵……呵呵。”它耷拉在两人面前的翅尖微微颤着,两只眼球紧紧地盯着夏迩,似乎要在上面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半晌。   “你赢了,新生的梦魇。”老翼龙呼出一口气,卷起了地上的沙石,“为了龙族的至高王,你知道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奉献。”   看样子是答应了。弗雷拉心想。   “我知道你没有欺骗我的胆量,对吗?”它威胁地审视了夏迩一番,“顺着左边那个通道走吧,那里有你们想要的。”   “伟大的帕尔卿科陛下,那只是我想要的,并不是‘我们’。”夏迩这样说着,不顾老翼龙又变得不安且粗重的呼吸,将弗雷拉让到了前面。   弗雷拉有些紧张,但她却是感激夏迩的。   她之前就明白,她不可能永远都待在哪个人的身后。   弗雷拉定了定神,正准备开口,却把即将出口的话吞回去了。她犹豫地想要转头征询夏迩的意见,却终究还是转了回来,对着翼龙王道:“我的同伴们怎么样了?”   “同伴?哪几个?”出乎意料的,翼龙并没有生气。它反而显得兴致盎然,像是终于找到玩伴的小孩子一般,“你们的思想简直有趣极了。说来,上古的炼金术真是奇迹。来,过来,指给我看看,哪些是你的同伴?”   这也是炼金制品!弗雷拉默默地上心了,先是迅速地打量了一番一直被翼龙握在掌心的四方小盒子,才抬头看着半空中被放大了的投影,指出了菲奥和玛丽白。   “噢不,这个家伙简直就是邪恶与血腥的化身。”老翼龙提起尖尖的爪子,戳了戳关着菲奥与玛丽白的小房间。顿时,弗雷拉眼前出现了两个几乎能够以假乱真的立体世界——就是小了一号罢了。   这两个投影分别是菲奥与玛丽白正在经历的幻象。   只看了一眼,弗雷拉就暗暗决定今后一定要与菲奥在生理与心理上都保持一个大陆的距离。他的幻境是一个充满了暗色调的世界,应当是他所说的阴影位面没错。菲奥站在一个血红色的水潭里,高度过膝,正一个腰斩加一个背掏,硬生生地将一人斩成了干脆利落的两段。   他一手缓缓掏出似乎还在收缩的心脏,享受地听着那血骨剥离的黏腻声。他光裸的上半身粘着点点血迹与零碎的组织,一点鲜红的眼睛带着残暴直直往这里看来!   “千万别太早放我出去。”菲奥扯着嘴角,“没玩儿够。”   弗雷拉确实有些被恶心到,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才是菲奥应有的模样!   于是她愧疚地看了郁郁寡欢的翼龙一眼——它似乎从菲奥这儿受到了不小的心灵创伤——转头去看玛丽白。   玛丽白这儿似乎也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她高高地挥舞着一把看起来很结实的扫帚,毫不客气地驱赶着惊慌逃窜的姑娘们:“出去,我们这儿不欢迎你们,不管怎样这都是我的事儿,和你们这帮无理的女人没有一个铜子儿的关系——出去!!!”   其中一个看着和玛丽白一样年纪、高高盘着头发的瘦高女子尖叫道:“你得意不了几天的!你这个讨人厌的野姑娘!你以为你交到了个好朋友,是吗!我等着看她知道真相的那天!哈!”   玛丽白的脸色惨白得吓人,眼睛却能冒出火来:“这是我的事。我自己犯下的,我自然会去收拾——和你没·有·关·系!”   她一个巴掌将那瘦高女子扇出了门,然后哐当一下将大门锁紧。   玛丽白还在急促地喘着气。她突然迅速而有些狼狈地低下了头,弗雷拉听到了她的鼻音。   “好朋友不需要原因,对吧,弗雷拉。”玛丽白背靠着门,用泡泡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迟早有一天——选一个合适的日子——我会告诉你,全部告诉你。”   “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说,你都是我十分,十分需要和珍惜的友人。”   “我会告诉你——就在不久的将来。”   弗雷拉看着那边的影像渐渐散去,知道玛丽白应该快要清醒了。   “想知道你的朋友背着你做了什么事儿么,弱小的人类女孩儿?”老翼龙期盼而不怀好意地望着她,“我可以帮——”   “不需要,谢谢。”弗雷拉轻松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那位王者的话,“我相信我很快就能从当事人那儿知晓一切。”   在确认了友人的无恙之后,弗雷拉终于开始一门心思地惦记起她想要的宝藏。   “伟大的帕尔卿科陛下,”弗雷拉学着夏迩的说法,“我想要月长石精髓。”   老翼龙伸出爪子轻轻敲了敲地面,却依旧让弗雷拉感到了地面的震动:“哦。我为什么要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快使出你的MAX·砍价技能来!创造奇迹的牧马少女!!!(你够今天买到了吃着会拉肚子的香蕉。于是我圆满了,这一章码得很顺(喂   Part.29<弗雷拉的大交易>   Part.29   弗雷拉直了直脊背,不紧不慢地道:“你还想飞起来么?”   那具土黄色的巨大身躯明显地僵直了一下。翼龙王巨大的头颅猛地凑到了弗雷拉的面前,它的鼻息甚至让弗雷拉觉得有些站不稳。   “你从哪里听来的那个有趣的故事,嗯?”翼龙王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浓浓的危险意味。   “听来?不。”弗雷拉的掌心在背后攒得紧紧的,脊背却始终笔直。她直视着那对巨大的眼球:“我不知道什么故事。我是用眼睛看到的。你的翅膀,”她朝那方向努了努嘴,“每一个关节上都有奇怪的黑色能量团,它让你的翅膀完全成了一对死物。”   翼龙王的鼻息又重了一分。弗雷拉知道,如果眼前这位喜怒不定的王者决定动手,就算是夏迩也不具备哪怕保全自身的力量。在绝对的强势面前,她反而不再害怕了,一人一龙就这么对视着,带着点儿较量的意味。   这是一场只属于她的较量。没有人能够帮得上她。   “……你长了一对好眼睛——胆子也不小。”帕尔卿科缓慢地开口,“好吧,你看出来了。这是我与那只塞壬充满耻辱的战果。”   老翼龙的喉头滚动着,发出不知道是笑是叹的怪声:“它毁了我的一对翅膀,当然它也没讨多少好去。然后,伟大的,战无不胜的帕尔卿科翼龙王为了不被悲惨地赶下王座,沦为乞食的老家伙,它撑着最后一股力把自己塞进了耶加岛中心的地下居所,借口修炼——哈,修炼。我就在这儿蹲着,接受小辈们的贡食,这具身体却一点一点地虚弱下去。”   “四百多年了。我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招瞒得不错。直到耶加岛塌陷,族人毫不留情地迁徙——”它低低地咆哮着,“它们就这么走了!走了!没有哪一个回头哪怕给我一个嘲讽怜悯的眼神!!!你知道吗,这几百年来我就是一个笑话!!!”   弗雷拉被飞起的沙石迷住了眼。她努力地扎着眼睛将那些异物颗粒排出,在老翼龙的咆哮声中清晰地喊道:“那就答应我的交易,伟大的帕尔卿科陛下!答应我的交易,然后你就能够再次翱翔!”   “你拿什么来保证,弱小而贪婪的人类!拿你微不足道的灵魂吗!”   “我是一名炼金术师。”弗雷拉大声说,“我获得了来自布尔村,远古炼金一脉的传承,并且拥有一名在炼金治疗上造诣极深的导师!”   是的,角婆婆在治疗,尤其是魔法伤害的治疗上,出人意料地独辟蹊径,完全能够被称为一代宗师!   “长得那副阴森森的模样,居然是走治疗路线的么!”——这是之前玛丽白的感叹。   弗雷拉继续大着胆子道:“多说无益。不如请陛下试试看?”她瞄向耷拉在地上的、和翼龙尖锐畸形的爪子粘连在一块儿的,翅尖上的倒刺。   这次翼龙王倒是没有过多犹豫:“来。”   弗雷拉挠了挠壶豚,让它吐出一管看上去平凡无奇的透明药剂。她握紧了药剂走上前,仔细观察着那支有她一个小臂长的坚硬倒刺。   在倒刺与骨架粘连的关节处,有一团较小的能量团,近看才发现那其实是深蓝色的。就是它,禁锢了眼前这位翼龙王的关节。弗雷拉先是试探着输送了一点儿元素力进去——她现在对于自身这点少得可怜的元素力的控制,几乎已经达到了精准的程度——果然,被毫无余地地阻隔住了。   “得罪了,帕尔卿科陛下。”弗雷拉说着,一手抓着细长而锋利的刀片,稍微在上头涂抹了一层薄薄的腐蚀油膏,利落地划开了关节那处不算太厚的皮肤,并同时在创口处做了简单的麻痹处理。   收缩的骨肉和漫溢的鲜血并不能够阻挡她的视线。她镇定地取出未使用过的导魔管,将前端微微削尖,沾上冷烧制剂之后,飞快地朝那团几近黑色的深蓝能量刺去!   弗雷拉的手脚十分利索并且井井有条——这都是角婆婆的功劳。上述动作不过在几个呼吸之间完成,当弗雷拉看到导魔管中缓慢流过的深蓝色元素力,她微微舒了一口气。   ……可以交差了。   这么想着,她的手却没有停。她又从腰间的随身布兜里取出了一个半掌大的圆肚透明小瓶,将瓶盖拧开,接上了导魔管的另一端。瓶口的大小刚好能够将导魔管塞得严严实实。   只见那深蓝色的移动速度又加快了一分。   弗雷拉让壶豚看着,便不再去理会导魔管。她盘腿坐在地上,手一抹将一排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摆出,又点出了几个别的炼金材料,现场开始配置着什么。   待她行云流水一般地配置完成,最后一丝显眼的深蓝元素力也被导进了导魔管中。弗雷拉一边巧力抽出导魔管,一边迅速将刚刚配置好、还冒着巨大气泡的深绿色药剂均匀地倒在了窗口处,右手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端正地放下导魔管和小瓶子后又毫无偏差地抓起了一个火把一样、冒着青绿色火焰的东西,在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处烘烤着。   “后面的小把戏就不必了,我自己来。”老翼龙发话。   “好的。”弗雷拉也并没有任何不满,笑着收起铺了一地的炼金材料们,晃着那个小瓶子询问道:“这只是我刚才临时想出的方法,很不成熟。不如让我把这奇怪的元素力带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拿走拿走,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已经自行愈合了小创口的翼龙王满不在乎地道,一边动了动那处萎缩得有些严重的肌肉,“效果不怎么样,让你一个一个关节地割开,我这对翅膀也就该废了。”   弗雷拉还是笑眯眯的:“这只是我临时想出的、在现有的简陋条件下能够使用的方法,尊敬的陛下。照您的情况,彻底清除掉双翼关节上的元素禁锢这件事,只有禁咒法师能办到——恐怕还需要相当的时间——我说得对么?”   翼龙王竖条形的瞳孔紧紧地盯着她,不发一语。   弗雷拉坚定地与眼前的王者对视着:“而翼龙一族本身并不具有魔脉,甚至你们的身体在龙族当中也不是特别的强横。随着耶加岛的不断塌陷,这里的空间越来越小,依我刚才的观察,噢,恕我不敬,您应当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因为肌肉萎缩而失去了飞行的能力吧?”   “耶加岛完全沉没的那天总会来的。您可以选择联系您的族人,等待下一个炼金术师或禁咒法师的到来,或者,相信我这个弱小的人类。您……的决定呢?”   虽然弗雷拉看上去自信满满且从容不迫,但夏迩瞥见了她藏在身后,一直揪着宽大的裤腿的右手。   翼龙王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   “十年。”翼龙王嘶哑着声音开口,“我只给你十年。从你拿走我的任何一件宝藏开始,契约成立。如果十年之内你不能让我重新飞翔,我便要用你的灵魂来平息我的怒火。”   弗雷拉没有任何思索:“好。”   对于月长石精髓的渴求,在这一刻是凌驾于任何考量之上的!   翼龙王对于弗雷拉的干脆显然很满意。它对二人道:“朝通道那儿去吧。那里有我全部的宝藏。挑选你需要的拿走,我们的契约会在那一刻成立。”   弗雷拉想了想,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尊敬的帕尔卿科陛下,我有这样一个建议。我们或许可以使这个契约更快一点儿的完成。”   “哦?”   “除开月长石精髓,我请求您将您收藏中的炼金资料赐给我。那些灰暗没有光泽的书页并不能够博得您的欢心,它们在我手里,却能够加快您康复的速度。”   弗雷拉觉得自己是有些冒进的,但她在略微的犹豫之后,依旧选择了这么做。薇莎米亚的事情进一步地膨胀了她想要变强的愿望。   况且,在短暂的交谈之后,弗雷拉有一些肯定地认为,眼前这位年迈的王者应当不会拒绝这个对它来说微不足道的请求。   果然,这并没有让这位脾气不算好的翼龙王产生负面情绪。然而它给出的回应却是令人失望的:“你说得对,我并不需要它们。我也的确拥有过为数不少的炼金笔记,不过在大约一百多年之前,我将它们全部赠给了一对双胞胎姐妹。”   不等弗雷拉露出失望的表情,老翼龙又接着道:“不过我可以额外给你其他的东西——你对你的那双天眼,难道不感兴趣么?”   弗雷拉一个激灵,微微有些失态地盯着眼前巨大的王者。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天眼。”显然,弗雷拉的神态取悦到了它,“第一个就是那对双胞胎其中之一——噢我分不清楚究竟是姐姐还是妹妹——我也同样将下面这些话告诉了她们。”   “你们被称为异人,因为你们拥有与普通人类相异的某种器官,比如你的眼睛。但事实上这个认识是完全错误的。”翼龙王压低了声音,缓慢地说,“你们拥有的,真正的宝藏,是你们的血脉。”   “异于常人,幸运地传承了远古恩赐的血脉,虽然它已经微弱得可以。”   “它只是碰巧,以某一种方式体现在了某一个器官上。”   弗雷拉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等到她想要再细想的时候,却已经找不到了。   翼龙王观察着弗雷拉的神色,兴味地道:“你的天眼比一百多年前的那个小姑娘厉害,你已经能够简单地控制它了。当然,它能做到的远远不止这样——你们人类最招妒的,就是那种叫做潜力的东西。”   “天眼代表着真实——好吧,或许它并不绝对。”翼龙王瞄了一眼它爪子上的小盒子,“你只要谨记这一点。”   “我的收藏当中的书籍,我允许你全部带走。”   沉默持续了很久。看来,翼龙王想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虽然目前看来,只是一堆毫无用处、使人云里雾里的说辞,但弗雷拉还是认真地记下了,如同小时候她对待老多特的唠叨。   随后,翼龙王动动爪子,从那个诡异的小盒子里放出了菲奥和玛丽白。   菲奥看起来好极了,只是瞳孔还是不详的血红。他充满戾气地看了翼龙王一眼,倒是收敛着走去了同伴的身边。   而玛丽白显然还沉浸在幻象的余悸当中,弗雷拉匆忙谢过翼龙王,便跑去关心好友了。   老翼龙探究的眼神在弗雷拉身上不停打转儿,一会儿之后,它语调古怪地对夏迩道:“从某个角度来说,她比你要强大——她可是所有人当中最早清醒的那一个,并且无关天眼——你知道的,对吧?”   夏迩深深地看了那个正在忙着给友人递送各种回复药剂的身影,面色如常,也不说赞成或是反对。   作者有话要说:溶洞大冒险基本结束。城主大人的危机感井喷!不能变成吃软饭的男人(?)哟阿黑!   Part.30<大收获与大危机>   Part.30   反骨佣兵团四人集合完毕。弗雷拉与玛丽白都不由自主地瞧了那个小盒子里隐隐约约的、缩小了的人影们一眼,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翼龙看到了。它喷了一口气道:“怎么?还惦记着别人的下场?你们不是对立着的么。”   弗雷拉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睛。其实她有两方面的考虑,一是,一起进来的这么多有血有肉的人,若是一下子全都灵魂抽离地死在了面前,她自然是感觉不舒服的;二是,如果这些人当真没死,那么佐罗亲王那边……   无论这两种顾虑是多么戏剧性地对立着,她终究是想要知道他们的结局的。   翼龙王嘿嘿笑着,长长的爪尖点了几下:“来看看这个家伙,他简直比地行龙还要淫丨乱,嘿嘿,在他的世界里头,他已经在各种窑子里花天胡地了好几年了——”   弗雷拉跃跃欲试着抬起头,却并没有看到她想象中的刺激画面。   这是老雕的世界。他正有些狼狈地跌坐在一个花花绿绿的店面门口,身旁是惊叫逃窜的陪酒姑娘。一个脸色红润、腰围粗过胸围的中年妇人正抄着一只手袋,劈头盖脸地往老雕头上打去。   “让你乱来,我让你乱来——”   一旁,有三个和老雕发色相同的大小孩子哭哭啼啼地站在一边,喊着“爸爸坏”,“妈妈别打了”这样的话。   老雕是一名厉害的佣兵,他的手也一定洗过敌人的鲜血。然而此时,他却一脸真实的愧疚和懊悔,任由那个脚步虚浮的中年妇人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地捶打着。   那妇人也打累了。看着自家人被这么围观,她突然哇地一下哭了出来。   老雕慌了,他一向阴郁的脸色仿佛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他手忙脚乱地哄着自家太太,解下外衣温柔地披在了那妇人身上,又招呼起一边的三个孩子,一家五口跌跌撞撞地回家去了。   接着,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快进了的、日复一日的,波澜不惊却温暖幸福的家居生活。   几人沉默地看了挺久。   “吁——”翼龙王发出了长长的感慨声。   “他……会怎么样?”弗雷拉问。   “他肯定是出不来的。”翼龙王毫不留情地指出,“虽然,好吧,你们人类确实是有趣的生物,这转折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   “他但凡还有一丝警醒的责任感,就不会抛下现实,任由自己沉浸在这种虚假的幻梦当中。”   “所以他必将成为我的食粮。”   弗雷拉想了一会儿,诚心地朝翼龙的王者行了一个规规矩矩的炼金术师礼。   翼龙王敲敲爪子:“快走快走,外面又有新的食粮来了。”   ————————————————————————————————————————   四人依着翼龙王的指引,沿着那个宽敞的地下通路前行,果真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天然溶洞,里面装着帕尔卿科陛下毕生收集的宝藏。   ……这些稀世的宝物,足以买下整个红方帝国吧?弗雷拉瞪大了眼睛。   “看这个形状,它之前一定常常来这儿睡觉。”菲奥评论道,“我们去前面搬龙骨,你们就在这儿挑吧。一会儿汇合。”   学生们应了。   弗雷拉正按照翼龙王之前的叙述,爬上了足足有七八人高的宝山,在上头一个黑晶石雕刻的蛇发女人半身像的头顶,找到了被镶嵌在冕冠上的月长石精髓。她抱着壶豚亲了一口,让它好好收起来。   一回身,弗雷拉看到玛丽白正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于是她笑着招呼道:“快上来。之前翼龙王答应了我可以随意拿取它的藏书,书室的机关在这儿,可别想我会放过你这个壮劳力。”   玛丽白一愣,随即笑开了,一边大声地应着一边动作灵活地攀上了宝山。   “荣光之烛……荣光之烛……”   “诶,找到了找到了。”玛丽白刨出一支连着烛台的惨白色蜡烛,它居然一直在燃烧着,“那位翼龙王陛下的生活习惯真不好。”   弗雷拉接过,按着翼龙王所说,用荣光之烛的火焰灼烧着顶角垂下的那一根微微泛紫的钟乳石。   很快,钟乳石咔吱响动着收缩了回去,溶洞顶端出现了一个四方形的豁口,并垂下了一架金灿灿、镶嵌着各种硕大宝石的梯子。   二人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翼龙一族审美观念的深深谴责。   “这应该是它们化成人形时使用的。”玛丽白有些费力地将自己的臀部从豁口处拉拔了出来。她有些吃痛地拍了拍大腿,一抬头,立即就愣住了。   这是一个很规矩的图书室。连着豁口的这一边主要是一个规模挺小的陈列厅,远一点儿的那边是整齐林立着的书柜。整个图书室都带着深刻的时间的痕迹。   “噢天哪,噢天哪。”玛丽白一个大跨步蹿去了右手边的陈列台,“这是光辉一世的皇冠——这是神圣的吟游诗人卓赫尔的黄金十二弦琴——这是——天哪我一定是眼花了!弗雷拉!弗雷拉你在哪儿?!”   “唔?”弗雷拉刚从书架前懵懂地抬起头来,就惊觉眼前事物飞快地倒退着。她别扭地侧着身,被突然爆发出怪力的玛丽白小姐拉扯着到了陈列室那儿。   “弗雷拉你看到了么!这是远古时候大精灵王使用的连弩!噢我绝不会认错它,它叫做自然的礼赞,这一定是真品无疑!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玛丽白责备地看着友人,“弗雷拉你真是个傻姑娘!对这些天下至宝视而不见,只是奔着那些无趣书籍!”   弗雷拉奇怪地看着她:“帕尔卿科陛下并没有允许我们带走书籍意外的东西。”   “……”玛丽白张大了嘴,渴望却绝望地看着这些没有丝毫防护,就这么大咧咧摆在这儿的至宝,“……噢。”   “你看起来向正在求偶的巨型蟾蜍。”弗雷拉推着沮丧的好友走去书架那儿,“来随便看看,说不定这儿也有你想要的。”   弗雷拉说对了。   爬下那个以翼龙人形为标准设计的、稍微有点儿狭小的豁口时,玛丽白一手紧紧抱着一本厚得要命的的白皮书。   “你可以把它放进你的储纳空间。”弗雷拉建议道。   “不,”玛丽白着迷地看着封面,“我想要再看看它。”   弗雷拉好奇地凑上前去——“观星纪?是那种小画报上头的情缘配对么?”   玛丽白不满地飞了个白眼:“才不是。这是高深得多的东西。”她正色说着,语调中带着一股自豪:“你或许不知道——现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一种人叫做占星师。占星师通常是女性,她们通过大量的观察和演算,能够从星辰运行的轨迹中推测出未来的奥秘。我妈妈就是一名占星师,我也跟着她学了点儿。”   弗雷拉点了点头,刚要招呼玛丽白离开这个充满了宝藏的溶洞,突然觉得哪里不对——   “阿壶哪里去了?”   吞吃下弗雷拉决定带走的几本大书之后,啾啾叫着的壶豚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真是顽皮。”弗雷拉动用了契约的力量,再一次爬上那个豁口,见到了正蹲在某个角落,用小小的前爪抓着一块透明晶体不断吃吃吃的壶豚。   “它居然也会吃东西?”跟在后面的玛丽白表示惊讶。   “空间碎片,啾。”壶豚看起来心情很好,它主动回答了玛丽白的问题,一边又捡起一块更大的空间碎片,小口小口却飞快地吃完了。   壶豚嗖地一下跳上了弗雷拉的肩膀,用鼻子尖儿戳了戳她,小小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汽:“吃饱了要睡觉,啾。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按照契约,我已经把空间交给你用了啾。弗雷拉,晚安,啾”   因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人也并不慌张,只是木然地看着在瞬间呼呼睡过去,还吹起了小气泡的壶豚。   “童年真是无忧得令人怀念。”弗雷拉有些嫉妒地捏了捏壶豚后脑袋的翎毛,将它卷成了一个它平时最喜欢的姿势,轻轻地放回了腰间的小布兜里。   ————————————————————————————————————————   当弗雷拉双脚离开岛屿,踏上船板的那一刻,翼龙王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契约成立。人类的炼金术师,我等着你。”   那声音巨大而浑厚,带着高等种族特有的威压。弗雷拉一时没有防备,差点儿被震得一个跟头栽进海里。   “契约成立了?”菲奥吹了声口哨,“你就那么有把握?”   “不,第一次说大话的感觉真好。”弗雷拉俏皮地耸了耸肩膀,又换上了一脸正色道:“不过,既然它已经出口了,那它就不再是大话啦。”   反骨佣兵团一行正沿着海岸线行走,目标是最近的、拥有传送阵的大城市。回程的路途很顺利——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但夏迩与菲奥常常神秘地消失个一天半天,晚归这事儿更是频繁得不用提,而两人回来的时候,都是一脸疲惫。   学生们都注意到了,却总是不好开口去问。   这天,弗雷拉点起自制的台灯,在单人间的小圆桌上看书看到很晚。   桌面上摆着的这本淡绿色的厚厚笔记,是弗雷拉这次出行除开月长石精髓之外的最大收获。   这是一本以精灵语写成的炼金笔记,注释那块儿的签名是摩拉蒂尼亚·拉·佛瑞尔斯科·明尼苏比。弗雷拉记得,这是远古时期精灵大智者的名字。   这位智者在笔记中依照自己的理解,详细地阐述且对比了人类、精灵以及突比矮人的炼金体系,从材料的处理开始,涉及到炼金器材,炼金阵法,以及炼金惯用搭配,贯穿了整个炼金过程。他甚至花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篇幅,详细地研究了三大体系炼金术的顶级炼金产物,最后还给出了一张没有填完的原材料替代表格。   因为它是用精灵语书写的,翼龙王并没有在百年之前将它也送给那对人类双胞胎姐妹。弗雷拉捡了一个大便宜。   她不由感叹一句外语用处大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解下布条,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正准备躺下歇息。   房间的木门却被敲响了。   弗雷拉看见门外站的是夏迩,连忙跑去打开门。菲奥从夏迩身后走过去,大大地打着呵欠:“交给你了。”   夏迩对弗雷拉道:“跟我来。”   夏迩直接化成了梦魇的形态,让弗雷拉骑在了身上。弗雷拉感受着纯黑色羽翼扫过小腿的感觉,微眯着眼迎着夜风,莫名觉得心跳有些快。   梦魇的飞行速度十分出色,不一会儿,他们就降落在了一个远离城镇的湖边。夏迩让弗雷拉转过身,好学生不明所以地照做了。回过头才发现,阿黑已经恢复到了城主大人的模样,弗雷拉有些遗憾的盯着他万年不变的黑色斗篷。   夏迩询问道:“能在水下呼吸么?”   弗雷拉一愣,随即反应迅速地从壶豚的空间中取出了一个半截的面罩:“用这个可以,但不能太久,也不能说话。”   夏迩点头:“这样就行。抱歉了,我对水系魔法十分不擅长。”   他朝弗雷拉伸出手。   弗雷拉被夏迩牵着在水下快速地前进着。夏迩似乎使用了推进魔法,并不需要她多耗费体力来游动。   可怜的月光很快就被水底的黑暗所吞没。但这在弗雷拉眼中完全不是问题,她依旧能够清晰地看到身边缓缓游动过去的、没有眼睛的巨大鱼类,以及形状扭曲有些吓人的湖底石。   两人一路往下,弗雷拉只觉得周身的水温越来越高。这个表面上平静的湖泊有一个出人意料的水下世界。   又前行了一段,这里的水温已经让弗雷拉觉得有些微热了,夏迩终于停了下来。   “还好么。”夏迩的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   弗雷拉表示自己没事。   “来,来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这边的暗流有些疾,夏迩干脆直接将弗雷拉固定在了身前,凑近了一块巨石。   弗雷拉刚才就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听夏迩这么一说,她便凝起神看了起来。   她有些诧异。她很明确地感觉到里面确实有东西,但她看了半天,这确实只是一块石头罢了!   ……不,不对。虽然很慢,但石头的外壳的确有在渐渐淡去!只是这速度未免太见不得人了,比当初眼珠子刚长出来那会儿还糟糕呢。弗雷拉倒是被这块石头激起了兴致,反正夏迩也并没有催促,她干脆放松了身体,将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了一双眼睛上。   眼前的景象似乎有些不同。弗雷拉微眯起眼,突然觉得在她的眼中,这石头外壳内似乎有一层由无数小黑点组成的屏障,而她在慢慢地将小黑点移开。   快了,就快了——   “!!!”……眼睛!   “怎么了?”夏迩稳稳地接住了似乎受到极大惊吓,猛地向后躲闪的弗雷拉。   “不……不,没什么。”弗雷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下意识地紧紧抓着身后那人斗篷的下摆,闭了闭眼睛,才终于下定决心朝那石头再次望去。   那是弗雷拉见过的最邪恶的生物——如果它真的是生物的话。   它有一个长虫一般的结状腹腔,尾端鼓鼓的,两侧被密密麻麻的淡色椭圆形卵微微撑开,随着特殊的节奏一收一缩,那景象简直让人全身发麻。往上,在细得古怪的腰肢上面,是连接着六对手臂的平板躯干。它的手臂细长,爪子却粗大。   再往上,是一个奇大无比的脑袋,上面长了一圈儿竖条形的眼睛,眼球微凸、布满血丝且并没有眼皮遮盖,显得十分可怖。那一圈儿眼睛之下,她没有看到显眼的鼻子,却直接看到了一个类似虫类的口器的嘴,外露的獠牙歪歪扭扭。   弗雷拉忍着强烈的危机感与作呕感,仔细打量着。她知道,这些景象将会直接被夏迩感知到。   “已经够了。”   弗雷拉眼前一黑,夏迩的手带着安抚的意味,坚定地覆在了她的眼皮上。   “我们走吧。”   上岸之后,弗雷拉还是有点儿恍惚。那恶心却令人感到恐惧的形象在她脑海中,一直挥散不去。   湿透的她突然觉得夜风凉得过头了些。她不由问道:“你们……我们,我是说,浮空城,遇到麻烦了么?”   “或许。”夏迩并没有否认。   那邪恶的生物让弗雷拉的情绪有些不稳。她紧了紧拳头,冲口而出:“是因为那只雷龙?”   夏迩有些惊讶地望着她:“不……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难道不是吗?它可是人人都想要得到的,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呢!之前的兽潮不也是因为它吗!”弗雷拉拔高了声音道。   沉默突兀地蔓延开来。   弗雷拉微喘着气,她有些后悔。但话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退路便是断了。   “你知道了。”夏迩缓缓开口,“我一直在等着你问出口,弗雷拉,你一向有着出色的思维能力。”   弗雷拉静静地看着他。   “是的,的确是雷龙的孵化引发了边陲之地的兽潮。雷龙是创世神亲自缔造、并赋予了最多宠爱的高等生命,是天生的兽皇。它的孵化地,便是它的领地,其余一切兽类自觉退避。”   夏迩只是平直地叙述着,并不带有任何情绪。   “我知道你还想问什么。布尔村炼金术大师的珍藏,那支极阳之花,当时就在我们手中。”   夏迩往前走了一步。弗雷拉微微仰起头,她想要后退,却拔不动脚。   “浮空城的供水也出现了和精灵聚居地相同的迷障,在它真正影响到居民之前,我们需要破除它。”夏迩直直盯着弗雷拉的双眼,“而迷障的来源——我们猜测——就是刚才你所看到的那个生物。”   弗雷拉的脑中一片纷乱。如果不是菲奥将将军家女儿戏弄得鼻青脸肿又在外冻了一夜,他们兄妹不会被迫离家;如果不是浮空城先一步夺去了极阳之花,安卡梅洛斯就不会打起天眼的主意,兄长也不会变成镜石;如果不是浮空城孵化了雷龙引起兽潮,刺鸟不会变成现在这幅奇怪的样子!   可是……   如果没有兽潮,她与刺鸟必然会被红方帝国的戍边大军抓回,等待着他们的是叛国之罪与绞刑的加身;如果没有极阳之花,浮空城城民将面临未知的灾厄,潘多拉学院,勇敢的赏金猎人,友善勤劳的地精,还有陆行鸟与巨翅翁,都将遭受厄运;如果没有与夏迩的初次相遇,她与刺鸟更不可能从兽潮中获救……   更不必说,她将错过这么多美好的友情,她将看着薇西饱受欺凌而无能为力……   这其中的因果与善恶,她理不清。她只知道,世界上没有如果。   “我……”弗雷拉深吸了一口气,转开了对视的目光,用力地睁着眼睛看着前方的一小块草地,有些艰难却清晰地说:“我爱着浮空城,城主大人,我热爱它。”   弗雷拉湿漉漉的发梢上滴下了水珠,恰好落在了她的眼角,像是有泪滑下。   一股湿热的鼻息凑近,温柔地卷去了那滴水珠。   弗雷拉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梦魇,不设防间,脸颊又被温热地舔了一口。   这是在……撒娇?!   “我记得,好像有一种叫做节操的东西?”弗雷拉几乎是趴在梦魇的背上,俯瞰着已经沉入香甜梦境的小镇,“你说是不是,阿黑?”   被冠上不喜欢的名字的梦魇无奈地哼了一声。   弗雷拉笑起来。   “神祗常常会撒下一些块头特别大的困难,为的是让大家一起去面对。”   父亲的话真是太对了,弗雷拉想着,就算是那样恶心的怪物也无法再使她感到任何一丝的恐惧或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惯例地看到爆章,应该就料想到第二卷完结了w不知不觉地真的写了二十万字!这对于每天睡觉前都要冥思苦想到底要不要刷牙的懒蛋儿大魂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壮举QvQ但好像真的渐渐习惯了瞄一眼留言打一段字再瞄一眼再打一段(?)的美好日常。这是一个过渡的分卷。二姑娘来到了一个新环境,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也成长了很多。我也努力地在其中埋下了几个看着很壮硕的伏笔,打算……在秋天收获一大堆伏笔0w0(大雾第三卷的开头会有一个大的时间跳跃。大家可以直接看见一个长熟了的可以开吃(?)的二姑娘。会有冲突,会有矛盾,会有剧变,但终究会是一片和和气气的晴天。我爱你们。=333=啰里吧嗦这么多,其实重点是要撒娇卖萌博取同情——断更两天,大魂去攒稿子了(逃阿壶:两天之后见啾~   Part.1<五年一度狂欢夜>   Part.1   现在大约是下午两点。弗雷拉有些头晕脑胀地从炼金实验室里走出来,脚步匆匆地穿过空中回廊,十分没有耐心地跳过几个悬浮着的石板阶,吱呀一声推开了倒数第二扇木门,门上刻有一只巨大的、长着鲜明双眼皮的眼睛。   “弗雷拉学姐!”   “啊啊是弗雷拉学姐!”   “亲爱的学姐快来帮个忙……”   一屋子的女孩子们纷纷从地上、垫子上、吊床上和壁炉上跳了下来,热情地拥在了弗雷拉身边。   “你来了啾!”   弗雷拉抬手,极有默契地刚好接住猛地蹿过来的壶豚——它长大了好几倍。现在壶豚若是不说不动地绕在弗雷拉颈间,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奢华漂亮的围脖。   壶豚与它碰了碰鼻子:“萨曼莎在里面,啾,她说要把阿珠带走。你快换一扇门,上面要刻着我的模样啾。”   “萨曼莎过来了?”弗雷拉忙安抚着周围撒娇求助的姑娘们:“你们等一会儿,我和朋友说几句话马上就来。”   三年前,贡戈里与萨曼莎祖孙俩携带着阿珠,突然出现在了浮空城的火与金总店,表示他们接到命令,今后就在总店工作了,主要业务内容是与弗雷拉一起,进行炼金制品的开发。这主要是丁奇先生的主意。   五人——加上门板形态的丁奇夫人——详细地计划了一周(萨曼莎展现出了令人吃惊的商业天分),决定由弗雷拉起头在潘多拉学院建立一个炼金社团,萨曼莎负责背后运作,先拿一些小东西在学生当中试试水。   于是“为了爱人”炼金社团正式成立。虽然不会说话,却拥有丰富炼金知识的眼睛阿珠,打败了只会啾啾卖萌的壶豚,成为“为了爱人”最受欢迎的吉祥物。   贡戈里对炼金术相当有研究,但与其说他是一名炼金术师,不如说他是一名药剂师更贴切些。贡戈里的养颜护肤增白去皱防痘各种霜剂,加上弗雷拉层出不穷的、大到婚礼爱床小到情侣挂饰的各类炼金小玩意儿,让“为了爱人”炼金社团一开始便吸引了大批注意力。加之弗雷拉挺有教学的天分,业务熟练言语耐心,炼金社团竟然在短短的两三个月后成为潘多拉学院中最受姑娘们欢迎的社团,也算写下了一笔不大不小的记录。   两年过去,炼金社团的发展让众人十分满意。   “萨曼莎。”弗雷拉走进后台的小隔间,她满意地发现自己已经和萨曼莎一样高了。   萨曼莎见弗雷拉进来,一掌将孜孜不倦撞着她后腰的阿珠打开好远,一本正经地朝弗雷拉点了点头:“我们明天就出发。”   “怎么这么赶?”弗雷拉连忙拉过看起来很伤心的阿珠,捋了捋它又长又翘的睫毛,“听说是城主府那边直接下的命令?最近火与金的大动作未免太密集了些。”   萨曼莎耸了耸肩:“我们还同时接到了绝对封口令,特地叮嘱了‘行事时要尽力与浮空城撇开关系’呢。”   其实,真正知道火与金的总部在浮空城的人并不多。浮空城的火与金总店,除了附带城民登记业务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其规模甚至还比帝都的分店略小一些。贡戈里祖孙俩正属于知情的小部分人群,因此当初才能够如此及时地将求援信直接送来了浮空城。   弗雷拉有些忧心,却也没太表现出来:“加油。我还剩一年毕业,到时候自觉躺平了给你们压榨。”   送走了萨曼莎与阿珠(女孩子们纷纷对阿珠表达了真切的不舍),弗雷拉抱着壶豚坐在了姑娘们中间,作为潘多拉学院炼金一脉的第一名学生,耐心地为姑娘们解惑。   “对……是的——啊啊这里不对。”弗雷拉及时地止住了小学妹的动作,“三滴调和剂与一滴浓缩芳香剂加入之后不可以加热,要一直顺时针搅拌,它会自动生热。”   “要先撒入莫里根狼头骨粉再放入蒸馏水,要不然它就会变成这样——一团黑。”弗雷拉倒掉失败的试剂,“它虽然不能让你的皮肤娇嫩起来,不过能帮助你卷一卷头发。”   “丽姬?这盆情人盆栽种得很棒。”   “啊真的么!”丽姬,弗雷拉的同级生,粉红色头发的姑娘兴奋地捂住了双颊,饶有兴致地看着弗雷拉往盆栽的根茎处滴了几滴杏色的液体,那盆只长了两片爱心状肥厚叶子的情人盆栽便一下子容光焕发起来。   “弗雷拉好厉害!”丽姬开心地捧过情人盆栽,“今晚,就是今晚!今晚的狂欢夜我就要把它送出去!”   “啊糟糕我的爱心围巾……”   “我的闹钟也还没有做好!”   “学姐请帮我配置一管亮肤水!”   “说到这个,”丽姬朝弗雷拉挤挤眼,“五年一度的狂欢夜,你难道不打算送点儿什么吗?比如说——给夏迩教授的?”   “哦哦——”   “学姐肯定自己偷偷在宿舍做好了啦——”   “弗雷拉没有偷偷做啾。”壶豚难得挺身作证。   屋子里正闹得一团乱,木门再次被推开:“弗雷拉?你怎么还在这儿!”   弗雷拉仿佛看到了知识女神的神降!她表情平常,眼神却虔诚且狂热:“玛丽白亲爱的!”   玛丽白被吓了一大跳,不小心一步踩上了身后亚力克的脚,顺势就跌了下去,于是两人又引起一阵起哄声。   “啧,女人烦死了。”亚力克的耳根有点儿红,他一手一个直接将弗雷拉与玛丽白拽了出来,速度之快,只够弗雷拉朝妹子们道半个别。   壶豚啾啾笑着跟了上去。   “说好的礼服裙!弗雷拉!”玛丽白顾不得调整自己被拉拽的诡异姿势,就这么指着友人的鼻子抱怨了开来:“我辛辛苦苦在蛋饼楼等了你一整天,醒了睡睡了醒的累坏了——好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狂欢夜马上就要开始了亲爱的,而我们还没有合身的礼服裙!”   “我道歉,”弗雷拉也任由着亚力克扯着她的后领子,脚跟拉划着地面,“不过放心,放心,说好的礼服裙应该已经乖乖地蹲在火与金了。”   “……你们准备让我拖着走多久?”亚力克黑着一张脸,双手好不留情地一放。   两人都反应极快地站稳了脚跟。   弗雷拉惊讶道:“明明是你主动的呀。”   玛丽白责怪道:“我们三个明明是这么的天造地设,你为什么就变心了?”   亚力克:“……”   他迎着周围来回学生们或探究或惊恐或鄙夷的眼神,突然有种人生苦短的奇妙顿悟感。   三人和一只壶豚熟门熟路地乘着升降梯来到第二阶面,来到了火与金后台。   “弗雷拉小姐。”一名正搬着高高一叠箱子的侍者看到弗雷拉,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库尔。”弗雷拉帮他扶了一把摇摇欲坠的箱子,“舒缓剂的效果怎么样?膝盖还酸么?”   “好多了。”库尔感谢的表情很真诚,“平时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有下雨天难受一阵子。多亏了小姐!”   “不,一点小事而已千万别这么说。”   “对了,今天下午您有包裹到。都已经放去您的房间了。”   “啊,那真是太谢谢了。”   拐上那个隐蔽且老旧的楼梯后,玛丽白戏谑地戳了戳弗雷拉的后腰:“不错哟,名气看涨。”   弗雷拉腼腆道:“没什么,比你好上几倍而已,这不值得炫耀。”   “……”玛丽白撇着嘴:“她越来越讨厌了,是不是亚力克?”   被点到名字的人不以为然地搓搓鼻尖:“也不看看整天和哪个变态教授混在一起……”   弗雷拉猛地回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两人,笑得温和又良善:“不想要学分了,嗯?”   又赢了一局的弗雷拉施施然转过身,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耳廓上真理的路引,觉得狐假虎威的感觉棒极了。   ————————————————————————————————————   先和丁奇夫妇打了声招呼,弗雷拉推开她已经无比熟悉的狭小工作间。她在火与金的兼职依旧主要是以鉴定为主,与贡戈里祖孙合作的炼金相关全部在潘多拉学院的炼金实验室完成,因此她拒绝了几次给她转移工作室的提议——她觉得这件屋子挺好,它实在是太小了,小得除了一套桌椅之外几乎装不下再多的东西,这无形中为她减少了大半工作量。   眼下,这间狭小的屋子被一个大包裹塞得满满当当。   “让开,让开,别堵着门。”弗雷拉将两人赶开,废了大力气才将那个软趴趴却有些沉的巨大包裹拖了出来。   “……说好的礼服呢?”玛丽白有些惊惧地望着这个看起来脏兮兮绿油油的包裹。   “在这儿。”弗雷拉好笑地望了玛丽白一眼,“怎么,看不上?一会儿可别抢着要。”   弗雷拉摸出平时惯用的磨骨刀,三下两下剪开了包袱皮。   “这个,这个,唔,还有这个,都是你的。”弗雷拉仔细比对着标签,挑拣了三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裹丢给玛丽白,“亚力克,因为你说你已经有礼服了,就帮你要了几付纽扣和领结——你应该不穿长袍出席吧?”   亚力克弟弟手忙脚乱地接住接二连三朝他飞来的不明物件,还没拿稳,就被旁边一姑娘尖叫着扯过了手臂,包裹们终究沿着它们宿命的轨迹掉到了地上。   “天哪,天哪!”玛丽白夸张地抖动着手上拆了一半、连着衣架子的深红色礼服裙,“亚力克你瞧!噢我简直对它一见钟情——弗雷拉我赞美你!”   那件礼服裙子确实漂亮,是那种用不着上身,就能从款式设计上大放光芒的漂亮。三分处的斜领子巧妙地用螺旋结与彩色尾羽编出了一个柔软却俏皮的弧度,无袖,接合处只是利落而简洁地做了个重纹,腰间两侧却有技巧地扯了些褶皱出来,斜斜地偏去一边,与中等长度的裙摆密合得天衣无缝。裙摆的蕾丝并不多,却层层精致,显然从花式、长短到布料的选择都是经过详细考究的。   “这就是你上次把我全身上下摸了个遍的结果吧?是吧是吧?噢我一眼过去就知道它一定很合身!”玛丽白似乎是觉得自己刚才抖得太狠了,这会儿她一脸心痛地抚着那件裙子——弗雷拉觉得友人从没有这么温柔过。   “还有两件。你只说过想要深红的和天空蓝的,第三件是什么颜色的我也不知道。”弗雷拉提醒道。   玛丽白欢呼雀跃地拆包裹去了。第三件是银灰衬白色底的,又让玛丽白激动了一会儿。   “弗雷拉你太神奇了,你是从哪儿认识的这么出色的裁缝师——”玛丽白说到一半,突然抬起头来。   弗雷拉一脸骄傲。   “是薇西妹妹!”玛丽白顿悟,“对,一定是她。真令人吃惊……三年来她怎么样?”   “很不错。”弗雷拉自豪极了,“她现在可是火与金在贵妇圈子里的小招牌。”   玛丽白嫉妒地扒拉着大包裹里剩下的五套礼服裙:“特殊待遇什么的最讨厌了。”   弗雷拉不理她,又从角落处挑拣了一只绒布包的小袋子,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只嫩黄色、镶着暗茶色发晶石的小领结:“阿壶,来试试看这个。”   “我要那边那个宝石更大一点儿的,啾。”   赶走了亚力克弟弟,并拜托他带走了那个巨大的礼服包裹,两人直接在火与金换好了礼服裙。所幸浮空城流行的风格一直就比较趋近异族的开放,除了真正上了年纪的贵妇人,很少会有人选择拖地的长裙。玛丽白直接选择了那套让她一见钟情的深红色小礼服,而弗雷拉在丁奇夫妇的建议下,选择了一款米白色的抹胸小短裙:前边刚刚过大腿一半,显得下丨身尤其修长;而后边却别出心裁地延展了过膝的编织花样下摆,从后背直接延伸往下,看着十分有质感,走起来却轻得能一颠一颠着飘。   薇莎米亚贴心地给每一套礼服裙都配上了做工不太复杂却显得十分精巧的小鞋子,省了两人额外搭配的力气。   另外,在丁奇夫人的指点下,丁奇先生为两人盘起了式样简单却别致的头型。那灵巧而娴熟的手法让弗雷拉大吃一惊。   “也不想想看,我给我家老婆子盘了多少年头发了。”丁奇先生骄傲地大笑着,手里不停比划着,“她头发最长的时候有这么长——足足这么长!”   弗雷拉的头发全部被高高梳起,交叉了几股在脑后盘成一个髻,挂了一串碎钻上去,还故意俏皮地扯出了弯弯曲曲的几缕;玛丽白的头发则被规矩地梳到了左侧,用大颗大颗的珍珠紧紧箍住了,配着她的红裙子显得贵气而又不失朝气。就连壶豚,都在丁奇太太的咆哮声中被迫梳了梳已经长得很漂亮的翎毛。   简单地戴了几个首饰,丁奇夫人满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去争夺狂欢夜女王的宝座吧,姑娘们!”   作者有话要说:时间跳跃什么的最美好了w表示二姑娘已经二十二岁了!长成了!可以开始吃了哟城主大人!(揍   Part.2<月夜苏生的英灵>   Part.2   三人在潘多拉学院的西门汇合,共同前往真理的殿堂。   进场的时候,两人一左一右地挽着亚力克的手臂——这着实为亚力克惹来了不少考量与敌视的目光。   真理的殿堂今天被布置成了一个绝对奢华的会场。正中央是光影变幻却不会让人感到眩晕的舞池,现在已经有不少学生在里面一展身手了。舞池的右上站立着塞壬歌姬和她的乐队们。不少学生模样的侍者穿得规规矩矩,在各种大小裙摆中优雅地递送着手中装满格式饮料的托盘。殿堂的西侧被摆上了两张巨大的长条型会议桌和一个精巧的传送带,上面摆满了弗雷拉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美食——她粗粗看了一眼,至少有一半以上的料理她完全叫不出名字。   毫无疑问,牧马姑娘抱着壶豚,以令人惊叹的闪避技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全部打算朝她邀舞的先生们,径直走向了西侧的餐桌。   然而现实又一次粗鲁地挡在了牧马姑娘身前。   “时间差不多了。”全场灯光骤暗,管事先生出现在了二楼高台。今天他穿了一件暗蓝色的燕尾礼服,斜斜地戴着一个黑白纹的方帽子,两撇小胡子也奇异地变成了金黄色。   他依旧以他平板,却莫名充满煽动力的声音道:“久等的诸位,可以开始尽情地狂欢了!不过传统的规则还是要遵守——有情,教授们的开场舞!”   管事先生话音未落,玛尔多卡校长便身着缀满亮片的绛紫红色礼服长袍,大笑着跳进了舞池。不等自己站稳,他便左右开弓将人群中的芬里尔女士和高台上的管事先生统统拉了过来,跳起了滑稽的三人面条舞。   弗雷拉扭脸。他们真是幸福快乐的一家。   塞壬乐队奏起了相对欢快的舞乐。教授们纷纷邀请了自己的舞伴滑入舞池,而学生们也按照惯例,表达了自己出色的礼节与尊师道义,纷纷围在舞池周围为教授们或击掌或欢呼,胆子大的甚至主动加入,与教授们共舞起来。   弗雷拉自然也乖乖地回到舞池边。渐渐地,她觉得没在第一时间品尝到美食似乎也不是那么遗憾的事情了,这儿的气氛令人愉悦,舞池中的人们跳着完全不一样的舞步,看起来却无比和谐。她干脆站定,与壶豚啾啾地讨论起谁跳得更好一些,谁老是踩着舞伴的脚。   “噢天哪斯普兰多教授!”   “夏迩教授!噢亲爱的我简直不行了……”   “……”弗雷拉顺着众姑娘的尖叫声望去,果然是姗姗来迟的斗篷三人组。噢,对,他们今天谁都没有继续穿着斗篷。菲奥出人意料地穿了一身看上去很正经的银灰色软甲式礼服,随意乱翘的一头银发也稍微规矩些地打理了一番;斯普兰多的装束依旧延续了他彬彬有礼的一贯形象,那套衣服的裁剪也相当有技巧,看着有些异族的感觉。   而夏迩城主大人,则穿了一身黑色的宫廷礼服。   “真骚。啾。”壶豚嘟囔着。   看起来雍容极了的外翻宽领衬得他颈间的弧度愈发完美起来,黑色外衫与白色内衬的简单搭配,加上悬挂在胸前的神秘符号挂饰,穿在夏迩身上显出了毫无疑义的贵气。   他黑色的长发微微拢在后面,向着舞池走来。一瞬间,弗雷拉觉得周围狂欢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只余下他那双高筒靴踏在地上的脚步声。   弗雷拉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角,撇着嘴移开了视线。   突然,她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哟,弗雷拉。今天可真惊艳。”   菲奥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后,正上上下下打量着她。   弗雷拉心里有一百双白眼同时翻了上去,但表面上还是矜持地行了个礼,正要开口:“谢……”   “夏迩教授!喂——不来请弗雷拉跳个舞么!”   “=口=!”   吼了一声便迅速溜号的菲奥已经隐没在茫茫人海中了。   这三年,时常有人拿夏迩与弗雷拉开玩笑。原因很简单——夏迩特别允许了弗雷拉反复修读他的魔法实战演绎课。   ——其实根本就是强迫修读。弗雷拉抽了抽嘴角,天知道她要完成怎样人神共愤的课后作业!夏迩与角婆婆两人,似乎都急切地期盼着弗雷拉实力的提升。单单应付这两人的“特训”,就几乎花掉了她八成的课余时间。   不过这样的机会对弗雷拉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除了那些同样应运而生的奇怪传言。   弗雷拉冷笑着,讥讽而又怜悯地看着周围配合着开始起哄的学生们。   哈,坏脾气的城主大人要是能顺了你们的意……   “=口=!”弗雷拉木然地看着那人调转了脚步朝自己这边走来。   喂,不,不是吧!   他朝她行了个礼,伸出依旧缀满了锁链与红宝石挂坠的右手:“来一曲么,美丽的小姐?”   他抬眼,让她看到了自己有些恶质的微笑。   晕乎乎滑进舞池好一会儿,弗雷拉才想起来要寻找刚才被眼前这人弹飞的可怜壶豚。   “壶豚在玛丽白那儿。”夏迩配合地答道。   弗雷拉笑得乖顺而充满感激:“真是多谢教授……!”   腰间的力道猛然加大,夏迩一个恰到好处的侧身,两人下丨身紧贴,弗雷拉的鼻尖毫不客气地撞上了夏迩的肩膀。   只是瞬息之间,夏迩一个递送,弗雷拉便旋转着向外滑了三个圈儿,又被她的舞伴极为默契地搂住腰身带回了怀里。   这一系列的舞步确实出彩。不明真相的学生们纷纷鼓掌叫好。   “果子草什么的你真的不要了?果子草方糖,果子草派,果子草甜汤……”弗雷拉眨着水蒙蒙的眼睛,恶狠狠地望着她的舞伴。   “你呢?学分呢?”弗雷拉脑中传来这样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   “……”弗雷拉认清了。身为普通弱质学生的她,在潘多拉学院,在浮空城,就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而在围观者的眼中,则是“穿着米白色小礼服的漂亮姑娘正盈盈地望着她崇拜爱慕的教授,教授宠溺回望”的美好场景。   ——————————————————————————————————————   狂欢夜的项目远不止舞会与晚宴两个。无下限的互动游戏,不把礼服当金币的果酱大乱斗,经常在人群中制造出大混乱的地面滚动,还有许多专门给先生们准备的、使他们有机会在淑女们面前一展身手的舞台,例如棒棒决斗场(以各种手段弄断对方手中的糖棒)、我湿她不湿(挡住一切朝着女士们飞去的水球)以及能够展现心意的自由调酒台,都让整个殿堂的气氛一浪高过一浪。   弗雷拉吃饱喝足,正找了一个月光能够透进来的隔窗,对着月光晒肚子。   “弗雷拉,浮空城的混蛋们坏透了啾!居然,啾,居然直接把我送回了蛋饼楼!”壶豚的声音凄凄切切地在弗雷拉脑海中响起。   四年前,壶豚在翼龙王那儿吃了大量的空间碎片后,足足沉睡了小半年。沉睡状态的壶豚一天比一天庞大起来,直让两个姑娘看得目瞪口呆,从此坚信了“吃饱就睡是好身材的大杀器”这一真理。   壶豚醒来后,除了自带空间又扩大了一个包裹、并且能够向弗雷拉开放完全空间使用权之外,它还获得了和弗雷拉灵魂沟通的技能。刚开始弗雷拉还心惊胆战地上下检查壶豚有没有哪儿虚弱了——毕竟夏迩每次使用灵魂沟通都挺不容易的样子。一段时间过后壶豚照样能睡能撒欢,弗雷拉才真正放心,只能把这归结为契约兽的特权。   这会儿,壶豚正喋喋不休地向契约伙伴哭诉着菲奥将它打了个死结的暴行。弗雷拉几乎能隔空感觉到它具现化的怨念。   “弗雷拉。”夏迩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泛着浓郁的深蓝色、却闪着点点星光的鸡尾酒,和一个带着一张小信笺的金属盒子,“这是斯普兰多的礼物。”他指了指小盒子。   弗雷拉谢过,有些好奇地拆开那封信笺:“一共四点九盎司的钮拉大海葵提取液,请笑纳。斯普兰多。”   弗雷拉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   英灵苏生所需的炼金材料其实并不太多,加上大炼金仪式不可或缺的龙血、龙甲粉等等,才总共不到十五种,但获取的难度都相当大。四年下来,在友人们的帮助下,弗雷拉集齐了绝大部分的材料,只缺少钮拉大海葵的提取液了!   一见阳光就迅速枯萎的特性,使得钮拉大海葵只能长在几千米深的海底。钮拉大海葵本身十分稀有,而它只有沐浴在塞壬的歌声下足足一年,才有能产生少量的汁液。这份材料让弗雷拉苦恼得抓掉了好几把头发。   现在,它就这么摆在了弗雷拉的面前。   弗雷拉甚至顾不上再次道谢,转身就走。   五年……前后五年了!   她的手臂被有礼而有力地拉住了。   “修伊索克斯可不会那么听话地把血液和指甲送给你。”夏迩挑着眉道。   “……”弗雷拉突然想到一件事。她低下头仔细地看了看被捏在手中、有点儿汗湿的信笺,这似曾相识的漂亮花体字——   果子草园主?夏兰德?常年外出帮忙照顾什么的?!这么些年下来,她已经练就了一身就算睡着也能精准制作果子草糖块儿的丢脸事情她会说吗!   阿壶说得对,这帮家伙简直坏透了。   弗雷拉闷闷地瞥了夏迩一眼。   两人走出了狂欢的会场,夏迩带着没有穿上飞行斗篷的弗雷拉直接去了城主府。   这并不是弗雷拉第一次来到城主府。两年前,引起兽潮小雷龙修伊索克斯在大量翼龙骨骸的催长作用下已经有铁甲巨犀大小,却不免出现了各种奇怪的毛病,例如翅膀奇痒、声带停止发育、指甲长蜕速度过快等等。夏迩过来请了角婆婆去,角婆婆却只是懒懒地将嗷嗷叫的小雷龙翻了几□,便一脸兴味索然地挥了挥手,把这个苦差事全权交给了她的弟子。   于是弗雷拉满头大汗地接过了照顾坏脾气雷龙宝宝的任务。   这直接导致了雷龙宝宝对她的仇恨值指数样飙升。她若是两手空空着进去还算好,小雷龙只会一脸戒备地瞪着她;她要是手上端了什么东西——哪怕是壶豚——都会招来年幼的万兽之王的抓挠撕咬拳打脚踢。   ……弗雷拉觉得自己还是该庆幸的,小雷龙心智已开,不高兴归不高兴,终究不会对她噼噼啪啪轰闪电或丢出龙语魔法,这使她小命堪保。   两人推开门时,小雷龙正抱着一只软布做的五彩雉鸡玩偶甜甜地睡着。感受到的是熟悉的气息,因此它并没有惊醒,只是不太开心地用尾巴把玩偶往上搂了搂。   浮空城给了小雷龙极好的住宿待遇。这房间绝对是整个城主府最大、最高、最宽敞的一个。   两人的脚步声在这个足有三层楼高的巨大房间内显得无比突兀。小雷龙终于满腹怨气地掀开了眼皮。   “修伊——喂,修伊,亲爱的,别跑——”弗雷拉眼疾手快地冲上前,在小雷龙嗷嗷飞起来之前牢牢地抱住了它的尾巴。   那条青蓝色的尾巴上长着整齐而富有光泽的细小鳞片,漂亮极了。可是它挣动起来的力道也让人难以消受——据说成年的雷龙一尾的力量足够直接打下浮空城的一座附岛。   “修伊,乖宝贝儿,今天不喝药。噢,也不打针,更不用做药浴。”弗雷拉使出了全身力气拔着幼年兽皇的尾巴。   “她只是想抽你的血。”夏迩补充道。   弗雷拉瞪着夏迩,一边死死地抱住挣扎得愈发激烈的尾巴:“城·主·大·人!”   夏迩看够了,嘴角挂着让人难以察觉的愉悦笑容,一挥手便直接在小雷龙的尾巴上割了一道口子。   “诶……”弗雷拉手忙脚乱地掏出一个小瓶子来接:“修伊,拜托了!你瞧割都割了,白白流掉也是浪费……”   需要的龙血并不多。弗雷拉迅速地接了小半瓶,便掏出清凉的药膏为小雷龙止血:“好了好了,这款的味道你最喜欢了。”   小雷龙:“嗷……咕。”   龙甲粉却不用直接从雷龙宝宝身上取,前一阵子它蜕下了整整一大罐。于是弗雷拉强硬地扭过不太甘愿的雷龙脑袋,在凉凉的鳞片上啾了一个吻,急匆匆地与还委屈着抱着尾巴的雷龙宝宝道了别。   夏迩把弗雷拉送到了潘多拉学院门口。她潦草地对夏迩行了个屈膝礼,便脚步不停地跑去了潘多拉学院的炼金实验室。   ……是的,五年过去,她无法再等,也不需要再等了!   材料虽然不曾集齐,但在这些年中,对那个复杂至极的大炼金阵,她已经重复刻画过上千次,更不必提那源自于上古奥术语,十分艰涩难念的苏生咒文。   弗雷拉随时为下一秒的苏生仪式做着不能再万全的准备。现在,那个“下一秒”终于来了。   她娴熟地将修伊蜕下的指甲磨成了骨粉,并喷上了分化药剂,使骨粉粒粒分明。处理好需要处理的材料后,弗雷拉又仔细地点清了全部所需的材料,再次确认了分量,便把这些都一一包好,连同镜石一起放进了一个硬金属箱子,走出了炼金实验室。   英灵苏生仪式,需要在红月月光的照射之下进行。   “……夏迩?”弗雷拉惊讶地看着还穿着礼服、斜靠在刻着烈阳六头鹰浮雕壁上的城主大人。   “走吧。”   夏迩将弗雷拉带到了他们平常上课的教室,那个由狭窄木梯连接的硕大空中平台。今天的红月接近盈满,柔和的月光透过立柱洒满了整个平台。   弗雷拉朝夏迩道了谢,便径直走向平台的中央。她迅速且并不慌乱地拿出几瓶手指大小的浓缩液,当场开始调配刻画大炼金阵的涂料——这种涂料的附魔期只有短短数分钟,弗雷拉必须在它失去效力之前,将相当不小且复杂至极的大炼金阵完全绘制出来。   这对现在的弗雷拉来说并不困难。她甚至可以在睡梦中准确地说出每一道笔划弯折的角度。   一切都很顺利。她置身于空白的大炼金阵中间,架起了纯银的坩埚,夏迩配合默契地帮助点了火。   那些稀有的材料被以特殊的顺序一样一样加了进去。弗雷拉熟练而谨慎地搅拌着,最后,她割开手腕滴入了自己的血液。   弗雷拉将坩埚提起,利落地翻手倒下。银蓝色、看起来很浓稠的液体便顺着刻画好的大炼金阵向外延展着。在液体完全覆盖阵型的那一刻,弗雷拉将镜石牢牢地摁在了阵型的正中,口中开始吟唱发音艰涩且冗长的咒文。   四周风起!   加急,再加急!   这并不是元素力的波动,而是源自更加古老的、更加强大的……   弗雷拉无可挑剔地念完了最后一个字,利落地撕大腕间的伤口,将留着血的手腕直接摁在了正忽闪着的镜石之上——   “英灵苏生!”   作者有话要说:……卡在这里什么的不是我故意的(掩面〇v〇←看我真挚的双眼   Part.3<欢迎回来,哥哥>   Part.3   以大炼金阵的中心为中心,气息的震动以肉眼能够看得见的强度,一圈一圈地朝外扩散着,却在大炼金阵的边缘诡异地止息。弗雷拉滴血的手腕被紧紧吸附在镜石上,镜石猛然爆出的强光几乎将她的身形吞没。   咚,咚。   沉闷的心跳声仿佛从时间的开端传来。   开始时,这心跳声是微弱且极度缓慢的。可紧接着,心跳声愈发地响亮起来,那频率竟然渐渐与弗雷拉的心跳趋于一致!   一下,又一下!弗雷拉的身体开始颤抖,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来维持身形——这相互伴生的心跳似乎重合上了一个奇异的波长,每一下,每一下都让她觉得胸腔即将被震得粉碎!   镜石不再粘连着她的手腕,反而隐隐出现了一股斥力,将她向外推开。弗雷拉并没有从任何典籍上了解到相关的资料,因此并不敢放松,还是用力将手腕摁着,看着镜石缓慢地吸收着她的血液。   另一种细微的嗡鸣声在渐强。弗雷拉终于坚持不住,被重重地向后弹开,后背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   她却顾不上止血,甚至顾不上朝身后那人说一声谢。因为镜石在弹开她的一瞬间轰然粉碎,有一团淡蓝色的光团诡异地漂浮在空中,不断拉扯变换着,变换着……   直到,凝固为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人形。   “哥哥!”弗雷拉挣开了夏迩环在肩上的手,带着些微的哭腔喊了一声,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整整五年的思念和等待,终于——   “抱歉。”门西勒闪身,并抬手礼貌地摁住了弗雷拉的肩膀。他看着弗雷拉,眉头微皱像是在思索,眼神却是明明白白的淡漠:“你是……那个弗雷拉?”   弗雷拉背后止不住地凉。她慌乱却仔细地打量着兄长的神色,绞了绞苍白的手指:“是弗雷拉,哥哥?”   “抱歉。”门西勒依旧是平板而疏离地道歉,“我并不是你的兄长。”   弗雷拉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方才即将要涌出泪水的眼眶现下干涩无比,令她每一下眨眼都觉得微微的痛。她放轻声,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是我刚才哪里做错了……”   门西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正要开口,却抬眼偏过头去:“斯普兰多,你也在。”   那是一种对着知根知底的好友的、熟稔的口气。   弗雷拉转头,看见不知何时出现的斯普兰多,他的背后和双臂外侧,覆盖着着漂亮至极的、属于塞壬的羽翼。   斯普兰多先是朝弗雷拉点点头,才转向门西勒道:“许久不见,父亲托我向你问好。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夏迩,这儿拜托你了?”   “嗯。”夏迩点头。   门西勒毫不犹豫地朝斯普兰多走去。   “哥哥!”弗雷拉的声音带着点儿惊惶的绝望。   门西勒脚下停了停,终究回了头,最后看了一眼弗雷拉。“英灵苏生,你做得很好。”他的目光在弗雷拉还滴着血的手腕和被血色弄脏的裙摆上停了停,“疗伤要紧。”   门西勒与斯普兰多腾空而起,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弗雷拉觉得腿有些软。她死死盯着一根雕花柱上的纹样,觉得其中每一个启承传合都像是门西勒毫无伪装的、全然陌生且带点不愉的眼神。   “苏生的英灵想要获取最大的力量,通常需要吸尽主持者一半以上的鲜血。”弗雷拉的身后传来了夏迩的声音。   “我曾有幸见过三次英灵苏生。”夏迩的声音不大,却让弗雷拉觉得,全身的血液似乎被这一个个发音渐渐地回了暖,“这是唯一一次,看见镜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主动地弹开主持者。”   这是……真的么。   夏迩一步步走近。弗雷拉感到自己的头发被轻巧地拢了拢,她的后颈有温热的气息拂过,这让她不禁绷紧了身形,有些微抖。   “这才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我甚至准备好了足够的急救药剂。”夏迩拆开已经散乱的发髻,修长的手指穿过弗雷拉微卷的棕色发丝,耐心且温和地梳理着。   弗雷拉放松下来。她感觉自己焦躁到了极点的心情在这一下一下的梳理当中,慢慢恢复了宁静。   按照原先的式样仔细地交叉编织,最后,夏迩将整个手掌贴上了眼前雪白的、弧度漂亮的后颈,意味不明地停了停,直到感觉到掌下皮肤的紧绷,才向上抚过并将发辫高高挽起。   他暗金色的眸子低低垂着,眼色微深。   “我对治疗并不在行,手腕的伤口你得自己处理。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不错的休息室,你看起来挺需要来一杯红茶。”夏迩为弗雷拉挂上了纤细的发链,“再加点儿蜂蜜怎么样?”   ————————————————————————————————————————   在弗雷拉确实完全平静了心绪之后,夏迩收走了裂纹晶祖母绿茶壶下的火,带着弗雷拉来到了第一阶面。鳞次栉比、风格各异的楼房整齐而密集地默然站立着,在天幕之下有一种静谧的温馨。   “这里。”夏迩环着弗雷拉,在一个巨大的湖边落下。带着咸味儿的夜风使弗雷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咸的?”弗雷拉俯身沾了沾湖水。   “这一圈是塞壬的居所,因此专为他们设立了一个小型的转移阵,母阵被放置在了几千米的深海。”夏迩解释道,“斯普兰多在这儿也有个小居所。他也能顺带帮忙管理赏金猎人与佣兵。”   弗雷拉不语。她对那个始终温和如智者的……塞壬,依旧有着不小的疙瘩。   “走吧。”夏迩推着她的肩膀走向一个在门栏上放置了一瓣巨大扇贝的屋子,熟稔地拽了拽卡在门板正中间的半截鱼尾。   门很快打开了。斯普兰多已经收起了翅膀,变回了原先的模样。他冲两人笑笑:“等你们很久了。”   斯普兰多看向弗雷拉,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是极浅的青色:“你们需要一场深入的交谈——是的,这不单是你,也是门西勒的愿望。”   弗雷拉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面无表情。   半晌,她藏在裙摆中的手紧了紧。   弗雷拉垂下眼,大块的阴影遮去了她的脸色。她点了点头,声音平静:“谢谢。”   斯普兰多也不在意,依旧笑着将她让进门,他则与夏迩一道出去了。   弗雷拉直挺挺的脊背抵在门板上,让她觉得有一种恼人的微痛感。她在并不宽敞的门厅中深深呼吸了几个来回,又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才高昂起了脖子,迈着已经学得足够优雅的步伐走了进去。   门西勒坐在桌边的卷背高脚椅子上。他看到弗雷拉进来,便放下了手中造型神秘的长筒翘柄辈子。   弗雷拉余光瞟过——那应该是塞壬的东西吧?使用得如此熟练,哥哥你……   门西勒一直没有开口。弗雷拉倒也习惯,自己寻了一只同样的高脚椅子拖了过来,坐在了门西勒的对面。   这一开场的气氛真是不太好。弗雷拉撇撇嘴,拿过桌上的一个胖头鱼小挂件摆弄着,半晌,终于开口道:“那么,该怎么称呼你呢,英灵先生?”   她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快点儿,有礼点儿。   “……门西勒就是我的名字。”   “好,那么,门西勒。”弗雷拉接得很快,“你是,嗯,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是失去了苏生前的记忆么?”   门西勒眼中闪过一丝嘲讽:“不。我被强迫抹去记忆,是在大约二十六年前。”   纵然极力控制,弗雷拉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应该问我。”门西勒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浓。   弗雷拉彻底破功。她的脑子又回复成了一团乱麻的状况:“可是,我们明明是父亲他捡回来的……”   “你也明明和寻常人类一样,一样长大的!”   “虽然你最后变化了,阿壶说你长出了巨大的爪,可你一直都和我一样是个异人——”   “这点没错。”门西勒打断她的话,“我是龙人混血。”   弗雷拉有些颓丧地垂下了肩膀。她知道他们现在的对话简直就是毫无进展,这样下去只会彻底搞砸这次期盼了五年的会面,可是她当真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   沉默仿佛凝成了结实的砖块,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里卖力地挤压着她。   “你……学得不错。”门西勒突兀地开口。   “?”弗雷拉诧异地望向这个有些陌生的兄长,似乎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苦恼?   “炼金。”门西勒面无表情地说着,弗雷拉却眼尖地看到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动了动,“魔脉那种东西无所谓,学到了的技能才真正是你自己的。”   “……啊。”弗雷拉有种奇怪的想笑的感觉。   啊啊,被兄长念叨的那些日子。   两人都没有再接话的意思,于是沉默又开始蔓延。   但这回,周遭的空气明显欢快舒适了许多。   “英灵厌恶被愚弄。”门西勒再次开口,这回,他认真地望着眼前拔高了身形,变得漂亮了,也强大了许多的姑娘,“英灵是被剥离出时间长河的存在。我们是极度主观的旁观者,在人类身上、随着时间行走而发生的事情,对英灵而言并不存在意义。”   弗雷拉垂下眼,难免有些怅然。不过最初的恐慌与焦躁却是没有了。   虽然门西勒这么说了,但弗雷拉还是啰啰嗦嗦地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挺详细地向兄长大人汇报了一遍。“……我一直有和薇西,有和家里通信。大家都很好,丁克最近也在抽苗,听父亲说已经长得挺高了,就是犬牙被他调皮摔断了,说话总是漏风。”   反正按照门西勒的性子,再怎么不耐烦也会板着一张脸等她说完的。   果然,弗雷拉说得口干舌燥,最后随便拿起桌上一只奇怪的瓶子,双手胡乱抓着便将其中的饮料往嘴里倒。   “呼。”弗雷拉舔舔嘴唇,觉得自己应该告辞了。她认真地叮嘱着兄长:“不要太轻信斯普兰多了。我越看他越不像好人。”   门西勒的眉头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我与他认识了两百五十多年。”   “……”   突然发现周围活动着许多祖宗级人物的弗雷拉表示压力很大。   于是弗雷拉同之前一样,向兄长大人规规矩矩地道了晚安。   当她即将迈出客厅时,后方的门西勒开口道:“我并不后悔。”   “嗯?”   “……在祖玛要塞那会儿。”   弗雷拉笑了。   这就对了。弗雷拉觉得自己还是开心比较多。   哥哥就算突然长成了祖爷爷的岁数,也还是哥哥!   ……活着,存在着,那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嘿,她可从来不惧怕兄长大人恶劣的态度和天生冷暴力的一张脸!   刺鸟,哥哥已经回来了哟。你不来见见他么,他现在好像比较能说些长句子了。   弗雷拉觉得有些闷。她停住了脚步,站在湖边,小口小口地急促呼吸着微咸而湿润的空气。   不急。一步一步来,她终究会把那些令人不快的阴谋和诡计一个一个地拉拔出来,让它们翻滚嚎叫着,然后灰飞烟灭。   弗雷拉恶质地想着,轻松地迈开了脚步。她已经看到了正向这里走来的夏迩,她想她需要好好地对他道个谢。   ——————————————————————————————————————   第二天。   “什么?”弗雷拉大惊,“教学改革?”   “是的。”玛丽白看上去相当期待,“玛尔多卡校长说,他调了个研,发现历练比坐在教室里打瞌睡要有用得多。于是我们的最后一学年将会完完全全在大陆上度过。”   “旅行啾,旅行啾!”壶豚开心地在弗雷拉的头发上爬来爬去,几次差点儿害得弗雷拉扭了脖子。   “搞搞清楚你现在有多重!”弗雷拉坚定地将壶豚扯了下来,毫不怜惜地绑在了床头柱子上,喃喃道:“我一直低估了校长先生的不靠谱程度么?”   ……噢,还有梦魇城主的!   作者有话要说:(顶锅盖先其实在大纲里,门西勒经由正规的英灵苏生完全捡回了他漫长生命的记忆,再加上被未知阴谋愚弄的怒气,按照他的性格,应该与二姑娘彻底分道扬镳的。这也在和基友的讨论中屡次恶狠狠(?)地提到过。(顶大锅盖但最终还是没舍得,摊手,为此改大纲改得蛋疼菊紧,不过一想到城主大人是损失最严重的那个(他失去了趁虚而入借安慰之名【哔哔——】的机会),我就又欢乐了起来XDD二姑娘又要出发了。这是最上蹿下跳(?)的一场旅行吧敬请期待!w(脖子还漂亮吗城主大人!XD   Part.4<与角婆婆的饯别>   Part.4   很快,一波又一波的注意事项和学校统一派发的外伤药剂等冒险必需品,被已经长得大一些了的陆行鸟金币送到了门口。弗雷拉拍了拍金币的嘴巴,给它额外多倒了几颗苞谷,从它的脖子上卸下两个鼓鼓囊囊的包裹。   “喏。”弗雷拉将其中一个抛给了玛丽白。   拆开包裹,各式各样的药剂和毒剂,在不显眼的地方都刻了一个小小的眼珠子标签——这是贡戈里爷爷的作品;万用绳索,塞壬声波球,高地供氧口罩,极地驱寒药膏以及好几种负面效果不同的爆弹,这些都是弗雷拉的发明。   自己做出的作品能够得到学院如此高级别的承认,又从另一方面看到了炼金一脉是真的在渐渐复苏,弗雷拉很开心。但这次的外派,总让她觉得有种莫名的仓促感。   一波一波送来的物资反而更让她觉得不安。这种密实保护的态度,哪里是潘多拉学院的风格!   “……”   弗雷拉看着兴高采烈整理着行装的玛丽白,终究只是叹了一口气。   她不愿意在这个关头拂了好友的兴致。她知道,玛丽白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够久了。   杜兰失踪了,在一年多之前。   那时,杜兰已经以相当不错的成绩从潘多拉学院毕业,并加入了玛丽白父亲的赏金猎人队。虽然可怜的赏金猎人们依然要轮班种树,但浮空城已经极大地照顾到了他们快要生锈的兵器,给他们分发了不少有意思的外派任务。   而杜兰,就是在一次派往帝都的任务中失踪的。毫无先兆,毫无线索。   若不是浮空城的战斗外派人员全都要在丁奇先生那里制作魂力血晶,而杜兰的血晶一直完完整整的,玛丽白就可以准备哭灵了。   这次的大规模历练,弗雷拉、玛丽白与亚力克自行组成了一队。三人都是同届生中的精英,玛丽白的战力或许稍微弱了些,但她十分了解魔兽的习性,又具备了神奇的危机预知直觉,倒是常常能够起到一些令人惊喜的作用。   “我们三个都是远程。”玛丽白愉快地将打包好的东西全部放入了她新买的储纳戒指中,又从床头柜处夜枭雕塑的利爪上取下了一只歪歪扭扭的编织物,“等我们找到了杜兰,我们的小队就完美了。”   这些年一直在客串近战职业的弗雷拉表示期待真·近战的回归。   “那个锋锐剑穗,你还是全拆了重做一个比较好。其中的双头雕翅筋被你扭得过细了,锋锐效果会大打折扣的。”弗雷拉抱过壶豚顺毛儿,友情提醒道。   “啊啊。”玛丽白抓了抓头发,“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时间来不及了不是么!”   这是玛丽白做给杜兰的。   “怎么会?”弗雷拉惊讶,“我们后天才出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他呢。”   “万一后天一出发就找到了呢?”玛丽白忧心忡忡又笨手笨脚地开始了编织。   弗雷拉叹了口气,又想起亚力克看着玛丽白时的小眼神儿。   诶,各人有各命。   剩余的时间里,弗雷拉先是处理了“为了爱人”炼金社团的事情,去丁奇夫妇那儿暂时辞了职,与暂住在教师公寓的门西勒打了声招呼,最后她跑去了角婆婆的炼金实验室。   几年下来,角婆婆明显健康多了。她的背虽然还有些佝偻,但至少看着是个挺有精神的老太太。角婆婆的头发苍白且有些稀少,因此她总是能够很轻易地将全部头发盘成一个小小的髻,愈发显得干练起来。   弗雷拉推开门,便看见那绑了一圈儿小蝙蝠的发髻正颤颤巍巍地试图攀上一架单手梯。   “角婆婆!”弗雷拉急急上前将导师拉了下来,自己三下两下蹿上了梯子:“您要拿什么?”   导师的身体一点儿都不好,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差上一些——这也是弗雷拉后来才发现的。她回想起来,觉得这样的角婆婆居然能在佐罗亲王的地牢中呆上一百年,简直就是个奇迹。   角婆婆也不客气,眯起她凸出的、巨大的、像猫一般的眼睛,指使着弗雷拉在泛着一股怪味儿的高柜上翻找着材料。   角婆婆显然正在实验中。弗雷拉也不打断她,反而动作熟练地在一旁打着下手。等角婆婆将一根火球兔的大腿骨放进噼啪炸响的坩埚中、沸腾的液体在瞬间变得死寂之后,弗雷拉才一边帮忙着将药液收起来,一边开口道:“角婆婆,我又要出发了。”   “我知道。”角婆婆瞥了弗雷拉一眼,“听说是去帝都,找一个倒霉催的小子。”   “啊。”弗雷拉不得不解释道,“和杜兰学长猫腻了的是玛丽白,那个黄色头发的姑娘。”   角婆婆:“那头梦魇也不是什么好鸟。”   “……”   “我们没……”弗雷拉扶额,决定换个话题,“我前些天看您的实验笔记,觉得您可能会用到一些材料。我从火与金那儿弄到了一些,带回来我才发现门边那几个柜子不太够装,我就顺带整了一下。”   弗雷拉从长舌蜥壁挂的舌头上取下一个硕大的硬纸本,翻到相应的页数递给角婆婆:“整完之后许多东西都被我挪了地方。我干脆就将这些材料都归类登记了起来,您可以看看。”   角婆婆没有接,只是盯着弗雷拉问:“上次给你的那五本炼金笔记,蓝色封皮的,都看完了?”   “看完了。”弗雷拉从善如流地从壶豚空间里找出一本小笔记,“这是我的一点儿总结,您看看对不对。”又掏出几个古里古怪的小玩意儿,“我还做了几个模型。这儿的元素力转换总有些迟滞感……”   所以说,弗雷拉能成为各种教授们最喜爱的学生,是有实实在在的理由的。   检查完了功课,角婆婆又甩给弗雷拉五本笔记:“接着看。”   接触得越久,弗雷拉对自己的炼金导师就越是崇拜。在弗雷拉眼中,角婆婆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炼金宝典。角婆婆丢给弗雷拉的笔记,全是她自己写出的。然而笔记中神奇地贯穿了许多知名不知名的派系理论,并集合了各种偏而巧的炼金门道,甚至有对有错。角婆婆从来就是这样,她从不给弗雷拉任何思维的定式,只是恰如其分地进行一些常识性的正统指导,让弗雷拉自行将这些所谓的流派渐渐融合。   弗雷拉谢过导师,就要告别离开,却被角婆婆叫住了。   角婆婆放下了手中的炼金工具,示意弗雷拉在角落的一张树桩样式的小圆桌那儿坐下。   “你的眼睛,现在能有几颗星了?”   “还是两颗。”弗雷拉老实答道。   这些年,弗雷拉的天眼也在缓慢却真实地进步着。   那是一次赌注不小的竞技赛,关系到一堆金币的归属,而那些金币至少足够换回两大袋中级炼金材料。那时,弗雷拉的对手是一名高年级的法师,还是一名家境相当富裕的法师。她几乎被层出不穷的攻击类卷轴和总也打不破的元素力结界逼到了绝境。   一道风刃从她的前额切过,血液争先恐后地往外冒,很快就流进了眼睛中。不知为何,在血红的视线中,弗雷拉的斗志和倔强被完全激发,然后,她在一种神奇的状态下看到了元素力结界的流动方式和相应的弱点。   顽固的元素力结界终于崩坏,弗雷拉赢了。   在疗伤时,玛丽白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惊叫道:“弗雷拉,你的眼睛里有两颗星!”   这动作显然惊动了角婆婆和夏迩菲奥一行人。在反复的、令弗雷拉暴躁得想掀桌的各种试验型打斗中,众人确定:在透视常态的物体时,天眼中会有一个小光斑闪烁;在分析元素时,天眼中则会出现两个小光斑。   它们出现在弗雷拉深蓝色的瞳孔中,就像是天幕中的星辰。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天眼要被成为星辰之光了。”玛丽白感叹。   然而又一年多过去,三颗星的状况却始终没有出现。弗雷拉倒是不急,她觉得在摸清这些光斑出现的规律和契机之前,冒进不如谨行。   如今,角婆婆坐在小圆桌边上,紧紧地、仿佛要吃人一般盯着弗雷拉的眼睛。她昏黄的眼睛中闪过极其复杂而矛盾的神色,她颈间因苍老而丑陋暴突的经脉不安分地跳动着。她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终于,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黑晶石的小瓶子。弗雷拉看着它顺滑而温润的表面,知道这是角婆婆摩挲了很长时间的结果。   “带着。”角婆婆的声音比平时更嘶哑难听了,“觉得快要死掉的时候喝下。”   弗雷拉正要接过,却见角婆婆闪电般地收回了手。   “角婆婆?”   角婆婆的两腮和嘴唇剧烈地抖动着,最终,她还是将黑色的瓶子递了出去。   “它或许能够让你变得更强,或许能够让你死得更加透彻些。”角婆婆细细地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学生,轻声说,“我会为你祈祷——虽然我并不信奉任何神明。”   “远离一切与异人团相关的事物。”破天荒地亲自将弗雷拉送到了门口,角婆婆最后忠告了一句。   弗雷拉答应了。   ————————————————————————————————————   这一次潘多拉学院的历练规模覆盖了除开新生之外的所有学生,因此这段时间里,浮空城的大传送阵总是十分的忙碌,一批又一批的学生战战兢兢地踩上了那个元素波动力极强的平台,忐忑地等待着生命中第一次空间传送。   送行的人几乎没有。这也是浮空城的行事特色——从不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家长里短上。   这天,出发的名单轮到了弗雷拉这儿。她特地起了个大早,将所有必需品重新仔细地清点了一遍。叫醒玛丽白后,弗雷拉想着去走廊上晒晒太阳,却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被金币正欲敲门的嘴巴一口啄到了脑门儿上。   “……”   “……嘎。”   弗雷拉与金币泪汪汪地对视着。   弗雷拉从金币那儿得到了一个还热乎乎的小软包。她将软包拆开,里面被细心地包裹了一层锡纸,喷香的味道已经漫溢了出来。   “哇哇哇——什么这么香!”头发乱糟糟的玛丽白从盥洗室探出了脑袋,使劲儿地嗅着。   “喏。”弗雷拉笑着,分给友人一串烤小鱼。   弗雷拉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她一边来回揉搓着赖床的壶豚,一边琢磨着要怎么样给薇莎米亚一个大大的惊喜。   作者有话要说:数目递增的光斑什么的总会让我想到七龙珠Orz 快集齐七种眼睛去拯救世界吧牧马姑娘w又要去帝都了这真是个是非之地(还不都是你 ☆、Part.5<铂金家的新女奴>   Part.5      他们的目标是帝都,确切说是帝都的光明神殿,因为那是杜兰最后出现的地方。      弗雷拉戴着一副样式挺不错的黑色防风镜,率先出现在那个破旧的、灰扑扑的小巷子,在确认脚下踏着的是坚实的大地后,她摁了摁有些晕眩的脑袋,招呼壶豚从它自己的空间里爬出来。      很快,玛丽白与亚力克也到了。这回是亚力克带路——有一个据说是他舅父的人类在帝都做着还算不错的生意,前些年用钱买了个男爵的头衔。于是亚力克负责做东,提供给友人们一个免费而舒适的栖身之所。      在弗雷拉的想象中,这样一位老人应当是精明、吝啬、并且高高在上的形象,但事实上——      “小亚力克带着朋友来了!”出奇矮小且微微发胖的老人快步走了出来,一把抢过亚力克手上的行李(其实那是给舅父的礼物,真正的行李都放在储纳空间中呢),却被其沉重的分量绊得闪了一下腰。      于是站在一边的中年管家先生带着一脸痛苦的表情,命帮佣们将包裹接了过去,自己则支撑着自家不停叫唤的男爵老爷。      亚力克也是一脸痛苦:“穆特舅父,请千万保重身体!”      “没大事儿,没大事儿。”老人家像是缓过来了,一把推开管家,情绪十分高涨地与弗雷拉玛丽白两人相互介绍了一番,便迈着颠颠的外八字步将三人引进了被布置成小花园的入户门厅。      “噢,你也喜欢精灵的艺术品,是吗,弗雷拉?”见弗雷拉死死盯着走廊边上的一排竖立的艺术品,穆特男爵显得十分高兴,“我是精灵工艺品的狂热者——虽然我一点儿都看不懂刻在上面的文字,但这不妨碍我追求它们。”      弗雷拉僵着脸赔笑,听穆特男爵介绍着这一排“工艺品”的来历,看样子为了弄到它们,他的确花了大价钱。      这些“工艺品”被整齐地摆放在大约齐腰高的立柱上,虽然花纹各异,颜色不同,但总的来说都是上下平坦、左右雕花、中部微微凹陷并放入华美编织物的结构。      弗雷拉命令自己从那一行“送给蒂菲尔拉拉的第一个孩子,可爱的小奥利耶尔的摇篮”的精灵文上移开视线。      自认为找到了同好的穆特男爵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它们美极了,不是么?我还从中挑选了一个特别漂亮的放在了床头……弗雷拉难道认得这些神奇的精灵文字?”      “啊,不。”弗雷拉笑着转过头,“我只是被那些华美的纹饰震撼到了。”      穆特男爵显得很高兴。他给弗雷拉与玛丽白二人分别安排了一间朝阳的、十分宽敞的单人房,并表示她们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任何设施,离开前,还友好地对一直趴在弗雷拉肩膀上的壶豚眨了眨眼。      弗雷拉认真谢过,关上门后,默默地望着被高低错落挂在床头的墙壁上的精灵漱口杯——那是精灵们在享用完特别粘稠的花蜜后使用的。它们正在微风下相互碰撞,发出了还算悦耳的声音。      “舅父的房子位置很好呀啾。”壶豚从弗雷拉的肩膀上甩甩尾巴跳下来,在泛着太阳味道的被子里撒欢儿打滚。      “嗯?怎么说。”弗雷拉并不太会认路,不过没关系,她有一只以此为专长的契约兽。      “火与金就在隔壁街呢,啾。”壶豚眼尖地从床头柜上叼来了一份帝都地图,这显然是细心的男爵先生为他们准备的。壶豚尾巴勾勾,示意弗雷拉上前来。      “瞧,我们现在在这里啾。旁边这个是火与金,正北方不远处就是光明神殿啾,东方直走则是皇家学院。”壶豚举起小爪子在地图上摁来摁去。      弗雷拉跟着看着,眼神飘过东北方一处。      ……铂金家族。      防风镜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她看着几乎在一个长四边形顶角上的男爵府、光明神殿、铂金家族以及皇家学院,将这一块的功能分布仔细记下。      不一会儿,便有佣人敲门,说是穆特男爵先生在后花园中设了宴席。弗雷拉换上一套稍微正式点儿的衣服,抱上壶豚与玛丽白一同下去了。      亚力克已经到了,正在与他的舅父讨论着帝都近来发生的大事。见两人下来,穆特男爵和善地邀请两人坐下,佣人们迅速地端上了一大杯漂浮着各色鲜果的冰粉色奶昔。      “尝尝看,这是帝都贵妇小姐们最近喜欢的一种冰饮。配上精灵一族的优雅的饮料管,应该会更加美味。”穆特男爵推荐道。      不,那不是饮料管。那是一种配合着自然魔法使用的蜂蜜导管,精灵们通常用它插入巨大的乐蜂蜂巢中,穿过无数蠕动着的乐蜂和蜂蛹,在不引起乐蜂躁动的状况下导引出黏糊糊的原蜜。      弗雷拉说服自己眼前的导管一定被清洗过无数次了,才在穆特男爵期待的眼神中抿吸了一口,并露出令主人家满意的惊喜表情。      眼前,她关注的另一件事:“男爵先生,你们刚才提到了年轻的水神祭司?”      “噢是的。”穆特男爵响亮地一击掌,“你们来得巧极了。过不了几天,就是水神钦点的、年轻美丽的祭司小姐与我们帝都卫队长的订婚典礼!那位卫队长先生同样年轻有为,并且他还是一名英俊的精灵。到时候一定有华丽而盛大的典礼,你们可千万不能错过。”      弗雷拉感到壶豚的爪子有些用力地揪紧了她肩头的布料。      “是……德里亚先生?”弗雷拉试探着问道。      “原来弗雷拉也知道我们年轻的帝都卫队长。”穆特男爵挑了挑眉,“我听别人说,他的剑术精湛极了,对吗?”      “抱歉,我也只是听说而已,甚至并没有见过真人呢。”弗雷拉遗憾地说。      “那就更要去瞧瞧他们的订婚典礼了。”穆特男爵看起来跃跃欲试,“我相信在这样盛大的节日之下,许多工艺铺子的老奸商一定会乐意给我打个折……”      饭后,三人聚到了亚力克的屋子里。作为相识好几年的同伴,亚力克也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弗雷拉与天才水神祭司林波儿之间的瓜葛,更不必说玛丽白了。      弗雷拉主动开口解释道:“德里亚将我和兄长是异人的消息上报给了佐罗亲王,并亲自带了祖玛要塞的士兵前往边陲之地追杀我。我在兽潮来临之前将他杀死,却忽略了精灵的三次返魂之术。显然他是又复活了。”      亚力克皱眉:“精灵成为帝都卫队长?这是精灵一族与红方帝国结盟的意思么?”      “我觉得不像。”弗雷拉细心分析着,“刚才在餐桌上,我看到了精灵一族祭祀的圣物——对,就是正中间,被男爵先生当做花钵的那个四耳晶石盆子。不会有错的,我看到了上面的祭祀祷文。”      “男爵先生说那是上个星期刚刚买到的,”玛丽白显然抓住了要点,“他还说,最近他能淘到的精灵工艺品多了许多。”      “依照我对精灵的了解,别说结盟了,就算精灵一族当真下定决心与红方帝国融为一体,也绝不可能将自己的祭祀之物随意送出——虽然那的确只是普通的祭祀酒皿。”弗雷拉心中有个荒谬的推测。      一片静默,许久之后,弗雷拉才缓缓开口:“玛丽白,亚力克。你们的消息路子多一些……你们是有多久没有听到雷霆山脉以西,精灵聚居地的动静了?”      ——————————————————————————————————————      无论精灵一族出了多大的事情,眼下看来却与弗雷拉一行关系不大,他们的目标是杜兰。于是三人默默将这个疑虑先埋在了心里,各自分头动作去了。      亚力克打算与自家舅父好好聊聊帝都上层的近期动态,玛丽白则自告奋勇打算去几大公会打听消息。而弗雷拉,则带着一个小包袱溜溜达达地往火与金走去。      “找薇西的?”明显年纪偏小的导购姑娘狐疑地打量着弗雷拉的黑色防风镜,“薇西并没有说今天有人来看她。”      弗雷拉耐心解释道:“我刚刚才到帝都,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来着。”      导购姑娘上下确认了弗雷拉虽然个子有些高,但身板儿和嗓子都是女孩子,才看在自身职业素养的面子上勉强将弗雷拉放了进去。      “火与金配备着很厉害的佣兵。”导购姑娘警惕地加了一句,“他们都藏在你绝对发现不了的地方!”      弗雷拉忍着笑,不经意地瞟过墙上的伪装门、屋顶的光线死角,还有转角处的大立柜,心中对佣兵们的敬意又高了一分。      薇莎米亚的工作间已经不在四年前的地方了。方才的导购姑娘又刻意说得含含糊糊的,让弗雷拉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找到。站在刻着收腰大裙摆礼服的拱门前,弗雷拉才抬手敲了敲门,她肩膀上的壶豚便迫不及待地撞开门进去了。      “啾,薇西妹妹啾!”一团雪白飞快地闪过。      弗雷拉有些愧疚地看着充斥着女孩子们的尖叫、被搅得一团乱的工作间,作为补偿,她认认真真地将合上了门。      “……阿壶?你是阿壶?”薇莎米亚抱住正欢快扭动着的壶豚,定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惊喜地叫出声来,“你,你,你变胖了!”      “……啾!”壶豚伤心了。它咔哒咔哒小爪子,一甩尾巴将自己藏到了弗雷拉手中的小包袱里。      “阿壶快出来。”弗雷拉将契约兽扯了出来,把包裹递给许久不见的自家小妹妹:“这是礼服裙的回礼。”      薇莎米亚却绕开了弗雷拉伸出的手,直接给了姐姐一个结实的拥抱:“噢雷尼姐姐,这一定是今年最大的惊喜——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与弗雷拉有过一面之缘的阿雅和双胞胎姐妹也笑着同她打了招呼。      薇莎米亚扯着弗雷拉去了工作间旁边的小屋子:“这是我的休息室,可能有些儿挤,但我喜欢它。”      看得出来,薇莎米亚很用心地布置了这间房子。弗雷拉把玩着墙上坠下的珊瑚礁挂件,示意薇莎米亚打开包裹:“最近忙么,大设计师?”她揶揄着,“上次在信里看到你说需要一些不太好找的材料,你不肯仔细说,我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不过我做了一些小玩意儿,还算能达到你所说的‘接触瞬麻’、‘标的迟缓’、‘持续导血’和‘毒性变换’这几点,有炼金晶石、小型炼金阵和自绘液体三种,你看看能……”      不等弗雷拉说完,薇莎米亚已经噌地一下跳了起来,急急地说了一声“姐姐你等会儿”,便抱着小包袱冲去了工作间。      弗雷拉失笑。她一边挠着壶豚的下巴,一边静静地等着工作狂的归来——在渥丹大公爵家草场时,薇西就喜欢整天整天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头,她房里的那架纺织机总是在吱呀着歌唱。   出乎弗雷拉的意料,薇莎米亚很快便又跑了回来。她的脸涨成了愧疚的粉红色:“真是抱歉,亲爱的雷尼姐姐,你好不容易来一趟……”      “和我客气什么。”弗雷拉摆摆手,“能用么?”      “阿雅姐她们在试着呢。”薇莎米亚似乎下定决心不管了,她与姐姐先是就各自的生活叙话了一会儿,接着她主动挑起了一个让弗雷拉有些惊讶的话题:“你听说了么,林波儿……姐姐她,要和帝都卫队长订婚了。”      “据说那是个精灵。”薇莎米亚微微皱着眉,“精灵一族最近似乎不太妙,这会不会……?”      弗雷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很快地问道:“精灵一族不太妙?这怎么说?”      “是听负责去佣兵工会收购材料的鲁尔法说的。他是阿雅姐的丈夫,他说,似乎看到了前些时候在皇宫进出的女精灵变成了铂金家的女佣。”      “……”弗雷拉咬了咬下唇,“消息可靠么?”      薇莎米亚认真道:“可靠。鲁尔法是个高级剑士呢,他说看到了铂金家的下人押着那精灵,从后门上去了奴籍登记处。”       作者有话要说:=w=于是阔别许久的各种故人都要啪嗒啪嗒地冒头了 有期待想见到哪个么w ☆、Part.6<神化的订婚典礼>   Part.6      精灵一族一定是发生什么巨大变故了。但这也只是印证了弗雷拉的猜测而已——对于弗雷拉而言,精灵一族与她是没什么感情在的。就算以前有,现在也化得一点儿不剩了。      真要说感激的话,她对那个著有史诗般炼金笔记的摩拉蒂尼亚?拉?佛瑞尔斯科?明尼苏比,精灵大智者,倒是存在着真真实实的敬意。      于是弗雷拉将这个消息暗暗记住,也就抛在了脑后。在与薇莎米亚度过了愉快的一个下午后,弗雷拉最后叮嘱自家小妹妹:“既然最近林波儿和铂金家都挺活跃的,那场奇怪的订婚你就不要去了——话说其实我一直挺疑惑,祭司这种听起来很正经的职业是真的可以结婚的?”      以公谋私了一整个半天的弗雷拉抱着壶豚回到了男爵府。一脸淡定地使用精灵的掏耳勺和精灵的培花铲吃完晚饭后,弗雷拉与同伴们坐在舒适的仿吊床摇摇椅上,开始讨论今后的行程。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杜兰。”玛丽白开口,“目前我们掌握的消息只有一条:杜兰是在光明神殿附近失踪的。”      “他们去光明神殿做什么?”弗雷拉问。      “不知道。这个等级的机密任务还没有向我们开放。”玛丽白耸了耸肩,“总之我们要去一趟光明神殿……”      “任务书上真正写着的是‘寻找杜兰失踪的线索’,不是‘寻找杜兰’。”亚力克不耐烦地打断玛丽白的话,口气不是很好,“一个精英毕业生都能丢了,我们三个四年级生还能找得回来么。潘多拉学院不会给出这么没脑子的指令,我们的重点是历练,应该去佣兵工会或者赏金猎人公会接一些任务什么的。”      “有挑战才是真的历练!”玛丽白竖起了眼睛,“杜兰失踪了整整一年,生命征兆却一直旺盛着。这说明他很有可能是被困在哪个安全却无法与外界联系的地方了!这种没有太大危险却需要探索精神的活计最适合我们做了,你说对吗,弗雷拉?”      弗雷拉苦笑:“对,对。”      玛丽白胜利地看了亚力克一眼,接着道:“那么现在我们有这么几件事要做:围观天才祭司和精灵卫队长的订婚典礼,走一趟光明神殿,最后,找找铂金家的麻烦。”说罢,她俏皮地对弗雷拉眨了眨眼睛。      啊啊。四年了,又没有老师看着,她该去计划着做些坏事儿了。弗雷拉想。      “三天之后是订婚典礼。典礼会先在帝都大广场上举行,然后那些贵族政要们再迁去西南角的四元素神殿开小宴。”弗雷拉画出了一条时间轴,“订婚典礼当天和次日都有规模不错的拍卖会,往后是帝都一月一次的商贩集会,再往后是光明神殿开放礼拜的日子。这些天,帝都都会很热闹,我建议在这几天找机会对铂金家下手,然后在礼拜日那天去一趟光明神殿。”      就这么定下了。      “要为了寻找讨厌的人而跑去讨厌的神殿……”亚力克郁郁地嘟囔着,被弗雷拉大笑着揉了一把头发。      ——————————————————————————————————————      订婚典礼那天,帝都无比热闹。男爵先生派了一辆舒适的马车给小辈们,但它很快就被遗弃了——在被堵死在距离男爵府仅仅一个街区的路口后。      街上兵荒马乱。弗雷拉觉得整个帝都的人都出动了。三人不得已地随着一些佣兵跳上了房顶。      “亚力克你下脚轻一点儿,”弗雷拉开口提醒,“你已经踩碎了好几个木雕了。”      被指责的半兽人少年涨红了脖子辩解道:“没有,没有!那第四个不是我踩的,我上脚的时候它就已经裂开了!”      总算到了大广场,三人蹲在一个视野还算不错的房顶,有些惊惧地瞧着下面五颜六色、密密麻麻的头顶。      弗雷拉:“……一定没有我们能下脚的位子了。”      玛丽白:“……站住了也看不到。”      亚力克:“……我们就在这儿吧。”      于是三人蹲定,弗雷拉开始向外掏出各种零嘴和饮料:“玛丽白你的滋滋圈儿……唔,高地烈火鸟肉干,亚力克这是你的。谁要蛇面果果汁?”      旁边一个光头佣兵凑了过来:“小姑娘还有零嘴儿么?”      “有,咔嘣脆和果子草注心棒。”      “来一袋咔嘣脆。”      “五个银币。”弗雷拉伸手。      “……”光头佣兵一脸便秘的表情瞧着她。      弗雷拉动了恻隐之心:“是我坑了些。四个吧。”      “……”      最终,光头佣兵付了四个银币,换到了满满一袋子咔嘣脆和一品脱黑啤。      “嘿嘿,”光头佣兵普特咂了咂嘴,“今天的小新娘漂亮极了,是个魔法天才,还即将成为舒腊尔亲王的干女儿。那精灵小子一定是强丨奸了幸运女神。”      舒腊尔亲王是和佐罗亲王并称的世袭亲王,一直便是帝国的左膀右臂。弗雷拉不由感慨,林波儿和德里亚两人,现在算是真的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了吧?      普特很健谈,他以为三人是从外地过来见世面的年轻佣兵崽子,便趁着典礼还没开始,详细地八卦了这场订婚的始末。他嘴里的故事一波三折,凄美香艳,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弗雷拉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那个,我以为,祭司应该是不能结婚的。”      光头普特白了她一眼:“那么漂亮的妹子不让人家结婚?天,这太不人道了。你设身处地想想,若是现在不让你结婚,你会直接哭得昏过去吧?”      ……并不会好吗!      关头普特忍受了一遍鄙夷之洗礼,终于正经了些:“听经常来往的那些喜欢叨念时政的老头子说,这又是一场政治联姻吧。这几百年下来,为了抗衡光明神殿的影响,皇家的直系子孙们学的都是同样有治愈和蛊惑能力的水系魔法。这样一来,舒腊尔家的干女儿和水神祭司双重身份足够代表皇室与精灵族联姻了。”      “德里亚是精灵一族的大人物?”弗雷拉惊讶道。      怎么都不该轮到他才对……      “是吧?”光头普特也并不很确定,“听说他快要成为精灵一族最年轻的长老了。”      弗雷拉还想再问,却被震天的礼炮声吓了一跳。      水神祭司林波儿与精灵德里亚的订婚典礼,开始了。      七十七响帝国礼炮将彩带、糖果和五颜六色的花瓣打向天空,再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一时间,广场上像煮开了锅似的,一片欢腾。周围的建筑里的人们也感受到了这份欢愉,前赴后继地挤上已经不堪重负的窗户,朝着下面抛洒着零食和花朵。蹲在房顶上的佣兵们也在捧场欢呼着,光头普特刚开始也乐颠颠地嚎了两嗓子,可他旁边的三个佣兵崽子硬是一脸庄重闷声不吭。他有些哀怨地望了三人几眼,也恹恹地闭上了嘴。      礼炮放个不停,将广场上的气氛一浪一浪往上推。在最高点时,第七十七响礼炮将一发水雾炮弹打上了半空,巨大的水弹在空中炸开,奇异且迅速地化为蒙蒙的水汽,缓缓地笼罩了下来。      紧接着的,是一声尖锐中带着悠远的沉稳感、余音绵长久久不绝的钟声。      “神,神力!”      “这这这是神力啊!”      方才还闹得要开锅的广场几乎在瞬间变得一片静谧!      弗雷拉提醒同伴们:“静心,这是水系的精神幻象。”      话音刚落,弗雷拉便感觉到一阵湿气压下。纵是她这几年吃了不少普通人一辈子都碰不着的好东西,让她几乎糟糕地免疫了大部分增益魔法,这阵水汽也还是让她感到精神一震。      打一个棒子给一个甜枣儿?      弗雷拉撇嘴。但显然这方法有用极了,已经有不少享受到了“神威与神惠”的人们念念叨叨地跪了下去。      “不清楚的还以为是水神下嫁了呢。”玛丽白也不以为然地哼哼。      “急什么。以后你嫁出去的时候,我给你好好造个势,保证给你打造成光明女神。”弗雷拉安慰道。      玛丽白气势汹汹地瞪着好友。      “来了,来了来了。”光头普特小声嚷嚷,“……哎唷我的妈呀,那裙子,瞧那裙子,这也太折腾了,那一个裙摆子的布料估计能裁出十条新裙子来。”      “……”弗雷拉也不禁扶额。她那纯粹是因为眼睛好,还能看见那一水儿浅蓝色大裙摆前面缓缓走着的娇俏小身板儿,其他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就只能看到一大片哗啦哗啦的裙摆在孜孜不倦地往前挪吧!      真,真重啊……辛苦了林波儿!弗雷拉粗略估算了一下那足足有舞台大的裙摆的分量,顿时对自家妹妹肃然起敬。      “这究竟好看在什么地方啊。”亚力克刻薄地挑剔着。      “三观不同,三观不同。”弗雷拉只好这么说。      浮空城的审美风格比较近似于精灵族——不,应该说比较近似于非人类的其他所有异族。除开德高望重的贵妇,几乎不会有人选择过膝的裙摆。姑娘们选择礼服时可以走塞壬的飘逸神秘路线,可以走精灵的贴身典雅路线,也可以走兽人的暴露性感路线,百家不拘,但共同的审美点是一双线条清晰的长腿。      弗雷拉有些唏嘘。想当年,她挎着个小篮子在草场上来回忙碌的时候,她也曾把这种铁架子撑大裙摆的礼服裙作为人生目标过。      这在三人眼中囧囧有神的场景,却让帝都的百姓们看得如痴如醉。终于,可怜的新娘挪到了阶梯的最高层,她可以歇一会儿了。      “……真的是他。”弗雷拉喃喃着。      “讨厌鬼!讨厌鬼啾!”壶豚挥舞着小爪子,气愤极了。      德里亚不知何时藏身在人群之中。现在,他脚下长满荆棘与艳色花朵的藤蔓将他迅速地托举了起来,并飞快地定型生长成了交错向下的阶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身纯白礼服的俊美精灵含笑走向他的新娘,金发,碧眼,所过之处步步生花。      玛丽白:“好土气的花色。”      亚力克不自在地抖了抖肩膀:“真娘。”      壶豚不气了,它现在笑得直打嗝。      弗雷拉:“……”      她在回忆五年前的自己是否给人家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心灵创伤。同时,她细细打量着广场上人们喝彩的、艳羡的、嫉妒的表情,就没有哪一个像他们这般觉得好笑违和的。      弗雷拉忧伤地觉得浮空城把自己带坏了。      ……!!!      “我离开一会儿,戒指联系。”丢下这一句,不给同伴们反应的时间,弗雷拉便飞快地跳下屋顶,在人群中闪现了几下便失去了踪迹。      “诶诶——”      ——————————————————————————————————————      一边在人群中躲闪着疾行,一边往自己的头顶、两肩、双手、腰间和足踝抹上藏息药剂的弗雷拉很快就感受到了左手小指上十字戒的细微震动。她将戒面上的十字架轻轻一拨,里面便传来了玛丽白的声音:“你自己能行么?”      “没问题。”      “行,帮你留一份午饭?”      “午饭估计赶不上。晚饭时候一定回来。”      默契地结束了对话,弗雷拉扭正十字架,推了推防风镜,趁着人群混乱紧紧地跟着前方一辆看起来做工相当考究的单人金顶马车。这辆马车刚刚一直停在广场人群的最外围。      弗雷拉仔细地观察着那辆马车,发现它不时奇怪地震动,且若有若无地传出几声闷哼。      弗雷拉额间渗出了点儿细汗。若是她刚才在屋顶上没有看错,进了马车的是……      她垂下眼睛,竟然有些不敢使用瞳力去看。      “这是往铂金家的方向啾。”壶豚在她脑海里说着。      这种完全称不上追踪的追踪对现在的弗雷拉而言难度为负。很快,她看着那辆马车驶进了铂金家大门。她让壶豚回到空间里,自己装作路人模样在周围的街道逛了几圈儿,便轻轻松松地从佣人们采买用的偏门闪了进去。      用不了太多时间,她便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谨慎起见,她在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存在后,依旧向房中吹送了神经麻痹药剂,过了半晌才溜进房间,反锁上了门。      “我最后警告一遍——就算我被戴上了这个恶心的封魔环,也不是你们这些无耻下等的人类可以打得了注意的!”冷硬的声音带着绝然和一丝虚弱,从床上侧卧的身影那儿传来。      弗雷拉吞了吞口水,轻声喊道:“……黎米尼斯?”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故人出现w(你忽略了林波儿薇西与德里亚是吗 命运的轮胎君请为爱向前冲! 我是今天中午吃到甜味土豆于是码字特别顺利的大魂蛋儿XD ☆、Part.7<黎米尼斯的请求>   Part.7      弗雷拉敏锐地感觉到床上那人的呼吸停住了。      弗雷拉走上前,将那人转过身来扶正,并把她摆成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抱歉,我还不能给你解药。”      黎米尼斯眼神复杂地看着弗雷拉,有惊讶,有防备,有惯常的高傲,有难言的不堪,还有一丝……急切。      黎米尼斯动了动有些僵硬的下巴:“你看到了,对不对?”      不等弗雷拉答话,她又冷笑着道:“你看到了。不然你也不会跟到这里来。”      弗雷拉有些愣神地看着精灵脖子、手臂和大腿上斑驳的痕迹,觉得刺眼无比:“你……”      “我怎么会在这儿?这个问题毫无意义。”黎米尼斯突然打断弗雷拉的话,她有些灰暗的脸庞也重新放出了光彩,“这里有紧急得多的事情——弗雷拉,关于你的眼睛我并不想道歉,我也没有道歉的立场。而这一次,这一次,你如果能帮助精灵一族逃脱湮灭的灾厄,从今以后你可以要求我做任何事,我必将无悔,且天天在森林女神座前歌颂你的功德。”      “你说说看,我只能说尽我所能。”      黎米尼斯并不介意,她语速极快地往下说着:“这是红方帝国的阴谋。”她瞟了弗雷拉一眼,“你一定不会忘了你的眼睛为什么没了,对,就是因为困扰我们将近百年的泉水迷障。莫名出现的迷障盘桓在生命之泉与智慧之泉上,最初我们只是狐疑,并没有对此提高警惕,直到大约十年之前,生命之泉再也无法产生新的精灵,期间陨落的同族也无法顺利返魂;智慧之泉也无法为成年的精灵提供他们应得的知识。更别提我们的少精灵王,他原本应该在十年前继位,却因为智慧之泉迷障无法顺利获得传承。”      “五年之前,我们使用你的眼睛顺利破除了迷障。可是不到一年,迷障又再次出现了,并且以比上次快上百倍的速度渗入了两口泉中,现在,生命之泉与智慧之泉的状况比五年之前还要糟!”      “问题显然并不出自你的眼睛。”黎米尼斯又瞟了弗雷拉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们首先便怀疑到了帝国赠予的龙喉上面。但那时最紧急的是再一次破除迷障,于是我带队前往帝都寻求皇室的帮助,而殿下则秘密地前往了光明神殿,想要试着与教会协作,借助光明神的净化之力。”   弗雷拉想起了新生历练时,她在帝都传送阵门口曾看见过精灵们的身影。      “然而殿下他失踪了。光明教会那些卑鄙的人类,却一口咬定从没有见过殿下!”黎米尼斯愤恨地咬了咬下唇,“皇室态度暧昧,我在帝都周旋了数月,他们也只是一味向我族提要求,推说材料难找需要时间。我不能再拖下去了,此时精灵族中已经开始混乱,长老来信说甚至出现了幼生精灵服食被污染的泉水后进入假死状态的情况,我只好答应了部分不太苛刻的条件,换回所谓‘或许有用的短效净化剂’,回到了聚居地。”      “那所谓的净化剂倒是真的有用——也真的短效。”黎米尼斯冷哼一声,“我们开始过上了从未有过的、耻辱地依附着人类的生活。我们的精灵王已经非常年迈了,他的力量在不断流失着,而红方帝国却越来越得寸进尺。我每隔半年都会前往帝都,领回净化剂,并给出他们想要的各种工艺品。这一次,贪婪的人类终于决定撕破脸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倒的。再次醒来时,肩膀上已经被打上了奴印,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事无成的铂金家小少爷——之后的,你都知道了。”黎米尼斯依旧一脸高傲的神情,她高昂着脖子,倔强得让弗雷拉第一次强烈地认识到她眼前的是一名精灵族优秀的战士。      “精灵族被封闭了,我再也没有联络上我的族人,相信还有很多游荡在外的精灵还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弗雷拉,我请求你,帮我联系上一名精灵,他或许就能成为我们一族唯一的生息!”   情况,已经糟糕到这种地步了么。      昔日,她觉得向往无比、高不可攀的精灵一族如今却……      弗雷拉微叹了一口气,仔细想了想,答应了:“我也并不希望看到精灵一族的灭绝。我会尽力寻找到其他精灵,并将这些消息传达给他们。但我自己也有紧要的任务,所以……”      “你答应就好。”方才的谈话似乎耗去了黎米尼斯大半的力气,她现在又是一副厌世的样子靠在床沿,“能在这儿遇到你,已经是神的指引了。”      弗雷拉倒是比较担心黎米尼斯的情况:“你自己呢?虽然我没法收留你,但我可以把你带出去。”      “不必啰嗦。”黎米尼斯倔强的神情又出现了,“我留在这里还有用,我好歹能从那个恶心的草包嘴里套出不少话来。”      弗雷拉没有露出怜悯的神色,她知道黎米尼斯并不需要。      弗雷拉把壶豚从空间里叫了出来:“还认得出来么?这是阿壶。瞧它都长这么肥了。”      “啊啾?”睡得正香的契约兽迷迷糊糊地眨着小眼睛。      黎米尼斯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稍微带点儿温度的表情。      事情交代完毕,一人一精灵也并没有好得能够叙闲话的交情,弗雷拉将黎米尼斯身上的神经麻痹解了,便兜兜转转绕去了洗衣房。依照在大公爵领地成长的经历来看,弗雷拉觉得她单枪匹马的一柔弱姑娘,不太可能直接冲进一定有高人守着的少爷住所,厨房这种地方也稍微冒险了些,而通常不受重视的洗衣房则是个好选择。      干净利落地办完了坏事,她拍拍手欢快地离开。      这其实是个新药剂,具体能发挥多大的功效还要根据天气、饮食、空气湿度……的变幻而定。无论如何,总不会让那位小少爷太好过就是。弗雷拉无责任地想着。      ————————————————————————————————————      弗雷拉带着壶豚,又去薇莎米亚那儿蹭了一顿下午茶——对于杜兰的事情,她并不是特别的热衷。      在光明神殿失踪原本就不是什么平和的事情,现在再加上一个同样在光明神殿失去踪迹的少精灵王,一直最懂得趋利避害的弗雷拉自然不可能乐颠颠地去蹚这趟浑水。虽说,杜兰和玛丽白在外人眼前就是铁铁的一对儿,但根据弗雷拉的观察,几年下来一直就是自家好友鸡血上脑地主动着,男方最多就回了几封暧昧书信,因此弗雷拉对于杜兰的定位一直处于“同窗”一档,不能再高了——传言这回事儿,从来就不靠谱,比如她和披着教授皮的城主大人也被传得轰轰烈烈。      但玛丽白既然提出了要去光明神殿走一趟,却也没有反对的必要。光明神殿每天都是完全开放的,朝拜者甚至可以进去后殿参观神职人员的住所。而每逢礼拜日,前往光明神殿的信徒更是多不胜数,看一遭也就是个到此一游的兴致,应当不会出什么大纰漏。      依照约定,弗雷拉装着一肚子的甜饼干,在晚餐时间再次一脸期待地坐到了桌前,开始又一次的大快朵颐。      弗雷拉并没有详细提起追踪的过程,只是说了一句看到熟人。而两个同伴也没有再问,这是在潘多拉学院四年养出的默契。      在吃完精心烹制的、带着帝都特色奢侈味儿的晚饭,并仔细聆听男爵先生对于搜集精灵工艺品的心得之后,弗雷拉决定去泡个澡,享受享受传说中的贵妇花瓣浴。      “阿壶,你最近掉毛掉得有些厉害,别去盆栽那儿玩,男爵先生看样子挺珍视它们的。”最后伸头叮嘱了壶豚一句,弗雷拉合上了浴室叮叮当当的卷帘门,一边戳了戳自己有些凸出的胃袋,一边舒舒服服地将自己泡在了有着微微硫磺味和清淡花香的奶白色浴液中。      简直……简直太舒服了!      弗雷拉想在这个长圆形的浴池中翻一个大滚!      浴池四周是几个黄铜雕刻的、形态优美却表情空洞的精灵族姑娘。她们半裸着,都盘起了头发,露出尖尖的耳朵,或高或低地举着华美的瓶子,而浴池中的水正是从这些瓶口汨汨流出,带着新鲜的热气。      弗雷拉干脆划着水,站到了其中一个黄铜雕塑的正前方,左右挪了挪让有些微烫的浴液直接浇在了她的后脖子上,舒服得她软软地哼了一声。      “阿壶?”弗雷拉听到响动,揉了揉正冲得舒服的后脖子,才转过身来朝门帘那儿张望着:“怎么了……咦?”      门帘那边没有壶豚的身影。      “奇怪了明明——”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倚在窗边,抱着手臂靠着墙的夏迩。他似笑非笑地交叠着双腿站在那儿,暗金色的眸子被浴室的水汽蒸腾得有些不真切。      “……癔症了。”弗雷拉老老实实地缩回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一只手在下面默默地掐着大腿。      “星辰之光的照耀之下没有虚假。”城主大人念诗一般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向浴池走来,眼睛一点儿都不避讳地直视着那颗越来越红的脑袋:“怎么一脸不欢迎的样子?”      欢,欢迎你大爷!弗雷拉急急地往后退了两步,却忘了自己还在水里,免不了一个踉跄咕嘟喝了几口。      弗雷拉再次浮出水面时,觉得此刻自己脑袋上冒出的热气能够在瞬间秒杀这浴室中的所有热气!      “你你你怎么来了不不对你出出出去!”弗雷拉硬着舌头好不容易说完了一句话。      城主大人一脸坦然,伸出手来在浴池中划了划,漫不经心道:“临时有事,我恰巧要来帝都一趟,就顺便来看看你。”      “看来挑的时间还不错。”暗金色的眸子不经意地瞟了瞟水下。      第一次被调戏的牧马姑娘想都没想,肘间腕间都带了巧劲,兜起一个大浪就泼了过去。      弗雷拉:“……”      伟大的知识之神,让她干净利落地就此消失在世界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传闻不在文中洗一次澡并被男主撞破一次的JJ女主没有一个圆满的人生。 二姑娘,为娘这就让你圆满了=3=(揍 唔……要不浴室就这么结束吧?(逃 ☆、Part.8<光明神殿一日游>【慎】   Part.8      被泼了一头一脸的城主大人挑了挑眉。      莽撞地挑战了权威的牧马少女默默向后缩着。      夏迩长叹一声:“真是个野姑娘……简直不成体统。”      然后,他摘下了斗篷帽子,开始解开领口的系扣。      “=口=!”      弗雷拉惊恐地望着蹲在浴池边上的城主大人,噢,解到胸口了……脱,脱了,那漂亮极了的肩膀和腰——不,不对!不管眼前的城主大人到底是怎么了,都不能让他再脱下去了喂!      当夏迩的手放在腰带上时,弗雷拉几个疾划到了池边,一个猛力便把城主大人揪了下来。      “……”      不小的水花仿佛在嘲笑她的愚蠢。      让她死了吧!让她死了吧!!!      弗雷拉哀鸣一声,将自己整个沉到了水里。      不等她成功把自己淹死,她就被腰上一股巨大的托力举出了水面。      鼻尖前就是他微微凸起的锁骨,带着还未被水汽侵蚀的、夜风的凉意。两人上身若有似无地贴着,他半湿的头发偶尔扫过她的耳后,引起一阵避无可避的战栗。      “处女的香气……”夏迩喃喃着,低下头来,用他弧度漂亮的鼻子磨蹭着弗雷拉的颈窝,偶尔用唇轻轻触碰。      弗雷拉倒吸一口气,觉得被蹭过的皮肤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它们热得能够随时烧起来。      ……酒气?      方才慌乱着没有注意,现在,两人的上半身□而紧贴着,从夏迩身上便有一阵一阵的酒香传来,经过水汽的蒸腾,更加令人眩晕。      喝,喝的是什么酒啊!这种微微甜腻的暧昧味儿……弗雷拉有些急了,她扯着一把滑溜溜的黑发,琢磨着是否要从壶豚的空间里头拿些醒酒药剂来……不,不行。一墙之隔洗着澡,平白无故为什么要用上醒酒药剂!要是阿壶好奇地蹿了进来,它就会看到——      “诶!?”弗雷拉的视野一阵晃动,再次稳定下来时,她才发现自己被夏迩托着臀部抱起,赤条条地放坐在了池壁上。方才与他手掌相贴的腿根骤然发烫,相对冰凉的池壁也做不到任何的缓解。      弗雷拉难堪而焦急地下意识想要蜷缩起来,不等她这么做,依旧站在浴池里的夏迩已经将腰身卡进了她的腿间。      “嗯……!”      温热的鼻息蛊惑着她前胸的肌肤。他高挺的鼻梁自她的颈间往下,流连过精巧的锁骨,在一片滑腻上徘徊着。他像一只高傲的大型兽,缠绵而缱绻地对伴侣进行着矜持的求欢。      弗雷拉的腰已经软了。她下意识后仰着,有些无助地看着黑发洒在她胸前的模样……她有些畏惧地向后缩着,而他却不依不饶地顶了上来……隔着那已经被浸湿的布料,那蠢蠢欲动的高温似乎能把她烫伤……      他的衣服真是薄得不像话。弗雷拉迷迷糊糊地想。      胸前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你的人缘很好,雷尼。”      弗雷拉晕乎乎地喘息着:“嗯?”      “听说地精们常常会赠于你新鲜的羊驼奶……”      “看样子,你有好好地把它们全部喝下。”说罢,夏迩的手平贴着肌肤,从腰部滑上托起她的背,顺势在那一团紧俏却绵软的雪白上咬了一口。      最后一根弦啪地一下断了。      夏迩勉强躲开一记毫不留情的轮转踢,一闪而过的风景让他眯了眯眼。在弗雷拉破罐子破摔决定掏出更多的大规模杀伤性炼金制品之前,他拎起斗篷掀开窗无声无息地跳了出去,心情相当愉快的样子。      弗雷拉站在浴池里头全身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啾?”壶豚果然悉悉索索地进来了,“怎么了啾?洗澡为什么要用爆弹?”      “等着你进来砸你玩儿。”它的契约伙伴若无其事地一笑,手中两个橙子便前赴后继丢了过来。   莫名其妙受到牵连的壶豚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橙子爆弹,泪汪汪地瞧着弗雷拉。      有,有杀气啾!      一定是每个月的“那几天”到了啾!      胸前牙印未褪,那股奇怪的燥热也若有似无,弗雷拉的脑子却终于清醒点儿了。她气哼哼地卷卷被子上了床。      城主大人何等威武!难道是她区区一个软姑娘想揪就能揪的吗!弗雷拉在被子里缩成了一团,愤恨地咬了咬指甲。      弗雷拉好不容易翻来滚去地睡了没一会儿,便又被惊醒了。那动静很轻微,但她还是直觉般地感受到了。      一睁眼,便看见床头柜上一大把怒放的安妮布拉蓝风铃。这种花并不怎么珍贵,在日光充足一些的森林草原都能见着。安妮布拉蓝风铃花小,却开得又多又锦簇,因花期不同而绽出的深浅蓝色汇聚起来,倒是显得相当的震撼。      弗雷拉对这花很熟悉。没什么闲钱赔礼道歉的佣人们常常采摘几束,细心地捆好了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在草场上那会儿,她就常常看见小伙子们拿着它去哄回闹脾气的心上人。      弗雷拉呆了一会儿,扭头看看还在一起一伏、吹着泡泡的壶豚,再望望才刚亮的天色,便一拉被子红着脸睡下了。      ——————————————————————————————————————      刚过午饭,玛丽白便砰砰地敲响了弗雷拉的房门,告诉她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他们的光明神殿执行不得已要提前了。      “听男爵家的下人说的,今天一早,光明神殿就贴出了公告,说了一堆让人看不懂的原因,总之就是告诉人们从明天开始,后殿的居所关闭参观,不知什么时候才重新开放。”玛丽白已经整装待发,“算上今晚,我们也只有两个半天的时间了。”      弗雷拉耸耸肩。她对探查后殿神职人员居所的兴趣并不大——真正开放参观的都是普通神职人员的居所,只有主教以下的神职人员在那儿居住。她并不认为杜兰会藏在哪个神父或者牧师的桌子底下,但既然好友一副坚持的样子,弗雷拉也合拍地表现出一脸完全赞同与跃跃欲试。      说走就走。弗雷拉回房简单地换上了这几年被她改造得玄机不少的打斗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让壶豚把那一大把安妮布拉蓝风铃收进了空间——现在壶豚的空间真的不算小,提供类似储纳量的储纳戒指在拍卖行基本能卖出几十个紫金币的高价。      所以,也就随便……装了算了。弗雷拉这样说服着自己。      今天虽然不是礼拜日,但前来光明教堂进行祈祷、告解、求医与观光的人依旧不少。三人先是如同普通观光客一般将前殿逛了个遍,才向一名正在洒扫的牧师提出了想要参观后殿的请求。牧师温和地答应了,将三人领到后殿之后便识趣地离开。      “为什么感觉光明教会的名声越来越差的样子?我觉得这里的气氛还不错。”走在拥有漂亮弧形的银白色大理石走廊上,弗雷拉奇怪地问道。      玛丽白从小在浮空城长大,并不懂得这些。于是两人都望向亚力克。      “那都是皇室的宣传。”亚力克不以为然,“在几百年前,靠着治愈疾病和布施穷人,光明教会的声望无人能及,甚至皇室的继承人要由光明教会的红衣大主教来指定,这个你们知道的吧?后来皇室进行了一系列的举措——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用了很长时间才彻底平衡了光明教会的神权。若不是这样,估计现在的红方帝国已经不存在了吧?”      弗雷拉微微皱眉。在她看来,能者当道。况且,根据她翻阅过的杂记上记载,光明教会从成立以来,所做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几种:杀龙,卖钱,布施,培养教会祭司与圣骑士,再杀龙,再卖钱……因此它在民众中赢得了极高的声望。就连刚才亚力克所说的,指定皇室继承人的事情,也不过是因为得到光明教会承认的继承人能够轻易地收获民心罢了。真正的大权,一直掌握在光辉皇室手上,从未旁落过。      所以说,高位者最……弗雷拉想起了昨晚上那个见鬼的……噢。      帝都的光明神殿至少养了大几百名的低阶神职人员和战斗部队,因此后殿的面积一点儿也不小。他们遇到了正在小规模操练的圣骑士和不少苦心研读的牧师与教会祭司,他们显然已经习惯了有游客来往的生活,不少人还主动与他们打了招呼。      三人已经像真正的游览客一般将后殿绕了大半圈儿,但却没有发现有关杜兰的任何线索。亚力克已经提了好几次回程,玛丽白却坚定不许。弗雷拉有壶豚陪着,倒是没有很闷,于是她也只是跟着不说话。      三人沿着一条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小溪,来到了又一个小藏书室。      唔,是第三十八个。弗雷拉数着。      因为壶豚对小溪旁歪着脖子长的一颗酸梅树起了浓厚的兴趣,弗雷拉就陪着它在树下玩了一会儿。不等壶豚尽兴,就见亚力克黑着脸出来了,眼角那块纹身正抽抽着:“弗雷拉,咱们进去把玛丽白打晕吧。她简直疯魔了。”      “怎么了?”弗雷拉连忙扯下上下颠着树枝玩儿的壶豚。      “她硬说什么感受到了杜兰的气息,”亚力克夸张地点着自己的鼻子,“她一个纯血人类!我怎么都没闻出来!自从开始看那骗人的星座书之后,玛丽白就变得神神叨叨的。”      不,不是骗人的星座书。那是翼龙王珍藏的孤本《观星记》。      稍微安抚了亚力克弟弟的暴脾气,弗雷拉走进了藏书室,谨慎地回身掩上了门:“玛丽白?”      弗雷拉吓了一跳!屋里……      “怎么会没有人?”亚力克猛地拔高了声音,“玛丽白?你在么玛丽白?”      只有寻常卧室一般大小、有些拥挤的藏书室散发着一股尘埃的味道,书架间黑沉的阴影隐约透露着不详。      弗雷拉往四周看了一圈,慢慢开口道:“亚力克,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玛丽白的直觉是对的。”   亚力克:“?”      弗雷拉反手抽出绑在大腿上的匕首,示意亚力克跟着她来:“这里……”      她精准地抬手握住一本书,左右尝试着,寻找正确的使力方向。      “咔哒。”      书本被斜向上推起,两人脚下一空。      弗雷拉与亚力克两人反应极快地抓住了边沿,往漆黑的地下谨慎地张望着。      命运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准备的时间。      “奇怪,这门怎么是关着的……”      弗雷拉心里一凛。糟糕,光顾着寻找玛丽白了,她竟然没有分神留意到有人接近!      她对上亚力克有些慌乱的双眼:“下去!”      ——还是慢了一步!      来人打开门,看到的是正在缓慢合上的地道入口。      “追!快追!又有外来人进入地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w\城主大人这是最后的甜枣儿了哟!(不 好了浴室完毕。二姑娘圆满了城主大人圆满了这文可以完结了/w\ 拉肚子拉到无颜面对这个凶残的世界QAQ 现在才知道比起【排不出】,更难过的是【停不住】嘤嘤嘤(跪 ☆、Part.9<通往未知的传送>【慎】   Part.9      这地道入口处并不很深。弗雷拉与亚力克一落地,便一瞬不停地向着前方唯一延伸开来的通道疾行。      刚才上方的喧嚣声他们都听到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拿着神圣之矛的圣骑士从后方追上。——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前方。      在不知道光明神殿的底细之前,弗雷拉觉得解释或者坐以待毙都不是个好方法,他们该努力神不知鬼不觉地逃掉。      首先,他们需要找到他们失落的同伴。      这个愿望很快就得到了满足。这个地道并不复杂,也没有过多用来迷惑来客的岔道,于是在弗雷拉的眼睛和壶豚的指路能力下,两人很快找到了正来回转悠的玛丽白。      “弗雷拉?亚力克?”听到声音,玛丽白反应很快地出声试探。      “是我们。”弗雷拉答。      “你给我们惹了大麻烦。”亚力克毫不客气的说明了情况,“光明教会已经察觉了,一会儿就会有大把大把的追兵进来。现在好好想想要怎么解释你的一时失足,好让我们不要被当做异端来审判。”      玛丽白却没有理会:“杜兰,杜兰真的来过这儿!”      弗雷拉看得见,好友正在激动地挥舞着手上类似卡片一样的东西。      “瞧,这是迷迭茶屋的白银积分卡!虽然我看不到上面的会员号,但我能确定这就是我的那一张!”      弗雷拉知道,这些年玛丽白常常约杜兰一起,在空闲时间去各个小店打发慵懒的下午时间。而迷迭茶屋算是他们的常聚地,这张白银积分卡很久之前就一直保管在杜兰那儿。      看着那张被不断挥舞着的、有些脏兮兮的卡片,弗雷拉并没有分享到好友的喜悦。她只觉得杜兰失踪的事情愈发诡异起来——她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让人在失踪的时候还不忘在这个地道的小角落特别丢下一张积分卡。若是杜兰自己摸索到了这里,那么他独自前来的动机就让人充满疑虑;如果他是被劫持的,那么有实力劫持他的人不会允许他这么堂而皇之地留下一张小卡片。      亚力克在一旁默默不语。弗雷拉看着他脸上有些落寞的神情,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      “无论怎样,我们必须向前,然后想办法出去。”弗雷拉拍了拍玛丽白的肩膀,率先向前走去,“上面的追兵很快就要来了,我不希望最后还要惊动浮空城来把我们领回去。”      刚下来的时候,弗雷拉便眼尖地在入口看到了一个风系魔法阵,这应该是地道保持空气畅通的缘故。但不知为何,这个地道总是给她一种已经许久不曾被使用的感觉。      三人并没有在行进中碰上什么机关,仿佛这真的就只是个普通的地道一般。弗雷拉注意到地道的两端不时会出现切割得很平整、有些还考究地铺上了光面石块的凹洞,想来原先应该是存放什么东西用的,只不过早已被搬空。      突然,弗雷拉感到肩膀上壶豚的小爪子一紧。几乎同时,亚力克一边猛然提速,一边压低声音道:“他们来了。”      下一刻,弗雷拉也听到了后方传来的整齐的脚步声。      三人急急地拐过一个弯,前方却不碰巧地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岔道。令人惊讶的是,两个岔道的石壁上都安插了魔法火把,接下来的路终于可以不用在黑暗中进行了。      “哪一边?”弗雷拉转回身望着玛丽白。      “……左边。”      弗雷拉垂了垂眼睛,却是配合地朝左边的洞穴掠去。她没有忽略好友犹豫地瞟向右边洞口的眼神。      他们应该是被当做入侵者对待了,弗雷拉有些头痛地想,而她没有预料错的话,他们正在行进的这条路,也并不是通往外界、能够让他们顺利逃生的路……      弗雷拉突然将壶豚朝玛丽白抛去:“阿壶,拜托你了。”      “好的啾。”      玛丽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见后方传来的破空声。      面对丝毫没有合作迹象的陌生入侵者,圣骑士们终于开始了攻击。弗雷拉与亚力克凭借着出色的感知避开了后方气势汹汹的轻矛和割裂魔法,而有壶豚提醒相助的玛丽白虽然狼狈一些,也总算是安然无恙。      这场追逐并不是长时间的拉锯战。后方的圣骑士们虽然没有坐上强健的坐骑,但他们显然被加持了某种强力的加速魔法,脚程极快。而真正不妙的还在后面——      “前面有人!”亚力克有些焦躁地低吼。      ……被包抄了。这就是客场劣势什么的。弗雷拉腹诽了一句,毫不客气地转手直接扔出一罐子油膏。      后方如她所愿地响起了扑通扑通的滑到声。      然后,她一手一个拉着同伴们,往右手边的石壁就这么直挺挺地撞了过去。      “喂,你……”亚力克厉着一双眼一抬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      弗雷拉此时却顾不上回答同伴的疑虑,她速度极快地轻击着地面上的传送阵,半晌之后她有些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啊啊,果然已经不能用了。”      抬手止住亚力克与玛丽白的发问,她直截了当说道:“是的,走进这个岔口以来我起码看到了几十个这样的传送阵——我不知道它们通往哪里,但现在我们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弗雷拉朝着外面努了努嘴,解下腰间的布兜扔给两人,手上已经不停地开始处理着炼金材料:“还好,这算是我的老本行了。里面都是杀伤性的玩意儿,帮我撑一会儿,随便扔,它们不太贵。”      “嘿,放心吧。”      外面的战斗已经开始。而在这个被施加了幻视结界的空间里,弗雷拉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瞳孔中出现了两个微小的光斑。      ……好极了。只一眼,她就将空气中的元素痕迹记下了——感谢这个阵法并不太复杂,但有些麻烦的是这个传送阵似乎需要特殊频率的人工启动晶石。      传送阵是一种同时使用了魔法阵与炼金阵专用符号的阵法,弗雷拉并不知道它确切的起源,但毫无疑问,发明者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天才。这些年来在角婆婆的高压教育下,弗雷拉近乎奇迹一般地将炼金阵和魔法阵的分解纹样全部背下了——起码能被找到且被定义的纹样她是全部背下了。随着手上传送阵模型的一点点建立,弗雷拉心里倒是有底了一些。魔法加护纹样、时空絮乱抵御纹样、清心纹样……她很确定,这个给被传送者附加了众多正面效果的传送阵,绝不会通往太糟的地方。      模型的搭建对于弗雷拉而言已经是小菜一碟。同时,她有些心疼地拿出一罐液态压缩元素力,动作熟练地将模型灌装完毕并结合。      一切大致就绪,啊,不,最麻烦的正要开始。弗雷拉没有分心于外面的战况,只是仔细地从随身藏品中挑拣出了一颗龙骨石——因为它足够坚硬。先是三下两下将它削成了吻合镶嵌凹槽的大小,接着,弗雷拉将它摁在了眉心,好用最短的距离来节约精神力的消耗。      她闭上眼,尝试着用精神包裹住那块龙骨石。      第一次真正地体会到这种源自灵魂的力量,是在菲奥的射击课堂上。当她准确地顺应精神的指引,将匕首奇迹般地掷去鸟儿必将飞过的轨迹上并理所当然地贯穿了它的胸腔时,弗雷拉感觉到了一种带着毛骨悚然的兴奋感。      她至今不能够很好地诠释那股力量,却十分地清楚它的重要性。投掷的命中率、炼金的精准性、知识的掌控能力甚至于全面的思考角度都依赖于这种神奇的、源自灵魂的力量。上古炼金一脉失传许久,笔记与典籍被部分保存了下来,真正流失严重的是那些奇巧的炼金辅助工具。在失去这些工具的情况下,单凭人类的手速,一些复杂的炼金是绝对无法完成的。弗雷拉自从确认了自己的魔脉的的确确就是个摆设之后,她便开始使用最严苛的“枯竭锻炼法”,几年如一日地在各种炼金实验中不遗余力地锻炼她的精神力。      精灵们和决意走控场路线的人类法师也十分注重与精神力的锻炼,但他们往往进行着精神精炼——即尽可能地增加精神的密度,这样做不但能够增加对魔法的掌控度,也能很好地抵御反噬与敌方的精神冲击。      但弗雷拉没有照做。她只是在一次次的炼金中将精神力完全耗空,等待它盈满后,再耗空,再盈满。她在无限制地累积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原因很简单——在炼金、体术与投掷技巧的三座大山下,她没可能花费大量的时间去精炼精神力。      多也有多的好处。比如现在,弗雷拉的精神力轻松地完全包裹着龙骨石,并另外分出无数股细小的力量,以不同的速度和切入时间反复的推搡着龙骨石内的游离元素。      弗雷拉并没有听到同伴的催促,但她却能感觉到玛丽白与亚力克正在被逐渐逼向这里。      要快,要更快。      这像是一场毫无头绪的密码破译,大量的实验是唯一的资本,而己方的性命则是唯一的赌注!   玛丽白的脚后跟已经踏入了结界。弗雷拉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素序乱。      心下一横,她再次输出了大量精神力,一边以一种刚刚摸索到的奇特频率整个震荡着龙骨石内的元素,一边万分留心地观察着传送阵的反应。      已经有元素箭飞射进来,却被壶豚敏捷地一口咬住。      玛丽白有些狼狈地险险躲过迎头的一击,上臂却被狠狠地挂了一剑。亚力克看起来好些,但身上的细小伤口也不下十处。      战况危急,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询问或催促传送阵前的同伴——这是一种生死与共的信任感。   而这份信任显然并没有被辜负。      “进来!”      听到召唤的两人飞快地闪进幻视结界内,在弗雷拉的指引下钻入发着荧荧蓝光的传送阵,消失不见。      反手将壶豚也顺带推了进去,弗雷拉迅速抖出一卷附有初级元素屏障的魔法卷轴。      它抵挡不了太多时间。但这对弗雷拉来说已经够了。      她灵巧地钻进传送阵,顺手在底座上挂上了四个橙子模样的玩意儿。      一个呼吸之后,圣骑士们怒吼着打破了元素屏障,却被迎面而来的汹汹热浪掀翻在地。      幻视结界内,只剩下一地黑乎乎的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唔……传去哪里好呢=-= 城主大人的浴室怎么样/w\ (不 谢谢姑娘们,那什么已经止住了=-= 表示瘦了好几斤不知是喜是忧。 ☆、Part.10<挖掘工也有春天>   Part.10      三人来到这个……见鬼的地方,已经好几天了。之所以不能够准确地计算出时间,因为这里的天空始终处于半亮不亮、勉强能够看到星星的黎明状态。      “玛丽白,你的星星学白念了么?”亚力克恶声恶气地说着,一边任劳任怨地转着烤肉。      “我学的是演算和预知!预知!看着星星就能分清时间方向那是吟游诗人的事儿!”玛丽白抬起手毫不客气地给了亚力克一毛栗。      弗雷拉看着那手臂挥出去的弧度和力度,估摸着好友臂上的剑伤应该是好得差不多了。      这是一片茫茫冰雪之地,放眼望不到尽头,且气候条件极度恶劣。若不是传送阵上附加了些正面状态,以玛丽白当时大出血的状况,一落地就能被暴风雪吹得无影无踪。      三人汇合之后,还没太弄清楚情况,就遭遇到了这里的原住民——一只两人高的、有着四对吓人弯角的白色长毛巨兽。它一出场就十分不友好。      这样糟糕的态度显然换不来三人的客气相待。于是在小半天之后,它已经变成了有些柴却还算香的烤肉,被送进了三副饥饿的肠胃之中。      巨兽的出现是一件好事。这起码能帮助弗雷拉他们保住空间中储量不多的干粮。      弗雷拉忍着反胃感又强迫自己多吞下了几口肉食,便起身返回小帐篷。这也是弗雷拉的炼金之作,室内微暖湿润的空气让她稍微放松了点儿。      拿出一本封皮上粘贴着安妮布拉蓝风铃标本的活页牛皮簿,弗雷拉握着黑色的羽毛笔,刷刷记录着。      “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这里就是传说中的极地,咆哮冰原。那座一眼望去显眼至极却始终到达不了的,一定是永冬城堡。我不知道我们还需要多少天才能穿过各种冰裂与暴风雪抵达那里,回暖油膏已经不多,而玛丽白显然需要它们。我正在尝试着将自己的使用分量递减——天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了一身该死的无袖上装。不过感谢知识之神,虽然□的布料也薄,但它好歹能完全包裹住我的腿。”      弗雷拉放下纸笔,抓起正撒欢儿卷着她的小腿的壶豚用力蹭了蹭。      几年之前,她绝对无法想象自己能够光着一双手臂在这个冰封一切的世界里生存。      所以……这几年不算虚度吧?弗雷拉有些小得意。      不过,“阿壶,我真嫉妒你的皮毛。”她用食指重重地点了点壶豚的小鼻子。      “不嫉妒。分给你啾。”壶豚扭扭身子,张开长长软软的银白色皮毛,努力地盖在了弗雷拉的肩膀上。      要说这几天谁过得最不轻松,显然就是玛丽白了。不具备亚力克半兽人的天赋,又并没有像弗雷拉那样难题不死我死的拼命精神,起点不错的玛丽白虽然也通常能赶上每年“精英学员”的尾巴,但比起守着第一不动摇的弗雷拉和坐二望一贼心不死的亚力克,确实差了不小一截。      咆哮冰原上,夹杂着冰粒的强风就从未停止过,三年前那场赛台战时,林波儿模拟的似乎就是这样的环境。面对艰险程度明显高上一截的真?咆哮冰原,弗雷拉有防风镜,她的炼金与体术不算太受影响;亚力克就算糊了眼睛也有兽人的听力为后盾,且他惯用的家传刺链带着低等器灵,具备锁定目标的功能。      而对于不曾修炼过精神力量的玛丽白而言,她的轻弩在这样的环境中,战斗力几乎为零。      “让开!”刺链从风雪中犀利地穿过,挡在玛丽白之前狠狠地挂上了巨兽的眼睛。巨兽痛叫一声,引得整个雪面都震了震,以雷霆万钧之势向亚力克冲去。      趁此机会,玛丽白急忙粗喘着向后退出战圈。      这只巨兽和他们刚来到咆哮冰原时遇上的是同一个品种。只不过现在三人知道了,那天他们遇见的两人高的那只,一定是走丢了的兽宝宝。      他们吃了小的,现在来了一只大的要把他们吃掉。      他们与这只巨兽已经纠缠了很久。脚下比石头还要坚固的寒冰被踩得粉碎,不少地方出现了直直向下的、看着十分不详的裂痕。弗雷拉有些忧心地注意着这些冰裂和不远处雪山上扑朔掉下的雪,加大了手中的攻势——这里的动静实在很大,无论是自然的威力还是兽群的围攻,都是他们一定无法承受的。      那巨兽长的就是一副血多肉厚的模样,事实也果然如此。并且这样寒冷的天气赠予了它很好的止血能力,弗雷拉数着亚力克起码已经用刺链在它身上开了二三十个口子了,她也贡献出了炸糊的后腿和腹侧,但眼前的巨兽依旧精神奕奕地咆哮冲撞着,未见疲态之间怒气值蹭蹭往上蹿。      壶豚突然在弗雷拉耳边啾啾地说:“用那个,啾,那个你提炼出来的香香精油啾。”      弗雷拉挑了挑眉——说不定是个好主意。      前不久,三人经过一片银白色的树林。那里稀稀落落地生长着拥有浅色硬实树干的高大树木。令人惊奇的是,它几乎没有叶子。弗雷拉眼睛好,远远地望见有不少类似长毛兔的小生物在叽叽咕咕地蹭着树干,随着三人的走近,警惕心极强的小生物们便一哄而散了。      他们发现,每一棵树的底部都堆叠着还来不及被风吹走的、相当厚的一叠长毛。弗雷拉凑近了看,那些毛发的颜色显得有些黯淡老旧了,而那浅色的树干却是光滑无比,真要蹭毛,估计在旁边的冰石头上蹭蹭还更有效率些。      弗雷拉好奇地学着长毛兔,用指节用力蹭了蹭树干。不一会儿,那里神奇地渗出了薄薄一层、带着香气的透明汁液。趁着它还没被冻硬,弗雷拉犹豫了下,将它往自己的鬓角处擦了一点儿——几乎是立竿见影地,那处的头发软软地掉了下来。      现在弗雷拉手里拿着的,正是加了一定比例的蒸馏水、增效粉与中和药剂的树汁精油。      弗雷拉朝亚力克打了个手势。亚力克点了点头,刺链从巨兽脸上划过之后紧紧地缠绕在一只巨角上,将它往自己这边扯动。巨兽极度不喜欢这种被制住脑袋的感觉,它发怒了,干脆不再挣扎,一声低吼便向亚力克整个冲去。      此时弗雷拉已经绕到了它的身侧。巨兽向前跑动着,弗雷拉瞅准时机,脚尖先是踏过那条绷直了的尾巴,瞬息之间一个前翻便爬上了巨兽的脊背。      暖烘烘的腥臭味让她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子。她稍微稳定了□形,便拿出已经装上大剂量喷头的精油罐子,噗嘁——噗嘁——      围观中的玛丽白:“……”      她看见那只悲剧的魔兽怒吼着奔跑,那厚实的毛皮就这么一捧一捧飞扬着往下掉。      毫无疑问,巨兽最终瑟瑟发抖着被亚力克的刺链刺穿心脏而死。      弗雷拉一脸意犹未尽。      亚力克:“总觉得……好像得到了了不起的东西。”      玛丽白:“……这是作弊吧?”      弗雷拉正大力地切下她喜欢的后腿肉:“咦你们在说什么?来帮个忙么?”      玛丽白与亚力克看着那回头召唤之人一手大解剖刀一手肉块,脚踏无毛兽尸头顶烂漫壶豚的身影,莫名觉得脊背一凉。      ————————————————————————————————————      三人就这么没日没夜地朝着永冬城堡行进。其实真正习惯了之后,咆哮冰原并没有想象中的险恶,至少弗雷拉觉得原本觉得狰狞又烦人的的暴风雪其实也挺带感的——在她使用大量原生材料做出抓地性一流的重型雪橇之后。      这让他们的速度得到了革命性的提升。弗雷拉知道两个同伴不能再在这个地方逗留太久,虽说就连玛丽白也几乎摆脱了对回暖药剂的依赖,但他们眼睛的状况却渐渐不容乐观。      现在的咆哮冰原,比他们刚来的时候亮了不少。天空中的星星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两个同伴都感到了眼睛酸胀,亚力克尤其厉害。不得已,弗雷拉将自己的防风镜让给了他。      他们需要尽快到达永冬城堡——那个看上去唯一像是有智慧生物存在的地方。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但是这天,三人又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三人正各自操纵着雪橇,从生死相搏的两个庞然大物旁边小心翼翼地划过。真正牛逼的魔兽通常只喜欢和同等级的好基友相爱相杀,不会去理会这些大不过它一个指甲盖儿的小生灵。但小生灵们还是被殃及池鱼了。      巨兽的争斗让原本就存在的巨型冰裂更大地张开了它狰狞的口子。于是默默睡着的壶豚在颠簸中没有抓牢——      “弗雷拉!弗雷拉!要要要掉下去了!!!”亚力克在弗雷拉身后有些紧张地喊道。      “嗯?”弗雷拉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就这么小幅度的一扭身成了甩掉壶豚的最后一根稻草(?)。牧马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刚吐出半个泡泡的契约兽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正正好掉进他们刚路过的一个冰裂里头。      弗雷拉:“……”      “啾啾弗雷拉啾!”      脑子里传来壶豚的哀叫声。      “快自己上来。”弗雷拉瞄了眼那边虽然隔着挺远了、却还是让人觉得声势浩大的战况。      “不对啾,弗雷拉你快下来!”      “……”弗雷拉干脆下来,趴在冰裂的口子上向里头望去:“我说——”      话音戛然而止。      玛丽白与亚力克只看到同伴的背影明显僵直了一会儿,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他们面前嗖地一下跳了下去。      “弗雷拉!”玛丽白吓坏了。她几步跑上前,正准备再吼个几嗓子。      “啊啊。”弗雷拉顶着壶豚自觉地又爬了上来,揪着自己微卷的头发,脸色有些灰暗。她往左边走了几步,用脚板子在那处冰面上拍了拍:“差不多就这儿,不太深。咱们挖吧。”      “挖什么?”玛丽白问。      “少精灵王。挖出来再脱手个好价钱,我们就人生赢家了。”弗雷拉掏出一只有着加热功用的铲子,有些懊恼地惯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出来了出来了睡美人儿w 为什么觉得安卡一出场气氛就欢乐了(喂 ☆、Part.XX<XXXXXXX>   Part.11      “谢谢。”精灵抬了抬刚刚被仔细地涂好活血药剂的右手臂,微笑着道谢。      “不客气。”弗雷拉面上淡淡,却在收好各种瓶瓶罐罐之后,眼都不眨地踩着精灵刚放下的手掌走了出去。      这种特别能抱神祗大腿的种族就是比较受宠,弗雷拉有些牙疼地想。那天将硬邦邦的精灵冻刨出来后,弗雷拉当即就破去了紧贴着的防护结界,探了探鼻息——微弱至极,但总算还是有的。      结果没过多久,精灵就恢复了意识,能说能笑。就是在冰层里头躺得太久了,防护结界也不太顶用,精灵现在处于僵硬状态。      为了不让辛辛苦苦挖出来的冻精灵成为行进的负担,弗雷拉很好地就地取了材,用这些天生血热的冰原巨兽们制出了活血药剂,效果虽然差一点儿,但还是能用的。      “弗雷拉。来坐来坐。”看见走出帐篷的弗雷拉,火堆边上的玛丽白让了个位子出来。淡绿色的炼金火在大风中坚韧地燃着,让弗雷拉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好了起来。      “那个,”玛丽白努了努嘴,“什么时候才会好起来?”      这些天来,玛丽白对精灵的敌意遥遥凌驾于弗雷拉之上。不知道的人一定以为当年精灵挖出来的是玛丽白的眼睛。      而亚力克对于任何比他强大得多的存在,都有一种“等着吧总有一天推了你”的励志型怨念,加上弗雷拉的笑里藏刀边上药边踩手和壶豚各种不怀好意的突袭,完全不能动的安卡梅洛斯度过了生命中最不受人待见的几天。      但他倒是一直保持着那副微笑的样子,让人琢磨不出其中的情绪波动。      弗雷拉接过滴着油的烤肉,小心翼翼地吹着凉:“快了吧,精灵的恢复能力都不错。”      “那就好。”玛丽白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他一个就占了那么大块地方……”      弗雷拉随身携带的小帐篷的舒适容纳量原本就只有两人。之前加一个亚力克,大家就要相互避让着缩一缩;现在再来个精灵,还是个长手长脚又硬邦邦的冻精灵,三人这些天都是靠在帐篷壁上将就的。      弗雷拉只是专心致志地啃着手中的烤肉,没有再接话。      在这里毫无准备地遇见安卡梅洛斯,她的心情也是无比复杂的。这个精灵给了她一个与众不同的童年经历,耐着性子当了她八年的导师。炼金术也好,柔体术也好,都是精灵启的蒙。他还教会了她精灵语,使得她能够通读那本从翼龙王处的来的、让她受益匪浅的炼金笔记。      无论安卡梅洛斯在教授的时候是处于什么样的想法,弗雷拉觉得自己都该为这段时光感到由衷的感激。      但……      无论是自己的眼睛,或是将兄长推向异人团的举动——这种被摆在台子上交易的感觉真是烂透了。弗雷拉理解安卡作为少精灵王的担当,但她没有想要为这份担当埋单的意愿。      所以,感激是一码事,后面的……是另一码。      弗雷拉牌雪橇的原材料,那种蹭一蹭会分泌出脱毛汁液的树木没有再出现过。于是弗雷拉只好从壶豚的空间中翻翻找找出了一堆边角料,给行动不便的精灵拼了张简陋的小凳子——不,小板子。他们操纵着雪橇的时候,精灵就被绑在那张又小又破的圆板子上,被一路拖着向前。渐渐的,亚力克看向精灵的目光中不由得戴上了一丝敬畏。      就像弗雷拉说的那样,精灵身为高等种族,恢复的速度相当快。      某天,三人正准备出发的时候,精灵的面色有些犹豫。半晌,他终究还是拿出了一个长条状的舒适垫子递给了弗雷拉:“可以换成这个么?”      安卡的脸色不太好。显然动用灵魂力量打开储纳空间依旧让他感到不适。      壶豚毫不客气地尖声笑了起来。      弗雷拉扫了有些尴尬的精灵一眼,接过垫子给他换上了。      ————————————————————————————————————————      在玛丽白并无善意的强烈期盼中,少精灵王安卡梅洛斯终于康复得差不多了。在他主动表示可以不再使用活血药剂之后,弗雷拉将剩下的药剂一一包好收起,抬头直视着精灵:“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安卡梅洛斯醒来后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弗雷拉,完好的、看起来成长了不少的弗雷拉。要说惊讶肯定是有的,但他也只是笑笑,听起来很真心地感谢了一番,并没有询问任何事情——包括那对又长出来了的眼睛。      现在,两人都觉得是时候交换一下各自的态度了。      弗雷拉先是把黎米尼斯的信息尽可能详细地转告给了安卡。少精灵王并没有很惊讶,想来他早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境况。只是在听说黎米尼斯的遭遇时,他的颜色晦暗了一分。      弗雷拉有种微妙的念旧感——还是那个奇异的,从不收敛戾气的精灵啊。      安卡梅洛斯率先开口道:“听你这么说,已经过去三年了。我前往光明神殿,主要为了两件事。一是寻求彻底解决迷障的方法,二是想要弥补我失败的传承。”      “你也从黎米尼斯那儿听说了,迷障散去而又复发的事情。我们一致认为这与红方帝国一定有牵连。”安卡看了弗雷拉一眼,神色倒是很坦然,“另一方面,父亲的力量在不断流失,失去精灵王的力量,我们与红方帝国就更加没有了抗衡的资本。因此我冒进了,我强求了长老们的同意,瞒着父亲和族人私自举行了传承仪式。”      安卡的嘴角难得带着点苦涩:“然后你看到了,被污染的泉水让传承仪式彻底失败。我不但没有获得力量,反而遭到了反噬。”      “我们的神祗已经很久没有回应过我们的请求了。无奈之下,我只能来寻求光明神殿的帮助。”他看着弗雷拉脸上惊讶的表情,笑着道:“好吧,这算是神祗们的秘辛。在最早的时候,负责训练圣骑士的就是精灵——虽然这事听起来不太合拍。”      “红衣大主教秘密地接待了我,并把我引导向了一个传送阵,说是传送阵的另一端有着光明神留下的最后一丝神识。而通过传送之后,我却发现自己置身于移动的、正在凝结的冰层当中。当时我的力量已经大减,借着传送阵附加的正面状态,我匆忙给自己添加了一层结界,便被强迫进入了假死状态。”      “所以这是光明教会与红方帝国联合的阴谋?”弗雷拉反应很快地问。      “不,”安卡思索着回答,“你或许不清楚,神殿与皇室之间的矛盾已经达到了无可化解的程度,森林女神与光明之神却始终交好。而对于精灵一族与光明神殿座下,信仰是绝对至高。”   弗雷拉微不可查地耸了耸肩。她无法理解这种生存模式。      “而且,临行之前红衣大主教给了我一个圣徽,它可以用来指引神识所在的方向。”安卡掏出一个精巧的十字架,将它平托在掌上。只见十字架先是缓慢地左右摇晃着,像是在勘探着什么。接着,它迅速地转了大半个圈儿,定住不再移动。      十字架指向了咆哮冰原唯一显眼的标志物——永冬城堡。      弗雷拉:“……”      为什么越来越觉得安卡一定是被坑害了……      精灵似乎也感到了些许不对,他轻咳了一声,收起了十字架。      沉默开始蔓延。      虽说最近适应得不错,但站在风雪中一动不动还是会冷的。既然话已经讲完了,弗雷拉活动了下手腕打算走了,她没有兴趣上演一出小画本上“这些年你过得好么”“我很好你呢”的情节。   她抬起头,正准备礼貌地开口结束这场对话——      “过得还好么,这些年。”安卡移开了视线,低声问道。      ……就算换了下语序也还是一样的话好吗!弗雷拉觉得脖子上鸡皮疙瘩一片,下意识干巴巴地回道:“你不是过得挺糟糕么,所以我挺好。”      “……”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弗雷拉连忙纠正,“我是说,刚才听说你一少精灵王都过得这么惨,我就实在是开心极了。”      “……”      不对一不小心真的说出来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对比之下我对这个社会充满了感激之情……”      弗雷拉说不下去了。她苦逼着一张脸望着安卡。      安卡梅洛斯在静默了一阵子之后,反而笑了。他在重逢后第一次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牧马姑娘,看到对方又变得警惕的眼神后苦笑道:“不,我没别的意思。精灵一族不会再打天眼的主意——起码不会再打你那对天眼的主意。我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还有,你看起来确实过得挺好。”      “你的眼睛……我很抱歉,但我并不懊悔。”      弗雷拉也第一次真正地挺直了腰杆,直视着从前高不可攀的、常常出现在那些粉色梦境中的精灵,认真地开口:“那些我欠了你的,我会亲自还回去。而那些你欠了我的,也不劳烦你,我会亲自一个一个拿回来。”      ——————————————————————————————————————      这是一场极限的历练。弗雷拉甚至觉得,这是她经历过的最有效率的一次历练。      她跨骑在这种名为塔卡巨象的四角长毛巨兽的头顶,将涂满了炼金酸的匕首狠狠地扎入了它的头壳,迅速地摧毁了它的大脑。      弗雷拉跳下已经没有生息的巨大躯壳,悠闲地清理着身上沾到的血迹,袖手看着同伴们的战斗。回想起第一次遇到成年的塔卡巨象时,三人手忙脚乱、靠着脱毛精油奠定胜局的黑历史,刚刚以一敌二并且取得完胜的弗雷拉不免有些唏嘘。      安卡梅洛斯虽然遭到了传承失败的反噬,但他的脑子还是完好的。一路上,他时不时地扮演着导师的角色,三人也的确从他的指点中受益不少。      只是精灵导师必须时刻忍受着由学生们带来的生命危险。其中一次,玛丽白不知有意无意地引来了四只塔卡巨象。弗雷拉与亚力克觅食归来,就见到浑身外伤并断了一只上臂的精灵。      弗雷拉这才终于确定,安卡所说的“现在的实力并不比你们高出多少”这句话大概是真的。于是她也终于能够略微松一口气。这种时候,最可怕的不是猪猡兽一样的队友,而是背后捅刀的队友。      咆哮冰原有着极端恶劣的环境,但生活在咆哮冰原的原生魔兽们却没有太大的杀伤力。塔卡巨象应该算是其中最常见、性格最凶暴的魔兽了。越是接近永冬城堡,这些最凶残的原住民们就越是密集,后来,一行人的速度明显放慢——他们必须小心翼翼地一路杀过去。      渐渐的,咆哮冰原的暴风雪对三人来说已经如同母亲的手(?)一般温柔;渐渐的,烤象肉成为了冰原特色软面包;渐渐的,三人不知何时具备了以一挑一甚至以一挑二的实力成功获得了“巨象杀手”的勋章(?)——      “恭喜你啾!”壶豚顶来一个小冰块,正面刻着歪歪扭扭的“七十四”的字样。      “谢谢阿壶。”弗雷拉顺手将它抛进了坩埚里。今天煮的是紫草兔肉汤。      ……不管怎么说,在历经各种艰难险阻之后,一行人总算安安稳稳地站到了这座纯白色的城堡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来个小剧场———————————————— 大魂:来哟来哟有一个测试,一个生鸡蛋,一个熟鸡蛋,可以随意组合或分开放到下面四个地方:1、挂在树上 2、放在水里 3、放在口袋里 4、埋在土里 求放置方法哟孩子们〇v〇 菲奥:……哟。(认真地蹲下先用熟鸡蛋把生鸡蛋砸烂,接着捏烂了熟鸡蛋 门西勒面无表情地收起了两个鸡蛋,回家交给了父亲。 薇莎米亚:诶?那……生的熟的都放口袋里? 玛丽白看了看生鸡蛋,丢在一边。转身剥开了熟鸡蛋吃掉。 安卡梅洛斯:……(微笑着走掉 大魂:虽然很猎奇,但我为什么总觉得能看出他脸上写着“太幼稚了简直自贬身价不可理喻”的字样。 弗雷拉蹲着思考了一会儿,掏出小工具鼓捣了一番。 弗雷拉:这是选择了两个就必须放弃两个的游戏吧我才不上当。 地上赫然插着一支小树枝,上面用泥土垫了个层儿,有个油布口袋鼓鼓囊囊地放在土层上头,里面装满了水和两只鸡蛋。 夏迩:……(拿走 大魂:喂喂菲奥毁了两只兄长顺走两只城主大人求放回啊啊啊啊啊这是珍·贵的道具! 第二天,弗雷拉在床头发现了两只扎着彩带的、染了漂亮颜色的熟鸡蛋。 ☆、Part.12<毫无出路的选择>   Part.12      “您好——请问主人在吗——”站在洞开的寒冰门墙面前,弗雷拉礼貌地向里头喊着话。      一路上,玛丽白与亚力克也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安卡梅洛斯流落至此的缘故。对于这个或许存在着光明神神识的堡垒,两人是带着相当的畏惧的。于是喊话的任务就落在了二姑娘身上。      弗雷拉喊了几声,里头都没有回应。她耸了耸肩,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哎哎哎。”玛丽白急忙拉住好友。      亚力克也一脸戒备。他微微上吊着的眼角明显藏着一份紧张:“就,就这么进去失礼了吧?”      弗雷拉苦逼脸看着两人,无奈又退了回来。      “我们要先商……”玛丽白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弗雷拉嘹亮的嗓门再次打断了。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进来啦——”      吼完这么一嗓子,弗雷拉整了整衣领,挺直腰板儿踢着正步走了进去。      玛丽白:“……”      亚力克:“……”      “怎么不进来?里面的风小多了。”弗雷拉疑惑地望着同伴。      精灵笑了笑,抬腿走了进去。      玛丽白与亚力克相互看看,也只好跟上。      这个看起来庞大无比的永冬城堡,里头的空间却并不很大。一行人没几步就走到了一层大殿的尽头。      “真正的空间在后面呢啾,在这面墙后面啾。”壶豚笃定地道。      想来也是。然而现在摆在一行人面前的,是一排圆形凹面,猩红色,两个一组中间瞄着细细的红线。      “我知道这个。”玛丽白说着就要往上走,“是吧弗雷拉?不过这个看上去正常多了,比那个要伸手进人嘴里的……”      弗雷拉拦住了正准备往上站的好友:“等等。你们先别动。”      说完,她就带着壶豚飞身掠出了城堡。      是的,弗雷拉知道,比他们多活了几百年的精灵就算没有成功获得所谓的传承,也比他们多了不知道多少截的见识。只要开口询问,精灵应该不会吝于给出答案。      但弗雷拉已经被夏迩与角婆婆联手调丨教成为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忠实信奉者。况且对她来说,玛丽白与亚力克是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而精灵……      不一会儿,弗雷拉提着两只恹恹的、被绑住四肢倒吊起来的长毛兔走了进来。      “先用这个试试。”说着,弗雷拉将两只挣扎不能的兔子放上了一组猩红色的凹面。      那不知名晶石打造的凹面诡异地闪过一丝光,然后突然掀了开来,将两只兔子抖了出去。      “=口=!”在众人惊悚的眼神中,一对儿晶石片片扭吧扭吧地抖了抖,又各自躺平。      为什么有一种明显的被嫌弃的感觉喂……弗雷拉扶额,戳了戳壶豚让它回去自己的空间里,示意玛丽白:“没办法,希望它们……不太讨厌人类什么的。”      侧身,弗雷拉飞快地给亚力克打了一个手势。      若有意外,先下手为强!      弗雷拉与玛丽白、亚力克与安卡梅洛斯分别站在了两组晶石上。正当弗雷拉全身戒备着以防自己被摔出去的时候,她突然感到脚底传来一股吸附力,随即,她们以飞快的速度被托举着向上。      来不及与亚力克再交流,两组已经被空中雕满山河风景的石壁隔开了。      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弗雷拉先行走下晶石打量着四周,玛丽白不过慢了一步,就感到脚底板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她有些狼狈地被好友扶住,回头恶狠狠地看着那块猩红色晶石,却见晶石的表面泛起一股诡异的波动,将她刚才留下的脚印灰儿全都抖开了,才臭屁地旋转了一圈,自行下落。      “……”这个糟糕的和活物一样的晶石片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弗雷拉扑哧一声,拉着玛丽白就要走:“别管那些,我们……!”      话音未落,一阵剧烈的震荡在脑海中爆开!      弗雷拉并没能抵挡多久。在她昏迷之前,她看到了先行一步倒下的玛丽白。      ——————————————————————————————————————      闻到一阵凛冽的刺激性气味,弗雷拉终于从晕迷中醒了过来。她先是第一时间确认了与她缔结过灵魂契约的壶豚的情况——还算好,那团银白色的身影软塌塌地蜷缩在空间一角,应该只是暂时昏过去了。      这是直接的精神攻击吧,这种不可抗拒的程度……弗雷拉谨慎起来。很快,她发现自己被放置在一个长条形的、正在不断上升的巨大平台上,腰间紧紧缠绕着一条巨大的锁链。弗雷拉回身一看,不禁倒抽一口气——锁链从后方的一块石壁中穿过,延伸向不知名的那处,而石壁上,无数狰狞而尖锐的钢刺正对着她,在冰面反射的微弱日光下显得愈发寒气森森!      弗雷拉吞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蜷,却触到一张质感粗粝的纸片。      她拿起来。纸片上面赫然写着:“同伴在彼端;死亡在背上;生命在前方;归宿在天上。”      弗雷拉顺着指引朝前面望去,果然,在挺远的地上,放着一把系着红丝绳子的黄铜钥匙,同时她   也找到了腰间锁链上的锁孔。而越来越近的天顶上,与后方石壁那儿如出一辙的密集尖刺正对着她狞笑。      将纸片翻到背面,上面居然还有附注:“不要试图破坏锁链,没有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弗雷拉刚黑着脸掏出几瓶药剂,就感到腰上有微微的拉扯感。      看来玛丽白醒了。      果然,不一会儿,另一边便传来头疼的闷哼声。      “玛丽白?”弗雷拉喊了一声。得到回应之后,她开始介绍现在两人面临的情况,“……铁链的长度一定不够,一个人够到钥匙的同时,另一个人一定早就被对穿了。”弗雷拉毫不隐瞒。      玛丽白没有回答。弗雷拉这边听到铁链的悉索声,却没有感到腰上的任何拉力——显然,好友怕一不小心扯着自己,正在往中间挪着。      弗雷拉抿嘴笑了。      “那人是傻子,不等于我们也是傻子。”弗雷拉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提高声音道:“玛丽白亲爱的,往外走走。对,往外走,别担心我站得稳着呢。”      直到感觉到腰上的拉力,弗雷拉才让玛丽白停下。      弗雷拉自己则靠近了那块凶残的石壁,掏出一串一串的绛紫色葡萄。这些葡萄粒和真的没什么两样,除了圆得有些诡异之外。她将它们一团一团地挂在那些尖刺上。      “玛丽白?”弗雷拉挂好葡萄,谨慎地往后退了退,呼唤着好友,“前阵子我给你的那件斗篷你带来了么?”      “那一定是要带的。”面对头顶上不断迫近的尖刺,玛丽白的声音也很镇定。      “穿上穿上。背对着我这边别回头,然后保护好你的脸蛋儿。”一边说着,弗雷拉也掏出一件硬邦邦的、深蓝色的斗篷,像盔甲一般地套在了身上。斗篷下摆被腰间的锁链撑起一块儿,看起来有些滑稽。      “好了么——”弗雷拉扬声问。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扯起嘴角直接用力摔碎了手上的一把晶石!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在这个静谧的空间中显得尤为突兀!弗雷拉蹲下,感受着从后方飞溅过来的硬石块渐渐稀少起来,周围的烟尘也慢慢淡去。      两人腰间维系着的锁链果然一点儿都没坏。不过它现在正无精打采地垂挂在一片废墟之中。弗雷拉看着差不多了,便转身跑向好友那儿——她刚才似乎听见玛丽白低叫了一声?      “你还好么?”弗雷拉惊讶地看着好友一脸痛苦的模样。      玛丽白苦着脸捂住屁股:“这儿,这儿。”      “……”弗雷拉拔出那根正巧嵌在上面的断刺,顺带往上贴了一张五瓣花型的药贴。      果然腰杆子软一些比较讨巧。弗雷拉想。      两人都在瓦砾碎片中拾起了自己的钥匙。果然,没有任何一把钥匙真正能够解开她们腰间的锁链!      “这是无耻的蒙蔽消费者的行为……”玛丽白捂着屁股,怒气冲冲地指责道。      平台还在上升。眼见时间不多,两人轻轻松松地跳下了平台。虽然她们被一条神质量的链子锁着,但这条链子其实不短,因此除了有些重量上的累赘,它倒是真的没有带来太大的妨碍。      平台的正下方是一个不大的小房间。出路很明显,就是前方那个规律开合着的半圆金属门。      玛丽白惊讶地望着那扇以锯齿状衔接,正凶猛地一开一合的金属门:“这东西怎么和第二阶面游乐园里的那个一模一样?”      ……一定是她听错了什么。弗雷拉的目光不禁带了点儿惊悚:“游乐园?”      “是啊,”玛丽白好奇地上前几步打量着,有些失望地比较道:“不对,近看差太多了。‘震你一下屋’入场的那个门有着恶鬼头的门把手,上面的铁锈和血迹做得特别逼真。这扇门一点儿创意都没有。”      “……”      “那大概是我八岁那年开始营业的。营业第二天我家老爹就带我去玩儿了,我还记得我前面那个小男孩恰好被夹掉了一只手臂,虽说马上就接上了,但他还是软在那儿哭得连鼻涕都出来了——都怪他实在太胖了。”玛丽白显然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中,“我就很敏捷地过去了。还有后面的镣铐之桥,残兵深渊和重锤大逃生,噢真是难忘的童年。”      弗雷拉突然觉得自己的童年简直就和煮烂了的隔夜面包一样索然无味。      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弗雷拉丢了几颗摔爆性的葡萄过去。      “轰!”      锯齿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开开合合。      弗雷拉不甘心,掏出一颗橙子。      “轰!!!”      锯齿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地开开合合。      弗雷拉与玛丽白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发现了一抹坏笑。      于是——      “弗雷拉亲爱的,再来个撕裂符文。”玛丽白召唤道。      弗雷拉眼睛都不抬,一扬手一团皱巴巴的符文便飞了出去。      符文纸团千钧一发地穿过锯齿门,那可怖的锯齿在它划过之后迅速合上。      “哐!”      ……这是锯齿门卡上锁链的声音。      两人悠闲地坐在没有凛冽寒风与暴雪的屋里,低头加紧忙碌着各自的强化活计。壶豚被弗雷拉挠醒了,正在一边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偶尔帮忙看护下正在炼金火上噼噼啪啪烘烤着的、从那两只长毛兔的窝里收获的地根——一种微甜香软的食物。      锯齿门在两人中间不甘寂寞地一张一合,与同样被忽略的锁链碰撞出了森森的火花。      “可以吃了啾!”壶豚嗅了嗅已经软塌塌的地根,急忙用小爪子抓了几个下来递给弗雷拉。      “阿壶真好。”弗雷拉点了点契约兽的小鼻子,接过热乎乎的食物并抛了几个出去,“玛丽白,接着。”      “诶?呼烫烫烫——”      带着甜味的浓香在这个冰之城堡中慢慢溢开,一片温馨。      “哐!”锯齿门带着怨气再次撞上了无辜的锁链。    作者有话要说:未出场的城堡主此时一定是一脸血泪=-= 唔我想吃烤地瓜了w 阿壶来一个。 ☆、Part.13<故人啊层出不穷>   Part.13      美好总是易逝的。想也知道,会弄出钥匙尖刺游戏、给出一个绝杀结局的城堡主人无论是什么来头,都不能够欣赏这种悠闲友爱的生活格调。      所以,她们再一次被毫无反抗之力地弄晕了。虽然知道结果必败,但弗雷拉依旧倔强地抵挡着,好歹将壶豚放进腰间的布兜里,才支撑不住地晕了过去。      这回,弗雷拉是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醒的——不,或许她其实并没有醒。      她看着眼前黑发金眸的夏迩,和周围无天无地,单纯一片柔和白光的世界。      “这是哪儿?”      “你的梦境。”夏迩摘下兜帽,“不请我坐一会儿?”      出于礼貌应该这么做。但弗雷拉有些苦恼,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谁知刚刚想完,两人之间便出现了一个精巧的米白色圆桌和两把铺着舒适软垫的小椅子——和蛋饼楼阳台上的那套桌椅一模一样!      夏迩先帮弗雷拉拉开了椅子,自己再绕去另一边坐下:“这是你的梦境。”他重复到。      于是很快,两人喝上了热腾腾的红茶,桌上还摆了几叠精致的小茶点。      “我直到今天才能联系上你。”夏迩说,“你究竟在哪儿?”      弗雷拉看着夏迩的眼睛,惊讶地在那张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找到了一丝疲惫:“我们从光明神殿的地道中无意间传送到了这里。这里应当是咆哮冰原,我们才刚刚到达永冬城堡。”她有些担心地打量着夏迩的脸色,将一叠糖丝坚果往对方那儿推了推,“我们失踪很久了么?在这个地方我也算不出时间。浮空城……还好么?”      “不,不算太久。”夏迩垂下眼,抿了一口红茶,“咆哮冰原么,我并不是特别的了解它。浮空城与光明神殿也并没有特别深厚的交情。但这的确是个试炼的好地方,光明神也是个对人类普遍友善的神祗,你或许可以计划着多待上一会儿。”      半晌,却没有听到弗雷拉的答话。      他抬起头,发现眼前的姑娘正不屈不挠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自觉的,他便带上了一丝笑意:“不必担心,浮空城很好。”      弗雷拉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掩饰地喝了一口茶,将来到咆哮冰原之后的经历简单地说了说。      夏迩也就安静听着,偶尔附和几句。      这场梦境中的愉快下午茶虽然愉快,却总归要结束。临行前,夏迩突然前倾了身子,不等弗雷拉反应便固定住了她的肩膀,一手撩开她的头发,指尖触着真理的路引低声念着什么。      “今后你也可以通过它主动联系我。”夏迩又轻轻地点了点她耳廓上的红宝石,“……嗯?怎么脸色这么红?”      弗雷拉更尴尬了。她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夏迩瞧着,嘴角惬意地勾了起来:“总之谢谢款待。如果你实在期待着什么的话……”      弗雷拉横眉竖目,于是桌上的杯盘点心纷纷向夏迩砸去。      那些物什却穿过了夏迩渐渐变淡的身影。      “该醒来了,雷尼。”      ——————————————————————————————————————      估计是做梦耽搁了点儿时间,这次弗雷拉醒来时,玛丽白已经恢复了意识。      她们正处于一个,呃看上去十分不真实的,葱葱郁郁的花园里头。这简直让弗雷拉产生了已经回到帝都男爵府的错觉。      先是一阵例行的嘘寒问暖,接着玛丽白便向友人介绍了一下现在的大致情况:“这花园大极了,而且漂亮得诡异了。你看这儿,这儿,还有这儿,这三种花卉难培养不说,花期明明相隔着十万八千里。有个小男孩儿也在这鬼地方,是敌是友说不清,不过似乎很防备我,总是隔着远远的不肯靠近。我见他老是在自己手臂上割割划划的——他现在离开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要不我们过去那里看看?”      弗雷拉同意了。她先是给壶豚服下了一管子振奋药剂,便随着友人走向前方那个六角小亭子。      越是向前,弗雷拉的疑心就越是不可收拾。这一路上,竟然四处藏着虽然威力不太大却相当精巧的炼金制品!她庆幸玛丽白并没有轻举妄动——如果玛丽白想要单枪匹马地到达六角亭那儿,起码得付出折掉几根骨头的代价!      弗雷拉谨慎地使用着天眼的力量,顺着微不可查的引线清理出最后一个连锁爆弹:“来吧,上来。”      玛丽白刚刚踏上亭子的台阶,就听到后面警告的喝声:“马上下来!举高手臂向后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嘿,就是他。”玛丽白低声给弗雷拉说了一句,大大咧咧地回身调笑道:“哟,小弟弟,大人没教会你说话的基本礼仪么?”      弗雷拉也跟着转身,这一看,却愣住了。      “我不是说笑的!”少年个头有些瘦小,脸色有些奇异的蓝,还带着明显不健康的灰白色,但声音却很有底气:“我随时可以让你们粉身碎骨!”      “啊啊,”这次开口的是弗雷拉,“我们既然可以毫发无伤地走到这里,就恐怕没有荣幸享受你粉身碎骨的待遇了。你的火候确实差了些。”      “什——”少年紧张而恼怒着正要开口,却被弗雷拉抬手止住了。      “你居然没有长高多少,这太让我吃惊了。好久不见,迪力弟弟。”弗雷拉笑着摊摊手。      迪力还是延续了他在布尔村时一贯的谨慎,就算已经认出了弗雷拉,却依旧犹豫着不肯完全靠近。于是弗雷拉无奈地从腰间的大号布兜里掏出还晕着的一团壶豚。      “……这是什么!”迪力满脸戒备地盯着那银白团子。      “这是壶豚啊,壶豚。”弗雷拉哭笑不得,“你不长,可不意味着人家也不长。”      一阵折腾后,壶豚醒了过来,几人也总算可以安稳地坐下来交流感情了。      “其,其实,我是去收集炼制生血药剂的材料的。”迪力看上去有些恹恹,他引着几人到了亭子里,在地面上一番敲打,亭子中央的地板便无声无息地滑开了一个方形。      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下面相当不小的……血池。那是一个四方的、凹陷下去的水缸,里面漂浮着味道已经有些不太新鲜的血液。      “这……”      “是我的血。”迪力掀开自己的宽袖子,露出上面已经收口的各种疤痕和来不及消除的青紫,“我原本只是想要去光明神殿的后殿看看,听说那儿有许多神职人员自己搭建的藏书室。果然,我在那些藏书室里还收获不小。结果我在其中一个藏书室的书架上发现了机关的痕迹,我好奇研究着呢,结果就不明不白地掉下地道了。”      迪力看起来有些讪讪:“我当时也没想要呼救来着。就,就觉得密道什么的可能会有宝藏,就一路走下去了。那地道似乎很长时间没人使用的样子,我走了好久,累了在墙上靠了一靠,才发现原来脚下有个传送阵。然后,我就直接被传送到这儿来了。”      弗雷拉:“……”他们在咆哮冰原上踉踉跄跄的生死搏命真是廉价极了。      “刚开始这儿挺好的。这个花园很大,从亭子这儿出发,我用了足足两天才真正走到尽头——那儿有我过不去的禁制结界。这里的花草常盛,有可以当做食物的,有可以用来洗涤的,还有许多外界很难找到的珍贵炼金材料。有些花草甚至是我根本没见过的。刚开始几天我有些焦躁,但久了也就习惯了,我便在这儿住下来了。”      “直到有一天,我在炼金的时候突然就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我发现手边有一个小卡片,上面告诉了我打开这个血槽的方法,并表示当我用血液填满它的时候,我才能够出去。”      弗雷拉扶额:“所以你就照做了?你既然已经安心在这里住了一阵子了,又何必去着急着完成这个诡异的条件?”      “其实,服下止痛药剂之后也,也没有很难受。还有生血药剂呢。”迪力挠了挠头发,“我想吃肉……”      弗雷拉:“……”      玛丽白:“……”      已经受够了肉食的两人纷纷从储纳空间中掏出烤象肉分给嗷嗷待哺的迪力弟弟。      “所以,我们要做的也是一样?放血填满这个见鬼的缸子才能走出这个花园?”玛丽白厌恶地看着那个血槽。      “是的。我尝试过了,水或者花草的汁液没有用。”迪力说。      “嘿,所以说你的功力还不够。”弗雷拉掏出两管子强效外伤药剂扔给迪力,“看我的。”   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一声试探:“弗雷拉?玛丽白?”      “亚力克!”      “少精灵王殿下!”迪力看起来更吃惊一些。      弗雷拉上上下下打量着都相当狼狈的两人——看样子他们过得不太轻松。      ……而且,亚力克身上的伤明显要多过精灵。就不知是实力的原因,还是……      见刚出现的两人谁都没有想要叙述经历的样子,弗雷拉也就垂下眼,各自分发了几瓶药剂,主动开口介绍了下这里的情况。      “……所以,我们必须用鲜血装满这个池子才可以找到离开的方法。”弗雷拉淡淡地开口,“你们能出现真是太好了。精灵的恢复能力最强,就首先麻烦——殿下了。”      一边的迪力张了张嘴,扫了一眼大家的脸色,最终什么都没说。      安卡定定地看了弗雷拉很久,对方却只是始终把玩着壶豚的小爪子,眉间倒是也不见局促。      原本已经在积累着的狠色突然就散了。安卡梅洛斯笑着挽起袖子,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与人类相同的、鲜红色的血,便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      弗雷拉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壶豚的皮毛,玛丽白开始擦拭自己的轻弩。亚力克只顾着低头涂抹伤药,迪力也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血珠滴落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舞台上唱了许久的独角戏。许久。      终于,弗雷拉掀开眼皮子瞧了瞧血槽:“差不多了。”不等安卡回话,她便甩了一剂药膏过去,随即对着迪力眨眨眼:“来来来,迪力小弟弟。给我来点儿掌声。”      “怯!”迪力嫌恶地看了她一眼。      弗雷拉不以为意,只是掏出一个被塞得紧紧的瓶子。瓶身只有拇指大小,里面满满地装着无比细致的白色粉末。      “这是复制剂——是的,就是那个复制剂。”弗雷拉炫耀地晃了晃瓶子。      这算是她去年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了。配方是现成的,但配方所需的材料有好大一半来自于已经消失了的物种,且炼金过程极为繁杂。为了寻找替代材料和简化炼金步骤,她前前后后做了有上千个预实验。      经过漫长的尝试之后,弗雷拉终于做出了具有元素同序拷贝功效的复制剂。虽然她做出的复制剂的效用时间比笔记上记载的足足少了一半,但对付现在这种情况——在加入了不少的精灵血之后——肯定是够用了。      弗雷拉先是谨慎地做好了防风的工作,才用一个造型奇怪的细长弯柄工具融掉了木塞,将粉状的复制剂全数倒入了血槽。      在第一滴粉末接触到液面的时候,血液就开始冒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泡沫。随着复制剂的加多,反应也愈发剧烈,从液体中咕嘟上升的气泡层出不穷,血液也在不安分地上升着,以相当快的速度充满着整个血槽。      “喀。”      在血液漫过血槽的一瞬,大家都清晰地听到了这个声音。      有了前车之鉴于是全身戒备的弗雷拉和玛丽白警惕了许久,才终于确认:仅仅是凉亭四周多出四条向下的通道罢了。除此之外,眼下似乎没有任何危机。      “那么,一起走吧?”弗雷拉在确认这个通道似乎没有进入人数限制后,让玛丽白选择了其中一条。      玛丽白与亚力克自然不会有异议。迪力也点头同意了。      安卡梅洛斯在一边平静地看着几人陆续踏入阶梯,自己跟在了最后。从头至尾,弗雷拉没有再瞧过他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壶豚的Tip时间:迪力弟弟是布尔村的小正太啾!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他一定是个书呆子啾!还有那个什么“射得给力”水枪,啾,弱爆了啾! ……╮(╯_╰)╭ 感谢linke232323姑娘的地雷=333= ☆、Part.14<与光明神的交谈>   Part.14      弗雷拉还是估计错了——不,应该说,城堡主人的下限低到了另一个次元,这几乎没有被估计到的可能。      在纷纷进入地道之后,他们再一次被毫无疑问地集体弄晕。      这一回,弗雷拉撑到了把壶豚放进空间里之后。      再次醒来的时候,弗雷拉暴躁得想要报复社会。      对于玛丽白和亚力克那种完全从不涉足灵魂力量修炼的人来说,这种完全压制性的精神攻击就相当于精神封闭——简单来说,和后脖子被打了一记效果相同,还免了皮肉之苦,毫无副作用。      然而对于弗雷拉这样不但修炼了灵魂力量,还不知好歹地抵抗了三次的,头晕目眩的惩罚已经算是轻了。      ……可怜的壶豚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醒得过来。      弗雷拉有技巧地摁着额头,想让自己的快些缓和过来。      “咦咦,醒得真快。”      弗雷拉抬头,发现前方不远处是一面描绘着恢弘战争场面的巨大浮雕,人类、精灵、塞壬、兽人、地精一应俱全,还有许多她并不认识的智慧种族和异兽。迪力正坐在浮雕墙的最顶端,晃着那双竿子似的小细腿。三头龙的龙头正好在他脚下,大张的嘴中正喷出晶莹的碎冰。      弗雷拉干脆地砸了个防护结界在身前,指间夹满了爆弹:“你是谁?”      “我是……”那人转了转眼睛,似乎是好好地想了一想:“迪力,对了,我是迪力弟弟。”      “……”      大概也知道自己表演得太过对不起观众,那人摸了摸鼻子站起来,踏着看不见的阶梯一步步走了下来:“好吧,这躯壳是那个小孩子的没错——我说你别一直往后退啊。”      弗雷拉不理会,依旧是全神戒备地向后挪移着:“迪力呢?”      “正睡着呢。我说了让你别往后退。”迪力的脸上出现了微微不耐烦的表情。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却有强大的压迫感直直向下而来。弗雷拉再顾不得其他,脚下猛然增速向后——      “砰!”      后背狠狠地撞上一面突然出现的壁障,弗雷拉闷哼一声,却反应极快地曲起膝盖,借着这股反冲力弹射而出,在越过“迪力”上方的时候撒下一把绿色豆子,它们很快在空中张开变成了粘稠的网。      “啊啊我知道这个。”“迪力”挥了挥手,那些网诡异地回缩成了绿色豆子,被他接住放在手上把玩着,“有几千年没见过它了,真令人怀念。”      弗雷拉哽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收起了她的小玩意儿,试探着问道:“……光明神的神识冕下?”      “……”对方有些古怪地看着弗雷拉:“你说的没错是没错,但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弗雷拉却没在意这句话。她正在纠结着要怎么跟眼前这位神沟通。这是她遇到的最高等级生物——这等级差足够实现祂谈笑间她就灰飞烟灭的盛况。      “光明神的神识冕下……”弗雷拉张了口,却觉得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往下说了。她想说的其实有很多,比如这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啦,光明神殿为什么会传送到这儿啦,之前那些不友好的游戏是怎么回事啦,要怎么要才能回去啦,但她一想到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神,还是整个边陲之地以南大陆上人气值最高的神,她就默默地萎了。      一抬头,光明神也囧着脸望她。      “别叫什么神的神识冕下了,听着怪怪的。”祂挥了挥手,“我叫——”      弗雷拉木然地看着对方以人类的舌头念出了完全不属于人类可接受范围的一连串儿发音。      ……迪力弟弟醒来之后会觉得下巴泛酸舌头僵直吧?      光明神一脸苦相:“现在的人类小女孩真是越来越不好沟通了,算了,你直接喊冕下吧。”      ……明明就是你沟通的方式不对!弗雷拉立刻笑得如蒙大赫,庄重而又不失清纯地喊了一声:“冕下。”      光明神又古怪地瞧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换了个话题:“最近大陆上似乎不平静?我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虽说每年都有圣骑士历练,但那都是一帮子没意思的面瘫家伙,性格正直得无趣透了。当初就不该让精灵来帮助训练,如果交给阴影微面的那个家伙肯定有乐子得多。”      接着,光明神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着祂与几个交好的神祗相爱相杀的故事。      “……”弗雷拉发现,眼前的这位光明神相当的,嗯……健谈。她只要时不时补充一句“是吗”,“咦”,“噢噢”的随机排列组合,就可以不用灰飞烟灭地与对方和平相处下去。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刚才开始除了‘是吗’,‘咦’和‘噢噢’之外就没说过别的了。”      弗雷拉的思维还在遥远的星河彼岸,她下意识道:“噢噢,是吗?”      光明神:“……”      弗雷拉:“……”      “好吧,”光明神鄙夷地看着没眼力的牧马姑娘:“我该知道的,你还没那个层次来理解神的世界。那么我们回来讨论讨论大陆上的事情。”      ————————————————————————————————————      “我的现任大主教和我报备过少精灵王的到来——听说他们族中出现了点儿麻烦,而……好吧,森林女神,”光明神善心大发地同时拯救了迪力的舌头和弗雷拉的耳朵,“那家伙这阵子也真的有些麻烦事情缠身,祂现在并不在这个位面。因此他的到来是经过了我的授意的。”      “这个很好地保存了远古遗民血脉的身体,迪力小朋友,他的闯入在我的意料之外。还有就是你们三个。”光明神咂着舌头绕着弗雷拉走了一圈,“一个掌握了不错炼金术的天眼,一个占星师后人,还有一个小子虽说自身没什么神奇的,但他手里拿的可是好东西。”      “我们……”弗雷拉想了想,还是照实说了,“我们来找人。”      她大致地把杜兰失踪的事情说了下。      “剑士?绝对没有。”光明神很肯定,“好一段时间了,除了硬邦邦的圣骑士们,来的就只有你们。”      弗雷拉皱了眉。      “该不是帝国那几个干巴老头子又找借口抹黑我吧?”      ……不,杜兰学长应该并没有重要到这种程度……      “既然您的神识一直在,为什么还会放任帝国抹黑光明教会呢?”弗雷拉很好奇。      “啊,那个无所谓啦。对我来说信仰力足够了——就算是现在这样,也还是多到我并不能完全吸收。而且那么多人的要求一起涌上来,我也布施得很辛苦啊。”      “凡是对您祈祷的,全,全部都能得到满足么?”弗雷拉大惊。      “怎么可能。”光明神似乎是站累了,一屁股坐在了弗雷拉对面:“如果有人祈祷着想要我的神格怎么办?我一般就理会那些生病没钱治的,体弱没饭吃的,唔,有时候有小姑娘觉得自己的裙子褪色了不好看,想要它变新起来,我也答应了。”      “……”弗雷拉觉得她有些明白光明教会的声望从何而来了,“那,如果我变成您的信徒,您能让我的炼金成功率提高些么?”      “不行。”光明神拒绝得很快,“那样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人生价值突然被全盘否定的牧马姑娘很失落。      “嘿,不说这些,来讲正事。”光明神用指头敲了敲地板,“你既然通过了咆哮冰原的试炼,按照规则,你可以问我四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后面三个必须是有关于我的私人问题,当然我可以选择不回答。”      “……”弗雷拉觉得自己可以直接放弃后面的三个名额。她仔细想了想,谨慎地开口:“我这些年有幸得到了许多来自远古大智慧的经验传承。而愈是深入地研究,我就愈发觉得炼金与魔法在某些方面是重合的。我想……听听您对炼金一脉与魔法一脉的理解。”      “你觉得炼金是什么呢?”光明神换了个姿势蹲着。      弗雷拉被问住了。她犹豫着,不知道应该给出文艺版答案,懵懂版答案,学术版答案,还是若有似无天外飞仙版答案。      “算了,你的脸一旦变成这种奇怪的样子,你就一定在想更加奇怪的东西。”光明神犀利地指出,“可以这么说,除开神秘的灵魂之力,其余所有力量的本源都是一致的。当初我们共同将炼金和魔法作为利器赠予了这个位面的生灵,也只是希望你们可以多一个获得力量的途径。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在几千年过去之后,炼金一脉会被魔法一脉挤压得几乎没了生存之地。”      “魔法是以自身控制力量,以强横创造规则。而炼金,则是以力量控制力量,以知识追寻规则。”光明神正色道,“我就举一个例子:人类的短暂极了,唯一拥有的不过是一个灵魂,和它所搭载的思想。无论肉体多么强横,都不可能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位面——但另一个位面却可以。”      弗雷拉仔细听着,只觉得之前在研习中遇到的壁障和迷雾正在渐渐消散。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光明神垫着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个淡蓝色光球,“话说回来,你修炼精神力的方式很不错,这两个灵魂就送给你好了。”      “诶?”      “嗯,远古泰坦的灵魂,我已经把它们洗干净了。”光明神来回抛着两个光球,“你忠实地选择了扩大精神力的道路,并没有进行精炼对吧?这很符合我的美学。”      弗雷拉:“……”      “当你只是一杯水的时候,变成坚冰能使你强大一些。但如果你是一个海洋,就不再需要那种丝毫不留退路、不懂得变通的应急方法了。”光明神耸了耸肩,将两个灵魂球递了过去:“拿着,吸收了它们,你的精神力能增大几十倍吧。”      弗雷拉颤颤巍巍地接过了光明神的馈赠。      “……别那副怪脸。能用,一定能用,我没把它们抛坏。”      “=口=!”果然是神祗!这么快就掌握了解读奇怪表情(?)的技能了!      “行了,你准备准备先回去吧,我已经和大主教交代过了。我这个寂寞忧伤的老头子要去看看别的小羔羊了,你落地后稍等,他们很快就到。”迪力的脸上出现了极度违和的表情,“啊,对了。后面还有三个私人问题呢,你对我就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么?”      弗雷拉笑:“不我只是过于腼腆而已。”于是她绞尽脑汁想了想,力求问出一个贴近生活贴近实际的好问题:“……我刚醒来那会儿,您是踩着什么走下来的?”天眼居然看不到那个应该是梯子模样的东西。      “踩?我什么都没踩。”光明神摊了摊手,“那只是一种艺术化的空间悬浮术罢了。艺术,你不懂艺术么?”    作者有话要说:XD这是看了十篇奇幻文九篇光明教会大反派的怨念! 我就是要写一个光明得闪瞎眼的光明教会!blinblin的光明神!bling!(泥垢 于是咆哮冰原终于可以结束了(擦汗 ☆、Part.15<众里寻他千百度>   Part.15      “诶诶,你得帮我个忙。我真的是个男人,成神前成神后都没变过,结果这几百年来天天听着子民们女神女神地呼唤我,弄得我越来越不想实现他们的愿望。你们回去以后帮我正正名。”这是光明神最后叮嘱弗雷拉的话。      之后,弗雷拉就……再次被弄晕了过去。      这种行事作风真是太糟糕了!信徒们知道真相的话会哭的吧!      弗雷拉摁着脑袋,打量着眼前这个以纯白色为主基调,处处印着教会勋章的房间。它与它所在的地方十分的契合,都给人一种明亮而宁静的感觉。      不一会儿,房门先是有礼地响了两声,在弗雷拉应声之后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牧师打扮的少女托着扭花金边盘子进来了,上面放着像是衣服的东西。她友善地笑着:“你的另两位同伴刚刚抵达,现在还在沉睡中。那儿有浴室,请先梳洗一下,红衣大主教大人期待着与你的会谈。”      弗雷拉连忙下床:“不麻烦大主教久等了。我现在就过去。”      “不,”牧师还是柔柔地笑着,却拦住了弗雷拉委婉地劝道:“大主教大人对‘洁净’一词有着特殊的要求……嗯,还是梳洗一下比较好哟。”      ……这是嫌弃她脏了。弗雷拉任命地摸摸鼻子,道了声谢接过衣服,也就干脆地跑去将自己上上下下好好清洗了一遍——上一次泡澡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上一次泡澡……弗雷拉脸上烧了起来,下意识便将自己整个沉到了水里去。一会儿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傻帽儿的行为,又愤愤地浮了出来。      洗白白的牧马姑娘穿着白底银边的教会服装,在神侍的引导下来到了一个采光极其棒的半开放式房间,里头立着许多一看就有些年头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一卷一卷泛黄的卷轴。      正靠窗坐着,悠闲地翻看着什么的红衣大主教抬头,淡褐色的直发滑过他饱满的额头和单片眼镜,给人一种祥和睿智的感觉。      “大主教先生。”弗雷拉行了个炼金术师礼。她并非光明教会的信奉者,于是也就不必敬称他为大人。      “很高兴见到你,年轻的炼金术师。”大主教邀请弗雷拉也在落地窗边的石阶上坐下,“我神已经将前因后果告知,你的同伴们很快就会苏醒,请不要担心。”      弗雷拉再次道谢。      “我想我需要给出一个恰当的解释——那其实是一个废弃了许多年的地道,又被我们称为‘试炼之路’,曾经,即将毕业的圣骑士们通过它随机传送至咆哮冰原的任意位置。你也看到了,传送阵大都年久失修,而我们并不有幸拥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于是我们渐渐地将它废弃了,圣骑士们则通过神殿的大传送阵统一传送——是的,少精灵王是通过它来传送的,虽然位置有些不讨巧。”大主教很愉快地眯着眼望着窗外的阳光,“其实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起源于有趣的巧合。大约一年前,那个流着远古遗民血脉的少年无意中闯进,下落不明。于是我下令封锁了神殿,打算尽快确认他的所在与安全。”      “结果,你们就急匆匆地扮演了第二批失踪角色。听说,还与圣骑士们发生了些冲突?我想我必须为他们的鲁莽道歉。”      弗雷拉更加不好意思了。无论怎么说,都是他们失礼在先。      大主教却没有很介意的样子。他对待弗雷拉如同多年的好友一般,与她随意闲聊着各种轻松却又充满哲理的话题。很快,弗雷拉也放松下来,同时发挥了她强大的学习意识,尽力从谈话中汲取大主教为人的智慧。      “就到这里吧,年轻的炼金术师,与你的谈话相当令人愉快。”大主教合上手中的书籍。      弗雷拉跟着站了起来。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这么说或许有些冒犯,但我还是想要最后确认一下——除了我们之外,真的再没有外人失踪,呃,我是说——”      “确实没有。整个光明神殿的元素波动都在我的键控制中。”大主教温和地望着她,“我保证,以光明神的名义。”      弗雷拉在光明神殿的后殿同神职人员们度过了两天的时间,这让她感到收获不小。接着,少精灵王和迪力神志清醒地出现在了大传送阵中,几乎同时,她沉睡的的同伴们终于清醒了过来,壶豚也恢复了健康。      ……原来被弄晕并不是顺利传送的必要条件是吗!那这一次又一次的精神压制是怎么回事!纯粹是光明神冕下您在找存在感吧?是吧!就是吧!      精灵似乎急着赶往什么地方,当下就向光明教会告辞。其他四人也都觉得这段时间实在是给人家添了大麻烦,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于是也顺势道了别。      迪力打算和弗雷拉一起走:“你不知道,这些年我们村又搬出去了几户,布尔村快维持不下去了。村长爷爷觉得这样被动不行,干脆派了些人正式出去瞧瞧,也为布尔村的未来做些打算。我就是被选中的人之一。”说着,他挺了挺胸。      “我们在咆哮冰原已经待了将近一年了,你家人不会担心么?”弗雷拉问。      “已经给他们发了消息了。”迪力扬了扬手中小型炮筒状的东西,“恰好我父亲正在附近,说是让我在帝都等着,过一阵子就来和我汇合。”      于是弗雷拉答应了。在获得杜兰的确切消息之前,他们三人应该会一直待在帝都。      迪力很高兴:“好极了。我还没好好看过帝都呢。”      安卡梅洛斯却是一定要离开的。他也没有详细说自己的去向,只是当场摘下了颈间一直佩戴着的荆棘花与弓箭的族徽佩饰,递给了弗雷拉:“这其中有一个与我定下过灵魂契约的器灵,它可以随时帮你联系到我。我需要前往一个上古秘境,不知是否可以拜托你帮忙关注精灵一族的情况?”      弗雷拉皱了皱眉:“不可以。”      她是人类,不是精灵。就算对黎米尼斯有一千一百个同情,也不等于她会开开心心地将麻烦揽到自己身上。异人的身份在红方帝国原本就是个敏感禁忌的存在,就算红方帝国真的对精灵族动手了,她也不会主动站去红方帝国的对立面——既没有能力,也没有立场,一个不好估计还得把自己给赔进去。      精灵显然被哽了一下。他楞了一会儿,却很快地调整过来:“我期望的并没有很多。无论做到什么地步,你都将会赢得精灵一族永恒的友情与敬意。”      安卡梅洛斯看着眼前的少女,伸出的手臂纹丝不动,彰显着他的坚持。      这是在利诱了,以整个精灵族为本。弗雷拉垂下眼思索着,看样子,精灵一族目前的状况或许比她想象的还要糟。      只是这种骄傲的生物,就算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也依旧用着上位的姿态来“拜托”她这小小的人类呢。      呵。无本买卖,对方的态度再差也是要做的。      “好吧。”弗雷拉终于抬手接过,“但我不保证我能尽力。”      “……”精灵这回适应得快多了,“我们依旧感激。”      精灵率先离开了,弗雷拉一行在简单的整理之后也鱼贯走出光明神殿的侧门。      与世隔绝了将近一年,走在路上的玛丽白,亚力克与迪力就不断地用自己的方式与家人联系着报平安。弗雷拉没有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自己外出历练的事情也是报备过老多特的,最多也就打算着过两天去看看薇莎米亚。      看着三个同伴或小声地对着炼金制品叽叽咕咕,或用手指在一张特殊的传讯纸上写写画画,而壶豚又窝在空间中睡过去了,弗雷拉不禁觉得有些寂寞忧伤。      人在寂寞忧伤之下难免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比如弗雷拉,她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右耳,精神力包裹了过去。      通,通了。弗雷拉突然觉得有些心虚,她面上正经,小眼神儿却警惕地扫着周围的同伴们,看到他们都沉浸在各自的对话当中才松了一口气。      ……这种糟糕的担心被抓丨奸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喂。      弗雷拉自顾自地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已经连通了的真理的路引被抛在了一旁。直到那一端的灵魂有些疑惑地开口:“弗雷拉?”      明明帝都的街道是那样的喧闹,弗雷拉却觉得周围一切似乎在瞬间静了下来。      “嗯,夏迩。我们出来了。”      “嗯。”      “永冬城堡中真的有光明神的神识。我见到了祂,还得到了祂的指点和馈赠。唔,那是一个很有趣的神祗。”      “嗯。”      “还有……”      夏迩的回答都很简短,却给人一种他在认真倾听的感觉。不自觉的,弗雷拉放松了下来,闲聊似的说了挺多。      直到远远望见男爵府,弗雷拉才反应过来——不知为何,夏迩似乎不太擅长这种灵魂式的交流,这很容易让他感到疲累。她匆忙地又是道谢又是道歉,并准备切断联系。      “不,其实并没有你想象的严重。”夏迩的声音依旧给人以沉静的感觉,“历练的事情不必着急,寻找杜兰的线索只是一个附加任务罢了,你们的时间还多,可以四处游历一番,并不需要一直待在帝都。”      “对了,说到这个,”弗雷拉问,“我们的试炼究竟什么时候结束?”      “玛尔多卡校长会在试炼将要结束时联络你们——累了?”      “不,我琢磨着时间如果足够,我倒是想回去雷霆山脉那儿看看父亲与小弟。”弗雷拉说。      “那就动身吧,时间足够。”夏迩说,“不用急着回来,果子草糖块儿还有不少。”      “……”      切断联系,弗雷拉却发现自己的同伴们正一脸兴味地看着自己。那脸上的表情内涵丰富无比,解读起来简直可以花去一整卷的牛皮纸。      “和谁神交呢,嗯嗯?”玛丽白捅了捅她的腰。      “表情荡漾得简直伤风败俗。”迪力斜着眼瞧她。      弗雷拉一脸镇定:“都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我正和阿壶清点着空间里头的东西呢。”      亚力克:“壶豚?你的口味越来越重了。”      ……究竟是谁口味重啊亚力克弟弟!      玛丽白来劲儿了,一副不套出真相不罢休的样子挤兑着好友:“你就老实点儿供出来,我们也好准备准备什么时候把你嫁……”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推开玛丽白凑上来的怪脸,再顺势将她的脑袋扭去一个方向:“先料理完自己的事情吧姑娘。”      “还真的是你们。”黑发的青年剑士身形挺拔地朝几人走来,一脸惊喜:“我才从那个见鬼的秘境中出来几天,几乎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干净了——简直狼狈极了。我正忧虑着不知怎么联系上浮空城呢。”      “……杜兰?!”玛丽白不敢置信地喃喃。      弗雷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看向与杜兰站在一起的两位贵族打扮的青年。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找了你多少章你说说看!杜兰!你终于出来了!QAQ 杂烩大乱斗今起开始。w ☆、Pqrt.16<冲突之潮的汹涌>   Pqrt.16      “……于是我与肖恩就这么在宴会上认识了,还算谈得来,是吧肖恩?”杜兰回忆着,“我们小队接下来的计划原本是去拜访一位神父,但那天偏偏赶上了礼拜日,光明神殿拥挤极了。我已经记不太清是在哪儿被冲散的了,我好不容易钻出人群找了个相对清静的地方,正要联络队友们,却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被吸进了秘境中。我也不知道在秘境中过了多久——不管怎样,总算是出来了。”      “学长是在秘境中丢掉了所有的包裹?”弗雷拉冷不防开口问。      “不,”杜兰苦笑着,“当我在秘境中醒来的时候,除了牢牢绑在上臂的一些应急药剂和一直被我抱着的剑,其他所有东西都已经不见了——包括我的空间戒指,它只在我手指上留下了一圈儿勒痕。那个秘境的传送十分漫长和凶暴,我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撕碎。”      杜兰的解释在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上古秘境这种东西原本就是神奇至极的存在,据传它们是神祗由亲手制作,为上古种族们提供试炼之用。这些秘境往往年代久远且不受管束,凭空被秘境吸入又在数年后被放出的事件并不算特别罕见。      而当时空序乱时,随身物品被剥离也是常有的事。光明神殿的地道中有许多废弃的传送阵,它们很可能引起偶尔的、细微的空间震荡,杜兰在传送过程中遗失的物品会出现在地道中,也是合情合理。      于是弗雷拉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福克斯?佐罗,佐罗亲王家三子;肖恩?铂金,铂金家小少爷。”杜兰替双方做着介绍,“弗雷拉,玛丽白,亚力克。都是我的学弟学妹们——这位是?”他友好地看向迪力。      “迪力,”弗雷拉开口,“也是角婆婆的学生,我的小师弟。学长或许不太熟悉,他有大半地精血统。”      玛丽白看了弗雷拉一眼。      他们正坐在一间档次很高的甜酒屋中。铂金家小少爷大手一挥要了最好的包厢,现在几人正围在一张格调很不错的圆桌周围,桌子中心是一尊金灿灿的小巧裸丨女雕塑,摁住它的手臂,它就会倾到出规定口味的混合甜酒来。      福克斯?佐罗朝几人点了点头。他长得和他父亲如出一辙,都是一副长久没见着阳光的苍白模样,高额头鹰钩鼻,显得有些阴沉。      肖恩?铂金则大大咧咧地打量着弗雷拉与玛丽白两人:“怎么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们?”      “这种搭讪手段已经不新鲜了,肖恩。”杜兰笑着,“不过你的感觉或许是对的,几年之前她们代表潘多拉学院挑战了皇家学院的赛台。”      “我想起来了。”肖恩一击掌,“挑了所有赛台的那支队伍是吧?可惜了,当时我正被一件糟心事情烦着,没什么时间去看看。我就说皇家学院越来越不行了,天天只会收一些草包平民进来。”      “话可不能这么说……”      弗雷拉冷眼看着杜兰与铂金家小少爷十分熟稔地交谈着。玛丽白与福克斯偶尔也会搭几句腔,亚力克与迪力却和弗雷拉一样,大多数时间沉默着。      ……当年衣服上的药剂下得轻了些。弗雷拉垂着眼睛,小口小口地喝着树莓味甜酒。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有实力的人总是能获得比较友善的待遇。而作为大世家的继承人,福克斯与肖恩更加懂得笼络新星的重要性。因此,两人对待弗雷拉一行的态度倒是很客气,谈话也一直友好地进行着。      “行了,时间不早了。”在弗雷拉第三十八次伸出手去接满一杯甜酒时,肖恩望着天色开口道,“晚上有穆法尔女伯爵的晚宴。”他揶揄地笑着舔了舔嘴唇,“两位美丽的姑娘也一起么?”      戴着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防风镜,却依旧能得到面部夸奖的弗雷拉不知是喜是忧。      “别打她们的主意。”杜兰笑骂着推开肖恩,一边向几人解释道:“我也是刚刚听说——皇家最小的公主殿下再过几天就满月了,因为这位小公主的出生得到了新任水神祭司的亲自祝福,因此她的满月宴将办得相当隆重。而这阵子恰好是春天——唔,你们懂的——所以帝都这些日子的高级宴会特别的多。有兴趣去玩玩么?”      玛丽白当下就愉快地答应了,她一贯喜欢这种社交活动。弗雷拉与亚力克对望了一眼,也就默认下来。      “你们今晚先休息吧。你们住在穆特男爵那儿?”杜兰起身问。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两拨人马和气地道别。临行前,杜兰揉了揉玛丽白的头发:“明天见。”      ————————————————————————————————————      穆特男爵大概是收到了来自亚力克父亲那边的消息,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失踪许久的侄孙,那一脸真切的喜悦让弗雷拉突然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老头儿。      穆特男爵为大家准备了丰盛至极的晚餐,长条宴会桌上摆放着几乎足够三十个人吃的食物。男爵倒是很讲究地没去细问一行人失踪的前因后果,只是十分诚恳地表达了自己一年以来的忧心,并且传达了亚力克父母的挂虑之情。      梳洗完毕之后,弗雷拉换上了舒适的睡袍,却被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扰得全无睡意。于是她抱着壶豚来到了洒满红月月光的走廊上静静心。      “你够了亚力克,这是我的事情。”当玛丽白猛然提高的声音从弗雷拉斜后方的屋子里传来时,她知道自己的静心之旅应该是泡汤了。      弗雷拉朝壶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人一兽都竖起了耳朵。      玛丽白的房门没有关死。大概是亚力克来访的时候比较心急,只是虚掩了一下。现在,两人的争执声不断从门缝中飘出。      “我们都知道那个铂金家的肖恩是个什么货色,玛丽白!你只会比我更清楚!而杜兰——”      “杜兰他一直就不缺少各种各样的朋友。”玛丽白打断了亚力克的话,“因为一个人的友人去否认他的人格,这论调简直太可笑了!”      “我没有否认什么!”亚力克的声音也暴躁起来,“我只是保持了应有的警惕而已,没有像你一样傻乎乎地因为某种盲目的感情而坏了脑子!”      “亚力克我再说一——”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这关系到弗雷拉关系到我,或许还关系到潘多拉学院和整个浮空城!”亚力克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杜兰的出现和他的失踪一样,从头到尾都泛着一股古怪的气息。红方帝国对浮空城的觊觎和忌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瞧瞧精灵族,我们必须谨慎!”      半晌无声。      “好吧,我知道你是好意。”玛丽白的声音干巴巴地响起来,“但我对杜兰的了解比你多得多,我不会说服你打消你的怀疑——虽然它看上去那么可笑——你也用不着来干涉我的信任。”      “你——”      “就这样吧,”弗雷拉听见玛丽白打了一声大大的呵欠,“我准备睡了。”      “……”      亚力克黑着脸冲出了玛丽白的房间,并重重地甩上了门。怒气冲冲的他竟然没有看到走廊上的弗雷拉,便快速地离开了。      玛丽白的房门也没再打开。看样子好友是真的睡下了。      “阿壶……”弗雷拉望着亚力克离开的方向,低声喃喃。      “……没事的啾。”壶豚担忧地用小鼻子点了点她的脸。      第二天的早餐倒是风平浪静,四人依旧其乐融融地听着男爵先生介绍他的心收藏,不时地说笑讨论着。但接下来的几天,只有玛丽白一人跟着去参加各种宴会——亚力克臭着脸拒绝了,迪力与她本来就不太熟悉,而原本答应同去的弗雷拉,则因为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陷入了些微的恐慌之中。      她与夏迩的联系中断了。      精神力依旧能够通过真理的路引,却仿佛被什么东西阻隔了似的,无法到达夏迩那一端。      这种状况已经持续两天多了。弗雷拉一边忧心忡忡地想去火与金那儿给丁奇夫妇递去消息,一边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作为日理万机的城主,忙得关掉了精神联络也是正常的事情。      若真是这样,自己的担忧就显得有些……自大和可笑了。      是吧,对方可是……浮空城的城主啊。      小心翼翼的肖想一下就是极限了。      正是这种进退不得的心情使得弗雷拉有些烦躁。而参加那些腻人的宴会,与铂金家小少爷碰杯跳舞什么的显然会使她的烦躁系数向高危程度增加。于是她这几天还是抱歉地拒绝了玛丽白的邀请,自己与迪力弟弟缩在房间里头,交流着各自这些年来的炼金心得。      另一边,玛丽白与杜兰的关系显然在突飞猛进。有一天晚上,弗雷拉看到了杜兰牵着玛丽白的手将她送回了男爵府,临行前还在她的侧脸留下了一个吻。      然而时间却顾不上弗雷拉焦灼的心境,它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这天,终于到了皇家小公主满月的庆生宴。      “晚上你一定得跟我去,弗雷拉。”玛丽白极力邀请好友,“听我说,那个举办晚宴的场地有一个装潢奢侈的地下层,那些贵族们会举办一个奴隶拍卖会——你知道的,那种高等奴隶拍卖会。”      黎米尼斯!      犹豫了一下,弗雷拉被说动了。      “太好了。”玛丽白显得很高兴,“我和那些贵族家娇滴滴的姑娘们完全说不到一块儿去。我,我还以为你和亚力克一样生我的气了呢。”      “哪儿有。”弗雷拉连忙安慰好友,“你也知道亚力克他……诶,算了。不过,你也确实要自己当心些。”      “不说这个了。”玛丽白兴冲冲地拉着弗雷拉出门,“去给你挑一件礼服裙子。我才知道杜兰这几年居然攒下了这么多钱!”      弗雷拉连忙推拒:“别,千万别。薇西就在这儿,要是让她知道我花钱去买了别的裙子,她能把我吞了。”      “也对。”玛丽白想了一想,“那就去买些项链手镯什么的。”说罢,硬是拉着弗雷拉出去了。   一切准备就绪,弗雷拉还是去楼下敲了亚力克的房门:“你不一起去么?”      “不去,我烦透了她那副蠢样儿。”亚力克撇着嘴。      “缩在被子里怨天尤人的行为最不男人了哟,亚力克弟弟。”弗雷拉摊手,“主动放弃才是真的输了呢。况且你也知道玛丽白最近昏头昏脑的,万一她被杜兰花言巧语一骗——”      “好吧好吧。”亚力克推着弗雷拉将她赶出房间,眼角的纹身红得快滴出血来,“我跟舅父一道去。满意了么!”      “砰!”      弗雷拉被差点儿装上鼻子的门板吓了一大跳:“喂,你的绅士礼仪呢!”    作者有话要说:矮油神交不管用了QvQ 我原来以为这章就能写到大杂烩的我错了Orz大家请期待明天! 如同雨后春笋般的故人泥嚎! ☆、Part.17<火与金突然停业>   Part.17      当弗雷拉穿着鹅黄色的礼服裙从马车上下来时,杜兰、铂金家肖恩与佐罗家福克斯都呆了一呆。      “弗雷拉……”杜兰哭笑不得地指着她那大黑防风镜:“你当真准备就这么进去?”      弗雷拉自若地点了点头。      肖恩与福克斯一脸怪异。看来杜兰并没有大刺刺地将天眼的事情捅露出去。      对与弗雷拉来说,宴会都是大同小异的,所以她实在不能够理解玛丽白等人对宴会的狂热痴迷。况且比起帝都这种彬彬有礼,时而夹杂着冷嘲热讽的晚宴,弗雷拉还更喜欢浮空城中一团糟的拼酒会和狂欢夜。      弗雷拉选了个角落坐定。这里很不错,光线阴暗不说,最重要的是这里的食物都是她爱吃的。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些味道特别棒的食物收进空间,叮嘱壶豚仔细包好了,打算回头给薇莎米亚她们带去吃个好玩儿。      这样的宴会,正主儿总是要摆摆架子等到最后出现的。不等皇室成员出来,玛丽白已经提着裙子找了过来:“跟我来弗雷拉,下面的拍卖会开始了。杜兰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了。”      然而她们并没有如愿抵达传说中的门口。她们在回廊上被一群士兵们拦住了。      玛丽白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一排尖刀:“你们要做什么?”      “弗雷拉,好久不见。”      尖刀士兵们左右让开,一个穿着水蓝长裙,身材娇小容貌明艳至极的姑娘走了出来,她的手上拿着比自己还高的华丽权杖。      弗雷拉放在裙子后的拳头紧了紧。她听见了后方传来的脚步声——这里应该是被士兵们包围了。      “惊讶么,”水神祭司林波儿歪了歪头,“德里亚在楼上看到你了。虽然你变了挺多,但我一眼就能认出你来——你真是越来越蠢了,想要混进来,却忘了遮掉你锁骨上的那颗痣。”      弗雷拉:“……”      她觉得啼笑皆非。她她她自己从来就不知道自己的锁骨上居然该死的有一颗痣!面对对自己了解至深的妹妹,弗雷拉突然多出了一种身为姐姐的奇怪自豪感。      “这不是个叙旧的好地方。”林波儿的嗓子还是那么娇软,说出的话却一点儿也不动听,“抓住她。我的雷尼姐姐可是个难得一见的异人呢,星辰之光,对不对?”      面对逼近的士兵们,弗雷拉拦住正准备动手的玛丽白。她稳稳站定,抽出浮空城的身份晶卡:“浮空城的异人从来不受帝国管束——还是说红方帝国已经准备向浮空城宣战了?这可是个了不得的消息。”      林波儿脸上阴晴不定,却迟迟没有发话,既不让士兵们继续上前,也没有甘心下令后退。      “林波儿!”      “玛丽白!”      “拦什么拦,看清楚小爷是谁!”      随着铂金家小少爷怒气冲冲的声音,杜兰三人拨开士兵们走了上来。      “这是怎么了?”杜兰看看周围,倒是很自觉地拦在了玛丽白的前面。      “他们——”      “没什么大事。”弗雷拉摁下玛丽白的手,淡淡开口,“只是有些人手长得太长没地方放,想要带走浮空城的异人罢了。说到这个,还得谢谢你的一路护送。最后那一下割喉是我太失礼了,你记仇了么,德里亚?”      德里亚站在林波儿身侧。他并不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弗雷拉。      “这,这是怎么了?”肖恩一头雾水地左看右看。      没有人回答他。      现场一片僵持。      突然,林波儿轻声笑了。她看着弗雷拉,形状美好的眼睛里闪着明显的恶意:“没关系,弗雷拉。我们重聚的那一天不会很远。”说完,她示意士兵们让开。      “这真令人难过,我一点儿都不期待。”弗雷拉摘下防风镜,有些好笑地打量着林波儿与德里亚:“你知道么,在他变成精灵之前,他已经是个三十好几的大叔了。现在嘛……啧,你们口味真重。”      “你——”林波儿的眼睛里能飞出刀子来。      弗雷拉反而上前了一步。她原本就比林波儿高上不少,这下她正踩着高高的小细跟,而林波儿却穿着传统的祭司平地鞋。      弗雷拉几乎是俯视着林波儿。她指了指玛丽白,问道:“你还记得她么?”      林波儿忍着怒气,倒是认真地打量了玛丽白一番,认出来了:“你是想扯出三年前的赛台战么,那次不过——”      “你记得她,就不记得我了么?”弗雷拉眯了眯眼睛,背着手前倾着上半身,附在林波儿耳边轻声道:“痛得都晕过去了。姐姐真心疼。”      说罢,弗雷拉敏捷地避过林波儿的元素刃,前脚掌点地一个惬意的转身:“拿好你的矜持,别掉了。”      她拉着玛丽白,顺着士兵们挪开的道路调转回头。      杜兰几人各有心思地相互看了看,纷纷朝德里亚与气得发抖的林波儿行过礼后,也跟了上去。      走到回廊拐角处,弗雷拉垂着眼,将刚才无声无息铺开的精神力猛地朝正被士兵簇拥着的两人挤压过去!      听到后方隐隐传来的慌乱和惊呼,弗雷拉愉快地收起防风镜,伸手卷了卷垂到腮边的头发丝儿。      嘿,狗?男?女。      —————————————————————————————————————      这么一闹,那所谓的地下拍卖会自然没有去成。弗雷拉拍拍玛丽白,拜托她帮忙打听拍卖会上出现的所有精灵奴隶的去向之后,就百无聊赖地缩回了角落继续捎带着吃食。这次倒是没坐多久,那边就传来一声唱喝:“国王陛下驾到——”      “光辉一族从古到今都是骚包得要命的性格。”这是菲奥说的。      果然,好好的后台不走,非要绕到前厅来,在众人的欢呼崇敬中从前门遥遥走向后场的王座——还特地抱上了打扮得像个假娃娃的小公主。      弗雷拉想着自己来都来了,也就意思一下左右挤着上前近距离围观了下国王陛下和其他皇室成员的长相。为了配合现场气氛,她还乐颠颠地跟着吆喝了两声。      经过几千年的优选,光辉十六世毫无疑问地拥有一张很不错的脸。就算他如今老得头发白了一半,皮肤也明显多出了一些,也算得上是个英俊的中年阿伯。而他怀里抱着的小公主,更是皮肤水嫩五官精致。      跟在后面的几位王子公主无一不是漂漂亮亮的。      弗雷拉看得正开心,突然目光一凝。她短暂地思索了一番,便在脑中敲了敲壶豚。      “哎呀——”      “噢我的天什么蹿过去了!”      “啊啊讨厌——”      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骚乱。众人望去,之间一团银白色速度极快地从尖叫不已的贵妇小姐们脚下绕过,蹿到了国王刚刚走过、还来不及被人群完全涌上的红地毯。      紧接着,一个穿着鹅黄色礼服裙的少女急急地排开人群钻了出来。      “阿壶你怎么这么调皮!”少女一边责备着,一边朝众人歉意地笑笑。      “咦你看那只宠物好可爱。”      “我觉得不行,一点儿都不听话的样子。”      “对了,西街有一家新的宠物铺子……”      宴会中的贵族们对于这点无伤大雅的小差错是十分宽容的,况且行进着的皇室成员们也并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于是大家的话题很快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拿到了么?”      “已经放起来了啾!”      弗雷拉亲了亲壶豚的小额头。      夜,越来越深。观察到已经有不少贵族被侍者簇拥着踏上了华贵的马车,弗雷拉便跑去找到了刚刚舞毕一曲、正在用手扇着风的玛丽白,说要回去了。      杜兰去找酒师给玛丽白取饮料去了,玛丽白有些犹豫地望向杜兰那儿,为难地对弗雷拉道:“我恐怕不行……我今晚是杜兰的女伴呢。”      “我让他们先送你回去吧。”玛丽白说着便招来附近的一个侍者,给他递了一个条子,“之前发生那糟心的事情,你一直呆在这儿也不好。”      “……那你自己小心。”弗雷拉深深地看了好友一眼。      “有杜兰呢。”玛丽白不以为意。      乘坐马车一路无事地回到了男爵府,弗雷拉看着天色还不特别晚,就转身和迪力交代了一声,换了套方便的衣服,匆匆地去向了火与金。      不行,她等不及了。今天晚上的事情几乎敲断了她忍耐着观望的最后一根弦。今晚,她不得已地将浮空城抬了出来,才换回看似顺利的脱身。而天眼的事情,是绝对瞒不下去了。      然而林波儿那诡异的笑脸……弗雷拉又加快了脚步。      她现在身在帝都。她不能完全只拉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浮空城作为所有的支柱。      况且,她并不能肯定,红方帝国对于浮空城的忌惮究竟会到什么程度……或者,究竟,会到什么时候!      弗雷拉心中焦急,面上却依旧礼貌地请开了迎上来的导购店员,径直去了柜台那儿。      “我想向浮空城火与金那儿递一封信。”      “非常抱歉,”柜台后的姑娘正准备记录的手一停,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弗雷拉道:“您来得不巧了,就在昨天,浮空城分店宣布完全终止营业呢。”      ……什么?      那姑娘看着弗雷拉一脸震惊与焦急,连忙安慰道:“您是有什么亲戚朋友在那儿工作么?请不用担心,我们火与金在停业之前都会妥善地结算好每一位员工的薪金。停业薪金是相当丰厚的,应当足够……诶?”      弗雷拉这会儿连谢谢都顾不上说,调转脚步就冲向后台。      幸好那后台的年轻侍应生认得弗雷拉,虽然有些狐疑,但还是顺利地放她进去了。      “怎么了姐姐?这么晚跑来?”已经换好睡衣的薇莎米亚听到弗雷拉的声音,连忙打开门让她进来,并点上了熏香灯。      弗雷拉闭了闭眼,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一下才开口问道:“浮空城的火与金停止营业了?”      “啊,是的,是有这么个说法。”薇莎米亚给弗雷拉端来一杯奶茶,“今天中午已经把之前的账簿发来了一部分。我负责的这块还没见到,估计要等到明天了。”      “……怎么了?”薇莎米亚忧心地看着唇色发白的弗雷拉,这一打量她又是一惊,“说起来,离家以后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姐姐的眼睛……之前我还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火与金的幕后大老板一向神秘,但几乎所有的猜测都在帝都的各个权贵身上打转儿。同样的,在人们眼中,帝都这家规模最大、货品最全的火与金,必然就是火与金的总店了。      就连绝大部分的核心管理人员也一样不清楚,火与金的背后站着浮空城。      浮空城的火与金“分店”停业?!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联系起夏迩前阵子若有似无的疲惫,他不断强调“历练还没有结束”并极力鼓动自己走远些的话语,到夏迩失去联络,到今天林波儿的挑衅,再到火与金的关闭……对了,还有更早的,那时候潘多拉学院上下突然开始的大历练,和贡戈里萨曼莎祖孙仓促的外派调令,她甚至想到了三年前,在那个温度诡异的湖底,那个一呼一吸的恶心生物……   ……弗雷拉但愿自己的的推测不是真的!      浮空城,恐怕真的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姑娘你别说人家林波儿老夫少妻配。你自己呢(摊手 姑娘们,我这儿诡异地全面断网了=-= 校园网连不上,无线热点交了钱却搜不到。于是大魂现在正蹲着网吧。 QvQ明后两天课都不少,未必能够准时猫去网吧发新章……下午五点更新什么的可能没办法保证了(锅盖 ☆、Part.18<玛丽白的希冀>   Part.18      “薇西,呆在这儿,呆在火与金。这段时间无论如何不要出去。”      “诶,我……”      “答应下来,薇西!”      在得到薇莎米亚的亲口承诺之后,弗雷拉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回与火与金相邻的男爵府。      在见到已经回来了的穆特男爵与亚力克时,弗雷拉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样子。      与穆特男爵平和地互相道了好梦之后——穆特男爵也惊讶地看了看她的眼睛,却并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弗雷拉被亚力克拉去了一边。      “那家伙呢?”亚力克咬着牙问。      “她也没跟你一起回来?”弗雷拉也皱眉。      两人默默相对无语。      “……啧。”亚力克锤了一记墙,转身就往外走。      “亚力克!”弗雷拉也没急着上去拦,只是抱着手臂满是警告地喊了一声。      “……”亚力克站住了。从弗雷拉这儿能清晰地看到他捏着的拳头在微微抖动。      半晌,他有些颓然地走回来:“算了,去睡吧。”      “诶,你等等。”弗雷拉扯住他,抿了抿唇,还是开口道:“你听我说,可能有些麻烦事儿要来了……”她略去了火与金总店和真理的路引,简单地和亚力克说了说。      听着弗雷拉挑拣重点的叙述,亚力克眼角的刺青渐渐变成了鲜红的血色:“前几天和父亲联络的时候,父亲也反复劝说我去远一些的地方历练!”      “你的父亲现在在浮空城么?”弗雷拉急着想要知道城内的消息。      “不,”亚力克不太高兴地瞥了同伴一眼,“你的好记性全扔到那些拉拉杂杂的炼金笔记里头去了——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逐风家并不在浮空城定居,甚至我母亲并不持有浮空城的晶卡。裂地,波水,淬火和我们逐风,兽人的四大家族,依旧定居在半月镇上,只有未成年的新生代长期居住在浮空城。”      ……所以,现在能够直接联络上浮空城内部的,只有玛丽白!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      良久,弗雷拉叹了一口气:“等她回来再说吧。”      回到房中,弗雷拉心不在焉地翻着炼金笔记等待着。      直到天色微亮,走廊上依旧没有传来任何脚步声。      玛丽白,彻夜未归。      ————————————————————————————————————      决定好好补个眠的弗雷拉毫无疑问地错过了早餐时间。她梳洗完毕抱着壶豚打开门,惊讶地看到那些帮佣们都远远地避开了,而玛丽白的房间大开着门,里头传出清晰的争吵声。      “他们打算再把弗雷拉的眼睛挖出来!或者把她送去那个见鬼的异人团!你昨天亲眼看到的,现在你还是要眼巴巴地凑上去和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权贵混在一起吗!”      “亚力克你在胡说什么,我只是和杜兰多参加了几场酒会——”      “还不照样是蛇鼠一窝!看看他那几个朋友!”      “噢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亚力克!你自己还不是有一个花钱买了个爵位的好舅父!”玛丽白尖着声音说道。      “……”亚力克不可思议地望着玛丽白,好像突然就不认识她了。      “够了。”弗雷拉倚在门框上敲了敲门板,“都管住自己的嘴巴冷静些。亚力克,你或许需要下楼喝一杯冷饮;玛丽白,我们谈谈。”      弗雷拉打发走了亚力克,将门合上坐了下来。她打量着玛丽白床前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一个包裹:“你要搬出去?搬去和杜兰一起?”      玛丽白低下了头,弗雷拉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看到她脸上的红晕:“哎。杜兰让我搬去和他一起……我,我们或许很快就要,那什么,结婚了。”      “……你父母怎么说?”      “老头子才不管这个呢,他早就说过由我自己折腾了。”玛丽白挥挥手,“况且我也没能联系上他们。”      “什么?”弗雷拉抱着壶豚的手一紧。      “是啊,”玛丽白耸了耸肩,“妈妈传下来的那个本子早就坏了。那天走在街上我才发现,却也不知道坏在哪里,怎么都修不好。我原本还打算麻烦你看看的,结果事情一多就给忘了。昨天刚好提到这事情,杜兰说他认识几个或许能帮上忙的,我就拿给他去修了——怎么了?”      杜兰,又是杜兰!      “……不,没什么。”弗雷拉抬眼,认真地看着眼前结交了四年多、朝夕相处的好友,“我想离开帝都。”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么?”玛丽白脸上的关心不像是假的,“杜兰昨天也和我讨论过了,他让我邀请你也住到铂金家那儿去——我知道你讨厌他们家,我也不喜欢,但是你瞧,杜兰和铂金与佐罗两家少爷的关系都不错,你那个妹妹则是与佐罗一系对立的、舒腊尔家的人,有他们在,或许能……”      “我想离开帝都。”弗雷拉打断了玛丽白的话,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玛丽白愣愣地瞧着好友。      半晌,她垂下了肩膀:“弗雷拉亲爱的,你该知道我有多喜欢杜兰。从,从一见面,他带着我们去附岛上课那时候开始。”      “这几年来,我追求他的事情整个浮空城都知道了。大家都觉得我们已经是一对儿了,可是你懂的,他对我一直也就是那么回事儿,不远不近,也都不怎么主动约我出去。他是个孤儿,和你一样只身来到浮空城,听说还摔坏了脑子,好长一段时间整个人都傻乎乎的。所以我想他戒心重点儿没关系,我可以慢慢来。”      “但是他总是那么不幸!”玛丽白有些激动起来,“是,这次我们的任务原本不是这个,这是我特地去向管事先生求来的。他失踪的这些日子我常常梦见他被困在哪个密闭的地方,一点不能动弹,就等着慢慢饿死什么的……”      玛丽白捂住了脸,“啊啊,找到他真是太好了。他,他挂上了我给他做的剑穗,也告诉我,这次生死攸关让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他决定要好好经营我们之间的事儿。我真的……很开心。”      “我知道我对不起亚力克。”玛丽白眼里有些水光,眼神却是坚定的,“但这种事情强求不来。我和杜兰决定在下个礼拜日就结婚,弗雷拉亲爱的,我想我迫切地需要你的祝福——之后的再说,好么?”      弗雷拉从没见过这样的玛丽白。她之前想好的千万种说服劝诫安抚的方式,现在却是一个都用不出来。      “……好,我……也会去劝劝亚力克。”      “你一定要当心。无论是铂金家的还是佐罗家的,都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弗雷拉还是又认真提醒了一句,之后努力让自己笑得愉快一点儿:“那么,祝你幸福。”      玛丽白还是搬走了。杜兰带着肖恩亲自来男爵府门口接的她。      最后,玛丽白远远地对弗雷拉挤了挤眼,朝某个窗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弗雷拉笑着点了头——这是提醒她去劝劝亚力克呢。      那辆黄金尖顶的马车一掉头,弗雷拉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玛丽白那一番剖白确实让她措手不及。与玛丽白相识四年,天天同进同出,弗雷拉对好友的性格早就了如指掌。杜兰一直是玛丽白极力追求的对象没错,但在他失踪之前,玛丽白对他的稀罕程度远远不及现在。就像玛丽白自己说的那样,应该是失之复得,让双方突然都倍加珍惜起这份心意了……吧?      弗雷拉抱着壶豚,一个人盘腿坐在被晒得暖洋洋的床上。      她从小在大公爵府中长大,对察言观色这一技能的掌握早就远远超出一般水平。和亚力克一样,她对杜兰也有着禁不住的怀疑,但她的切入点,是在肖恩,铂金家小少爷,对杜兰的态度上。   那不应该是一个贵族大家对平民朋友的态度——就算加上杜兰的年轻有为和肖恩的荒唐不知事,也完全不对!      铂金家是怎样的背景!虽然家族本身并没有世袭爵位,但铂金家男丁稀少的补偿就是盛产美貌女子,还通常是美貌智慧性格并重的那一类。因此在各种王公贵族和豪商巨富的主母之位上都能看到铂金家女人的身影!这样一个不曾经过权力纷争,不曾真正树敌就轻易站在一个奇异高位的家族,它的继承人会仅仅因为“投缘”就对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平民服服帖帖么!      潘多拉学院的精英毕业生?浮空城第几佣兵小队的新兴队员?这样的背景在铂金家面前就是个笑话!      弗雷拉有些头痛。现在麻烦的不仅仅是明摆着宣战的林波儿德里亚,也不仅仅是全身暧昧疑点的杜兰。玛丽白一腔爱情至上的热情也让她感到棘手不已。      说动玛丽白帮忙监视杜兰?这和让她直接冲去帝都城卫队将德里亚一个爆弹再杀一次的难度一样高——她甚至没有能够说动好友不要轻率地搬走。      ——啊啊,自从认识玛丽白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种孤军奋战的感觉了。      “雷尼还有阿壶在呢啾。”壶豚整个趴在弗雷拉的脑袋上,小爪子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不一样。”弗雷拉笑着把增重不少的契约兽伙伴抱了下来,“我们一直是一体的啊。”      壶豚显然害羞了。它扭扭捏捏地假装梳着自己的毛,就是不看弗雷拉一眼。      弗雷拉静下心来,拿出精灵大智者的炼金笔记,翻到她特地做了记号的那一页。她仔细地看着,一边拿过了自己的小本子,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仔细记录推演着。      时间过得极快。敲门声响起,帮佣前来招呼她下去用餐了。      弗雷拉放下纯黑色的羽毛笔,盯着它出神儿。      ……但愿她那所谓的“后手”,永远不需要用上。      ——————————————————————————————————————      接下来的几天,弗雷拉蹲在男爵府足不出户,只是拜托亚力克帮她带回一些炼金材料,拜托亚力克帮她带着迪力弟弟出去玩,拜托亚力克——      “为什么收下来的垫子都要特地让我送过来!”亚力克弟弟黑着脸将明黄底色白碎花的、还带着阳光味道的软垫子一把向弗雷拉砸去,眼角黑色的刺青又开始隐隐泛红。      弗雷拉和壶豚分工合作,将那些垫子一个不少的接住了。      “书上写了‘转移注意力是让一个失恋男人快速恢复活力的唯一途径’。”弗雷拉很负责任地掏出一本粉红色封面的书本挥舞着,亚力克还隐隐闻到了其中传来的腻味香气。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弗雷拉、壶豚与后面赶来参战的迪力一起将亚力克牢牢地制住了,无耻地大获全胜。      “好了,好了。”亚力克鄙夷地望着面前两人一兽内涵丰富的表情,“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明天那场见鬼的婚礼我会去,我保证会去,够了么!”      够了。      弗雷拉开开心心地放开了同伴。      “我还没这么小家子气。”亚力克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多多少少带着郁色。      弗雷拉也知道这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释然的事情。于是她还是拍着亚力克的肩膀,半开玩笑地表示会给他介绍炼金社团的高挑萌软妹子,嘻嘻哈哈地打开了话题。      晚饭之后,弗雷拉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壶豚的空间里多了许多这几天赶制出来的炼金制品,要好好分类做些取舍。      ——弗雷拉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在玛丽白和杜兰完婚之后,她要在第一时间出发前往浮空城。      然而,计划永远没有变化快。       作者有话要说:嘛可怜的亚力克。╮(╯_╰)╭ 手机更文伤不起…姑娘们你们的留言我时时刻刻盯着呢一天眼巴巴刷个好几遍,它们就是我更文的全部动力T3T 网络一恢复我就一个一个回!!! 话说这里预告一下(锅盖 大魂15号要跑出去玩玩玩玩~大概20号回来w 于是我会尽力加固存稿箱的坚挺程度的握拳! ☆、Part.19<异人团深夜来袭>   Part.19      当第一支淬了毒的短箭钉入床单,前一刻正放着弗雷拉的脖子的那块位置时,弗雷拉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二话不说一手将壶豚甩到肩膀上,一手掏出了带有虚弱附加的烟幕弹扔了出去,并很快给自己戴上了防风镜。      烟幕中,丝毫不受影响的弗雷拉步伐诡异地闪到了窗台,将方才伺机跳进房间的那人干脆利落地扭断了脖子,并顺势扯住攀上窗台的另一双手,一个反握割喉。      两个。      弗雷拉敏锐地矮身,腰肢扭曲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弧度,肌肉同时猛然绷紧,做了一个漂亮的贴地侧翻。      看着钉在地上的、在红月光下显得尤为狰狞的一排人类断指,弗雷拉暗暗捏紧了匕首。      “怯,杂鱼就是杂鱼。”一个拿腔作势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窗口正对着的大树上站着三个……人?      左边的是一个肤色深黑的壮汉,他的两只手臂几倍粗过了他的大腿,上面筋脉虬结,肌肉几乎要把那足足有两指厚的金属臂环撑裂;右边男子身形瘦弱肤色苍白,淡黄色的头发更加凸显了他的不健康,而最令人感到呕心的,是他瘦巴巴的脖子两侧分别长了两个多余的脑袋,那两个脑袋只有婴儿脑袋大小,五官歪斜扭曲,在那男子的抚摸之下时不时地张合着大得不正常的嘴。中间穿着高叉包身裙的女子倒是看着没什么异常,但她手中正飞快地摆弄着几截断指,戏谑地打量着弗雷拉。      ……异人团。弗雷拉的脑中几乎立刻就浮现出了这个名字!      “她,她猜到了,嘻嘻。”三个脑袋的男人开口了,声音就像是锐器刮着晶石一样难听。      “真聪明。”中间那女子撩起了额前的头发,露出她浓重的眼线来,“我们是代表异人团来招新的——听说你有一对很不错的眼珠子。”      “抱歉,我觉得我并不适合那里。”弗雷拉警戒地望着三人。      亚力克,迪力还有穆特男爵……      “被〇三二号拆掉了哟,嘻嘻。”三个头的男人又发话了,这回他还抬起了细弱的手臂,指了指最左边那个黑肤壮汉。      弗雷拉猛地抬眼,直直地望向他!      那男人抱着头惨叫着跌下了大树,他那两个畸形的脑袋也发出了刺耳的、完全不似人类的叫声。      “真是蠢货。”看着弗雷拉轻松避过〇三二号雷霆万钧的一击,那女人鄙夷地瞥了正狼狈摔在地上的同伴一眼,也轻飘飘地从窗户掠了进去。      弗雷拉顿感压力大增!      若让她单独面对那个双臂粗壮的〇三二号,她可以大言不惭地表示她赢定了——虽然或许要花掉不少的时间。那壮汉双手的力气很吓人,自身也是皮糙肉厚的,提炼度为三的强酸就只是融掉了他的一层油皮。但他的身形并不敏捷,只要顺利地避开他砸出的那些碎石块,他对弗雷拉几乎没有威胁。      那女人的加入,却一下子让弗雷拉疲于应付起来。      那女人身形高挑,却出乎意料地敏捷。她最开始也不做什么,只是轻飘飘地围着弗雷拉转悠,当弗雷拉打算暂且放下这边集中注意对付壮汉时,她若有似无地往弗雷拉的后肩软绵绵地拍了一掌。      弗雷拉反应很快地扭身避开,却依旧被蹭到了一点。      “!”      与此同时,那边的铁拳也砸了下来!虽然弗雷拉极力避开了正面迎击,但这一拳还是让她喉头猛地涌起一股腥甜!      弗雷拉迅速疾退,微微喘着,后背紧紧抵着墙角。      “啊啊,真可惜。”那女人用小指点了点嘴唇,“差一点儿就能完全冻住拿下来了呢,你的一?条?手?臂。”      弗雷拉震惊地感受着左肩处血液的僵硬和冰冷,手上动作却不停。她十分速度地从空间中抽出一支火红色的药剂管,毫不手软地直直插丨入自己的左肩。      “你的小玩意儿还挺多。”那女人逼近两步,“那种厉害的精神攻击也挺吓人的,不过你大概也没法子再用一次了吧?来吧,跟姐姐去异人团。去体会一趟地狱式的磨练,然后你才能重生,真正和这些蝼蚁一般的低等人类划清界限。”      弗雷拉抵着墙角站着,又忍不住咳了一丝血出来,显得有些狼狈。      这副好拿捏的模样显然让异人团放松了警惕。      那女人摇曳着腰肢走到了距离弗雷拉三四步远的地方,继续游说着:“没经历过真的不会明白,那种在极致的痛苦中重生的感觉简直美妙极了。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还能得到异人团的青睐,该好好把握才是——我们才是你的同类。”      “啧啧,”那女人微微弯腰打量着弗雷拉的眼睛,美好的胸脯露了大半:“真是漂亮的眼珠子,你——”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的后方,猛然迸发出一声惨烈至极的吼叫声!      下意识地,她有些愣怔地回头。      不好!      ……已经迟了。      弗雷拉猛地抽出贯穿女人脖颈的匕首,一脚踏上她的后背,借力翻上了那壮汉的脖子,壶豚甩开提炼度为五的、散发着刺鼻味道的炼金酸,回到了弗雷拉的肩上。      “!”弗雷拉正准备用匕首刺入壮汉已经被腐蚀得烂乎乎的眼睛,却被迫一个急速后仰躲开了疯狂的拳头。      “砰!”令人牙酸的闷声响起,壮汉在极度的疼痛之下毫无章法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趁着他踉跄,弗雷拉从他刚受重击的那一侧飞扑而上,右手不知何时已经套上了涂有灼烧油膏的指套,现在正牢牢地探抓着壮汉后颈的脊椎骨;左手反握匕首,在那壮汉张嘴怒吼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将匕首插丨入那张嘴中,侧向狠狠地一划!      “……谁见鬼的和你们是同类。”弗雷拉松开尸体,脚步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被床沿绊倒然后跌坐在了床单上。      壶豚蹿了回来,表示树下那三个头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溜走的。      一室静谧,只有弗雷拉带着杂音的喘息声。      ————————————————————————————————      稍微休整,喝下了几瓶治疗药水后,弗雷拉就急急地奔了出去确认亚力克几人的安危。      却没想到,除了一地被撕裂踩扁的值夜护卫和侍者的尸体外,大家似乎都安安稳稳地在床上呼呼大睡。      弗雷拉硬是撞开了房门,分别给亚力克、迪力和穆特男爵灌下了清醒剂。      “!”亚力克刚醒来,就抽了抽鼻子,黑着脸迅速地冲到了走廊上。      “亚力克!”弗雷拉领着还戴着睡帽的穆特男爵从走廊尽头处匆匆走了过来,隔壁的迪力也一脸迷糊地走出了房门,“异人团,是异人团。我很抱歉……”      安顿好受了大惊吓的男爵先生之后,弗雷拉、亚力克与迪力三人围坐在了一起。      “……所以他们大概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我们猜得没错,浮空城一定是出事了!快联系上玛丽白,我们必须现在就走,现在!”弗雷拉简单地叙述了刚才的事情,便急急催促道。      亚力克显然很乐于接受这个提议。他一边嘟囔着“让婚礼见鬼去吧”,一边斜斜地拨了一下手上的十字架戒指,“玛丽白?玛丽白?”      很快,那里传出了玛丽白的声音——居然还相当清醒:“大晚上的,怎么了亚力克?”      “你那边说话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说。”      “我们受到了异人团的袭击,就在刚才。”亚力克语速很快地叙述着,“既然出动的是异人团,而且并没有伤害舅父他们,那么帝国明面上的行动应该还没有开始。你别结那个见鬼的婚了,我们需要马上离开帝都,尽快回去浮空城!”      “什么?噢怎么可以这么突然……杜兰!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杜兰!      亚力克当机立断地拨回了十字架,起身一把拉住弗雷拉:“走,你现在马上走。”      “可是你还有玛丽白——”      “我送你过传送之后我就回来找她。现在他们暂时只是企图你的眼睛罢了,应该还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况且他们明天的婚礼请了不少大人物,也不是说黄就能黄的,玛丽白暂时不会有事。”亚力克很快地分析着,“更不用担心我,我带着族徽呢。红方帝国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能够同时吃下精灵族、浮空城和兽人一脉。”      弗雷拉被说服了。自己的离开或许还可以转移开同伴们的危险。      “我跟你走,弗雷拉。”迪力在两人望向自己时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红方帝国已经开始对异族行动了,不是么。这几年突然出现在布尔村周围的不明人士越来越多了呢。如果精灵族和浮空城都覆灭了,我们远古遗民还能够幸存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他一板一眼地抱着肩膀,补充了最后一句:“反正‘厉害的弗雷拉姐姐’会保护我的,不是么。”      于是弗雷拉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爆栗,三人迅速地出发了。      临行前,突然苍老了许多的穆特男爵什么都没说,只是塞给了他们不少紫金币和疗伤药剂。这让弗雷拉感动不已。然而最终她还是强硬地把装着紫金币的口袋从壶豚嘴中夺了下来,全部退还了回去:“找不开呢,男爵先生。”她掏出了几个防护结界卷轴:“您也一定要小心。”      准确说来,弗雷拉压根就没想过他们能够安安稳稳地抵达大传送阵。      果然,他们已经尽力避开了巡查频繁的大路,却依旧被堵在了某个不起眼的巷子口。      只是她真的没有想到会是那人带着追兵,或者,她其实没太敢当真去想。      杜兰持剑的姿势相当好看,如果他的剑尖不是对着弗雷拉,想必会博得更高的印象分。      “请不要再向前走了,弗雷拉。”杜兰带着二十来个士兵拦在了弗雷拉一行人的前面,他们身上的铠甲都打着铂金家族族徽,“玛丽白很期待在明天的婚礼上看到你。”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是跑到学姐家蹭饭顺带偷用电脑的大魂。这些天码的存稿全部交出,15号之后隔日更。我20号回来,加更两天补偿说到做到/w\ XD看了剧情心情焦虑的姑娘们可以望一望右上角的【轻松】标签。 表示一切都是为了大团圆!(你还敢说 我个人莫名很喜欢穆特男爵爷爷求同好/w\ 第三卷的剧情正在G点0w0 姑娘们敬请期待!=3= ☆、Part.20<帝都小巷大逃亡>   Part.20      “我以为第二天即将成婚的男人应该好好地呆在家里。”弗雷拉毫不示弱。      “这也是我的愿望——它需要你的配合。”杜兰耐心地解释着。      弗雷拉不再说话。那些明晃晃的剑尖和正在不安地收缩膨胀的魔法光圈,已经清楚地划开了双方的立场。      “逐风家的亚力克。”杜兰望向眼角刺青红得滴血的少年,“帝国还无意与兽人一脉交恶,所以——      “罗嗦。”亚力克阴沉地望着杜兰,“我不知道红方帝国什么时候可以随便让一个杂鱼来代表了。”      杜兰皱了皱眉,却并没有明显地动怒:“真令人遗憾。”      话音刚落,他的身形已经瞬间逼近。      “杜兰!!!”      “停手!”杜兰喝道。      同一时间,同样听到了玛丽白呼声的弗雷拉却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爆弹和神经毒药剂扔砸了过去,亚力克的刺链也趁机收割了两名法师的性命,就连迪力,也成功地让冲到最前的几个士兵在麻痹药剂上中招。      杜兰速度极快地回身,将从后方赶来的玛丽白整个护在身前:“你怎么过来了?”      紧接着,他转向弗雷拉一行,眉间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们明明听到了玛丽白的声音,为什么不停手!”      弗雷拉耸了耸肩。撇开配合了四年的默契不说,在他们眼中,玛丽白同样是个有实力的战士,是够得上潘多拉学院精英学员称号的战士。      “天啊,你们为什么打起来了?”玛丽白望着两边人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匆匆忙忙的……”      现场一片静默。      “……是因为异人团?所以刚才亚力克联络我说你们要急着离开帝都……”玛丽白有些无措地望了望杜兰,又转向弗雷拉一行:“相信我弗雷拉,你不会有事的。杜兰,杜兰其实是铂金家的失踪了好些年的长子,你先搬过来,我们可以慢慢——”      “哎呀终于找到你们了!”众人向后望去,看见了正气喘吁吁跑来的肖恩,他的身后也跟着十几个穿着铂金家铠甲的士兵,“哥,我实在拦不住她——这是怎么了?”      原来是铂金家长子么。      弗雷拉有些烦躁。她现在无心去理会铂金家长子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失去记忆出现在边陲之地,也没时间去推算玛丽白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消息,又为什么没告诉他们。他们在这儿已经耽搁了太长的时间了,而且拦路的阻力越积越多,或许下一刻他们就会看见全副武装的帝都城卫队。      “玛丽白,原本打算让亚力克去接你,现在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刚才杜兰对玛丽白的态度让弗雷拉稍微安心了点,但她还是默默沟通了壶豚,做好了接应的准备。      “我——”      “玛丽白!”杜兰抓紧了未婚妻子的手,“我们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我们能受到那么多人的祝福,你当真要在这个时候抛下我?”      亚力克暴躁地咂了咂舌头。      玛丽白显然被这样的阵仗惊吓到了。她无意识地念着“你们”,“怎么会”和“天啊”这类字样,一边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手臂。      沉默再次充满张力地蔓延开来。就连肖恩也屏息站在一旁,双方都在等着玛丽白的抉择。      玛丽白低下了头。良久,她才终于抬头直视着弗雷拉一行,身体却下意识地往杜兰那儿靠了靠。      弗雷拉心底一沉。      果然,玛丽白小声却清晰地说道:“就不能再等一天吗,弗雷拉亲爱的?之后我们一起好好地想想办法,就算要走,也能准备得充分些。我相信铂金家一定会在这一天保护你的安全的,是不是,杜兰,肖恩?”      保护?真是个不错的笑话。      那么,没有退路了。      弗雷拉先发制人,她用一种诡异的步伐速度奇快地朝肖恩冲去——她需要一个人质。闹出大动静来强行突破有极大的可能会引来更多的敌人,如果她能够挟持肖恩,不但自己能够较为顺利地脱身,玛丽白的安全也能更加有保障些。      亚力克默契地跟上,刺链不断飞舞着,为弗雷拉牵制开肖恩周围的士兵。      “肖恩后退!”      杜兰喊着,反应极快地挡在了弗雷拉身前!      避过角度刁钻的剑尖,弗雷拉心中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就这么一差错,再挟持肖恩的难度就已经不知翻了多少倍了。      敌圈之中不宜久待。弗雷拉踩上斜劈过来的剑身,借着那士兵手臂的力道一个后翻,打算速度后退。      杜兰却不可能放任她这么做。      弗雷拉感到后腰的凉意,急忙在半空中吃力地扭身,却依旧在腰间被划开了一个不算浅的血口子。保护好要害部位重重地落地后,她不顾手臂撞击的剧痛勉力往身侧几个翻滚,才险险避开了穿刺而下的剑尖!      杜兰是一个优秀的剑士——戴过潘多拉学院精英学员的名头,自身的实力都是不容小觑的。他的剑如同他的人,精于算计却又不失狠戾。他的每一次出剑都是在精准地判断完对手的动作惯性之后,不但使人难以躲避,更重要的是这能够完全打乱对手的节奏。      弗雷拉应付得很吃力,异人团那壮汉的一下猛击带给她的伤势远远没有到完全痊愈的程度。不一会儿,她身上就多了不少不轻不重的外伤。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撑着。亚力克那边的负担也不轻,在这样狭小的巷子里,他的刺链从一开始就处于被限制的劣势中;而迪力撇开炼金术,本身几乎没有战斗力,弗雷拉被包围在战圈中看不清那边的状况,她只希望迪力弟弟能尽量保全自己就好。      还有玛丽白……      “!”      “玛丽……白……”杜兰诧异地低下头看着左胸口,一截小小的弩箭从那儿穿出,借着红月月光,能清晰地看到上头诡异的深紫色——剧毒油膏。      “都住手。”玛丽白的声线一直微微带着甜意,听起来软软的。而现在,却是从未有过的冰冷。      弗雷拉趁机在地上砸了几个冷油弹,一挥手之后淡绿色的炼金火唰地燃起,在几声惨叫中她安全地突破了包围圈。      她看见自己的好友正将轻弩套在了肖恩的脖子上,反装的弩箭很眼熟,正是弗雷拉在咆哮冰原新研制出来的强力爆裂箭。      “放下武器,都让开。”玛丽白下着命令。      “怎么?”玛丽白看着犹豫着并不动作的士兵们,手上又用了点儿力,肖恩不自觉地哽叫了一声,“这是爆裂箭。我的拇指只要这么一动,你们就能看到你们家小少爷的脑袋开花。另外,你们的大少爷如果不在一杯茶的时间开始抢救,他就永远不需要抢救了。”      士兵们显然有些慌了。他们看着杜兰泛着诡异暗青色的脖根,总算是陆陆续续地放下了武器,举着手向后退着。      弗雷拉看着同伴们——还好,亚力克和迪力与她一样,都只是一些外伤,看上去并不太严重。   然而现在……      “愣着干什么!”玛丽白挑着眉对同伴们喊,“亚力克,你来掐着他,我们快走。”      “玛丽白。”      杜兰明显虚弱沙哑的声音让玛丽白有一个小小的踉跄。她回过头的时候,脸上却是看不出喜怒:“对了,差点儿忘了把我的东西拿回来。”      “敏托里尔。”玛丽白低声喃了一句,很快,杜兰的腰间有一团白光亮了起来,那团白光使劲儿挣脱着,最后扯断了布兜的绳子,诡异地飞到了玛丽白抬起的手中。      玛丽白从布兜中掏出了那泛着白光的物什,正是她用来和家人通讯的那个小本子。犹豫了一下,她低着头拔出了手上的订婚戒指,放进了小布兜里,一并扔还给了杜兰那边。      “走。”玛丽白率先朝着前方冲去。      “玛丽白!”杜兰急切地又喊了一声。      这一次,玛丽白没有再回头。      弗雷拉知道为什么。她的好友的泪水正不断地、争先恐后地流淌出眼眶。      ————————————————————————————————————————      大传送阵距离小巷子其实并没有很远。一行人很快抵达,却在传送阵的平台附近找了个阴影处,清理了各自身上的伤口并换去了满是血迹和脏污的衣服后,才走进传送平台。      弗雷拉让壶豚躲进了空间里。她最后往惊恐的肖恩嘴里灌了一剂味道刺鼻的药水儿,率先交了金币,通过了检查。      然后是迪力和玛丽白,亚力克殿后。      他望着同伴们都顺利通过之后,将肖恩击晕,拖着放在了墙角。那些远远地跟了他们一路的士兵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们的小少爷拯救回去了。      亚力克有些怜悯地望着肖恩——小少爷这辈子都没办法再行使男人的……咳。      他转身,走上还有不少商贾在连夜赶货的传送平台。      “风暴城。”他报出了目的地。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个魔法与剑,有龙有精灵有梦魇有各种好玩生物的世界,但也是个杀人不需要偿命、以实力压制不平的世界。 我一直在琢磨这个世界中软姑娘们的爱情观。从二姑娘对精灵的懵懂感觉,到黎米尼斯的心灰意冷果决放手,再到今天其实一路心知肚明的玛丽白。 这个角色和刺鸟一样,是我在设置的一开始就无耻地自发萌上的角色(掩面) ☆、Part.21<浮空城危在旦夕>   Part.21      深夜,风暴城的传送平台明显比帝都冷清得多。几人汇合之后,不敢过多逗留,弗雷拉和迪力贡献了几个炼金小玩意儿吸引开了城守的注意力,几人迅速地翻离了高高的城墙,在周遭的森林中行进了一段路,选了个植被相对稀少的平地燃起了篝火。      弗雷拉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亚力克和迪力打发走了,自己坐去了玛丽白的身边。      不等弗雷拉斟酌好词汇开口,玛丽白就率先拿出了她的小本子:“这是敏托里尔的手札,伟大的祖先敏托里尔占星师在预感到生命快要终结时,拜托她的好友一起,将自己的灵魂分割成了均等的两块,以器灵灌注的方式灌注进了她的两本手札中。这两本手札通常一本放在本家,另一本放在出外游历的传承者身上,在本家时刻掌握游子安危的同时,游子也可以用手札传达面临的困境,寻求家人的援助。”      说着,玛丽白划破了自己的指尖,让血液滴在手札封面的六芒星凹孔中:“我找了个借口把本子放去杜兰那儿——好吧也不是借口,我确实联络不上浮空城的家人了。以杜兰的谨慎,这种有联络功用的东西在没弄清楚之前,他一定不会允许它消失在危险的视线之外……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弗雷拉瞄了眼好友的侧面,玛丽白的脸色明显有些苍白,说话的时候肌肉也是僵硬的。      敏托里尔的手札自己翻开了,中间有两页边角磨损得相当厉害的纸页诡异地竖直着,相互之间形成了一个挺小的角度,中间微微发起荧光来。很快,有纸页翻卷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哥,父亲让你过去。”敲门声之后,响起的是肖恩的声音。      “我知道了,谢谢。”这是杜兰的声音。      接着就是一连串儿的脚步声和侍者的问候声。      又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唤杜兰进去。      “父亲。”      没有回话。这边只听得见纸页翻卷和茶杯磕上桌面的声音。      “那个婚礼,你是当真的?”      “我必须将浮空城那几人留在帝都,父亲。”杜兰这样回答。      又是良久的沉默。      好半天,在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后,杜兰的父亲开口了:“你刚过十五岁,就主动提出要领了那个任务,自请前往浮空城。虽然你有个不怎么上台面的母亲,但我始终觉得你的身体里流的的确是我铂金家的血。这么多年过去,你果然如我所料,很好地完成了任务——现在,你准备屈从于当年为了不招怀疑而植入你灵魂的虚假人格,而放弃帝都铂金家族的身份么!”      “您在说笑呢,父亲。”杜兰接话接得很快,“虚假和真实,在我当初自荐接受间谍任务、接受那个虚假的人格和记忆的时候,我就时刻提醒自己必须分清——我能够毫不谦虚地肯定在这一点上我做得很好。”      传来一阵椅子挪动的声音和脚步声,看来是铂金家家主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和肖恩同佐罗亲王家走得近,但不要忘了铂金家从不站队的立场。你可以感激佐罗将你从奴隶区领出的恩情,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私自妄为去怂恿肖恩的事情!舒腊尔亲王那边我们还得罪不起!”沙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威慑,“你可以娶那个女人,但婚礼之后你就自立出去吧。”      杜兰答应了,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浮空城是一块诱人的蛋糕,”铂金家主最后警告道,“在抢食之前要掂量掂量自己。”      “这一段我听过了。”玛丽白面无表情地说,“来听听他们今天上午讨论了什么。”      玛丽白低声念了一段,食指弯曲,敲了敲书页。      于是边角泛白的书页又颤巍巍地翻了一翻。      前面照例是无关紧要的寒暄与落座声。      “怎么样,什么时候出兵?”这是肖恩的声音。      “父亲已经从风暴城发来讯息,说是已经收到了国王的诏令。”福克斯?佐罗说,“他们正在加紧集结军队并招揽一些闲散的佣兵。各大城市的城主应当都收到了诏令,父亲说国王陛下这次开出了丰厚的报酬,不仅是减免赋税和加官进爵,据说在浮空城得到的一切都可以直接据为己有,不必上报,但不允许二次争抢。这会让所有人都蠢蠢欲动的,我们要加紧步伐了。”      “我也想去!表哥,让我和你们风暴城的部队一起呗。”      “你好好呆着。”杜兰的声音响起,“有秘传,精灵族那边大事已了,几个禁咒大魔导全都在加急赶往浮空城——浮空城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能拿下的。”      “让肖恩去混些军功也没什么不好,”福克斯提出了相反的意见,“我倒是建议你们一起。杜兰你虽然有功勋在,但那事情毕竟是见不得光的,你们就跟着风暴城的部队走,等前面打得差不多了再上去接些功勋,这能帮你们在圈子里稳上一段时间。”      肖恩大力赞同,杜兰却不说话。      福克斯继续劝说道:“不少贵族子弟都已经出发了,你们还不赶紧跟上,就等于是落在他们后头了。况且杜兰你又坚持娶了那个浮空城的女人,已经不少人等着抓你的把柄了。”      “……好,我去。不过肖恩只能待在后方。”杜兰同意了。      “尽管放心。现在毗邻边陲之地的几大贵族估计已经开拔了,更不要说驻扎在祖玛要塞的费马尔将军了。前锋轮不到我们来。”福克斯道,“明天你一完婚,后天我们就出发——带上那个天眼。”      “你知道的,福克斯,舒腊尔家的林波儿已经把弗雷拉的事情捅给了异人团,异人团对天眼的期待度可不会比佐罗家少,他们也同样等待了足够久的时间了。”伴随着杜兰声音的,是慢条斯理的、指节叩击在木质桌面的轻响。      “你们太紧张了,表哥。在我看来那个说法压根不靠谱……”      “这是父亲的意思。”福克斯打断了肖恩的唠叨,“舒腊尔家那边我会出面解决,我只要天眼。”      “……好。”      接着又是一阵无关紧要的寒暄,玛丽白又低声念了什么,将伤口尚未愈合的食指微微撕开,滴了一滴血在竖直着的两纸书页之间,于是敏托里尔的手札很快散去了荧光,并缓慢地合上,又恢复成了平时灰扑扑的样子。      两人对望。弗雷拉发现玛丽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她也同时在好友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苍白的脸。      制服精灵一族的、传说中为皇室效力的十几位禁咒大魔导,整个红方帝国倾泻而出的兵力,还有为了佣金而集结的大量佣兵们!      玛丽白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幸好,幸好我坚持住了……噢,亲爱的,那些甜蜜的假象真是让人流连忘返……这该死的图谋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玛丽白……”      “不必这样瞧着我。”玛丽白强打精神推了弗雷拉一把,“这段时间,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我是真的过得开心的。虽然最后的奇迹还是没有出现,他,他……”      “就像他说的那样——真实和虚假,他一直是分得清的,这么说来他也没做错。而我也没什么好懊恼的,毕竟我看上的只是个虚假的、被强硬灌注进去的人格。”玛丽白用力揉了一把脸,看着弗雷拉道:“不管怎么说,世界上多得是比爱情重要的东西,是吧?”      弗雷拉看着朝夕共处四年的好友。她在篝火映照下的眼睛还是蒙了一层水光,却是从未有过的明亮。      —————————————————————————————————————      静默了好久的壶豚正使出浑身系数逗玛丽白开心,被打发去勘察地形的亚力克和迪力就回来了。      弗雷拉毫无隐瞒地将现状说了出来,并认真转向迪力劝道:“我们需要赶回浮空城,你却应该离开。你说得或许没错,帝国在对所有的异族势力进行大清剿。但跟着我们并不能够帮你寻找到打败帝国的方法,我不希望你或者远古遗民一脉被早早地卷了进来。”      对于帮助她奠定坚实炼金基础的远古遗民们,她还是感激的。      迪力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答应了。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浮空城,呃,遭遇的事情告诉族人么?”迪力问。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弗雷拉苦笑,“再过几天,浮空城这块大蛋糕的甜香就该传遍整个帝国了。”      “但你们这时候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或许还会添乱。”迪力尖锐地指出,“瞧,你们的老师和父母都在千方百计地阻挡你们。”      “小屁孩子懂什么,”亚力克黑着脸,把迪力的脑袋卡在两臂之间用力地磨蹭着,“你的布尔村即将被大卸八块了,我让你跑得远远的别被波及,你听我的么?”      “当然不!”迪力用力挣扎着,“那可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姐姐在浮空城待了二十几年了。”玛丽白接口。      弗雷拉笑着看着三人打闹,并没有接话,只是抱住壶豚蹭了蹭。      虽说她来到浮空城至今,只有短短五年时间,但那座奇迹之城承载着的,是她的新生。      当初她阴差阳错来到浮空城,失去了兄长,失去了同伴,一无所有;现在,她得到了一身让她稍微有些底气的技艺,认识了这么多优秀的新同伴,复活了兄长,刺鸟的状况虽然令人忧心,却也总算是活着的。      弗雷拉知道,玛丽白和亚力克也知道,前往浮空城并不是个绝对明智的选择。他们应当乖乖接受父母和导师的善意,避得远远的以求保全自身。通往浮空城的道路一定艰难极了,他们是否当真能够顺利抵达,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就像飞蛾扑火。      可是,那座正被贪欲笼罩着的、岌岌可危的城池是他们的家!      是家啊。      三个年轻人赌上了他们的一切,前途、爱情还有生命,在试图完成一场至关重要的守护。      不知道是谁先伸出了手,六只手交替着叠起,在篝火摇曳下忽明忽暗,却昭示了一股坚不可摧的力量。      “为了浮空城的荣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世界上多得是比爱情重要的东西】←这是让姑娘们能够骄傲地站立在那个世界的信念。 当然爱情什么的还是很美的比如牧马姑娘和神马的天造地设(泥垢)w 玛丽白也一定会有个好结局。 ☆、Part.21<弗雷拉孤注一掷>   Part.21      夜深了。      弗雷拉又拿出了他们在咆哮冰原仰仗了一年的小帐篷,与玛丽白两人睡了进去。      身侧的玛丽白经历了那么一场,身心俱疲,弗雷拉很快就听到了她规律的呼吸声和有些不安的呢喃。      而经过了几场恶战的弗雷拉却始终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回想着临睡前几人的谈话。      “这样的条件一出,我若是个城主我也愿意来分一杯羹。”亚力克挑着眉说,“最麻烦的就是那些集结起来的士兵了。”      那天,林波儿的挑衅让弗雷拉敏锐地嗅到了变天的气息,因此,在稍后的舞会上,她当机立断地与壶豚合作了一场戏,神不知鬼不觉地捡走了国王的头发。      是的,这就是她所谓的后手。      翻看精灵大智者的炼金笔记时,她在稍微靠后的书页中翻到了许多偏僻的炼金路数。有一长着盘旋弯角、发色火红、族人高大匀称且面部深邃的高等种族,芙因族,他们的祭司在历经智慧的传承之后独辟蹊径,创造出了一种诡异的炼金分支——降杀系。      先是取得敌人身上的发肤骨血,调和出一种试剂,使得自己能够暂时偷取一丝一毫神祗之力;之后,结合特殊的阵法锁定灵魂,再配合自身的精神延展,而达到封闭、控制甚至直接灭杀敌人灵魂的目的。      降杀系的炼金术让芙因族祭司成为了众矢之的,所以很快地,芙因族灭亡。这份不算详细的资料也是大智者无意间路过芙因族埋骨之地,与祭司残魂沟通得来的。它的缺陷就是,并没能够给出施展降杀系炼金所需的详细代价。书页的末端只有一小行精灵文这样写着:“需要消耗自身的灵魂。封闭术需要五分之一,短期操控术需要……”      截至到此,再无其他叙述。      对于炼金一脉,等价交换一直就是最高的原则。      弗雷拉原本只打了灵魂封闭术的主意。她想着付出五分之一灵魂的代价对光辉十六世施展灵魂封闭术,让他不省人事个三四天,让帝都好好乱一乱,也能缓解浮空城不少的压力。      而现在……      浮空城的实力再怎么莫测,也抵挡不了整个帝都的军队……不,边陲之地的几十万大军都未必抵挡得了,何况还有十几个将精灵族无声无息摆平了的禁咒大魔导。      想要把这些贪婪的人从浮空城这块诱人的蛋糕旁边赶开,唯一的方法就是,给他们一块更大的蛋糕!      弗雷拉翻身坐了起来,在给自己和惊讶的壶豚服下解药之后,迅速地打开了目前她能制出的最强效挥发性昏睡药剂。      “啾?”壶豚两只小爪子搭在了弗雷拉的膝盖上,偏着脑袋不解地望着契约同伴。      “来,送出去在亚力克和迪力面前晃一晃。”弗雷拉把小瓶子给了壶豚。      不一会儿,就算服了解药,也依旧有些昏昏欲睡的壶豚抓着小瓶子回来了。弗雷拉得知壶豚圆满完成任务,便掀开帐篷走了出去,细心在周围一圈做好了防备措施。      “你要做什么啾?”壶豚有些担忧地甩了甩脑袋。      “做一个好玩的坏事儿。”弗雷拉笑着点了点壶豚的鼻子,一副轻松的模样。      弗雷拉从空间中拿出了厚厚的精灵炼金笔记,按着目录检索下来,然后,直接翻去了写着“灵魂灭杀”的那一页。      远古时期的芙因族生活在相当贫瘠的地方,因此他们很难找到特别珍贵的炼金素材,这反而方便了弗雷拉。在经过几道让壶豚看着眼花缭乱的工序之后,弗雷拉轻松一口气,放下了圆肚长颈瓶。      瓶子里头,装着正缓缓自我旋转的深黑色药剂。那颜色浓得极致,长久盯着,让人有一种强烈的不详感。      弗雷拉没有再理会那个瓶子。她让壶豚帮着忙,清理出了一片不生寸草的平地,一边迅速地配置好了另外一大瓶明红色的药剂。      “阿壶真棒。”弗雷拉夸奖了自己的契约兽后,毫不留情地割开了自己的指头,用血绘出了一个相当不小且花纹复杂的炼金阵。      壶豚跟着弗雷拉的手指,心疼地在她鲜血划过的地方均匀倒下明红色的粘稠液体。   一切,准备就绪。      犹豫了一下,弗雷拉还是掏出临行前角婆婆交给她的黑晶石药瓶:“嗯,你看着办,如果我睡得死死的,你就给我灌下这个。”      正要转身,弗雷拉却发现自己的衣角被狠狠地拉住了。      “不许动啾!”壶豚拿着黑晶石小瓶子,一副想要速速扔掉却又不敢的样子,“这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啾!什么睡得死死的啾!”      “你在瞎担心什么。”弗雷拉好笑地耸了耸肩,扯掉壶豚的爪子。      ……扯不动。      弗雷拉叹了一口气,干脆抱起长大了不少的契约兽,额头抵着额头:“我们得做点儿什么,是不是阿壶?无论你在担心什么,结果都一定不会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我不会轻易地、傻乎乎地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这些话,弗雷拉是用他们之间的灵魂交流说的。      感受到了她的真诚的壶豚被说服了。      弗雷拉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两根宝贵的银白色发丝——其实只有一根半,另外那根是断的。她亲眼看着它们从国王陛下的头上飘落下来,现在,它们关系着浮空城的未来。      深吸一口气,她给了壶豚一个放心的咧嘴,只身走进了炼金阵的中央。      一个干脆的仰头,弗雷拉全数喝下了那瓶深黑色的药剂。一时间,她被那诡异的味道呛得说不出话来。      弗雷拉却不敢耽搁时机。她忍着胸腔内翻涌着的作呕感,拔出匕首,弯□果决地割开了自己的喉管!      壶豚在阵外惊叫着,却被炼金阵猛然发出的血红色光亮挡住了不能靠近。      弗雷拉喉间的血液喷洒而出,迅速地滴落在了放置在炼金阵中心的、光辉十六世的发丝上。      “萨斯……达加……萨斯达加……”弗雷拉粗粝着嗓子,艰难地反复念着这组发音,三遍之后,她终于如壶豚所愿的抹上了药剂,止住了喉间的血。      只是很快,她又在壶豚的尖叫声中分别划开了自己的左腕,右腕,左踝和右踝。      现在,弗雷拉统共吟唱了十五遍的“萨斯达加”。      壶豚是听得懂这种上古语言的发音的。萨斯达加,就是“死”的意思。      随着这个不详的仪式的进行,炼金阵上的光芒反而越来越暗,渐渐变成了如同弗雷拉喝进的药剂一般的浓黑色,诡异地吸收了所有光线,仿佛一团黑雾,将弗雷拉整个包裹在了里面。      最终,弗雷拉在胸口摁了摁,然后反手一匕刺入!      “……萨斯达加!”      同时,弗雷拉猛地双膝跪地!      她听到了耳边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细语,她知道,这算是成功一半了。没有犹豫,她拿出光明神赠予的那两个灵魂——其中一个被她吸收了一点儿——强横地直接往自己的脑部拍去!      若在平常,这简直是一个找死的做法。外来的、未被真正融合的灵魂会在躯壳中开始漫无目的的扩张。虽说这是已经被洗净的灵魂,并不会发生恶意侵占的事儿,但对于这种强横的灵魂来说,本能的扩张足以撕碎弗雷拉的灵魂。      弗雷拉干脆闭上了眼,拿着外伤药剂的那只手胡乱在沾满了血的胸口涂抹了一番,就双手合十,指尖抵住下颌,倾身拜伏了下去。      她的额心,刚刚好就抵在炼金阵的中心、光辉十六世的发丝上。      很快,刚刚被胡乱糅合进弗雷拉身体的、还不稳定的灵魂受到了强大的引力,正在缓慢却坚定地被炼金阵抽离。      灭杀掉一个无辜的灵魂,必须付出强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灵魂作为代价——这就是炼金中的等价交换!      弗雷拉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种神奇的状态,她似乎变成了一团并不规则的能量。和她之前修理精神力、吸收灵魂时并不相同,现在,她仿佛自己回到了潘多拉学院神秘的地下,周围是一片隐约泛着星光的暗色。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精神世界了?弗雷拉想。这个世界并不大,稍微一望就能看到边界,与伟大的精神创造出的那片能够容纳实物的浩瀚星海,果然是不能比较的。      现在,在边界处,有一个巨大的带着寒意的黑洞,正不断地释放出令人难以抵抗的吸力!      弗雷拉紧紧地向后团着,抵在最里头的一个角落。那外来的两个明显有些挤挤挨挨的灵魂正被黑洞撕扯得七零八碎,陆续地飞去那未知而不详的另一端。      弗雷拉再次将自己紧了紧。      事已至此,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将灵魂上印有一个四方圈样、金色花纹的一角放在了最后面,最安全的位置。      那是和壶豚的契约。      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主动撕掉那片灵魂。      ——————————————————————————————————      天亮了。天又黑了。      获得了一场高质量睡眠的三人在将要正午的时候感觉很好地陆续清醒了过来,迎接他们的不仅有讨喜的阳光,还有急得快把自己打成死结的壶豚。      “天啊,她想要做什么!”听完壶豚啾啾的简述,玛丽白嗖地跳了起来,几步冲到了其实离营地并不远的炼金阵那儿,被那团森冷的浓黑又吓了一跳。      “弗雷拉想杀死国王啾!”壶豚烦躁地用尾巴抽打着地面,全然不顾平时自己最珍惜的毛皮,“那是一种邪恶的,糟糕的,根本不能被称为炼金术的诅咒!弗雷拉的灵魂会——她的灵魂会——!”      三人想要靠近,却与壶豚一样感受到了阻力。这股阻力其实并没有很强,但谁都不敢轻易突破,担心给弗雷拉带来什么未知的伤害。      同伴们就这样围着黑黢黢的炼金阵,干着急地等到了天黑。      与同伴们截然相反的是,弗雷拉现在心绪平静,却是真真切切地一脚踏进了死亡的疆土了。      光明神赠予的灵魂即将被吞噬殆尽,接下来,就轮到她自己了。      弗雷拉盯着那个贪得无厌的黑洞,在角落中努力地将自己再团紧一点,再团紧一点。      这种行为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可笑之极的。这是一场赌局,赌的是那两个灵魂足够等价交换的消耗,现在的局面显而易见——弗雷拉赌输了。      那个吸食灵魂的黑洞,显然是规则的产物。以弗雷拉这种在规则面前简直渺小得可以的实力而言,对抗规则是又吃力又不讨好的蠢事。痛痛快快地挨上一刀早死早了,才是正常的选择。      况且,这场赌局一开始的出发点,就是一种自愿的牺牲。      而弗雷拉不一样。她在做出自我牺牲的同时,绝不会放弃任何生还的希望。在她看来,两者并不冲突。      于是她努力地将自己团紧,再团紧。      很快,最后一点儿的外来灵魂被完全吸入了黑洞之中!      或许是因为前方的屏障完全消失,弗雷拉觉得那股吸力一下子增强了起来!      “!!!!!!!”      这种活生生被撕裂灵魂的剧痛!      她的灵魂发不出声音,否则,她的惨叫声一定能从这里直接传去帝都吧!弗雷拉苦笑着,一边却是下意识地、狠狠地加力团起了灵魂!      很快,她就没有心思胡思乱想了。      痛!到了极致的痛!      这份强烈的折磨感甚至让弗雷拉好几次想要哭着喊着请求停止!      可是,可是,说不定下一刻它就停下了呢?      说不定再坚持一下,自己就能赢了呢!      ……那种吓人的痛感,实际上也只不过被吞掉了一小块嘛。弗雷拉安慰自己。      啊啊,吞掉大约五分之一了。      ……三分……之一了。      ……      只剩下一半灵魂的弗雷拉已经开始感觉到意识的涣散。她的灵魂已经支离破碎满是裂口,现在笼罩她的已经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而是一种更加强势而死寂的虚弱感。      她将全部的意识都放在了那一小块契约上。隐约的,她感到一丝暖意。      阿壶一定担心极了。      弗雷拉检讨着自己作为契约伙伴的失职。      再,再坚持一下,若是不行,就撕掉契约吧。      ……再坚持一下!      ……再……      ……阿壶,再见。      弗雷拉撑着最后一丝意识,用力将自己本来就残破的灵魂缓慢却坚定地撕开。      “……?”      隐约地,弗雷拉又听到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低语声,接着,她感觉到一阵巨大的斥力朝她涌来。      ……赢了,么。      不管怎样,算是“没有输”吧。      弗雷拉安心地任由自己陷入了沉眠。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大人你感动吗!你感动吗!!!TwT 为了浮空城二姑娘被虐成这样TwT 阿黑快来治愈卖萌! ☆、Part.22<听话,立刻回去>   Part.22      她无法移动,全身泛着金属光泽的暗绿色,似乎还长着荆棘。      她觉得自己似乎是变成了一株植物。      阳光很暖。她的身边刚好有一棵阔叶大树被一只鲁莽的魔兽撞得整个倒下,于是这几天她能享受到难能可贵的阳光。      她一边伸展着自己的叶片,一边有些期盼地望向左前方。      那里有一个结界,结界里头是一个天堂一般美好的世界,那里生活着世界上最美的生物。   瞧,来了。      那海蓝色的瞳孔,雪白微光的毛发和矫健的身躯……她不禁有些自卑,她是靠着魔兽血肉喂食的、被视为邪恶下等的——      恍惚间,她与那双海蓝色的瞳孔对上,那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瞬间,一道闪电从天而降!      全身冷热不定,仿佛每一寸骨血都被潦草地砸碎糅合,再被苛刻地重新塑了起来。弗雷拉没有呻吟痛叫,虽然眼下她全身就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但这份痛比起灵魂撕裂的痛苦而言实在是弱爆了。      而且,这种渐渐找回肉体的感觉,至少意味着她的生存。      这样一想,她甚至是有些贪婪地享受着这种感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除了疼痛,弗雷拉渐渐能感受到外界微风的清凉和阳光的灼热。她知道自己的感知力正在逐渐恢复。      “她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弗雷拉听到玛丽白忧心忡忡的声音。      “连那些都熬过了,总有一天会醒过来。”      “呵呵,小姑娘别担心,我刚刚看见她好像抽了抽手指,估计不用再等很久啦。”      第一个声音是清澈的男中音,带着些冷淡和矜持;第二个声音就浑厚得多,也多了些人气。这两个声音,都是弗雷拉陌生的。      终于,弗雷拉感受着烈日照射在眼皮上的灼热感,先是适应地转了转眼球,才微微睁开了眼睛。   她的契约兽第一个感应到了伙伴的苏醒。      “啾啾,啾!”壶豚激动得只会啾啾叫。      弗雷拉抬起手抱住了壶豚。奇怪的,她并没有很虚弱,只是关节有些僵硬。      “……噢,可怜的阿壶。”壶豚原本丰厚松软的毛发现在只剩下了最多三分之二!      “弗雷拉!”前面听到她声音的同伴们纷纷惊喜地转过头来!      玛丽白又哭又笑地抱着弗雷拉磨蹭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要介绍一下新的同行者。      “这是我……”迪力拉着一个看起来很有精神的中年男人。      “阿金大叔!”弗雷拉惊呼。      “啊啊。”迪力的父亲,阿金大叔,笑眯眯地冲弗雷拉点了点头,“你已经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了。难为你还认得出来,我特地去蓄了胡子,还配了副镜片。”阿金大叔有些炫耀地说。      “这是奥利耶尔。”消瘦得快成纸片人儿的、久违了的黎米尼斯也走上前来,指着身边面无表情的同伴,“精灵一族新生代中相当优秀的治疗师。”      弗雷拉很有眼色地紧接着道了谢,不过这个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呃,你是不是丢了一个摇篮?”      奥利耶尔的眼神顿时冷如咆哮冰原上的坚冰。      “怎么样,怎么样,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玛丽白强势插丨入了一人一精灵的对视,焦急着问道。      “我觉得挺好。”这是实话,比起这个,弗雷拉更关心的是,“光辉十六世……?”      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就连那个一脸淡然仿佛即将凝出神格破开虚空的精灵都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弗雷拉有些不安,难道最终还是——      “你成功了。”玛丽白一字一句地说,“这简直是个神迹,弗雷拉。”      “光辉十六世确确实实,死了。”黎米尼斯看着弗雷拉的眼神第一次带了些货真价实的钦佩,也隐隐有些对于弗雷拉荒唐举动的恐惧,“帝都乱成一团,所以我才能在奥利耶尔的帮助下逃出来。”      “何止是帝都,”阿金大叔说,“整个红方帝国都乱套了。光辉十六世的儿子们还没到修成气候的年纪,手上有点势力的都在盘算趁虚而入呢。现在帝都几乎被围成了一个兵桶子,接下来,这桶壁只会更厚。”      “那浮空城呢?”弗雷拉很快地问道。      又沉默了。玛丽白张了张嘴,还是一把把亚力克推到了前面:“你来。”      亚力克瞪了玛丽白一眼,才说:“不太妙。”      弗雷拉静静听着。      “是,比起一座威名在外、不知道究竟有多少财富的城池,那些手握重兵的城主们觉得红方帝国这块蛋糕更诱人一些。因此,根据阿金大叔和奥利耶尔带来的情报来看,集结前往浮空城的兵力比之前少了一半还多,那些佣兵的雇主也纷纷转了目标。但祖玛要塞的费马尔将军坚持按照原计划行动,要等到正式的王命才肯听从调遣;另外,那些从精灵聚居地赶来的,皇室豢养的禁咒大魔导们……”      “已经开战了。”接话的是阿金大叔,他的面色有些沉重,“你睡了将近一个星期,弗雷拉。我们现在正在祖玛要塞的侧面,之前我用了些小玩意儿,探测到了浮空城那个方向有剧烈的元素波动。”      “失去了大量的凶兽作为屏障,费马尔将军的前线应该也差不多抵达浮空城脚下了。”      傍晚,亚力克与奥利耶尔一起前去寻找食物,三个姑娘坐在刚刚升起的篝火旁边,无言地为随时都会到来的战斗进行着准备。      迪力与阿金大叔已经离开。阿金大叔说得很坦诚,布尔村还没有计划要介入这场风波,他只是来带着迪力离开的。对于二人自发留下照顾着昏睡的自己,弗雷拉表示很感激。      而精灵们留下的理由让她有些囧然:“殿下的信物在你这儿。殿下曾借助光明神的力量给精灵们发来讯息,让在外游历的我们前往帝都救出黎米尼斯,再找到持有信物的星辰之光。”      “……所以找到之后要怎么样?”弗雷拉古怪地问。      “……”      弗雷拉知道了,殿下没说。      “你不必多想。”黎米尼斯淡淡地说,“我们也只是在不惜一切地寻找拯救精灵一族的契机而已。”      于是,精灵们便留了下来。      眼下,弗雷拉一边给壶豚做着皮毛护理,一边分神确认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谓因祸得福,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吧?      听同伴们的叙述,那时炼金阵上的黑雾一瞬间消散,躺在那儿的就是一具新鲜的尸体。      没有呼吸,没有体温。      壶豚飚着眼泪咬开了角婆婆赠予的黑晶石小瓶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强硬地把其中液体灌进了弗雷拉的胃中。之后的场景——“简直就是一场噩梦!”玛丽白这么评价。      弗雷拉全身皮肤开始诡异地起伏,似乎有什么活物在她皮下钻动着。然后在一瞬之间,一声清晰的闷爆声响起,弗雷拉的全身皮肤变成了血红,耳孔、眼睛、鼻子和口中开始不要钱地涌出大量鲜血!      皮下的鼓噪更加鲜明。这样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弗雷拉周身的皮肤开始迅速地老化脱落!      “重复了好几遍,”玛丽白一脸惊恐地回忆着,“我们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幸好后面的速率渐渐放缓了,也遇上了阿金大叔和精灵……”      ……      弗雷拉将全身香香的壶豚放在了膝盖上,开始护理刺鸟的匕首。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前所未有的好。白天,在稍微进食之后,她大胆地尝试了在战锤训练所那会儿,伊芙导师做出的高难度体术。除了一个十字大环让她差点儿拉到了肌肉,其余几个她以前做得很勉强的动作居然可以顺利地完成了!      然而,最让弗雷拉感到惊喜的却不是这个。她低着头,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瞳孔之中出现了三颗光点。      她眼中的世界,一下子就变了。      树丛中正巧钻出一只愣头愣脑的双钳巨甲虫。弗雷拉拦住了跃跃欲试想要扑上去的壶豚,精神力无声无息地笼罩了过去。      双钳巨甲虫的脑部,有一团蓝色的光晕。那光晕中,有一个微小的红色光点。      弗雷拉自如地调动着精神力凝成一线,猛地朝那个红点穿刺过去!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啾?”壶豚稀奇地瞧着突然软趴趴地倒了下去一动不动的巨甲虫,跳过去拨了拨,“死了啾?”      弗雷拉望着刚刚消散的灵魂,笑着招呼契约伙伴:“刚洗完毛,别调皮。”      苏醒之后的她并没有感觉到灵魂的缺失。更加诡异的是她精神力的翻倍增长——几乎等于她好好吸收了一个光明神的赠予。      现在不是仔细探寻其中奥秘的时候,她相信,制出那神奇药剂的导师会主动给她一个答案。      现在,她需要让自己随时处于最佳状态,为浮空城而战。      ————————————————————————————————————      四日之后,边陲之地外沿。      “走。”弗雷拉拔出匕首甩干血迹,小声招呼着玛丽白和亚力克。      他们原本并不想与祖玛要塞的几十万大军发生冲突,于是他们特意花费了一些时间从侧面行进。然而敏锐的要塞军还是发现了什么,竟然陆续派出侦察小队在这一代来回巡逻。      最开始大家都主张避开就好。但随着侦察队数量的增多,在植被稀疏的边陲之地隐匿起来变成了越来越大的难题。这种时刻隐藏气息与痕迹、畏手畏脚的方式显然极大地阻碍了他们的前进速度!      浮空城的三人都心急火燎——弗雷拉某天攀上了一颗勉强算大的树木,凭着自己的好视力,借助炼金工具朝浮空城方向望了望。      一片硝烟。      其实这举动没有太大的必要性。这几天来,他们已经数次感觉到了地面的微微震颤,精灵们也纷纷表示元素们正在不安地躁动着。      于是一行人在合计之后,下了决定——杀!      这决定或许有些鲁莽,他们因此付出了吸引更多兵力的代价。但同时,他们的行进速度也确实猛地增快了。      “按照时间推算,先头部队和那些禁咒大魔导一批,应该已经在前头打起来了。我们现在和中军的速度差不多。”弗雷拉正分析着,不料抬头一看:“啊啊,玛丽白亲爱的!”      弗雷拉赶忙飞身上前从后边托住了玛丽白:“不能往那儿靠,方向……对,是这个方向,要不你就得摔下去了。”为了提防要塞军,他们夜宿的时候甚至不敢点燃篝火,只是尽量找到树木健壮些的地方,一人分配一棵靠着讲究。这让弗雷拉莫名有些怀念起和刺鸟在大树上肆无忌惮撒丫子奔跑的逃亡生涯。      “我们要加快速度。”亚力克指出。      没有人表示异议。      “那么,我们下半夜就启程吧。”弗雷拉做了决定,“阿壶睡了一整个白天,守夜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的啾!”      弗雷拉刚找好了一个舒适的位子躺下,就听见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弗雷拉。”      “……夏迩!夏迩!浮空城现在——”      “回去。”夏迩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弱,甚至莫名有些断断续续,“我知道你在边陲之地,现在立刻回去……听话。”       作者有话要说:阿壶的小tip: 奥利耶尔的摇篮曾被摆放在穆特男爵家的入户走廊,啾,嘻嘻嘻嘻啾! 我回来了,正在以头抢地(?)着码字QvQ 现在还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加更……但明天的那章一定很肥! ☆、Part.23<奇迹之城的陨落>   Part.23      “这不可能!你怎么了夏迩?”弗雷拉的手指在树干中抠出了几个凹陷,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怎么样?浮空城呢?还有哥哥角婆婆丁奇夫妇他们……”      “夏迩?夏迩你在听吗?”      “……”      弗雷拉有些颓然地闭上眼。      联络再次中断。      她心中焦急的巨兽正在歇斯底里地翻腾,她觉得自己的胸腔被煮开了。      连着好几个长长的深呼吸,她通过契约的联系安抚了壶豚,让它不要惊醒同伴们。      她恨不得让壶豚施展空间能力,将她一人瞬间传送至浮空城下!      但她知道,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就越是要步步为营。      昔日的边陲之地外部荒凉,中心的植被却相当是茂盛,那些巨大的苍天古树嚣张地生长着,给千千万万的魔兽提供了极好的住所。现在,边陲之地树木稀疏,在月色下竟然显得有些森寒。大块大块的土地□出了它们铁红色的肌肤,偶尔还能见到魔兽曾经生活过的洞穴,它们正毫无遮蔽、毫无隐私地敞开着,彰显着兽潮中尚未修复的创伤。      在红月的照耀下,弗雷拉一行极快地朝着浮空城前进。      越是往里,越是荒凉。在浮空城上下努力之下稍微恢复了一点儿的植被现在又遭到了来自人类军队的倾轧。      弗雷拉突然眉头一皱,回身背靠大树,摆出防御姿态。      怎么了?同伴们很快也纷纷做出了反应,在一段时间并无异样之后,玛丽白打着手势询问弗雷拉。      弗雷拉摇了摇头,示意大家继续向前。但她心中却愈发警惕起来。      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弗雷拉感到后颈上微微发凉。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生物已经游移在他们旁边,甚至有一次连玛丽白都有所察觉,但就算她用了天眼的能力,也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踪迹!      这对于习惯了天眼能力的弗雷拉而言,确实有一种带着恐慌的挫败感。      然而在现在的状况下,浮空城的危急让他们都无心去仔细探究这个问题。      又是两天过去,在白天视野比较好的时候,弗雷拉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浮空城上空的战况。      “最近似乎总是你最先醒来,弗雷拉。”休整的时候,玛丽白关心地指出。      弗雷拉有些哭笑不得。自从她惊天动地做了那么一场之后,玛丽白在她的身体问题上就显得特别敏感而脆弱,常常根据一些细枝末节,捕风捉影地忧心起她的身体状况。      亚力克也一样。他虽然不说,但总是有意无意地抢走一些原本分配给弗雷拉的活计。      弗雷拉真诚地解释道:“真的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最近经常做梦,梦完了人也就醒了。”      “做了什么梦?”玛丽白感兴趣地问,“这是我的业务范围。”      “不太记得了。”弗雷拉摇摇头,“似乎是我变成了一株植物……”      还有海蓝色的瞳孔和刺眼的电光。      “变成植物?”玛丽白飞快地掏出一本印满粉紫色爱心的小本子,刷刷地翻阅起来,“这预示着你渴望暖阳一般的爱情……诶诶你别乱——壶豚你也闹!”      “啾,啾。”壶豚抓起玛丽白的头发梢不屈不挠地扫着她的脸,与亚力克配合得天衣无缝。      亚力克劈手夺过小本子,不屑地瞧着封皮上“预知小魔女,甜蜜预知你的梦”的标签:“占星术不是从这些精神毒物当中发家的。没收。”      “喂喂其实你是想收藏回去躲在被窝里头慢慢看吧?”      弗雷拉扑哧笑出声,起身对一边静静旁观着的精灵点了个头:“我去那边看看,马上回来。”      不知是否是灭族危机在即,精灵们已经没有了原先那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模样。虽然他们依旧骄傲地昂着脖子,扬着微尖的下巴。      接住跟上的壶豚,弗雷拉往西北方向走了许久,直到用天眼也不能看清同伴们的身影了,才闪到一棵树后停住脚步。      “我知道你跟着我。”弗雷拉站定,无所事事地给壶豚顺着毛,“不乐意出来见个面么?”      没有回答。      这场面安静得有些滑稽。      弗雷拉却没有任何的不自在,依旧微微提着声音说:“不乐意出来也关系。跟着我们这么几天,虽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至少你没有过恶念——还请这么一直善良下去,否则,嘿。”      又站了一会儿,弗雷拉才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没走两步,她又突然停下来,警觉地转头望向树后的那一块阴影!      “……怎么了啾?”      “不,没什么。”      弗雷拉捏了捏壶豚的尾巴,摇头转身。      —————————————————————————————————————      他们距离浮空城已经很近了。在一片开阔的棕红色土地上,远处的拼杀被最大程度地凸显了出来。弗雷拉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浮空城附岛的瀑布变成了浑浊的血红色。      他们遭遇的地面部队也越来越多。但以他们如今的实力,这些零散的人类军队已经不能对他们造成正经的威胁,他们现在要思考的是如何尽可能地在这样的环境中保持前进的速度,以及节省自己的物资——弗雷拉甚至没怎么敢动用炼金术,通常是体术加匕首解决。      然而现在,他们正举步维艰。      “再往前的话要动真格的哟,年轻人。”费马尔将军将手中的厚背大刀用力贯在了地上。      清晨明红色的日光被无数长枪和刀剑的冷厉拒之门外,这么一来一回竟然让人觉得刺眼。      费马尔将军带着他训练有素的要塞部队,出其不意地将弗雷拉一行团团地围住。费马尔将军亲自上阵,牢牢地堵在了他们去往浮空城的方向上。      “真荣幸。”弗雷拉上前一步,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礼,“或许您已经忘记我了……”      “不,我记得你,被佐罗那家伙押来的小姑娘。”费马尔将军朝弗雷拉挥了挥手,“老子的记性不差。看样子你是被浮空城给救了?挺好命的。也变厉害了许多,把不少小兵蛋子……嘿,好吧老子不计较这个,战场上能者得胜。”      “是的,抱歉。”弗雷拉回答,“所以我必须向前,将军大人。”      “这不可以。”费马尔将军毫无余地地回绝了,“在进攻的途中放任敌方的援军抵达,这是个可笑的行为。”      “浮空城与您并没有过冲突与宿怨。”弗雷拉还在试图说服这个曾经给过他们公平对待的将军——虽然这份公平也是建立在许许多多桎梏的前提之上,“您并没有针对它的理由。”      “嘿,小姑娘总是容易被情感这种东西冲昏头脑。”费马尔将军夸张地咧了咧嘴,“军人只服从命令。”      “光辉十六世已经死了,王座的争夺依旧扑朔迷离。您所忠于的命令究竟是谁的呢!”弗雷拉尖锐地质问。      “不是谁的。”费马尔将军将口中的烟头呸地一声吐到了地上,用力踩灭:“老子是个军人!老子忠于的是国家!”      “……”      弗雷拉再无话可说。      这种真正具有血性的军人,才是战场上最为难缠的对象!      “所以,年轻人,不要再前进了。我只收到命令协助攻打浮空城,并不会对浮空城中的任何人进行追杀。”费马尔将军耐性相当好地又说了一遍。      “抱歉,将军。”      弗雷拉再次回绝。这么说算是彻底撕破脸皮了,顿时气氛紧张起来,双方都开始全面戒备。      “……”费马尔将军揉了揉鼻头,“现在的年轻人总是……!!!”      “放下武器,士兵们。或者,放下你们将军的性命。”      “……”弗雷拉看着自费马尔将军脚下阴影中诡异钻出的人影,看着那团黑色的人影飞快地将匕首抵上了费马尔将军的喉管,看着阴影从那只拿着匕首的手臂上缓缓褪下。她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只觉得喉咙和眼睛都干涩得难受,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刺鸟……      原来是你么,刺鸟!      不少士兵开始犹豫着放下了武器。      费马尔将军显然被激怒了:“放!放个屁!谁敢扔下武器我就砸爆他的脑袋瓜子!军令全都不记得了么蠢货!!!”      被这么吼了一嗓子,士兵们又重新抓起了武器,只是还在犹豫地衡量着将军这边的情势。      “看什么看!”费马尔将军吼道,“给我往前冲,稳稳地拿着你们剑!大几百个人被六个人逼退,你们是想踩烂我这张脸么!”      说罢,他居然不顾抵在喉间的匕首,猛然挣了开来!      刺鸟丝毫没有手软。他反应极快地将手臂收紧,却没有很好地估算到将军狂暴之下的力气。      费马尔将军付出了重伤的代价挣脱了。他的右颈侧被狠狠地划开,鲜血喷涌而出,却似乎好运地避开了喉管。不知刺鸟在匕首上做了什么手脚,那被划开的大块皮肉如死物一般沉沉地往下翻卷着,甚至露出了白色的骨头。      瞬息之间,情势又偏向了军队这一方!      “看什么看,给我冲!”费马尔将军下令!      “不,不要啊将军!停手!!!快停手!!!”      众人顺着这声带着哭腔的求救声望去,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刺鸟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此时,他再次出现在一名文官打扮的人的身后,他的手中依旧握着抵在那人喉间的匕首!      这就是传说中阴影位面的力量么……弗雷拉惊叹着。派派后花园      “没听见么?”刺鸟扯开嘴角,“你们的副官说停手呢。”      刺鸟讥诮地扫过不知如何是好的士兵们,望着费马尔将军挑了挑眉:“好久不见,将军大人。你真令人敬佩——但显然,你的品德没能如你所愿地照耀整个要塞。”      “放下,快!都放下武器!”那副官抖得厉害,也不顾将军望向这里的严苛眼神。弗雷拉甚至觉得,如果不是刺鸟在后面撑着,那人应该已经站不住了。      身为将军,费马尔可以对自己的性命做主,却不能够妄自决断皇室派遣下来的督军副官的性命!      “还不快走!”刺鸟冲弗雷拉吼道。      ……刺鸟,刺鸟!      凭借他一路上让她领教的那种神乎其神的、以阴影为依托的隐藏手段,他如果只是想要逃生,应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弗雷拉深深地看了刺鸟一眼,毅然转身突围!      后有追兵,而前方就是目的地。一行人被迫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精灵奥利耶尔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却主动给队友们加上了舒缓魔法来缓解肌肉的疲劳;黎米尼斯也在每个人的脚下和身周施放了风轻咒语。      这样的赶路,最吃力的就是玛丽白了。然而她却拒绝了弗雷拉提供的药剂,只是认真收了起来:“我暂时还用不上它们,我还能行。”      前进,前进!      正饱受创伤的、日思夜想的家乡就在眼前!      到了后来,众人几乎都死死盯着浮空城,全靠身体本能避开地势的凹凸与横躺的残枝,偶尔被划伤也是全然不觉。      他们已经身处最中心的战场!禁咒大魔导对战时的力量好几次都险些波及到弗雷拉一行。直到额头上被擦破的伤口中留下了干扰视线的血液,弗雷拉才不耐地抬手将它们一把擦去,脚下却丝毫不停。      “轰——!!!!”      震耳欲聋,一蓬污浊的尘土同时升起。      又一个附岛!      是长时间的奔跑和眼前的场景让弗雷拉的心脏猛然揪痛!      刀背大叔,那些连绵的山脉,碧蓝的湖水和安逸的羊群……      弗雷拉已经能够辨认出很多师长,他们有些正漂浮在浮空城周围的上空,与那些披着酒红色兜帽的、来自皇室的禁咒大魔导生死搏斗;有些则无畏地面对着要塞军犀利的先头部队,以一当十决不后退。      她看到了平时说话总是带着娇嗔尾音的芬里尔女士付出一只手臂的代价将敌人打下了地面;她看到了蛋饼楼至今不知名的卷胡子楼管满不在乎地从肩膀处拔出贯穿身体的长枪,仿佛没事一般挥舞着巨戟;她甚至看到了菲奥,他脸上满是猖狂而嗜血的神色,却在两个酒红色兜帽的夹攻之下伤痕累累!      甚至还有——      “玛尔多卡校长!”弗雷拉惊呼一声,亚力克却比她更快上一步,猛地向前蹿去几步,接住了从空中摔落下来的玛尔多卡。      “天哪,校长先生,天哪……”玛丽白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昔日里总是喜欢穿着紧身衬衣和鲜艳开襟斗篷的玛尔多卡校长,总是精神奕奕、并热爱伙同学生反抗校规和管事先生的玛尔多卡校长,如今像是一个让每个孩子都厌弃的破旧布娃娃,又脏,又支离破碎。      他的腰部几乎断了,只剩一些皮肉心惊胆战地粘连着。      他艰难地掀了掀眼皮子,红润的脸色灰败极了:“啊啊……让可爱的学生们看到这么丢脸的一幕,真不甘心。”      大量的鲜血就像不要钱的水一样,从他口中没有止境地涌出。      “校长先生!您别再说了!”玛丽白呜咽了出来。      “嫌老头子烦?呵呵,呵……”玛尔多卡校长已经开始痉挛,他的喉咙不听使唤地不断发出杂音。他抬了抬小臂,示意学生们靠近。弗雷拉抓着他的手附耳过去。      “告,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玛尔多卡校长愉快地说,鲜血却不停地滴落在弗雷拉的肩头,“把我扔上去,扔上去……扔到那些没品位的酒红帽子身边。”      “有惊喜哟。”      ……      随着一声爆响,围攻芬里尔女士的其中一个酒红色身影大声惨叫着落下,他身旁的同伴也大声咒骂着向后退去,芬里尔女士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大笑一声用她仅剩的一只手挥舞着法杖逼上前。      “弗雷拉!”玛丽白一声惊呼。      弗雷拉却罔顾同伴的叫喊,避过周围的刀光剑影,只身冲向那个掉落在地的酒红色身影。      她猛地将涂满了腐蚀油膏的匕首插丨进那人的脑壳,满意地看到淡蓝色的灵魂不甘心地渐渐消散。      弗雷拉有些恍惚。有那么一瞬,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五年前,她正与玛丽白一起懵懂地站在真理的殿堂,仰望着校长大人,却见他因为憋不出新生致词而耍赖一般地提前敲响了上课的钟声。      校长先生,您简直棒极了。惊喜很有趣。      弗雷拉垂下眼,遮去了眼中三个光点和满满的水汽。      “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到玛丽白歇斯底里的哭喊,弗雷拉一惊之下翛然抬起头!      “!!!!!”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巨大的、紫黑色的光团撞击到了浮空城的主体上!那诡异的光团并没有消散,反而如同真正的实物一般,与浮空城角力抗衡着。      “不,不会的……”弗雷拉下意识喃喃着,有些踉跄地朝前走了两步。      城池周围的决战似乎在一瞬间都停了下来,众人纷纷扭头望向浮空城主体与紫黑色光团的僵持,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      事实上,这种僵持并没有持续多久。      紫黑色的光团显然蕴含了极其强大的魔力,在它朝浮空城内挤压的过程中,空气与大地都在轻微地颤抖。弗雷拉和精灵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元素的狂躁。      很快,浮空城外围的金色环岛光界啪地一声破碎了。      “不,求求你……”弗雷拉低喃着,不顾壶豚的反对,脚下猛地发力朝前赶去!      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凑上前并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此时,她下意识地只想要靠近一点,更近一点!      碎裂声接二连三。浮空城的城壁上蔓延出了狰狞的裂痕。      那紫黑色的光球似乎是一个蓄力,对浮空城做出了最后一击!      最后,最致命的一击!      “不——!!!!!!!!!!!”      浮空城,轰然陨落!      此时,正是日落。    作者有话要说:向鸟哥致敬!向玛尔多卡校长致敬! ……(锅盖君靠你了 谢谢11姑娘和17姑娘的地雷我爱你们T3T 姑娘们别走,第二更正在路上,我吃完饭就回来把剩下的码完放上来=333= ☆、Part.24<废墟中的大救援>   Part.24      弗雷拉听到了芬里尔女士带着满满仇恨的尖叫声,和菲奥兽一般的怒吼。      “冲,冲啊!里面有稀世的财宝!”      不知是谁用力喊了这么一声,原本只是在远处观望着的一群佣兵开始飞快地朝这里逼近。就连被浮空城的防守力量打得有些悚然的要塞军们,也仿佛重新拥有了力气。      “去抢!抢到的都是自己的嘞!”      弗雷拉有些放空地看向那堆新鲜而巨大的废墟,任由先头部队从她身边飞速掠过。      浮空城……怎么会……      然而,废墟之中逐渐响亮的哭喊声却猛地将她的神智扯回!      “里面有人,有浮空城的住民啾!”壶豚急急地抓了抓弗雷拉的头发。      “我也听到了。”弗雷拉点头,回身冲赶上来的伙伴们喊着,“去救人!”      亚力克一个嘹亮的长啸,在废墟上空低低盘旋着的几只巨翅翁便听话地飞了过来。它们仍然警惕地望着壶豚的方向,并且有些焦躁不安地刨着爪子,但却十分乖顺地任玛丽白和亚力克爬了上去。      黎米尼斯主动地选择了一只。奥利耶尔正在犹豫,从废墟之中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于是他与黎米尼斯跨上了同一只巨翅翁的脊背。      “弗雷拉?”      “地面的交给我。”话音刚落,弗雷拉已经消失在碎瓦砾之后了。      浮空城原有的三个阶面和泥土一起,狼狈不堪地堆叠在了一起,像是被淘气孩子弄坏的玩具。弗雷拉偶尔能从露出一角的特色屋顶中辨认出熟悉的店铺门厅,只觉得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揪了起来一般。      随着弗雷拉在废墟中极快地穿梭,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了废墟。他们的眼中都闪着贪婪的光,只想急急地抢在别人前面发现更值钱的财物,因此暂时没有发生械斗。      弗雷拉奢侈地将精神力一下子完全铺开,瞳孔中的三个光点也不曾泯灭过。很快,她惊喜地发现了许多聚集起来的生魂,并且距离她并不远。      “嘿,这儿有粉红色的漂亮小娘们儿!伙计们快——呃——嘎——!”一个独眼佣兵刚刚欣喜地喊出了半句话,就被利落地贯穿了脖子!      “别怕,”弗雷拉没有贸然跳进他们遮蔽的洞穴,她让壶豚警戒着,一边友好地摊开手:“我是潘多拉学院角婆婆的学生——”      “弗雷拉!”一个姑娘从侧面的角落中站了起来。      “路亚!”弗雷拉惊讶地瞧着这个在她刚来浮空城时,同双胞胎妹妹一起用心照顾了她许久的兽人姑娘,“你们……”      对浮空城之前的部署安排简直一无所知的弗雷拉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      好在路亚顺顺地将话头接了下去:“我们还没来得及撤离——放心,我们是最后一批了。”她看到弗雷拉紧皱的眉头急忙补充道。      “这里都是战斗力不错的、自愿留下来的居民。”妹妹苏亚也从人群后方挤了上来,“原本我们在中午就该离开了,可接应的人一直没有出现……但愿他们千万平安!”      同苏亚的话音一样,弗雷拉在留守的人们脸上完全没有看到一丝抱怨,反而是满满的挂念和忧心。      这种熟悉的氛围让她微暖。      “刚才我似乎听到小孩子的哭声?是还有其他孩子在废墟里么?”弗雷拉问。      “不是的,”一名少丨妇有些歉疚地走了上来,她长得十分好看,怀中还抱着一个讨喜的、正在吮吸着糖果的婴孩:“刚刚他被吓到了。真是抱歉。”      弗雷拉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按着她肩膀、手臂外侧的羽化程度和后背的大翅膀来看,她应该是一名纯血的塞壬,可是——      “塔宁姐姐是个变异塞壬。”路亚主动解释道,“一年多前,我们的饮用水中奇怪地出现了迷障。当时大家都没有发觉,直到迷障加重,许多住民开始出现不良反应。但令人惊讶的是这讨厌的迷障居然能让极少数的女性塞壬发生变异!变异塞壬们虽然令人遗憾地失去了战斗力,她们的歌喉将永远只限于被欣赏,但她们奇迹般地获得了幸运女神的眷顾!”      “听起来很玄乎是不是?”苏亚看来和那名叫做塔宁的塞壬十分熟悉,她大大咧咧地搭上了对方的肩膀,一只手还不听话地逗弄着小塞壬,“但这是真的。她们的运气简直好到逆天,在千人大广场玩乐透球,随随便便就能搬走特等奖。那次那个主办的小胡子商人当场就哭了出来。”      “所以后来大家都不允许变异塞壬参加这类的活动了,”苏亚笑笑,“但是我们现在需要她们——她们简直就是幸运女神的使者。每一批迁徙部队中都有这么一个迷人的粉红女神。”      “应当让塔宁姐姐跟着前面的部队先离开的……”弗雷拉有些心疼地望向小宝宝。刚才她大致扫了一眼,这里还剩下大约一百五十个居民,她看到了冶金铺子的掌柜大叔,常常在第二阶面维持治安的小分队,还有好几个眼熟的、估计是早了好些年毕业的学长学姐们。果然如同路亚所说,留下的都是有着较强战斗力的住民。      “这是我主动申请的。”塔宁接过话头温婉地说,“变异塞壬中,只有我一个成年了。剩下的全是小不点儿们,最大的刚刚到我的腰这么高呢。”      原来是这样。弗雷拉看向塔宁的目光中带上了点儿敬重:“那么现在呢?你们和先头部队联系上了么?”      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弗雷拉又问:“他们往哪个方向走了?”      “正北。”路亚说得很确定,“之前已经有考虑到遭遇突发事件的状况,说是如果脱队了就想方设法往正北走。”      弗雷拉想了想,试探地征询道:“我和玛丽白亚力克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两名精灵。他们现在一共有四只巨翅翁,稍微挤挤还是能坐下的。”      住民们只是思考了一会儿,很快同意了。      “拖后腿的感觉糟透了,”苏亚摊手,玩笑似地说,“快让我赶上去好歹帮点儿忙。”      于是弗雷拉将戒指卸给了壶豚,让有灵魂关联的契约伙伴代替她联系玛丽白他们,自己则与路亚苏亚和几个自告奋勇的住民一起,跳到了隐蔽处之外。      清场行动开始了。      浮空城众虽然都尽力维持着积极的态度,但这份积极当中,“仇恨”的分量占了多少,现在就可见一斑。      这附近正在奋力刨着财务填进包裹的士兵和佣兵们很快便为自己的贪婪付出了代价。他们还应该庆幸,死亡的痛苦并不太多,浮空城众下手总是干脆利落。      很快,上空传来了巨翅翁的鸣叫。弗雷拉一边警惕着周遭的情况,一边与路亚等人一起引导着住民们登上巨翅翁的脊背。玛丽白与亚力克也跳了下来帮忙。      当第一只巨翅翁起飞的时候,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帝国一方的注意。越来越多的士兵们明显有组织地朝这里涌来,令弗雷拉感到些微不安的是,她似乎望见了印着佐罗家族族徽的巨大战旗。      “快!风暴城的军队来了!”      众人一边麻利地纷纷登上巨翅翁,一边担心地瞧着远去的同伴。他们预料之中地遭到了攻击,所幸强度似乎并没有很大——真正的强者都被浮空城的守卫力量拖着呢——在一阵并不算很激烈的对攻之后,他们似乎是安全地向北飞远了。      这边的人员转移还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为了不惹恼巨翅翁,弗雷拉只好委屈壶豚先躲进空间里。她来回跑动着,给登上巨翅翁脊背的住民们分发着一些常用的解毒、外伤、生血药剂。      余下的三只巨翅翁都显然有些不堪重负——他们的临阵经验还是不足,分配得不够妥当,已经飞远的第一只巨翅翁上应该还可以载上几个人的。亚力克看着大家都上去了,与玛丽白一个对视,当机立断地将身边的路亚抛上了其中一只巨翅翁,不等他们反映,又是一声尖啸!      三只巨翅翁同时起飞!它们庞大的翅膀掀起的旋风反而适时地帮助弗雷拉一行卷开了密集起来的箭雨。      两名精灵跟着巨翅翁远去了。弗雷拉责备地看着同伴们,却得到玛丽白的一个白眼:“就许你做英雄,不让我们也跟着出出风头么?”      现在,又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弗雷拉有些忧心地望向佐罗家族的战旗:“你不能……”      “啰嗦。”玛丽白压根不肯扭头,她飞快地打断了弗雷拉的话,“瞧,菲奥还在那儿呢。”      “这是一个极佳的实践与观摩机会。”亚力克一脸认真地补充。      弗雷拉无奈地看着同伴们,耸了耸肩正准备说话,突然脸色一变,将玛丽百猛地朝旁边扑开!      这阵熟悉又隐隐让人觉得恶心的水系元素波动……      “林波儿!”弗雷拉用拇指拭过被碎石弄得脏兮兮还带着几个血口子的侧脸,瞟了眼正颤抖着消弭、却依旧传来可怕吸力的深蓝色光球,抬头看向林波儿。      林波儿不知何时到的战场。似乎每一次见她,她都变得更漂亮了。此时她正穿着崭新端庄的祭司袍,手持比自身还要高的华丽权杖,如同女神降临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面的蝼蚁。      蝼蚁笑了笑,朝她比了个中指。      “……”      “!”      弗雷拉险险从两个深蓝色光球的缝隙间丝毫不差地将手臂穿过——万一高了一分或是低了一分,从此她买衣服的时候就能多一个好理由讨价还价了。      看着周围毫无规律频繁出现的深蓝色光球,弗雷拉一边谨慎应对着,一边在躲闪的同时一把将玛丽白推向亚力克那里:“你们走!”      林波儿在这种并不恰当的时候高调现身,应该就只是为了她这个姐姐来的。      “一个都别想走。”林波儿玩味地看着三人,随意朝后方摆了摆手。      不知何时,佐罗家族的大旗已经逼近了这里。领头的四人,除了一个红脸大汉看着陌生,其他几个居然都是老朋友了,福克斯?佐罗,肖恩,还有……      最右边那人身形略瘦却挺拔,及肩的黑发从他高高的额头挂下,一举一动都显得优雅极了。这会儿他骑在火焰巨狼身上,穿着一身银闪闪的盔甲,与骑着六尾黑水貂的福克斯?佐罗站在一起,十分显眼。      玛丽白脚下很不自在地挪了两步,这里碎石遍布,她就像是从未拿起过武器的普通姑娘一样,被一块碎石绊住了腿,狼狈地一个踉跄。      “围住他们。”林波儿干脆放出一只云朵模样的魔兽,优雅地斜靠了上去,口中漫不经心地下令,“是时候下去陪伴你的浮空城了,弗雷拉。你得明白,有些人,比如我和你,生来就是不一样的——完完全全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0w0 唔,不知道姑娘们能不能理解林波儿这个角色?w 浮空城嘛,既然文名就是它,它肯定会百折不挠的——以奇迹之城的名义发誓! ☆、Part.25<林波儿绝杀之招>   Part.25      弗雷拉无暇理会摆明着打算暂时袖手看戏的林波儿,她正警惕地观察着眼前这支军队的动静。      出乎意料的,佐罗家的士兵们并没有任何的行动。领头的三人也只是沉默着,并未发话。      “……”受到预料之外冷遇的林波儿显然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时脸上难看至极:“你们是什么意思,佐罗先生,铂金先生?”      “我们只是来寻宝的,祭司阁下。您的提议,恐怕我们无力遵从。”在福克斯发话之前,杜兰开口了,他朝林波儿还算恭敬地行了个礼,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      被抢了话头的福克斯望了一眼杜兰,倒是没有说什么。      “这不是提议,铂金先生。”林波儿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这是命令。”      “舒腊尔家的女眷想要命令佐罗家的军队么,”还是杜兰接的话,他甚至揶揄地拍了拍福克斯的肩膀,“你的艳遇总是多到让我嫉妒,我的朋友。”      “这是皇室的命令!”林波儿厉声道,“狂妄的你们,眼中已经没有了帝国和水神殿的存在了是吗!”      “帝国?皇室?”福克斯终于开了口,他冷笑着,眼睛眯了起来,“下命令的皇室已经不在了,不是么?还是说……舒腊尔家已经准备好要坐上那把纯金的交椅了?”      不等林波儿回答,杜兰接口说道:“真是抱歉,铂金家一向就是光明女神最忠实的信徒。我们并没有准备发展第二种信仰。”      林波儿刀刺一般的目光终于从弗雷拉身上转了开来,她居高临下地面向佐罗大军一方,强大的法师场随着她的怒气毫不掩饰地向外释放。她眯起眼,轻声问道:“佐罗家是意图与舒腊尔家从此分道扬镳么。”      福克斯阴沉地笑了,带着一丝傲慢与不以为然:“让你产生这样的误解绝对不是我们的本意,林波儿……小姐。”他干脆舍去了敬称,似乎不经意地把玩着手中的怀表,随即拿起朝林波儿一晃,“我倒是真想代表本家与舒腊尔一家交换一些看法,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舒腊尔叔叔了,我想当想念他。只可惜,这里似乎没有舒腊尔家的代表——啊啊,我是说,真正的代表。”      福克斯也同样放缓了语速,他阴冷如蛇的嗓音在说到最后半句时,微微提高了一些。      “佐罗家的全权信物。”亚力克盯着福克斯手中把玩的怀表,低声喃喃,“那么下一任佐罗亲王就是这家伙了么……”      弗雷拉虽然不太了解帝都各大家族之间的牵牵绊绊,但佐罗和舒腊尔两族亲王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的。与佐罗一家蛰居风暴城,将这片区域的商业命脉牢牢掌握的锋芒毕露不同,舒腊尔一家自从被改封到南域日出群岛后,一直低调地深居简出,只是将领地治理得无功无过,连帝都的大型宴会都反复推辞,不再派人出席。这样几十年下来,外界也就渐渐不再关注他们,除了知道舒腊尔家人丁稀薄,似乎只有一个长子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消息。      因此,当年舒腊尔家主动出面将天才少女林波儿认为养女、舒腊尔夫人亲自前往帝都一事,才如此地让林波儿风光无限。      但是显然,林波儿并没能够持有舒腊尔家的全权信物。其实这也正常:舒腊尔家毕竟还有一个长子。按照红方帝国的规矩,一个大家就算子息全断,也极少有放给女眷继承的前例。      林波儿过分急功近利了。在现在这样混乱的帝国局势下,面对仅排皇室之后的佐罗大家,抬出舒腊尔家的名号让对方有所忌惮,其实是个聪明的做法。但她绝对没有想到眼前的福克斯?佐罗已经坐定了下一任亲王之位!      对方轻蔑的暗示她听懂了——一介养女,没有资格代表舒腊尔家与未来的佐罗亲王对话!      林波儿恼恨地绷紧了下巴。她知道异人团想要天眼的力量,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会轻易击杀弗雷拉,因此她在和那些禁咒大魔导们通了气后,只是和祀奉她的神职人员低调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权杖半秘密地离开了帝都。她对费马尔将军有所耳闻,知道除非皇室再次下令,他是绝对不会追击浮空城余民的。现在,佐罗家军队又明摆着阻拦——      就在这时候,福克斯又开口说了一句:“冲突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林波儿小姐。我们只是来寻宝的。”      说完,他阴冷的眼神在弗雷拉身上一扫而过。      如果能够,弗雷拉此时一定是将头发都竖起来戒备的。但这在林波儿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意味。   那女人总是那么的好运,一直以来什么都不做,就能轻易抢走父亲和兄长的关爱。现在,现在又……      不对,她的父亲是舒腊尔亲王大人!那个平庸的佝偻老头儿只是一只没剩下多少天能活的蝼蚁!   林波儿握紧了冰凉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水神权杖,她来回扫视着自己左右两方,气极而笑,姣好的脸竟然扭曲得有些可怖:“好,很好。弗雷拉,你够能耐。”      原本还是想将弗雷拉送去异人团,好好享受那比地狱更加疯狂的场所的……果然,果然!只有弗雷拉真正死了,她林波儿才能安下心来!      “?”弗雷拉一头雾水。      当初在家里时就是这样,林波儿总是有莫名其妙并且源源不断的原因对她突然敌意高涨。弗雷拉自认不算是真正的良善好姑娘,肠子里头弯绕还是比较多的。就算这样,她也时常弄不清楚林波儿的思维。      在她看来,局势虽然复杂却十分明朗。异人团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想要得到天眼的力量,这渴望应该是相当强烈的,就算弗雷拉已经如此高龄,他们仍旧不喜损兵折将地招揽。佐罗家这边同样出于不知名的原因,和当年的安卡梅洛斯一样,想要天眼那对眼珠子,对于她本人是死是活没有多大兴趣。而林波儿,就是彻彻底底地想要至她于死地了。      弗雷拉原本看着福克斯杜兰这边和林波儿起了争执,是相当高兴的。这争执起得越大,他们逃生的希望也就越大。可现在……      林波儿自然不会理会弗雷拉心中的盘算。她收起那云朵状的魔兽,矜持地翘着小指,优雅地拎出一个花纹繁复的长颈小瓶子。弗雷拉眼尖,看见上面刻画着的像是一只长了一排眼睛的兽类,但不等她仔细看,林波儿已经将瓶口的木塞拔掉,一仰头喝干了里头的液体。      在林波儿拔开软木塞到对嘴喝掉的间隙中,弗雷拉的脑子狠狠地不舒服了一下。她用余光扫了□旁的两个同伴和对面的佐罗大军,似乎没有人有异样的反应。      但这种恶心又带点儿熟悉的感觉……      “林波儿你疯了!”弗雷拉抬着玛丽白的手臂猛地跳起,怒视着正疯狂朝周围释放深蓝色空间球的林波儿,“你想要导致时空序乱吗!”      林波儿笑了起来:“你真滑稽。你心疼这堆破烂,我可不心疼;你会在时空序乱中丢了性命,我却一定能安安全全。这儿会被牵连到的,在我看来全是该死之人。我有什么可疯的?”说着,她娇笑着往佐罗家那儿瞧了一眼,眼神阴婺至极。      弗雷拉啧了一声。喝下那瓶药剂之后,林波儿放出的这些诡异的、以水元素规则为依凭的空间球过于密集,已经有许多靠得太近的空间球开始相互作用。虽然也有少部分是互相抵消了的,但大多数是相互吞噬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大的空间球。      喝下了药剂的林波儿仿佛有用不完的元素力。佐罗大军那儿似乎有些骚动,但被福克斯拦下了——福克斯也乐意看到其他两方先斗起来。      周遭的空间明显开始不稳了起来。三人想要分头逃开,却被林波儿抢先一步放出了更多的空间球。等到三人和福克斯杜兰都意识到不妙的时候,林波儿已经将三人牢牢围在了密集的空间球中!      林波儿放出的空间球虽然密集,其实并不很大,起码比起之前她放出的那些半人大的空间球要小得多。但它们经过不断的相互吞噬融合,渐渐地就要形成一个蓝黑色的大桶,将三人困死在中间。      从他们发现不妙到现在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这大桶上方的出路已经将将容不下一个人通过了!      外面喧闹一片。有林波儿渐远的笑声,有福克斯的怒吼和命令声,也有杜兰的呼喊。      他在叫着玛丽白的名字。这声音在一众喧嚣当中并不起眼,却在此处三人的心中放大。      耽误不起了。弗雷拉只有时间轻叹一声,将壶豚从肩膀上抱下,认真地看着它已经带上抗拒的小眼睛:“阿壶,快,带他们走。”      五年前,弗雷拉和刺鸟曾经依托壶豚的空间传送术从祖玛要塞逃出。这些年壶豚长进不少,传送的距离变长了,反噬作用也明显减轻。但自始至终,它能够传送的只有两个人。      “不要啾!”      “你想都不要想!”      “说什么胡话!”      这话一出,就遭到了所有同伴的强烈反弹。弗雷拉并不去争辩,她仿佛玛丽白和亚力克都不存在一般,只是认真地壶豚说着,语速极快:“没时间了,阿壶。往北传送,然后我再用契约让你回来。”      壶豚还要说什么,却见弗雷拉一个错步避开蔓延过来的空间洞:“阿壶!”      壶豚一下子愣了。它竖着后颈的毛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弗雷拉,回身不顾玛丽白与亚力克的抗议,突然张大了嘴。      这是弗雷拉第一次看见壶豚传送别人。壶豚的嘴诡异地张到了不可思议的大小,将略微挣扎的玛丽白与亚力克一下子包裹了进去,然后在合上的一瞬间,壶豚也仿佛散在空气中一般消失不见。      弗雷拉略微安心地舒了口气,才开始戒备地望着不断朝她蔓延过来的空间球。      现在,这里的站位还是宽裕的,可以足足站下十几个身材中等的人,但高处已经完全被深蓝色覆盖。如此密集的、违反常理的空间洞必然导致整个空间不稳。弗雷拉已经看到在空间洞的边缘开始突然塌陷,虽然幅度很小,但这是个不怎么好的先兆。      弗雷拉只能谨慎地站在最安全的中间,意思意思在周围放置了几个防御性炼金制品。她在等着壶豚回来。      之前她曾经取笑过壶豚的传送方式。一人一兽唧唧喳喳说了一会儿,她才知道原来壶豚所谓的空间瞬移和传送阵或是夏迩的魔法并不一样,它只是凭借着出身折回村穿梭空间的天赋,带着被传送者在空间中抄近道罢了。      因此,就算壶豚只带着两人绕出这块纷乱的战场就立即返回,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      弗雷拉别无他法,只能安心等着。她撇了撇嘴角——最近似乎总是在与有着强大吸力的玩意儿抗衡。      空间塌陷明显地加快了。弗雷拉并不惊讶,这是她一早预料到的情况,她只能寄望尽快与正在空间旅行的契约兽取得联系。      上头不断有细小的空间碎片掉下,偶尔沾到了弗雷拉的衣角,那处就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啃了一口一样,整个消失不见。弗雷拉有些凝重地瞧了瞧上方,机警地躲避着。      ——以这种危险玩意儿为食的阿壶真是个凶兽。      弗雷拉周围的空间越来越小!      有一块长条形空间碎片毫无预兆地从半高处掉落,擦着弗雷拉的靴边。弗雷拉只觉得小腿处一凉,那小跟靴子的靴筒带着一小层皮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弗雷拉的手心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阿壶,阿壶!      弗雷拉      “几呀——!!!”      “咔。”      一阵令人骨头缝子发酸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紧接着的是金属断裂声。弗雷拉颤颤巍巍地站在一地空间碎片中,但还是在第一时间将手中匕首凌厉地甩了上去。      “哟,一点儿都不友好。”      夕阳的红光洒进一度黑暗的空间,弗雷拉抬头,上面那人毫不可惜地将因切开空间球而断成两截的狭长金属刀哐当一下扔在地上,一手熟练地把玩着弗雷拉刚刚扔上去的匕首。      他浮在半空,低头避过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羽箭,朝弗雷拉招了招手:“上来吧,舍己为人的英雄姑娘。”      弗雷拉咧开了嘴。她努力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好让自己的视线清晰一点儿。      那人的一头灰红头发变成了和菲奥一样的,偏灰的银白色。但不管顶着什么颜色的毛,刺鸟依旧是刺鸟。      弗雷拉蹬起,朝他伸出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鸟哥!!!>w< 作者爱着你哟鸟哥!!!(死 ☆、Part.26<谨遵勇士之名>   Part.26      双手交握的一刹那,弗雷拉猛地一紧,却没能拉动刺鸟分毫。心急之下她胡乱伸手去挡,却被刺鸟轻易握住。      “……诶!”      射向刺鸟后背的大量羽箭纷纷在距离刺鸟大约一掌宽的时候被反向弹开。      “瞎操心。就只许你变强么。”刺鸟扯着嘴角,依稀能看见他尖尖的虎牙,“抓紧了,这里不是个讲话的好地方——!!!”      感觉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元素波动时,弗雷拉的瞳孔中瞬间闪起两个光点,因两只手都被刺鸟抓着,她只好扭身猛然踢开那支外表上看着与寻常箭支一样,实际上却包含着暴烈元素波动的箭支!      以双手为支点,弗雷拉腿上使出的力气相当大。那箭支却险险地就在二人周身爆炸了,元素的狂躁进一步加重了空间序乱。      然而朝他们飞来的箭雨却没有停止。刺鸟突然扬手,一股大力从交握的手中传来,将弗雷拉抛向正上方。弗雷拉顺从地借着这股力向上提身,闪着两点星光的瞳孔看见了两支包裹着魔法的箭支从她方才的位子上划过。      一切不过是在瞬息之间!      前空翻的弗雷拉正处在头朝下的一刻。她的视线恰好与刺鸟对上,双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有思念,有重逢的欣喜,有一别五年的重新审视,还有……      弗雷拉余光望见福克斯手中巨大的深青色弯背弓已经拉满,下一刻,三支长短不一的箭支呼啸着离弦而出!      这三支箭看着就不是普通的货色!它们在空中诡异地分开,各自从一个刁钻的角度速度极快地朝两人飞来。      弗雷拉瞳孔紧缩!这速度,太快了!甚至让她都有些难以用肉眼捕捉!      刺鸟沉着地挥开直直朝他喉管射来的短小箭支,弗雷拉也在半空中灵活地击开了稍长一些的箭支。趁此间隙,刺鸟揽着弗雷拉就要往地上飞去——弗雷拉没有掌握滞空的技巧,在空中战斗对她而言十分不利。      然而就在二人斜身向下的那一瞬,原本以为铁定能避过的、最长的那支利箭突然就偏了一个方向,直直朝两人射来!      魔法导向箭!      魔法导向箭的成本极其高昂。除了原材料价格不菲、箭支不能反复使用之外,这种箭支的制作不像将魔法封存在箭身那样简单,可以由学徒买来卷轴直接完成。这种箭支的制作需要法师亲手完成,然而并没有多少法师愿意纡降尊贵给别人制作武器。因此在那些小画本中神乎其神的射手渐渐消失,大多转成了玛丽白那样的弩手,而弓箭也渐渐变成了军队的廉价制式武器。      两人都疏忽了。他们都低估了佐罗这个姓氏之下,一个亲王大家的实力!      “三支都是导向箭!”弗雷拉出声提醒,在抛出元素力护盾卷轴,挡去扰人箭雨的同时,精准地将手掌张开绷紧,手背贴在刺鸟的脖颈下方,在与冰凉的箭头接触的一瞬迅速合上掌心,以指缝紧紧夹住粗短的箭身!      掌心被贯穿的剧痛预料之中地传来。不等弗雷拉咬牙,她就被刺鸟用力互换了个方向,耳边同时传来利器刺入肉体的声响。      与此同时,弗雷拉清晰地望见了刺鸟脚下不远处的大块空间塌陷!      “闪开!”随着刺鸟的大喝,弗雷拉被一股大力抛了出去。仓促间回身,她看见刺鸟机敏地将三只导引箭都引向了空间裂缝,却在向旁边闪身退开的一瞬间,脚下正正好踩进了接连塌陷的空间洞中!      空间洞显然不会放过这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刺鸟及时攀住了前方凸起的碎石块,下肢却依旧被不断吞噬着。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五年前一身血红的刺鸟……      弗雷拉眼角通红,她硬生生在半空中将肉体的柔韧度和爆发力勉强提升到了极致,用最快的速度扑到了那块凸起的巨大碎石上,死死地拉住刺鸟的手,将他往上拔着。      “那把刀,那把刀呢!”      “嗯?”刺鸟的眼神中原先有着一丝灰败,但在弗雷拉扑过来后,他又恢复了满不在乎的神情,嘴角也重新勾了起来,“断了,没用的。那种东西能重复使用的话就太逆天了。”      “……”弗雷拉不说话。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鬓角那儿有几丝头发沾了汗水,湿哒哒、弯弯绕绕地贴在侧脸上。她垂着眼,只是奋力却徒劳地抓着刺鸟的手臂向上提拉着。      刺鸟也不再接话。他望着弗雷拉有些出神。      刺鸟自身攀住碎石的力量再加上弗雷拉的,倒是暂时能够抵抗自空间洞中传来的吸力。但空间洞的恐怖远远不止如此,它的边缘正不断地发生着大大小小的空间坍塌,渐渐地,它蔓延过了刺鸟的膝盖。      直到一支没被屏障挡住的流箭擦着弗雷拉的脖颈划过,在她耳后留下了浅浅一道血痕,刺鸟才猛然惊醒。      这一下,他有些欣喜地听到了巨翅翁的鸣叫。      “弗雷拉,他们来了。”      不必刺鸟提醒。浮空城的援军来得很快,他们一部分主动迎上了地面的佐罗大军,福克斯也暂时被一人缠住,无暇再分神再图谋弗雷拉的天眼;另一部分则是迎上了空中的那些禁咒强者,将受了伤的同伴们替换下来,由后方的巨翅翁接走。      他们是来接应,进行最后一波转移的。      “放手。”他轻声说。      崩碎的空间已经蔓延到刺鸟的腰部了。弗雷拉这儿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种令人恐惧的吸力。      “放手。”刺鸟又说了一次。这回,他猝不及防地松开扒住碎石的双手,猛然击向弗雷拉被贯穿的左手掌心。      弗雷拉吃痛,虽然她极力保持着力道,但依旧被刺鸟挣开了!      空间洞即将蔓延到刺鸟的胸口。      “刺鸟!”弗雷拉双手并用,死死地抓住刺鸟的一只手,猛然对上刺鸟的眼睛。她的眼眶已经通红,里面竟然有着一丝毫不掩饰的恨意!      “你,你敢,你要是再敢……!”      刺鸟一愣,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但也只是一瞬,他便又笑开了:“摆这张脸做什么,真难看。来,放手。”      弗雷拉倔强地盯着他,手上又加大了一分力气。      浓郁的、来自弗雷拉的血腥味让刺鸟的眼睛逐渐便得通红。他有些暴躁地尝试挣脱,弗雷拉却完全不给他这个机会。      二人后方,来自浮空城的援军正在有计划地行动着。他们并不恋战,边打边退,这反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此处两人所处的地方竟然平静得不像个战场。      刺鸟也知道挣扎无用。此时,空间洞已经将要漫过他的肩膀,他明显地看到弗雷拉脚下也有些不稳。      他的眼神暗了暗,微不可查地咂了下舌头。      “真可惜,我可是喜欢极了这个臂环的。”他遗憾地看了看被握住的那只手,眼神在小臂处的黑银色臂环那儿流连了一会儿,才隐晦地瞟了瞟那双昭示着主人决心的、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他微微前倾了脖子,舔舐着顺着他手臂留下的,弗雷拉的血液,眼神晦涩不明。紧接着,他飞快地抬起另一只手,手中牢牢握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却在弗雷拉身边待了五年的匕首。      手,起,匕,落!      弗雷拉愣愣地瞧着自己手中的半截断肢。      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开始痉挛,喉咙干涸地耸动着,却迟迟发不出声音来。      刺鸟将匕首反着抛向弗雷拉脚下,随即虚虚地扒着碎石:“拿好这个,抱着那恶心的手做什么。”      弗雷拉尖叫一声,不顾周围的空间正在加速塌陷,猛地朝刺鸟扑了过去!      “门西勒!”刺鸟一声怒吼!      弗雷拉感觉腰肢一轻,就被飞快地带上了半空。她闻到了来自兄长的、熟悉的味道。      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刺鸟最后那一晃眼的脸。他斜斜扯着嘴角,对她说:“别哭,笨蛋。”      刺鸟已经不见了。那极恶的空间洞正在吞噬着那块碎石。      那上面是一滩红,刺眼极了。      就在刚才,刺鸟还活生生地站在那儿,站在那儿……      弗雷拉捧着那截断肢,浑浑噩噩地将沾满血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      尚有余温的断肢上,一截冰冷让她重重抖了一下。      她有些清醒过来,定定地望着那个臂环。随即,她将它解了下来,手中利落地亮起一蓬炼金火,不顾高温的灼伤,只是一味灼烧着那个臂环。      很快,它开始变得通红。弗雷拉木然地持起臂环,将表面通红的纹样对着自己的左上臂直直摁去!      在皮肉烧焦的香味中,弗雷拉听到背后兄长的一声叹息。手臂上被硬生生灼烧的皮肉正不遗余力地传递着一股剧痛,然而这剧痛却给她带来了一种异样的安心与满足。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笑得没脸没皮,一个箭步就冲上来表示与她神交已久,被黑着脸的哥哥拦下了。      之后她和哥哥加入了他那个名字很威风的佣兵团,随着他进行了第一次佣兵任务,就是那次任务,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再然后,是在小酒馆中的重逢,是两个月默契的搭档,是危难时候的不离不弃,还有在边陲之地的绝境时,奋不顾身的相救。      就算是在重生为假面的那天,他将自己甩出门外,也终究是为了保护自己而已!她这些年见缝插针地查阅了大量的资料,她终于知道了对于新生假面而言,要忍住这股嗜血的欲望是有多么的钻心蚀骨!      五年,整整五年……      他们抗争了那么多,为什么却还是一个相仿到可怖的结局!      “这是弗雷拉,门西勒,这一定是弗雷拉!说来我们神交已久……”      “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就是应该去勾搭勾搭小伙子嘛,你看你眼前的这个怎么样?”      “嘿,别看我这样,我的祖先们可是真正的勇士。”      “要记住,刺鸟大人是一名勇?士?哟。”      刺鸟一直是她埋在最深处的心结。然而最后,换来的依旧只是一句——      “别哭,笨蛋。”      弗雷拉的眼泪终于决堤!      浮空城废墟上的空间开始大面积序乱。加上援军的压阵,下方那些贪婪的、进入废墟之内抢掠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发出惊恐的尖叫声,随即被收割走了性命。      弗雷拉被门西勒带在空中飞行着,看着下方,只觉得一股漫天的仇恨感猛然涌了上来。      她松手,任由刺鸟的残肢丢进下方正张大了嘴的空间洞中。      “你的匕首。”门西勒低声开口,声音中也明显压抑着情绪。他从后方将匕首递给了弗雷拉。      弗雷拉没有顺手去接,而是大力地抓上了那片锋利。      痛。      只是割破掌心,就这样疼痛。      刺鸟,你难道不痛吗。      勇士也是会痛的吧?      刺鸟——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门西勒一惊,正要将弗雷拉翻转过来看看她的情况,却被下方近乎地狱现场一般的、此起彼伏的惨叫声给吸引了过去。      灵魂……攻击么。      这种完全不可能做到的覆盖面和精准度,太可怕了!      门西勒的瞳孔紧了紧,下意识地提高了防备。随后,他才注意到了这些攻击都来自于身前的,自家“妹妹”。      身为存在了很长时间的英灵,生前又携带着来自龙族的强横血液,见多识广的门西勒依旧不能够完全接受眼前这种一面倒的生命收割方式!      弗雷拉的精神瞬间暴涨,直接覆盖了下方所有的浮空城废墟!      贪婪的入侵者,全是贪婪的入侵者。      他们可笑地想要排除异己,无耻地想要将他人的财富据为己有。他们破坏了一个这么美好的地方,使得多少人无家可归,又使得多少人失去了重要的存在!      该死。      他们该死。      既然刺鸟都死了,这些丑陋的灵魂凭什么能够活着!      他们该为自己的贪婪和残忍付出最大的代价!      弗雷拉的眼眶已经干涸,半空的烈风吹过,使她依旧留着泪痕的脸感到了疼痛。      然而她只是着魔了一般,死死地盯着下方,催动着自己异样饱足的精神力割裂着下方寻宝者的灵魂!      她的步调并不疯狂,甚至是冷静而有序的。她仔细地检索着下方的废墟,在那些灵魂凄厉的惨嚎声中毫不留情地将它们一个一个,一个一个地尽数割开!      门西勒一边观察着战场的情况,一边静默地揽着弗雷拉停滞在了半空中。      很快,浮空城的废墟中一片死寂,不再有任何生灵。      弗雷拉双眼涣散,眼光却是笃定无比地投向了福克斯?佐罗一边。      她的精神力如同暴虐的巨兽,飞快地朝福克斯扑去!      ……      “弗雷拉?”门西勒低声喊着对方的名字,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叹了一口气,不禁再次望向刺鸟被吞噬的那块地方——现在已经成为了一片黑色的序乱空间。   他眯着眼望向废墟之外。      佐罗家的那位后人,就算灵魂没有彻底消散,从此也该是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废人了。      门西勒收回目光,托起怀中已经失去意识的身躯,煽动翅膀朝后方接应的巨翅翁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二更君! 刺鸟算是我全文最喜欢的一个角色。其次才是冷静有条理但性格蔫坏的阿黑君。其实在番外里就说了,他的名字【刺鸟】,其实在一开始就算是奠定了这个人物的悲剧主线。 ……如果死亡就算悲剧的话。 因为我喜欢他的缘故(真的吗),刺鸟其实是个人生赢家。他与自己注定低劣平庸的命运对抗,他赢了,他书写了完美的勇士的一生;他与他从小遭遇的人情冷漠对抗,他赢了,他获得了门西勒坚固的友情;他与边陲之地的绝境对抗,他赢了,将弗雷拉与自己的性命双双保全;他与复生后的本能嗜血之欲对抗,他又赢了,他完成了菲奥都没有做到的事情,在五年之内控制了蒙昧的嗜血之欲,并再一次向着心所指引的道路进发。 【以勇士之名,生而无所畏惧】←这就是刺鸟这个人物想要表达的全部。 谢谢姑娘们能够喜爱他。鞠躬。 ……我就说,那个什么,二更你们不会很期待……打脸禁止QAQ ☆、Part.27<向东北峡谷迁徙>   Part.27      弗雷拉是在一阵轻微的晃动中挣扎地睁开眼睛的。她的契约兽第一时间感应到了伙伴的苏醒,在她脑中欢欣地留下了一句“相隔稍远马上过来”。      弗雷拉仰躺在结实的格纹织布垫子上,她的身边还有几个受伤程度不同的伤员。其中有一个一只大腿齐根而断的大叔看起来醒来了挺久,他对上弗雷拉的目光,朝她和蔼地笑了笑,继续低头擦拭着他的佩刀。      织布垫子下方有几个韧性很好的架子交错支撑着,两头被绑在了几只陆行鸟的背上。有六只一组的,有八只一组的,陆行鸟们聪慧地照着相同的步调奔跑着,让躺在上面的伤员只感到轻微而舒适的摇晃,而没有太大震动。      然而它们自己却糟蹋了一身平时最为宝贵的羽毛——这是一块泥泞的湿地,陆行鸟的肚腹距离地面虽然还有一定距离,但飞溅的泥点已经在它们身上遍地开花,更不必说它们平时保养得锃亮的弯指甲里头堵了满满的泥。      一定很不舒服吧。      弗雷拉这样想着,却在回头间见到右后方拉着织布的红尾巴。红尾巴见到弗雷拉醒了,噌地一下竖起了头顶上鲜艳的三支羽毛,显得非常愉快。      弗雷拉正要抬手朝红尾巴挥挥,却见壶豚不知从什么地方蹿了出来,踩着人家的脑袋直直地往她怀里扑。      “弗雷拉,弗雷拉啾。”      不需要再说什么了。经历过了这么多,壶豚也不是那个动不动就哭鼻子撒娇的契约兽了。它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弗雷拉一番,确认自己的伙伴无恙之后,亲昵地抓着弗雷拉的领口,将自己的湿漉漉鼻子往她鼻尖上蹭了蹭:“我和玛丽白在后方帮着做一些杂事,亚力克在前方开路啾。我们都很好,你没事,啾,真的太好了。”      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弗雷拉在心里说着,顺了顺小家伙的毛。      壶豚扭了扭,将脑袋埋进弗雷拉的颈窝,半天才说了一句对不起。      弗雷拉失笑,正要挤兑它两句,却见它急急地举着自己的小爪子发誓一般保证道:“我会努力变得更可靠的啾!全力全力地努力啾!”      “……嗯。我们一起。”      弗雷拉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搓动着左臂上凹凸不平的那块皮肤。那是一个鸟的半身骨,做出了一个展翅欲飞的模样。      这块应该是情况稳定的伤员专区。除了面目陌生的赏金猎人们护卫在他们身边之外,这里只有少量的治疗师在。在取得了一个长着一字眉的瘦小治疗师不甘不愿的首肯之后,弗雷拉挽起裤管,在仔细涂抹好湿地防护药剂后,跳下织布踩到了沼泽中。      “我都有把这些分给大家,啾。不过它们不太够用。”壶豚甩着小尾巴勾着弗雷拉的手腕,啾啾地邀着功。      “你棒极了。”弗雷拉诚心地夸奖着,同时安慰道,“我刚才注意了一下,这块湿地的物资很丰足——”她看到壶豚闪闪的小眼神儿,及时伸出两只手指捏住了它的嘴巴:“我现在感觉很好,一点儿事都没有,真的。”      壶豚带着弗雷拉找到了玛丽白。玛丽白默默地给了好友一个拥抱。      弗雷拉还在这里看到了路亚苏亚姐妹,粉红塞壬塔宁,同班的丽姬,精灵奥利耶尔,以及许许多多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面孔。      大家都没有了在浮空城时的整洁。要么就是乱糟糟着头发,要么就是脏兮兮着衣服,就连看着最像样的精灵奥利耶尔,脸颊上也有来不及拭去的灰尘。但大家的眼神都是从未有过的明亮与坚定。      “弗雷拉能醒来真是太好了。”丽姬率先开口,丝毫不客气地一把将壶豚抓过去摇晃:“你个吝啬鬼,快把那些药剂交出来。”      依照壶豚现在的速度,哪里可能挣不脱这种程度的擒拿!但它只是佯装气愤地抓抓挠挠,显然是已经和丽姬混得熟了。      玛丽白见弗雷拉一脸疑惑的表情,开口解释道:“这里是边陲之地北区,再过去就是传说中的无争帝国了。据说在东北处有一个狭长的山谷,里面藏有挺大的宜居空间,是某个族群的遗址。我们正打算去那儿瞧瞧。战力比较强的要么在周围护卫,要么在前方开路,我们这些被淘汰下来的小杂鱼就只好负责一些后方工作啦。”      说是这么说,但玛丽白显然对于现在这份工作有着极高的热情。她详细地向弗雷拉唠叨了一通,大致就是负责照料重伤员们(“可以近距离接触不少从前只能听说的大人物呢!”),组织物资的收集与发放(“你绝对想不到我们搬走了多少好料!”),还有抚慰那些经历了这样惨变的幼小孩童们(“他们懂事极了。”)。现在距离那场惨变也就过去了几天,完善而有序的后勤体系尚未建成,但浮空城的人均实力摆在那里,目前倒是完全没出过大差错。      “你的炼金社团起的作用可不小。那些社员虽然在技术上差你一大截,这些日子也是真真切切地缓解了药物紧缺的压力。”路亚笑着补充,“虽然我觉得依你的战力该去护卫队那儿,但我们一定会死死咬住不放人的——你要去看看你的社员们么?我觉得那儿是现在最需要你的地方。”      “虽然前来骚扰的佣兵一直没断过,但我们的护卫队可不是吃素的。”苏亚冲弗雷拉眨了眨眼,“在大队中间可以不需防备,这里很安全。”      于是弗雷拉顺着壶豚的指引,登上了一只巨翅翁的脊背——当然,壶豚闷闷不乐地在巨翅翁警戒的鸣叫声中与弗雷拉短暂地离别。      巨翅翁在迁徙的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也遭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有好几只彻底牺牲了,还有不少受了重伤。剩余的巨翅翁大多在帮忙搭载着重要的物资,只有少数几只被腾出来,搭建了临时的小帐篷安放那些重伤的勇者。在此情况下,炼金社居然单独分配到了一只巨翅翁,足以体现此时各种药剂的紧缺已经浮空城的重视。      炼金社的成员们显然预先得知了弗雷拉苏醒的消息。当弗雷拉踏上巨翅翁的脊背时,就见到她的社员们纷纷钻出了帐篷,他们同玛丽白等人一样,衣服脏兮兮的,发烧还有不少烧焦的痕迹,精神头却十分好。他们朝弗雷拉欢呼着,有些人手中还拿着药剂管和处理了一半的炼金材料。      其中一个打着两边麻花辫子的红发姑娘从人群中冲出,一把抱住了弗雷拉:“谢谢,谢谢你救了父亲!如果不是你找到了他,他或许就要被那些可怕的空间洞……”      她抬头看见弗雷拉有些茫然的神情,连忙补充道:“他在最后撤离的那批人当中。”      “这并不是我的功劳。”弗雷拉澄清道,“唤来巨翅翁的是亚力克,也是大家一起组织着撤离的……”      弗雷拉没能说下去。周围的人都用一脸“你不用辩解了我们都知道”的神情望着她,让她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百口莫辩。      ……为什么会有一种深深被冤枉了的感觉。      来不及理会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弗雷拉掏出一路上顺手搜集的、或许会有用的炼金材料,带着社员们走进了帐篷。      然而炼制过程并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顺利。为了在这种非常时期保持联络,角婆婆不知用什么东西造出了大约巴掌大的、活灵活现的棒槌头蜥蜴,给比较重要的联络点都发了一只,用来传递消息。      现在,炼金帐篷里头的棒槌头蜥蜴再一次发出了沙哑刺耳的尖叫声。      弗雷拉默默地蓄力朝蜥蜴脑袋一拳砸下,看着那猛然张开的嘴和弹出的四叉鲜红的舌头,不是很情愿地扯了一下后者。      “弗雷拉!这会儿往你那方向涌去了不少人,他们说要瞻仰一下弄死光辉十六世的奇迹少女!”蜥蜴口中传来了玛丽白幸灾乐祸的声音,“自求多福吧。”      弗雷拉手中一用力,将所有的大瓣石蒜都捣进了坩埚,顿时,应该变成清澈透明状的外伤药剂发出一声爆响,呈现出一种波纹状的、诡异的亮紫红色。      “没关系。”在社员们惊悚复杂的目光中,弗雷拉扬起一个杀气满满的微笑,“可以继续制作麻痹效果的爆弹。”      众人纷纷进入缄默状态。      弗雷拉扫视过去,一字一句地带着笑音问道:“是谁透露出去的,嗯?”      不久前,社员当中有个消息特别灵通的、长着雀斑脸的灰狼族小伙子先是代自己的表兄感谢了弗雷拉对最后一批撤离人员的帮助,然后小心翼翼地向弗雷拉求证了光辉十六世的死因。      这事在弗雷拉看来虽然完全不值得宣扬,但眼下也真的没什么好瞒的。秉着激发众人的信心与炼金热情的原则,弗雷拉简略地描述了一下这个上古的炼金术,为了不让社员们去盲目模仿,她还着重强调了其苛刻的要求——这是一个先付出代价再进行交换的炼金术,如果自己的灵魂被率先耗尽,得到的结果就是安然无恙,而自身魂飞魄散。      结果,这事情就在短短的半个下午时间,长了翅膀一样地传开了。之前蜥蜴已经尖叫了十几声,主题都是有人想要上来瞻仰一下这弄死了国王的牛逼姑娘。      面对弗雷拉的质问,社员们纷纷报以无辜的眼神。正在僵持着,棒槌头蜥蜴又撒欢地尖叫了起来。      “……”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陷到桌子里头去的棒槌头蜥蜴。      ——角婆婆的手艺真结实。      弗雷拉将四叉舌头猛地一扯。      “弗雷拉,来最前面的巨翅翁,马上。”      菲奥的声音!      众社员也愣了愣,有几个相互望了一眼,都有些焦虑而沉默地低下了头。      弗雷拉只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没落了下去。她也知道此时发问是白白浪费时间,有什么事情不如自己去看。      她利落地从草环垫子上起身,交代了两句经由临时搭建的收放式软梯往头一只巨翅翁那儿去。   一种强烈的不安慢慢从她心底浮现了上来。      是的,回想过去几天,她看到了芬里尔女士,玛尔多卡校长,看到了菲奥,兄长门西勒,与玛丽白等人成功会合,也听闻了亚力克,角婆婆和斯普兰多的消息。      唯独,没有夏迩!      城主!夏迩是城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还继续着之前的隐瞒。      弗雷拉匆匆赶往头一只巨翅翁,与几个熟人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直直往上面唯一的、长条形巨大帐篷走去。      “弗雷拉。”菲奥回身,“恭喜苏醒。那么,这里有一个糟糕的消息。”      菲奥看起来居然有些憔悴。      他开口道:“夏迩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锅盖必须带 那什么,最后一句话是湖绿的大家不要当真=-= 菲奥就是长了张贱嘴…… ☆、Part.28<绝境上开出的花>   Part.28      门西勒恰好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见状,他冷冷地扫了菲奥一眼:“没文化就别说话。”      弗雷拉:“……”      “到底是怎么回事?”弗雷拉来回看着紧跟在门西勒之后走来的斯普兰多,“夏迩他——”      “那个傻瓜,独自引走了五个禁咒大魔导。”菲奥勾勾手指,一个帝王蛙模样的透绿色椅子就吭哧吭哧谄媚着奔到了他的屁股下。他将自己陷在椅子里,掩不住眉目间的疲倦:“那五个禁咒大魔导没再回来,他也一副死人的模样挺尸在那儿。”      “到底——”弗雷拉忍不住开口,面对菲奥此时依旧刺耳的说话方式,她觉得有些冒火气。      门西勒摁住弗雷拉的肩膀,示意斯普兰多来解释。      斯普兰多朝弗雷拉点点头:“你大概听说了,浮空城开始组织转移,是在再次发现水中的迷障之后。随后夏迩秘密去了一趟帝都,重复伪装试探或是真身求谈,帝都那方却始终遮遮掩掩,双方没有取得任何共识。于是我们知道,在对付完精灵族之后,他们的下一个矛头就是浮空城了,或许还有借此机会将兽人与塞壬共同牵连进去的意思。”      “我们首先需要保住火与金,那是整个浮空城的经济命脉。因为在这块上菲奥早有准备,因此进行得相当顺利。然而全城搬迁是一个极大的动作,这是万不得已的后招,不到最后一步,没有人乐意抛弃这座倾注了所有人心血的城池。而且,一旦我们开始大规模搬迁,必然引得帝都提前开始行动。”      “只是,我们还是低估了红方帝国排异的决心。”斯普兰多苦笑着摁了摁眉心,“我们也低估了他们所掌握的力量——整整十九位禁咒大魔导!我记得就在十年之前,皇室只不过拥有七位禁咒大魔导罢了,其中还有一位年迈得很。这事情虽然蹊跷,但却是真真实实地摆在眼前。再加上光辉十六世那种极具煽动性的命令……你也看到了,就算是应对现在这种强度削弱大半的敌对力量,我们依旧算不上从容。”      “弗雷拉,你几乎等于救了我们所有人。”      不仅是斯普兰多,就连菲奥看向弗雷拉的眼神也与从前大不一样。      可是弗雷拉丝毫没有心情享受自己收获的赞誉:“夏迩——”      “夏迩以一己之力引开了五个禁咒大魔导,还有不少战力强大的法师。你或许不曾听说过,梦魇保留了独角兽直视灵魂的能力,却也同样拥有独角兽的致命弱点——他们的灵魂实在是太小了。一个普通人类的灵魂甚至都比他们的大上数倍。当我们找到他时,他除了一身外伤,更是遭受到了极度卑劣的灵魂嘲讽。”      “我真不明白那家伙是怎么撑着将敌人全歼的。”菲奥插嘴。      “灵魂嘲讽?”弗雷拉不理会菲奥,皱着眉问道。      “嗯,一种相当邪恶的法术,能将敌人心中最阴暗的记忆添加改造,再将其灵魂锁闭在记忆的空间中。只有和特定神祗签订了契约的法师才能够使用。与你的灵魂灭杀术并不相同,这个魔法几乎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有一点——它仅仅针对比自身小的灵魂。”      弗雷拉联想到了夏迩在使用真理的路引与她联络时,总是不一会儿就显现出来的疲倦感。      “这个魔法已经很久不再出现过了。数百年前,这个位面的几大神祗曾经共同进行了对那位神祗的灭杀,但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成功。”门西勒提了一句。      “现在夏迩正沉睡在他的记忆之中。”斯普兰多一向平和的眼中有着难得的焦虑,“门西勒本身作为一种特殊的灵魂体,依旧无法深入夏迩的灵魂记忆中。我们期望着在你身上能发生奇迹——”   他指了指弗雷拉的右耳:“你是他唯一主动留下过灵魂牵绊的人。”      菲奥的意思是让弗雷拉这就去准备准备,试试看能否进入夏迩的灵魂记忆。但门西勒却拦住了弗雷拉跟上的脚步:“这太危险。况且弗雷拉需要参加物资的筹备。”      弗雷拉如今的炼金术并不比角婆婆差到哪儿去,确切来说应该是两人各有所长。角婆婆的炼金虽然重于药剂这一块,但她研究的却不是什么寻常的回复类或是防御类药剂,她比较擅长制作能在短时间之内提升潜能并尽可能消弭副作用的药物。现在是非常时期,对于回复类药剂和爆弹、油膏等炼金制品的需求才是大头,而这些炼金制品是弗雷拉早就烂熟于心的,由她来制作,将会最大程度地提高效率,减少消耗。      “我们现在也急需一个城主。”菲奥分毫不让,他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最终,斯普兰多叫来了不少人一同商讨。弗雷拉认出了潘多拉学院的管事先生和教授们,她也见到了玛丽白的父亲。      看来这就是浮空城的临时领导团队了。      在一番详细的分析之后,众人尽可能详细地做好了今后几天的部署。最后的决定是让弗雷拉配合着写出一些实用炼金制品的方子,这几天先由弗雷拉加紧制作出一批来缓解急需,接着便让炼金社的学员们接手,弗雷拉则去尝试着救援。      看着众人眼中难以掩藏的焦急,弗雷拉觉得她应该对浮空城,对夏迩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了。      以往她一直觉得浮空城的兴旺秘诀在于它的体制。在她眼中,比起一个城主而言夏迩反而更像是一个教授,弗雷拉曾以为夏迩是因为一手建设了浮空城才得到的城主之位。      现在看来,远非如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夏迩作为管理层的轴心,将整个浮空城治理得井井有条!      众人焦急的神色明明白白地说着这么一个事实——浮空城急需夏迩回到城主的位置上来!      对于这样的安排,弗雷拉表示顺从。      她将已经跑到嘴边的话艰难地吞了回去。她急切地想去看看夏迩,但她知道现在并不是可以任性的时候。      ——————————————————————————————————————      浮空城的人们朝着边陲之地东北部走去。这里受到兽潮的影响似乎小了许多,在没有人为植树的状况下,这里依旧覆盖着浅浅一层新生的植被。      这些天,大大小小的雨势就没有听过。地面一片泥泞,在外层护卫队不时的交战声中,人们背负着自己的行李与孩子,在齐膝深的烂泥之中艰难地跋涉着。      他们付诸心血建造的城池倒塌了,他们的城主和许许多多的勇士生死未卜。一开始也有人软弱,也有人崩溃,但这都在一双双温暖的手和一个个坚定的背影中消弭殆尽。      “诶,小心。”弗雷拉几步上前托住一个正在下滑的孩子,那孩子看着只有四五岁大小,迷迷糊糊地在家人背上睡着了,差点儿就倒栽进泥地中。      前方那人急忙回身道谢。那人也是个孩子,身高才刚刚过弗雷拉的肩膀。他怀中的小孩子也揉揉眼睛醒了过来,跟着哥哥软软糯糯地向弗雷拉道了个谢。      “你们的父母呢?”弗雷拉问。      “都在外圈的护卫队。”稍大一点儿的少年答道,“不要紧,我能照顾弟弟。”他接过弟弟,刮了刮对方的小鼻子问:“饿么?”      “只有一点点儿,不要紧。”那小孩子软软地说,脸上的神情却是早熟得很。      “诺比乖。”少年的表情有些心疼,却没有依样拿出食物来。      这些天,大部队的食物供应一直有些紧张。      弗雷拉看着兄弟俩,将请他们去育幼区的话吞了回去。      那少年似乎知道弗雷拉想说什么。他吊着眼角,微微冲弗雷拉呲了呲牙:“我知道你,弗雷拉,你是救了所有人的英雄。但我们也不光光是需要等着人去就的草包蛋,我们长大了会比你更厉害的,对不对诺比?”      “对!”诺比响亮地回答。      弗雷拉失笑,上前揉了一把诺比柔软的头发。      兄弟俩很快就再次融进前进的人群中。      看着前方那些在泥泞中蹒跚却坚定向前的背影,弗雷拉的胸腔有股抑制不住的酸胀。      他们原本可以坐在午后的铺子里惬意地清点一下半天的生意,他们原本可以在潘多拉学院的小径舒缓一下劳累的身躯,他们原本可以坐在桌边享受母亲温暖的照料,他们原本有家,有家人,有一个欣欣向荣的未来。      然而现在,他们被迫背井离乡。      但他们心中的信仰反而燃烧得更旺!      弗雷拉紧了紧拳头,再次钻回了暗无天日的炼金篷。      时间很快过去。弗雷拉这些天几乎没有合过眼,她不仅仅是一味地窝在炼金篷中炼制,在感到精神的疲倦时,她便自觉地走出炼金篷,往壶豚玛丽白那儿搭一把手。      她提前一天,超额完成了规定上交的炼金制品,随后便拉着菲奥跑去了夏迩那边——她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夏迩静静地躺在那儿。菲奥说得没错,他几乎就和死了一样,连呼吸都微不可闻。      弗雷拉感到一阵胸闷。随后,她用力将自己的指甲嵌入掌心,看向菲奥,等着他的指示。      “第一步没什么特别难的,就是抽取自己的灵魂进入他的世界。”菲奥伸出手指点了点脑袋,“我,斯普兰多,还有你那个便宜哥哥都能做到,但这家伙的灵魂被封闭得太厉害了,我们没有获得‘契’的桥梁,被死死地拒之门外。”      “一会儿你不要反抗,我帮你把灵魂抽出——嘿,相信我么?”      弗雷拉无所谓地耸耸肩。在正是面前,还讲求着主观恩怨的都是傻子。况且这些年下来,弗雷拉对菲奥的成见和芥蒂基本上都消失殆尽了。      “但你必须谨慎。”菲奥难得正色,“如果你当真能成功进去,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你甚至可能面对一个万能的夏迩的攻击。而一旦你的灵魂遭受到不可逆的创伤,那家伙最多不过照样沉睡而已,你就是真真正正的死透了。”      “我知道了。”      弗雷拉回答得毫不犹豫,并示意菲奥快些开始。      菲奥神色有些复杂地来回打量着面前二人,半晌才招手让弗雷拉靠近:“那么就不浪费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夏迩的前尘往事还有心结可以围观0w0 牧马姑娘救神马之后,他们的JQ终于可以光天化日了(擦汗 ☆、Part.29<尚未堕落之姓名>   Part.29      黑色。浓重得仿佛当真有重量的黑色。      这里很冷。      按理说,曾经赤着手脚在咆哮冰原欢脱了数月的人应当练就一身万能的御寒本事,可弗雷拉搓了搓手臂——她还是觉得冷。      这种寒冷并不是体表的低温。它似乎是直接作用于鼓噪的心脏,宛如实质的压抑感似乎要将生命的本能都死死抑制住。      简直是让人一秒钟都不愿滞留。      夏迩,夏迩。他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待了不知有多久。      弗雷拉咬牙,义无反顾地踩着虚空,往黑的尽头而去。      ——————————————————————————————————————      梦魇是世人加给他的称呼。他原本是独角兽,有个显然更加好听的名字——阿尔加女神的银发。   美丽而圣洁,只有处女能够触碰的神圣之物。神祗用长明的水晶铸就了他们冰蓝的眼睛,只要他们愿意,他们能够随时窥见灵魂。      独角兽,自古便是正义的裁决者。被无数吟游诗人在六弦琴上歌颂,甚至于被当做祷告崇拜的对象。      是的。那时他还是族群里一只独角兽,一只年轻却强大的后辈。      “夏兰德?”美丽的独角兽轻盈地接近。长卷的睫毛下盈盈的眼充满爱意。      作为独角兽的夏尔兰德是骄傲的。作为这个种群,乃至整个世界的宠儿,他只是轻点下高贵的头颅示意,便把爱慕的目光抛在了身后。      他听到了什么。那些细琐的声音促使他小跑着向密境的边缘移动。      穿过世代居住的密境,穿过结界,他看见了外围生长着的许多曼杜拉草。身为草木之灵,居然舍弃阳光雨露而以兽类的血肉为食,这天生蒙昧凶残习性很让独角兽们厌恶。但独角兽天性慈悲,倒也不会刻意去扼制它们的生存,最多就是如同他现在这般,耸动下眉间的皮肤罢了。      现在,在一丛巨大的罪恶的曼杜拉草旁边,正在发生一件罪恶的事。      一个粗鲁下流的莽汉,正在意图玷污一名少女——从她身上散发的香味来看,是一名处女。      这是不能容忍的,他想。他应该制止这罪恶的发生。他心下宽慰自己到得及时,果断放出闪电威吓。      莽汉如他所愿的退却了。这肮脏的人类不甘且恐惧地瞪着他,嘴里骂骂咧咧地逃走。得救的少女眼中充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她粉樱花色的嘴唇美好的颤抖着,胆怯地朝他伸出手。      面对人类中最纯洁的存在,他放下了自己的倨傲。他诚恳地以眼神诉说他的无害,同时低下骄傲的头颅想换取对方的亲近。      异变在此刻发生。      少女的尖叫在耳边鼓荡。      夏兰德来不及细想,为少女挡去来势汹汹的荆棘,闷哼着施下屏障将少女完好的护在其中。      独角兽属光,曼杜拉草属暗。属性相克则强者胜出,那荆棘条抽在夏尔兰德身上带出了两条血痕,但它显然被光属性压制得相当痛苦,近乎是惊跳着离开的。      独角兽愤怒了。这样肮脏的生灵已有胆量在他面前掠食!      他召来雷电,将那树丛底下的植株全数摧毁。      百年的植物应当是已经有了意识的,力量也不可小觑。加之他先输一筹,眼下,夏兰德便做足了苦战的准备。见数米高的曼杜拉草被他简简单单化为一团焦黑的枯枝,他心下诧异,想想它一定是常常这般猎捕无辜生灵,嗜好罪恶的血肉,以至于根基十分不牢。      这样一想,他更是鄙夷。      被救了两次的少女望向高大美丽的生物,眼中已然充满迷恋。夏兰德见此,便温顺地卧下,任由少女小心地抚摸。      感受着少女的崇敬与爱意,夏兰德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世界上若是只存在这种美好纯洁的生物——      霎时,他眉心一阵剧痛!      刚刚还无限温柔的少女,刚刚被他拯救的少女,正拿着一把幽森的、明显淬了毒的匕首,已将他的角生生的割下了一半!!      独角兽的角是长在心房上的骨。就这样被并不太锋利的匕首生生的拉锯,割开,反复地研磨,他挣扎,抽搐,歇斯底里的鸣叫,甚至是在哀求!可少女的动作在毫不留情地继续,那匕首上甚至涂抹了腐蚀性的毒药。      心脏被切开了。他的耳朵几乎被自己的哀鸣刺穿!视线已经模糊,半边脸被狠狠的掼在地上,尖锐的草叶刺进了他的眼睛。      不自觉地淌着泪,他依稀看到之前狼狈逃走的莽汉正朝这里走来。      接着,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将他的独角,咔地一声,拗断。      剧烈的,仿佛灵魂被斩断的折磨。      他叫不出声。他想就这么死了罢,死了罢了。      “别急着走呐,独角兽的皮肉筋骨也值钱得很。”莽汉低沉地笑笑,招呼少女上前拉开他的四肢。      接着,似乎有细微的闷哼,便一片静谧。      他无法感觉时间的流逝。直到他恢复意识,勉强能够抖动着四肢重新站起来的时候,身边横躺了两具人类的尸体。      心口处贯穿着一根长满倒钩的,却焦黑的藤条。曼杜拉草的毒素让尸体迅速泛起了暗紫色的斑点。      他几乎梦游一般的将视线挪到枯草堆。      上面停驻了一个几乎散尽了的灵魂。那灵魂见他醒了,飘飘摇摇的左右晃荡了几下,便消失在他眼前。      曼杜拉草。是被他杀死的曼杜拉草。      是归于终结之地等待神祗的裁决,亦或是——消散了?      在用好不容易以百年修成的灵魂之力操纵自己的尸体杀掉两个人类、守候他苏醒之后。      他不愿意去揣测那灵魂的残破程度。      断角之痛并没有比最初减轻几分,但此时他却全无所觉。他专心致志、近乎虔诚地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纯洁的生灵会来猎取我们的角?      为什么肮脏的邻居愿意以灵魂交换我的生存?      夏兰德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醒。周围的一切慢慢淡去,他的思维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究竟什么是正,究竟什么是邪。      身为正义的裁决者,自诞生时脑中的秩序,究竟是真实的秩序,还是——      嗒。      眉心有什么东西破开了。原本微弱的声音却仿佛重重地敲击到了灵魂,让他止不住一阵阵的剧烈颤抖。      自眉心开始,头颅,胸腹,四肢,长尾。有什么东西在发生截然的变化,并非痛楚,却让他全身肌肉紧绷,阵阵痉挛。      他能感觉到比断角之时更加剧烈百倍的痛处,他知道,那是重生!      那股振动慢慢聚集,横冲直撞地自喉间迸发——      新生的梦魇,发出第一声嘶鸣!!      他已经不记得他是如何从曾经的家乡逃出的。过去的同族们并没有对他展现丝毫的念旧之情,反而给予了加倍的不解、震怒与敌视。      他知道阿尔加女神降下了神谕,将他除名,并定罪为“妄知”,以警示后辈。      然而他并没有丝毫怨恨。      一个没有信仰的生物,没有怨恨的资格。      如今,浮空城陨落。他的伙伴们因此身受重伤,城中的人们更是流离失所。红方帝国,或者说是人类的排异之心永远不会灭绝,这样的倾轧不知还要重复多少次,又要有多少无谓的离散与牺牲。      大洋,大陆,他是否当真有能力为所庇佑的城民寻找一块能够安生的地方?      还有那个有着熟悉的灵魂、眼睛好看如同夜空的姑娘……      有那么一刹那,他觉得他看到她了。      正要自嘲地甩头,却见那两团星空猛然一亮:“夏迩!”      是……真的吗。      他第一次,如此露骨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她,看了很久。直到那些惊喜平复下来,重新转为夜空的宁静。      他开口便是厌倦的腔调:“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她摇头:“大家都试过了,这里,你的灵魂,只有我能进来。所以我来带你一起回去。”      ……      夏迩猛地抬头,指甲深深嵌在掌心中溢出些血丝。      他用黑雾狠狠地推远她,一边却眯起眼尽可能地看清她的样子。      追求真实的道路上,他执着地探寻着那位不知是否存在的神祗留下的足迹,苦苦耗费了数百年,依旧得不出丝毫的头绪。这样一个孤僻、自私的选择,这次既然已经尝到了苦果,又怎么能再牵连他人。      这么一想,浮空城陨落,众人四散生活,其实是好的。      “我回去做什么。”他自嘲,打算沉入更深处。      “哎,听我说,”她手忙脚乱地拨开黑雾扯住他的衣角:“我进来之前,大家已经行进到了那峡谷的入口处,虽然后面还吊着些没长眼色的追兵,但大家还是决定暂时原地修正。大家都在抓紧时间养伤,斯普兰多他们先进了峡谷,打算先探探路,选几个地方,等你回来好确定浮空城的新址;菲奥在带队熟悉周边环境,可是他们精神力不够,对这峡谷也一点儿不熟悉,发现了些像是宝物的好材料,要等你回来才能探明;哥哥已经带着一部分人在周围收集建材了,究竟用什么也要你来定夺……”她掰着手指数,丝毫不避让地直视着他:“你看,要做的事情这么多。”      弗雷拉的眼神全然不是独角兽最喜爱的那种不谙世事的纯真,然而其中那种决然的、甚至带着逼视意味的坚持,却耀眼得让他心颤。      ……果然,和那个飘摇着的曼杜拉草灵魂一模一样。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弗雷拉依旧不闪不避地注视着他。      终于,她开口了,声音极轻却极坚定。      “夏迩,你知道么,这些天我听到了很多祈祷。他们在向各自信仰的神明祈愿,希望他们的城主能够早点回来。因为信仰不同,还有人为了灵不灵的话题吵起来,有意思极了。”      “夏迩,回来吧。浮空城需要一个城主,我们需要一个城主,虽然不甘心,但那似乎非你不可呢。”      “回来,做我们的王。”      ——————————————————————————————————————      来自灵魂的疲倦感让弗雷拉纵使睁开了眼,思维却依旧处于停滞的状态。她还没能从刚才像是梦境的世界中完全抽离,一边却迷迷糊糊地伸手去够床边上的摇铃。      抽取她的灵魂之前,菲奥是这样说的:“不知道你这一去要去多久,甚至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回来。现在人人都是战士,没有谁能够和画本上写的那样天天守在你们旁边等着。所以你要是把那家伙带回来了,就摇一摇这个——嘿,这似乎还是你做的。”      菲奥话说得不好听,但这是事实没错。      那个摇铃的确是弗雷拉前些年的作品。弗雷拉还木着脑袋,手下意识地、角度有些别扭地伸出去,不料指尖刚碰到摇铃就被狠狠按下!      “!”      弗雷拉蓦然清醒!她正要下意识地反击,却有一个熟悉而温热的身躯整个贴了上来,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她的颈项也感到了那人略有些急促的呼吸。      夏迩……      夏迩并不说话。他将额头抵在弗雷拉因领口歪斜而露出的皮肤上,缓缓地移动着自己的身躯,直到将弗雷拉全部包裹。      弗雷拉的心跳有些急。      但也只是一会儿,她就全身放松下来,微微带着点笑意伸手圈住身上那人的脊背,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拍着。      夏迩的头发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      弗雷拉觉得世界似乎在这一刻完全宁静了下来。      半晌,夏迩深吸了一口气,有些眷恋地用他高挺的鼻梁在那块肌肤上磨蹭了几下,满意地看到对方一阵紧绷,才抬起头来望进那双深蓝色的瞳孔当中。      “弗——”      “哟,啧,啧啧。”门口的粗布帘被大力掀开,菲奥一手挑着帘子,一手大刺刺地撑着门框:“夏迩你终于决定背离禁欲系这条不归路了?我真是来得不凑巧极了,别介意,要不我现在马上滚,你们加紧速度来一发?”      “……”弗雷拉木然望着菲奥,他脚下跟打了桩似的纹丝不动。      夏迩也面色如常地起了身。      “你们已经在见不得人的地方勾搭了一周了,城主大人和英雄炼金师小姐。”菲奥挑了挑眉,看向夏迩,“我在那铃铛上弄了个有意思的小魔法,现在估计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伟大的城主大人终于醒过来了。你不出去露个脸么?”      弗雷拉跟着前头两人往外走,发现他们依旧处于巨翅翁背上的帐篷中,而巨翅翁已经落在了地上。她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发现周围建起了不少简陋的临时驻地,人们果然已经黑压压地围了上来,正仰头看着他们。      一团银白色不顾巨翅翁烦躁的闷叫声,飞快地蹿了过来,弗雷拉笑着抬手接住。她看到管事先生他们也从后方的帐篷中围了上来,对上兄长大人并不很放松的表情,她挑了挑眉,示意对方不必担心。      场面原先有点儿嘈杂,但在夏迩走出来后,瞬间静谧。      弗雷拉与菲奥对视了一眼,默契地一勾嘴角,双双往后头退了一步。弗雷拉还大胆地伸出手推了推夏迩。      夏迩顺从地朝前走了一步。      “红方帝国的法师和军队摧毁了我们的城池。”带着点儿清冷的低音响了起来,无形中给予了听众一种宁静的力量。      “他们摧毁了边陲之地的那座浮空城,却摧毁不了我们心中的那座。”      “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城主,”夏迩说着,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臂,“但幸运的是,我拥有这片大陆上最伟大的城民。”      下面已经有人激动地跟着举起了右臂,或欢呼,或小声却亢奋地念叨着什么。      “血的代价从未被遗忘。”夏迩的声音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意味,“如果不能求存,那就反击吧。”      “老人们需要一个闲适的午后,孩子们需要一个明亮的学堂。每一个城民都有权拥有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那么,战吧。”      ……      “战吧!我们不惧!”      “对,我们不惧!”      “为了浮空城的荣光!”      不知是谁先喊了第一句,接着,弗雷拉的耳膜受到了一阵强大音浪的洗礼。      人们欢呼着,带着笑,带着泪水。      弗雷拉看着近在咫尺的,夏迩的背影。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在安定人心的时候却又偏偏带着极强的感染力。      这是一种极具煽动性的力量。短短几句,弗雷拉在听得全身血液微热的同时,却也觉得在内心深处有种卑微的酸涩感。      啊啊,果然。向夏迩这样的存在才不是——      握,握住……了?      弗雷拉有些慌乱地用力想要抽回手,却没能如愿。      夏迩的手掌出乎意料地有力。弗雷拉的挣扎反而方便他手指的入侵,于是,十指相扣。      弗雷拉低着头。她脑中一片纷乱,连壶豚的啾啾叫唤都没有听到。      菲奥与门西勒都朝这里瞥了一眼,菲奥眼中带着玩味,门西勒却是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 压了哟。0w0大魂是个纯血的说到做到星人(挺胸 ……(逃 ☆、Part.30<新的一天它来了>   Part.30      大人物们需要一种叫做会议的玩意儿去商讨今后的动向,弗雷拉就抱着壶豚溜达溜达地回去了炼金帐篷那里——它现在被暂时放置在一块相对平坦的暗红色大岩石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浮空城的人们各自有序地忙碌了起来。有勘探地形的,有动手进行临时基建的,有专门负责猎食魔兽的,还有前赴后继凑上来跟着弗雷拉学习炼金术的。   现在,在浮空城城民的眼中,尤其是在年轻人的眼中,炼金术伴着弗雷拉一起,地位可是与之前大不一样。      光辉十六世是怎么死的?被弗雷拉用炼金术杀死的!相隔千万里也不在话下,皇室的重重守卫完全形同虚设,她就这么从灵魂直接给人家抹杀了!      撤离那会儿浮空城伤亡惨重,又没有安定的环境治疗,可你没看到他,啊对,就是他,走着轻巧吧?天知道他的右腿几乎是齐根断了呢!弗雷拉用炼金术给他弄了个金属的腿,刚开始听着有些不方便,现在可是好用极了。      还有啊——      哎?弗雷拉还救了城主大人?      那是奸丨情的力量,和炼金术没关系!      弗雷拉现在忙极了。她不仅需要保证核心药剂油膏等炼金制品的提供,还要面对规模越来越大的炼金学员。      浮空城生活安逸和乐,却和布尔村的安于现状无心斗争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在浮空城中,对于强者的崇敬和追求比外界还要强得多。一旦他们发现了炼金术的好处,又有弗雷拉这么一个活生生的榜样,前来选择炼金术作为主修的人们就络绎不绝了。更不必说那黑压压的一群旁听众。      弗雷拉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将自己闷在帐篷中拒不见客整整两天。两天后,她尖着下巴出来了,挥手让闻声而来的炼金社员们进去验收她的新作品——自动作成机,一种能够自动调配出三种恢复药剂的玩意儿。再仿制出几台,她就可以将花在炼金台上的时间挪出一半来进行炼金术的推广。      看到社员们对那玩意儿赞不绝口,弗雷拉心下是有些惶恐的。这种机械式炼金是她最不擅长的,角婆婆要是来看,一定会呵斥其完全违背了炼金美学。相反,迪力弟弟在这块上倒是相当高杆。      在这种忙碌而充实的生活中,一月的时间很快过去。追兵依旧不止,但都不怎么成气候。浮空城的人们在一个还算安稳的环境下疗伤的疗伤,奋进的奋进,朝峡谷深处行进着。      弗雷拉没再和夏迩联系过。大人物和小人物有全然不同的活法,老多特从前总是笑眯眯地念叨着这句话。在眼下这种关头,别说见着城主大人了,除了门西勒不放心地来看过她两次,菲奥、斯普兰多、管事先生或是丁奇夫妇,她都已经有足足一月没见了。      再一步,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弗雷拉干脆利落地用精神力将真理的路引堵上了。      于是这段时间的弗雷拉一直在炼金台和求知的人群中打转,其余事情充耳不闻。直到有一天,案台边角的棒槌头蜥蜴大声叫唤了起来,弗雷拉扯了扯它的舌头,里面传来了一个沙哑的声音:“来前头巨翅翁栖息处。”      角婆婆的声音!      壶豚啾啾地表示不满,因为它又得被迫躲进空间里头了。弗雷拉安抚地搓了搓它后脑袋上的翎毛,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壶豚和巨翅翁会呈现出这么一副相爱相杀的姿态。      弗雷拉准确地找到了角婆婆专属的小帐篷。她先是在外面恭敬地唤了一声,在得到回应之后才小心地掀开加附了灼烧、剧毒和神经麻痹的门帘。      许久不见的角婆婆正坐在屋内除炼金台之外唯一一个看起来像个位子的地方:一堆废弃的材料盒之上。弗雷拉也不介意,与导师问了好之后,她直接在地面上坐了下来——现在椅子是奢侈品。      最终,角婆婆还是执意将材料盒子分了一半给学生垫着。两人坐定后,弗雷拉先开了口:“我服下了您的药剂,老师。它救了我一命。”      角婆婆的眼中却并没有高兴的神色。      “你……简直鲁莽得不像话!”角婆婆开口,黯哑难听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颤抖和怒气,“我给你用,你就当真用!你知道那是什么么,知道么,嗯?我最得意的学生!”      弗雷拉有些被吓到。她还真的没有研究过那瓶药剂的成分,除了对导师的新人之外,毕竟那时候她是下了决心以生命去赌的。      “可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她也看出来了角婆婆嘴上说得凶,实际还不是在担心她这学生,于是急忙安慰着,“甚至比以前还——”      “你懂什么!”角婆婆随便抓起手边的一个东西就朝弗雷拉砸了过去!“你知道我姐姐是怎么死的么,桀桀,她就是在服下那瓶药剂之后被活生生痛死的!”      弗雷拉看着眼前浑身发抖的角婆婆心疼极了,也不去避让那些扔过来的小东西,只是小心翼翼地劝着。      角婆婆用她凸起的眼球死死地盯着弗雷拉,胸膛剧烈起伏着。半晌,她仿佛脱力一般坐倒在一堆杂物中间:“嗬,嗬……说到底,还是我把药剂给你的……”      微弱的灯光下,角婆婆脸上的沟壑又深了几分,整个人显得更加佝偻苍老了。      弗雷拉连忙随手调了一杯甜奶酒,细心地加了些蜂蜜,用炼金火温到了适宜的温度,一边劝着一边端给了导师。      “……几颗星了?”角婆婆颤巍巍地抿了一口甜奶酒,开口问道。      “三颗了。”弗雷拉回答。      “给我看看。”      弗雷拉顺从地点头,再抬眼的时候,瞳孔中已经出现了三点星芒,她眼中角婆婆的脑部也出现了一团带着红点的蓝光。      角婆婆伸出枯瘦如爪的双手扳正弗雷拉的脸,凑上来仔细地看着。角婆婆蜷曲而尖锐的指甲就在弗雷拉的眼眶边上,弗雷拉却丝毫没有惧怕。      五年的相处下来,她对她的老师充满了敬爱与感激之情。      “不,已经四颗了。”角婆婆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看着弗雷拉的瞳孔,“星辰的排布已经改变,但你之后透支了一次能力,导致第四颗星暂时黯淡。”      “在第四颗星亮起的时候,我能看见什么?”弗雷拉忍不住问。      “在绝大部分的信仰当中,十字总是寓意着裁决。第四颗星亮起时,你可以将真实布施,也可以让荒诞者吞下荒诞的苦果。”      这话说得兜转极了,但弗雷拉听懂了:“我能够将结界、迷障或是幻象通过天眼反作用于施术人么?可这似乎是海眼的天分。”      海眼布下迷惑,天眼指引真实。      “都是一样的,”角婆婆深深看着弗雷拉,“都是一样的。不止天眼海眼,所有的异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那瓶药剂的功效,也只不过是激活了你原本就存在的血脉而已。”      弗雷拉再问,得到的也只是一句“我还没有探究透彻,不必在这时候误导你”的答复。她知道角婆婆这么说并不是推脱,也就不再询问。      最后,角婆婆破天荒地伸出她枯瘦的手抚了抚弗雷拉的头发:“我曾有个双胞姐姐,她和你一样拥有天眼。你……比她强大,你比我们都强大。”      弗雷拉还没打算好要怎么宽慰自己的导师,就被角婆婆板着脸赶了出去。      今晚的星辰很明亮。弗雷拉站在星空下,周围是蜷缩着休憩的巨翅翁们。她回头望了望导师居住的小帐篷,只能在心中祈祷导师一切安好。      她叹了口气,向来路走去。这峡谷两面的山壁出乎意料的高,走势还极度蜿蜒,岩壁上每隔几步就有大得足够一人侧身走进的岩缝。在夜晚微弱的光源之下,凹凸的岩壁形成了大块大块的阴影,看着有些幽森。      现在已经算是深夜,聚居地一片静谧,弗雷拉一路走回,几乎没见到什么人。她刚冒出了些文艺的情怀,打算享受一番星夜独行的诗意,却在一拐弯后望见了前方不远徐徐行来的身影。      夏迩。      弗雷拉有些尴尬。她打算将壶豚拎出来壮胆,却发现自己的契约兽已经蜷在空间的角落吐着泡泡了。无奈之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向前,礼貌地朝夏迩点了点头:“这,这么晚还在忙呐。”      夏迩也朝弗雷拉点了点头,并没有接话。      两人错身而过。      弗雷拉望着地上并不怎么显眼的影子。它们靠近,重合,然后又迅速地分开。      她垂下眼,刚要逃避一般地加快脚步,却感到手臂处传来一阵大力!头顶的光源很快消失,她被扯进了一个狭小的岩缝中,脊背重重地磕上还算平整的岩壁,而身前是——      “夏迩!”弗雷拉有些惊慌地低声叫着,试图推开将她困住的、来势汹汹的城主大人。      “为什么躲着我?”      弗雷拉避无可避,只能望进那一对暗金色的眸子,无意识地嘟哝:“我没……”      “肖想我还躲着我,嗯?”夏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弗雷拉的话,一边欺身将弗雷拉不老实向外蹭的腿紧紧压住。      弗雷拉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不,不能慌。      “说什么呢,”弗雷拉讪笑着,“我哪敢肖想城主大人您,我也没有躲——”      弗雷拉说不下去了。这种距离之下,她觉得自己的所有狼狈的、不该存在的小情绪都能被一一窥视个透彻。      夏迩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盯着她。      黑暗并不能阻挡他们的视线。在这样狭小的岩缝中,他们几乎是完全重合着,以一种暧昧至极的姿势交换着呼吸。      缠绵的热度烧到了脸上。在夏迩面前,弗雷拉永远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      功力不够高深的牧马姑娘败退了:“好,好吧,我肖想过,可也就只是肖想肖想而已……”      这么说着,弗雷拉突然就有些委屈加憋屈。她抬头看着眼前这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撇撇嘴就要不顾一切往外逃:“我还有点儿事——”      脊背再次被坚定地磕在了岩壁上。      “现在可以认真想一想。”      依旧满脑子陆行鸟嘎嘎叫的弗雷拉:“诶?想什么?”      “想我。”      夏迩的声音极近。      弗雷拉睁大眼。      一下,两下。每次都是轻轻的接触,微不可查地吸吮,然后离开。      当她迷迷糊糊地考虑是不是该挣扎一下的时候,她的手已经被牢牢固定在了脑袋上方。她身后的岩壁有些向后仰,倒是恰好让现在的姿势更加舒服了些……      夏迩眼睛微眯,带出了赤丨裸丨裸的诱惑。      他再次向前逼近。      在第三次接触的瞬间,这处蠢蠢欲动的空气被一下子引燃!      “……哈!”已然后腰酸软的弗雷拉在唇分的瞬间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唇舌就再次被极具侵略性地堵上!      翻转,研磨,勾挑。夏迩吻得霸道而又仔细,他甚至会时不时勾着嘴角给她一个喘息的间隙,自己则微微错开,从她灼烫的耳根甚至颈窝处将滴落下来的津液一路舔舐回去。      “嗯……!”      弗雷拉尽力扭紧了夏迩的斗篷,本该发力的指节却虚软微颤。随后,微凉的修长手指轻易地将它们分开,交握着紧紧地扣在了弗雷拉耳旁。      角度变换间难免带上了身体的磨蹭,每一下都是一次剧烈的升温。夏迩终于放过弗雷拉的唇,却不待她稍微清醒,手指温柔坚定地抬高她的下巴,温热的吐息开始在滑腻的颈间流连。      一路,向下。      恍惚间,弗雷拉似乎回到了在帝都浴室的那天晚上。那天夏迩也是这样,用他笔直漂亮的鼻梁来回磨蹭着她的胸前……不……他现在可要过分得多了……      对方修长而结实的大腿不容分说地挤进了她的腿间,暗示性极强地摩擦着,甚至,甚至微微地顶弄挤压……      弗雷拉无力地向后弓着,全身的着力点都被迫交到了对方的身上。她的眼神有些微的涣散,无意识地看着夏迩隔着薄薄的衣料托起她的胸脯,拇指顺势拂过最上那已经崩紧的一点,按压玩弄着。      两人的衣衫都微微地散乱着。夏迩的吻一路流连向下……      “弗雷拉啾?讨厌的巨翅翁还在么我可以出来了么啾?”      壶豚刚刚睡醒的迷糊声音让她猛然惊醒!      “夏迩!”弗雷拉推搡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城主大人,对方却纹丝不动。      弗雷拉急了,“阿壶,阿壶阿壶它……”      夏迩的动作戛然而止。他抬头,那双暗金色的眸子深处有什么东西正汹涌着,看着弗雷拉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倒是夏迩更快地行动着,细心地为弗雷拉整好了衣襟。他右手上叮叮当当的银色挂链划过弗雷拉灼热的皮肤,她不禁微微颤了颤。      “回去吧。不许再封着真理的路引。”夏迩捏了捏弗雷拉的耳垂,将她抱出了岩缝。      “……梦里见,我们可以商量一下继续的事情。”      走了好长一段路,弗雷拉才彻底清醒。她有些狼狈地感受着身下微微的湿润,想起那家伙最后那句话和眼神——      ……性格太差了,城主大人!      ————————————————————————————————————      为了防止夏迩最后那句话一言成谶,弗雷拉硬是撑着,一夜没有合眼。第二天清晨,弗雷拉没来得及沐浴一下朝阳,就被一阵强大的威压震慑得心惊肉跳!      匆匆奔出帐篷,外头已经是一片混乱。一只巨兽正盘旋在空中,它巨大的羽翼完全遮挡住了太阳,它正愤怒地咆哮着。      “玛尔多卡在哪儿!他在哪里!!!”      玛尔多卡校长的……?      “让他滚出来!就是现在,马上!”      这是一只巨龙!弗雷拉目瞪口呆地仰望着空中,那是整个大陆上至高的存在!蜷缩在地底的翼龙王只能算是巨龙系的亚种,而修伊压根就是一只没长大的小奶龙。而眼前的,是一只成年的、威力巨大的、货真价实的巨龙!      “桑铎利亚纳!”      弗雷拉循声望去,看见许久未见的管事先生正驱使着一只瑟瑟发抖的巨翅翁迎了上去:“玛尔多卡牺牲了。”      “你说什么!!!”      弗雷拉及时放出精神力的屏障,却还是被震得一阵晕眩!周围不少人的口鼻已经沁出血丝来。      “你曾经的搭档,牺牲了,死了。浮空城随后陨落。你该感觉得到的,桑铎利亚纳。”      “……”      一阵死一般的静默。      弗雷拉向前走了两步,不可思议地看到大颗大颗的水珠从巨龙的眼眶中掉落了下来,在朝阳的映衬下碎成了千万块,纷纷着洒落。      她想起来了,这声音,她在潘多拉学院入学式的那天,从玛尔多卡校长的水镜中听到过。      原来,是一只巨龙啊……      “我们按着玛尔多卡的指点来到了这里,桑铎利亚纳。”管事先生说,“你的居所。”      “……堵在门口算什么事,都进来吧。”一阵静默后,巨龙在空中化成了人形,朝管事先生那儿飞去,“我要好好听听,这到底发生了什么见鬼的事情!”      弗雷拉恍然。她一直觉得在重新选择落脚点的问题上夏迩他们的决议做得有些草率。一路行来,这个峡谷附近的地貌明显没怎么收到兽潮的影响,一定是有它的古怪之处;而从夏迩菲奥等人的反应看来,这也并不像是他们早就选好的目的地——他们对于这个峡谷同样一无所知。在这种情况下,带着一整城的城民进行定向迁徙,就算是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下,也实在是个不理智的抉择。      原来,这是眼前这只叫做桑铎利亚纳的火系巨龙的巢穴。      弗雷拉呆呆地往那儿望了一会儿,才奔进炼金帐篷。她现在需要赶快做出一批耳膜受损修复药剂来。      夏迩说得对,弗雷拉想。红方帝国摧毁不了人们心中的浮空城。      现在,他们似乎找到了新址。浮空城的城民们将会在这块崭新的土地上,将自己心中的浮空城再一次铸造成屹立在大陆上的一座奇迹!      分发完药剂,弗雷拉抱着壶豚,同大家一起全速朝峡谷中迁徙。      她的眼中同她周围的伙伴一样,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瞧,新的一天,它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结束了亲爱的姑娘们。=3= 这些天大魂被三次元的各种忙碌事情缠身,略有些应付不及。现在匆匆把这章发上来,又要奔去教学楼了嘤嘤嘤。 第一次写文,真的没想到能老老实实把四卷都写下来(喂),你们完全不知道你们的留言究竟给了我多大的力量Q3Q(泪目亲 老样子,攒稿,修大纲,五一节开始第四卷的日更。 请期待二姑娘阿黑与浮空城的大反击!!! 大魂森森地爱你们。=3= ☆、Part.1<摩拳擦掌建新城>   Part.1      光辉十六世猝死后一年,帝国各大城主拥兵帝都,腥风血雨。佐罗亲王先是按兵不动,在争斗白热化之时以雷霆之势后来居上,趁机吞并了红方帝国北部的大半疆土。而以帝都为界的东南方领域,则在以林波儿与德里亚为首的水神殿控制之下——当然,更多的人猜测水神殿的身后就是帝国另一亲王之家,舒腊尔。      从来不问世事的光明神殿此次一反常态地坚定站在了水神殿的对立面。虽然许多证据显示光明神殿与佐罗家族也并没能够完全结盟。      红方帝国境内蔓延着一种极度焦躁而压抑的情绪。虽然目前为止战争并没有大规模爆发,但谁都知道,一旦开战,定然是风云变幻生灵涂炭的大战。      然而,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边陲之地的东北峡谷毫无关系。      人们总是健忘的。一年之前,在光辉十六世猝死的阴影下,奇迹之城陨落的消息原本就被最大程度地淡化了。如今,边陲之地彻底无人问津。      ——噢,不,还是有些可爱的人在惦念着的。      “弗雷拉,中央驿站,有你的来信!”      角婆婆制作的、以重击为启动方式的棒槌头蜥蜴结实得令人惊讶,它被一直沿用到了现在。弗雷拉收到消息后,最后将刚刚书写好的配方确认了一遍,便起身前往距离此处最近的陆行鸟驿站。   浮空城离不开这些忠诚的伙伴们。在确立新址时,陆行鸟驿站与巨翅翁驿站共同出现在了第一批动工的名单中。      在现在的情况下,一切物资都是紧缺的。现在的驿站,无论是规模还是用料都被尽可能地节省,但这些可敬的小生灵们却工作得比以前更卖力了。      弗雷拉跳下陆行鸟的脊背,亲昵地拍了拍它的巨嘴。刚数了些苞谷放进它胸前的布袋中,就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在叫唤着她的名字。      “那死孩子真是见鬼的难缠!”玛丽白乱糟糟着头发跑了过来,衣角还有可疑的烧焦痕迹,“我,我不行了。弗雷拉快去虐它!”      “一点儿母性都没有的女人。”亚力克跟在后面,吊着眼角冷冷地嘲讽着。      玛丽白瞬间炸毛:“那是一条龙!一条雷龙!它已经有房子那么大了,随便滚一滚就能把我整个压死!”这厢吼完,她转身将不久前刚从弗雷拉这儿接过去的雷龙专用药剂包塞还给了弗雷拉:“我还是觉得狩猎队比较适合我。弗雷拉亲爱的你受累了!”      亚力克冲弗雷拉耸了耸肩,一脸不耐烦地地追着玛丽白去了。      ——也就只是脸上不耐烦而已。      “瞧,这就是青春。”弗雷拉戳了戳刚刚睡醒、从空间里头跑出来的壶豚,愉快地说。      弗雷拉顺利地领到了自己的信件,分别是来自帝都的薇莎米亚,雷霆山脉的老多特,以及失去联系许久的萨曼莎。信件的内容出奇地相似,都是先对弗雷拉的近况表示关心与问候,随后传达了自己的平安,请弗雷拉不必担心。老多特还随信寄来了一小盒脆皮小圆饼,虽然因为递送过程中的天气等原因,那盒小圆饼明显受了潮,变得软趴趴的,并且大多已经碎成了小块儿,但弗雷拉还是满足地壶豚一起分食掉了它们。      走出中央驿站后,弗雷拉望了望手上的药剂包,脚下转了个方向,直直朝前走去。      直到一年前,这只名叫桑铎利亚纳的火系巨龙出现,浮空城的城民们才知道原来潘多拉学院的院长,伟大的禁咒魔导师玛尔多卡,还曾经是一位龙骑法师。      虽说后来因为不知名的缘故,他与他的巨龙解除了灵魂契约,但显然这对搭档的关系依旧是十分亲密的。他的死亡使得巨龙搭档无比的震怒与悲伤,巨龙桑铎利亚纳立誓要为阵亡的伙伴复仇。尽管巨龙依旧恪守着龙族避世的规则,但他慷慨地让出了位于边陲之地东北部,峡谷之中的他的居所——那在许久之前还有另外一个为众人所知的名字,龙族埋骨之地。      在诡异耸起的群山之间,在蜿蜒曲折的峡谷的尽头,有一片巨大的遗失之地,它曾经是龙族的骨冢。然而自从创始神亲自下达旨意,将这些高等生物们按照宗族之分遣去世界各处后,这原本的龙族埋骨之地就此荒废,它已经有上万年没有接纳过新的龙骨了。      后来,这里成了桑铎利亚纳的其中一个巢穴。      “不要靠近最北边的山壁,那是我的领地。”众人抵达龙族埋骨之地的那天,桑铎利亚纳这样警告着,“其余空地随你们使用。除了外面的珍珠湖,山壁之中还藏有不少的洞穴湖泊,它们连通着地下河,另一端就是外面的大海。”说着,它瞟了一眼明显感到兴奋的塞壬们。      “至于你,新生的龙族之王。”它底下它硕大的头颅,看着相比之下实在是太小了的修伊索克斯,“这里有数以万计的龙骨,请随意取用。”      “我没有灵魂契约在身,因此必须遵守避世的法则。而除了玛尔多卡,我也不打算再与任何生物签订契约。”桑铎利亚纳直视着小雷龙,“我想我能够将复仇的希望稍微寄托在你身上,新生的龙族之王。”      于是,小雷龙修伊索克斯过上了比之前更加不愁吃喝的生活——前提是它从没有遇见一个叫做弗雷拉的牧马姑娘。      “喝下去,修伊宝贝儿啾。”壶豚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眯了起来,殷殷切切地将一大桶灰白色的浓稠液体哐当一声放在了与小雷龙的眼睛恰好持平的高台上。      已经有小房子大小的修伊抓着从不离身的犀牛玩偶,一脸厌恶地朝后猛地跳了两步,背上的翅膀也在蠢蠢欲动:“我不要再喝这该死的骨粉糊糊了!我不要!我的牙已经足够锋利,我可以自己啃——”      “弗雷拉啾——修伊宝贝儿不肯喝啾——”壶豚一听,反而更开心了起来,它开始亮着嗓子呼叫正在一边将一大管蓝绿色药剂封进针筒的弗雷拉。      “嗯?”弗雷拉回头,有些苦恼地看着手中的大针筒:“那可真是难办。啊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上这个了……”      弗雷拉手中的针筒与她嘴角随和的微笑一样,在阳光下可怕得让龙不敢直视。小雷龙明显地浑身一抖,急急抱过那一桶骨粉糊糊西里呼噜地就吞了下去:“可,可以了吧!”      “嘻嘻嘻好喝么啾!好喝么啾!”      弗雷拉一把扯住捣乱的壶豚的尾巴,走到高台边缘,正色地拍了拍雷龙的鼻子:“你的胃还没能完全发育到能够自行消化龙骨的程度。况且,那里面还有你需要的指甲硬化剂、鳞片催生剂以及骨痛缓解剂。”      新生的龙族之王看着眼前渺小的人类,却不敢挥舞锋利的爪牙或者吟唱出已经比较熟练的龙语魔法将她灰飞烟灭,只能委屈地扁了扁嘴巴:“它的味道一点儿都不美好。”      “对比一下骨痛缓解剂单剂的味道,嗯?”弗雷拉看着对方一点儿王者风范都无的表情,不禁失笑:“前面你欺负玛丽白了?以后不许这样。好吧,好吧,从今天开始稠泥浴可以不用做了。唔,让我想想。”      弗雷拉故作沉思状,一边好笑地用余光扫着小雷龙努力压抑着期待的表情:“那么,再喝一周的糊糊,之后你就可以自己去啃松质骨了。”      小雷龙发出了一声清越的长鸣,一振翅膀以惊人的速度从穹顶的开口处直冲上天!      “……爆发力很好,但感觉腿部的力量还是有些不够?”弗雷拉细细记下准备给小雷龙配置的新药剂,将空桶等东西整理了一番收进空间:“简直有一种养了个淘气孩子的错觉,虽然种族什么的完全不对。你说是么,阿壶?”      “你能这样迫不及待,我很高兴。”      弗雷拉回头,看见黑发金眸的城主大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现在正随意地靠在平台入口的立柱上,对着她微微勾起嘴角。      “市面上都开始兜售你们的小故事本儿了你知道么,你还在这边矜持个什么?”玛丽白曾这样嘲笑弗雷拉。      而听闻有小故事本儿这种存在的弗雷拉第二天将自己改头换面了一番,溜去集市逛了一圈,果然没费多大劲儿就淘回了一叠来。她率先挑了个“永久珍藏版之系列一”翻开,没翻上几页,就匆匆把它扔开了。      太,太,太不像话了!什么叫做“弗雷拉面色通红地骑在夏迩身上,被【哔——】得娇软无力,只能不住呻吟着”啊!这简直就是胡诌!是诽谤!是——      “又在想糟糕的事情了。”夏迩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人心的笑意,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弗雷拉身边,弯下腰在她镶嵌着真理的路引的耳廓上轻扯了两下:“来看看么,未来的浮空城的样子?”      “啊。”弗雷拉的眼睛亮了起来。      “啾我也要去看——”      “=口=!”弗雷拉眼睁睁地看着契约兽消失在了突然出现的空间洞中。      “啾啾啾弗雷拉我被那个邪恶的生物扔回炼金帐篷了啾!”很快,弗雷拉的脑海中传来了壶豚的哭诉声。      “走吧。”夏迩面色沉静地牵过了弗雷拉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w=~第四卷开始。日更恢复哟。爱你们=333= ☆、Part.2<精灵族全族逃亡>   Part.2      在这一年中,弗雷拉渐渐明白了浮空城民们对他们城主无条件崇拜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夏迩曾经以一己之力将整个山头削下作为浮空城的城基,也不仅仅是因为夏迩以一己之力布置了整个浮空城的主要系统,更重要的是,夏迩几乎算是以一己之力建起了整个浮空城。      是的,整个浮空城。      从三个阶面的构架,到整个桥接系统,再到潘多拉学院等标志性建筑,全部由夏迩独自设定!   “哪儿有那么夸张。”夏迩失笑,“你并不知道,我用了整整五十年的时间,操纵着元素力具现化来进行实验呢。菲奥与斯普兰多也在其中帮了不少忙。三个阶面的设定若是没有斯普兰多的天幕魔法,是绝对不可能成立的。”      是的,外人看到的只是浮空城在短短数月之内建成,在二十年余中近乎奇迹一般的崛起,就连浮空城的城民也只是看到了城主大人不可思议的实力,但谁又知道,在奇迹与实力的光环之下是五十年的辛苦酝酿呢!      不过,即便是这样,依旧改变不了梦魇是个建筑天才的事实。      弗雷拉被夏迩牵着,来到了他的居所。      经过这些年的接触,尤其是近一年的接触,弗雷拉毫无犹豫地定义夏迩为她见过的最闷骚的人。   比如眼前的屋子。屋子的门厅朝阳,一整面完全用一种很结实的藤蔓编织。这种藤蔓在经过处理之后,透光性会随着藤壁的厚薄灵敏地波动。弗雷拉第一次来的时候,这儿只是一面比较有创意的简单的墙体;第二次来的时候,她发现某些藤壁被进行了细致的处理,日光透过它们,会在室内的地面上留下一些漂亮的花纹;第三次来的时候,这些花纹被连成了一片壮观的壁画,让她想起了原先潘多拉学院中真理的殿堂;接着,门厅的家具和装饰渐渐地与这一地愈发深浅有致的光影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现在这番华丽却又不张扬的漂亮模样。      弗雷拉瞟了眼夏迩沉静的,甚至可以算是端庄的面容,暗地里尽情地抽了抽嘴角。      “坐。”夏迩动了动指头,原先靠在墙角的一张沙发椅平平地掠了过来。弗雷拉坐定,夏迩则斜倚在了一边的扶手上。他伸出他缀满了银链与红宝石的右手,仿佛有实质一般点画了几下,便有一个圆形的、大约有花园餐桌那么大的沙盘突兀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这不是沙盘。弗雷拉惊叹地感受着其上的元素波动——这具现化的“沙”,是纯粹由元素拟态成的!      夏迩在魔法上的造诣,应该是超越了禁咒大魔导的等级的。      弗雷拉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一栋栋标志性建筑在她眼前飞快地构建起来,细致到了窗框与门把的形状,然后再旋转着缩小,安放到了沙盘上。四通八达的主要街道如流水一般铺开,在一片银白色的元素微光中出现了许多荧荧闪烁的蓝色光点。      “这是传送阵的位置。”夏迩恰到好处地解释,“我们打算强制征用你的发明,亲爱的炼金术师小姐。”      “荣幸之至。”弗雷拉玩笑地对夏迩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礼,便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未来浮空城的构建。      高低错落的功能区,简单却又充满美感的贯通回廊,城中最为突出的、两两相望的一对极高的尖顶塔状建筑,最外圈的悬浮防护圈,以及加筑的、像是一圈皇冠的箭塔。      可是……      “只有一个阶面?”那是需要多大的面积,才能够装下浮空城所有的城民?      夏迩不答,只是一挥手,已经大致构建完成的城体便徐徐向上升去,成为了一座浮岛;而地面上恢复一片平坦的沙盘上,元素们又开始不停地跳跃!      弗雷拉已经完全着迷了。她看见了第二座、第三座规模略小的浮岛升起,还有一批更加小得多的、应当是附岛的岛屿,它们只是被粗略地规划了一番,从下至上呈螺旋状围绕在三座主岛的周围。      “生产区,中心的生活商业区,以及教学区。”夏迩依次点过左中右三座主岛,随着他手指的移动,他所指的岛屿便会微微发亮:“我们决定放弃天幕魔法——斯普兰多可以腾出更多的力量去做些别的事。”      夏迩的声音变得有些低沉:“之前选择了阶面的结构,是为了简化浮空城的防御体系。但事实告诉我们,坚硬的外壳或许不如尖锐的爪牙有用。”      弗雷拉明白,浮空城是在精打细算着那一笔血账!      “这是法师塔。”夏迩指着中央最大的主岛上其中一个高耸的尖顶建筑。      夏迩打算兴建法师塔!弗雷拉觉得身体中的血液在微微沸腾着。法师塔在和平的日子里,是地位、学识与权威的象征,而在战争时期,则是一把绝对的利器!通过特殊的构造与大量晶石的运用,法师塔能够相当轻易地集结大量纯度十分高的游离元素,再经由高阶位的法师操纵,从而形成一种独有的“场”。帝国中一直流传着一句谚语:“不要贸然接近一座成熟的法师塔,除非你的身后正追着一只巨龙”。由此,法师塔的威力可见一斑。      不等弗雷拉细想,夏迩的声音再次响起:“另一座,是炼金塔。”      弗雷拉的手心猛然攒紧!      这些年来,弗雷拉阅读过的炼金笔记垒摞起来,一定比现在的雷龙修伊还要高得多。但“炼金塔”这个词也只在布尔村流传下来的典籍中被潦草地提到了一两次,只有精灵大智者的笔记中,才对它有了一个比较详细的描述。      建成一座成熟的炼金塔所需的知识和精力,简直是……      “这不可能。”弗雷拉哑着声音说着,她努力压抑着眼中的狂热,“夏迩,你不知道……”      “没有什么不可能。”夏迩将食指压在了弗雷拉的唇上,“关于这一点,我想我们北方的邻居能够给你一些惊喜。”      弗雷拉还想再问,夏迩却已经开始了下面的介绍。      “斯普兰多提议在生产区放养一些魔兽,我也希望它能兼具火与金装备供应的功能,因此,它的面积被扩大了好几倍,单独作为一个主岛存在;而教学区,”夏迩移动着手指,“潘多拉学院依旧是主力,但我认为,是时候放宽所谓‘教学’的范围了。许多生活中实用的技能也可以开放授课,比如——”      “甜点制作?”      弗雷拉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      夏迩看了眼前有些无措、却故作镇定的姑娘好一会儿,直到她再也装不下去,脖颈和脸颊老老实实地浮了一层红晕之后,才心满意足地低下头,好好地同她接了个吻。      “雷尼,我想吃果子草酱注心的奶酪蛋糕。”      “嗯……好。”      “还有——”      “砰!”      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地面甚至还清晰地震了一震。弗雷拉与夏迩一起抬头,不是很意外地透过悬窗望见了一对圆溜溜的眸子——它的上头还欲盖弥彰地遮着一对爪子。      雷龙宝宝修伊从没有丝毫遮掩作用的爪子缝儿里头望着弗雷拉,大声地嘟哝着:“你总是威胁我、塞给我苦苦的药,却转头就和夏迩甜言蜜语着偷情。你这是极度丧失人格的欺软怕硬。”      “莫非你觉得她的态度相互对调更加适合些?”夏迩面无表情,声音中却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雷龙宝宝有些畏惧地调转开了眼神儿,“反,反正我只是来和你们说一声,有好多精灵向着峡谷这边来了。”      夏迩同弗雷拉对视了一眼,挥手将元素构成的蓝图散去:“只是一时兴起,忍不住拉你过来瞧瞧罢了。这些都不是现在能够详谈的事情。”      “我相信详谈的那一天并不会远。”弗雷拉起身,朝夏迩眨了眨眼,“精灵们的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些,那么,祝你好运。”      ————————————————————————————————————      大约一月之前,弗雷拉正与壶豚配合着进行炼金实验,突然,壶豚呱唧一下吐出了一个正在微微散发着元素波动的华丽挂牌。      荆棘花与弓箭。这是安卡梅洛斯交给弗雷拉的,精灵族的信物。      弗雷拉放下手中的胶管,将那挂牌拿了起来。指尖刚刚接触到冰凉的金属,那其中就传来了安卡的声音:“父亲燃烧了自己剩余的生命,使得我族族人得以逃出人类的禁锢。我尚未能够得到完整的传承,无法离开此处。我请求浮空城能够暂时接纳我的族人,日后定当百般回报。”      黎米尼斯与奥利耶尔与浮空城众人一起迁徙到龙族埋骨之地后,也就顺势留了下来。一年下来,精灵们平时倒也没闲着,虽然不能称得上卖力,但作为非浮空城城民,他们的表现绝对是可圈可点。黎米尼斯甚至与弗雷拉和玛丽白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但一码归一码。逃出雷霆山脉的精灵们能够如此坚定地朝龙族埋骨之地前行、安卡梅洛斯能够如此迅速地获知消息随后提出恳求,百分之百是与“潜伏”在此处的两名精灵有关的。      这种被小小地间谍了一记的感觉让弗雷拉不太舒服,并不自觉地警惕起来。      安卡梅洛斯的请求显然只是一段留言似的东西,弗雷拉听过之后便把挂牌扔到了一边,她并没有回复的打算,只是抽空和夏迩他们通了个气——这件事情并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而在一月之后的今天,大批的精灵果然抵达了他们的新居。然而这似乎也不关她什么事,对塞壬禁锢魔法的研究正到了关键阶段,她需要尽快把它完成,然后去往耶加岛履行与翼龙王的约定,这或许能够为浮空城的复兴再添加一份重重的筹码……      “弗雷拉弗雷拉啾!棒棒它又开始叫了啾!”壶豚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      噢是的她听到了,她分配到的那只棒槌头蜥蜴的叫声特别的沙哑难听。弗雷拉加快步伐走进了炼金帐篷。      “弗雷拉,来议事厅,最大的那个。我们的精灵客人说想要见见你。”菲奥的声音。      ——麻烦事通常就像雷龙宝宝,经常会以诡异的方式大刺刺地出现在你的周围。      弗雷拉叹了一口气,留恋地望了望炼金台上寂寞的仪器们,药材们以及一只壶豚,换下了工作装,挑拣出一件得体而轻便的衣服——薇莎米亚爱心出品——再次出门去了。      弗雷拉对于精灵一族的态度一直相当复杂。准确说来,因为她看似豁达实则记仇得要命的个性,她始终不能对精灵这种生物彻底放下芥蒂。      若她一直是那么一个弱小的角色,在再次出现迷障时,精灵们是否会再次毫不犹豫地取下她的眼睛?      答案,显然是肯定的。      对于非我族类排异心理,似乎深深地扎根在了每一个种族的灵魂之中。无论是精灵们对弗雷拉一行的全无怜悯,还是帝国高层对异族奴隶肆意践踏,以及人类对异人的残暴践踏,对浮空城的全力镇压,无非不是排异心理在作祟。      如果不是有兄长的一路陪伴,如果不是认识了夏迩一行和布尔村众人,如果不是与壶豚、玛丽白和亚力克等人成为了搭档,如果不是置身于奇迹的浮空城中,弗雷拉不能想象自己会——      “嘎。”      弗雷拉回神,眼前有一张放大的、满是委屈的鸟脸。      “噢抱歉亲爱的。”弗雷拉抱歉地拍了拍陆行鸟的巨嘴,“我走神儿了。谢谢你把我送到这儿。”      作为补偿,她将一整袋苞谷全都倒进了陆行鸟胸前的布兜里。      陆行鸟开心得特地回过了身,冲她摇了摇短短的尾巴,然后扬着脑袋一路嘎嘎叫着跑远了。      方才心中些微的阴霾随着这嘎嘎声完全消失殆尽。      她与黎米尼斯可以成为关系不错的友人,对于奥利耶尔不遗余力的治疗她也同样感激。但对于精灵一族,她的态度是——绝不原谅。      各为其事而已,这没有什么好惭愧的,她想。      如果精灵一族能够拿出足够的诚意来吃点儿小亏,她很乐意接下对方赏来的这个脸面,来共同探讨探讨利益相关的事儿。      弗雷拉挺直脊背,略微整了整衣领,走上回廊推开了议事厅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渣·少精灵王对二姑娘而言终究是个短暂的过客,但精灵族对于浮空城来说可以是个挺重要的角色=w= 坑死他们二姑娘!(喂不对 谢谢阿蓝(乱取外号真的大丈夫?!)扔的专栏地雷030 我土爆了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玩意儿囧rz ☆、Part.3<小人物的大作为>   Part.3      “抱歉来迟了。”      ……嗯?      弗雷拉挑眉在议事厅中扫视了一圈,冲几个大人物点了点头后,很有眼色地没再发话,走去站到了浮空城一边。      夏迩,菲奥,还有管事先生都在。令人惊讶的是她还看到了变成人形的巨龙,桑铎利亚纳。      议事厅中的气氛很诡异。弗雷拉粗粗一扫,对面的精灵不足两百名。他们基本都没能保持他们一丝不苟的仪容,甚至不乏明显沾染着尘土与血迹的。在硕大的议事厅中,这不足两百名精灵竟然显得分外的弱小。      这就是精灵族全部的幸存者了吧?他们的王已经牺牲,他们未来的王还生死未卜。      精灵一族通常由一名精灵王,一名大智者与两名大长老共同领导着。现在,精灵大智者直接将手中的古木权杖对准了菲奥的方向,他身后的精灵们也是一脸敌意与戒备。      “我没有料到……我没有料到。否则,我绝不会同意这场毫无理智可言的、荒谬的迁徙!”大智者怒道。      “迁徙?我以为是抱头鼠窜。”菲奥耸肩,抬手比了比后头的大门:“好走不送。”      “你!”      弗雷拉在心中默默叹气。根据她与夏迩惨烈的拌嘴经验来看,每当她被噎得只能使用第二人称单字来表达自己的愤怒时,这场口头的交锋她就算是输定了。      大智者果断讲不出下文,于是他的队友急忙将他替换下场。      “我们的确不曾料到浮空城中有假面的存在。”其中一位精灵大长老开口,“大智者也只是一时激动,还请不要太过介怀——贵方应当能够明显地感受到我族合作的诚意才是。”      “不,我哪儿都没感受到。”菲奥讥笑,“我不认可‘合作’这个词,要我来说的话,‘投奔’比较招人喜欢。”      “菲奥。”      菲奥配合地闭上了嘴,一边冲着夏迩挑了挑眉。      “接引者已经就位,还请劳顿的各位先去休息。”夏迩冲着大门的方向抬了抬手臂,他那引让的动作简直优雅得无懈可击。精灵们相互看了看,在收到长老们的旨意之后,便鱼贯而出。      “奥利耶尔与黎米尼斯恰巧在外出的狩猎队中,现在他们应当正在赶回的路上,再过一会儿你们就能见到他们。”夏迩动了动手指,一个正圆形的会议桌和数目恰好的椅子便轻巧地飞了过来,并自行摆在了适当的位子:“请坐。”      大家坐定。精灵族的三位首领相互对视了一番,由其中一位大长老率先开口:“我们这次前来,主要是为了三件事。第一是为了感谢浮空城对我族奥利耶尔与黎米尼斯的收留,他们都是族中十分重要的新星,是我族未来的希望。”说罢,三位精灵一起朝浮空城众人行了一个端庄的半身礼。      “太客气了。”夏迩淡淡地道,“收留一词浮空城不敢当,我们反倒是要感谢两位精灵,他们主动留下至今,着实帮了我们不少忙。现在,许多城民已经待他们如同亲人好友,百般信任,双方相处得毫无间隙。如今他们更是成为了精灵一族与我浮空城沟通的桥梁,这让我们十分高兴。”      厉,厉害极了!这种明明在平铺直叙地夸奖别人但听起来却带着满满 “我在讽刺你哟”暗示感的说话方式真是太凶残了!      弗雷拉崇拜地望着夏迩谦逊的眉眼。      精灵一方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那大长老也就是顿了一瞬,立刻跟没事儿一般接了下去:“第二件事,请容许我们代表整个精灵族,向弗雷拉?多特小姐表达我们最深切的歉意。”      哦哟。      弗雷拉微微挑了挑眉。      “当初也的确是迫不得已,后来听闻小姐的眼睛得以复明,我族全族上下都一片欢欣。”精灵大长老一脸恳切地说着,弄得弗雷拉也不好喷笑出来,憋得十分不适。      “这是我族的一些小东西,还请多特小姐随意收下。”说着,大长老挥手将一个镶满了各色珍贵晶石、做工十分考究的箱子摆在了桌面上。这箱子相当大且深,精灵长老随即打开了它,一箱子带着浓郁文艺质感的珠光宝气差点儿闪瞎了弗雷拉在全族上下一片欢欣中复明的双眼。      精灵大长老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又一挥,桌上一排直溜溜地摆了十个精致的小瓶子:“这是尚未被污染的生命之泉的精华,十瓶,曾经帝都皇室十年的用量。”说到这个时,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高傲:“连续服用,多特小姐将毕生不再衰老。”      弗雷拉不太忍心地垂下了眼——大长老的脸色让她觉得如果不马上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糊着一脸泪双手接过这些馈赠,简直就是犯下了滔天大罪。      “还请接受我们的歉意。”大长老对弗雷拉这么说着,眼神却是看向夏迩的。      弗雷拉瞬间就明白了。      哈,这就是非要传信让她也来的缘故吧?      一定是黎米尼斯奥利耶尔他们将她与夏迩的流言传去了大长老的耳中。这样又送礼又道歉地讨好她这个小人物,顾忌的不过是夏迩,城主大人的面子罢了。      弗雷拉眼色微冷,会议桌下的手无意中合着衣角攒紧。      指甲还没来得及和布料紧密贴合,就有另一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将它们彻底地分开。弗雷拉抬头,望进夏迩暗金色的眼。      ……啊啊。      弗雷拉温文地勾起嘴角,转头诚恳地看向精灵们:“十分感谢精灵们的好意,但作为一名炼金术师,我想它们应该拥有一个比我更加适合的主人。”      精灵大长老的脸色有瞬间的微讶,大概是没想到弗雷拉会拒绝。很快,他回复了淡然中带点儿倨傲的表情,眼神里却是有着一丝愠怒和不屑:“抱歉,我对这门没落许久的技艺并没有太多的了解——多特小姐是不打算接受我们的诚意么?”      上位者的元素威压扑面而来!      弗雷拉眯眼,三个光点瞬息间亮起,她毫不退缩地正面迎上!      “怎么回事!?”      “你——”      弗雷拉放松地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下巴微抬,冲着精灵们笑了:“如果各位真的有商谈的诚意,我们还是直接进入第三个议题吧。”      菲奥先是给了弗雷拉一个“干得好”的眼神,随后满脸幸灾乐祸地对刚刚从地上爬起、依旧头晕目眩的精灵大长老勾了勾手指:“告诉你们一个不大不小的事儿——光辉十六世,就是这个被你们挖了眼睛的姑娘弄死的,用炼金术弄死的。”      这下,包括巨龙在内的八道目光齐刷刷地转向弗雷拉,将她从上到下重新洗礼了一遍。      “贵方的第三件事是?”夏迩适时出声,将话题引回了正轨。      精灵们一脸尴尬地看着会议桌上有些碍着视线的大宝箱,最终,还是那位作为发言代表的精灵大长老将它收了起来,脸色难看得很。      精灵一方已经完全陷入了一个极为不利的地位!      与之相反,此时的夏迩等人却是气定神闲,他甚至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正慢慢地饮着。坐在旁边的弗雷拉从中闻到了一股可疑的果子草味儿。      “你们也看到了,现在整个精灵一族不足两百;我们未来的王依旧在试图寻回传承,生死不定;而始终庇佑着我们的森林女神已经许久不曾降下过神谕。”半晌,那精灵大长老终于开口,脸上带着颓然的不甘。      “生命之泉被污染,在它恢复之前,精灵一族无法繁衍新血,也无法召回族人游荡的生魂。而目前的精灵族是再也经不起耗损了的!”精灵大长老脸色通红,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豁出去地道:“我们希望能够得到浮空城暂时的庇佑!”      这才有一个求人的样子嘛。弗雷拉看着终于放下了架子的精灵们,心想。      “这才有一个求人的样子嘛。”菲奥却是不管不顾地说了出来,他弯起指节扣了扣桌面:“可浮空城不是光明教会,我们可没有行善的义务。”      “哪怕是踩在了死亡的边线上,精灵一族也从不会放弃尊严!”这句话显然侮辱到了精灵们的自尊,那位之前就与菲奥剑拔弩张的精灵大智者拍案而起:“你们尽可以提出你们认为有理的要求!只要我族能够做到,为了种族的延续,我们必将赌咒应承!”      眼见同伴说出了这种在谈判中必然导致一败千里的话,其余两名精灵却没有任何试图阻止或暗自懊恼的表现。相反,他们与他们的同伴一样,正一脸难堪却又执拗地望着浮空城众。      弗雷拉突然觉得自己这是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精灵一族的骄傲。      然而就事论事,该落井下石的还是得落井下石。就像菲奥说的,浮空城自己的城民依旧算是半个流离失所的状态,现在的浮空城自顾不暇,可没有什么余力来义务行善。      在综合考虑了精灵一族所带来的日常物资消耗,建筑面积占用,人力资源补充以及知识技术革新之后,双方草拟了一分大致的契约框架——在精灵未来的王者安卡梅洛斯成功获得传承之前,浮空城接纳精灵全族为暂居城民,帮助抵御一切针对精灵族的攻击。而精灵全族上下也必须履行作为浮空城城民的义务,服从人力分配,按照特长不同进行狩猎、制造、授业、经商等劳作。在安卡梅洛斯传承归来之后,精灵族还应当继续履行五年的城民义务,当然在此期间,精灵族依旧能够享受浮空城民的待遇。而双方的民间各自往来,则全部不予干涉。      浮空城没有索要精灵的任何财物,哪怕他们心知肚明,人类掠夺走的所谓精灵至宝绝对只是九牛一毛,真正的至宝必然还牢牢地攒在精灵们手中呢。但对于火与金这条商业命脉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的浮空城而言,真金白银、武器防具反而是他们现在最不缺少的。      正当双方打算就这么大致敲定的时候,弗雷拉仔细想了想,还是大着胆子出声叫了停。      精灵一方的脸色依旧混杂着些惊讶与不豫,巨龙也是一脸兴味的神色,除此之外,浮空城众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让弗雷拉的心稍微定了点儿。      “虽说现在人类正陷入两方势力的胶着,百万大军都对着对方的领土虎视眈眈。但你们一路行来,遭遇的阻力显然并不小——佣兵们只对既得利益感兴趣,比起参与到莫测的领土之争,打劫落难的精灵一族对他们而言要有吸引力得多。从目前来看,浮空城接纳精灵一族,所需承担的风险比我们能得到的利益要多得多。”      “难道浮空城惧怕那些乌合之众?”大智者冷哼了一声。      “是否惧怕,一路走来的精灵族应当更加清楚才对。”弗雷拉不疾不徐,“付出了整整二百六十三个生命的迁徙,战死率超过一半——我猜这不全是佣兵的杰作,应该有厉害的法师也在其中参了一脚。”      精灵们这回是完全被镇住了。      生命之泉受到迷障污染,精灵全族被迫从聚居地逃离。于是在外战死的精灵们的生魂无法回到生命之泉进行复生,只能由战死者的亲眷暂时以精灵秘法收归他们的生魂。      弗雷拉微微倾身,毫不避让地直直盯着对面有些戒备的、年龄比她大了好几百岁甚至上千岁的精灵们:“浮空城安定自身尚且有些困难,我们不想节外生枝,再招惹到什么厉害法师的敌对——如果是那些失去了皇室掌控、正立场暧昧的禁咒大魔导,就更糟了。”      “你们身上有着已故精灵王的灵魂庇佑,我们,可没有。”      弗雷拉轻松摊出的最后一句,又仿若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精灵们的头上!      夏迩微不可查地瞟了弗雷拉一眼,眼神中有着隐隐的笑意。      一阵带着些微紧张感的静默迅速地蔓延开来。连菲奥都停止了翻转匕首的花样儿,好整以暇地看着精灵一方。      面对浮空城中无形中释放的压力,精灵们的额头上都不禁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他们相互对视着,看样子应当是在以精灵的秘法进行着灵魂沟通。好一会儿,负责发言的那位精灵大长老才重新看向浮空城这方,确切地说,是看向弗雷拉:“说了这么多,你们无非是想要再从我族得到些什么。直说吧,拥有天眼的炼金术师。”      至此,他们对弗雷拉再无一丝小觑之心。      “书籍。”弗雷拉再次给精灵们投下了一颗重磅爆弹,“我知道,精灵一族最闻名的魔法是自成一体的,非精灵族人根本无从下手深究。但我知道精灵一族的弓弩、弓箭、体术以及魔植培育方法也同样出色。”      大长老的脸色随着弗雷拉的话音愈发难看起来,但他还算平静,只是沉着声客气地回道:“十分抱歉,我族的所有书籍都是以精灵语书写,恐怕你们并不能够通读;我们会配合教授一些——”      “我的时间还算充裕,并不介意将它们一一翻译成帝国通用语。”弗雷拉笑着打断了大长老的话。      ——用的是流利的精灵语。      面对精灵们已经是震惊的表情,弗雷拉面上纹丝不动,口气愈发可亲了起来:“当然,如果精灵们愿意协助,我也十分乐意。”这句依然是精灵语。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精灵语,你说得不错。”大长老沉默了一会儿,干巴巴地用精灵语说,“但你应该知道,精灵一族的知识从来就是不外传的……”      “在第一个生命被创造出来之前,这个位面也是从来都没有生命存在的。”弗雷拉愉快地说,“没有什么东西是一成不变的,而改变带来的通常是好事。从知识本身来说,它们也需要是不是的交流与对撞。”      “这——”往左右看了看,弗雷拉再次直直对上精灵大长老的眼睛:“是浮空城的最后一个要求。”      说罢,她将安卡梅洛斯交给她的,刻着荆棘花与弓箭的精灵族信物摆在了会议桌上。那不知什么质地的挂牌与桌面相磕,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精灵们的眼色又是一变!      弗雷拉闭上嘴,静静等待着精灵们的反应。      从刚才精灵大长老拿出那箱华而不实的工艺品以及生命之泉精华开始,弗雷拉就知道,对方对于自己的了解实在是少之又少,估计就只是单纯把自己当成交了好运的普通姑娘了。虽然不知道黎米尼斯、安卡与精灵部族三方的信息交流究竟在哪一步、或因为什么缘故出了差错,但弗雷拉明白这是一个很不错的谋财害命的机会。      这就足够了。      精灵们又开始了新的一番内部协商,并时不时神色复杂地向弗雷拉那儿瞥去一眼。      “……因为迁徙匆忙,我们带出的典籍其实并没有很多。其中的大部分典籍,在没有得到我神的授意之前,恕我们确实不能外传。”最后,精灵大长老这么说。      弗雷拉并不介意。给出这样回答的精灵一方其实已经算是妥协了,而其中细节,可以日后慢慢商谈,她相信在这个方面,方才在谈判中大放异彩的管事先生会做得比她好得多。      “只是这我族信物……”      “我原本就打算交还。”弗雷拉无所谓地将挂牌推了出去。      虽然弗雷拉与精灵们是用着精灵语进行的交谈,但周围那圈儿动辄活了几百年的怪物们完全可以轻易地从双方的颜色上看出,这最后一坑算是坑成了。      夏迩翻手收起茶杯,无可挑剔地行了个礼:“祝合作愉快。”      精灵们也悉数回礼。      在各自作散之前,弗雷拉心里一动,想到在咆哮冰原的所见所闻,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森林女神已经近十年不曾降下神谕了吧?祈祷得不到回应的你们为什么还坚守着信仰?”      提到这个,精灵们的表情上明显多了一丝黯然。精灵大智者叹了一口气,回答道:“精灵一脉完全依仗我神而生,祂使我们从无到有,护佑了我们的弱小,并慷慨地赐予了我们力量。无论如何,我们都将会用最虔诚的信仰来静待我神的回归。”      弗雷拉点点头,她终究还是无法理解这种以信仰为生的活法,但她尊重他们。      “哈,还是那么的愚昧。”菲奥眯着眼,“弟弟。”      “!”弗雷拉瞪大了眼看着立刻进入剑拔弩张状态的、面上看去大约四五十岁的精灵大智者,又看了看一脸嫩色的菲奥。      “走了。”夏迩却不由分说地、极其自然地搭着弗雷拉的肩膀,将她轻轻地推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精灵算是一个被写烂了的种族。高傲、优雅、平和、亲近自然。 于是我来颠覆他们了XDDD(喂你够 我觉得无论是什么种族,只要他们生存着,就必然有私欲私利,不会有哪个种族真的能够独立于世界之外,清静地展示着他们是多么铮铮傲骨多么油盐不进。 所以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精灵们纵然一开始出言不逊还遭到了菲奥的MAX·嘴贱攻击,但他们却不能高傲地拂袖而去。纵然他们不能拂袖而去,却在谈判的时候近乎愚蠢地坚守着自己的底线,绝不退让。 所以我其实是心水着这个囧种族(?)的。虽然我一直在虐他们。〇w〇/ 【爆章求表扬!!!w】 (←够 ☆、Part.4<无法驾驭的梦魇>   Part.4      浮空城最大的魅力,就是它惊人的包容性。在这里,似乎只有在擅长的领域方面有略微的种族区分,在其余大部分时候,种族的界限几乎可以模糊得忽略不计——好吧,除开自潘多拉学院入学那天起,就深深植根在弗雷拉内心深处的、关于对人类血统繁衍的担忧。      在这样一个融合度极高、甚至产生了不少强大的混血后代的群体中,精灵的加入被平静而迅速地接受了。在最初几天的忙碌之后,浮空城的一切又很快地回到了正轨。精灵的增援确实加快了许多方面的重建。      弗雷拉的生活和浮空城众一样,是忙碌而充实的。她每天的作息安排十分规律:叫壶豚起床,炼金,去大广场授课,炼金,和玛丽白来一场,炼金,哄骗又闹脾气的小雷龙,炼金,哄壶豚睡觉,炼金,叫壶豚起床。      弗雷拉现在需要的睡眠极少极少。最近,她对于解除塞壬肢体禁锢的研究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天天几乎是连轴转。在这样的状况下,她也能支持个三四天才觉得累。      当又一天红月升起,龙族埋骨之地恢复了它坚守数千年的静谧之时,弗雷拉精神奕奕地走出炼金帐篷,极致地舒张了一下筋骨,一路从逐渐密集起来的房顶上掠过,跳去远离巨龙巢穴的另一边山壁,静静地吹着夜风。      下方就是峡谷与龙族埋骨之地的衔接处。弗雷拉待了一会儿后,听到从那儿传出了些由远及近的声响。      是夜班的狩猎队回来了。弗雷拉眼尖地从其中发现了玛丽白与亚力克的身影。亚力克正轻松地单手扛着一只巨大的魔兽躯体,他的刺链十分便利地捆绑在了魔兽身上,给了他很好的着力点。于是他能腾出另一只手来,抢夺玛丽白手中的秘香树枝。      玛丽白扭过身去闪避着不肯给。亚力克凑到她面前说了一句什么,惹得玛丽白急急地跳了起来,大力挥舞着手上的一捆木头枝子向着亚力克砸去。      狩猎队的同伴们都友善地看着两人的打闹,还不时地起哄喝彩。      弗雷拉换了个姿势,托着腮愉快地看着两名好友打闹着走远了,被带动得有些飞扬的心情却突然沉静了下来。      她的左手臂正在隐隐作痛。      弗雷拉握了握埋着一只振翅骨鸟的那处,发了一会儿呆。随后她利落地起身,往龙族埋骨之地的深处走去。      在浮空城众确定暂居与龙族埋骨之地后,弗雷拉独自一人找了个时间将刺鸟的臂环埋下了,还自己一笔一划地刻了个不太大的碑,用了些炼金药剂好好地将它戳在了地上。      “哥哥。”      看到墓碑前的身影,弗雷拉毫不意外地唤了一声。门西勒也只是脸色寻常地转过身,朝她点了点头。      弗雷拉驾轻就熟地拿出了一把比她略矮一些的扫帚,轻轻地敲了那把柄几下。只见那扫帚仿佛伸懒腰一般地向后绷了绷,又左右扭了几下,便径自跳上前去打扫起来。      她则找了块地方坐下,变戏法一般从壶豚的空间里头拿出了许多用特殊方法保存的、依旧鲜艳的各色花枝,辅以顺手揪起的长茎草叶,开始以一种特殊的手法编织着花环。      一会儿,扫帚打扫完毕,跳回弗雷拉面前静静地将自己横陈了下去。弗雷拉手中的花环也将将成型了。      “诸神的庇佑。”门西勒不知何时站在了弗雷拉的身后,望着她手中的花环:“编得不错。”      “啊啊,学了很久的。”弗雷拉坦然接受了这夸奖,手中将最后一根叉出来的花枝准确地别了进去。      “诸神的庇佑”,是在远古,诸神依旧频繁现身在这个位面时流行的一种花环,它的样式相当复杂,甚至对花朵摆放的位置都有那么一点儿讲究。它通常被制作出来,献给已故的、在生命中扮演了极致重要角色的人。传闻,收到“诸神的庇佑”花环的魂灵会在神祗那儿得到优待,能够带着更多的恩宠与眷顾进入下一次的轮回,或是永宁的安息。      弗雷拉将花环摆在了墓碑的面前,开始叙述这些天发生的趣事儿。这显然并不是她第一次进行这种单方面的交谈。      “你不必这样。”当弗雷拉的述说告一段落的时候,一直静静站在后方的门西勒开口了,“你应该知道,他的灵魂从不曾在此处停留过。”      是的,弗雷拉知道。刚开始,她还成天让眼珠子闪闪着三点星光,四处搜寻着或许会归来的刺鸟,结果显然是一无所获。      但是——“他不在,并不等于他听不到。”弗雷拉轻松而平静地耸了耸肩,笑道:“哥哥是个不乐意动喉咙的,他的那些朋友又不知道在哪儿。我再不来和他说话,就没人来了——万一他真的在听呢?”      万一。      弗雷拉这么勤快地往这里跑,唠唠叨叨说个半天,只不过是为了那个不知道着落在什么地方的“万一”。      “况且,刺鸟说过他极喜欢这只臂环的。就和修伊到现在都不肯扔掉那只破破烂烂的犀牛玩偶一样,说不定哪天,刺鸟会回来找回他的臂环呢。”      “啊,说到那只不省心的雷龙宝宝,”弗雷拉又想到了新的话题,重新转过去对着墓碑愉快地叙述着:“它真是坏极了。它今天竟然偷偷用尾巴去掀玛丽白的裙子!气得亚力克差点儿和它真刀真枪地打了起来……”      门西勒沉默地看了很久,然后,他坐到了弗雷拉的身边。      “诶,原来哥哥也懂得诸神的庇佑的编法。”      “啊不对,不对,这里得先交叉一下才能盘上去——”      “别别别这得慢慢拗过来太用力了会……”弗雷拉木木地看着兄长大人手上变成两截的散乱花环,“断,断掉的。”      “……啧。”门西勒黑着脸,重新从弗雷拉倾倒出的一大堆花枝中挑选出合适起手的材料,偶尔瞟向那墓碑的眼中带着些叫做杀气的东西。      ……      “这样看上去好极了。”弗雷拉满意地将门西勒千辛万苦编织出来的花环同自己的摆在了一起。      “……”门西勒抬手揉了揉弗雷拉的脑袋:“回去休息吧。”      弗雷拉乖顺地点了头。      于是门西勒满意地挥着翅膀飞了,弗雷拉等到他飞得远了,转身又跳回了她常驻的山壁上。      ——————————————————————————————————      这些年来,随着对炼金术研究的深入,弗雷拉对炼金术所能造成的杀伤力是越来越满意。她自认只要资源充足,她在战场上的群体作战能力绝不会亚于一个魔导师,单论一次性续航能力的话,她说不定还能更胜一筹。      但这是在和普通法师一样、被同伴们重重保护起来的状况下。      弗雷拉不能够接受这种定位。她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有能力独自进行强力作战的炼金术师。这也是她始终没有放弃体术训练的缘故。      除了平日里与伙伴们对战之外,弗雷拉会经常地利用夜晚的时间,在陡峭的山壁上进行着柔体术的锻炼。这一圈山壁长而且高大,足以让她每天都有不熟悉的地形可供练习。      弗雷拉闭上了眼,光光凭借着身体的反应在近乎垂直的山壁上跳跃着。纵跃,腾空横向平移,借力空翻,再一个加了腰弓的侧旋。弗雷拉还算轻松地抵达了一块能够站立的、距离地面已经十分遥远的岩石。      无论是对待炼金还是体术还是别的什么,弗雷拉的态度一直就是稳扎稳打的。就算在那段她最冒进的、入学潘多拉学院的时候,她也只是近乎极限地提高了自己的效率,拉长了每天的学习时间而已,该做的基本功课她从不轻易跳过,不到她能力的课业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去尝试。      弗雷拉抬头望了望上方几乎没有立足点、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壁,决定向下返回。      她再次闭上了眼,纵身往下一跃。      ……不对!      眼皮还来不及掀开,瞳孔中的一颗光点就已经亮了起来!弗雷拉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电光火石之间,她原本勉力向另一边扭曲的身体就又软趴趴地正了回来。      她重重地坠落在一个形状优美的脊背上。同时,她伸出手揪了揪眼前那一对直立起来的黑色耳朵。      “……黑,真黑。”她嘟哝着。      纯黑色的羽翼在她的脚边张开,优雅而有力地滑翔着。弗雷拉能感受到身下梦魇微微鼓动着的肌肉,那美丽的皮毛随着这隐约的起伏,在红月光下变幻着迷人的色泽。      弗雷拉调整了下坐姿,一边顺着梦魇脊背上的鬃毛,一边问着:“你怎么来了?”      梦魇没有回答,却有些烦躁地摆了下脑袋。      弗雷拉手下微微一顿。凭着她牧马多年的经验和这些年对眼前这只蔫坏生物揣摩过多而产生的直觉,她知道这家伙生气了。      起码,心情绝对称不上愉快。      “怎么了,怎么了阿黑?”弗雷拉熟练地一手轻拍梦魇修长的颈项,一手力道适中地轻挠着对方耳朵后面的那撮毛儿,“糖块儿吃完了?”      这下,梦魇干脆没有任何回应,只是明显地加快了飞行的速度。      糟糕。弗雷拉心想,这次应该是气得厉害了。      梦魇直接载着安抚情绪失败的牧马姑娘飞进了自己的房间。在建造简易房的时候,他就特地留了一个通透的穹顶。雷龙宝宝的身躯日益庞大却又一点儿不柔软,它已经没法子顺利弯下腰来让自己的眼睛对上窗户了。这个穹顶原则上是为它开出来的。      牧马姑娘被有些用力地甩到了床上。她正准备怒气冲冲地从柔软且带着青草香的垫子中爬起,指责梦魇对骑士的虐待,却在抬眼的一瞬间蔫了。      弗雷拉手忙脚乱地将自己又沉回了床垫子里头,并一把拉上了被子。      可怜的被子被拉扯到一半,又被一只光裸的、带着漂亮肌肉线条的手臂坚定地截住。      “夏迩……你,你怎么了?”      弗雷拉无比弱气地开口。      不知为何,明明早就知道黑漆漆的梦魇和威武的城主大人实际上是一体的,但她在面对梦魇的时候总是放松得多,口中阿黑阿黑地看着,上下其手玩弄耳朵尾巴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      可一旦阿黑变成了夏迩的形状,只要被那眼色一扫,弗雷拉的那些小放肆就自发自觉地灰飞烟灭了。      更,更别说这个形状还是并不捎带任何衣物的形状。      弗雷拉眼睁睁地看着夏迩沉着脸将被子轻易地全数甩开,修长的身形就这么覆了上来。      “……夏迩!”弗雷拉有些慌了,就在刚才,她的衣襟被毫不留情地撕开,整个肩膀就这么暴露在了微凉的夜风当中。      夏迩的眼眸暗沉,里头似乎在翻卷着什么晦涩的东西。      他抬手,狠狠地掐住了弗雷拉的左臂,那块皮肤上有着一个并不丑陋的伤疤,是一个振翅骨鸟的形状。      “我……嫉妒得要命。”夏迩微微偏过了头,看着身下有些慌乱的姑娘。      弗雷拉瞪大了眼睛,疑问被带着执拗和一点儿戾气的吻狠狠地堵在了口中,今晚特别具有侵略性的滑腻舌头带着明显的情丨欲气息,将她的神智一点一点地研磨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拉灯怎么样/w\ 表示这几天三次元繁忙至极我先顶个避雷针……嗯日更会以头抢地着坚持的当然坚持不下去了还有避雷针!请尽情地劈吧!(你去死 谢谢苦手(?)姑娘的地雷。=333= (kusooooooooooooooooooooo(⊙o⊙) 〇w〇/ ☆、Part.4<牧马姑娘的本职>   Part.4      夜晚的空气最容易被燥热的吐息点燃。      弗雷拉昂着头,脚尖无力地在床单上磨蹭着。她的呼吸已经开始难堪地急促了起来,但她还是试图安抚着身上莫名发怒的梦魇。      “夏迩……停,停……!”弗雷拉惊喘一声,指尖不由得陷进了对方结实的机理中,却又反应很快地松了开来。她努力推搡着正在她颈间胸前磨蹭舔弄的情人。      夏迩终于抬头,黑发从侧额垂了下来,使他的脸有一种被夜色割裂的蛊惑感。      “怎么了?”弗雷拉尽量平静地问道。      夏迩微微勾起嘴角,暗金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他的右手依旧禁锢着那处被烙印的皮肤,左手则灵活地从她腰下划过,抚着她紧致而修长的大腿朝上推去。      “喂……”      “在你的身上留下他的印记,这还不够,”夏迩平静地开口,却比盛怒的咆哮更加渗人,“你还用大红和粉黄色的向阳花为他编织诸神的庇佑?”      弗雷拉一向很懂得抓重点。虽然此时她的脑子已经被抵在她腿间的热量搅得坏了一半,但她还是迅速地捕捉到了“用大红和粉黄色的向阳花”这个核心语段。      “花,向阳花,有什么不对么?……唔嗯,等等夏迩别蹭……!我是,是真的不知道——”      夏迩仔细打量着身下姑娘的神情,在确认那疑惑是真的不掺假之后,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快将弗雷拉上臂掐出淤青的右手,转而在她的上身曲线上游走起来。      “笨蛋。”夏迩毫不留情地开口嘲讽,“颜色用得不对。”      “诶可是哥哥——”弗雷拉下意识扭动着躲避似乎就这么贴合在自己皮肤上的,夏迩的右手。他的右手上依旧缠绕着那些银色的链子和大大小小的泪滴状红宝石,金属的微凉与热烫的体温相互交错,让弗雷拉愈发敏感了起来。      然而她却不知道,在夏迩看来,这又是什么样的一副景致。      “龙族的脑袋向来不能匹配他们庞大的身躯。”夏迩的声音又低了些,听得弗雷拉不自觉地扬起脖子,好躲避耳边的酥麻感。      “鲜红向阳花为主的‘诸神的庇佑’,代表的是对已故之人浓烈的、坚贞不渝的爱情。”夏迩的右手指尖自弗雷拉胸前划过,不知是有意无意地勾到了那一抹紧绷。在弗雷拉禁不住颤抖、那漂亮的艳色划出个诱人的旋弧后,他的指尖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依旧那么不轻不重地往下游移着。      “粉黄的小瓣向阳花为辅,则表示‘未曾停止的思恋’。”夏迩的声音愈发低沉,一向清澈的声线也带上些沙哑。他的右手已经滑到了她的腰间,轻薄的布料被轻易地割开。      弗雷拉有些焦躁地扭动着。她所听到的信息已经无法被大脑正确地接收,她觉得她的灵魂正被夏迩的指尖牵引着。      暴露在夜间的皮肤还来不及感受到一丝微凉,就被其上另一具结实的身躯染上了高热。      肌肤相贴。勃动的那处也与她再无一丝间隔。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弗雷拉呜咽了一声,对夏迩在她耳边的舔弄不知是抗拒是迎合。      “你怎么敢……嗯?”      性,性丨感极了。弗雷拉无望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在她锁骨上流连着的湿热。她已经不敢去揣摩两人必然情丨色极了的姿势,她觉得自己的脸热得随时能够烧起来。      “没有,嗯啊……没有。”弗雷拉倔强地摇着头,“真不知道你,哈,你怎么会这么想……”      夏迩抬头。弗雷拉的眼睛里已经满是水光,眼角红得让人想欺负,却努力清明地睁着。      他突然觉得受到了安抚。于是,作为回报,他提起腰,重重地朝前一个磨蹭!      “……呜啊!”      弗雷拉的尾音几乎是带上了哽咽的。她先前还紧绷着的腰一下就软了,被强硬抵着的那处湿滑得让她难堪极了。      “别……嗯,嗯,哈啊……”      夏迩微眯着眼,看着身下姑娘一团糟的反应,放任自己的下丨身在愈发汹涌的汁液中热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      “……”夏迩突然轻叹了一口气,又像是呻吟。他侧躺下来,将弗雷拉的半身压在了自己身上,从背后抱住了她。      弗雷拉的身子又是一崩。她的前胸被后面那只手托了起来,正被挑逗一般地玩弄着,而她的手,却被扯到了下丨身一处不属于她的、火热得让她有些畏惧的地方。      “帮帮它。”夏迩在她耳边说,“雷尼,帮帮它。”      弗雷拉的手抖得不能自已,却仿佛有自我意识一般,有些吃力地在那巨物上试探着磨蹭着。这四周浓郁的情丨欲气息让她有些迷乱,夏迩在她耳边压抑的喘息也给了她很大的鼓励。她微微喘着,向后瞥了夏迩一眼,开始大着胆子尝试着一些新的花样。      手心已经一片滑腻,大多是从她身体中涌出的液体。身后的夏迩并不老实,他配合着弗雷拉手上的动作,微微挺动着腰,将茎身黏腻着按压在她泥泞不堪的腿间。      “呜……!”弗雷拉无法合拢双腿。她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无力地靠在夏迩的颈间——这个姿势让夏迩顺利地与她接了个吻,手上的把玩也愈发放肆了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的白团在他指缝间变幻着形状,那不堪承受的顶端也被他恶劣地揉搓轻抠着。      每当弗雷拉的小腹开始痉挛,夏迩就会极其恶质地停下了动作,逼得她自行冷却。但就算是这样,当夏迩终于闷哼一声释放的时候,弗雷拉的腿间早已被她自己的汁液弄得一片凌乱,她的手臂甚至微微酸痛着。      “……尝尝么。”夏迩带着浓浓蛊惑意味的声音在弗雷拉耳边响了起来。他的手指撩过她红肿的乳丨尖,带起他刚刚释放在她身上的白浊液体,缱绻地在她唇上磨蹭着。      弗雷拉还处在极乐之中的脑子被轻易地说服了。她下意识地伸出了舌头颇为仔细地舔了舔,还在他形状完美的指尖处小声嘬了一口。      直到那带着奇异味道的液体入侵了她舌头上的味蕾,她才恍然醒悟。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都做了些什么!      神啊随便什么神都可以光明神殿供奉着的那个也没问题快来救赎她!快来制服这个危险的黑暗生物!!!      夏迩一直以来的形象总是沉静甚至端庄的,但纵观他们之间的数次擦枪走火,城主大人的另一面就明明白白地显现了出来。      这张禁欲的皮子就只是摆着好看的。      弗雷拉愤愤地想,脸颊红红地活动着自己辛苦的手腕。      不过,都到这种程度了他为什么不——      不等弗雷拉没下线地胡思乱想,夏迩修长的身躯就再次压上了弗雷拉。这一次,没有了刚才的热丨欲与些许急切暴戾,只剩下了满满的一片旖旎缠绵。      弗雷拉的呼吸依旧有些急促,她微微不好意思地对夏迩对视着。      然后,她闭上了眼,他们极其自然地接了个吻。      “……你明明是我的。”良久,夏迩放松下了一直紧绷的脊背,将唇贴在弗雷拉的颈侧上含混不清地嘟哝着。      “……”弗雷拉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抱紧了对方的脊背。      “下一回不准再说‘别’。不准拒绝我。”      唔……吃醋却又尽最大努力尊重着伴侣的城主大人。      弗雷拉转着眼珠子,嘴角偷偷地抿了起来。      ————————————————————————————————————      昨晚,倦极的牧马姑娘在昏昏沉沉间被她豢养的神马抱去从头到脚洗了个舒爽,才双双睡去。噢,神马还滥用了高贵的法力清理了床单什么的。      弗雷拉在日头升到正中的时候才彻底清醒过来——被壶豚啾啾着叫醒的。刚掀开眼皮子,入眼的就是壶豚尖尖的鼻子,她倒是被吓了一大跳。      “你彻底被那个邪恶的生物玷污了么啾,亲爱的,”壶豚侧过脸抬起爪子,伤心地拭了拭泪,小眼睛盈盈地望着弗雷拉:“没关系的啾,在我心中你永远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纯洁无暇,啾。”      “……”      弗雷拉从被子里抬起两只修长的手臂,准确地抓住了欲逃的契约伙伴,又快又好地将它打成了一个结实的登山结。      “让你失望了,我还没能得手。”门口传来夏迩的声音。      弗雷拉下意识地回头看,接着便感觉手上一空。再转回来的时候,壶豚已经消失不见了,她的脑中又响起了壶豚啾啾哭诉被强迫瞬移的声音,她耐心地安抚着对方,致以真诚的同情。      “在壶豚面前,你总是这么毫无防备么。”夏迩不咸不淡地开口,弗雷拉却能从里头听出危险的不豫。      “……”弗雷拉极力忍住,没让自己扑哧一声笑出来,“阿壶是我的契约兽,灵魂伴侣的那种。而且依照壶豚的年龄来看,它还是个小孩子呢。”为了加大话语的可信度,她特地拿出了夏迩在布尔村时给她的那本《壶豚的饲养方法》挥了挥。      夏迩脚步停了停,有些微不可查的不自在:“总之上心点儿。”      说到上心……换成弗雷拉不自在了。她还什么都没穿呢!但自己就这么啪叽一下躺下去也显得矫情了些,于是她只好僵着脊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她以为像夏迩这种知情达理到了极致的应该会很容易看出自己的尴尬,然后找个借口转身出去好让自己穿上衣服,不想,那家伙就这么优雅地靠在床边的立柜上,撑着脑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脚下那叫一个巍然不动。      ……喂,城主大人你够了。      弗雷拉木着脸看着在光天化日下一脸端庄并上书“你穿吧快穿我看着你穿”的城主大人,仔细想了想,还是决定矫情地啪叽一下躺下去。      她听到了夏迩的轻笑声。      厚颜无耻的城主终于决定转身走了。在他转身的那会儿,弗雷拉的眼神飘过他的右手,突然就有个疑问冲口而出:“真理的路引它……”      她没记错的话,昨晚那,那什么的时候,最初它还是缠绕在夏迩的右手间的,可不知什么时候,真理的路引不见了。      而且,最后令人脸红的那段,她似乎隐约有看见夏迩的身上……      弗雷拉的眼睛里不自觉地浮上一颗星星——唔,胸膛那儿一片光滑,只有肌肤诱人的纹理,其他的——      “那个只有在……的时候才会出现。你知道的。”夏迩看着表情不太不自然的弗雷拉,眼里带着笑意。      弗雷拉的脸又没出息地红了。      “真理的路引,是我的角制成的。”夏迩坐到了床头,轻轻扯了扯弗雷拉的左耳,“独角兽总喜欢选择自己的角作为武器。我虽然,唔,黑了,但很多习惯还是一样的。”      弗雷拉有些怔愣。她轻轻地抬手捏着与自己左耳廓长到一块儿去的银链与下方的红宝石,抬头与夏迩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她知道,独角兽的角,是直接长在头颅正中、独角兽心脏上的骨。他这是等于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自己的心骨,分给了她。      “为什么?”      “因为不知道会收不回来。”      “诶?”弗雷拉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不愉快。她在夏迩看不到的地方撇了撇嘴小声道:“……反正已经注定是收不回来了的,你就不用惦记了。”      “是啊,没办法呢。”      夏迩的声音这次倒是当真平淡得听不出喜怒。      弗雷拉觉得被窝里光裸的身子有点儿冷。她一直极有自知之明,尤其在被挖双眼之后,在这种事情上她便下意识地表达得更含蓄了——不,压根没有表达。要不是夏迩一年前那阵子的步步紧逼,她也不会被惹得反跳起来。      浮空城的城主大人,世界上唯一的强大的梦魇。      而她,虽说现在已经不那么弱小了,但追根究底依旧是个牧马姑娘。      弗雷拉紧了紧手心。      没关系,现在看着不搭的话,还有以后,还有以后的以后。夏迩看着能活很久的样子,在炼金术上小有所成的自己也不差,再接着努力下去,总有一天她能——      “唔……?”      弗雷拉愣愣地被抬起下巴,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有一个温存的亲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这个吻温和,却带着浓浓的暧昧与缱绻。夏迩一手在弗雷拉的耳廓上,在自己分出去的心骨上流连着,一手温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脖颈。      一吻结束。      “果然,你已经忘了自己的本职了么,牧马姑娘?”夏迩最后俯身摩挲了一下情人的眉心,起身走出房间。      “穿衣服吧。”       作者有话要说: /w\……不许再说是肉汤!这是大块的肉!红烧的! ☆、Part.6<弗雷拉的新发明>   Part.6      当新加入的精灵族与浮空城原住民磨合得完全像是一体之后,浮空城的人们开始了正式的城建。精灵带来的一些与周围环境相辅相成的建造理念对浮空城的帮助很大,这极大地催化了浮空城民与精灵之间的感情升温,至今,弗雷拉已经看到两对新诞生的情侣。      一切都呈现出一副蒸蒸日上、和谐欢愉的模样。      但总有那么几个例外。      “你真应该把你那老化得可以入土的脑子干脆地切掉,试试看重新长一个出来。”菲奥拖曳着尾音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      “噢你就不能换一个字么。从这杯红茶还热着的时候开始,你就只有这么一个字好讲了。”      弗雷拉抱着壶豚拐过街角,在原本宁静祥和的街边茶馆处看见了正一脸恶劣笑容的菲奥,以及他可怜的、身为精灵大智者的亲生弟弟。      弗雷拉疑惑地揉了揉眼睛。那一瞬间她真的觉得自己看到了大智者周身浓黑色的怨念气场。      “哟,下午好,弗雷拉。”菲奥抬手冲她打了个招呼。      弗雷拉冲他们分别回了个礼,正要借故路过,就听菲奥对吧台那儿召唤了一声:“再来一杯红茶,打一半奶泡就成。”      于是弗雷拉在精灵大智者无差别的愤怒眼神攻击当中坐下了。      “我可爱的弟弟想要抽调一部分的精灵去帝都,前往咆哮冰原协助他们伟大的少精灵王获得传承。”菲奥靠在宽大的木头支架椅子上,懒洋洋地说,“我已经词穷了,你得想办法来救一救这些即将丧命的可怜精灵。”      原来安卡梅洛斯一直在咆哮平原么?与光明神的神识在一起?      弗雷拉略微睁大了眼。她大概能够理解在失去领袖的状况下这些年长精灵的焦虑和不安,但在这种状况下前往帝都,也着实太不理智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在许久以前和安卡梅洛斯的交谈当中,曾听他这样提过——精灵族中除了精灵王因为交流事宜需要不时走出雷霆山脉,再除开因为向往外界、追寻自由的那一部分“叛逆”的族人,在安定的环境下,所有的精灵几乎毕生不曾踏入过雷霆山脉的另一端。而两位大长老和一位大智者更是成日在研习他们的神祗传下的深奥学说,并守护着两口精灵泉。      所以,他们的肚子里能够装下人类八辈子的学识,但他们的脑子却无法模拟八分之一深度的人心。      “我们和光明神殿一向交好——”      “噢,光明神殿可不会在这当口轻易和佐罗家撕破脸,就只为了保护十几名蠢精灵。你要去咆哮平原,直接穿过北大陆,再越过极限海,最后同那些隐居的龙族打一架,倒是还安全点儿。”菲奥直接摇着手指打断了大智者的话。      弗雷拉深以为然。      大智者原本气势汹汹地想要反驳什么,却在瞟见弗雷拉脸上的表情后有些蔫了下去。弗雷拉眼尖地看到了这个变化,往菲奥那里瞧了一眼,果然见他脸上写着“你看吧看吧反正我劝了就是没有用都怪他他非要和我抬杠”。      弗雷拉低头整理壶豚尾巴上翘起来的一撮毛儿,掩饰好自己脸上“就是你就是你这模样和我说话我也故意抬杠”的表情,才一脸真诚地转向精灵大智者道:“我十分理解您的急切,但现在帝都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我一介小辈,又是个外人,也给不出多么有理有据的建议。不如您去将黎米尼斯与奥利耶尔,或是其他在外游历过的精灵叫来问一问?”      这个提议算是很中肯。      于是大智者在思考了一番之后答应了,也不情不愿地和菲奥说了一句原先从狩猎队基建队中抽调精灵的计划暂时取消。      “乖乖留着跟我们搞城建去吧啊。”      “你总得告诉我们你们打算建个多长时间,我们——”      “急什么啊,你们的少精灵王不是还冻着么……”      弗雷拉忍住笑意走开了。      就在昨晚,夏迩与菲奥、门西勒、斯普兰多、管事先生以及一众潘多拉学院的教授们一起,在巨龙桑铎利亚纳的帮助下,削下了三座山峰,一大两小。      大的那一个是真心庞大,弗雷拉回忆着夏迩曾经给她看过的模型,知道那大概就是中间的主城了。其余两个应该不是两边的生产区和教学区,看着大小,应该是那模型中螺旋向上的附岛。      三座待建的城池现在正低低地漂浮在龙族埋骨之地的群山内部。塞壬和其他有飞行能力的城民们正自发地将之前大家搜集来的建材往浮岛上面搬运。弗雷拉看到刀背大叔正与一个看着很陌生的、比他高上一点儿的光头大胡子勾着肩膀,朝浮岛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那光头大胡子长着个尖耳朵,形状却并不像精灵那样纤巧笔直,而是角度剧烈地朝上扬着,配着那大大的耳垂显得有些滑稽。      矮人?弗雷拉眼睛一亮。      地精与矮人虽然绝对扯不上任何的同源同宗关系,但两族的感情却是出奇地要好。看样子,在前些天夏迩所说的“来了许多新朋友”当中,有眼前矮人的一份。      一切都是一副充满希望的模样。弗雷拉与壶豚也加入了帮忙搬运的地面部队。如此忙了大半天,弗雷拉在休息的时候放松着有些酸软的手臂,望着那些孜孜不倦的塞壬出神。      如果有那个大型升降梯在就好了……不过那个升降通道中的繁复魔纹当真不是好复制的,也不知道夏迩他们当初在那个升降平台上是花了多少元素力进去,就算她能成功复刻,也……      ……不对,这个思路不对。      大的做不成,她可以去琢磨琢磨小的呀。      说做就做。弗雷拉跑去和路亚苏亚姐妹说了一声,停止了这些天的炼金授课,之后她掏出迪力父子俩留给自己的联络器——它无论是在外观还是触感上都像极了一只真正的耳朵。      在这种大型物的构建炼金上,迪力的造诣比自己深得多。      ————————————————————————————————————      几天之后的某个晚上,弗雷拉一脸憔悴地走出了炼金帐篷,用一柄造型奇怪的小手柄拉着一个大家伙出来了。      那是个大约有一张床大小、以廉价的边材拼成的厚板子,表面上深深刻着许多一模一样的魔法阵,并且还用什么特殊的涂料覆了一层,在红月的照耀下隐隐发光。      联络来了暂时管着建材的斯普兰多,周围也渐渐围了不少城民,弗雷拉才开始了她的示范试验。      她戴上了绘有壶豚绕着果子草模样的口罩,将一大桶淡紫色的细碎粉末全数倒在了木板上。奇怪的是,除开飞扬在空中的极小一部分,剩余的粉末在落到木板上的一瞬间,便开始自发地按照其上的刻纹,汇聚成了一个个魔法阵的纹样,不再轻易受到微风干扰。      弗雷拉一扬手,将装着壶豚的布兜跑了出去。那小布兜里除了壶豚还有壶豚睡觉用的小软垫子若干,因此看起来倒是鼓鼓的。      只见那小布兜落在模板上后,只接触了短短一瞬,便轻飘飘地腾空而起!众人无意识地低喊着仰头,看见在米色布兜的下方,隐约印着一片淡紫色的、隐隐发光的魔纹印记,其中大概有两个魔法阵是完整的。它们随着米色布兜的升空,渐渐地就有些发淡了。      “呜啾?”睡眼惺忪的壶豚从布兜中探出了脑袋。很快,它发现了自己现在所处的诡异处境,联想到弗雷拉这几天的闷头大发明,它立马几下撕开了布兜,委委屈屈地飘回弗雷拉笑着伸出的手上,泄愤似的轻轻咬着伙伴的鼻子尖儿。      “就是这样。”弗雷拉又拿过身边一名塞壬的包裹——寻常的建材们大多都被打包成了这种样式——丢向那个木板。      包裹也飘飘摇摇地垂直升了起来。      “垂直重力翻转术与漂浮咒?从没见过这样的魔纹,是你自行组合的吧?”斯普兰多饶有兴致地撑着下巴,细细地研究起大木板上整齐雕刻的魔纹。      “是的。”弗雷拉不得不对斯普兰多一眼便看出魔纹含义的学识表达钦佩,“除开内涵符号,我用了些炼金阵的规则纹样。第一次这么尝试,中间走了不少弯路呢,所幸这些原材料的价格都还算低廉。”      她接着对浮空城的同伴们解释:“大家也看到了,我是通过导魔粉剂混合着元素聚集药剂,印在包裹布上,让它们得以垂直漂浮上空的。但这些粉剂会在较短的时间内失去作用。大家这几日搬运的包裹应该能够顺利抵达我们未来的主岛——”      说着,她满意地看到方才塞壬的包裹已经漂浮到了主岛的平面,被浮岛上的城民截了下来。      “如果再重一点儿的,最好把它们弄成扁平的样子,或是将重物放在一个扁平的托板上。”      众人纷纷感兴趣地将手头上不怎么要紧的东西往上丢。      “哎,哎。”弗雷拉连忙出声阻止,“太小的东西,没法印上一个完整的法阵的话,是飞不起来的哟。”      哦哦,还是有限定条件的尝试!这反而更加激起了人们的冒险心理,一时间,外套啊布袋子啊枕头啊纷纷被丢了进去。弗雷拉一时阻止不及,一名小塞壬也笑嘻嘻地跳进去打了个滚儿——      “嘤,嘤,哇——!!!”完全没有飞起来的小塞壬闹脾气地哭了起来。      “啊啊,各个方位都印上了法阵的话,也是飞不起来的哟。”弗雷拉无奈地将小塞壬抱了出来,掏出几块加了提纯蜂蜜的果子草糖块儿,哄着怀中年龄是她三倍以上的小孩子——她意外地发现,塞壬似乎也对这种味道相当感兴趣。      “下面的人够了啊啊啊啊!”      正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明显加持了扩音魔法的大吼,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弗雷拉顾不上安抚怀中又哭起来的小塞壬,急急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影正背着红月,朝地下这边大力挥舞着拳头。      “别再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上来了!还有,琪琪不许再乱扔老子的桃心内裤!!!”      一时间,口哨声与起哄的怪叫此起彼伏,弗雷拉抱着壶豚与众人一起闹成了一团。      ……      “……她在炼金上的天赋确实不一般。我还记得在布尔村时她那传送阵给我的惊喜感,这会儿的升降梯,呵,看看试用的情况,再稍微改造一下,也是个能推广的好东西。”稍远处的低调角落中,斯普兰多淡笑着评论。      同他一起的还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菲奥,门西勒,再加一个城主大人。      “她一直比一般人要努力得多。”门西勒开口。      “哟,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当了好长时间的石头么好哥哥?”菲奥挤兑地捅了捅门西勒,受到了一份足足的白眼回礼。      “……她只是比一般人努力得多罢了。”      菲奥回击的手停在了半空,转过头去诡异地看着夏迩:“怎么听着有种‘以自己人的角度无伤大雅地贬低一下以达到杜绝觊觎的护食效果’的意味?”      “你的嘴角还诚实地彰显了你炫耀的本意。”斯普兰多也慢条斯理地开口。      夏迩睨了他们一眼,面不改色地上前去了。      他得从那堆乱糟糟的、或许打着什么糟糕主意的人群中领回他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性子又差又小气什么的/w\ 二姑娘你要考虑换一个男主么(够 ……喂别别我错了(轰隆)不要劈我(轰隆)——QAQ ↑↑↑↑ 【阵亡确认】 ☆、Part.7<城主也爱珍藏版>   Part.7      如今的龙族埋骨之地早已没有了和“静谧”,“幽森”等词汇扯得上边的任何一点儿特质。浮空城民们忙着在空中和地面双向建立着自己愉快的新生活,大小规格不同的升降平台们起起落落着,甚至就在昨天,浮空城迎来了自旧城陨落后的第一名新生儿——是一名塞壬和鹰族兽人的混血宝贝儿,他的飞行天赋显然得到了双倍的加强,自破壳起,他的翅膀就已经能够自行开合了,那骨架的形状发育得相当好。      对此,原本应该被打扰到宁静的巨龙桑铎利亚纳奇怪地没有发表任何异议。他似乎就这么不温不火地与浮空城民们成为了和谐的邻居,更有时候还能在大型重物的搬运中看见他搭上一把手的身影。      “恢复得不错,修伊。”弗雷拉满意地抽出针筒,细心地将那条已经比她长上几倍的大尾巴包扎好,还打上了雷龙宝宝最爱的蝴蝶结。      处在发育期的孩子总是有个用不完的精力。前些天,修伊索克斯主动去挑衅了正在沉睡的火系巨龙,被对方在恼怒之下一口咬住了尾巴,还狠狠地喷了一口滚烫的龙息。至今,弗雷拉想起雷龙宝宝那副捧着大尾巴眼泪汪汪地在她门前,用力地跺脚唤起她注意力(两只爪子捧尾巴去了)的模样,都觉得又好笑又心疼。      这种伤口对于自愈力超强的龙族来说原本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修伊正处在被催生的状况下,身体的迅速发育原本就导致了一些不良后果,都靠弗雷拉用着药剂压下来了。这次它被烤焦了半条尾巴,伤口不断被崩裂得乱七八糟,让弗雷拉很是紧张了一阵子。而小雷龙又绝对称不上一个配合的病人,它没事儿就喜欢磨蹭自己因为伤口愈合而一直痒痒不停的尾巴,把绷带和药膏弄得七零八落。      而扮演医生角色弗雷拉经常要收拾淘气宝宝留下的烂摊子。比如——      “弗雷拉哟,快去看看哟。”一名佝偻的老奶奶嗡动着没牙的嘴巴急切地拉住了她,“那硕大的绷带哟,都挂了满满一山壁了哟!”      于是弗雷拉匆匆赶往山壁将散落的绷带全数取下来,再满头大汗地追去小雷龙那儿给它重新包扎。      “弗雷拉!”玛丽白气冲冲地一把撩开帐篷帘子,“那没脑子的大块头又甩尾巴了!然后绷带又裂了!它现在被整个缠绕着吊在山壁上了!”      于是弗雷拉匆匆赶往山壁将散落的绷带和小雷龙全数取下来,再满头大汗地把小雷龙压住重新包扎。      “……”这次来的是夏迩。他一句话不说,只是伸出手给弗雷拉看。修长的手指上沾着草绿色中带着深绿颗粒的药膏——正是弗雷拉配给小雷龙的烧伤药。      弗雷拉无力了。她一边跟着夏迩赶往新的事发地,一边不由得指责道:“修伊是你的契约兽,听说它破壳那会儿还是你养大的。既然它几乎算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就不管管它?”      夏迩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反问:“既然它算是我的孩子,怎么就不算是你的孩子?”      “……”弗雷拉咬牙切齿地红了脸。      不过,也算是托了雷龙宝宝这折腾劲儿的福,弗雷拉对于龙族的身体特征了解得深入了许多。配合她之前的研究,治疗翼龙王翅膀中塞壬诅咒的药剂几乎算是完成了。      当雷龙宝宝的尾巴好得差不多、未来主岛上的城建也渐渐步上正轨后,弗雷拉最后同斯普兰多探讨了一番,确认了塞壬的禁锢魔法的确只是禁锢而已,并没有其余副作用,于是,她决定尽快出发去履行与翼龙王的那个约定。      “……我们三日后出发。”听到弗雷拉的决定,夏迩这么说。      “我们?”弗雷拉敏感地捕捉到了不和谐的词汇。      “嗯。东南部水神殿的势力愈发庞大,在耶加岛附近海域生活的塞壬们感到了威胁。他们决定集体迁往这里。”说着,夏迩指了指靠海的那片山壁,“我需要过去走一趟。”      好吧虽然这听上去像是斯普兰多应该承担的活计……弗雷拉动着小心思,脸上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手指头却在背后愉悦地勾了勾。      剩余的几天,弗雷拉先是大致整理了行李,又在壶豚的强力要求下细心给壶豚刷了一遍毛,随后在通知玛丽白几个伙伴后,跑去目前唯一管理信件收发的中央驿站,给薇莎米亚,老多特,以及萨曼莎三处分别去了信件。      她有些忧心雷霆山脉那儿的状况。因为上一封寄给老多特的信是在一月之前,她一直没有收到过回信。若是被截取,她倒是不太在意。一是信上并没有牵扯到什么重要的内容,甚至连她在浮空城的事情也都一直没有提及,大多是生活日常的唠叨,一时兴起了弗雷拉还喜欢把今天吃掉的一桌杯盘狼藉草草画在信纸上,寄给远方的父亲看。      但,若是那边出了什么事……      弗雷拉摇摇头,将这个不详的念头甩掉。      临出发前一日的早上,弗雷拉应邀去和玛丽白进行“久别之前的最后一场热血与青春的决斗”,结局以弗雷拉一个半空横扫加一个全身投将玛丽白压在地上告终。      当弗雷拉热气腾腾地回到自己的炼金帐篷,从简易浴室中冲了一个舒服澡,穿着小背心和小短裤,又热气腾腾且喷喷香香地出来时,她看见了不请自来的城主大人。      弗雷拉有些呆愣地望着正优雅品着红茶的城主大人,下一刻,她就被沉甸甸地压在了墙上。      “喂,喂,夏迩……”她难耐地仰起头。夏迩总喜欢用他漂亮的鼻子在弗雷拉的颈间磨蹭着,那温热的吐息和亲昵的触感都让她有些腿软。      夏迩磨蹭舒服了,才终于抬起头来。不继续紧迫。也不抽身离开,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弗雷拉。      ——好吧,她明白了。弗雷拉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在那双暗金色的瞳孔中败下阵来。她微微燥着脸,双手勾住了眼前好看的脖颈,踮了脚将自己的亲吻印在对方有些微薄的唇间。      夏迩的配合度高极了。几乎是弗雷拉的唇刚覆上去,他滑腻的舌头就入侵了进来。      唔……他又往红茶里头加果子草糖块儿了。弗雷拉迷迷糊糊地想。      半晌,唇分。弗雷拉还是有些微喘,夏迩也不动,只是将额头细细密密地抵着她的,金色的眸子微眯,那模样特别讨人喜欢。      “我,我还要去集市买点儿东西。”弗雷拉戳了戳对面的胸膛,一溜烟从人家手臂下方跑了。   “嗯,恰好我也要去买点儿什么。”夏迩整了整衣领。      这是两人第一次结伴逛街,但显然两人都没什么小鹿乱撞的粉红色心思。弗雷拉是忙碌地挑拣着一切可能用上的材料——壶豚的空间又变大了一些,现在有将近五个包裹大小了。作为一名炼金术师,她已经养成随时保持充足物资储备的习惯。      而之前表示也有东西要采购的夏迩却是一派悠闲的样子,只是走在弗雷拉旁边,跟着她四处看看,还不时地提供一些挑选的意见。      终于,弗雷拉感觉买得差不多了。事实上,她的确花光了这一阵子她赚到的全部金币。      “啊啊,真抱歉。”弗雷拉看着夏迩,摊摊手示意自己买得差不多了,“我们去挑挑你要的东西?”      ——不过刚才逛了这么久,这家伙当真就没看见想买的么?弗雷拉疑惑地嘀咕。      “嗯。”夏迩应了,牵着弗雷拉到了家装潢得不错的店铺。      弗雷拉稍微张望了下,发现这间店铺大多是卖教材和技能详解书的。她看着夏迩径直朝里走的背影愈发疑惑了,难道当真像小道消息里传的那样,这种寻常的铺子里有售卖不世的技能么?人人都能上手,上手都能成神什么的……      “店家。”      弗雷拉注意到,夏迩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哎唷老顾客你总算来了。一段时间没见了!来来来,货都给你备着呢。”      噢噢果然这种好货都是要提升了掌柜的友好值才能拿到的!普通柜台上不贩售!弗雷拉的眼睛亮了,她兴致勃勃地跟着走进了后仓。      今天,为了方便买卖,弗雷拉穿着厚质但透风的米色斗篷,夏迩则是千篇一律的黑色。这家店老板也穿着件深色斗篷,三人鱼贯走在有些阴暗的小通道里,让弗雷拉觉得有些想笑。      “来,都在这儿了。”掌柜掏出钥匙开启了后仓,熟稔地从一个挺显眼的柜台上搬下了一沓子书。那书大概比巴掌稍微大一点儿,上下还细心地扑了一层不透光的防尘纸,用看起来很结实的牛皮绳子牢牢绑了起来。      “多谢。”夏迩直接付了钱,没有验货的意思,看得出来他和这家书铺是真的有挺频繁的生意往来的。      走出了书店,弗雷拉压抑的好奇心终于爆棚:“诶,给我看看,你买的都是哪方面的教学书?”   说着,担心蔫坏的城主大人碍着面子不肯给,她先行一把将那一沓子书抢过,还使上了一点儿体术小技巧。      夏迩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      此时,弗雷拉已经哗啦一下撕开了最上方的防尘纸。      “专属女骑士——永久珍藏版……新料大放送……新添十二个场景与若干新姿势……”      弗雷拉:“……”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如同触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想要将手上的糟糕珍藏版全部丢还给夏迩,但在丢了一半的时候她猛然醒悟过来,又飞快地将它截住了,反手扔回自己的空间里先,并叮嘱壶豚不可以偷看,决定今晚就回去用高纯度炼金火灰飞烟灭之。      夏迩起先抬了手似乎想要阻拦,但很快又放下了:“这套就给你吧。”      说罢,他极其流畅地转身回了书铺。      这,这是要去另外买一套的意思吗!      弗雷拉思维紊乱地站在那儿。      或许她应该现在进去制止他?一把拉掉他的兜帽其实是个好主意,但是会不会——      弗雷拉浪费生命的这么一会儿,城主大人已经提着新的战利品出来了。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特地提着那一沓子书在她面前小晃了一圈儿,便反手将它们收进了空间里。      “……”弗雷拉红着脖子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还是没组织好语言。      原,原来这家伙是这种……读物的忠实读者么!所以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没下限技巧也是从这上面——噢。      “你在想什么,”夏迩微微挑眉看着她,轻易地看穿了那张红得不能看、五官扭成一团的脸上的表情。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独角兽也是有传承馈赠的种族。”      弗雷拉撇开目光,用力抬了抬脖子做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小心眼儿地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脚下急急地往前走。      “不过参考一些新式的……嗯,也不错。你也可以学一学。”夏迩的声音从后方闲适地传来。      “……!”弗雷拉一个踉跄,有些狼狈地清了清差点儿被呛到的嗓子,怒视着一脸端庄模样的城主先生:“你,你够了!”      “嗯。”夏迩随意地应了一声,拉着弗雷拉往回走。      于是一整天都热气腾腾的牧马姑娘别扭地被送回了家。      刚潦草地吃完晚饭、正在最后确认行李的弗雷拉听到了棒槌头蜥蜴的叫声。      “角婆婆让我去一趟。”弗雷拉听完蜥蜴的传话,点了点壶豚的小鼻子:“这些东西都可以收进去了,随便你摆放。唔……角落那堆书不准看。”      壶豚贼贼地弯了眼睛:“啾啾啾。”      弗雷拉已经习惯了在临行之前得到导师的传唤与教诲。她甚至有些好笑地想着角婆婆是不是会再给她一瓶什么药水,然后她能借此机会再次起死回生,眼睛里也顺带着多几颗光点什么的。而当她来到角婆婆的居所,角婆婆只是淡淡地递给了她一封信,让她顺带转交给翼龙王,此事便被带过。倒是导师反复强调了好几遍“不要被那个无良的堕落生物骗了”“单独相处的时候一定要随时准备好防身武器”“多带几个爆弹你那儿存货若是不多我这里还有”等等。      “我一手带出来的学生,哼,能就这么被白白拐走么!”角婆婆哑着嗓子,恶狠狠地下了定论,“来,这里是前阵子玩出来的高能爆弹,全拿去吧。”      于是弗雷拉颤巍巍地接过了一整箱有小孩脑袋大的爆弹,最诡异的是它们还被做成了南瓜的形状。      “认准了,就朝他的孽根砸,桀桀。”角婆婆阴森地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滚去和网吧相亲相爱了/w\ 学校还是没来电。如果一直到明天都没来的话……TAT 最后说一句城主大人你的下限又刷新了(躲 ☆、Part.8<不详的深海巨物>   Part.8      次日一早,获得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牧马姑娘抱着契约兽,牵着差不多养熟了的神马往东南海域的耶加岛出发了。      他们特地从外海绕了过去,没有经过陆地。虽然这样一来辛苦了些,但对于一只强大的梦魇而言,这还不算什么。      是的。一路上,都是夏迩化成了梦魇的形态,载着弗雷拉往目的地疾飞。      “休息一会儿,嗯?”弗雷拉拍拍身下魔兽漂亮的脖子,附在它耳边温声提议着。她顺手递去了一只调了牛奶味的果子草糖块儿,湿漉漉的舌头毫不犹豫地接纳了这份小小的贿赂。      从上一次起飞到现在,他们已经不停地赶了两天的路。弗雷拉细心地感觉到了身下魔兽肌肉的微紧。      于是在经过谨慎的探查,确认了周围没有威胁之后,梦魇优雅地扇着翅膀慢慢地靠近了海平面。      弗雷拉和壶豚一起,取出了一支恰好够两人使用的小木船。这也是她近期为了耶加岛之行准备的新玩意儿,除了船身材料特别得到了加固以外,其上还绘满了各种躲避风浪的小炼金阵,虽说强度不大,但实用性应该还是不错的。出发前,她特地在船底糊上了一层微溶性涂料,它浸泡在海水中时会缓慢地释放出海洋肉食动物都不太喜欢的一种气味。      一人一兽跳到了小船上。弗雷拉接着拿出了一块很结实的布料,展开之后同壶豚一起,将上面缝制好的楔子一一钉入后半段船舷处的凹槽。这样一来,一个既可稍微遮风避雨又能赏星望月的简易小木船就算是搭好了。      夏迩已经化成了人形并穿戴整齐。他也跟着落在了船上。      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夏迩变戏法一般地掏出了好几串儿烤小鱼,一边升起了火。弗雷拉将鞋子拖了,光着两条腿坐在船舷上,啪嗒啪嗒地踩着在水中钻来钻去的壶豚。      已经入了味的烤小鱼很快就飘出了香气。弗雷拉不时回头,看着夏迩被火光和天边残阳相互映着的侧脸出一会儿神,又飞快地转了回去。      “你再憋不住看我一次,鱼就差不多烤好了,不急。”夏迩慢条斯理地开口。      弗雷拉刚刚下去的一脚免不住踩得重了许多,差点儿一个不稳摔进海里去。      ——不,那是……      夏迩敏锐地察觉到了弗雷拉气场的变化:“怎么?”      “那边有什么东西。”弗雷拉一个轻盈的后翻站在船中央,已经处在随时备战的状态。      她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她看到了在不知多深的海水中有一团飘扬的灵魂。      那个灵魂显然很焦躁。其上忽明忽暗的光说明其主人的情绪正在剧烈地波动着。弗雷拉仔细看了一会儿那灵魂行进的轨迹,觉得那个灵魂似乎在被什么东西追着,正慌忙逃窜着。      原本弗雷拉有所感知,不过是因为那灵魂一下子蹿得猛了,突然间拉进了双方的距离罢了。但那生物一副仓皇的样子,那行进轨迹完全给人一种慌不择路的感觉,于是距离又不自觉间拉远了。      弗雷拉眯眼。她并没有看见那或许存在的追逐者——应该说,她没有看见那追逐者的灵魂!      “那是塞壬。”夏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弗雷拉的身边,弗雷拉这才想起,身边有一只天赋能够看见灵魂的梦魇。      “塞壬?”弗雷拉还没研究透彻如何从灵魂辨别种族,但她相信夏迩的判断,“那就是要救的了。”      见夏迩没反对,弗雷拉从空间中掏出一个小号形状的金属玩意儿,冲着上面凸起的几个齿轮分别扭了几下,将它放进了海水中。      自然,弗雷拉没能听到任何声音传出。这是她拜托几个同窗的塞壬录制的、同族之间用来召唤的音频。对于这种音频,人类的耳朵并不能很好地接收。      果然,那灵魂先是短暂地一愣,随即便迅速地朝弗雷拉的方向游来。      “后面有东西。”夏迩沉声提醒。      传说塞壬在水中的速度与他们在空中的速度一样值得骄傲。果然,他们只是静候了一会儿,就看见一抹深浅漂亮的蓝色破水而出!      弗雷拉在夏迩第一抹电光闪去那随后出水的巨大弯镰上时,就已经默契地将塞壬挡到了身后,暗自提醒着壶豚稍微照料照料那塞壬,但也别放松警惕。随即,她果断地跳去那狰狞的巨镰之上,双手高举匕首冲着覆盖有薄膜的关节直直刺入!      啧,果然。就算是这种脆弱的地方,也比她想象的更硬一些!      她以手中的匕首为重心,一个漂亮的前翻将将躲过从斜下方刺来的巨大刺须,顺势以全身的力量将匕首转了半圈儿。紧接着,她将一管药剂狠狠地拍入了匕首刚刚破坏出的伤口中,整个衔接毫无可挑剔之处!      这就够了。弗雷拉眼尖地看到夏迩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那怪物的节肢状触须硬生生地拧了好些下来,那怪物的气势明显变弱,已经有下潜逃窜之意。弗雷拉也并不恋战,她顺势机敏地躲过几根刺须来势汹汹的鞭笞,回到了小船上。      那怪物果然怪异地呜咽一声便沉入海底了。夏迩也就此收手,并没有再追击的意思。      夏迩同弗雷拉对视了一眼,都在双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嘿,倒是聪明。”弗雷拉听到壶豚啾啾的提示,摸出一个小飞爪,牢牢地勾住了正徐徐下沉的怪物巨镰。那应该是怪物自己断去的。      为了不受她注入的强腐蚀附带神经干扰毒素的影响么。不过,那怪物还是低估了这毒素的蔓延速度呢。      夏迩干脆地将那个巨镰收进了自己的空间里。      “那,那个……”被拯救的小塞壬终于出了声。      ……啊啊,真是个脸皮薄的孩子,弗雷拉闷笑。她只是好奇地扫了他一眼,那整张脸就已经是红扑扑的了。塞壬看起来一副青春期小少年的模样,眼睛大大的,眼角略微向下垂着,鼻头有些翘。怎么看都可爱极了。      此时,他正怯生生又满是崇拜地看着弗雷拉,也眼睛亮亮地扫了眼壶豚:“姐姐真棒。”话毕,他的脸上耳朵又飞速地更红了一层。      弗雷拉此刻心里很复杂。以自己英勇折服(?)了一个比她弟弟丁克还要可爱的小男孩儿,感觉很不错;但转念一想这位“弟弟”实际上是个年龄过百的家伙,她就有种不知如何妥善安放五官的凌乱感。      “噼啪!”      弗雷拉吓了一跳,转身回去看着似乎被忽略了一会儿的夏迩,见到他手上正不断有电光噼啪作响。      不等弗雷拉反应,一团黝黑的火焰已经挑衅地落在了小塞壬的脚边。弗雷拉正要扑过去守卫自己的小船板儿,顺带安抚安抚怯生生的塞壬,就听夏迩冷冷的声音响起:“变回去,迦埃萨。不要我说第二遍。”      “怎,怎么了?”小塞壬显然被吓到了,他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惶恐不安地望向弗雷拉,似乎已经完全不明白自己要怎么做了。      弗雷拉神色怪异地看了小塞壬一眼,犹豫了一番,还是站住了脚步。      夏迩的雷电在塞壬的头顶上方炸响!      只见原本发着抖的小塞壬突然伸手奇敏地就地一滚,那闪电隔空击在了一个突然出现的元素护盾上。      夏迩与小塞壬都望向收起无用卷轴的弗雷拉。      弗雷拉:“我只是想保护我无辜的作品。”她指了指刚被烧出一个凹坑的船板子。      “……好吧,好吧。”小塞壬站起来,语调突然就变了。原先那种澄澈而天真的声音突然就蕴含了满满的慵懒,每句话的尾音都被托得极长,却不让人讨厌,甚至给人一种矜持的诱惑感。他扭了扭脖子,表演了一场迅速生长的戏码。      “……”弗雷拉不忍地扭过了脸。      她,她没有办法接受一个兔子眼小男孩儿长成妖孽路线深邃脸的结局。      果,果然吧,时间是把杀猪刀千金难买是从前什么的。      “……喂,黑马。”塞壬不满地控诉,“你的小母马那是一脸什么表情。”      夏迩掀开眼皮子瞟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这又是什么见鬼的表情!”塞壬上前一步,整个小船危险地晃了晃。      夏迩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拿出半熟的烤小鱼点起了火,接着加工。弗雷拉左右看了看,坐到了夏迩对面,也自力更生地拿起了一串上了架。      “喂你们——”      塞壬接着发了一通牢骚,见两个人型生物完全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连壶豚都只啾啾地围着小船游着,总算无趣地败下阵来。      “喂,也,也给我来一串。”      弗雷拉与夏迩同时瞟了他一眼,两只手同步率极高地一指:“自己动手。”      “一串五个金币。”弗雷拉补充道。      ————————————————————————————————————      “那到底是什么鬼玩意儿?”吃饱喝足的塞壬迦埃萨毫不优雅地抹了一把嘴,挑着他那双不检点意味十足的桃花眼睛懒懒地问道,“这块海域中越来越多了,形状还越来越奇怪,就像把一堆乱七八糟的难看生物拼起来似的。而且,”他的声音沉了下来,“还变强了。”      “除了在浮空城陪着你们胡闹的小六,和为了继承王位正辛苦学着无趣权术的老大,我们几个兄弟全被派出来清扫这些怪物了。”迦埃萨捏了捏鼻子,“听说你要去耶加岛了,前些天我还在估计着呢,我负责的这片海域像是你的必经之路,哈,果然不错。”      小六?这指的估计是斯普兰多了,弗雷拉想。      “塞壬的领地中有出现迷障么?”夏迩问。      迦埃萨反应很快地皱起眉头:“你知道?你之前见过?”      弗雷拉心里一沉。按照夏迩的意思,浮空城和精灵一族覆灭的起因,迷障,都是由这种怪物产生的么!      “嗯,我们见过它。”看夏迩没有开口的意思,弗雷拉自然地将话头接了过去,“在大约五年前,在一个内陆湖中,应该离这片海域并不远。我们见到的那个,腹部有密密麻麻待产的卵。”想起那个可怖的形象,弗雷拉还是不由得后颈上一阵不舒服,“那应该是它的母体……之一。”      “……它没有灵魂。”弗雷拉补充道。      “精灵与浮空城水中的迷障,都源自这个生物。”夏迩抬眼,火光令他的金眸显得凛然了起来:“我几乎能够肯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泡泡飞舞姑娘的地雷=333= 另外,姑娘们!!!! ……打完那几个感叹号我就忘了我要说什么了/A\ ☆、Part.9<重回蓝天的翼龙>   Part.9      迦埃萨显然急着要将这个大消息回报给他的族人们。      “海妖一族在大布列罗城静候二位的光临。”他难得地行了个还算正式的礼,不等弗雷拉萌生出“不管怎样,再不靠谱的王族也是有王族的气场啊”的想法,他刚刚挺直的肩膀又塌了下去,整个人又回到了那种似乎永远站不直的模样。      迦埃萨对弗雷拉别有用心地眨了下眼睛,附赠了个魅惑的飞吻:“等着你哟,美丽的女骑士。”      说罢,他在夏迩的电光闪下之前,就大笑着蹿入了海平面。      夏迩收回了一手噼噼啪啪,面色如常地转身坐下烤着小鱼。弗雷拉看了半天,也没从他那一本正经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倒是一口小鱼咬下去,她就被咸得咧了嘴。      “味道不对?”夏迩拿过弗雷拉手中的小串儿,就着那半月形的缺口咬了咬,眉头都不皱地就将它连着手上的好几串一起扔去了海里,“我们烤新的。”      “这……”弗雷拉卡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来一句,“万一咸到了千千万万的水族兄弟们……”      “有因有果。”夏迩淡淡道。      “脾气差,啾。”壶豚装作对浪花很感兴趣的样子,不动声色地在弗雷拉脑子里评论着。      ————————————————————————————————      接下来的行程就简单多了,再没有其他变大变小的塞壬前来骚扰。弗雷拉一行顺利地抵达了变相拘禁着年迈翼龙王的溶洞,时隔数年,再一次站在了这位蜷缩者的面前。      “……大致就是这样。”弗雷拉开门见山地将所有治疗用具摆在了翼龙王的面前,并作了一个大致的介绍,“我恐怕得冒昧请求您进入龙族的假死闭息状态,否则不等我养出的小家伙们成功蚕食掉那些禁锢,您体内强横的防御能力必然将它们先行分解干净了。”      弗雷拉这么一说只是出于对强者和长者的礼貌罢了,她压根不担心翼龙王会拒绝这个要求。进入闭息状态的龙族的寿命将被无限延长,肌肤也呈半石化状态,极大地提升了防御。但进入闭息状态的龙族完全不能对外界进行任何反应,且需要同族的特殊灵魂冲击才能苏醒,若是在期间遭受攻击,等待这只龙的绝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狭长。因此,对于龙族来说,闭息状态是最后的保命手段,必须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使用。      但翼龙王别无选择。它显然已经极度嫌恶厌倦了这样狼狈等死的活法,它对自由,对健康和天空的渴望已经到了极致。它若是拒绝了弗雷拉的要求,就算是它违约在先,那么他们之间的契定自然就不算数了。弗雷拉可以一身轻松地拍拍衣服走人,但翼龙王却要在这里等待着下一个误入这座即将沉没之岛的、有足够力量拯救它的客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      “……你要如何将我从闭息状态唤醒,胆大的人类炼金术师?”      弗雷拉没有回答,只是眨了一下眼睛,直接拿自己的灵魂朝对方的不轻不重地撞了过去。      翼龙王猛地竖起了瞳孔!他甚至下意识地想要昂起脖子,但很快被溶洞上方掉下的碎石块砸回了理智。      “你最好有足够的把握让我康复,否则……”      意料之中,翼龙王意味深长地看了弗雷拉很久,最后用鼻孔喷了喷气,倒也没说别的什么,就瓮声瓮气地答应了。      看着眼前慢慢覆上了一层浅灰色的翼龙身躯,弗雷拉深吸了一口气。      药剂已然准备好,分量必定是足够的。在经过了大量试验之后,效果同预期相比应该也不会有太大误差。现在摆在弗雷拉面前最大的难题,反而是这个狭小的空间。      弗雷拉的药剂,实际上是一管进行了定向培养的微型海底生物。最开始她从斯普兰多那儿了解到这种叫做“藻种”的小东西时,它还是一种有着剧烈神经毒素、生存能力极强的寄生生物。最重要的一点,是它能够完全吞噬塞壬的魔力,直到将塞壬的天赋魔脉完全啃噬殆尽为止。若不是它的繁殖能力确实不怎么样,数千年来只喜欢定居在几个海底溶洞的大王葵体内,塞壬估计早就组团去施行种族灭绝了。      藻种在刚到弗雷拉手上的时候,是完全不能被这么使用的。除开剧烈的神经毒素之外,藻种十分惧怕温度。当它接触到稍高一点儿的温度时,就会自动释放出一种粘滑的液体来保护自身,量不大,但足以让人痛得死去活来。哪怕是在弗雷拉改良成功的现在,一小管藻种也能让人感觉到碎肉断骨一般的剧痛——弗雷拉亲自贡献出了一截指头来体验它——这也是她坚持要求翼龙进入闭息状态的原因。      弗雷拉改良后的新型藻种对温度的耐受力也有不小的提升,但在热血活物的体内依然坚持不了多久。因此,弗雷拉需要一一向翼龙翅膀上的每一个关节注射藻种——若是那关节稍大一点儿,她还得注射不止一次。      这样一来,挤挤挨挨还有些摇摇欲坠的空间就成了一个大麻烦。      翼龙的翅膀可怜兮兮地被收在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与溶洞岩壁的挤压处也并不少。虽说弗雷拉老早预料到了这个状况,在最近几年没少到处翻看翼龙的翅膀构造,但资料归资料,当一个活生生的、巨大的实体摆在她面前时,她仍然不由自主地萌生出了一点儿不确定感。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弗雷拉很快将这点动摇排挤出自己的思绪。现在纠结这些有的没的压根没有意义,能做到什么地步,中途又会出现什么始料不及的状况,不动手,又怎么知道呢!      弗雷拉从空间中拖出两个沉甸甸的大桶,又从桶中搬出了好几袋沉甸甸的麻袋子。这样一来,壶豚的空间立刻就腾出了一半不止。      “这些就拜托你了。”      “嗯。”夏迩看着眼前的姑娘挺直着脊背,脚步利落地朝前走去,嘴角若有似无地向上勾起。      ————————————————————————————————————      “……差不多了。”弗雷拉在脑中同壶豚联络着,“你的右上方还有两个指头,那些关节都还没处理,别忘了。”      “晓得啾。”      弗雷拉正费力地支起一个大脚支架,撑住翼龙挤压过来的肌肉。因为翅膀被最大幅度压缩的关系,许多关节被埋藏在了堆叠的骨肉之下,让她费了不少力。又因为当初翼龙王提出的条件是让它能够重返蓝天,因此在注射藻种的过程中,弗雷拉还要费神去观察哪些肌肉萎缩得特别厉害,并暗暗记忆下来,以便稍后的复健。      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的肩膀在长时间的劳作中已经微微感到了僵硬,这还是在与壶豚配合的前提下——壶豚没有看到禁锢魔法的能力,于是她便让壶豚专门去负责那些只需要一针藻种的小关节。这大大地为她提高了效率。      终于——      “夏迩。”弗雷拉换上了最后一个承重力相当不错的支架,召唤一直静静守候在溶洞边缘的梦魇。      霎时,装满龙骨粉特制恢复剂的晶石大桶出现在了弗雷拉的脚边。      唔,梦魇,居家旅行翻天覆地必备利器。弗雷拉愉快地拿出了流动胶质的接入管。      雷龙宝宝靠着龙骨催生的例子给了弗雷拉很大的启发。在收拾淘气雷龙宝宝给自己折腾的烂摊子时,弗雷拉也发现,所有的组织再生型创伤修复药剂一旦适当地调和了龙骨粉末,其效用就会翻倍地增加。在询问了火系巨龙桑铎利亚纳之后,弗雷拉确定了这项规则对所有龙族均有效,只不过大多成年的龙族有一股讨人嫌的傲气,像奶娃娃一样依赖前辈的骨骼会被盖上“无能”和“软弱”的标签。      从这一点上来说,弗雷拉并不是一名优秀的治疗师,因为她毫不在意病人的想法。她简直高兴极了——龙族埋骨之地,最多的就是龙骨!当然,拿取龙骨的时候少不得要防着护食意识已经无比成熟的雷龙宝宝。      感谢英明的创世神!      弗雷拉谨慎地先行抽出翼龙王的部分血液,同她的骨粉制剂调和之后发现并无不良反应,才将这份含着翼龙血的骨粉药剂导进了翅膀与背部肌肤粘连处。      她欣喜地看到那块骨血正在迸发出剧烈骚动着的生命力!      随着弗雷拉的动作,翼龙王翅膀上的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弹跳甚至稍显剧烈地颤动着。溶洞顶端又开始不时地掉下一些小石块。      耶加岛的寿命,确实已经所剩无几了。      给匕首抹上一层均匀且薄的强腐蚀油膏,顺着纹理划开龙皮,引流。弗雷拉再次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      一切,就绪。      弗雷拉侧坐在梦魇的背上,在上方看着今天之后就不复存在的耶加岛。      “陛下,”弗雷拉用自己的灵魂接触着翼龙王的,慢慢调整到能够使双方能够交流的、龙族特有的频率,“请清醒过来吧,您的翅膀已经完全康复,蓝天正在期待着您的回归。”      平静的海面开始微微的翻腾,似乎在酝酿着一场谋划许久的暴动。      弗雷拉没有得到翼龙王灵魂上的回应,但她知道对方已经苏醒了——她听到了属于翼龙的、尖锐而悠长的嘶鸣!      硝烟,巨浪,巨龙!      梦魇反应迅速地猛然提升了高度。弗雷拉望着脚下在黄与蓝的废墟中冲天而起的翼龙王,它强大,矫健,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然与隐隐的攻击性,正以各种刁钻的角度在空中飞行。      与之前蜷缩在溶洞中的颓丧模样相比,翻天覆地。      弗雷拉知道,翼龙这种生物飞行能力极强,但在保持原形的状态下。却不能很好地在地面上行走。它们只有一双前后都长着倒钩的、指节弯曲变形的脚爪,爬爬树还是很好用的,在平地上就只能沦为笑柄。      这种生物,注定只能属于天空。      当岌岌可危的耶加岛彻底沉入海底,在海面上再也翻不出一个泡沫时,得以重新拥抱蓝天的翼龙王也算是暂时尽了兴。它扇动着翅膀停在与弗雷拉相同的高度,第一次在人类面前低下了头——虽说角度很轻微:“感谢你,人类的炼金术师。这是一门厉害的学科,人类终将会意识到失去炼金的传承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您也曾经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弗雷拉简单地行了个半身礼,“不必客气。”      翼龙王冲她点了点头,就要向下俯冲进耶加岛沉默的那片海域。      弗雷拉急忙叫住了它。      “伟大的帕尔卿科陛下,您的宝物我都已经替您收好了。”      翼龙王的呼吸一窒。      它缓慢地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名一脸闲适、眼神清明,却怎么看怎么一副狡猾模样的人类姑娘。      “我想我们可以认真谈一谈。”弗雷拉彬彬有礼道。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又要谈条件!二姑娘你去炼什么金啊你就该和萨曼莎一起被发配火与金去洽谈生意去>///< 阿黑以后的私房钱堪忧啊QvQ ☆、Part.10<所谓异人的来历>   Part.10      弗雷拉一向是个能言会道,特别擅长讨长辈喜欢的角色——现在看来,这个“长辈”的范围显然不仅仅限于人类。      她几乎是轻轻松松地搜刮走了翼龙王全部的藏书(那些原本就不是翼龙王心爱的藏品)和玛丽白曾经渴望的那把大精灵王的连弩“自然的礼赞”(它是由生命树的树心制成,线条漂亮却没有宝石点缀,也不受翼龙王的喜欢)。然后,她将属于对方的宝藏悉数归还。      当然,弗雷拉的目的远不止这些。她最希望的,其实是翼龙王的加盟。      翼龙这种生物,一旦被种群抛弃,就再也没有回到种群的可能。被抛弃者的自尊心不容许它再次回到那个曾经恶待它的群体,它原先族人们的自尊心也不容许它们重新接纳一个被它们驱逐过的对象。      所以翼龙王从那个狭小的、暗无天日的洞穴中解脱了,但是它的孤单还要继续。弗雷拉认为,在这种时候伸出招揽之手,会得到不错的效果。尤其,她用来诱惑翼龙王的是一个叫做“未来万龙之王的导师”的、充满吸引力的头衔。      但出乎她的意料,翼龙王拒绝了,还拒绝得很干脆。      “你不必再劝。”它斩钉截铁地道,“也不用再叫我什么陛下,我早就不是了。”      弗雷拉一时间有些挫败。她听得出来,翼龙这么说,那就是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      无论为公为私,她都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于是她拿出了角婆婆在临行之前交给她的信笺,递到了翼龙帕尔卿科的面前:“这是角婆婆指定要带给您的信——角婆婆是我的导师,她总是让我这么称呼她,她或许有别的名字是您所熟知的。”看出翼龙的不解,弗雷拉又补充了一句。      翼龙的爪子相对信笺来说巨大而扭曲,因此它别扭地拆着信封的样子让弗雷拉觉得有些好笑。很快,阅读中的翼龙明显粗重了呼吸,它带着尖刺的尾巴正在不安地甩动着。      弗雷拉也跟着提起了心。      “路易莎死了?”翼龙瞳孔收缩,细得和一条线似的,“安妮被佐罗家拘禁了百年?……很好,很好。”      弗雷拉在脑中迅速地将这两个名字和自己熟知的信息串联了起来。安妮应该就是角婆婆原本的名字了,路易莎则是角婆婆曾经提到过的,她那有着天眼的双胞胎姐姐?      所以,翼龙在数年前提及的那对“已经拿走所有炼金书籍的双胞胎姐妹”,就是角婆婆!      “安妮是你的导师?也难怪。她在炼金上的天分,曾经让我都觉得惊艳——噢,对了,她的魔法天分也令人叹而观止。”翼龙看样子已经平静了情绪,它挥了一下爪子将信笺收起,“安妮……现在还好么?”      “除了我之外,角婆婆近几年还收了几个挺有天分的学生,她每天就在实验和教学中度过,还算平静。但她的身体……并不是太好。”弗雷拉实话实说,“那一百年的牢狱生涯极大地摧残了她的身体。我和角婆婆就是在佐罗家的地牢中相遇的,没有光,没有同伴,每天只有少量的、变质的食物,那滋味确实不好受。她似乎曾经遭遇极刑,她佝偻的样子绝不是正常衰老的模样,脊柱应当是受过重伤的。况且,我从没在角婆婆身上发现过魔脉。”      “……很好。”翼龙重复着这两个字,那声音危险极了。      弗雷拉直直看着它的竖瞳:“角婆婆现在就在浮空城。您若是愿意,为什么不——”      “这是两码事。”翼龙帕尔卿科打断了她的话,“一百多年前,安妮与路易莎在避难的途中误入我的溶洞。她们都成功地通过了幻象的考验,于是我遵守诺言没有吃掉她们的灵魂。当我给她们指明离去的道路时,她们却告诉我她们正在被追杀,希望在我这儿躲避上一阵子。”      “她们留了足足两个月。”翼龙回忆着,“路易莎同你一样有着天眼,但却是个性情温和、甚至有些没主见的小姑娘。安妮则实在让人惊讶——她是妹妹,却总是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那性格跳脱极了,时常让我想到成天蹦跶个不停的剑背鱼,但她的才华却比她的性格更加夺目得多。她一身正义感,对我被族人抛弃的事实感到无比愤怒,甚至用之前哪个族人遗留下来的鳞片做了个诅咒模子给我,让我没事儿对着那模子泄泄愤,说是痛感能够传递到那倒霉的族人身上。结果——”翼龙显然兴致不错,它甚至拿出了一个三角形的、软沙袋模样的东西,那东西明显已经很陈旧了,中间还有一个大洞,“我第一天就把它给戳坏了。”      弗雷拉和壶豚都静静听着,她身下的梦魇也收起了翅膀,平静地悬浮在空中。      但翼龙只是静默了一会儿,便主动掐断了话题。      “总之,除了最开始误会频繁吵闹不断的几天,那两个月算是我几百年来比较愉快的时光。不过,就算避过了两个月,她们也还是被佐罗家抓住了啊。”翼龙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您可以到龙族埋骨之地来,亲自见见角婆婆。”弗雷拉游说道。      “不用再说了,小姑娘。”翼龙仍旧拒绝了,“龙族有自己的避世法则。那两个月,我教授了她们知识,提供给她们庇护之所,她们则帮我驱散两个月的孤寂。这个交易已经完成,她们于我而言,并没有任何遗留的羁绊构成我参与大陆斗争的理由。”      弗雷拉不解极了。按照她的观察,虽说角婆婆与眼前的翼龙只有两个月的相处时间,但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既然是这样,又为什么——      “这是龙族的规则。比如桑铎利亚纳那个家伙,那家伙曾经的搭档被杀了吧?那天他的愤怒几乎响彻了所有龙族的灵魂。但他依旧无法去亲自复仇,这就是规则。”翼龙看起来去意已决。      “看在你是安妮学生的份儿上,这个给你。”翼龙向弗雷拉抛出一个破旧的牛皮卷,“你会喜欢上面的东西的。”      弗雷拉道着谢接过。      “……说到幻象盒子,”翼龙王又补充了一句,“你是我见过的,最快从幻象中挣脱出来的智慧生物。”      “意志才是强者的标识。我言尽于此。”      ——————————————————————————————————————      翼龙帕尔卿科很快消失在天边,不见了踪影。弗雷拉一行也加速离开了耶加岛沉没的地方——耶加岛沉没的动静并不小,难免会有人关注着这里。      梦魇径直朝着外海的大不列罗城飞去。是夜,壶豚迷迷糊糊地睡了。它最近总是特别嗜睡,弗雷拉推测它恐怕又要进化了,不知道会不会长出更多漂亮的翎毛来。      “我一点儿也不明白翼龙的想法。”弗雷拉伏在梦魇的背上,轻声抱怨着,“它可以对浮空城袖手旁观,这没错,但它好歹飞去龙族埋骨之地一趟,看看角婆婆也好。角婆婆的身体这些年越来越差,拿着稍微重一点儿的烧瓶,她的手就开始禁不住地抖。翼龙难道一点儿也不关心么?”      梦魇抖着尖尖的耳朵,用耳朵背蹭了蹭女骑士的手。      被安抚到了的弗雷拉又想了一会儿,实在弄不懂龙族的脑子回路,也就不再想。      回去好好研究研究调理身体的东西……唔,或许可以试试看龙骨这种神物对人类的效果?这样想着,弗雷拉很快将这个结抛到了脑后。      “你说,玛丽白看到那把自然的礼赞,会不会大吃一惊?”弗雷拉开始兴致勃勃地想象着好友收到礼物时的表情,“还有啊……”      夜深了,弗雷拉秘制小木船又飘在了海面上。      暂时没有睡意的弗雷拉点起了炼金火,掏出翼龙最后赠予她的那卷牛皮卷,展开了细读。      “在创世之初,神祗们的身影时常出现。祂们尽职尽责地引导着诸多崭新的生命。祂们赐下了火种,传授着知识,与所造物的关系亲密如同父子。”      “对于永恒的神祗而言,大陆上的所有生命都是短暂的。数百年过去,已然足够开化的各个智慧种族,在神祗的眼中依旧只是新生的稚儿。祂们的身影依旧在大陆上活跃,而其中,又因为人类的外形最似于神祗本身,并具有复杂的情绪表现,而格外受到神祗们的关注,甚至宠爱。”      “许多神祗迷恋上了与人类这种复杂生物交流的乐趣,更有不少神祗与人类产生了爱情。于是,含有神祗血脉的新生儿纷纷诞生。”      “这些新生儿具备了比普通人类强大太多的力量,他们很快成为了人类当中的强者。于是,在双方的共同促进之下,含有神族血脉的人类新生儿大量降生。他们不具备最关键的神格,却往往能在训练之后拥有精灵的博学、矮人的巧技、塞壬的魔法、兽人的身手,甚至媲美低等龙族的体格。”      “人族曾经盛行一时。”      “很快,神祗们意识到了不平衡的发生。同时,爱侣们短暂的生命也让祂们开始重新审视双方的差距。祂们在思索中发现这个世界其实已经相当地完善了,并不再需要祂们的指引,于是,神祗们或留下神识,或孑然一身,接连离开了这个成熟的位面。”      “临走之前,留下了混血后代的神祗们为了保护平衡,几乎完全封印了后代的能力。但出于对自身血脉的优待,祂们或多或少地保留了子孙们的部分异能,有的在视力上,有的在精神上,有的在魔脉上。”      “经过数代的传承,在最初那段蒙昧的时光中神祗所留下的血脉已经越来越淡,直至完全湮没。现在,只有极少部分的人类能够有幸拥有一丝活跃的神祗之血。他们体内的神血通过各式各样的异能展现,因此,他们也被称为——”      “异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异人的谜底哟w 肯定有姑娘率先猜到了/w\ 猜到的举手发棒棒糖了有红烧牛肉味和香菇炖鸡味两种可选。 ☆、Part.11<大不列罗海底城>   Part.11      神之血。      弗雷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种被许多人惧怕、厌恶又觊觎的能力,竟然源自于一个那么光辉的名头。      在第一次遇见少精灵王时,弗雷拉的天眼就险些被当场挖下;从此她养着又厚又蠢的刘海,拼命隐藏着自己的不同,却还是因为这双眼睛,她接连遭受着牢狱之苦与丧亲之痛,若不是阴差阳错被浮空城收留,她自认是绝对活不到现在的。      在不久前的帝都,她第一次与传说中的异人团交锋。在她看来,那怪异的躯体和充满暴戾的灵魂已经完全脱离了人类的范畴,他们全身充斥着让人不适的违和感,对生命视同草芥,还有着病态的、对痛苦的渴求,完全就是一个被杀戮扭曲的怪物。      一步走错,她,就会和那些怪物一样。      而那些世人眼中,甚至是在她这个“同类”眼中的怪物们,在最初也一定都是软软暖暖的,笑得无忧无虑的美好孩童。      这样一来,弗雷拉也能够稍微猜测到角婆婆那瓶药剂的作用。在这个世界上,来自于高等生命的、较为强横的血脉在先天混血体之内能够与低等血脉并存,但只要有适当的契机与力量刺激,高等的血脉就会吞噬掉低等血脉,从而使混血体转变为高等纯血体——比如精灵一族的再生仪式,以及假面一族,菲奥对刺鸟施行过的濒死转回术。      角婆婆的药剂,必然是使用某种较为激进的方式刺激了她体内活跃的那一丝神血,从而导致她原本的人类血脉被吞噬了部分,因此才会有类似锻体的那段痛苦过程。灵魂的自愈和突然扩张,以及天眼的升级,都和神之血脱不了干系。      不,这样算来,她体内的神之血脉已经被激活了……三次了。第一次她在边陲之地逃亡,神之血的活跃让她原本被挖掉的眼睛又奇迹一般地长了出来,之后在丁奇先生那儿登记城民身份时,丁奇先生也表示“这小姑娘的血变了,所以真理的路引是拿不下来的”;第二次是她在浮空城的竞技赛上,被逼到绝境的她感受到了金币之神的激励,于是天眼中亮起了第二颗星;第三次,就是在对光辉十六世施行灵魂灭杀之术、服下角婆婆的药剂之后了。      三次都是在危急的时候——都是在她有着“就算死也要挺过去”的意念的时候。      根据安卡梅洛斯曾经的叙述,以及弗雷拉自己同异人团短暂的接触,似乎异人团也是这么训练他们所圈养的异人的——将异人们逼入各种各样的绝境,让他们感到极端的痛苦、恐惧和绝望,然后刺激异能进一步升级。      弗雷拉的拳头已经紧得僵硬。她垂下了眼。      神祗们留下了自己的血脉,却又在离去前封印了血脉的力量。神祗们封印了血脉的力量,却又留下了些许异能,以昭示祂们的恩宠。随着人类的迅速繁衍,数千上万年之后,这些血脉被极致地淡薄了,而那千万分之一的觉醒的人类,却要遭受同族排斥、恐惧、觊觎。他们像兽一样地被圈养,还要忍受着来自同族的、比炼狱更加可怖的折磨。      这种时候,异人们的神祗祖先,又在哪里?      “!”      弗雷拉被手背上贴来的微量体温弄得一惊,回过神,才发现夏迩就坐在对面,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夏迩坚决地掰开她的手,以掌心抵住掌心不让她再这么无谓地虐待自己。他牵过她的手,用自己的鼻尖安抚地磨蹭着,最后,他将她的手背贴到了自己的唇边。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太多了,不同的事在不同的人眼中,所谓的‘真实’也并不相同。纵然你拥有星辰之光,你也无法准确抓住你身边的真实,何况,你想要追根究底的对象是神祗。”      弗雷拉微微皱眉思索着。她不明白。      夏迩并没有不耐的样子。他反而微微笑了起来:“比方说,你在玛丽白的眼中是个忠诚的友人,这是你在她眼中的‘真实’;而你在我看来是个出色的伴侣,这是你在我眼中的‘真实’。我或许能够稍微窥到你在玛丽白眼中的作为友人的‘真实’,但玛丽白却绝对看不到我的——你不会让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对吧?”      弗雷拉被他绕得有些晕,但仔细想来,她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抽出了思考的空隙,脸颊微烫地瞪了他一眼。      “你只是一个人类,雷尼。”他暗金色的眼眸在淡绿色的炼金火之下显得有些妖气,“比起无谓的求索,你应当去做一些你想做的、能让你开心起来的事情。唯一你需要坚持不懈地追求的真实,”夏迩伸出了修长的手指,银链与宝石随着他的动作轻微地撞击着,发出清亮的细碎声:“是你的心。”      “这是我不久前才想通的东西。”夏迩前倾身子,揉了揉弗雷拉柔软微卷的头发,“说来,还要谢谢你。”      “?”弗雷拉疑惑地望向夏迩,夏迩却只是垂下了带着笑意的金眸,没有再解释的意思。      “夜深了,休息吧。”      弗雷拉靠在夏迩的怀中,静静地看着笼罩这片海陆的星空。      她还在想着夏迩说的那番话。她在浮空城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和熏陶,不论其他,光光从潘多拉学院的大门和管事先生的入学讲话中就可以看出,浮空城的城民,尤其是年轻人,除开宗族的信仰之外,都隐隐追随着一个叫做真理之神的存在。      显然,在这其中贯彻的,是浮空城城主,夏迩的思想。      而当自己开始追逐真相的时候,夏迩却说了这么一番话。      无论从条理或是情感上,弗雷拉自认现在的自己都难以全盘接受。但弗雷拉一向有良好的自省意识,她能时刻准确地评估出自己现在的位置,对于来自于高位者的、善意的劝告,她就算尚且不能明白,也会先全盘接受。      夏迩的心跳和呼吸围绕着她,却没有一点儿旖旎的感觉。她不知道夏迩睡着了没有,他总是这样,无论风雨都静静地站在一处,话不多,却给人一种沉静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夏迩是整个浮空城的支柱。      唔……也是她的支柱。      现在,现在而已。弗雷拉翘着嘴角,将自己往背后厚实的肩膀上窝了窝。      总有一天,我也能成为你的支柱,夏迩。      ————————————————————————————————————      夏迩带着弗雷拉飞去了外海,找准了一个方位便开始了他们的水下旅程。      与数年前历练的时候不同,弗雷拉对于水下呼吸这块已经研究得相当透彻了。她简单地将鼻子夹住,然后咬住了一个类似于奶嘴儿的东西,还特地往身上涂了一层能够分泌类油脂物、在保护皮肤的同时也使得水下阻力减小的油膏,便示意夏迩可以下水了。      壶豚则根本不需要它的契约伙伴操心。从来到海上开始,弗雷拉就发现壶豚居然十分喜欢海水。它那一身银白色的漂亮毛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具备了防水的作用,每次它在船边湿淋淋地游尽兴了,只要浑身滚轮一般地抖抖,便能将水珠全数甩干,又恢复了干干爽爽毛茸茸的样子。      壶豚居然能够在海中呼吸。现在,它正笑嘻嘻地弯着小眼睛,在弗雷拉面前扭来扭去,还时不时讥笑着她的奶嘴儿,直到它尖叫着被一股莫名的水流远远弹开。      弗雷拉木然转头,看到了夏迩认真直视前方的、一丝不苟的脸。      他们并没有独行太久。前来接引的塞壬们很快就出现了。      领头的正是迦埃萨。他看见弗雷拉衔着的奶嘴儿,毫不客气地指着她大笑了起来。      ……为什么会有人在水里笑得那么撕心裂肺还不被呛到,创世神你偏心了喂。      正当弗雷拉在脑中将眼前的塞壬褪了半只翅膀的毛时,迦埃萨一瞬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伸出带着蹼的手掌,一手迅速地撤掉了她的鼻夹和奶嘴儿,一手往她的脑袋处轻轻一点。      一个完全透明的泡泡从上到下,就像变戏法一样将弗雷拉全身笼罩了起来。不等她好奇地伸手触碰,这层水泡便迅速地收缩,直至贴合上她全部□的肌肤。      弗雷拉睁大了眼,饶有兴致地将手背翻来覆去地看。她明显地感觉到了空气的供给,呼吸之间的感觉和在陆地上几乎没差。弗雷拉为了行动方便,一向喜欢穿着宽大却带着收口的短衣短裤,这会儿她仔细地瞧着自己手肘上方袖子的收口,那儿果然有一道细密贴合的、几近透明的接缝,她尝试着扯了扯却并没有扯动。      “它比你想象的结实多了。”迦埃萨冲着弗雷拉魅惑地挤了挤眼睛,颜色中颇有些炫耀的意味,“海腹狼全力一爪子也不能将它怎么样。”      又稍微寒暄了几句,一行人便朝着海底深处游去。弗雷拉跟在夏迩身后,愈发觉得这层水泡实在是神奇。覆盖她□肌肤的泡泡除开能让她正常呼吸并开口讲话外,似乎还有着别的作用。塞壬们的游速并不慢,夏迩也没有给她任何的助力,她却能靠自己的速度老老跟着,偶尔还能稍微加快些,上前揪一把壶豚的尾巴。      他们并没有持续着下潜太久。正当水泡中的弗雷拉感觉到身上的压力有些承受困难,壶豚的翎毛也被迫耷拉了下来,滑稽地贴在它的脊背上时,塞壬引着他们穿过了一个隐蔽的岩石群,从一个天然的、略显狭窄的溶洞径直向前。      在游出溶洞的一刹那,弗雷拉蓦然感到身上一轻。她回头定定地看了会儿,果然看到了一个结界,它在前方传来的光亮隐射下,变幻着十分漂亮的水纹。      “让开,让开。傻堵在那儿做什么。”迦埃萨不耐烦地挥手赶开随行的族人,上前拉过弗雷拉的手:“大不列罗城欢迎你,美丽的炼金术师。”      不等弗雷拉回礼,瞬息之间,两人接触的部分猛地爆开一股相当不小的震荡!周围的水波剧烈荡开,引起了随行塞壬们的低声惊呼。      弗雷拉只是诧异地收回了手,而迦埃萨脸上则有明显的吃痛表情。      “深蓝陛下。”夏迩目不斜视地上前,朝不知何时出现的、手拿巨大权杖的威严塞壬行了一个漂亮而手势复杂的古老礼节,“叨扰了。”      弗雷拉也急忙跟着行礼。      塞壬王深蓝陛□披水色长袍,看起来十分强壮威严,开口说话的语气却很温和。他的消息也相当灵通,在还礼之后,他先是很真诚地以翼龙王的事儿夸赞了弗雷拉的炼金技术,才转回头同夏迩寒暄起来。      迦埃萨也凑了上去。弗雷拉听着几人的对话,才知道迦埃萨是深蓝陛下的第二个孩子,是斯普兰多的二哥。      二子这么不靠谱,真是长子稳健继位的好保障。弗雷拉不怀好意地想。      趁着深蓝陛下将一众神官祭司引荐给夏迩的时候,弗雷拉站在高位的岩石群上,俯瞰着前方巨大的海底之城。      大不列罗城显然有自己独特的照明系统。在这样的深海之中,整座城池的明亮度却和将将海平面之下类似,在水纹的变幻下,令原本就精致的大不列罗城漂亮得犹如艺术品一般。      这块区域因为设有结界的缘故,压力并不很大。但大不列罗城中还是少见大陆上正流行着的尖顶建筑,取而代之的是绘有奇妙彩纹的圆顶。不知塞壬们使用的是什么涂料,这些颜色并不十分鲜艳,但却十分饱满,配合着水纹光影和充满海洋气息的装饰雕像,简直美丽得令人惊叹。      塞壬不愧有“海洋精灵”之称。      弗雷拉还没看够,那边的深蓝陛下已经开口邀请他们前去共进午餐。      学着众塞壬的样子,弗雷拉正要安放好壶豚游上塞壬们的交通兽——六眼飞鱼的高脊背,就见上方伸来一只缀满了银链与红宝石的修长手掌。      夏迩已经姿势优雅地坐定,正低头望着她。      弗雷拉笑着将自己的手递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二姑娘,瞧这是你的二哥哥~(小手帕)这才是你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儿哟哟哟哟哟哟切克闹 ——轰隆!!! ☆、Part.12<大不列罗城起航>   Part.12      午宴相当的丰盛,且大多是弗雷拉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却又鲜美至极的贝类生物。动手能力极强的弗雷拉三下两下就掌握了撬开各式贝类以及迅速剔除鱼刺的方法,很快被当做了正面教材,用来督促那些上百岁的、笨手笨脚的塞壬小贵族们。      会场中的气氛相当放松,连夏迩都毫不推拒地喝下了许多以长条形透明海螺盛装的、暖黄色的海底香酒。弗雷拉更是爱极了这种香酒——它的酒味是醇香而不刺鼻的那种,其中还带了点儿鲜甜,配上一桌琳琅的海鲜,简直好吃得能让人把舌头都吞下去。      吃海鲜是不容易饱的。这场午宴延续了整个下午,甚至一直到了晚饭时间,深蓝陛下权杖一挥:继续!于是弗雷拉深吸一口气,试图凭此将食物往下沉一沉,好装进更多被源源不断盛上来的、一看就十分美味的菜肴。      见面首天不谈正事,这是塞壬的习惯。无论浮空城这方是多么迫切地需要增援,无论塞壬这方是多么心急着想要搬离这块被污染得日益严重的海域,祖制不可更改,众人也就顺势其乐融融地在酒桌上消磨了一整天。      弗雷拉和壶豚都低估了香酒的后劲。这种甜酒刚喝起来一点儿也不醉人,但它们与海鲜长时间的反应后会产生一种高浓度的酒精。壶豚早就醉得软成一团,只能弱弱地用尾巴尖儿偶尔扫一扫桌面;弗雷拉脸颊微红,看着还是一副清明的样子,实际上她的灵魂早就被泡得和甜酒一个味儿了。      夏迩也并没有多少清醒,虽然他看上去也依旧是一副端庄沉静的样子。这一点上,两人倒是不谋而合。当接引的塞壬将两人带到了特地为他们准备的、宽敞并且带着防水结界的大床房,并贴心地送来用塞壬摇篮装着的烂醉壶豚一只时,两人还分别装模作样地付了点儿小费,让接引的塞壬们又增添了一份敬服与好感。      只是门一关上,里面的世界就乱套了。      这儿附近的房间原本就是为来自陆上的客人们准备的,从回廊的入口处开始,每一个门窗都设置了防水结界,里面相当干爽。房间的地面种满了一种适宜长在浅滩的、叫做茸茸草的深蓝色植物,它们长得很好,是整整齐齐的一指长,踩上去的感觉比最高级的地毯还要更好几分,整个房间里若有似无地弥漫着茸茸草的幽香。      在人类的世界中,只有光辉十六世有足够多的财力,去养护一间以茸茸草为毯的房间——大概是这间客房的十分之一大小。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以巨大贝类为基底的大床。那床一看就是舒服极了的样子,上面贴心地覆盖着厚薄长短不一的各种被子,有厚软的绒毯,有水滑的丝被,还有鼓鼓囊囊的抱枕。它们大多是以深浅不一的蓝色为底,加以嫩黄的纹边或是米白的波点,十分高雅而温馨。      弗雷拉迷迷糊糊地在绒毯上蹭了蹭,又嘟嘟囔囔地跑去将壶豚睡着的摇篮摇了摇,然后,她决定去寻找失踪了的夏迩。      于是,刚刚清醒了点儿的、正在浴池中泡着凉水的夏迩,看到的就是这么个画面。      他的姑娘一把拉开了浴池的槅门,直直地往这儿走来。她的头发微潮,棕色的发尾卷卷地蜿蜒在雪白的颈间,那鲜明的对比色让他呼吸一窒。      “你为什么要躲在这儿?”弗雷拉微微歪头问着。但她似乎并不怎么需要一个认真的答案,她很快地滑进了浴池——贴着他滑了进去。      紧接着——      “……!”夏迩的喉结难耐地耸动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弗雷拉手上的动作一点儿不停,她似乎觉得有些累,得寸进尺地、慵懒地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夏迩的肩膀上:“上次,上次就想摸摸看了……”      夏迩的身体微微僵直了一刹那,随即放松地将自己靠在了浴池壁上。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一边坏心地将那双在他胸前作乱的手往下引着。      “……这里。”      “不要。”弗雷拉闷声挣扎着,“这里上次摸过了。”      “它喜欢你。”夏迩伸出手,坚定地抬高了弗雷拉的下巴,将自己的吻落在了他肖想了一会儿的脖子上,“你呢。你喜欢它么。”      “嗯……烫。很烫。”弗雷拉总算感到了一丝不自在,她微微撇开头,答非所问。      他推开她,定定地瞧了她一会儿,随即,有些讪然地扯了扯嘴角,弯下腰将手绕过她修长的大腿,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你该庆幸这儿不是浮空城,雷尼亲爱的。”      “……来。”      说罢,夏迩将弗雷拉托上了铺着绒软厚垫的地面。      迷迷糊糊间,弗雷拉隐约感到有什么狡猾而无理的东西带着一丝温热,试探着接触着她有些泥泞的下丨身。她软软地将腰放下,不自觉地摆动着,却惊觉自己的臀部受了不轻不重的一掌。      “只想享受么?真是不老实的姑娘。”这声音直接在她的脑中响起,带着微微的笑意,和别的什么浓重得化不开的情绪。      不等她细细辨明这话里的意思,脑中的声音便开始了耐心的、充满蛊惑意味的引导。被后方搅得不住嘤咛的弗雷拉脑中一片空白,眼睛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她只能下意识地从命。      “……唔嗯……!”      “乖。深一些……嗯,舔它。”      “……”      “……”      暧昧的渍渍水声,被哽在喉咙深处的呻吟,和憋不住的鼻音。      “……”      一阵极乐的紧绷之后,是旖旎的、带着余韵的喘息。      “……吞下去,雷尼,吞下去。”      “……我将对你永世忠诚,我也期盼着你能将相同的回馈与我。”      ——————————————————————————————————————      又被酒精又在浴池误了一次事儿的二姑娘懊恼地撕扯着被角,她眼中的火焰若是能够实质化,一定能将床头的那一大把安妮布拉蓝风铃烧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这可是在海底!他从哪儿拔的蓝风铃!      搞不好那个性格糟糕的家伙在他似乎大的不得了的储物空间里头装满了安妮布拉蓝风铃,存货充足得不能再充足了,来这么一遭掏一把,来这么一遭掏一把……      噢,知识之神在上。      “弗雷拉啾?”一边刚刚清醒的壶豚朦胧地打了一个酒嗝,蜷起身子,小爪子上下左右惬意地挠了挠还有些鼓胀的腹部,“今天还有香酒么啾。”      “……”      “弗雷拉你不能这样嘤啾这是虐待嘤啾!你的脾气越来越糟糕了啾!”      弗雷拉惘若未闻,惬意地拍了拍手,留下被牢牢结在灯架上的、妆点着安妮布拉风铃草的壶豚一只。      已经有塞壬等在回廊尽头处了。见到弗雷拉,他们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先是给弗雷拉施加了一个昨天那样的呼吸水泡,接着便热心地要带着她参观大不列罗城。      还没等弗雷拉开口回答,壶豚就顶着一头零碎的花瓣草叶,凄凄惨惨地破窗而出,大声喊着它也要去也要去。      想来这时夏迩正与深蓝陛下他们谈着事情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弗雷拉扑哧笑着给壶豚细心地摘掉头上的凄风苦雨,抱起还在装可怜堵着气的壶豚开开心心地去了。      一路敞开潜力透支的肚子装了小吃十几二十,调戏哄骗年龄是她五六倍的塞壬宝宝五六只,再领略了大不列罗城的异域风情和繁华之后,弗雷拉心满意足地回来了。恰巧的是,她在回廊的汇合处遇上了议事归来的夏迩。      夏迩表示与塞壬几乎谈妥了。这片海域的迷障污染愈发严重,那种古怪的巨兽愈发强大,并出没得十分频繁,塞壬们早有搬迁的打算。      “这么决绝?”弗雷拉有些惊讶,“他们决定了要放弃大不列罗城么?”这里到龙族埋骨之地外海,可有一段不短的路。全族搬迁的话,必然需要放弃原有的城池,况且塞壬是一个比精灵庞大得多的种群,这场远距离迁徙,恐怕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      或许是刚刚见证了大不列罗城数千年堆砌的繁华,也或许是因为联想到了浮空城民的被迫搬迁与浮空城的陨落,弗雷拉突然觉得有些惆怅。      “大不列罗城同我们一起过去。”      弗雷拉闻声望去,只见迦埃萨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后方,正慵懒地倚在回廊的珊瑚柱上,手中百无聊赖地折腾着一尾可怜兮兮的红晶虾。      “大不列罗城是有生命的,”他的口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我来就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大不列罗城,要出发了。”      “那些负责带着贵宾参观的塞壬们真是太不负责了。”迦埃萨似真似假地抱怨着,拿起那可怜的红晶虾晃了晃,“神祗将祂座下的巴曼巨鲸赐给了我族,同时赐给了我族宽敞与安稳,让我族得以在此处建立自己的栖身之所。”      迦埃萨微微带着卖弄意味的话音刚落,弗雷拉就感到地面一阵震颤!      整个大不列罗城喧闹了起来。但那并不是惊慌的声音,弗雷拉听到的,是响彻整个海世界的欢呼,还有不少塞壬用着他们自己的语言,整齐地吟唱起了一种听起来像是赞美诗的古老曲调。      千百个海妖塞壬整齐合一的歌声……弗雷拉用力支起耳朵。她觉得她已经听到了天籁。      “巴曼巨鲸起航了。它刚刚被唤醒,肌肉还不是那么协调,或许动静大了些。”迦埃萨耸耸肩,“大概二十天之后,我们能够顺利抵达与龙族埋骨之地毗邻的外海,希望我们能够暂时彻底摆脱那些恶心的迷障和怪物。”      “同我们一起开始这段行程么,美丽的女骑士?”迦埃萨冲弗雷拉魅惑地眨了眨眼,勾唇一笑。   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女骑士要照顾她心爱的马匹。      在简单的道别之后,夏迩抱着弗雷拉直直冲出海面,朝着海岸线飞去。      “迦埃萨长得真好看啾。”壶豚迷上了折腾弗雷拉的头发这项娱乐活动,正蹲在弗雷拉肩头,辛勤地挥舞着小爪子。      “你喜欢那种型的?你要抛弃阿珠了?他长得不错,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只随地胡乱发情雉鸡。”弗雷拉闲适地靠在夏迩怀中,双手都腾了出来努力拯救自己的头发。      “我和阿珠没有结果的啾,”壶豚羞涩地道,“距离是毁灭一切的元凶啾。迦埃萨笑起来可美了,啾,可美了。”      “看来我们没法达成一致了,亲爱的。我觉得他笑起来不检点极了。”弗雷拉终于成功地将耳边最后一簇沦陷的头发解救了出来,却一个不注意让壶豚爬上了头顶。      与壶豚这么和乐融融地闹了一会儿,弗雷拉感到来自身后那人的一缕隐藏得很好的灵魂悄悄撤了出去,不由得转了转眼睛,悄悄隐藏下了一抹笑意。      平静的海面之下,有一只史诗般的上古巨鲸,正载着一座瑰丽的城池与上千海妖塞壬,伴随着那受到神祗赐福的歌声,朝着北方的海洋行进着。      唔,或许他们可以同巨龙们商量一番,尝试着将浮空城也——不,不,将城池建在一种脾气坏又生性好斗的杀伤系生物上,这太奇幻了。       作者有话要说:顶着锅盖送上肉汤/w\ 搅一搅的话会在下面发现肉渣的看我真诚的眼〇v〇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老旧的电脑了=-= 院长你这么长时间用着它办公真是辛苦你了!它居然还能上网我很欣慰…… 表示蹭公家的不方便逗留太久,姑娘们你们的留言我都用小爪机看着呢,就是没法儿回QAQ 但这昨天码的稿子我已经全部放上去了,明天就算还没网,更新也是会准点的。我爱你们T3T ☆、Part.13<家破亲人无下落>   Part.13      “我们这就回去浮空城么?”弗雷拉问着。      “不,”夏迩抱着弗雷拉,在一处完全没有人烟的海岸降落,“我们去雷霆山脉。”      弗雷拉一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你不愿意带我回家?”夏迩也停下了脚步,回头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愿意——一点儿都没有不愿意。”弗雷拉笑弯了眼睛,脸上难免又浮上了一层浅红,高高兴兴地上前两步与夏迩并肩。      “诶?不走么。”见夏迩没有迈开腿的意思,弗雷拉疑惑地看向他。      “……诶。”      下巴被突然却温柔地抬起,一个薄薄的吻落在了眼皮上。      怎么……突然就……      “很美。”夏迩的眼中全是笑意,他伸手以拇指在弗雷拉的眼角亲昵地搓了搓,“你刚刚的表情很美。”      “……情人什么的最讨厌了啾。”壶豚从弗雷拉的衣服后领处稍稍钻了出来,又捂着眼睛炸着毛钻了回去。      暧昧的气氛与些微的尴尬被同时化解。弗雷拉扑哧一声笑了,将壶豚抓住来狠狠揪了两把毛。      “……谢谢,夏迩。”      虽说塞壬们表示要二十天左右才能抵达浮空城新址的外海,但浮空城正在进行重要的基建,无论是身为城主的夏迩还是炼金专长的弗雷拉,都不能够离开太久。      原本,使用传送阵是最省时的。但几个大城市的传送阵分别被南北各自的势力所掌控,在这么一个紧张的局势下,双方对于传送阵的盘查都无比严格。要使用传送阵,除了要缴纳比原先贵上数倍的费用之外,还得持有相应军队的通行令才行。      所幸的是,红方帝国境内此时恰逢雨季,天色常阴不说,云层更是奇厚。夏迩干脆全程维持着梦魇的状态,趁夜从海滩上直直高飞至云层上方。低温与狂风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问题,在不眠不休的飞行两天半之后,他们在傍晚之时抵达了雷霆山脉。      弗雷拉让夏迩在一处隐蔽的山脚下降落——方才他们特地谨慎地绕去了雷霆山脉的另一侧,精灵聚居地,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智慧生物活动的痕迹。      想来也是。现在帝国局势扑朔迷离,双方实力相当,谁都有可能一举登顶。精灵聚居地中有价值的东西要么被迁徙的精灵们带走,要么被之前实施控制的人类军队扫荡一空,现在那儿只不过剩下一片废墟和两口被污染得不能再使用的泉水,自然也就没了驻守的必要。      这倒是给弗雷拉他们省下了不少麻烦。      站定之后,弗雷拉掏出一个不大的蜥蜴皮袋子,从里头掏出了好些都只有拇指大小的瓶瓶罐罐,开始往脸上磨蹭着。很快,她原本莹润健康的肤色变成了病态的微黄,鼻子周围布满了雀斑;眼皮则不正常地水肿着,耷拉下来几乎叫人看不清楚眼睛。她又麻利地扯出一件麻布开衫套上,换了一双毛糙的粗皮短靴,再将双肩微微往前塌了塌,一个普通的、看着不讨喜的农家妇人的形象便活灵活现了。      夏迩挑了挑眉,并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但那身高却硬生生地矮下了一截,五官也完全变了个样儿。      弗雷拉背过身去尽情地翻了个白眼。魔法师都是惹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      准备得差不多了,弗雷拉让壶豚躲进空间里,自己则简单地辨认了下方向,便与夏迩一人提着一桶最普通的新鲜奶酪,往那个记忆中的、兴许正在冒着炊烟的红顶小房子走去。      一路上,两人遇上了几个佣人。那些面孔中有弗雷拉所熟悉的,也有她确信从未见过,觉得陌生的。大家都忙碌了一天了,此时正着急着往家中赶,期盼着一顿热腾腾的晚饭,因此双方相互遇见也只是点个头,潦草地寒暄几句,并没有人对他们的出现表示疑虑——渥丹大公爵的领地大极了,下人众多,主屋的花房的农场的,能认清三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      围栏,水磨,废弃的棕黄色风车。转过这里,就能看见他们家——      弗雷拉心底一沉。      那间红顶小屋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正静静地矗立在前方不远处。      但它里头没有一丝亮光。      算起来,距离她与兄长被迫离家那会儿,已经足足过去了六七年。丁克应该也长成了一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丁克被老多特捡回来时又瘦小又干枯,简直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儿,那身形最多只有两三岁的模样,看着可怜极了。但后来养长了,小弟个子蹿得极快,再结合小孩子那会儿的反应和语言能力,大家才意识到应该是将丁克的年龄低估了那么几岁,但也无所谓改不改过来。兄妹俩离家的那一年,是丁克被捡回来的第四年,如今的丁克应该是差不多十四五岁的年纪。      渥丹家对待下人还算是不错,从不会给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派发重活计;而老多特年纪一把,又担了个马房总管的名头,也不至于忙碌到这个点。      心绪复杂间,弗雷拉已经走到了小屋子前。她试着敲了敲门——自然是没有人回应的。      “说不定是恰好有事情在忙……”她低声说着,向是在说服自己,“我们再等一会儿——”      “你们找谁?”      弗雷拉闻声望去,只见隔壁的武叔正单手提着几个空桶,一脸狐疑地打量着他们。      武叔明显老了。他的头发几乎白了一半,双臂的肌肉也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实了。      “来看看老多特。不知道怎么了,这么晚都不见人。”弗雷拉回答。      “老多特?哎唷,早就被卖走喽。”      “卖走?!”弗雷拉一脸震惊,“这,这怎么可能?咱们家从来没有卖掉总管的先例吧?”      武叔上前几步,放下了空桶摸出一根斑斑驳驳的烟斗点上:“这事情本来就蹊跷。”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认识他们家那个姑娘吧?最漂亮的那个,林波儿,那年不是被皇家学院带去帝都了么,说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魔法天才。”      弗雷拉按捺下急躁,顺着武叔的话头问下去:“这事情当时可轰动了,我们自然知道。这可是好事呐,怎么——”      “我们也都觉得是好事。老多特就爱捡孩子,那会儿刚有两个犯了事情被卖掉了,他伤心了好一会儿。这下虽然又有一个要离开了,但可是奔着无良的前途去的哟,我们都恭喜他来着。”武叔摇了摇烟斗,“那林波儿果然争气,学成了不说,还被亲王认作干亲,听说帝都好些个贵族子弟追求她。”      “后来,国王死了,帝国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我们这儿紧靠雷霆山脉,又有佣兵之城作掩护,倒是没受什么纷争。但我听说,南边这一块,几乎都是林波儿在管着哩。大概一月之前,上面传了消息下来,说是要接老多特和他们家最小的那男娃子一起享福去。”      弗雷拉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嘴上还勉强应道:“诶,享福多好啊。”      “哈。享福。”武叔嗤笑了一声,狠狠地喷出一口烟气,盯着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又压低了一层声音道:“我现在都觉得那该是个噩梦才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老多特被人那么一棍子——”他做了个用力的挥打动作,“梆!可响了。然后,他被软趴趴地交给了我们这块最大的一个奴隶贩子。若不是我刚巧路过那里给我老婆买什么该死的香粉,若不是我刚巧路过瞥见了——”   弗雷拉僵死在了原地。      “老多特是多少岁的人喽。”武叔将脸埋进了手掌中,瓮声瓮气地道,“虽然说那贩子将他接了过去,他就应当还是活着的,但……”      “你们来找他做什么?”武叔响亮地抽搭了一下鼻子,抬头问。      “我们是采买那边儿的。”弗雷拉机械地回答着她早已准备好的问题,还将装着新鲜奶酪的木桶往前抬了抬,“这不是外面乱么,我们被卡在外面好久,好不容易回来了,想着给老多特带点儿奶酪。”      “不在喽,一月之前就不在喽。”武叔将烟斗倒空了,拾起地上的空桶们,“我也是憋疯了,才和你们说这些。听得开心的话,留点儿情面别把我供出去。”      “怎么会。”弗雷拉缓过来一些,努力让自己的手别抖得太厉害,拿过夏迩手中的奶酪一同递给了武叔,“还多谢你告诉我们这些,反,反正老多特不在这儿了,这些你就拿去吧。”      武叔推脱了一番,还是收下了。      “那,那个,他们家的孩子呢?”弗雷拉急急追问了一句。      “孩子?他们家高个儿的那个姑娘跟着林波儿去了帝都,也没再传来什么消息。最小的丁克一年前去了佣兵之城学剑术吧,之前还每周回来一次的,但自从老多特被带走之后,我也没再见过他回来。前阵子我见有不少士兵打扮的人涌进屋子里翻翻找找,抱出了不少信件,听黛西那长嘴妇人说似乎是大的那两个寄来的,估计现在在别的地方干活儿呢。”      武叔一脸疲倦地挥了挥手,“老多特也算是我的长辈……唉。”      弗雷拉透过窗子向里头张望了一眼,果然,屋里被折腾得一团乱。      再逗留在此处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弗雷拉面无表情地紧了紧拳头,当机立断地同夏迩一起,先隐蔽到了雷霆山脚下。      夏迩并没有出声安慰。他在等着弗雷拉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她能够做到。      是的,她能做到。      弗雷拉已经学会将自己的主观情感排开,在最快的时间调整好状态正面面对她所需要面对的问题,纵然这真的很艰辛。      “如果武叔说的话是真的,那么我们现在知道这么几件事。”弗雷拉闭了闭眼,再次张开时眼中已经没有迷茫的存在,“第一,父亲被卖掉了,经手的是这片区最大的奴隶贩子;第二,丁克在佣兵之城,安危未知;第三,父亲应当掌握着什么林波儿急需的东西,这从士兵们特意来翻找房间可以看出;最后,通过那些信件,林波儿应当已经知道了我还活着的事儿。”      夏迩的眼中有着赞赏:“我也不能再做得比你更好了。”      弗雷拉却无法为这赞赏而感到高兴。      父亲现在怎么样了,会在哪里?小弟丁克呢?      林波儿急着需要的,或是急着需要销毁的,会是什么?      父亲捡回他们五个,当真只是因为“兴趣”和“碰巧”么?      薇西会不会也处于危险之中?      弗雷拉的心脏在焦虑地鼓噪着。      原先有一个高纯度的、香甜而干爽的蜂蜜果派被放置在她的记忆中,美好得很。然而等她回过头来,兴致盎然地一叉子掀开表皮后,却发现其下装填的是剧毒的蝎尾、暧昧的糊状物、以及在阴暗处蠕动的蛆虫。      但是……弗雷拉用力地咬着下唇,眼色闪烁不明。      老多特对她的爱,对五个孩子的爱,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生动,那样的满满溢出。      她曾经在这片草场,和家人一起,度过了多么美好的童年!      “夏迩。”弗雷拉终于抬眼。她还在试图组织着词汇,但坚定的眼神却出卖了她誓达目的的信念:“我想能不能……”      “这片区最大的奴隶贩子是谁,在哪儿,你清楚么?”夏迩平静地问。      弗雷拉怔愣了一瞬,随即,她的眼睛渐渐亮了。      她明白,这是夏迩表示支持的意思。      “清楚。”她笃定地回答,“那是个黑皮肤的瘸子,他在我们这儿实在是太有名了。”      “三天。”弗雷拉主动地说,同时伸出一指,大胆地堵住了夏迩张口欲说的话,“三天,夏迩。如果在三天之内我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我们就回浮空城。”      夜幕再一次降临。借着浓密树林的遮掩,夏迩带着弗雷拉沿着雷霆山脉往佣兵之城的方向疾行着,他们打算从佣兵之城绕去渥丹公爵领地。      弗雷拉静静地靠在夏迩怀里,闭着眼睛,一刻不停地进行着精神力锻炼的功课。      林波儿……如果当真是你,我,绝,不,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多特爹爹你快回来。父亲节不远了女婿要上门了喂。 ☆、Part.14<寻找父亲与弟弟>   Part.14      在南北双方对峙的局势下,渥丹大公爵与佣兵之城这一侧倒是形成了一种暧昧的第三方联合。热血乖张的佣兵们使得水神殿并不敢轻易向他们宣布领主权,一向主张避世、在半田园领地中自给自足的渥丹大公爵也让水神殿相当头痛——这个公爵能够安然推脱掉光辉十六世的委任,偏安一隅自力更生却从来无人敢来打扰,这份神秘已经足够为水神殿敲响一声嘹亮的警钟。      但显然,水神殿不可能真的允许自己的领地之内存在着这么一大块毒瘤。他们面上客气着,实际却还是分出兵力派遣了不少“防暴队”进驻在佣兵之城以及周围的附属小镇。      刚进入佣兵之城,行走了不过两三条街,已经卸掉了伪装的、换回了出行常用的斗篷装束的弗雷拉一行就遇上了两队防暴队。每一支防暴队都由十个人组成,穿着统一的、印有水神殿标识轻甲,倒是像模像样的。街上来往的佣兵们要么对他们视若无睹,要么与同伴交头接耳,表情是明显的嘲讽。更有刚刚从酒馆中结伴走出的、微醺的佣兵,乘着酒兴对防暴队大声呼哨喝着倒彩。      防暴队员们脸上有着明显的不忿,但更多的却是无奈的忍耐。不管醉酒的佣兵们如何挑衅,他们都只是装模作样地在街上来回巡视,颇有些忍气吞声的意思。      ——这也太窝囊了。弗雷拉就差没有扑哧一声笑出来。      两人直冲目标,来到了佣兵工会。夏迩向前台出示了反骨佣兵团的徽章,在后示板上浮现出反骨佣兵团单S的等级后,前台的态度明显热络了起来。      佣兵的历史怎么都有上千年了,金S等级的佣兵团怎么说也有数十个,银S等级的佣兵团就更多了。普通S等级的佣兵团在历史长河中绝对算不上凤毛麟角,但也足够成为一般人崇拜敬佩的对象。      根据佣兵工会给S级佣兵团的特殊待遇,夏迩支付了特级消息服务通常所需的一半金币,顺利地订下了一项服务——打听佣兵之城所有登记在案的剑士教学点半年以来的学员登记名单。      因为佣兵人口流动性极强,这里的武馆、训练场、魔法学徒培训所等教学点都采用了一种更像是突击教学的培训方式。不同于外界的一年为期,佣兵之城的教学点们通常采用三个月或是更短的周期为单位,进行费用的收取、学员的登记以及教学的规划。      按照武叔提供的信息,丁克小弟是在一月之前失去踪迹的。半年的信息搜寻范围对他们来说应该是足够的。      果然,在短短一个半天之后,弗雷拉就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      “夸克剑士预备团。佣兵之城规模第二大的剑士训练团。”弗雷拉轻声念着,一边在壶豚的小鼻子上亲了一口——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把庞大的资料分成了三大块,丁克小弟的名字正是出现在壶豚负责的那一块中。      “那我们就去这个夸克剑士预备团看看吧,上面说是在城中央的吊桥下边——”弗雷拉抬头,看见了夏迩有些古怪的表情,遂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夏迩率先站了起来,“走吧。”      到了目的地后,弗雷拉终于明白夏迩的古怪表情是怎么回事了。只见他朝前台出示了一个什么,前台那穿着暴露的接引小姐便一脸热情荡漾地将他们直接带去了——弗雷拉抬头望了望上方的门牌——“闲人不备厚礼勿进的团长室”。      里头被建成了神殿的形状。入眼的是一截截造价不菲的晶石阶梯,最高处有个奢华的办公台,一个肥圆肥圆的身影正在那儿全神贯注地拿金币玩着堆叠游戏。      那人先是不耐烦地抬起头,在看见来人后,顿时一拍桌面,全身盛放着狗腿气场一颠一颠地跳了下来。      “老,老板!”那团长巴拉巴拉长着大嘴,先是砸出一顿真诚溢美之词,接着伸出带着蹼的、长得有些异样的手指热情地抓住了夏迩的手。      唔,一只……穿着小丑服的……蛙。      弗雷拉很克制地保持了一张肃穆端庄的脸。      “这是呱呱。”夏迩不着痕迹地往后挪了几步,对弗雷拉介绍道,“菲奥的拜把兄弟。”      好形象的名字。好……贴切的身份。弗雷拉再次体悟了同质相吸的真理。      “你好。”弗雷拉对着呱呱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礼。      “这是老板娘。”夏迩继续道。      “……”      “老板娘!”呱呱一脸热忱,眼中却闪着不怀好意的八卦之光,“噢你们看起来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想你们的相遇一定是个美丽极了的故事——”      弗雷拉与夏迩的脸都有些黑。弗雷拉是想到了在雷霆山脉上,她被强制卸下了一个手臂、又被打上真理的路引的事儿;夏迩则想到了……总之他们心中的首次相遇还当真都不怎么美好。   于是夏迩不容拒绝地换了话题:“我们来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弗雷拉很快接上:“是我的弟弟。他在大约一个月之前失踪了,曾经是夸克的学员。”      呱呱相当上道。他先是询问了丁克的名字,然后无比迅速地跳上其中一节台阶,哐当一下掀开了台阶板子,从里头吭哧吭哧地抱出了一大摞羊皮卷。      “丁克?多特。”呱呱极长的、骨节吐出的手指准确地指上了一行资料,“他是我们这儿的长期学员,持有夸克的会员卡。”他打了个响指,召唤在旁边静立了很久的接引小姐:“让狼头教练过来,现在,立刻,马上。”      弗雷拉发现,浮空城名下的产业,无论是潘多拉学院、火与金、或是眼前的夸克剑士团,都有一个共同的亮点——极为优秀的管理。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那名叫做狼头的教练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门口,看他的装束和额头沁出的汗水,他应当是正在教学中。他大气地朝众人行了个剑士礼,并没有对两个陌生面孔表达太多的好奇,只是疑问地看向呱呱。      “你名下有个叫做丁克?多特的学员。”呱呱开门见山,“你知道他的去向么?”      狼头几乎没有思索就开口回答:“这事我原本就要跟您汇报的。丁克那孩子相当不错看,到我手上不过两年,来到夸克学习也总共不超过四年,他就已经掌握了所有基本功。他力道不太够,但灵活度很好,脑子又聪明,我原先打算对他突击个半年,就找您给他争取九星学员的名额的,谁知道他那次回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踪影,如今已经一个月过去了。”      “夸克直接隶属于浮空城的赏金猎人队。他们会物色一些好苗子,进行多方面的考核。九星学员已经算是赏金猎人队的重点候补,不出意外,成为九星学员的人在两三年之内会被陆续甄选到浮空城。”夏迩解释道。      弗雷拉不由得在心中升出一股骄傲。但这份闲情很快被巨大的焦虑所淹没:“狼头先生,丁克回家之前有同您说些什么吗?”      “没有,”狼头如实回答,“那小子活泼,但懂事得很。他每周回家都成了惯例,我们从来不多过问。”      到了这里,线索算是断了。弗雷拉也只好谢过呱呱与狼头,离开了佣兵之城。      时间并不很多。她需要尽快绕去渥丹公爵领地正对着的米花镇,打听父亲老多特的下落。      ——————————————————————————————————————      从佣兵之城到米花镇有一条方便来往的滑道。在米花镇建立之初,这条滑道纯粹是货用,方便刚刚开始建设家园的米花镇百姓们与佣兵之城的商业往来罢了。后来滑道被用得多了,渐渐拓展为了集牲畜搬运、重货寄存以及人员往来为一体的综合性滑道,这也算是佣兵之城的一大特色。      两人都不存在什么行李,因此轻轻松松地抓着缆绳上垂下的滑杆,靠着魔法推进力的作用向米花镇快速滑去。   “这倒是个挺有意思的发明。”不仅是第一次见识滑道的弗雷拉,就连夏迩对滑道也相当感兴趣。      滑道速度极快,加上今天风大,弗雷拉被迫让壶豚拿出了许久不见天日的防风镜给她戴上。      所幸在滑道上的时间并不很长。很快,他们便抵达了米花镇。      “那个奴隶贩子在这一带做了有上百年之久,牢牢地掌控着龙头的低位,似乎并不是人类。”弗雷拉回忆着,“他的真名没什么人知道,大家都喊他黑瘸子。他的市场就在滑道不远处,正对着大公爵的领地,是块特别能来钱的好地段。”      黑瘸子的奴隶市场很显眼。金灿灿的大招牌被做成了镣铐锁着金币的形状,门口有好些穿着暴露的侍女托着饮料小点心,殷勤地招呼着客人。      在问过路人确认了地点无误之后,弗雷拉一行走进了这片区最大的奴隶交易市场。很快,就有一个浑身冒着香粉味儿的白皙少女踮着脚尖扭着臀迎了上来。      “我们找黑瘸子。”弗雷拉不多废话,直接道出前来的目的。      那少女先是一愣,很快又重新换上了那副殷勤的表情:“不知道两位老板想要买什么样的奴隶?娜丽会给两位提供最全的资料——”      “我们找黑瘸子。”弗雷拉伸手打断了她的话,又将来意重复了一遍。      “两位可有预约?您也知道,我们大老板就那个脾气——”      “引我们去见他。”不顾对方一脸楚楚可怜的难色,夏迩开口了,同时将一个沉甸甸的口袋抛了过去。      “!”娜丽微微打开袋口,倒抽了一口冷气——一片耀眼的金色!      这下,她脸上的谄媚与讨好简直满得能溢出来:“两位尊贵的客人,不是娜丽阻拦你们,只是大老板现在确实不在。最近外面乱着呢,前一月左右进的新货又基本是人类,没什么热销的异族,在这里卖得一点儿也不好,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奴隶疾病不断。大老板急着将他们脱手,亲自带着那批货去了东面的城镇——诶——”      弗雷拉与夏迩已经一前一后地消失在了奴隶市场。      没有,没有,哪儿都没有。      时间飞快地过去。此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前半夜。      不要说进食了,整整一天下来,弗雷拉滴水未沾,一路朝东面奔波找寻着。她甚至不管不顾地使用了灵魂辨识能力,在耗光精神力之后再服下副作用强大的药物强行补充。      弗雷拉已经追上了黑瘸子。因为担心暴露身份而给处于危机之中的父亲和弟弟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弗雷拉装作大买家,好说歹说让黑瘸子直接带着她进入了奴隶牢,寻找“愿意花大价钱买下”的“有一定阅历经验的、做过管事工作的仆人”。      甚至在寻遍奴隶牢之后,两人还直接对黑瘸子下了手。在黑瘸子服下弗雷拉的药剂、陷入沉眠之后,夏迩操纵了他的梦境。但令人震惊的是,黑瘸子只能迷迷糊糊记得从渥丹大公爵家接过老多特的事儿,至于将这个老佣人关在了那个栅栏里头,有没有卖出去,他全无印象。      “他的记忆被操纵过,有一股很厉害的力量刻意将这些场景模糊化了。”夏迩按了按眉心,“若非我一力诱导,他连领回你父亲的记忆都挖掘不出来。”      不断极限地消耗着精神力,又以十分极端的方式补充,弗雷拉此时的身体状况几乎到了极限。她的耳朵在轰鸣着,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壶豚在她耳边焦急的啾啾声都有些模糊开来。      当她再一次抖着手拿出副作用极大的精神力恢复剂时,只觉手腕一痛,那药剂被哐当一声重重地打到了地上。      弗雷拉抬头。夏迩抱着双臂站在她面前,眼里有着愠怒。      “够了。”      半晌,弗雷拉妥协地放弃抵抗,任由自己的半脱力的身体向夏迩倒去。      夏迩半抱着弗雷拉,来到一家小酒馆暂歇。他直接定了一间最昂贵的套房,并利落地点了两份简餐,让一脸好奇的酒馆老板一会儿送上去。      很快,食物被送了上来。      夏迩这两天的消耗也不小,但比起弗雷拉的不知好歹地折腾自己,他好歹还顾念着自己一城之主的指责,有所分寸。      弗雷拉知道夏迩生气了。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况均是差极,壶豚拍一拍尾巴都能让她歪扭一下,她实在没有心思去自我检讨表示和解——虽然她的心里正是愧疚满满,对亲人,对浮空城,对夏迩。      自己的力量,还是很不足够。弗雷拉自省着。她一直清楚自己的心态有所偏颇,急躁得过头了,但事情的走向让她无法恪守着理智与平静。      浮空城自从建成日起,便一直处于风口浪尖。它处于一个难以抵达的地域,被神化成了一个奇迹的存在,任何关于浮空城的小秘辛都足以让人们津津乐道许多天。相比之下,没有皇室谋权算计,没有夺宝者虎视眈眈的草场,才是弗雷拉心中更适合老父与小弟居住的地方。      将薇莎米亚留在火与金分部,而不是利用自己的交情将她调回总部的理由也是这般。      全因为自己敏感的身份,弗雷拉忍耐着与姐妹的聚少离多,忍耐着与家乡亲人的数年相隔,只是抓紧一切时间变强,变得更强,全力奔向能够光明正大相聚的那天。不想,却还是……      “你还有一个三天时间。”等到弗雷拉差不多进食完毕,夏迩才冷声开口,“在你给出一个不再胡闹的保证之后。”      弗雷拉惊讶地抬头,甚至一时间忘了咽下口中的汤。      ……这是夏迩的温柔啊。      “言而无信的人最糟糕了,”弗雷拉不经意勾起嘴角,小口小口地吞食着热汤,“这是父亲说的。”      夏迩皱眉。      “不过既然是城主大人的指令——”弗雷拉将刀叉交叉放在眼前的盘子上,表示她空洞的胃口已经得到了满足,“不如从命。”      “……”夏迩冷冷地看着弗雷拉一脸讨好而狡黠的笑,还有她身边手舞足蹈的废材契约兽,哼出一声微不可查的鼻音,起身将杯盘送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冲突们粗线了/w\ 话说今天吃了三个鸡蛋灌饼嗝 ☆、Part.15<与少年丁克相遇>   Part.15      后半夜,倦极沉眠的弗雷拉突然惊醒。      她警惕地坐起,对上夏迩那双已然清明的暗金色眸子。      “不必理会。”夏迩低声道,“似乎是佐罗家与水神殿的冲突。”      显然,仍旧被焦躁情绪包裹着的弗雷拉没法儿做到淡定旁观。水神殿对她来说就是个敏感词,她挣扎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推了推夏迩,将身形隐蔽在床前的阴影中,窥视着下方的动静。      这一带的居民显然都很习惯这样的冲突了。对面只有几户人家张望了一会儿,就熟稔地将窗户紧紧关好插上。      这几天天阴,红月的光芒也被云翳铺上了一层暧昧不明的灰色调,斜斜地打在巷子口,绘出张牙舞爪的阴影来。      打斗声从街角那儿由远及近。弗雷拉一动不动地隐藏在窗舷的暗影处,屏息观察着。      乱斗的通共有那么十几二十人。其中一方穿着制式装束,频频使用魔法卷轴,看起来准备相对充分的样子,其中似乎还有两名重甲剑士。虽然场面有些乱,但弗雷拉依旧能够清晰分辨出来这些穿着制式服装的人们正全力护着一辆小型马车。      被护在中间的矮种马显然受到了惊吓。它挣扎着向前,意欲逃窜,因此整个乱斗团都被它引着慢慢向前。      而另外一方则以盗贼居多,都穿着一身暗色,明显是为了夜袭做足准备的。      由此,弗雷拉判断,防御的是水神殿一方,而来袭的则是混入南部境内的佐罗家士兵。      弗雷拉静静地看着。      水神殿一方占了些微的上风。主场优势清晰地在他们身上体现了出来——先不论充足的战斗物资配备,两名重甲剑士在这场乱斗当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佐罗家派出的几名夜袭者都是自身实力很不错的高手,但毕竟在人手和消耗上吃了亏,刚才就有一人被其中一名重甲剑士一剑狠狠地挥了出去,跌落在一边的墙角。      原本只是挂心着父亲下落的弗雷拉,对双方争执的、藏在矮种马身后的晶石箱子中的“宝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现在,他们已经将矛盾的源头准确归咎到了那恶心的水声怪物身上。那水生怪物来自于光辉皇室,而光辉皇室又与水神殿相交密切,这不禁让人多想一二。      无论是最初对她眼睛的图谋、圈养异人的残忍,还是刺鸟的仇恨与浮空城陨落这一笔大帐,在弗雷拉心中,对光辉皇室和水神殿一脉,早已是不共戴天。同样的,她对有杀兄之仇的佐罗家也无甚好感,因此这会儿她觉得,将双方争抢的东西弄到手来,还挺符合她的人生美学。      这么一会儿,底下双方又各有伤亡。而押送宝物的车队,正正好经过弗雷拉的窗子下面。      她回头对夏迩示意了一下,见他并没有反对之色,便一转手握紧了匕首,瞧准了一个机会便要跳下搅局。      “!”弗雷拉急急收住已经踩在了半空中的步伐,以不可思议的柔韧性重新不动神色地隐藏回阴影处。      有人,先她一步跳进了战局。      她还是先观察一会儿再说。      新加入战局的那人明显同她一样,也是个来搅局的。他身形瘦削,并不太高却相当灵活,趁着双方怔愣的时机左右互补一剑,倒是起了些出奇不意的效果。      但那人的武技显然还不够格。不一会儿,他就有些手忙脚乱,招架得愈发慌忙起来,频频出现破绽。      弗雷拉叹了一口气。这窗户视野并不好,眼见着他们就要打出视线之外了,此时再不跳出,后面要继续跟踪恐怕会更加困难。弗雷拉在背后朝夏迩打了个手势,动作漂亮地翻转几下手腕,在匕首双面涂上了厚度均匀的僵直油膏,果断纵身往下。      缠斗的两拨人马看着诡异的第三方接连出现,不禁有些乱了阵脚。弗雷拉目标明确,她趁着诸人最初混乱的那一会儿大力砸出刺激性极强的迷眼烟雾和滑腻药剂,一边的壶豚则迅速蹿上那只有一个小桌板大小的晶石箱子,利落地用强腐蚀药膏将箱子周身的锁链一一弄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箱子收入空间之中。      在壶豚忙碌的当口,弗雷拉手里也没闲着。为防止水神殿一方用什么咋呼的通讯方式引来大批大批的士兵,她绝不敢手下留情,一匕首扎下去就是一条生命。两个重甲剑士匕首动不了,正当她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来个爆弹逃之夭夭时,夏迩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走。已经有几个大魔导师和一批军队向着这里来了。”      弗雷拉当机立断退出战圈,抱好壶豚正打算蹬着墙壁上行,一张被眯眼烟雾弄得泪水涟涟的、脏兮兮的脸蓦地闯进了她的视线。      她猛地僵住了身形。因为这番骤停得太过剧烈,她的脚跟甚至生出了一丝扯到筋肉的酸疼感。      弗雷拉愣愣地看了几瞬,看那名先她一步加入战局的双手剑士奋力地抵抗着眼部的不适,看他反应机敏地避开了直冲颈部而来的攻击,却被另一把匕首刺入了大腿……      “夏迩,你恐怕得多带一个人。”      弗雷拉闪电般地伸手以巧力止住他的一只肩膀,在对方反手将另一支剑向后戳刺的时候一个错步避开,凑上那人已经比自己高了的脑袋低语一声:“我是弗雷拉。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上去。”      那人的手臂剧烈一抖,让弗雷拉提心吊胆着以为这家伙会把武器抖到地上去。事实证明丁克小弟的心理素质还是经得起考验的,他很快握紧了双剑,回头同弗雷拉对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地攀着墙壁迅速到达了楼顶。      夏迩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阵熟悉的空间元素扭曲传来,弗雷拉紧紧抓着丁克的手,用力到了指节泛白的程度。      一行人出现在城镇外部的茂密丛林中。夏迩很快找到了一个一半埋在地下的石穴,从其中散落的毛发看来,应该是一个被废弃的中型魔兽的兽巢。      待夏迩在洞口施放了幻象结界,弗雷拉便迫不及待地点起了炼金火,给丁克熬制一种见效特别迅速的内服型愈合药剂。      “二姐姐。”丁克三下两下将压制着伤口的轻甲除下后,就一直这么坐着,愣愣地瞧着弗雷拉,好半天才开口唤了一声。      “喏。”弗雷拉将一个刷了隔温涂层的木质钵子塞到了他手上,“喝完再说。”      “有些烫。”弗雷拉又提醒道。      丁克小弟接过药剂,试了试温,干脆地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我是去找父亲的。”将钵子递回给弗雷拉,丁克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直入主题:“大约一个月前的周末,我向我的剑术老师惯例请了个假,往草场走去。没想到刚刚出了佣兵之城,就碰上了草场的一个邻居,他开口就恭喜我,说父亲几天前被三姐姐接到上面享福去了,还让我以后发达了帮他介绍个好职位。”      “这事情显然不对。如果真的是这么好的事情,父亲怎么会隔了这么多天都一点儿消息没有?他总会通知我一声。”丁克皱着眉,“我有些不安,不免就多提了个心眼,没通过大路,而是从雷霆山脉绕了回去。但还是被埋伏在那儿的士兵发现了。”      虽然现在丁克正好端端地坐在她的面前,丁克的叙述也就是平平板板,没什么煽动性的添油加醋,但听到这里的弗雷拉还是不由得抽了一口气。      “他们很厉害。”丁克回忆着,“我差一点儿就要被他们抓住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弗雷拉忍不住问。      丁克笑了,他明亮的眼睛里转着狡黠的光芒:“还记得你送给我的那把亮珠子么?还骗我说是难得的、五年才会长出一小丛的神奇果实?”      “啊——”食人蛛的眼球么,弗雷拉略有些尴尬。      “一个银币七个,嗯?”丁克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把亮晶晶的透明小珠子,在掌心灵活地把玩着,“你一定没有试图捏破过它,亲爱的姐姐。”      唔,似乎这玩意儿捏破之后会有什么食人蛛的浓郁体味……      “你一定不知道食人蛛的体味是多么的——嗯怎么说——令人难以抗拒。”丁克的表情很古怪,“它没有毒,但它能让你把一年份的眼泪全都流光。”      “所以我当时果断地将它们全都捏破了,并胡乱往自己身上抹了一通,居然真的被我逃掉了。之后我就一直乔装着,在周围城镇打听着父亲的下落。”丁克简略地概括了自己逃脱的经历,之后便脸色一正,沉声说道:“会注意到那支押运队,也是因为我曾在一家酒馆碰见过其中一名重甲剑士,他长着父亲的脸。”      弗雷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      “他不是父亲。”丁克很笃定地说,“我跟着那名剑士,随着那押送队伍走了两个城镇。身形,声音和性格都不对。但在极少的时间里他会摘下盔甲,那的确是父亲的脸,几乎一模一样——虽然看着要年轻一些。”      “我觉得在他身上能找到父亲的线索,但我也知道冒然跟着队伍去水神殿绝对是个糟透了的选择。于是我一直隐蔽着,直到今晚他们与另一方人马起了冲突,我才想趁乱将那名重甲剑士掠走。”      真相愈发地扑朔迷离了。      现在,水神殿的大批人马一定已经聚集到了方才的城镇中。此时回去掠人,无疑是自投罗网。况且他们三人的身份无一不敏感,这里是水神殿的辖区,造出了大动作、暴露了自己,就算有夏迩在,他们也没有能够全身而退的绝对保障。      况且,弗雷拉还顺手拿走了水神殿和佐罗家都挺在意的那个箱子。      对了,箱子。      “阿壶?”弗雷拉朝空间里一看,只见阿壶赫然已经打开了箱子,整个身子都钻了进去,只剩一只尾巴在外头勾勾晃晃的。      “弗雷拉啾。”壶豚缩回来,鼻尖上还顶着一团歪歪扭扭的植物根须,“这箱子上面果然有陷阱啾,还有魔法追踪呢,那个魔力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啾。”      弗雷拉挑了挑眉。也就是说,在没有更高等级的魔法师破开箱子之上的魔法追踪之前,持有箱子的人的动向将一直被掌握在水神殿的手中。甚至小一些的、不够稳定的空间戒指也不能够完全阻挡这股追踪的元素力。      不是人人都有一只来自折回村的空间旅行者作为契约伙伴的。      弗雷拉仔细瞧了瞧那个小箱子,觉得那应当是不错个不错的材料:“箱子什么的先留着。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宝贝?”      “是一块大根须,啾。上面也有啾讨厌的追踪魔法。”壶豚用尾巴敲了敲箱子,回身将一块暗红色的东西颤颤巍巍地捧了上来:“啾,好重啾。”      那东西的确长得是一块大树根须的模样,但主体部分却是矿物的质感,延伸出的细小根须的末端,才渐渐回复了木质,这其中的过渡竟然相当和谐。它通体暗红,相当剔透,弗雷拉越看越觉得那像是一块长残了的萝卜。      自从灵魂变得巨大、精神力大幅度激增之后,弗雷拉对知识的汲取也进入了一种日进千里的疯狂状态。这些年下来,她看过的典籍足够盖成一座小塔了,但她仍旧对眼前的暗红色根须闻所未闻。      壶豚也表示不知道其究竟,于是弗雷拉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东西的外观,向夏迩发问。      丁克也一脸好奇地听着。      “……它大致是怎样的大小?”听完弗雷拉的描述,夏迩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是开口问了这么一句。弗雷拉能隐约听出他声音中的急促。      她对这东西越来越感兴趣了。但出于谨慎的目的,她终究还是没把那根须从壶豚的空间中大刺刺地拿出来,而是尽力比划了一番。      夏迩听罢,兴味地勾起了嘴角:“丁奇夫妇会万分感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见面了见面了w 大魂果然是绵软好捏的亲妈(喂 艳丽无双(?)的丁奇夫人终于有望摆脱门板状态了XDDDDDDDD ☆、Part.16<给弗雷拉的惊喜>   Part.16      “……诶?”      “这是罗延之心。”夏迩解释,“它来自于阴影位面。罗延巨木生性凶暴,并没有十分开化的智能,却天生带有强烈的统治欲。它的枝条如同八爪海怪的触手一样灵活,带着极强的攻击力和再生力,它的汁液带有奇异的魔性,人类要是不慎被注入一点儿,在几个呼吸之内就会被完全石化封印。”      “然而它的心脏却是我所知的、最好的,反弹封印效力的材料。”      啊,是的。丁奇夫人被封印在了一张门板上面。      弗雷拉又把上面覆盖着追踪魔法的事情说了。      “这没什么。”夏迩轻松道,“回程的时候我们经过佐罗家辖下的大城一趟,在那儿把追踪魔法抹了吧。”      弗雷拉:“……”阿黑你真黑。      丁克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很上道地出声招呼:“二姐夫也站了老半天了,来坐来坐。” 他笑嘻嘻地倾身拍了拍弗雷拉身边的位子。      弗雷拉眯眼,几个麻痹针管就这么甩了过去,被丁克轻易避开——显然她是对小弟留了手的。      离家数年,一晃眼,原先只会抱着她要礼物的调皮小弟已经长得比她还要高了。他显然是个极有前途的双剑剑士,连夸克训练团都给了他相当不错的评价。      弗雷拉看着和夏迩交谈着的、进退有礼不卑不亢的丁克,在放下心的同时免不得又是一阵自豪。      一步一步来吧。自己想要的和平与团聚,都在前方招着手呢。      ————————————————————————————————————      原本弗雷拉决意想个相对谨慎的办法,顺着那个重甲剑士找出父亲的下落。但水神殿在南部区域的活动明显加大了力度,从早到晚排查的士兵就没见歇息过。这种状况明显还要持续好一段时间,在事态缓和下来之前,盲目打听父亲的消息反而会造成相反的效果。      看来,罗延之心对水神殿还当真挺重要的。      要等到这阵子戒严过去,起码还有十天半个月的时间。弗雷拉很想不管不顾地等下去,但她记得在龙族埋骨之地,还有一座百废待兴的浮空城,一座将她从绝望和一无所有中拯救出来,给了她崭新人生的浮空城。      两头都是沉甸甸的分量。      反而是丁克安慰她:“父亲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三姐手下是有多少能人,若只是想要父亲的性命,直接在草场下手还方便清静些,完全不用费那么大的周章,还特地给出一个好听的名头。”      丁克说得对,弗雷拉自然也看得明明白白。她只是安不下心而已。      面对一个必须的、紧迫的选择,弗雷拉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我们马上返程。”      然而在返程的当口,又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梦魇不允许丁克小弟爬上自己的脊背。      与弗雷拉羞怒感动震撼尴尬的复杂情绪不同,丁克小弟表达了自己的充分理解:“我知道,我知道。这是一种忠贞嘛,真是太美好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恰好在去年那会儿弄到了一张帝国经商通行,边陲之地是吧,我在风暴城外沿等你们?”      化身梦魇的城主大人对新认识的小弟的配合表示高度满意。他摁了摁前蹄,地上顿时出现两个布袋子,都是鼓鼓囊囊、沉甸甸的。      丁克小弟打开一看,嗬,全是金币。      遵循着之前的计划,弗雷拉与夏迩特地往内陆绕了一个弯,选了一个深夜,在帝都上方的云层中拿出了罗延之心和那个材料结实的晶石箱子,由夏迩一并抹去了上面的追踪魔法。撤离的时候还出现了一点儿小意外,他们没想到水神殿会派遣五六个大魔导在北部的中心城市中卧底,见那些人气势汹汹地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弗雷拉手一抖就将角婆婆特制的南瓜爆弹全数砸了出去。      一阵阵爆破声响之后,一片冲天的硝烟之后,弗雷拉亮起三个光点一看——得,一个都没剩下。   “看到了么,我的单兵作战能力越来越强了。”志得意满的牧马姑娘俯□子,在她的爱马的尖耳朵边上好不谦虚地夸耀自己。      梦魇不作任何回应,却在突然之间猛地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害得防范不及的弗雷拉整个前扑,不得已紧紧地抱住了那段修长的脖子。      与丁克小弟在风暴城外缘的汇合相当顺利。这里已经距离边陲之地很近了,一行人加速行进了大半天,就遇上了前来接应的浮空城民。隐蔽在山林间的巨翅翁在等到客人之后展翅而起直冲天空,将下方沦陷在战火和纷争当中的土地远远地抛在了后头——当然,壶豚又被迫裹着满满的怨念避进了它的空间里头。      刚开始时,他们的后方吊着一些零散的法系追兵,但巨翅翁的速度和耐力很快将他们全数甩了开。      进入峡谷,还不等丁克发表对这一派热火朝天建设景象的感叹,迎面便扑啦啦飞来一只龙,它的鳞片漂亮极了,颜色饱满不说,在阳光下还变幻着微光,万兽之王的雍容和高贵已经在这只初生的雷龙身上崭露头角。      “弗雷拉弗雷拉。”小雷龙修伊显得十分兴奋,毫无节操可言地将尾巴整个从后方翘来前面,展示给弗雷拉看,“尾巴好了,嘶,它好了。全部都长好了哟不用再涂那种黏叽叽的药剂了!”      弗雷拉扫了一眼众人掩饰不能的惊吓的表情,觉得那正冲她微微勾动的尾巴尖儿简直令人不能直视。      还,还画着圈儿!      她忍住捂脸呻吟的冲动,正要板起脸来让雷龙宝宝稍微捡回一点儿身为龙族的自觉,地面上面穿来带着喘气声的、声嘶力竭的怒吼:“傻大个儿你给我下来!下来!什么好全了!你敢不敢把你的屁股翘起来给弗雷拉看看!你敢吗!!!”      雷龙宝宝嗷叫一声,凶神恶煞地冲着地面上的玛丽白狠狠喷出一口龙息,张牙舞爪地反驳骂战着,可刚才那条活泼的尾巴却被不动声色地夹在了屁股下面。      弗雷拉一直蠢蠢欲动的手终于捂上了脸。      ……弟弟真对不起!给你留下了浮空城最不靠谱的第一面!      遭遇雷龙的可怜巨翅翁显然有些蔫吧,它原本必定傲然竖起的长羽此时软趴趴地耷拉着,嘴中也不安地发出急促的叫声,想要迅速离开雷龙撒泼之地。      来接引的巨翅翁饲养员很体贴地满足了这个要求。      弗雷拉一点儿都不想和小弟丁克解释雷龙相关,只好转身正大光明地朝夏迩飞了个白眼——你把好好一只雷龙养残了!      “按照管事先生的教学经验,在慈父严母家庭中成长的孩子比较容易获得成功。”夏迩的声音在她脑中直接响起,带着些似笑非笑的调侃,“唔,所以,你懂的。”      跳下巨翅翁的脊背后,一行人各自散了,弗雷拉便带着丁克往她的炼金帐篷里走着,和在空间里被闷坏了的壶豚一起,向初来乍到的弟弟介绍着周围的环境。      没走几步,她就听到了后方传来的呼喊声。      是玛丽白。      果然,她一转头,就瞧见玛丽白从拐弯那头疾奔过来的身形——噢是的,当然还有板着脸吊着眼睛的亚力克。玛丽白匆匆奔来,只来得及和新面孔丁克点了点头,便匆匆开口:“快跟我来。”      “修伊又怎么了?”弗雷拉觉得整个脑仁都疼,这么短短一会儿的时间修伊又闯出了什么大祸么!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怪劣迹斑斑的小雷龙了。      “不是,不是。是个大惊喜。跟我来。”玛丽白平了平气息,冲弗雷拉卖弄地眨了眨眼睛,便拉着她直直往一个方向走去。      弗雷拉一边托住防范不慎而差点儿掉下肩膀的壶豚,一边挥手让丁克也跟上。      “虽然这完全是我们的模范城主大人用来讨好你的点子,但我也是出了力的。”一路上,玛丽白颇为自得地喋喋不休着,“发函呐,联系人马呐,安排住所呐,陪吃陪聊陪安心呐全是我做的。”      “你得好好犒劳我。”玛丽白最终抛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好,好。”弗雷拉也不急着问究竟是什么惊喜,问了估计也得不到答案。她干脆顺着玛丽白的话锋:“恰好我也有个惊喜要给你。”      “诶?”玛丽白一脸期待,“唔,能让雷尼评为‘惊喜’,那应当就是真的惊喜了。”      “我用所有热情期待着。不过在那之前——”玛丽白牵着弗雷拉来到一扇拱门面前,伸手捏了捏拱门旁边风格夸张的陆行鸟雕塑的嘴巴。      “稍等就来——”      玛丽白将弗雷拉往身前一推,恰好拱门被打开,两人的目光霎时撞到了一块儿。      “薇西!”      “雷尼姐姐!”有些消瘦的薇莎米亚绽开了一个极为灿烂的笑容,就要张开双手拥抱许久未见的亲人。      一只穿着轻甲的手臂蓦地拦在了两人之间,不满地挥了挥。      “这儿,这儿。四姐姐。”丁克挥着整只手臂,动作夸张地朝薇莎米亚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军礼。      “……噢天哪,天哪……”薇莎米亚先是愣神看了一会儿,接着便完全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双手颤抖着捂着嘴,已经有晶莹在眼眶里打转。      弗雷拉也彻底藏不住脸上的笑意了。她一手拉了定在原地的妹妹一把,一手扯过红了脖子的小弟,三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壶豚被夹在三人中间,理当不是个太舒服的姿势。但它此刻正啾啾叫着,声音里满是欢欣。      “哟,大团圆了。”玛丽白尴尬地抹掉眼角不慎漏出来的液体,努力清掉鼻音调侃了这么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团圆了HE了浮空城这故事终于可以结束了! 谢谢姑娘们观赏030 门西勒:……大团圆?(冷气(冷气(冷气 老多特:哟哟,大团圆啊——(笑 林波儿:大团圆?!哼!(眯眼 大魂:……你们别!QAQ ☆、Part.17<兄弟姐妹的团聚>   Part.17      处理完手头比较紧急的一些杂事后,弗雷拉将薇莎米亚和丁克一起招呼到了她的炼金帐篷。      “所以说,二姐这么些年一直待在浮空城?”丁克的眼中全是向往,“真好,我都没有机会亲眼看看那座奇迹之城。”      “你正在亲眼看着它。”弗雷拉笑着为小弟的空杯中再次满上了红茶,“如果你愿意,你还能亲手将它建起来。”      “四姐一直同你有着联系。”丁克嘟嘴不满道,“父亲也有。只是他一直神神秘秘的,不让我看你的来信。”      “在被接来这里之前,我也并不知道雷尼姐姐在浮空城。”薇莎米亚温温地替弗雷拉解着围,“在被传唤过来之前,我在火与金也待了好些年了,一直都认为帝都是火与金的总部呢。现在想起来,才知道当时浮空城告急时姐姐为什么那么紧张。”      姐妹俩相视一笑。      “姐姐有姐姐的考虑。”薇莎米亚戳了戳丁克的脑袋,“能享受被姐姐保护的待遇,这是你的运气呢。”      丁克似懂非懂地听着。      “先不说这个。”弗雷拉和壶豚分别端了一叠花式各异的小饼干,推到了两人面前:“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薇西先来。”      “火与金对我的安排已经下来了。”薇莎米亚掏出一个手掌长的、看着很精巧的牛皮卷递给弗雷拉,一边解释道:“虽说我能过来这里大多是托了雷尼姐姐的福,但我也还是有工作在身的。包括我在内,火与金一共调动了六个裁缝专员,我们需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负责浮空城战斗用护甲的研发以及教授。我先到了一步,另外五人还在路上呢,这些天就让我偷偷闲。”      壶豚抢着上去咬开了系带,啾啾地蹬着爪子将牛皮卷展开。弗雷拉大致看了一眼,上面的要求和报酬倒是一条一条列得十分明细,是火与金的一贯作风。      薇莎米亚这边算是安排妥当了。于是两人一兽齐刷刷地看向丁克。      丁克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那还用说么,我当然是留下。我可是他们看中的前途无量的苗子呢。”      “心眼不要太大。”弗雷拉赏了他一个爆栗,“我刚才看到地面上的临时演武场似乎又扩大了几个,我们一会儿可以去练练手。你要是能在我手下撑过半个常规赛的时间,从此我一句话没有。”      丁克一脸的跃跃欲试,不顾薇莎米亚朝他使了千百个颜色,一口就答应了。      薇莎米亚怜悯地看向自家小弟:“你一定不知道,五六年之前,你二姐姐和刚才那位玛丽白姑娘踢遍了皇家学院所有的竞赛台,还把你三姐姐——帝都公认的大天才——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薇莎米亚显然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完全走了出来,因此才能毫无芥蒂地淡淡提起林波儿的事情。弗雷拉为此表示高兴,但现在并不是提及那个名字的好时机。      他们还没有将老多特失踪以及丁克遇袭的事情告知薇莎米亚。无论这些事情是不是林波儿主导,都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果然,气氛霎时冷却了下来。丁克开始烦躁地开合着手臂上的轻甲关节。      “……怎么了?”薇莎米亚愣了一下,随即忧心地问道。      弗雷拉只思考了一小会儿的时间,便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是的,薇西没有战斗力,在今后的救援和对抗中,这个普通的姑娘很可能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但身为家人,她有权利知道一切。      从弗雷拉开始讲述起,薇莎米亚就一直怔愣着不发一言。直到弗雷拉讲述完整个过程,话音消散了好一会儿,她依旧只是瞪大了眼睛坐在那儿。      弗雷拉起先以为薇莎米亚是受到了太大的惊吓和冲击。毕竟林波儿曾经对她下过手,如今又见家人遭难,多重焦虑笼罩之下会有这个反应也不奇怪。      弗雷拉正准备开口安慰自家妹妹,却见薇莎米亚噌地一下从软垫中跳了起来,反倒是将她吓了一跳。      “难怪,难怪……”薇莎米亚有些神经质地来回走了几步,手中不停地在腰间的布兜中翻找着什么。终于,她拿出一份被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块儿,递给弗雷拉:“这是父亲给我的最后一封回信,大约是在一月之前。”      什么!      弗雷拉与丁克也双双跳了起来。      弗雷拉接过那封信,迅速展开扫了一眼右下角——落款时间和她向草场发出最后一封去信的时间恰好是同一天。      “……这是什么符号?”弗雷拉将信纸来回翻了翻,又透着光仔细打量了一番。没有,中间并没有所谓的夹层,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张信纸,上面书写着陌生的、像是随手乱涂出来的数行文字。      “我当初差点儿以为是寄错了的。”薇莎米亚解释,“可是你瞧,先不说最后的落款时间完全是父亲的字迹,这些文字我虽然看不懂,但我却能看出父亲的书写习惯。你们看,父亲总是喜欢在书写向下的笔划时朝上多勾一笔。”      还当真是这样!弗雷拉在暗自赞叹薇莎米亚的细心时,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不,那些写得潦草至极的文字,她怎么会有种隐隐的眼熟感,似乎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      “嘎,嘎,呱唧咕~”      这是弗雷拉炼金帐篷边的门铃。录制的是她的陆行鸟好朋友,红尾巴和金币,第一首成品合唱曲。      弗雷拉正在思维挣扎的时刻,便草草示意丁克去开门。      “……大哥!”      听到丁克的惊呼,薇莎米亚疑惑地转头,霎时也愣住了:“大……哥?”      弗雷拉压根没听清他们惊讶的内容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抬头朝那儿望了一眼。      “!!!”是的,她想起来了!      “哥!”弗雷拉猛地冲向前去,速度快到让弟弟妹妹压根没看清她的身形:“快,看看这个,这是父亲最后留下的信息,是,是用上古奥术语书写的!”      和她当初进行英灵苏生时咏唱的艰涩咒文一样,那是上古奥术语!      尚是一头雾水的门西勒顺从地接过信纸,以眼神询问着弗雷拉。      “你先读读看。”弗雷拉急切地说,“我也好通过它把事情弄得清楚些,再与你长话短说。”      于是,兄弟姐妹四人时隔多年之后的第一个团聚之夜,就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中度过了。      是的,门西勒熟知上古奥术语。但是这对于破译老多特的书信帮助并不很大。      “通篇的语法错误,”门西勒冷着声音说,“字形也乱得一塌糊涂,根本无法辨认。”      “……”连薇莎米亚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种类似于“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如果老多特此时能够空降在这群孩子们中间,一定会受到强力的抓挠攻击以及最大火力的冷嘲热讽。      “那么,目前能确定的信息只有个。”弗雷拉照例做起了总结的工作,“父亲表示自己没事儿;父亲暗示了我们或许会有事儿,让我们尽量远离南部;父亲让我们别找他;父亲表达了对马儿们的怀念之情。”      一阵磨牙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下一次见面一定要拔光那老头子的胡子,弗雷拉想。      “这么说来,父亲的确有不太寻常的表现。”丁克用指节扣着桌子,慢慢回忆道,“他说那阵子我一回去他就被那些想要嫁给我的小姑娘的妈妈们缠得脱身不能,不堪其扰,让我安心待在佣兵之城别回草场了。可惜我没放在心上。”      弗雷拉却依旧不能够放心。她分析道:“就算父亲对自己的安全有所把握,水神殿的强势也一定在他的把握之外——不会有哪个老人家乐意被狠狠敲上一棍子,还卖去奴隶贩子手上的。”她担心父亲虽然现在生命大抵无虑,但却过得不太好。      “如果在父亲被抓走之后,仍然有士兵去家里翻找,那么重点就在于那个‘东西’。”薇莎米亚也接口道。      门西勒并不出声,但从他的神情看来,他是赞同的。      “啊啊,我最讨厌这种搅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丁克揉着眉心,有些疲倦地说道,“按照这样说来,父亲该是对自己会遇到的劫掠早有准备。但他为什么单单发信给了四姐?这封信已经找不出玄机了,我们可以来模拟一下父亲的动机嘛,这其中会不会又暗示着什么?比如从名字来看,薇莎,米亚,唔……”      弗雷拉很快否认了丁克玩笑一般的推理:“你一定是骑士画本看多了。父亲这么多很好理解——因为通过小镇上的火与金门店进行店网内部的信件传输,是最安全的。”      既然自家四姑娘和二姑娘一直有联络,大儿子又同二姑娘在一起,自己只要通知其中一方,再将小儿子支出草场,孩子们的安全就都能得到保障。      兄弟姐妹又干坐了一会儿,确定暂时是讨论不出别的什么了,才相互散去。      此时天边已是晨光微曦,弗雷拉自觉精神还好,干脆放弃睡眠,和壶豚一起开始整理他们共用的那个储物空间。      将回复类、杀伤类和辅助类药剂分别归到一边,筛选筛选此次收集到的零碎材料,再修护一番野外生存必备的折叠帐篷、拼装小木筏等道具,也就差不多了。      最后,弗雷拉将目光放在了她顺手牵来的晶石箱子上。      既然所有魔法印记都已经被夏迩抹去,她也就大大方方地将那小桌板大小的箱子摆在了地毯上,抓了一把工具敲敲弄弄地研究着外面那层她从没见过的晶石。世界上神奇的矿物千千万万,被明确记载下来的常用晶石不过其四分之一不到,因此,她总是特别珍惜鉴定新矿种的机会——说不定这就是下一个传奇等级材料!      然而这次的鉴定结果却让她有些失望。这种晶石通体呈油滑的乳白色,看着一副纯净且坚固的样子。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其中充满了微微发着银光的丝状物质,和人的头发丝儿一般。这的确让这种晶石多了一种神奇的鉴赏之美,但这些伴生的丝状物完全破坏了晶石内部的结构,不仅让它的坚硬度大大下降,还使得它完全丧失了导魔性。      总而言之,它也就只能用来制作还算坚固的漂亮箱子壳了。      弗雷拉耸了耸肩,箱子就箱子吧。她顺手将里头萝卜状的罗延之心和它那些没有用处的木质根须全数掏了出来,打算往里面放一些不耐压的炼金材料。      “诶?这儿还有个小玩意儿……”弗雷拉摸到了一个明显不是根须的硬块,拿到眼前一看,是一个制作还挺精美的徽章。她仔细瞧了瞧,上面的刻纹是一柄斜置的双手巨剑和一圈环绕它的冬青枝。      这个徽章相当有分量。弗雷拉曾经见过纯黄金的等大徽章,也比眼前这个稍微轻上了一点儿。于是她对这个小物件的兴趣被提了上来。      壶豚也好奇地凑了过来,看着弗雷拉来回摆弄着这个徽章。      找到了!      没有多想,弗雷拉拇指和中指捏着两叶装着机括的冬青叶子,食指则对着因此而凸起的剑尖向下一摁!      “!”弗雷拉急着将那变了形状、将她指腹骤然割出一个小口的徽章抛到另一只手上,“真锋利……这是怎么了?”      徽章上,原本处理得钝且滑的冬青叶子纷纷“长”出了锋利的叶尖,正是它们,猝不及防地割破了弗雷拉的手指。而此时,那徽章正以极高的频率闪烁着强光!      “强能量反应!”弗雷拉惊骇地感觉着周围元素的躁动。但她此时没有时间懊恼自己不够谨慎的行为,她需要尽快让这个不知是否在向谁传达着什么的玩意儿停止。      “……停住了啾。”      弗雷拉拧开炼金酸的动作僵在了那儿。      停,停住了。      那徽章甚至自行收回了所有尖刺,随着微微的机括声,它又回到了那副精巧温驯的模样。      弗雷拉听说过平民在懵懂间毁掉了某个重要的家族证物,而被禁咒大魔导误以为是杀害子孙的凶手、追着寻仇的故事。因此她拧了又拧,还是将炼金酸收了回去。      “收好了,阿壶。可不许不小心吐出来。”      “嗷唔啾。”    作者有话要说: 哟哟切克闹!真相君!扭起来!(泥垢 ☆、Part.18<玛丽白坦诚布公>   Part.18      浮空城并不盲目地以法师为尊,但浮空城的法师可一点儿都不少。在诸位法师和能人异士的齐心协力之下,浮空城的城建正在以神奇的速度进展着——弗雷拉终于体会到了所谓“以奇迹的速度诞生的奇迹”,同时她更是对夏迩的真正实力以及他笼络人心的方法迸发出了无限的好奇。      在昼夜劳作的城建队那儿帮了一会儿忙,弗雷拉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玛丽白所在的赏金猎人队应该回来了,于是她同一众工友们招呼了一声,叮嘱好一定要留在这儿玩升降阵的壶豚不许捣乱,便颠颠地跑去送惊喜去了。      玛丽白同她的父母一起暂住在西边的住宿区,与一堆赏金猎人们做着邻居。弗雷拉到访的时候,亚力克恰好也在。      对于亚力克的旁观与分享,弗雷拉是不在意的。但可怜的亚力克弟弟还是被玛丽白坚决地赶了出去——“姑娘们之间的相亲相爱才不要混杂讨厌的雄性气息!”      脸色堪比恶龙的玛丽白在转身的瞬间彻彻底底地换了一张脸:“弗雷拉,弗雷拉,惊喜,惊喜。”      她的背后有尾巴在摇——弗雷拉微微晃了晃脑袋,才让这个真实的幻觉消弭掉。      弗雷拉也不卖关子,她干脆地拿出了以大丽花叶紧紧包裹着的连弩,“自然的礼赞”,挑着眉双手递给一脸期待的好友。      玛丽白一把抢过那个压根看不出原型的草叶包裹。随着掉落在地上的、被拆开的草叶越来越多,玛丽白的手也逗得越来越厉害。      她恨不得将眼珠子全贴在手中之物上。但她拆解的速度反而放满慢了,带着一种不愿惊醒美梦的小心翼翼。      “唰。”      最后一片大丽花叶掉落。      “是……真的是……?”玛丽白的声音和她的手一样颤抖。      “是。”弗雷拉笑着接下了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就是翼龙王陈列室里放的那把,你亲手摸过的、指不定还滴上过口水的那把,如假包换——自然的礼赞。”      玛丽白傻愣愣地看了看手中传奇的连弩,又看了看面前的好友。如此重复几遍后,她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啜泣声,整个人深深地蜷缩进了靠垫里头,双手紧紧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弗雷拉也被吓到了,连忙倾过身去安抚地拍打着好友的肩膀,“噢亲爱的我以为你会高兴——这是怎么了?”      “我高兴,嗝,”哭得不能自己的玛丽白听到这话赶忙抬起头来,吃力地解释着,“我真的高兴……你不知道,你从来就不知道我是个多么卑劣的人,嗝!你却,却对我这么,嗝,好!”      这句莫名的剖白显然戳中了玛丽白的泪点,她哭得更厉害了。      弗雷拉知道这时候劝说只是白费力气。她纵容地让玛丽白趴伏在她的肩膀上断断续续地哽咽啜泣着,直到她不再干呕了,才拿出“哭也没关系”皮肤修护药剂,将它涂抹在温和的茸毛扑子上,细细地帮玛丽白擦拭着泪痕。      “亚力克要是这时候突然闯了进来,他和我之间一定免不了一场决斗。”弗雷拉取笑着玛丽白。   玛丽白却没有笑。她顺从地任由弗雷拉在她脸上擦拭着,手指关节却被她捏到发白。      “那时候,你甚至还没有来到浮空城。”玛丽白终于开口了,说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弗雷拉收起了扑子,将靠垫拖到了玛丽白的旁边,坐下静静听着。      “爸爸完成了一个大任务,终于得到了长达一个月的休假。我们开心极了,决定举家去地精们的附岛住上几天。有一天,我倦极先睡了,却在迷迷糊糊间听到妈妈的低语。”      “‘道德的桎梏将彻底被毁去。真理之神的座下又一次降临,拥有它的勇者将被真理所眷顾,而获得通往最高处的路引。’妈妈一边在笔记上进行着繁复的计算和比对,一边这样说。”      “我没有听懂,爸爸也一样。于是他们开始小声地讨论起星象所预示的未来,我则一直装睡着,在一边偷偷听着。”      “从他们的话里,我知道了所谓‘真理之神座下’是一只来自于神奇的空间隐蔽处的异兽,而获得它的人,将与之前的几名幸运儿一样,成为被真理眷顾之人,获得巅峰的成就。”      “真理之神的座下拥有一个不怎么为人知的名字——壶豚。”玛丽白避开了弗雷拉惊讶的眼神,微微偏着头,机械地说着,“我一直崇拜着妈妈的能力,并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从那天起,我一直在仔细观察、四处打听着,等待着壶豚的出现。我甚至深入研究了魔兽的抓捕与驯服,设想过无数将壶豚夺来的场景。”      “我想要壶豚。我想成为拥有真理,能够在真理的护佑下抵达巅峰的人。”      “之后,你就被潘多拉学院鼎鼎有名的‘夏迩教授’抱着来了浮空城。我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一点儿也不困难地确认了你身边跟随着的那只长条形银白色生物,就是传说中真理之神的座下,壶豚。我想,机会它来了。”      “后面的,你也都知道了。我打听出你的行程,说服了爸爸给我报了名,特地选好了时间在那条路上等着你,刻意地接近你以讨好壶豚,想着是否能从你那儿将它驯服过来。”玛丽白整个耳廓都狼狈地涨红着,她尝试了好几下,终于逼迫自己对上了弗雷拉的眼睛:“后来,过了有一年,我才知道你们定的是灵魂契约,那几乎就是不可阻断的。但我那时候已经很少想这种事情了——弗雷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这其中不掺假,一点儿都不。”      弗雷拉安慰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玛丽白抬手制止了:“我没有辩解的意思。你始终诚心待我,我却抱着那么一个肮脏的念头,有算计,有阴谋,有嫉妒,野心。我挣扎过,却始终没能鼓起勇气来。总是懦弱地想着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让这点儿见不得光的因由沉底算了。”      “但还是不行。你付出的友情越是真挚,只让我觉得自己越是龌龊。”玛丽白理了理头发,将被汗水和泪水湿透了的鬓发圈去了耳朵后面,又重重舒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过程虽然艰难,但全盘托出的现在却让我舒服多了。”      因为情绪的波动,玛丽白停下了话语,却还是在微微喘着。      “你太小看阿壶了。”弗雷拉思索了一会儿,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别的我不敢说,它对于善意恶意的分辨,还真的是相当敏锐的。除了我之外,阿壶和你算是最亲的了,要是知道自己被这么小瞧了,阿壶肯定会凄凄切切地咬着你的大拇指不放。”      玛丽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也跟着流下。      “真理之神座下什么的,我倒是真的不曾听说。”弗雷拉的语调很轻松,“我只知道它来自折回村,整个村子居住的都是壶豚,它还有一个奸诈的、会坑骗一个弱小人类少女的狡猾爷爷。”   弗雷拉透过窗子看了看日头,站起身,将玛丽白虚虚揽着的“自然的礼赞”往她怀里使劲儿一塞:“拿好了,摔坏了我可没办法给你弄第二把来。时间不早了,我和丁奇先生还有约,你先拿着练去吧,过几天我们去演武场?”      “我不——”玛丽白急急忙忙站起来,顾不得把脸擦干净,就急切地试图将连弩塞还给弗雷拉,“我绝对不能——”      “哟。”弗雷拉正在百般推拒无效时,正好瞟到了一个大块的身影远远飞了过来。      弗雷拉一个错手禁锢住玛丽白的肩膀,脚下步伐诡异,几个进退便绕开了玛丽白的身边。同时,她将食指和拇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      翅膀的扑扇声渐近。弗雷拉伸长手臂扒着门框上方,一个上蹬缩身,脚下借着墙壁的反作用力准确地翻身跳到了低低掠过地面的、掀起了一阵狂风和尖叫声的雷龙背上。      “弗雷拉!!!”玛丽白追了出来,仰头冲着弗雷拉不满地叫着。      “敢还回来就绝交!”弗雷拉半跪在雷龙背上稳住自己的身形,愉悦地朝下方的玛丽白招着手,她还在急切地推脱着,那些话弗雷拉却一点儿都没听进去。      在初见翼龙王的时候,弗雷拉就敏锐地察觉出了玛丽白应当是有什么古怪的心结。但她也只是稍微揣摩了一会儿,便将这个话题彻底地抛在了脑后。      她不介意。      比起那些需要捕风捉影的事情,她更相信的是自己的眼睛。      就像你说的,玛丽白。六七年换命的交情,怎么都不会是假的。      ————————————————————————————————————      浮空城城民迁徙到龙族埋骨之地后,一切重新开始,物资匮乏条件简陋,许多居民都选择了简单的帐篷作为新居,与相熟的人随意靠在一起住了。但丁奇先生却古怪地背着门板妻子,跑去一边的岩壁上砰砰乓乓地凿了个大洞出来,定居在了岩洞里。      在讨价还价了好半天之后,弗雷拉终于用两大桶秘制烧肉和一份磨盘大小的果子草双拼阳瓜的奶酪注心果派满足了雷龙宝宝在食欲上的野望,获得了雷龙宝宝提供的直达服务。      “果派晚上就要吃,下午能吃到的话就更好。一定要很多奶酪!”雷龙宝宝黏黏腻腻地不肯走,非得反复向弗雷拉索取保证。      “好,好,”弗雷拉说得口都干了,“果派今天吃,烧肉明天吃。我都记下啦记下啦。”      小雷龙在空中转了个圈儿,充满欢欣地长吟了一声,开开心心地飞走了。      “丁奇先生?丁奇夫人?我可以进来么?”弗雷拉面对岩洞的时候有些无措,她一点儿也不了解礼貌地进入别人家岩洞的方法。      一会儿,丁奇先生亲自迎了出来。      在潘多拉学院的四年中,弗雷拉几乎没有停止过自己在火与金的兼职工作。四年的朝夕相处,弗雷拉与丁奇夫妇的关系变得相当亲密。她生平第一次参加的晚宴,都是在丁奇夫人的指点之下,由丁奇先生帮她挽的头发的。      虽说自从浮空城出现迷障疑云、学生们被遣离浮空城之后,弗雷拉并没有太多时间与夫妇俩相处,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显然并没有一丁点儿的生疏。      丁奇先生与弗雷拉轻松地聊着,引着她走过弯弯绕绕却被打理得很规整的通道,来到了一间还挺宽敞的屋子里。      丁奇先生果然是恋旧的人!弗雷拉挑了挑眉。他几乎将火与金二楼的办公室完完全全复制到了这儿。      一个破破烂烂的、有着明显蛀洞的门板斜斜地靠在桌子前方。弗雷拉上前同丁奇夫人打了个招呼,收到了亲切的回应。      丁奇先生应该是从夏迩那里听到了什么风声,但并不确切的样子。因此他有些急切地直接切入了整体,却带着有些小心翼翼的、期盼的表情。      弗雷拉干脆地拿出了罗延之心——入手的确相当地沉。      “这也是我无意之间得到的,希望它能够有用。”弗雷拉双手碰上,诚恳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 白姑娘你是个好姑娘。=3= 阿壶不是你想拐,想拐就能拐XDDDDD 来猜猜看丁奇夫妇的原型是什么XD ☆、Part.19<真理之神的座下>   Part.19      站在丁奇夫妇所居住的岩洞门口,弗雷拉看了一会儿天,才把胸中翻涌的、莫名激荡的情绪稍微压抑了下去。      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丁奇先生眼中近乎疯狂的、甚至会让人微微感到惧怕的喜悦,以及他转身的时候不经意拭掉的泪光。      丁奇先生没有说太多的场面话。他简单而慎重地朝弗雷拉行了半身礼,一字一句地许诺道:“浮空城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居所,因此老头子卖了二十年的劳力,算作报酬。我始终小心翼翼地站在避世法则的边沿,现在,你的恩惠足够让我倾力相报——就算是避世法则也无法阻挡。”   弗雷拉给的回应也很简单——请为浮空城而战。      并不是她多么的深明大义因公忘私,除去她对浮空城本身的热爱,除去她对浮空城一众亲朋的热爱,刚刚经历了父亲的失踪、并将弟弟妹妹都带来龙族埋骨之地的弗雷拉清楚地明白,浮空城以一种无畏的姿态立足于世,才是她与她重视的家人都能安宁享乐的最大前提。      她与浮空城,已经是千丝万缕地脱不开关系了。无论从充满了美好情感的主观上来说,还是从绝对理智的客观上来说,眼下,她都必须尽自己所能尽到的最大力量,使浮空城尽快复兴!      之后的大段时间,丁奇先生都在和弗雷拉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丁奇夫人未来需要用到的身体——是的,丁奇夫人原本的身体早就不知道腐烂到哪儿去了,但丁奇先生早就准备好了相当充分的人体炼成的资料,再加上弗雷拉从布尔村得到的要点补充,在材料渐渐充足、能人齐备的浮空城,人体炼成,应当只是时间的问题。      丁奇先生说道兴起,在丁奇夫人的大声斥责声中不管不顾地给弗雷拉画下了丁奇夫人当年的模样。丁奇夫人冶艳的面貌给弗雷拉的震撼并不很大,她为之怔愣的是丁奇先生嘴上的津津乐道和手里的栩栩如生。      她没有忘记,初到浮空城时,丁奇先生对夏迩的那声“小子”。      在漫长又漫长的岁月中,无论遭遇了多大的磨难,依旧坚贞不渝,依旧维系着初始时的萌动的爱情……      她也想要。      ——————————————————————————————————————      返回一派热火朝天的城建基地时,弗雷拉却遍地寻不到壶豚的影子。最后还是一位好心的地精告诉她,好像看见壶豚鬼鬼祟祟地从某个方向溜走了。      弗雷拉顺着那地精的手指一看,那儿正好立着目前龙族埋骨之地最大的建筑,雷龙宝宝修伊索克斯的地面居所。      阿壶大概是又去找修伊玩闹去了。弗雷拉往那个方向赶着,一边默默估算着修伊的膨胀速度,觉得这个房子用不了多久就不再适合它了。      出乎她的意料,她预想的鸡飞狗跳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修伊的敞顶大房子里头空空荡荡的——不,有三顶黑斗篷站在半空的投喂台子上。      是夏迩,菲奥与斯普兰多。      弗雷拉突然觉得有些怀念,初见时,他们也是这么整齐的黑斗篷打扮,一副不像好人的样子,最后也的确做了坏人的事,比如扭掉了她的胳膊。      她不相信以这三个家伙的能力,居然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但他们的对话并没有中断,菲奥反而刻意地提高了他带着浓浓嘲讽的声音:“……居然还没下手,你一定是信奉那四只耳朵的苦修神去了。我觉得你可以就此放弃传宗接代的使命了,你们直接把那个傻乎乎的大块头当成儿子吧——噢,或许还有那只日渐肥壮的壶豚。”      夏迩压根没理他,只是径自催动着咒语,使得这间房子的穹顶往上飘了飘。      原来他们是来改造小雷龙的房子的。      倒是斯普兰多微不可查地朝弗雷拉这里瞟了一眼,息事宁人地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择偶观,而且对于自己选定的终生伴侣,总是会付诸更多的珍惜的。”      “别,别。你可别为他开脱。”菲奥显然是故意来事儿,他绕着眉眼纹丝不动的夏迩来回踱了两圈儿,啧啧嘲道:“世界上唯一的一只梦魇啊,居然就被一个普普通通的牧马小姑娘制住了。我该说行行出状元么。”      “你也会有这么一天的,菲奥。”出声的依旧是斯普兰多,夏迩则充耳不闻地开始移动四周的墙壁。      “我?”菲奥嗤笑,“能制住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正当他打算继续朝夏迩开炮,非弄得这对儿下不了台不可的时候,下方传来了另一当事人的回应。      “那你就自己去生一个。”      弗雷拉抱着手臂站在那儿朝上望着,脸上一片平静。      菲奥被哽住了。他微微咂了咂舌头,嘟囔了一句“口味太重了”,便带着点儿无趣带着点儿不甘地败退了。      斯普兰多也诧异地瞧了弗雷拉一眼,似笑非笑地向她比了个拇指,也跟着出去了。      另一厢的夏迩完成了咒语,雷龙宝宝的房子又比原先扩大了一个圈儿。他一挥手,将正门关起扣上,直接飞了下来一把揽住弗雷拉的腰,带着她来到了半空的平台上。      弗雷拉眼皮上一温,猝不及防间被夏迩浅浅地印下了一个吻。她的瞪视压根没能成气候,就彻底溃散在夏迩微微带着笑意的金色瞳孔中。      不,不管多少次,在直视夏迩的时候,她还是会没出息地脸红心跳。      “我,我来找阿壶。”弗雷拉别扭地转了个话题。      夏迩却顺从地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它和修伊在一起。刚才要改动房子,就把它们俩打发出去玩了。”      弗雷拉看了看天边微微泛起的红霞,觉得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在脑中呼唤壶豚回来。      很快,外面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翅膀拍打声。壶豚的啾啾声也渐渐清晰可闻。      “弗雷拉啾。”      “弗雷拉弗雷拉。”      壶豚被修伊顶在头上,一大一小摇摇摆摆地从上方降落,欢脱地叫着弗雷拉的名字就朝这儿冲过来。      “果派果派宝宝说你要做果派啾。”      “你答应的今天下午的果派!”      “梆!”      夏迩冷冷地收回手,警告雷龙宝宝道:“你太大了,不准扑过来。”      被突然出现的屏障弄痛鼻子的雷龙宝宝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契约者兼抚养者,只能委屈地用爪垫子揉揉鼻子,不敢怒也不敢言。后来觉得自己的爪子不够柔软,又从后面拔来了自己的尾巴尖儿,一下一下卷卷曲曲地蹭着鼻头。      现场支起台子制作果派的弗雷拉看得心肝一颤,手中不自觉地加多了果子草汁和奶酪的分量。      于是,原本单独属于雷龙宝宝的大分双拼果派被四人分食了。但雷龙宝宝并没有丝毫不开心的样子。      帮壶豚擦掉嘴角的果泥,弗雷拉有些奇怪地问:“阿壶,我记得你之前明明都不吃东西的,怎么最近开饭的次数有点儿多?”      “我的食物不是这些啾,是空间碎片。”壶豚解释着,“之前要长大啾,吃进去太多你们的食物,会无意间吸收很多很多杂质的啾。现在基本长好了啾,就可以放开肚皮啦啾。”      弗雷拉点点头表示明白,另一个问题却又浮了上来:“诶,你当初是为什么要和我签订契约?”      上午那会儿,她在玛丽白那儿听了许多她从不知道的消息。在壶豚这里,她应该能够得到进一步的解惑。      壶豚听到这个问题,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它两只小爪子尖尖对着又戳又蹭了好一会儿,瞅瞅夏迩又瞅瞅弗雷拉,还往雷龙宝宝那儿瞟了一眼,才扭扭捏捏地道:“实话说,啾,爷爷和村里的长辈们选定的契约人是他啾。”      夏迩?      “可,可是他已经有灵魂契约了啾!雷龙宝宝捷足先登了,啾,就早了几天!”壶豚挪了挪身子,“爷爷很苦恼地算了很久,才,才……”      啊啊。原来自己是阴差阳错的夏迩的候补品。      弗雷拉看着壶豚小心翼翼的小眼神儿想发笑。她一点儿没有生气的意思,她知道那时的自己几斤几两,若是壶豚的选择当真有玛丽白所说的意义,那么能排上夏迩候补品的位置,足够算是她的殊荣。      “为什么一定要与这个位面的生物订立契约呢?”弗雷拉摸了摸壶豚的小脑袋权作安抚,接着问道。      “因为要记录,啾,这是折回村的使命啾。”壶豚难得正经了起来,“每一次,我们感受到规则的召唤时,我们都要派出一名年轻的族人去到相应的位面,与规则的强相关者订立契约。他们将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引领一场影响整个位面的大变革,而壶豚将会一直陪伴在契约者的身边,以自己的角度将这个史诗的过程记录下来。”      “咦,不是神祗的命令么?传说中真理之神的座下……”弗雷拉疑惑着。玛丽白不会欺骗她,而她也记起来了,在潘多拉学院那扇恢弘的大门上,缠绕在逆十字符号上的那只兽,应当就是完全成长的壶豚。      接到弗雷拉征询的目光,夏迩颌首:“是的,潘多拉的大门上刻着的是壶豚的肖像。”      “我不知道真理之神是什么。”壶豚诚实地表示,“神祗只存在于你们这样的位面中,我居住的折回村从来没有过神祗来访。我们感应的是直接源于规则的召唤。我也并不知道是哪个族人追随了真理之神的步伐。”      “这么说,我将成为引领变革的人?”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祗之间的事情,弗雷拉更关心的是这个。      “是的,你将。或者,你至少将从头至尾参与到这个核心的过程中。”壶豚认真道,“每一步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但不要小看了冥冥之中的力量——比如,夏迩的灵魂契约满了,而我选定的最终契约人是你。”      弗雷拉弯弯绕绕地想了一番,看了看旁边正与雷龙宝宝说着什么的夏迩,有一种自己找到了不得了的靠山的感觉。      不过没什么好深究的。既然每一步都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她一定会好好地选。      “这是我第二次听你不带啾的讲话。”弗雷拉取笑着契约伙伴,于是她看到了一只羞恼得炸了毛的壶豚。      弗雷拉大笑着将壶豚一把揪了过来,细细地将它炸出来的毛全都抚了下去。      “……幸好是你,啾。”      乘坐着大不列罗城在海底行进的塞壬一族在约定的日子里抵达了龙族埋骨之地的外海。正在浮空城众人一边忙着接待新邻居,一边加紧城建的时候,一个大消息顺着火与金的通信渠道传进了浮空城中。      ——南北双方,终于开战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终于结束了(擦汗 这阶段该交代的都交代得差不多了,下面就是最后的战役(们)了,握拳。 ☆、Part.20<佐罗亲王的结盟>   Part.20      南北双方的开战对于浮空城而言,绝对是个好大于坏的消息。这不仅进一步地分散了佐罗家和水神殿对于浮空城的注意力,更让盘桓在各地的火与金分店好好地发了一把战争财。弗雷拉贡献了很多配方的、现在由贡戈里祖孙俩掌管着的炼金部生意更是出奇的好。人类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接受新产品——尤其是好用的新产品。光光是供给双方主力部队的炼金药剂就能让炼金部的业绩一片光彩,更别提还有许多直面佣兵的销售利得。      另外,在乱世之中,许多原先被大小佣兵团和各个领主占据的原料采集点都纷纷空了出来,无人顾及。分部在帝国各地的的火与金联锁系统就像是一张巨大的网,贪婪地网罗着一切或许能够用得到的材料,源源不断地往浮空城运送,彻底解决了浮空城物资紧缺的难题。      但浮空城城民们同时也加倍地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南北双方打得两败俱伤,这对他们而言是最好的结果。无论在力气耗尽之后他们是选择暂时歇战还是握手言和,浮空城都是安全的。      偏偏,从不断传来的实时战报看来,水神殿一方,明显略胜一筹。      这其实也在众人的预料之中。佐罗家再如何屯兵,不过是一家亲王罢了。而水神殿一方相当于接管了光辉皇室的核心力量,况且,他们的背后还有着舒腊尔亲王的力量——只此一家,或许就足够与佐罗家抗衡了。      若是水神殿一方继续保持着这个势头,用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顺利北上,吞并掌握在佐罗家手中的帝国领土。      而之后……      自两年前南北双方开战以来,管事先生推出的营养餐和弗雷拉研制的睡眠修护药剂就一直牢牢占据着畅销物品排行榜的头两名,将第三名甩得要多远有多远。营养餐保证了充足而全面的营养,在管事先生的努力之下,口味不断推陈出新,完全成为了浮空城的制式套餐;在入睡前服下睡眠修护药剂,就一定能获得五个小时的绝对深度睡眠,并在下一次入睡之前保持一个十分良好的精神状况。      新加入的精灵们和塞壬们着实给浮空城的人力资源注入了强大的新血。在大家一致的、不眠不休的劳作之下,新浮空城的三座主岛的大框架居然在短短两年时间,完全成型!      中心岛的法师塔由夏迩和斯普兰多合力建成的,看着夏迩源源不断地从他的空间中掏出各种足够让所有法师双眼泛绿的高纯度晶石和各色神奇的魔法物品,弗雷拉总算明白了菲奥所说的“夏迩曾经洗劫过很多很多的遗迹”的含义。      教学岛的潘多拉学院甚至已经开课。伟大的精神们被重新安放在了能够为它们提供足够精神力量的地下,继续为潘多拉学院的新血们指引着未来的方向。唯一令人遗憾的是,学生们失去了他们钟爱的玛尔多卡校长。      最幸福的则是原先分布在几个附岛上的地精们。水源转换阵一落成,丁奇先生就以一己之力来回几趟,将周围一些造型温和有致的小山包们整个扭下,辅以大片大片的草皮和一群群咩咩哞哞叫着的大黑羊小花牛们,地精们便可以愉快地将自己的半帐篷式包子屋垒摞上去,开始他们最爱的种田放牧生活了。      原本横隔在龙族埋骨之地与大海之间的山脉被全数清开,弧度合适的便成为浮岛,不合适的便用来加固海堤。原本埋藏在山体之下的,大大小小的淡水湖泊,现在彻底暴露在了阳光之中,清澈而闪耀,像是最上等的水晶。它们或汇聚或分离,形成了一张瑰丽的织网,最终全数汇入湛蓝色的海域。      新的浮空城主岛,正是漂浮在这些湖泊网上,直面大海。主岛的三分之一延伸出海面,潘多拉学院所在的教学岛完全置身于苍蓝色的天地之间,而主要居住着地精和矮人的生产岛则是完全安置在陆地。的上方——他们都不怎么喜欢这种苦咸苦咸的水。      弗雷拉不时看到有顽皮的小塞壬直接从浮空城主岛上跳下,收起翅膀在迅猛的滑翔之后直入海面。      当外界战火纷飞的时候,浮空城居民在这个几乎是于世隔绝的地方度过了奋进,充实而安逸的两年。      “锵!”      一阵刺耳的击打声之后,丁克再也握不住左手中的短剑,只能不甘地让它打着旋儿向外飞出,狠狠地钉在了胶状的墙壁上。而趁着他这么一踉跄,另一股巧力已然整个压上了他的背部,将他的右臂整个绑缚住。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中仅剩的短剑已经赫然横到了他的咽喉上。      “好吧好吧,我认输。”丁克小弟垂头丧气地讨饶。      “别灰心,”弗雷拉松手,安抚地拍了拍眼前高挑少年的肩膀,“你进步得挺厉害的。”      “一点儿用都没有,我们的差距还是在拉大。”丁克抱怨道,“这还是在你没使用炼金术的状况下。”      “唔……”弗雷拉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或许你也需要一个严苛的教练?”      丁克张了张嘴,联想到常常看见的、自家二姐姐一缕幽魂一般的脱力身影,不禁浑身打了一个颤。      “不,不了。”丁克最终还是摆摆手,“那种自虐的方式不不不适合我。”      这两年来,谁都看到了夏迩对弗雷拉近乎非人的训练强度。弗雷拉对于睡眠的极少量需求使她陷入了一个更加窘迫的境界——她常常需要连着数天一刻不停地接受夏迩的折磨,不,是训练。      在一足宽的小岩块儿上躲避不断汹涌而来的浪头,不准湿了衣服;穿过狭小得连孩童都过不去的山洞,不准割破衣服;在五个一圈儿三人深的土坑中来回跳跃,不准弄脏衣服……      这些训练无关炼金术。这意味着弗雷拉必须尴尬地挤出所剩无几的时间,同时满足炼金上的教学、发明、实验以及自身的进一步研习。      然而,在众人“城主夫人果然不是个好相与的职位”的戚戚眼神中,弗雷拉神勇地挺了过来。   玛丽白曾经愤愤地跑来质问夏迩,却被弗雷拉哈哈着拉走了。      “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能!噢你看看你的腰,它已经细得不行了亲爱的!”玛丽白尖叫道。   弗雷拉搓了搓鼻子安抚着好友,脸色却是一脸无法被说服的坚定。      最后,她生怕自己爆脾气的好友当真去找那只蔫坏的黑马算账,她只好将夏迩某天晚上的话复述了一遍给好友听:“他说,他要我成为他唯一的骑士。”      精通魔法、能够如闪电般飞翔的梦魇,和精通柔体术和炼金术,身形灵活可近可远的梦魇骑士。这一定会是一个出色的搭档。      无论是爱情也好,浮空城也好,要这么经营下去,他们两个都需要各自分担点儿份内的责任。弗雷拉是这样想的。      在一个月前的某一天,准备充分的弗雷拉和斯普兰多在没有水的环境之下进行了一场认真的竞赛。最终,弗雷拉险胜。      这在浮空城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很快,弗雷拉原本训练的岩壁和坑洞处,莫名其妙多了很多差不多的险要设施,许多身影频繁出没在那几处场地,各个种族各个年龄阶层都有。      但这在弗雷拉看来,却是意料之中的。她明白自己的努力到了什么样的限度,于是她能够很平静地接收她应该收获的结果。      既然丁克与薇莎米亚不同,选择了武斗的路线,她当然希望自家小弟能够通过这种有效的极限训练法在最短的时间中获得尽可能强大的力量。但……      “好吧,随你。”弗雷拉不强求。      丁克的说法也对。不管一种方法是多么的高效有用,若是主观不能够接受,那一切都是白搭。极限训练法是弗雷拉所青睐的,但她并没有让人人都接受这种方法的打算。况且,丁克的年纪并不很大,他的可塑性强着呢。      抱起在场边为她挥着代表胜利的红色小旗子的壶豚,弗雷拉朝丁克挥挥手:“我去主城瞧瞧有没有父亲的消息。你可以去准备约定之中‘输家的晚饭’,四人份。”她顺带给了自家小弟一个爱的飞吻。      原本临时搭建在龙族埋骨之地地面之上的建筑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除了一些方便的中转处理站和几个大演武场之外,其他设施均已搬去了浮岛之上。      现在还处在城建时期,像原先旧城那般分工明确的升降通道还没能建成。为了人们来往行走的便利,夏迩不知用什么力量打磨出了许多表面平整却能够防滑的石板,从浮空城的三座主岛上块块延伸下来,铺就了数条凭空悬浮的石板阶。      弗雷拉顶着壶豚,一跳三块地往上行进着,不一会儿就到了主城。      弗雷拉知道,夏迩他们一定有不同寻常的、更加厉害的消息渠道,这意味更大的获得老多特消息的机会。在面对她必须要得到东西时,她从来是没有节操无视下限脸皮堪比浮岛厚的,于是她屡屡主动出击索取情报,幸而浮空城的核心成员们都和她有多多少少的裙带关系,不仅没有隐瞒,反而默认了她在会议室的自由出入权。      与原先一样,在浮空城中,城主府甚至还没有一家特色的街角咖啡店醒目。她敲了敲门,让壶豚跳到了她的肩膀上,才轻声推门走了进去。      圆桌周围端坐着了几张熟面孔。见到弗雷拉,他们都有礼地点了点头。      弗雷拉从容地还了礼——她明白,单单凭借夏迩,她绝对没法儿获得这些老妖怪们如此的礼遇。这是她的学识和力量为她争取来的,所以她泰然受之,同时熟稔地走向夏迩旁边的空座位坐下。   “很遗憾,还是没有你父亲的消息,”菲奥拨了拨额前的头发,率先朝弗雷拉开口,“不过我们正在讨论一件大事情,你或许也会感兴趣——佐罗亲王大人派了他手下最得力的一名说客和他的亲眷,来请求与我们结盟。”      弗雷拉眯起了眼睛。按照她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这消息说明了两点:一是水神殿的上风终于占起了大面,南北制衡的局面马上就要被打破;二是佐罗家在临死之前还打算扑腾扑腾,目标,正是浮空城。      “那位亲眷还算是你的熟人,”菲奥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你想去见见看么?”      熟人?      “他们已经来了?”弗雷拉耸耸肩,平静地问。      “来了来了。”菲奥更有兴趣了。他坐正了起来,长腿交错换了一边翘着,引诱道:“你猜是谁,嗯?你希望是谁?你……”      “他们在哪儿?”弗雷拉当机立断地切掉菲奥的话音。      “刚建好的极夜阁楼。我忘了最后几根立柱有没有摁上去了,反正就这么着吧。”      “诶——”菲奥有些惊讶地看着弗雷拉对在场诸位点了点头,就从从容容地走了出去。      “你们慢聊,我去见见所谓的老熟人。”弗雷拉温温地拉开门,温温地朝诸位大人物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礼,不着痕迹地朝夏迩使了个眼色,又温温地合上门走了。      她早就明白了,对付菲奥那张糟糕嘴巴的利器就是瘫着一张脸死?都?不?理?他。      ——————————————————————————————————      听菲奥的口风,她以为这次那所谓的“佐罗亲王的亲眷”应该是指他的表侄子杜兰,因此她站在玛丽白与亚力克的友人的立场上,打算先去把该有不该有的苗头全都一把掐死在泥土里。但当她看到正嗅着花香的铂金家小少爷,肖恩?铂金时,她还真的有些怔愣。      “……弗雷拉?”肖恩抬起头看向来人,先是思索了一会儿,很快,他准确地叫出了弗雷拉的名字。      不知为何,弗雷拉看着他,突然涌上一阵违和的不适感。      那雪白嵌着金丝的华贵礼服,那保养得比女孩子还要白嫩的双手,以及他蓄长了的头发,和淡淡的妆容。      “瞧,我的记性相当不错,不是么?”肖恩笑得很……用力。      是的,用力。刻意的用力。弗雷拉只能想到这个形容词。配上他精致的淡妆,那面具似的笑容显得尤为恶心。      原本就没有想要得到肯定回答的肖恩很自然地接了下去:“当初的美好时光时时在我眼前回放呢,所以,这次我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了。没有带什么礼物,还希望你不会介意。”      弗雷拉淡淡地点了点头,抱着双手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他还有戏要演。      果然,与之前大不相同的肖恩在不阴不阳地说完一堆久未相逢十分想念的废话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佐罗家愿意放下所有与浮空城进行亲密无间的合作。亲王的地位,家产,甚至是我们流传的、引以为傲的魔技武技。”      “代价——你知道的,弗雷拉——你的眼睛。”      “你不会不明白水神殿的力量。”一阵静默之后,肖恩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变,顺顺地接着自己方才的话头说了下去,“我们甚至可以承诺救出你的父亲。为了浮空城,为了情人,为了朋友,为了家人,弗雷拉,你会明白要怎么做出选择。”      又是一阵静默。      肖恩事先已经预想到了弗雷拉会无措,会暴怒,会沉默,现在他的预期实现了,但他却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      弗雷拉开口了。      “你——有病吧?”      肖恩膛目结舌。半晌,在弗雷拉同情怜悯和些微蔑视的眼神中,他如同被戳中了脊髓一般突然暴跳了起来:“你说什——你敢——”      “你有病。”弗雷拉好心好意地又重复了一遍,随即真诚地一摊双手:“可是我又没有药。”      “所以你找我是没有用的。”弗雷拉怜悯地看着肖恩,转身决定走了。      这场戏,着实不怎么精彩啊。      最后一回头,她诡异的目光在肖恩扁塌的胯间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也没什么药能救得了你了。别太亲信小广告上我大炼金师的名头,全是坑人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姑娘,为了薇西,爆他! 铂金小少爷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印象。说他是个罪大恶极的人并不算,他只是从小被娇着惯着,没有了相应的道德观和是非观罢了,从后面可以看出,他对待自己的哥哥杜兰是相当好的,就算对方是个私生子;他对待弗雷拉这些“新朋友”的态度也算是平和。但不管怎样,薇西和黎米尼斯的惨剧都是在他手上造成的,这背后或许还有更多不知名的可怜姑娘。 所以这家伙会被作者拖出来虐……因果报应吧不知道姑娘们能不能接受QvQ(趴 ☆、Part.21<通向皇者的道路>   Part.21      敬业的弗雷拉顺应菲奥的意愿搅完了浑水,便颠颠地自行离开了。她对丁克小弟的厨艺还没能够完全放心,为了家人们的安危,她必须去稍微监督一二。      或许是各自都经历了一段天翻地覆、直接从舒适安宁跳转到事态炎凉的剧变,嘴上不说,但兄弟姐妹们都万分珍惜重聚的时光,有事没事总会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聚在一起开个火。      门西勒面上常常不知所踪,薇西深陷研发小组无法自拔,丁克跟着赏金猎人出巡频繁,弗雷拉的忙碌更不必说。但四人总是能够默契地,定时地聚在一起。      期间的气氛如同以往一样的和契。填饱肚子又贪婪地享受了一会儿此刻的放松与温馨后,弗雷拉不得不揉了把壶豚的肚子,将它暂时交给薇莎米亚照顾,自己则同过去的几百个日夜一样,前往浮空城主岛,先是检查完已经是个庞然大物的小雷龙的身体状况,再直接踩着小雷龙的尾巴,从窗户跳进隔壁夏迩的居室中。      “消消食。”看见弗雷拉,夏迩抛来一颗像是蜷缩着的草叶的药丸。弗雷拉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胃袋认真自省了一会儿,乖乖地吞下了消食药片。      待药效发挥,弗雷拉站起来活动了一番关节,自觉地溜去墙角柜子前将负重的晶石环一一戴上,吸气对夏迩道:“开始吧。”      今天的特训内容,是戴着负重环从外到内,一一跳过浮空城主岛全部建筑的屋顶。来回五遍,不许折回。      今天也要以燃烧生命的热爱去征服艰辛的训练任务!弗雷拉将血泪满满的苦逼脸收了起来压进内心中藏好,眼神里换上了坚定。      第二天晨曦微光的时候,弗雷拉在夏迩的大浴室中将一身的疲惫全数洗去,恋恋不舍地收起了她偷偷制作的,带着翅膀的小黑马洗澡伴侣,一个撑跳从浴池中起身,细瘦有力的腰肢柔韧性极佳地折起又伸展开来。她原本就算是高挑,加之这些年的全面训练,那双修长的大腿也不知道承接过多少份此起彼伏的口哨声。      弗雷拉简单地套了身半袖圆领的宽松纯色亚麻裙,草草擦了一把头发,就这么光着脚跑去半露天的小阁楼那儿给夏迩和自己烤了一份双人份的碎蘑菇鸡丁饼,当然没有忘记煮好果子草奶茶——她想了想,往坩埚里头加入了两勺自己大爱的浓缩烤栗子酱。      当弗雷拉指着漂浮的托盘来到主居室时,方才还在埋案作业的夏迩已经清干净了象牙色的双头狮桌面。见弗雷拉进来,他动了动手指让一块缀着简单花边的宝石蓝厚桌布自个儿覆盖在了桌上,他自己则几步过来将那晃晃悠悠的盘子接住,顺势低头给了弗雷拉一个吻,很深。      一会儿,他终于好心地放过了开始微喘的姑娘。不等弗雷拉从角落中找回自己的理智,他又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让她脸上的红又深了一层。      终于得以平平静静地坐下来吃饭了。弗雷拉咬着松软喷香的碎蘑菇鸡丁饼,多事地想要让桌上盛着盐粒的透明瓶子漂浮起来,却见那透明瓶子颤颤巍巍地抖了抖,突然发狂一般地冲外头直直飞了出去。      “这需要使风系元素形成一个环形中空的构架,”夏迩只是勾了勾手指,那瓶子便一下子止住了去势,乖乖地飞回到了他的手上,“以你的魔脉,能够由底向上像刚才那样托起盘子,已经不错了。”      弗雷拉扁了扁嘴,大喝了一口奶茶以发泄自己的颓丧。      不过她一向善于将负面情绪迅速同食物一起在胃中反应翻滚最后灰飞烟灭。于是她的兴致很快转向了另一个话题:“听说你们昨天去见了肖恩?铂金?还有那个佐罗家的说客?”      夏迩点头:“见了。”      “怎么样?”      “你把他气得不轻。”夏迩默默无闻地将自己那份的奶茶喝了个干净,又默默无闻天经地义地拿起弗雷拉眼前的那份,丝毫不客气地对上了嘴,“他们开出的条件从你的眼睛,变成你这个人。”      弗雷拉表示惊讶,随即,她深刻反省了自己这些年的无所作为:“我不知道我们之间的裙带关系在外人眼里居然是那么的不牢靠,这简直就是在否定我的人生价值。”      夏迩看向窗外:“我无能为力。我并没有足够的信心说服他们,让他们相信修伊或者壶豚是你为我生的孩子。”      弗雷拉:“……”      又一次完败。      ————————————————————————————————      “……所以我就这么拒了他了。”菲奥眉飞色舞,“浮空城不需要一个又废又坏心的盟友,而且用一个——”他没节操地挺了挺他的确长得很性感的胯部,讥笑地说,“没有这儿的草包来打亲友牌,那位蛞蝓亲王的脑子一定是和他的儿子一样彻底坏掉了。”      坐在会议室的圆桌旁边,弗雷拉托着腮帮子看着菲奥滑稽地重现着肖恩从勉强维持到暴跳如雷再到阴狠离去的模样。      “诶?所以他们现在还住在这儿?”弗雷拉对最后的结局表示惊讶。      “没错儿。”菲奥撩了撩头发,“一点儿没有打算走的样子。”      众人都沉默了。      先无论佐罗家的目的和后手,单单就现在愈发飘忽不定的局面来说,浮空城必须进一步加快他们的建设步伐了。现在的浮空城规模已成,但比起原先的运行自如处事高效,还是差了不少。      “阿里教授对于斥候蜂鸟的驯养进行到什么阶段了?”夏迩开口问。      “成功大半。”管事先生回答,“他与他几个得力学生此次集中驯养的斥候蜂鸟一共有四百六十三只,其中有九只健康状态不是很好,八只从未服从过他们的任何命令。除此之外,其他的斥候蜂鸟再过一个星期就可以确保驯养成熟。”      “一个星期。”夏迩敛下眸子想了一会儿,“明天,明天就将它们全数投放到峡谷周围。”      “赏金猎人队自今晚开始不必再出谷,潘多拉学院授课停止,火与金的走商运输不要断。所有人,全部加入浮空城的城建。”      城主令很快通过各个直接而有序的渠道传播到了浮空城各处。正当大家都急匆匆地投入到新一轮大城建时,弗雷拉这个新式传送阵的发明者却被迫从大传送阵的建设一线退了下来,赶往她熟悉的城主府。      不,确切的说,应当是城主府的隔壁。      兽皇雷龙,一直在飞速成长着的修伊索克斯,终于迈了一只脚在成年的坎上。      它开始蜕鳞了。      对于许多长有鳞片的生物而言,蜕鳞换鳞这个过程实在是稀疏平常的。爱蹦爱闹的竖鳞雨蛙天天都会不慎蹭掉几块鳞片,再在第二天将它们重新长回来。      但任何事情放到兽皇这个身份上,似乎都理所应当地被放大数百倍,数千倍——和这个身份所意味着的力量成正比。      雷龙宝宝换鳞,光光从画面上来看,就足以配得上“血光之灾”这个词了。      弗雷拉看着痛得忍不住剧烈颤抖的雷龙宝宝,觉得心疼极了。      修伊的身形自从两年前那最后一轮猛增之后,就没有再变过。弗雷拉知道,这表示着雷龙的成长已经到了一个关键阶段,它的身体正在积蓄着力量进行成年之前最后一次蜕变,然后,它将接受传承,站在整个大陆的顶端,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存在。      成年体的雷龙可以自行控制身形的大小,他们的完全体态足足有一座山头那么大。      这也是雷龙在成年之前必须经过一次惨烈的蜕鳞的原因——这些坚实的鳞片阻碍了身体的完全成长,雷龙必须用自己的肉体撑破它们,然后逐渐长出新的一批鳞片。      雷龙必须自行将鳞片一片一片地,从自己的身体中,连血带肉地排异而出。在这个阶段,龙骨的疗效对它而言,完全没有用。      要获得多强的力量,就必须付出多强的代价。就算是创世神最为钟爱的种族,也不能完全规避这样的法则。      弗雷拉向奋战在城建第一线的壶豚抱歉地传达了小雷龙并不是太好的讯息,顺带让契约伙伴不必太过担心,她一定尽自己的全力。随即,她也不出声吵醒修伊,径自踏上半空中的平台,摆出各色药剂,开始逐一调配。      “……弗雷拉?”雷龙的感觉是敏锐的,哪怕它正处于从未体验过的剧烈疼痛中。      “是我,修伊亲爱的。”弗雷拉看到了随着修伊的睁眼而从它眼脸上流淌下来的鲜血,和推挤在一起的残破皮肉,努力使自己显得平静点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很好。”雷龙宝宝回答得很快。      但眼尖的弗雷拉却注意到了在它出声的时候,因为胸腔的细微震动,让它全身肌肉都微微紧了紧。      已经,痛到这种地步了么。      这才是第一天!根据资料的记载,通常情况下,雷龙的虚弱期有整整一年!      弗雷拉看着雷龙宝宝使劲儿睁着的,努力向她展现着活力的巨大双眼,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成了一团。      “咳。”她有些手忙脚乱地搓了搓发酸的鼻子,开始飞快地配置着雷龙宝宝或许会需要的药剂:“你休息会儿,先别说话。一会儿试药的时候或许会有些疼,但今晚你应该就会觉得好受点儿。”      “唔。”雷龙宝宝虚弱却强打精神地应了一句,嘴里嘟喃着弗雷拉真好,又恹恹地趴了下去。      这其实也算是一味用龙骨催长的恶性后果之一。和雷龙宝宝之前频繁出现的指甲脱落和骨痛类似,都是因为过多强大的力量涌进而身体发育跟不上节奏而引起的。雷龙宝宝几乎以龙骨为食,兴许在两三年前它的体内已经积蓄了足够蜕变的力量,但肉体却没能成熟到那个临界点。这番爆发应该也是力量终于决堤的后果,因此显得特别猛烈,相应地,雷龙宝宝也要承受更多的痛苦。      但与此同时,如果弗雷拉的推论是正确的,在撑过此次磨练之后,成年的修伊索克斯除了能够获得血脉的传承,身体的彻底强化,还能相应地获得更强大更精纯的力量。      目前,一切都还只是推论。毕竟,奢侈到用龙骨喂养长大的巨龙,世界上也仅此一只。      与往常不同,治疗的全过程中雷龙宝宝都表示了高度的配合。最后,在弗雷拉为它上好药,注入了大管营养药剂准备离开时,还勉力舔了舔弗雷拉的脸。      从修伊还是一颗有着漂亮闪电型纹样的龙蛋时,弗雷拉就亲密地摸过它,还为它解开了外层的封印。自她来到浮空城,修伊破壳而出后,她更是在角婆婆的授意下成了修伊的专属治疗师,一路陪着它打打闹闹磕磕碰碰上来的。眼下,弗雷拉几乎想要将所有行李全都搬过来,陪着修伊康复,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晚安宝贝儿,我们明天见。”弗雷拉在雷龙宝宝的鼻头落下一个吻,毅然走出了这个专门为修伊搭造的大房子。      她不敢回头。她不敢看雷龙宝宝被她留在空旷的房间内,孤零零的,虚弱的,浑身血淋淋的模样。      “你真的没问题么?”与弗雷拉一同修建着传送阵的丽姬担忧地瞧了瞧自己的同窗,“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已经不眠不休了整整十天了。”      “我原本就并不太需要睡眠。”弗雷拉笑了笑,麻利地完成了最后的桥接,在看到蓝光一闪时迅速收起眼前的工具包裹,招呼上壶豚、丽姬等一众同伴:“走吧,下一个。”      佐罗家,水神殿。      浮空城随时可能遭遇其中一方的攻击——或是同时遭遇两方的攻击。      她能够为雷龙宝宝做的,除了尽力却收效甚微地减缓它的疼痛,还有,尽力使它的家园固若金汤!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姑娘们看文案上明晃晃的公告……(逃 不我觉得逃不掉=-= 那么平躺任蹂躏好了=-= ☆、Part.22<接二连三的来信>   Part.22      这一天,弗雷拉与几名魔导教授关于魔炮的讨论刚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借着一位风系魔导师的力量从防御圈上飘着回到了主岛,心情还不错地决定去身处药剂流水制作间的壶豚那儿探探班——顺道先拐去驿站领取新信件。      她原本以为是贡戈里与萨曼莎那对祖孙的来信,可展开一看,她却愣住了。      这熟悉的,每一笔向下笔划都要往上挑个小勾子的笔迹——      弗雷拉不顾自己身在人来人往的驿站口,赶忙迅速地扫向信纸的右下角。      ——没有,没有。没有落款。      可这分明是父亲的笔迹!      弗雷拉又重新将目光挪回了头行,急切地读着。      “……佐罗家的母系祖辈曾出现过数位在空间系上极具天分的魔法师?空间系魔法道具?警惕佐罗家的阴谋?”      她很快联想到了被搜了好几遍身,却仍然不阴不阳居住在浮空城不肯走的肖恩?铂金一行。      他们身上携带着的空间戒指等物,一定早就被搜走了,一点儿都没给他们剩下。      但魔法本来就是玄乎的东西,再扯上空间,就更加神秘且几乎无迹可寻。      弗雷拉心下一沉。无论如何,她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事情告诉夏迩他们。      “弗雷拉小姐——诶小姐?等等,请等一等,弗雷拉小姐!”      弗雷拉听到后方驿站中传来的呼喊声,虽然心中焦急,却还是礼貌地停了下来。      追上来的是一名身穿浮空城驿站制服,长着双漂亮眼睛的雀斑少年。他有些喘,不太好意思地朝弗雷拉笑了笑,递上一封看起来很厚的、用上等火印封好的信封:“巧了,这是刚到的信件,也是给您的。”      弗雷拉谢过了这位少年,接过信封先收了起来,急急往城主府赶去。      “夏迩,我们或许需要一个短时间的会议。”一边走着,她一边在脑中联系着城主大人,“我收到了一封了不得的匿名信件——我父亲的笔迹,上面说,滞留在浮空城的佐罗家一行或许有大阴谋。”      显然,浮空城的核心团体对于这个消息的重视度超出了弗雷拉的想象。当她抵达会议室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菲奥,管事先生和丁奇先生都已经在桌前坐好了。她入座没一会儿,门西勒与斯普兰多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多余的话不必说,弗雷拉直接拿出了那封信件,在桌面上摊开。      “啧,杀了算了。”菲奥不耐烦地将自己重重摔进了靠背中。      “不可行。”管事先生出言反对,“佐罗亲王世代一向做事不留余地,阴狠至极,在占了下风的时候尤其喜欢两败俱伤的结果。若他们因此急怒,先将兵力调转过来一味攻陷浮空城,就算我们能够赢得这一场,也必然被紧追而来的水神殿大军攻陷。”      “知道,知道。”菲奥不安地活动着自己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问道,“不能杀,不能动,那现在准备怎么办?”      弗雷拉见他们渐渐将讨论的重点挪移去了高深的魔法领域,便对夏迩示意了一下,自己先行离开。她对魔法一脉没有任何研究,充其量也就识得一些魔法阵的符号,在这里她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如去急需她的城建前线好。      走出会议厅,弗雷拉一边联络着壶豚,仔细问清了它的所在地,一边掏出布兜中那封着实很厚实的信封,咬开了火印开始阅读。      “……什么?”弗雷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手忙脚乱地将最后一页信纸翻了出来,慌乱间甚至弄掉了其中一张。在看到信件的署名之后,她脸上的惊骇之色更加明显。      “阿壶,阿壶。恐怕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过去。”      弗雷拉捡起掉落的信纸,迅速回身,快步跑着一路上了旋转梯。她顾不得敲门的礼节,砰地一声直接将会议厅的大门撞开。      在众人微讶的目光中,弗雷拉站在门口,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地挥了挥手中的一摞信纸:“你们或许可以在这上面找到全部答案。全部,你们想要的,关于佐罗家阴谋的,答案。”      “杜兰?铂金?”管事先生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些许惊讶,“是那名原先叫做杜兰?阿布力特的学生?我记得我曾给他颁发过优秀毕业生的勋章。”      是的,这封信,来自于杜兰。      夏迩径自伸手将信纸拿了过来,他左手持信,右手则呈放松状手背朝上微微平摊着。半晌,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在虚空中一行一行地涂抹了开来。      随着他的动作和真理的路引传来的细碎撞击声,弗雷拉看到信纸上的内容被以一种规范的、易于阅读的笔迹放大了数倍,随着夏迩的涂抹而一排排地出现。      如此数行之后,夏迩停了下来,翻转手心做了一个漂亮的侧击动作。      霎时,原本只是悬浮着数行文字的虚空中迅速卷起了一个小角,一份以元素构成的牛皮卷舒展地飞了起来,承载着那些散发着柔和微光的文字,直立在了众人面前。      大家都凑到了这一面来,仔细地阅读起经夏迩复刻之后的信件。      ——————————————————————————————————————      杜兰在开头疏离而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问候,还平平淡淡地提到了壶豚,玛丽白与亚力克的名字。紧接着,他便抛出了这条让弗雷拉一路跑着回来的信息爆弹:“很抱歉由我来告知你这个糟糕的消息——佐罗家通过特殊的方法,让肖恩携带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空间魔器进驻浮空城。我对此极不赞同,并尝试了许多方法去劝服肖恩,但我终究无能为力。父亲被佐罗一家变相软禁一事成了肖恩反驳我的借口,但我却能明显看出他并没有太多真实的悲伤与焦急感——他变得厉害,我也渐渐摸不透他。”      “红方帝国开国之初,最多的时候存在着六位亲王。与舒腊尔家一向明哲保身的收敛姿态不同,佐罗家之所以能够在如此张扬的个性下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一个人——奥拉丁?佐罗,一名惊采绝艳的空间系禁咒大魔导,传说中他后来获得了神格,成为了真正的神祗。奥拉丁成为神祗的传言应该并不可信,否则佐罗一家想必早就推翻光辉皇室自行上位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奥拉丁留下的珍贵手札和资料使得佐罗家的实力一跃而上,连光辉皇室都不敢轻易撼动。而且,令人艳羡的是,这个家族,总是能够出产天赋相当卓群的空间系法师。”      “相应地,他们留下了各种神秘莫测的空间法魔器。随着时间的流逝,魔器的成品被不断消耗,虽然其制作方法少有失传,但因为原材料短缺的问题,许多令人惊叹的空间系魔器都没能够再次出现在世界上。近百年来后继无人的佐罗家,据我所知,也只剩下了两个威力强大的空间系魔器。它能够在相当巨大的范围之内通过一定频率的空间震荡,引起整个范围的微妙空间位移——你知道,那几乎意味着这整个范围内的事物和生物再也不能够回到这个位面——那就是不可逆转的毁灭。”      ——“噢是的,我知道亲爱的蛞蝓亲王藏着这么个有意思的东西。”菲奥插话道。      众人继续读着杜兰的信。      “其中一个魔器已经在前不久,于一场激烈的对阵中用掉了,它带走了水神殿近乎一个城的兵力;而另一个,正在肖恩的身上。我猜佐罗亲王一定会想出一个无法轻易被你们发现的方法来藏匿它。佐罗亲王似乎给了肖恩极大的自由使用权,我隐约有听说,肖恩可以自由决定将这个魔器用在浮空城或是水神殿的任意一方。”      “现在,佐罗家的大军正被水神殿压制着,一路往北边行来。很快,我们将迫近边陲之地,抵达浮空城之下。佐罗家此次愿意付出的代价很诱人,但据我所知,他们所开出的条件也相应地不可撼动。弗雷拉,若你决定牢牢守住自己的眼睛,请千万警惕肖恩手中的魔器——我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是通过什么原理发动,又是如何操纵的,我想,盲目取走肖恩的性命并不是理智的决定。”      看到这儿,弗雷拉的嘴角扯起了一个冰冷且嘲讽的弧度。      “佐罗家绝不肯独食失败之果。肖恩动手的时机,很可能就在佐罗家被逼临浮空城的那刻。其中真假,你随意判断。”      “希望这封信能够有助于你们做出一个好的选择。如果我们的共同愿望得以实现,还望你能看在这封信的份儿上留下肖恩的性命,你明白他的实力,这么做对浮空城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弗雷拉抱紧了双臂,冷哼一声。负面情绪在她心中阴郁地翻涌着。      “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接下来,我觉得你或许会有兴趣听另一段故事。这是我无意中从一位有意思的老人口中听说的,关于你的眼睛,关于你的导师,那位叫做角婆婆的炼金术师。”      弗雷拉愣了一下,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自觉地走了出去。黏黏腻腻不肯走的菲奥也被门西勒的怪力抛——抛——抛得很远的样子。      夏迩坐在她身后的靠背椅上,挑了挑眉:“介意么?”      “不。”弗雷拉摇头。      夏迩不再说话,他将弗雷拉的手轻轻拉到了背后,以自己的手掌包裹着,静静地陪伴着。      弗雷拉紧了紧掌心,继续阅读了下去。      ……      原来是这样。      弗雷拉仔细看完了这个关于她的导师,有个甜蜜原名安妮的角婆婆,以及她的姐姐路易莎的故事。      这个发生在一百年前的故事。      与自小惊采绝艳魔武双修且长得明艳动人的安妮不同,安妮的孪生姐姐路易莎,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内向而温柔的姑娘。她有些瘦小,不具有魔脉,甚至连长相都只能称得上清秀。在安妮艳名远播,引得众多才俊争相追求的时候,路易莎却始终安安静静,默默无闻。      可两姐妹的关系却一直好得蜜里调油。      性格直率的妹妹安妮一直以路易莎的保护者自居,路易莎也是安妮最大的精神支柱,姐妹俩始终相互扶持。      双胞胎生于风暴城的一家富户。在一场仲夏的露天晚宴上,路易莎见到了英俊的城主大人,佐罗亲王,并毫无意外地爱上了他。      没有多久,两家便开始欢欢喜喜地筹备着婚礼了。      可紧接着——      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在那个诡秘莫测的晚上,路易莎的天眼觉醒了,人们最后看到那对双胞胎,是在风暴城的城门口。似乎是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满脸是血的路易莎被她的双子妹妹安妮护着,跌跌撞撞地将将避过了风暴城的追兵,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佐罗家对此下达了全方位的追捕令,而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对双胞胎姐妹再也不曾出现过,她们神奇地逃脱了佐罗家拉网式的追捕,似乎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他们的亲人却没能逃过厄运,全数成为了佐罗政权之下的幽魂。      数月之后,有晚归的人见到妹妹安妮全身是血地被押送回了风暴城,看那方向,似乎是直接被送入了噩梦般的重罪地牢。      “……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      “……吃掉了那眼珠子,啧啧……”      “她一定是疯了……”      透过风声,士兵们隐约的议论传了过来。没有人知道真相,于是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便成了引人无数遐想的好谈资。      “佐罗家最为杰出的空间系大魔导,奥拉丁?佐罗,留下了一份笔迹混乱的配方。”杜兰在信中写到,“这份配方的产物,是神格。”      弗雷拉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已经大致想到了关于角婆婆,关于她的,厄运之源。      果不其然——“星辰之光,是其中重要的材料。”      “这就是我所听说的整个故事。若非佐罗家近几十年来并无惊采绝艳之辈,并被不断地削弱着兵权,就算是精灵一族与光辉皇室同时出面,八年前,他们也绝不会甘心将你交出去。”      弗雷拉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重新理清自己有些浮躁的思绪。      她对那个无稽的神格配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原本就是荒谬的事情,若是连神格都可以被制造,那神祗也就不再是众人所追求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她现在只想将这几页信纸销毁。为了她的导师。      “夏迩,如果可以——”弗雷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见夏迩手中腾起的黑色火焰正以飞快的速度吞噬着那几页信纸。      “……谢谢。”弗雷拉轻声说着,同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弯□,冲着夏迩的脸颊亲了一口。      她应该立刻直起身来,但她不能。      眼前是一片漂亮而魅惑的暗金色。它正在述说着自己的不满。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夏迩的眼睛总是能将她迷得七荤八素。      这不是她的错,弗雷拉这样说服着自己,谁都不能抗拒将那双暗金色眼瞳填满的美妙感觉,那种独占美好的——      她屈服了。      于是下一个吻准确地落在了夏迩的嘴唇上。      “好,好了。”还有最后一小一段呢。      弗雷拉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杜兰的信上。      那最后一小段,无关战局,无关秘辛,纯粹是杜兰的自我剖白。      “以上就是我要说的全部。我明白,无论是否当真留着铂金家的血,是否曾经融入过这个家族,不久之后,我都将随着它一起坠入地狱。”      “我并不期盼奇迹,也自认没有什么需要澄清。但我想,无关灵魂,无关性格,无关任何人或事,我爱浮空城,我至今怀念我在潘多拉学院度过的、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这是我所拥有的真实。”      “虽然我只有在入睡之前,才敢正视它。”      这些话之后,出现了一段不小的空白,最后还有小了一号的数行字。弗雷拉继续往下读着。      “还请将这枚戒指交还给玛丽白。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送出的东西,她并没有给过我足够的理由让我收回它。她尽可以随意处置。”      “请不要告知玛丽白这封信的存在,也请不要替我转达那愚蠢的问候。她若是平静安好,我放心就够,何必再去扰乱她的生活;她若焦虑流离,我就更加不该火上浇油。”      不等弗雷拉发表对这两段话其中矛盾的疑惑,夏迩便出声说明:“这两段都被他划掉了——上面涂了厚厚的墨水。”他指着下一段:“这才是他最终的决定。”      ——“弗雷拉,我请求你,将它埋在一个离浮空城不太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杜兰是典型的恪守者。他一直在做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而非“想要去做”的事。所以,他会同父亲抗争,会同好友交易,去为玛丽白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却固执得可笑地勒令自己必须留在铂金家族,这个从未真正接纳他的家族。 甚至直到最后,他依旧如此自然地,愿与铂金家一同毁灭。因为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章够肥么wwww 谢谢phyllis19860411姑娘的蛋蛋这是大魂收到的第一只蛋=3= ☆、Part.22<空间魔器的威胁>   Part.22      夏迩与弗雷拉都没有开口向其他人讲述信件后面的内容,大家也都默契地没有询问。      这就是信赖。      杜兰所透露的消息是否真实还有待商榷,但加上老多特之前的信件所述,“肖恩持有厉害的空间魔器”一事,可信度十之八九。      会议室的气氛再次凝重了起来。      “那小子的话虽然讨厌,却也不无道理。”菲奥难得认真起来,叩击着桌面分析道,“我们对那所谓空间魔器的发动方式一无所知,虽说捏死那不男不女的蠢货比捏死一只扁虫还简单,但我们现在不太适合去冒这个险。”      弗雷拉先前思考了一番,最后主动将神格配方一事说了出来。因此管事先生经由着这条线索分析道:“在现在的局势之下,佐罗家依旧孜孜不倦地试图索取弗雷拉的眼睛,这只能说明一点——那个可笑的配方上所注明的材料,恐怕就只缺这么一份了。”      弗雷拉在决定是否全盘托出之时,心中不是没有顾虑的。成神,对于任何种族来说,都是一项不可抵挡的诱惑。这样贸然地透露出这个消息,无疑是让她那对眼珠子的稳当性又弱了几分。但浮空城这帮核心成员给出的反应却彻彻底底地打消了她心中最后一丝顾虑——能站到这个层面的,没有哪个是傻瓜,没有被贪欲蒙蔽的他们,在第一时间内判断出了这个配方的不可信。      这就是差距。弗雷拉不禁有些骄傲。      “佐罗家大军正在朝浮空城方向全速行进着,他们身后就是紧追不舍的水神殿。”难得开口的火系巨龙提供了一个情报,“根据那天我在云端目测的距离和速度,他们抵达此处,至少还需要一周的时间。”      也就是说,他们最多只有一周的时间,在城建的百忙之中去收拾肖恩那颗定时爆弹。      “那么——”菲奥的话还没说完,门边便传来了急促的敲击声。      一名赏金猎人打扮的斧战士急匆匆地朝众人行了个礼,不等完全直起身,便迫不及待地汇报:“风暴城的那帮家伙和几个精灵闹起来了,他们正叫嚣着要把浮空城从世界上抹去呢!”      啧。怕什么来什么。弗雷拉默默地召唤了壶豚,紧随夏迩身后朝肖恩暂居地走去。      ————————————————————————————————————      “……我可是贵客。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快帮主人家搬砖去吧。”      弗雷拉跟着夏迩一行来到了肖恩居室的外廊,还没推开大门,就听到他尖锐得有些刺耳的声音从窗户中大刺刺地传了出来。      弗雷拉皱了眉。这是……挑拨?      思维转瞬之间,夏迩已经同在场诸人打了招呼,并平静地询问起了事件始末。弗雷拉抱着壶豚打量着现场,嘿,肖恩一方不过七八个护卫,两名看上去没什么武力的说客,还有一个深浅不知的肖恩本人。精灵那方则是一脸冷色的黎米尼斯,奥利耶尔,还有——弗雷拉转身,冲着刚刚推门进来的精灵大智者一行点了个头。      肖恩一方的弱势是显而易见的。看着黎米尼斯手中蠢蠢欲动的光球,弗雷拉知道,若不是浮空城一方切入得及时,黎米尼斯的魔法一定已经招呼到肖恩身上了。      这些年,弗雷拉与黎米尼斯之间建立了一种奇怪的和谐的友谊,黎米尼斯甚至会主动参加他们的切磋赛。黎米尼斯的实力,也在飞快的长进中。      现下,精灵一族大智者携数位精灵族精英到场,浮空城核心成员也强势介入,佐罗家的弱势似乎已经被逼到了极限。      然而,弗雷拉却发现,比起佐罗家其余人脸上精彩纷呈的恐惧、愠怒、算计和满满的戒备,肖恩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一定是有所依仗。      弗雷拉在心里为杜兰所述之事的可信度又加上了几分。      夏迩他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浮空城几位实力卓群的巨头,没有哪个有离开的意思。      “……总而言之,是这位精灵小姐突兀地闯了进来,张口就要索取我的性命。我不得不对浮空城的安保表示高度的不信任。”肖恩说。      “没有精灵会无缘无故地索取人类的性命。”精灵大智者沉声开口。结合黎米尼斯曾经身陷囹圄的事儿,他如何想不到眼前这位年轻贵族或许就是黎米尼斯苦难的源头,“你欺我精灵一族没落,便肆意侮辱我族族民——”      “昔日你们精灵也是高高在上,视人类为蝼蚁。怎么,相互调换一个角色,就哭天抢地受不了了?”肖恩嘻嘻笑着打断了精灵大智者的话,盯着黎米尼斯的眼神好似毒蛇一般,“况且你以为你的滋味有多好么,硬邦邦冷冰冰的,让你叫一声都叫不出来,少爷我还——”      黎米尼斯神色更冷,她手中蓄势待发的魔法已经带着死亡的气息迅速扑向了肖恩!      肖恩本身武力并不见得好,但他身边的几名侍从却还算能够抵挡一会儿。一时间,黎米尼斯与佐罗家众人交起了手,随着精灵大智者前来的精灵族人也想要参战,却被大智者拦住了。      浮空城这方也同样无人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      黎米尼斯招招不留后路,直直逼向肖恩。可她毕竟单兵作战,虽说有奥利耶尔在后方提供的许多辅助,但被佐罗家的六七名侍从左右一拦,一时半会儿她倒也奈何不了肖恩。      肖恩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弗雷拉的思绪却回到了他方才反驳的那句话上。      是的,在精灵一族衰落之前,他们看待人类,就像是人类看待中低阶魔兽一般。现在风水轮转,也只能说是报报相还罢了——      不对!弗雷拉敛下了眼。      不是这样的。      精灵一族所做之事,并不是在肆无忌惮地放纵自己的私欲!      这才是关键!      安卡并不是因为要玩弄她才进行那数年别有用心的教学;黎米尼斯并不是因为要给她难堪才与她争抢魔杖;精灵不是为了要摧残她才挖去了她的双眼;也并不是因为要折磨门西勒才将他交易给了异人团。      纯粹为了制造痛苦而产生的痛苦,譬如红方帝国骄奢的贵族们,那才是真正的恶贯满盈。      弗雷拉觉得豁然开朗。一瞬间,她隐约觉得自己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让她的心跳猛然加剧!有那么一刹那,她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极限地舒张了,正大口大口、舒适而惬意地呼吸着。      那种感觉美妙极了。      待弗雷拉在壶豚的小声啾啾中回过神来,便看到夏迩别有深意的眼眸。她赶紧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肖恩等人身上。      正在此时,情况急转直下!      精灵大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臭脾气,因此,肖恩那些能够引得弗雷拉满槽反驳战意的污言秽语入了精灵们的耳,就是绝不能原谅的、比生生砍他们一刀还要难受的侮辱!      那位据说与菲奥有着血缘关系的精灵大智者出手了。      一出手,便是杀招!   夏迩等人制止不及,虽然挡住了大部分源自于大智者的攻击,但还是有三名佐罗家的侍卫被骤然而起的藤蔓紧紧缠住了脖子,霎时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脖颈被扭成了惨不忍睹的形状。      肖恩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他先是看着那三具新鲜的尸体哭号一般地短叫了两声,随即狼狈地避开黎米尼斯依依不饶的致命攻击,甚至在惊慌之下尖叫着将挡在自己身前的侍卫直直朝黎米尼斯的魔法弹上推去!      “停,停手!你们,整个浮空城,不想死的话,全都停手!”      ——来了。      他甚至不能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弗雷拉一边暗自提高警惕,一边冷眼看着。肖恩的脸色变幻得很精彩,一会儿是有所依仗的狂妄,一会儿又是一脸满满的懦弱与惊恐。他紧紧靠在墙角,大声喝骂着仅剩的两名侍卫,非要他们将他牢牢挡住。弗雷拉看到了他抖动得有些剧烈的裤管。      弗雷拉眼中冷笑之色愈加明显。一个草包,或许能够在短时间内改头换面,但草包的本质,却不是那么轻易换得了的。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说服佐罗亲王,让亲王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他的手上的。      或许,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佐罗家的式微?弗雷拉细细想着,铂金家主被囚禁,杜兰现在的处境也一定不算好。但他却有能耐有把握将这么厚厚一沓的信纸准确送到了她的手上……      正当她思考时,夏迩一个看似平常的错步,将弗雷拉挡在了身后。同时,他冲着右后方做了几个手势。弗雷拉眼尖地瞄到两名慌乱的、佐罗家的说客已经不动声色地被人群隔开,玛丽白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灰色亚麻衫,和同伴们一起麻利地堵住了他们的嘴巴,将他们先行带离了这个地方。菲奥也在不知不觉间溜到了精灵大智者的身旁,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精灵大智者气得满脸通红,却终究没再发话,精灵们也悄悄将武器的矛头转了个方向。      “这就对了——”肖恩的话还未说完,他眼前的两名侍卫便软软倒下。他志得意满的双眼在一瞬间,染上了浓浓的惊惧之色。      动手的是黎米尼斯。此时,黎米尼斯的风刃,已经准确无误地架到了肖恩的脖子上!      弗雷拉看着黎米尼斯直直挺着的背影,神色有些复杂。就算黎米尼斯一开始并不是知道什么,但这么一遭下来,浮空城有所忌惮的态度她应该是看得明明白白了。即便这样,她的选择,依旧是这次绝不放过手刃仇人的机会!      “黎米尼斯!”出人意料的,精灵大智者开口叫了黎米尼斯的名字。声音中有着不可辩驳的喝止的意味。      “……抱歉。”黎米尼斯的脖子又扬高了些许,手上的风刃再次逼紧了些。      “嘻嘻……嘻嘻。”肖恩却突然笑了。他的表情夸张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何时,他的手边飘起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小盒子。      弗雷拉的瞳孔猛然一缩!      “杀了她。”肖恩居然直视着夏迩,嘴角裂成了一个不正常的弧度,甚至用上了命令的口吻,“快,杀了这个没情趣的婊丨子。否则,我,我现在就让整个浮空城给我陪葬,对,陪葬!”      在他叫嚣的同时,包括弗雷拉在内的十几股力量同时朝那诡异漂浮着的蓝黑色小匣子出手了!      “!!!”      全部力量,在小匣子的周围消隐无踪!甚至有一条碎金色的、不知属于何人的纤细锁链,就这么整个地消失在了小匣子周围。      肖恩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不行的,不行的哟!”他伸手,毫不顾忌地抓住了那诡异的魔器,“这个宝贝只有我能碰,哈哈,它只有我能碰,它用来毁灭你们!”      黎米尼斯也愣住了。      “现在,就是现在,杀了这个婊丨子!”肖恩士气大涨,再次冲着浮空城众人叫嚣道。      一阵静默后,管事先生上前两步开口道:“肖恩先生,如果可以的话,你或许愿意先平静地坐下来——”      “我不愿意!”肖恩大笑着打断了管事先生的话,“不愿意!好,你们不动手,我来,嘻嘻,我自己来。”      “你不许动,恶心的贱丨人。”肖恩恶毒地打量着黎米尼斯,舔了舔嘴唇,“你要是后退了,我要是蹭破了点儿油皮,这个小匣子就会砰地一下——啊哈,啊哈!”      弗雷拉明显看出黎米尼斯的僵硬。浮空城,甚至精灵一方,都没有对肖恩如此无礼且挑衅的宣言表达任何异议,这说明,肖恩手上的东西,当真是能够威胁到全城的存在!      肖恩尖锐地发出一下一下的笑声,手上则不干不净地在黎米尼斯腰间摸索着,取下了她随身的短剑。      肖恩的手开始在黎米尼斯的脸上逡巡着,一边有恃无恐地说着些下流话。黎米尼斯倒是硬气,说了不动,就当真保持了那个胁迫的姿势,再没挪动分毫。      弗雷拉只觉得胸中有一团火苗蹿上,她忍不住,伸手扯了扯夏迩的衣角——      总不能当真让这个败类就这么得逞下去吧?!      那是一个有着大范围撕裂空间能力的魔器,它的周身,显然也被加上了一定程度的空间震荡,使得寻常的兵器和能量攻击无法近身。      但现在,肖恩正把它抓在手里!      自从在布尔村创造出搭建版传送阵后,弗雷拉几乎没有再接触过空间的力量。但知识总是相通的,这些年她积累的学识和锻炼出来的思考能力很快让她找到了一个听上去十分可行的破解方法。      肖恩正将空间魔器抓在手中。虽然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方法免疫了空间震荡,但通过眼前肖恩与黎米尼斯的对峙,弗雷拉能够肯定的是,包裹着空间魔器的、肖恩的手,一定并没能够同享这份诡异的空间力量!      如果,能够将这个空间魔器,尽可能远地转移开来——      弗雷拉将这些话同夏迩和壶豚说了。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夏迩与壶豚很快开始在弗雷拉的脑中讨论起了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我没问题啾。”最终,壶豚信心满满地这样表示。      “好。”夏迩短暂地应了一声。      弗雷拉担忧地望了望壶豚——若是稍微有点儿差错,壶豚就——      “没问题的,啾。”壶豚眼睛弯弯地瞧着弗雷拉,在她的鼻尖轻轻点了点。      弗雷拉与壶豚对视半晌,也不再发话,任由壶豚神不知鬼不觉地蹿到了夏迩的手上。      她看到菲奥从精灵大智者那边悄然挪了过来,手上抓着一把深灰色的匕首。      接着,菲奥手腕一震。      呲。      令人牙酸的入肉断骨声,干脆利落地响起。      同时,肖恩抓着空间魔器的那只手带着一大蓬血液,以一种诡异的姿态飞离了他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 噗猜猜看空间魔器怎么破?如果觉得自己猜的一定是真相的话请不要说出来!(喂 其实我就是个逻辑白痴/w\ 中午做梦梦见二姑娘和城主大人的肉了=口=这是神明的感召么=口= ☆、Part.24<夏迩与壶豚联手>   Part.24      “啊啊啊啊啊——”      肖恩爆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      而此时的浮空城众,却完全无暇理会!      夏迩一抬手,将那空间魔器与断肢精准地装进了一个小麻袋中,壶豚默契地随之叼住。      “你们,你们都去死——去死啊啊啊啊啊——!”肖恩双眼通红地看着这边,弗雷拉能明显感觉到那个麻布袋子中传来了一阵令人不寒而栗的空间波动!      没有再多言语,夏迩一挥手便让壶豚消失在了眼前。      弗雷拉知道,夏迩将壶豚向着浮空城外传送了!      而壶豚,此时正顺势飞奔在只有折回村村民能够触碰的空间轨道中,将那个蠢动着的魔器送往空无一物的边陲之地!      这是瞬息之间的赛跑!      弗雷拉紧密地关注着契约伙伴的状况。明明前后加起来半息的时间都不到,她却觉得时日无比漫长。      阿壶现在到哪儿了,那个空间魔器是否会影响到它的游走,阿壶怎么还不,还不——      终于,她感觉到了他们共同拥有的那个空间被开启了。      阿壶,阿壶安全了……      一个松懈,弗雷拉差点儿整个软了下去。她这才意识到就这么一瞬间,她已经全身被冷汗湿透!      “啾,我回来了。”壶豚重新出现在了弗雷拉的肩上。      弗雷拉尽量控制着颤抖的双手,紧紧地,紧紧地将自己的契约伙伴抱住。      她身上微弱的魔脉,已经能够强烈地感受到来自于边陲之地的、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的元素狂躁!突然出现的大面积的元素空洞,致使这周围的元素正向着那处疯狂地涌去!      这是怎样的力量。弗雷拉不必亲眼确认,就大致能够猜测到,那么一个小小的匣子,是将一个多么巨大的空间整个挪去了别的位面!      方才事态紧急,拖延一瞬就意味着黎米尼斯要多受一瞬的侮辱。这造成的恶果不仅仅是针对黎米尼斯的,或许会直接波及到精灵一族与浮空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在这样紧绷的时局下,这些阴暗的可能,都应该被掐死在摇篮之中。      所以方才她没有来得及多想。      但现在回忆起来,她却是一阵阵的后怕。      那可是杀伤力巨大的空间魔器。他们不知道它需要多少时间发动,壶豚带着它在原本就不太稳定的空间轨道中行进,会不会引起整个轨道的坍塌——      “阿壶,阿壶,对不起。”弗雷拉将脸深深地埋在那一片奢华至极的皮毛当中,闷声闷气地道着歉。      “……”壶豚被整个抱着,费力地挪了挪,才终于挣脱出一段尾巴,赶快卷吧卷吧地绕上了弗雷拉的手腕。      “最喜欢弗雷拉了,啾。”      夏迩面无表情地朝着这里瞥了一眼,示意众人散开。      此处局势已定。      “父亲,父亲快来救我……”肖恩也明白大势已去。眼下,他就是一尾洗得干干净净的,被拍在砧板上的鱼。      “父亲,父亲,不不你们不能杀我——”从刚才开始,肖恩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现在更是趋近于癫狂,“来救我,哥哥来救我——”      菲奥毫不掩饰面上入骨的讥讽,砸吧了下嘴巴率先走了出去。      精灵大智者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夏迩,又往黎米尼斯与奥利耶尔那儿看了几眼,率领众精灵离开了。      面对夏迩的目光,弗雷拉点了点头。夏迩他们需要立刻前去查看空间魔器在边陲之地所造成的影响。况且,此事过后,就算是彻底与佐罗家撕破了脸皮。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浮空城的建设更是刻不容缓了。无论哪个选项,都比留在这儿看一个小丑表演闹剧要有意义得多。      弗雷拉走上前,看着美丽的女精灵利落地甩出尖利的匕首。三把匕首分别刺入了肖恩剩余的那只掌心与他的双肩,将完全陷入恐惧之中的肖恩牢牢地钉在了地上。      血腥气混合着一股臊味在这个并不算大的空间中弥漫开来。弗雷拉皱了皱鼻子,眼光一扫,果然在肖恩的裤裆处看到了一片深色痕迹。      肖恩依旧在疯狂地尖叫,求援,咒骂着。黎米尼斯轻哼一声,眼中的厌恶更重,似乎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一挥法杖,就是直冲肖恩心脏而去的杀招!      “……”黎米尼斯冷冷地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弗雷拉,“你要拦着我?”      “不。”弗雷拉摸了摸刚刚吞掉了一个魔法弹的壶豚,踢踢踏踏地走到了肖恩身边,靴底在已经漫成一滩的血液中踩出了几朵眼红的花色。她在黎米尼斯警惕狐疑的眼色中蹲了下来,脸上一片和颜悦色地望着肖恩。      肖恩已经因为大量失血而虚弱了下来。他的口中原本一直在有些癫狂地嘟囔着父亲和哥哥,还不时说出一些对于浮空城的恶毒诅咒,渐渐地,在弗雷拉笑盈盈的目光下,嗫嚅地消了声。      “记得我么?”弗雷拉问。      肖恩点点头,眼中有着仇恨,也有着恐惧和惊疑。      “那,记得薇莎米亚么?”弗雷拉柔声问。      肖恩的表情是明显的疑惑。      弗雷拉眸中冷厉一闪而过,声音却愈发地柔和起来,“一点儿都不记得了么?”      肖恩也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他尽力地回忆着,却依旧一无所获。      “真遗憾。”弗雷拉站了起来,前脚掌准确无误地踢上了肖恩的上臂。      “喀!”      “喀!”      接连两声断骨,在肖恩嘶哑的惨叫声中被弱化到了极致。但配合起弗雷拉一脸真诚的温煦表情,却依旧清晰得让一边的黎米尼斯和奥利耶尔觉得有些寒毛林立。      弗雷拉绕着肖恩来回踱了几步,上下打量着肖恩的大腿关节。      或许是弗雷拉一开始的温和面目让肖恩看到了某种不切实际的希望,他竟然一边因疼痛和恐惧颤抖着身形,一边极力哀求地看向弗雷拉,口中迭声求饶着:“你告诉我,告诉我,我绝对不再忘——”      “喀拉!”      “喀拉!”      闷闷的断骨声又是两下连发,将肖恩未尽的话尾再次硬生生地扭曲成了一声凄厉之极的尖叫。      弗雷拉笑了。      “不必,这样最好了。她的名字,你还不配记住。”      说着,她从壶豚嘴中接过一管墨绿发黑的药剂。      “我答应了你哥哥,不杀你。”弗雷拉甚至安抚地拍了拍肖恩的肩膀,随即拧开了木塞,将那一整管药剂哗啦一下全数倒在了肖恩的双腿之间。      她懒得再看身后那具剧烈颤抖着、叫声已似恶鬼哭号的躯体,转身拍了拍黎米尼斯的肩膀,便抱着壶豚走出了那个令人不快的居所。      弗雷拉知道,黎米尼斯应该会很快结束掉肖恩的痛苦。      杜兰啊……      “他太低估自己的弟弟了。”弗雷拉用手指转着壶豚的尾巴,轻松地说,“写一封信有什么用?悬挂在肖恩脖子上的利器,可是掌握在起码上百个女孩子手里的。”      ——————————————————————————————————————      一路上,弗雷拉和壶豚讨论着佐罗亲王派遣肖恩前来的目的。肖恩的情绪如此容易躁动,佐罗家却将杀伤力巨大的空间魔器交到了他的手上,并给了他权限相当厉害的使用权——弗雷拉稍微一想便明白了,佐罗家,压根就没有与浮空城结盟的诚意。      肖恩带着空间魔器前来,只要约束得当,就只会产生两种结果。一是浮空城答应以弗雷拉作为交换,让佐罗家光明正大地进驻浮空城,起死回生;二是肖恩与浮空城发生冲突,然后冲动启用空间魔器,使猝不及防的浮空城毁于一旦。      依据肖恩对自己这一行人的仇恨,双方的接触必然有许多爆点能够加剧他的情绪无常。况且,佐罗家应该有在肖恩的生命和空间魔器的启用中加附了某些关联,这样一来……      这就是佐罗家□裸的本意。呵,果然符合佐罗家一向的行事作风。      所幸,他们破解得还算成功。      空间魔器的巨大威力显然引起了浮空城城民的一致关注。弗雷拉在街上走着,耳边充斥着的全是对那股惊人力量的讨论。      “……一个坑,一个巨大的坑。”      “瓦特刚从那儿路过。他说了,那坑大得估摸能睡下岩壁上那只成年巨龙。”      “那力量真见鬼——”      “我用力把它往地上砸的,啾。”壶豚挺了挺胸脯。      “聪明。”弗雷拉笑了,配合地戳了戳契约伙伴挺起的胸,“若是位置好,可算是给向着我们来的大军们出了个大难题。”      她看了看天色,脚步一转:“走吧,去看看修伊。”      “修伊修伊啾。”      雷龙宝宝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期,但对弗雷拉的治疗实验倒是出奇地配合。很快,弗雷拉发现修伊在一个相对低温湿润的环境中会舒适许多。在反复确认低温和高湿度环境不会阻碍到它的蜕变后,弗雷拉喊来夏迩,利用他操纵自如的魔法能力凝成了一张具有强吸附力的大元素罩,弗雷拉亲自上阵,在元素罩的内侧仔仔细细地涂上了一层厚厚的药剂,再让夏迩操纵着它像一张薄被似的,虚虚地裹在小雷龙的周身。      即便是这样,在推开大门,迎接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时,弗雷拉的心脏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无论多少次,无论做了多么充分的心理准备,她依旧无法对此习以为常。      雷龙宝宝全身被淡金色的元素罩包裹着,只露出了一个昏睡着的大脑袋。那原本形状优美的、总是高傲昂起的头部现在被一块块血痂和碎鳞弄得狼狈不堪。      弗雷拉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招呼同样默默收声的壶豚一起,开始根据雷龙宝宝今天的状况配制合适的药剂。      期间,雷龙宝宝一直没有清醒。      它最近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鳞片的脱落却在加速。弗雷拉曾经无比忧心过它的身体状况,几次想要借助精灵的力量强行愈合它表皮的伤口,却都被夏迩制止住了。      他找来了一只萤粉蝶的茧。茧上稍尖的那端有个明显的小黑点儿,弗雷拉知道,里面的萤粉蝶很快就要破茧而出了。      当萤粉蝶挣扎着探出一根触须时,夏迩干脆利落地划破了茧衣,使得新生的萤粉蝶毫无阻碍地、轻松地来到了这个世上。      然而,它却在弗雷拉的注视下,很快地死了。它最出名的翅膀一直是湿哒哒、皱巴巴的形状,畸形地蜷缩在那儿。      “这是规则。”夏迩说。      弗雷拉用力闭了闭眼,从此再也不提此事。      如今,弗雷拉也只敢调制一些温和的、增加肌体活性的药剂,给雷龙宝宝一些微不足道的援助。      ————————————————————————————————      一月的时间过得飞快。水神殿大军毫无压力地一路高歌猛进,将佐罗家逼至了边陲之地。      佐罗家的空间魔器所造出的天坑,最先埋葬的,就是进退维谷的佐罗家大军。      水神殿手段雷霆,只是小范围地僵持之后,便将佐罗家残余部队悉数斩杀于天坑之前——这是浮空城得到的信报。      当这个消息铺天盖地地传遍了浮空城时,正与弗雷拉享受难得的下午茶时间的玛丽白失手打翻了一个盘子。      玛丽白重重地向后靠了靠,将整张脸掩埋在了头发的阴影中,许久没有说话。      弗雷拉也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陪在一旁。      自己的槛,只能自己迈过去。      “这么晚才想着去集市,果然吧,西罗果卖完了。不过玛菲奶奶推荐了她新种出的旋底梨子,说味道很——”正在这时,亚力克吊着眼角,拎着一大包水果走了进来。他敏锐地发现了气氛的古怪,翛然收住了话头,眼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      玛丽白却微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浊气,从高脚凳上轻盈地跳了下来,一把夺过亚力克手中的布兜大刺刺地翻找着:“咦咦,真的,这梨子的底部还当真有个小旋,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她转身朝弗雷拉招手,“弗雷拉你快来,来来,看这个。”      弗雷拉看着重新恢复了活力的玛丽白,和她脸上丝毫不作伪的明朗表情,笑着应了一声。      在亚力克和玛丽白争论该谁去削皮的时候,弗雷拉暗自捏了捏自己腰间布兜里的环状硬物。      嘿,今晚就去把它埋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唔咕下面水神殿就要出来了。大家扔点儿黄瓜鸡蛋欢迎他们吧w BUG已修护补丁无兼容性问题。 姑娘们太伟大了我爱你们=3=请赏玩! ☆、Part.24<水神殿深夜来袭>   Part.24      “水神殿那帮粘哒哒的恶心家伙,一定又有什么惹人厌烦的小动作。”圆桌前,菲奥这样评价着。      “我倒觉得他们在准备着一个大动作。”斯普兰多难得主动发话,他卸下了一贯的笑脸,聚精会神地翻看着眼前厚厚一沓情报,“如此干脆利落地消灭了佐罗家残兵,又按兵不动地驻扎在天坑之外。从表面上看来,这两手着实不怎么明智。”      “可偏偏德里亚那个小叛徒有那么点儿将才。”菲奥接口。      这才是事态的诡异之处。      自从南北双方分庭抗礼以来,德里亚的韬略之才便开始大放异彩。他一直近乎偏执地展示着使红方帝国一统大陆的狂热,他也的确向世人证明了,他有狂热的资本。在几场主要的战事之中,他以少胜多,奇兵突围,声东击西,将手下兵力调度得精彩绝伦。可以说,佐罗家的兵败如山倒,就是德里亚一手促成的。      之前,水神殿驱赶着佐罗家往边陲之地压进。对布兵之事一窍不通如弗雷拉,都能看出剿杀佐罗家绝对是个次等再次等的选择。留着佐罗家一众残兵给浮空城添堵的方法极多,稍加操控,水神殿就可以渔翁得利。在此情形之下,损耗自身的兵力将佐罗家剿灭在天坑之前,实在是吃力不讨好的选择。      而之后的按兵不动,则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众所周知,浮空城正在尽一切可能加紧进行着建设。哪怕水神殿当真因为种种考虑需要休兵,也应当抢先越过天坑,包剿浮空城外围;而不是给双方设立了这么一个不尴不尬的暧昧距离,相互遥远地对峙。      这么一来至少说明了两点。首先是水神殿与浮空城一样,迫切地需要这么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进行一番缓和;其次则是,对于浮空城在这段时间可能达成的兵力增长,水神殿没有丝毫担忧!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们的兵力,就像从未被削弱过一般。”夏迩拾起一张巨大的战况立绘图,修长的手指在牛皮纸上轻轻地敲击了两下,“纵观整个战局,最为胶着激烈的对抗,反而是在南北交锋的初期呢。”      弗雷拉凑了过去,配合着走势图仔细读着那些小字注解——还真是这样。      这显然不正常。南北战争爆发初始,双方可以算是势均力敌。在与佐罗家对抗的过程中,纵然德里亚指挥得力,但水神殿的兵力却依旧在不可避免地损耗着。先不论那另一个空间魔器的发动带走了水神殿多少战力,单就两军交锋而言,水神殿的兵力应该也并不足以将佐罗家逼到如此境地!      那么,是水神殿招兵有方?      也不对。水神殿在南部的根基并不深厚——与佐罗家在北边的声望相比,着实是不够看的。水神殿至今无法收编佣兵之城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一路行来,水神殿的确有进行兵力补充,但那数量是远远对不上的。      从高空眺望过去,在天坑的另一端,水神殿的军队铺成了一片黑色的汪洋。      粗略估计下来,那人数就像,就像他们一路全无伤亡似的!      “他们一定是抓来了几只可怜的大斗金翅鱼,”菲奥惟妙惟肖地比划着,“然后勒令士兵一个个上前同它们□,迅速地生出千千万万的士兵来。”      大家都提出了自己的推论,但因为一些具体的数据不能被准确的反馈,终究没能产生一个可信度稍高的定论来。      “来吧来吧,快打过来。”菲奥无所谓地向后一靠,将修长笔直的双腿大刺刺地交叉架到了桌面上,“管他们是什么生的,切开的感觉都一样。”      像是响应菲奥的号召一般,当天晚上,当红月被厚实的云层遮盖住的一瞬间,浮空城内的某个角落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弗雷拉将要攀上魔法塔的双手猛然回缩,借着塔身的反作用力一个腰弓,飞快地朝那处疾奔!      “阿壶!”一边召唤着沉睡中的契约伙伴,弗雷拉以一种诡异的灵活度从屋檐下,从招牌边,从街边的灯柱旁掠过。这就是夏迩特训的成果——她对浮空城新城了若指掌,哪怕是蒙上她的眼睛,她依旧能够借助建筑的外形特点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目的地。      不一会儿,弗雷拉肩上一沉。      “似乎是防御塔那边,啾。”      “嗯。”      转过最后一个阻碍视线的弯角,弗雷拉并没有急着加入战局,反而是全身一缩,将自己倒吊在了屋檐之下。      此处是暗处,在黑云的遮蔽之下隐蔽性更强了三分,视野却是好极了。      弗雷拉望向开战的城墙,手中往匕首上涂抹腐蚀油膏的动作猛地一顿。      “异人团。”她喃喃出声。      自从从老翼龙帕尔卿科那儿得知了异人的来历之后,她就刻意地将异人团这个存在屏蔽在了自己的生活之外。这些传承了神之血脉,却被毫无尊严地圈养、残忍至极地虐待、过得比兽类还不如的“神子”……      她对他们是个怎样的态度?怜悯,恐惧,厌恶,还是带着点儿未罹难者高高在上的庆幸感?      弗雷拉看着那些畸形的、全身散发着疯狂的戾气的身影,握紧了手中的匕首。      无论怎样,拿着兵刃对准浮空城的,都是敌人。      下一瞬,弗雷拉出现在了一名异人的身后,她的匕首准确地从对方脆弱的后颈刺入,阻断了他伸出的、覆盖着厚厚毛发的、完全不似人形的双手。      “当心些。”弗雷拉顺势错步避开从那人颈部喷出的血液,拍了拍差点儿命丧于此的一名城卫队士兵的肩膀,却在中途改拍为抓,猛然将那名士兵推到了城墙之下!      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士兵被同伴安然接住的声音,弗雷拉半弓下丨身,将全副注意力转移到了身前的两名异人身上。      “弗,雷,拉。”左侧那名男子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然后对她露出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他的嘴角不正常地咧到了耳边,一口似乎还带着碎肉和血液的尖牙毫不客气地暴露了出来。他望着弗雷拉,露出了垂涎的表情,然后伸出肥厚且长似蛇类的舌头,慢慢地将他血红的嘴唇润了一遍。      那男子身边的小女孩儿却让弗雷拉稍微愣了愣。她看上去没什么不正常——娇小,长着一张惹人怜爱的姣好面孔,还戴着一顶毛绒帽子。      但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中却是满满的、几乎要溢出的死气!      在一片纷乱的战场中,双方的静峙并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几乎是同时有了动作。      快,太快了!      弗雷拉躲避着那小女孩儿如影随形的双匕攻击,一边伺机还击着,一边暗自惊讶于对方的速度。      这女孩子从面相上看来,大概与丁克差不多年纪。但弗雷拉自认数月前的自己在她手下走不过三次呼吸!      若对方只有小女孩儿一人,拥有壶豚协助和大量炼金制品的弗雷拉可以确定自己是占足了赢面的。可是,她同时还需要——      “!!!”      刚刚俯下丨身一个侧团避开一连串儿爆裂的火焰弹,就有一只覆盖着厚厚毛发、如兽一般的利爪直掏她腹部!弗雷拉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险险地避开大半力道,却还是被不轻不重地划破了衣服和皮肤,很快,那处传来了一阵不正常的紧绷感。      嘿,还是有毒的。      在敏捷地躲过几道风刃之后,弗雷拉刚将中和剂抹上愈发僵硬的腰间伤口,就感觉到了一阵精神桎梏。      弗雷拉带点儿惊骇的,直直望向那名长相阴森的男子!      “嘿,嘿嘿,惊讶么。”那男子的嘴再次夸张地咧开,尖牙细细地咬着他长长的锋锐指甲,“皮克被你杀了吧?我看到了。我当初只吃了他一只大腿肉,搞得这爪子始终不够坚硬呢。一会儿杀掉你,我就去把他全部吃光。”      依靠吃掉对方来夺取能力的异能么。      啧,真是恶心的东西。      再次感到精神桎梏,弗雷拉危险地眯起了眼。      和她玩儿这个?      弗雷拉偏头避过呼啸而来的兽爪,依势将那腥臭的爪子向前一拉,使得正在背后突袭的小女孩儿不得不紧急跳开。电光火石之间,弗雷拉抬眼,直直望进对方那双浑浊的眼中,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啊啊——不啊啊啊啊——”      第五颗星!      这是弗雷拉在空间魔器之变那天,有所突破的奖励。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弗雷拉获得的不再是符合天眼“真实“之名的,看透事物的能力。第五颗星亮起时,她的天眼将变得与门西勒的海眼极为相似——幻象魅惑。      比起直接撕裂击杀对方的灵魂,让对方陷入自己内心的恐惧之中要容易得多,消耗与副作用都被降到了一个十分经济的水平,使得这项能力立刻成为了弗雷拉的新宠。      “不要,不要吃我——”      原来,他最害怕的,是被别人吃掉么。      弗雷拉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她眼前的小女孩儿身上已经多处挂彩,却还是完全机械地朝她进攻着,在血液奔流之下速度却丝毫不减,让人不禁怀疑她是否真的有痛觉。      弗雷拉确信,就在刚刚,她手中的匕首是真真正正地劈开了对方整个大腿,直触白骨的!      ……够了。      已经够了。      弗雷拉脚步凌乱,被对方逼得步步紧退,一不留神便踩到了正痛苦在地上翻滚的、尖叫着“不要吃我”的男人,免不住一个踉跄。      对方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双手反握匕首合身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弗雷拉的肩膀诡异地一塌,右腿向后脚尖勾起那不断颤栗的沉重身躯,自己则就势前扑,在两具即将交汇的身躯之间分毫不差地穿过,干脆利落地翻滚到了一边。      那泛着冷光的匕首如她所料,扑哧一声插进了那男人的胸膛!      手刃了自己的同伴,那女孩儿脸上却依旧面无表情。弗雷拉对上她自始至终毫无生气的双眼,背上不禁一阵寒凉,赶忙抢在对方拔出匕首之前,一个僵直喷气弹将粘连在一起的两名异人全数清理下了城墙。      下面的赏金猎人们会很好地处理掉他们的。      “……呵。”      弗雷拉微喘着,有些怔愣地站在城墙边缘,手中的匕首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比匕首寒光更能刺痛她的眼的,是对方那双形状漂亮至极却蕴满死气的双眼。      从这个角度望去,各种奇形怪状的身躯和刺耳疯狂的尖笑交错,硬生生地撕裂了这个夜晚本该拥有的宁静。      壶豚一直在温暖着她的颈间。弗雷拉无言地抚了抚契约伙伴,眼神一定,纵身跃进了战局。      这样生不如死地活着的话,不如让我来给你们安息。      ———————————————————————————————————————      这场战役,一直打到了天亮。      是的,异人团的人数远没有那么多。从后半夜开始,他们的对手,变成了那些不知何时消无声息攀上城墙的、没有灵魂的怪物。      弗雷拉强忍着反胃感,与眼前这个恶心蠕动着的甲壳生物周旋着。      这种没有灵魂的邪恶生物一旦被碎裂掉心脏,便会燃起一种低温的、对人类并没有杀伤力的火焰,以神奇的速度将自己的残骸燃烧殆尽。      她还不能杀掉它。她需要搞明白一件事儿。      避过那猛然抽来的巨大尾刺,弗雷拉站在防护圈的尖端,戒备地俯视着这个看起来并不具有飞行能力的怪物。      它的背上披着厚厚的、凹凸不平的甲壳,胸前有数对长着坚硬刚毛的节肢状爪镰。在甲壳之下,则是一条半透明的、似乎蕴含着许多汁液的截状身躯,它一直在抽搐一般地蠕动着。方才被弗雷拉炸碎的尾部伤口黏糊糊地糜烂着,随着它的动作发出令人牙酸的血肉摩擦之声。      弗雷拉的脑子在飞快地运转着,无数方案在瞬间建立却又被她瞬间否决。终于,她以食指挠了挠壶豚,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壶豚啾啾地点了点头,便搂着一大蓬葡萄大小的爆弹悠悠地飘了过去。      接二连三在眼前耳边炸响的爆弹很轻易地激起了那怪物的愤怒。很快,它扬起了它全无形状的头颅,一双颤颤的复眼死死盯着在空中灵活浮动着的壶豚。在一声如同粗粝摩擦声的怒吼之后,那怪物抬起了上半身,蜷缩在胸腔那儿的几对爪镰对着壶豚焦躁地挥动着。      就是现在!      被浸泡了一层隔离液的、以结实金属制成的登山索在瞬息之间紧紧地缚住了那怪物昂起的上半身!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怪物身后的弗雷拉一个用力,配合着壶豚手中喷气弹的作用,将那甲壳怪物整个翻了过来!      手中迅速地将登山索的另一端扯紧,系在了绝对牢靠的防护圈上。弗雷拉换了个清楚点儿的视角,打量着地上挣扎不休的怪物。      “!”弗雷拉倒抽了一口冷气。      果然,果然。前面那慌乱中的一瞥——      弗雷拉微白着脸,看着那怪物恶心违和的腹部。在它的数片腹甲中心,有一个好似被泡了许多天的、苍白肿胀的人形。      那副人形皮囊耷拉着,被厚实的腹甲穿刺而过,显得有些摇摇欲坠。在水神殿的制式盔甲之下,那具尸体的皮肉惨不忍睹地翻卷着,血液已经全部干涸了,那张灰败的脸上有着让人不安的梦幻表情。      随着那怪物的挣扎,那具人形毫无生气地左右晃动着。隐约间,弗雷拉看到了自那尸体背上伸展而出的、筋肉虬结的组织。      就,就像是,这怪物是从这人体内破体而出一般!      弗雷拉下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也不再勉强自己面对着这个令人作呕的景象,慌忙判断出了那怪物心脏的位子,扔出几袋提炼度为五的炼金酸。      她似乎隐隐地触摸到,水神殿兵力不减的奥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传这一章我传了整整四十分钟……(熊跪MAX ☆、Part.26<安卡梅洛斯回归>   Part.26      层出不穷又庞大凶恶的怪物比起数量并不多的异人团而言,显然更让浮空城头疼些。然而浮空城从来就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在察觉出水神殿试探的意味之后,浮空城也摆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触碰大家好不容易建好的设施是不可以的,其余,咱们就陪着玩玩吧。      是的,随着异人与怪物组成的先头部队被慢慢地剿灭,水神殿大军依旧盘桓在天坑之外,毫无动静。      浮空城也权当是战前热身了。除开演练了阵法与群战配合,后勤与医疗也跟进了一番,导致许多奋战在前线的城民还没能好好感受一番伤口的疼痛感,就已经有清凉的气息降下,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伤口迅速愈合结痂。      “奥利耶尔他们的准头变好了。”敌人已经被全数剿灭,弗雷拉左右张望了一番,准确地找到了玛丽白和亚力克的所在,包着壶豚几下跳去了他们面前。      “或许他们的准头变好了,但绝对没变得这么好。”玛丽白嫌恶地用力擦着脸上沾到的怪物汁液,面色有些古怪,“我刚才似乎看到了那个有眼无珠的少精灵王——”      “他现在该是真正的精灵王了。”亚力克接口,眼中有着跃跃欲试的战意。      ……安卡梅洛斯?弗雷拉挑了挑眉。      ————————————————————————————————————      “……总之,修伊特别争气。虽说它现在所受的痛苦会比它的先辈们剧烈上许多,但它的蜕变进程竟然是前所未有的快——它极有可能至少提前好几个月……”      弗雷拉与夏迩并肩走在通往会议室的、散发着浓郁木香的螺旋扶梯上。      前夜,在简单地配合大家一起清理了战场之后,弗雷拉马不停蹄地赶去了雷龙宝宝的大房子。果然,修伊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正有些焦躁地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着,看见弗雷拉抱着壶豚的身影后,它明显松了一口气。      见修伊的精神头难得不错,弗雷拉心下一软便放松了管制,留下壶豚让它们两只自己玩儿去。她原先是打算前往教学区的炼金实验室,好好处理一番前夜在战场上搜集到的素材的,却在拐角处一头撞上了夏迩,并被顺势逮去了会议室。      夏迩上前一步,长臂越过弗雷拉的头顶帮她推开了会议室的双开拱门。      弗雷拉抬眼,硬生生地将口中正待继续的话题掐住了。      除了常出现在圆桌边上的熟面孔,会议室中还满满当当地站了一窝的精灵。      而其中,最耀眼的那一位果然是——      弗雷拉看着安卡低头同身边的精灵大长老说了句什么,又带着歉意地朝管事先生点了点头,便排开众人朝自己走来。那一头好看极了的金发让她有一种沐浴在草场阳光之下的错觉。      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便释然地笑了笑,大大方方地打量着越来越近、直逼眼前的精灵王。      他似乎又变得高了些,肩膀也更宽了。原本偏向少年清丽的脸完全褪去了稚气,脸部的轮廓愈发鲜明了起来。      突然,她感到有一方温度贴上了她的腰间——唔,还带着点儿桎梏的意思。      安卡梅洛斯的眼神也闪了闪,随即巧妙且迅速地牵过弗雷拉的手,优雅地俯身以唇触了触她的手背,却又很快放开,时间掌握得恰到好处,丝毫不给人以被轻薄的感觉而心生不悦。      “许久不见。”      “许久不见。”弗雷拉也笑着回应,却是一边向精灵王行了一个炼金术师礼。      ——这不是什么私交友人之间的重逢大会,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正巧这时管事先生走了过来,有礼有节地邀请精灵们入座。      趁着空隙,弗雷拉不动声色地挣开了腰间的手臂,回头望了夏迩一眼,眼角眉梢全是促狭之意。      会议室实在是不够大。最后,精灵大长老只好请离了一部分前来瞻仰新王的族人们。弗雷拉看着高贵优雅的精灵们纷纷搬着不到膝盖高的藤蔓小板凳子,挤挤挨挨委委屈屈坐下的样子,嘴角也禁不住一抽,尽量目不斜视地随着夏迩横穿了板凳的海洋,在她平时的位子上坐下了。      “首先恭贺精灵王。”这种外交辞令一向是由管事先生负责的。只见他木着一张脸,上下嘴唇机械地掀动着,却有源源不断、令人听着都脸红的溢美之词从他口中噼里啪啦地喷涌而出。      安卡先是一脸平和有礼地听着,却在管事先生换气的一个短暂间隙中精准无比地出声,坚定地打断了对方的话:“我族更应该感谢贵方在我族危难之时所提供的无私的庇佑。”      不,你若是亲眼见到你老实的族人是怎么被忽悠着去搬砖的,你的感谢之心就该死透了,你还得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磨刀霍霍向菲奥。弗雷拉想。      管事先生若无其事地正了正自己的领带,调回了正常模式,与安卡开始进行正常的寒暄。      在简单阐述完目前红方帝国的局势,以及表达了对精灵们两年来所出劳力的感激之后,管事先生再次端正了自己一丝不苟的坐姿,郑重说道:“如您所见,水神殿正操控着那种诡异的怪物,使它们成为了重要的战力。我们得知,您在咆哮冰原,在光明神的护佑之下重新取回了传承,我们希望能够从您那处聆听神之旨意。”      安卡梅洛斯略微思索了一下,有所保留地道:“在偶尔通过镜像观察帝国境内局势时,我也曾就此问过光明之神,但我并没有如愿获得答案。我只知道,在此次动乱之中,光明神殿坚定地选择了与水神殿对立的立场。”      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弗雷拉垂下眼,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依照光明神那种糟糕的个性,在祂与安卡独处的这么些年中怎么可能会耐得住寂寞,什么都不发生!      不这个说法哪里有些不对……总之,安卡得知的消息绝对不止一个“坚定对立”这么简单,给出这样的答案,算是相当没有诚意了。      虽说牵扯到了神祗的问题,精灵王轻易不开口也是有缘由的……      安卡梅洛斯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不是个多么好的谈话开端,于是他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关于精灵们的去留问题上,并有些出人意料地送出了一份相当优渥的大礼——在止战之后,精灵一族仍然作为浮空城普通城民,在此停留两年。      这是个不得了的许诺。弗雷拉心中盘算着。在战事平息,一切百废待兴的环境下,最是适合发展缠缠绵绵我爱你你爱她她爱他最后大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的美好感情了。      当初,精灵族前来寻求庇佑时,在弗雷拉的怂恿之下,精灵族被迫将对族人的种族约束彻底放弃。也就是说,对于任何一名精灵来说,当精灵全族准备迁离浮空城时,他们本身有绝对优先的全力决定自己的去留。想走,便可随着族人离开,浮空城绝不擅自挽留;不想走,便继续享受浮空城城民待遇,精灵族也无权干涉。      不得不说,这么些年下来,精灵族与浮空城城民的相处是相当和谐的。虽然安卡梅洛斯的回归似乎让这些精灵渐渐偏向浮空城的主心骨一下子又定了回去,但弗雷拉相信,凭借浮空城特有的魅力,会有不少精灵愿意抛弃他们原先与世隔绝的生活,加入到浮空城勾勾搭搭的大军中来的。      桌面上的谈话在还算轻松的氛围中渐进着。很快,在众多精灵的见证之下,双方又达成了若干临时协议。      最后,双方默契地找了个由头将正处于强烈亢奋状态的精灵们疏导了出去。      正式的高层接洽会议,这才算是正式开始。      安卡梅洛斯看着坐在夏迩旁边,屁股一挪不挪的弗雷拉,又看了看明显对此习以为常的其余众人,敛下了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趟,双方都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客套与寒暄,直奔正题。很快,话题便聚焦到了那些怪物们的成因与水神殿反常行径上。      作为此处唯一上了昨夜战场、获取了第一手情报资料的前线小兵,也作为此处唯一的一名大炼金师,弗雷拉当仁不让地讲起了她的所见所闻。      “……就像是从那人体内长出,然后再将那副皮囊掏空一般。”现在回忆起来,弗雷拉已经平静很多,却依旧感觉到一阵不适,“那些怪物虽然长相各不相同,但它们具有完全相同的自毁方式,也同样离奇地失去了灵魂。它们应当是相同的物种,或者至少有着相同的来源。”      稍微顿了顿,弗雷拉补充道:“昨夜夜袭的怪物们,与污染浮空城、精灵聚居地水源的,逼迫塞壬全族迁徙的怪物应当也是同一种。但很遗憾,除开‘没有灵魂’这一共同点之外,我没能搜集到任何证据。我之前藏下的甲壳与断肢,就算是特意存放在了壶豚的空间里,也都在其主体死亡之后跟着燃烧殆尽了。”      话音刚落,菲奥就嗖地拿出了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在手中上下抛着:“嘿,你那点儿储存伎俩当然不行。”      怪物的组织?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菲奥的手上。弗雷拉身为专业人士,还相当敬业地上前去看了看。      怪物们本身的长相就是极尽所能的猎奇,她实在分辨不出来这块黑色的组织可能源自于怪物身上的哪些部位。而且——      “看样子它腐烂得不轻。”弗雷拉指出。      菲奥斜斜看了她一眼:“又不吃它,烂不烂都没差。”      “……”弗雷拉还算庆幸地看到菲奥终究在其表部覆盖上了一层薄而透明的膜状物。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两层厚麻布袋子,将袋口撑得大大的,让菲奥将那玩意儿扔了进去。      这过程中,门西勒往这边扫了好几眼。      小范围会议最终以安卡一句“在和平来到之前,精灵将会是浮空城最牢靠的盟友”为结语,正式告一段落。双方都很清楚,这些怪物的出现,已经隐隐打破了这个位面的平衡。现在,他们必须最高程度地联手。      达成如此共识的双方,都对此次的会议成果表示满意。      “精灵一族的信物也该归还于吾王了。”一行人鱼贯行走在会议厅的木质螺旋长廊上时,精灵大智者恭敬地将那块曾经由安卡亲手交予弗雷拉的牌状信物递还回了物主手中。      安卡极其细微地一顿,眼神扫过前方弗雷拉的背影,默默收好那精灵一族的宝贵信物之后,终究还是起意迈步朝她走去。      然而精灵王的第二步还没来得及迈出,便被一个身影挡了结实。      门西勒鬼魅一般地从后侧方出现,默不作声地抢到了弗雷拉身后,开口道:“今晚的饭食让丁克负责就好。”      弗雷拉诧异地回身,却撞上了兄长大人不经意瞥向她双手的糟心眼神儿。      ……敢情是为了她刚才碰过那怪物组织的缘由,嫌弃她手脏了。      作为英灵苏生之后,多特家长子的洁癖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需要进行特训,今晚。”夏迩的手再次无声无息地、牢牢地攀上了弗雷拉的腰间。      一时,原本就并不宽敞的木质旋道显得尤为逼仄起来。      “说来,我们塞壬一族可是对精灵王仰慕许久了。”收到夏迩的眼神,斯普兰多打破了有些凝固的气氛,款款挪向被重重防备着的精灵王,温和有礼地对他发出了来自塞壬一族的晚宴邀请。安卡梅洛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也不再试图上前,就此与斯普兰多客气地寒暄起来。      这厢,门西勒黑着脸看了看城主大人,又瞟过身后的精灵王,最后深深地、丝毫不客气地看了夏迩一眼,在弗雷拉不明真相的狐疑眼神中冷哼一声朝前走去。      这,这是怎么了?      得到大家长首肯,得以在外与情人共度良宵的牧马姑娘依旧处于状况之外,只能一边感叹着气氛的莫名诡异,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周围一圈老妖怪的面部表情,指望着从中琢磨出什么玄机来。      最好沟通的菲奥早就不知道蹦去哪里了。最后,她只能无奈地把求知的目光投向了身边的城主大人。      “特训。”      哗啦。城主大人如寒冬般肃杀的两个字顿时浇灭了弗雷拉心中所有好奇的小火苗儿。       作者有话要说:主题——【当主角们还是个免票儿童的时候】 场景:六一当天,大二魂老师(……)将小朋友们分别带往了一间被布置得漂漂亮亮,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大屋子里。一人一间,一人一间哟w 大二魂给了他们一模一样的叮嘱:要乖乖地待在这里,老师回头去接别的小朋友!等大家都来了再一起玩哟! ——CAMERA! 弗雷拉抓了抓蓬松的头发,望着被合上的门板,大大的深蓝色眼睛眨了眨。 薇莎米亚怯怯地望着门板好一会儿,脚步开始不自觉地朝挂满了小礼服的衣柜挪去。 玛丽白转头就拆了一包橙子干吃吃吃。 门希勒眯了眯眼,挺直着背坐下了。老成的表情在包子脸上显得特别可爱。 菲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咯咯笑了起来。 夏迩面无表情地朝摄像头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危险的弧度。 ——————————————数小时后,老师回来了———————————————————— 弗雷拉乖乖地坐在原地,那位子和数小时之前分毫不差。她小小的身躯蜷缩着,带着些许倦意、不安和期盼的大眼望向门口,瞬间就俘获了老师的心。 于是老师没能看到她诡异凸起的胃囊,也没发现房间里少了一多半的糖果。 门被推开时,薇莎米亚正穿着偏大了许多号的高跟鞋,颤颤巍巍地走着。收到了惊吓的她一下子摔到了地上,扭了脚,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儿让老师的心软成了一摊儿,有心安抚无力惩罚。 玛丽白将自己埋在了糖果盒子里呼呼大睡。 门希勒依旧笔挺笔挺地坐在原先的位置,当老师推开门时,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菲奥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那头高高的窗台之下有些许被叠得摇摇欲坠的箱子。屋里早就是一片狼藉,被刻意清理出来的大片地板上,有着用玩偶残骸摆放的“傻逼”二字,巨大且传神。 最后是—— “夏迩?夏迩你快开门!!!你在里面吗?快开门!” 大二魂老师:QAQ……锁,锁死了!不不不知道是怎么被锁死的!摄像头也坏掉了! 城主大人就是那种看见一辆被锁了七把锁的自行车,就一定会手痒锁上第八把锁的小偷君。Orz —————————————姑娘们六一节快乐〇v〇———————————————————— 儿童节过后就是成人节(不对)!请期待下章的成人节福利w 谢谢4142845姑娘的地雷=3= ☆、Part.27<城主大人的特训>   Part.27      “去洗个澡。”这是在两人回到夏迩的居所之后,严厉的特训教师下达的第一个指令。      弗雷拉顺从地从雕刻着圆滚滚的雷龙宝宝的衣橱中取出了自己的换洗衣物,毫无疑心地走进了浴池。      一场痛快的热水浴有助于让人最大程度地舒展筋骨。通常在较为严苛的训练课程开始之前,夏迩都会让弗雷拉先行泡个舒舒服服的澡。      况且,从昨夜激战之后,弗雷拉只来得及草草清理了一下沾着血迹和不明粘液的手部脸部,她也确实需要好好清洗一下自己。      只是待她穿戴好一身便于活动的无袖连体短装,战力满满地等待夏迩教授的命令时,对方却意味不明地上下扫了她几眼,同她擦身而过,也走进了浴池。      弗雷拉稍微一思索便明白了——今天进行的应该是搭档练习。有可靠消息说,一群数量相当可观的怪物们正顺着塞壬们迁徙的轨迹,从东南海域一路追踪而至。按照夏迩的一贯行事手段,他们今晚应当就是去找那些游曳在深海中的怪物们开刀了。      那么,她或许需要抓紧时间多调配一些便于在水环境中战斗的——      “……诶?”      “夏迩,你怎——”      颈间传来的、夹杂着微凉金属与宝石的体温,让弗雷拉一愣,将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新鲜的水汽,和夏迩身上独有的,带着那么一股子高雅味道的气息自她身后铺天盖地地包裹过来。      无处可逃。      弗雷拉愣愣地任由夏迩的指尖自上至下地划过,从她的领口一直暧昧地划至她的腰部之下,刚刚换上的短装就这么被他从中一分为二。      没,没,没关系。感到夜风微凉的小肚皮让她的脑子瞬间被清空,只能这么机械而滑稽地自我安慰着——好,好歹还剩下两件小衣服……      剩下两件小衣服……      剩下一件……      一件……      ……      没,没没没有了!      被反压在床上之后,弗雷拉才迷迷瞪瞪地发现,正压在她身上的城主大人,压根就什么都没穿!   突然的裸裎相对带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和局促感。而夏迩的不发一言和充满侵略感的动作更是让她莫名地生出一股小别扭,于是,在他的吻落下时,她刻意地咬紧了牙关,并不像往常那样迎合。      他开始恶劣地玩弄她的前胸,结实修长的大腿也暧昧地磨蹭着她的。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愈发急促的鼻息,却又让他近在眼前的肩颈线条撩拨得脸上一热。不得已,她干脆闭上了眼。      “怎么……这么冷淡。”夏迩稍微起身,一向沉静优雅的声线中带上了些许沙哑和一点点的鼻音,却让弗雷拉觉得心跳又加快了几分。      “……嗯?”他用眼神紧紧锁着她,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满满的引诱,一只手却不老实地直接探向了——      “!”弗雷拉猛地睁开眼,下意识地想要挣动,却被伺机很久的那人顺势一托一蹭,双腿间便这么没出息地被牢牢占据。      □突然遭受的恶劣待遇让她一下子没忍住,短促地哼了一声,那声音中甚至带了些许泣音出来。      “嗯……”夏迩抽回手,有意无意地在弗雷拉面前卖弄着被沾上了一层淫丨靡水光的修长手指,和同样没能幸免的银链以及大小红色宝石。他偏过头,色泽浓郁的眸子斜斜地看着她,带着暧昧不明的脸色,伸出舌头细细地开始舔舐着手指上的汁液。      从她那处流出的……汁液。      “……原来热情的是这里。”      弗雷拉觉得自己的脑子就像是被重重地敲了一棒子,极致的晕眩。      夏迩带着笑音的话和他灼热的鼻息再次入侵了她的耳,同时,她感到一只手轻松地托举起她的后腰,片刻之间,两人便上下调了个位子。      她全身烫得能烧起来。他并没有给她足够的闲暇来稳定自己的身形,反而坏心眼地乘人之危,在她将将着陆了一边膝盖的时候,坚定地分开了她的腿根,自己则曲起大腿,使她跪趴着,臀部被迫高翘起一道美妙的曲线,那处却——      突如其来的大面积摩擦使得弗雷拉的腰再无支撑之力。她堪堪抬起前臂撑在他的胸膛,却无意中使得自己摆出了一个令人更加血脉贲张的姿势。      弄,弄湿他的大腿了……      弗雷拉酸软着,却又狼狈地僵硬着。她难堪地感觉到自己身下无论怎样都止不住地流出粘稠的液体,她尝试着将腰部抬高,夏迩却恶质地顶上,那一分一合之间的感觉更加——更加——      夏迩一上来就是这么几下,让毫无准备的弗雷拉彻底地懵了。她发育得十分漂亮的胸部正随着愈发凌乱的呼吸上下起伏着,她的手指在夏迩的胸前无意识地卷曲又舒展,她的腰甚至在不自觉地扭动着,不知道究竟是想要逃离,还是不由自主地贪恋着那份摩擦的快感。      “……你!”      夏迩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上方的美景,直到弗雷拉憋出了这么一声。      ……呵,眼角都红了。      善心大发的城主大人曲起手肘,以指尖勾过弗雷拉的下巴,再渐渐无比缠绵地密和贴上,一边上下摩挲着她的颈项,一边将那愈发慌乱无措的姑娘拉近身前。      柔韧度极好的身体就这么被牵引着,软软地贴附在了身下密实的肌理上。他抬着她的下巴,高挺的鼻梁和细细密密的吻反复流连在她的肩颈和前胸。      颤栗,挺立,都不够。      “……啊啊!”      汨汨流淌的小溪突然变成了狂躁的洪河。      弗雷拉的上半身极力朝后紧绷着,腰臀的曲线漂亮得让人惊心。她终于开始断断续续地呻吟出声,她的双手绝望地纠缠着眼前的黑发,却始终无力,只能任由眼前那人在她胸前继续肆无忌惮地弄出渍渍水声。      他大力地吮吸着,甚至将那可怜兮兮的、肿胀着的尖端纳入齿间轻咬。他故意咬着那处向后仰了仰头,将眼前弹性相当不错的雪团拉得有些紧绷,才骤然放开。被欺负得凄惨的那抹嫣红在无望地几下微颤之后轻轻扫过了他的鼻尖,毫无意外地,又得到了一遍唇齿的眷顾。      动作间,他托起了她,让自己火热得难以忍受的那处极具侵略性地、一下一下地骚扰着她。      “……你喜欢过他。”      听到正经的话音,弗雷拉眨了眨已经蒙上一层水汽的双眼,疑惑地望着夏迩。      夏迩抬头瞟了她一眼,又神色不明地俯下丨身:“曾经,你看他的眼神里,那令人讨厌的粉红色几乎满得能飞出来。”说罢,他充满报复意味地在她的锁骨处咬了一口。      弗雷拉艰难地转动着自己几乎凝固了的思维,终于明白了夏迩所指。      看着眼前明明闹着脾气,将她欺负又欺负,却终究隐忍着,放下自尊和身段,向她征求着什么的城主大人,她突然就觉得胸腔被一种酸胀而喜悦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啊啊,好喜欢他。      深吸一口气,她伸出手,缠上他的颈背。      反,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主动抬腰迎合什么的……她躲躲闪闪了一会儿,还是带着些倔强迎上了他暗沉的目光,一边带着引诱意味地摆起腰肢。      好,好烫。      她的眼眶被生理性的泪水弄得有些酸,却不依不挠地看着他:“我看着你呢。”      “夏迩,亲爱的,我现在在看着你。”      他难得地怔愣了半晌,随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凑近她。      “……你知道的,我想做什么。”真理的路引已经被他收了起来,光滑修长的手指正放肆地搅弄着她的□,将她涌出的液体抹满了整个腿根。      “……嗯。”      “不许说‘不’。”      “嗯。”      “……不,你可以说。但我不会听你的。”      “……唔!”即将出口的抗议声和下意识的痛呼,被他无赖地堵在了唇齿之间。      好像,也没有……想象得那么痛。      他给了她充分的时间来进行一个充分的准备。弗雷拉迷离地想着,这仅剩的思绪却在他一个强力的顶弄之后被彻底地击散。      夏迩一向是个调情高手。没有几下,弗雷拉便在一个极致深入之后的搅弄中开始不由自主地痉挛。      耳边传来夏迩性感至极的闷哼。同时,一小股热烫的液体浇淋在她的内壁上,将她又推上了一次云端。      一阵子极乐的恍惚之后,她稍稍回神,感受到体内一如初始的坚硬后,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瞧着他。      “这才多久,嗯?”收到这令男性生物骄傲的目光,夏迩勾起了嘴角,“这么短的时间……”      他极慢地抽出自己,故意弄出了清晰的黏腻声,还在她红肿的入口处充满挑逗意味地戳刺流连了一会儿。      毫无反抗能力的弗雷拉被推压在床上,双腿难堪地大开着。      “卟滋。”      与他抽离时磨人的速度截然相反,他居高临下,狠狠地再次侵犯进她的身体!      “哈啊,嗯,唔嗯……!”      “夏迩……夏迩……”      “别,慢些……慢些嗯……唔,夏迩!”      夏迩将腰部再次往前重重一挺,在满意地听到身下传出一声带着哭音的闷哼之后,总算是依言缓了下来。他屈肘,充满占有欲地覆盖在她的上方,将她被汗湿了的头发拢去了脑后,缱绻地舔舐掉她的泪痕。然后,他微喘着,给了她一个极致缠绵的吻。      身体紧密交合着,全身的敏感都被他逼迫得无所遁形。弗雷拉的手抖了又抖,终究还是落在了夏迩的背上,抱得紧紧的。      “嗯……”      唇分。      夏迩捏了捏她覆盖着红宝石的耳垂,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一遍一遍地湿润着她的唇。良久,他沙哑着声音,贴着她的唇瓣低语道:“……开始了?”      她的下丨身不自觉地一收缩,惹来他的一声粗喘,胸前又被恶意地玩弄了。      “……那就开始了哟。”      “!”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喊出了什么丢脸的话,那一阵抽丨插下来,她几乎要崩溃。      那巨大而火热的东西在她体内一下一下地侵犯着,研磨着,总是坏心眼地故意顶到那处会让她抖得快散掉的地方。拍打在她腿根敏感处的那物也——      “……来。”      她的小腹被托着,就着个这么难堪的姿势被硬生生地转了半圈,跪趴着跌在了柔软的床垫之中。   身下传来的水声愈发地响亮,弗雷拉抖着手将脸深深地埋住,腰臀被迫放丨荡地翘起,无力地迎接着身后的一下下猛击。      “……别害羞,雷尼。”      待弗雷拉察觉到背上一片温热时,身后那人已经密合了上来,一手与她十指相扣着,一手自她背后圈出,托起她随着撞击而颤动不已的胸部,指尖切切地逼压着她肿胀的□。      他全数抽出了在她体内驰骋许久的那物,却不等她稍作喘息,又重重顶入。如此几次三番,弗雷拉的眼泪再次被硬生生地逼了出来。      她尝试着开口求饶,却冷不防察觉体内那物似乎更加粗硬了些。她羞恼之下打算缩紧□逼着他先投降,却似乎使他更加兴致高涨了。      不用看,她都能大致猜出拉磨那处是怎样一副凌乱不堪的景象。      不行,不行了……已经……      会坏掉……一定……会坏掉……      在她第三次被欺负得一阵痉挛,情不自禁涌出大量液体时,她迷糊地听到了夏迩的轻笑。      终于……?      下一瞬,她无力地低声惊呼——她被侧着身压进了床垫里,一只手握着她的膝弯,将她的大腿拉到极致。紧接着,那火热的一根又直挺挺地捅了进来。      “……细皮嫩肉。”隐约间,她听到夏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满满都是带着情丨欲气息的挑逗。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黑啊不容易啊/w\ 你再吃不掉二姑娘我就得在群众的怨念下吃键盘去了/w\ 秘制酱料红烧、烹煮二十四小时入味、绝世名厨大二魂亲自掌勺之大块肋排肉(捧),请享用w ☆、Part.28<带着学员去闹场>   Part.28      习惯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弗雷拉在经历一夜鏖战(城外)和又一夜鏖战(床上)之后,纵然累得不行,却还是在日头刚刚升起的时候醒来了。      陆行鸟们欢快的咔哒声和滚轴的吱呀声在远方熙熙攘攘,透过窗子,将一点儿余音传递了进来。   弗雷拉动了动身子——酸痛至极却是干干爽爽。显然,夏迩已经帮她清洗了一番。      说到夏迩——      弗雷拉小心翼翼地从他臂弯下退出,也不顾自己依旧不着寸缕,忙撑起身子打量着眼前这具身躯。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都诱人至极——不不,这不是重点。弗雷拉捏了捏有些燥热的鼻头,打算从他那肌理结实修长的手臂之下看到些什么。      “别在这幅情形下这么看我,雷尼。我一定会误会些什么。”      “……”      眼前那人初醒之时有些喑哑的性感声音,携带着昨晚那些令人血脉贲张的画面,就这么放肆地入侵了进来。      那些交缠着的喘息声,毫无保留的体位,被他故意折腾出的响亮水渍声,还有那几乎将她整个腹腔点燃,又因过分漫溢而自她股间顺延大腿而下的浓稠液体……      弗雷拉炸着毛,默默地将自己团进了被窝里头,只留了一颗脑袋在外面。      “纹,纹身。那红色的,从你右边肩膀一直延伸开来的。”转移话题绝对是消灭尴尬大魔王的首选。      夏迩挑了挑眉,无意识地拂过自己的肩颈和锁骨,却不知道这动作让弗雷拉的脑子又是一声轰鸣。      “那个么。”      “嗯?”弗雷拉努力清明地想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那只有在极致的高丨潮之后才会出现。”夏迩一只手优雅地撑着脑袋,闲适而餍足地打量着眼前的姑娘,“好看么。”      “好看极了。”弗雷拉原本还想红一红脸,却在心里默默唾弃了自己的矫情,努力将脸色白了回来:“我居然直到现在才发现!”      在隐约的印象中,那暗红色纹样充满着妖异的美感,却又大气磅礴。陪着夏迩样板型的身材,当真是好看极了。      “嗯?你想要早点儿发现?抱歉,我不知道你原来是这么的迫不及待。”      弗雷拉抬头,刚刚褪了色的脸又红了回去,她张了张嘴,反复了几次,终究还是嗫嗫说不出话来。      “那么,想要再看一次么?现在?”      哦光明神,快把这反叛的黑暗家伙埋在咆哮冰原里吧!      弗雷拉呻吟一声,懊恼地将自己整个埋进了被子里头。      可不等她平静心绪,就见眼前一明一暗,再回神时,夏迩那双微弯的暗金色眸子已经近在眼前。   僵持地在闷热窒息的被子中对视了好一会儿,弗雷拉屈从地垂下了眼。      夏迩顺势凑了上去。      良久,直到弗雷拉的后背又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夏迩才放过了她的舌头。      “很遗憾,你的……需要休息,雷尼亲爱的。”      于是,在某个清晨,浮空城伟大的城主大人被恼羞成怒的牧马姑娘用拉拉缠缠的被单盖了个严严实实。胡乱推搡拳打脚踢一番之后,始作俑者脚步虚浮地摔门而去。      ——————————————————————————————————————      三日之后,水神殿大军开始穿越天坑,朝边陲之地的东北峡谷移动。十五日之后,水神殿先锋部队抵达峡谷口。      峡谷,原本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地形。两边高高耸起的山岳也给了浮空城的斥候们一个很好的表现机会,水神殿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详细地挖了出来,每天都有接连不断的信报系着代表重要性高地的异色丝带,被陆行鸟们装在胸前的布兜里,咔哒咔哒地送往浮空城各个机要机构。      潘多拉学院重新开课那会儿,在征集了多方意见之后,决定将提升战场存活能力作为第一教学目标。就连一向奉行脚踏实地原则,曾经立下“不背完植物矿物大全不许踏进实验室”这般绝对原则的角婆婆,都迫于形势,冷哼一声开始给她突然增多的学生们进行爆弹制作特训。      所幸,潘多拉学院原本的风格就是以实践为主。这番在紧急事态之下的转型,对教授们的负担并不太大。      这会儿,收到了导师召唤的弗雷拉盘腿坐在被布置成矿洞形状的长廊上,一边和许久未见的陆行鸟金币玩着咔哒嘴巴的游戏,享受着难得的闲适时光,一边耐心地等待导师下课。      这么说来,角婆婆对“教授”这一职位的喜爱,还当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比起专长于制作各类生活中实用小药剂的贡戈里祖孙,角婆婆才算是浮空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位大炼金师。在教出弗雷拉这么一位得意门生之后,她还带出了两三位天赋相当不错的、潜心钻研的学生。加上弗雷拉炼金社的社员和在广场上公讲时收到的苗子,现在在浮空城内,有一定炼金技能的城民足够组成一个成熟的教研团队,将这些入门的炼金课程全数接下了。      角婆婆完全可以将摊子一放,窝回她最爱的炼金实验室开开心心地待着。      但她显然没有这么做。相反,她带的课一点儿都不少,身为潘多拉学院炼金组的组长,她甚至严格地要求组中所有教员将讲义给她过目。      真是一名可敬的教师。      虽然角婆婆在面对学生时,还是喜欢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弗雷拉有些怀念地想着。      正午时分,矿洞长廊的石壁后面传来了惟妙惟肖的凿击声。随即,一块真实的大岩板哐当一声倒了下来,显出角婆婆佝偻的身影。      “角婆婆。”弗雷拉拍了拍金币的小翅膀,站起来朝自己的导师走去。      角婆婆对弗雷拉点了点头,以她泛黄弯曲的长指甲捏起了一个做工很精致的小铃铛,冲还老实坐在教室里的学生们大力摇了几下。      铃铛发出的声音像是田鼠被踩到时的尖叫。      “出来,都出来,快点儿!”角婆婆喑哑而充满穿透力的声音在铃铛声中丝毫不落下风,“教室要打扫,收好你们的东西到走廊上来,快!”      角婆婆的威信显然是盖世无双。小毛孩子们被这么一喝,纷纷手忙脚乱地将自己的课本和羽毛笔胡乱捞到了手上,随后一个接一个地奔出教室,在矿洞走廊上挤挤挨挨地站好。      “这是弗雷拉。”角婆婆介绍着。      那群孩子们一个个眼神放光地大力点着脑袋,弗雷拉这个名字对他们而言响亮至极。      弗雷拉看着有趣,朝最瘦小的那个、堪堪只够到她肩膀的男孩子眨了眨眼,满意地观摩了对方脸色从白至红的转变。      “带他们去外海,打几只怪物回来。”角婆婆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要求。      弗雷拉一愣;“这——”      塞壬们的新家,大不列罗城的新驻地,最近正遭受着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那些张牙舞爪的怪物们似乎是一夜之间冒了出来,给塞壬们的海底防线带来了严峻的考验。      而最令人头疼的,并不是怪物们的攻击,而是那些怪物无时无刻不在分泌着的、能够产生迷障的□。      海水正在被进一步污染着。很快,有塞壬发现,那些怪物死亡时自燃形成的灰烬似乎有些微净化迷障的作用,但因为灰烬们很快就会被那些在水中依旧能够自如燃起的低温火焰进一步焚化殆尽,它们起到的净化效果只是杯水车薪。      因此,为了减轻塞壬防线的压力,也为了尽可能地减缓海洋被污染的速度,浮空城每天都会派遣一定的增援部队前往外海,将那些似乎没什么思考能力的怪物引出海面,击杀之后再将燃烧着的肉块迅速扔回大海。      弗雷拉去过好些次,也亲眼见过同伴的牺牲。      总之,现在的外海,绝对不是一个适合练兵的场所。那完全就是个货真价实的、处处充斥着你死我活的战场。      对于这些还未完成课业的炼金学员而言,外海的危险系数太高了。      她知道,由角婆婆参与授课的都是高级班,班级中的学员们应当已经学会了不少杀伤性炼金制品的制作方法。但就这么把他们带去直面那些怪物们?还是在莫测的外海?      “带他们去。”角婆婆不容置疑地道,“每一位炼金术师都该是一名战士,而不是只能缩在后方和瓶瓶罐罐为伍的懦弱家伙。他们也不小了,你当初去帝都踢馆子胡闹的时候还不及他们大呢。”      那不一样。弗雷拉哭笑不得。      她本身除了在炼金术上下了苦功之外,在体术上的修炼也一直被她做到了自己所能承受的极致。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她开始专精于炼金术和体术之后,便一直有各种各样的战场给她提供极好的磨合的机会,使得她的两门技能在共同进步的过程中达到了极高的磨合度,并不再需要她去刻意地考虑技能搭配的问题。这么六七年下来,她在战斗中的表现自然是行云流水。      况且,她还有壶豚,还有天眼,还有玛丽白这些同伴。      可这些学员们不一样。从他们相差不小的年纪可以看出,他们之中有些是在浮空城陨落之前入学的,中间被各种灾厄耽搁了,不久前才重新复学;而有些又是在新城建立起来之后入的学,或许是因为天资着实出众,便迅速地跳到了比较高深的课程。按照弗雷拉的判断,前者拥有比较扎实的基础,心性也相对成熟,上战场对他们而言应当没有太大的问题;但后者却恰恰相反,年纪小,基础不稳,心绪不定,可他们手中偏偏又持有着杀伤力可观的炼金制品——不乱则以,一乱起来,率先倒霉的恐怕得是自己人。      “我,我是萨拉托的儿子。”      弗雷拉微讶,循着那打破沉闷的声音望去。嘿,是一个茶色头发,高眉深目的瘦高男孩子,长得和以精准箭术闻名的赏金猎人萨拉托还当真有七八分相像。      那少年有些局促地看着弗雷拉,脸上并无半分炫耀之色,而是眼神急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弗雷拉好好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果不其然在他的手上发现了几块厚茧。      “我父母都是盗贼。他们可爱折腾我了。”似乎是从弗雷拉的脸色中受到了鼓励,这次发话的是个个子矮小的女孩子。她机灵的大眼直直看着弗雷拉,当下便抽出绑在手臂外侧的匕首挽了几个漂亮的花式。      “我家里是开冶金铺子的,我的力气还不错。”      “炼金是我的辅修课啦,我是主修重甲骑士的。”      “我,我会飞……”      啊啊,是那个看着年纪最小的少年。他原来是塞壬。      “我们一定听你的,绝不给你添麻烦。”不知是谁在一片叽叽喳喳的自我介绍中延伸出来了这么个总结,立刻受到了学员们的大力附和。      弗雷拉再次将这些一脸期待之色的学员们仔细地打量了一遍,又瞧了瞧自己导师脸上不容否定的神色,耸耸肩,在一片欢呼声中将这事答应了下来。      ——————————————————————————————————————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弗雷拉的运气。当她带着一众学员们乘着巨翅翁来到外海时,赫然发现那儿的战况是前所未有的激烈——几个人形傲然停立在半空中,倒也不全力攻击,只是不断地出手干扰着,不让浮空城空中部队将海中怪物引诱上来。      那几人很谨慎,一直与海面,与最靠近外海的、潘多拉学院所在的教学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他们的态度也极其傲慢,遇上突然加强火力的浮空城部队,便将他们悉数打入海中,再三三俩俩地发出取笑的声音。      弗雷拉看明白了。他们并没有想要在这儿和浮空城主力火力杠上的意思。水神殿打的主意,是尽快将这片海域污染,逼退塞壬,从而全方位地包夹浮空城!      弗雷拉心底一沉。她知道,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对怪物组织的研究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这意味着他们没有任何方法彻底消除愈发严重的迷障。斯普兰多他们已经在商量着让大不列罗城进一步退去外海,所有塞壬暂居浮空城的事宜,就在前些天,她还在街道上偶遇了行色匆匆的迦埃萨。      纵然明知大局注定如此发展,但水神殿这番咄咄逼人的姿态也不免让人心头火起。弗雷拉立在巨翅翁的颈背的最高处,冲战场上的己方人员纷纷出声打过了招呼,眼睛便开始不怀好意地打量着眼前的战局。      半晌,她勾了勾嘴角,在众目睽睽之中闲适地盘腿坐了下来,一边示意巨翅翁小范围地盘旋着,一边拿出一个爆弹橙子和一个给壶豚做着玩儿的小型助飞器,又摆出了一些大大小小的炼金工具和一小盒整齐排列的喷气药剂来。      唔,虽然对于组装类的炼金她并不是特别擅长,但这点儿思路明确的小改造对于她而言,应该还不在话下。      半晌,她抬头,善解人意地在一片好奇渴求的眼光中好好展示了一番手上的新玩意儿。      橙子原先的果蒂部分被接上了拆去滑翼部分的助飞器,不知道弗雷拉究竟用了什么方法,看着还挺牢固。助飞器的尾端接有一根药剂管,药剂管大半部分埋在了助飞器的金属外壳里头,只露出一个圆形的尾端。      “……做了一个螺旋,在端口放了一片簧片。药剂管还是比较脆弱的。”弗雷拉一路解释下来,在学员们或不解或了悟的目光中,思考了一小会儿,又掏出了一个肚大嘴小的透明大瓶子,拔出卡在瓶口的细长排笔,就着笔锋上沾着的粘稠状粉色荧光液,在橙子爆弹的表皮上三下两下绘制了纹样挺漂亮的小型炼金阵。      “光滑纹样!”有眼尖的学员立刻认了出来。      “减小点儿阻力。”弗雷拉肯定道。      “往前一点儿……右边,右边。对了就这儿。”随着弗雷拉的指令,巨翅翁在移动了一小段距离后又开始小幅度地稳定盘旋。弗雷拉看着挤挤挨挨跟在她身边的、眼睛亮得能放出光的学员们,不禁摆了摆手:“别,别这么看我。你们也看到了,这是个新玩意儿,成不成功还不一定呢。”   说是这么说,弗雷拉心里对这个新发明的信心却有足足九成九。      这并非源于她对自己身为大炼金术师的自信,而是源于她对炼金基础几乎完全吃透的深入了解。   现在,他们所在的海域稍微偏离了火药味渐浓的主战场,也没有与怪物们纠缠在一起的、战斗中的塞壬。她能够看到,就在他们下方,塞壬们严正以待地站成了一排,正与不远处几个影影绰绰的大块头相互对峙着。      没有比这更好的靶子了。      弗雷拉抬手一抛,那多了条尾巴的橙子爆弹发出了一声呼啸,眨眼间便直直没入了水中!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姑娘们我终于爬上来了/A\ 话说这是我七月份之前的最后一个休息日QvQ……学校居然用断网来报复我嘤嘤嘤 留言什么的我会尽快回的! 还有答应小爱姑娘的时间轴。今天来网吧来得匆忙没带资料本,周二的更新里我会记得放上的(跪 然后谢谢十七的蛋蛋/w\ 还有十三的地雷X2和phyllis19860411姑娘的地雷=3= 一下子收到这么多好开心wwww ☆、Part.29<弗雷拉的新战术>   Part.29      下一刻,一声仿佛直击心脏的闷响让所有人都不禁绷紧了脊背。      “啊啊啊——”      “怪,怪物出来了!”      一直坐在教室之中、几乎从未经历过血色洗礼的学员们终究还是嫩了些。那扭曲的肢体破出水面的凶险景象和震耳欲聋的凄厉嘶嚎让有些孩子不由自主地尖叫出声。      弗雷拉始终好整以暇地靠在巨翅翁脊背的扶栏上,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学员们一眼,挑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轻盈地倒跃而出!      接下来,学员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弗雷拉在那几条扭曲的肢节上游刃有余地来回跳跃着,屡屡引得那怪物自残。      倒霉受到了爆弹重击的那只怪物在弗雷拉的挑衅之下,终于怒不可遏地整个浮上了水面。      正合她意!      很快,弗雷拉便找到了这只怪物的心脏所在。      在一片惊呼声中被一条触须击中、以柔体术卸去大半力道、等待、蓄力、团身、机巧地避过又一轮攻击!      令人眼花缭乱的一瞬过后,弗雷拉稳稳地落在了那怪物的心脏上方!      她的脚下,是五六个挤挤挨挨长在一起的、严重凸起且不安转动着的巨型眼球。      啧,真恶心。      弗雷拉嫌恶地看了一眼,抬头呼哨了一声,看到巨翅翁朝这里飞来了,才往脚下砸了几个葡萄爆弹。      尽力避开那些飞溅的肉块和身后猛抽而来的一条刺须,弗雷拉顺利地攀上了巨翅翁脊背上垂下的那条梯索。      还没完呢。      在空中晃悠着,弗雷拉循着巨翅翁掉头的惯性,将手中的一个膜包掂了掂,翻转手腕狠戾且精准地砸向了那刚刚被炸得血肉模糊的部位!      待弗雷拉爬上巨翅翁脊背时,众人刚刚放下捂紧了耳朵的双手,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眼尖的学员们都看到了,弗雷拉最后抛出的那膜包在接触到怪物时便被震碎了,爆出一汪深绿色的、应当是以炼金酸为主要成分的液体。但在那一片血肉模糊间,似乎有一个小点儿的膜包依旧坚固着,随着那怪物被迅速腐蚀的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下沉着。      透过烂唧唧的眼睛,一点儿一点儿地沉到黄白色的脑子里去。这过程中,那怪物剧烈地发着抖,身体却好像是僵直了,只能不间断地发出似乎能够洞穿灵魂的、噩梦般的痛叫。      那景象,实,实在太重口味了。      “最,最后那一下爆炸是?”潘多拉学院的学生们都有一个强健的心脏,他们很快缓了过来,比较敏锐的学员已经开始发问。      “这个。”弗雷拉扬了扬手,将手中的晶石碎片随风扔到了大海里,“遥控爆弹。我总得等巨翅翁飞得高点儿吧,要不那玩意儿炸开溅了一身——”      众学员不禁又往方才激战的海平面看去。那怪物的心脏已经粉碎,它的残躯开始迅速地自燃成灰。      就在这么一段短短的时间里,眼前这人,干净利落地杀掉了一只怪物!      “这是我的战斗模式。”弗雷拉擦干净匕首,一个漂亮的动作将它滑进了大腿处的皮鞘里,“炼金术,柔体术,和天眼的配合。”      “炼金术是什么?”弗雷拉问。      众人稍微愣了愣,接着,有人说炼金术就是炼金术,有人说炼金术是一门古老而高贵的学科,有人则开始讲起了炼金的起源。      弗雷拉打断了他们的话:“在战场上,炼金术,就是战技。”      “能给自己带来活路,将敌人置于死地的战技。”      “如果炼金对于你而言是种是一门‘学科’,那么自今日起,最适合你的地方是潘多拉学院的实验室——你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研究者,你将为炼金术的传承和开拓作出重要的贡献,但你在战场上,永远是那个最容易死掉的兵。”      “并且,或许你将永远无法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大炼金师。”      “……可我以为伟大的炼金术师应当是渊博的,端庄的,温和而智慧的,而不是,而不是——”那忍不住出声的学员吞吞吐吐了半天,终于在弗雷拉鼓励的眼神下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而不是像那些鲁莽的佣兵……”      弗雷拉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她看了看周围的学员们,见有些学员向那发话的男孩子投去了明显不赞同的眼神,而另一些却有些惺惺相惜之意。      “岁月变迁,上古时候的炼金术虽然精妙,但总有那么些炼金方要么因为原材料难寻,要么因为成品作用不大而渐渐被淘汰。”见大家都点了头,弗雷拉才笑着说了下去,“如果只有从上古时候,第一次大陆战之前传下的炼金方子,你们还愿意学炼金么?”      众学员想了想,有那么几个点头说愿意,但大部分学员们还是在一番思考之后,真实地摇了头。   “你们对炼金的热爱让我敬佩。让我来说的话,我是不愿意学的。”弗雷拉坦率地摊摊手,“因为它对改善我现在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帮助。”      “一门学科或是技艺,它必须要对我们的生活有所帮助,我们才会愿意将它发展下去。这样看来很明显——炼金术之所以能够延续,是因为随着人们生活环境和方式的改变,它也相应地延伸出了新的炼金发明。所以,炼金术的生命,其实是由那些不断发明创新的炼金术师们在时间的长河中一点一点地延续下去的。”      “而发明源自于需求。”弗雷拉顿了顿,让学员们好好地吸收完她话语中的信息后,才接着往下说,“一名常年呆在实验室中的炼金师,是不会知道腐蚀油膏在劈砍力道的附加之下,对于布甲、皮甲、鳞甲、钢甲分别有怎样的腐蚀效果的,这样,他就不可能调配出浓度刚好而成本适当的腐蚀油膏。没有切身体会过需求,是不可能做出好的发明来的。”      这也是弗雷拉前一阵子刚刚想通的、角婆婆这些年只专精于神血激发研究的缘故。      面对一个没有题面的问题,神祗都无法给出正确的答案。      弗雷拉很高兴看到炼金术正在她所爱的城市中渐渐复兴。但她并不希望炼金一脉最终走上了与魔法一脉相仿的道路,只能端坐在知识的神坛之上,冷冷地旁观着平凡世界的生活。      对于布尔村的远古遗民而言,高深的炼金术他们没能,也不想去掌握,炼金在他们手中只是一项平常的生活技艺,如同烧菜端碗,能够随时拾用。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关系,在弗雷拉看来,炼金术正应该以这样的一种姿态出现在大部分人的面前。      炼金术是一门人人都可以学习的学科。她希望炼金术能够普及开来,改变更多人的命运,而不是可笑地将那些无价的知识锁在书柜里,变成一堆废纸。      “我或许可以不专精于制造武器。”话题讨论开了,学员们的胆子也大了起来,“我并不喜欢杀戮,我可以做一名专精于生活制造的炼金术师。”      弗雷拉点点头:“你说得对,这的确是个好出路。”      “但追根究底,你还是在将炼金术与我们的生活划开距离——与那些你认为鲁莽和血腥的战争,杀戮,以及毁灭。听我说,如果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你都不能将炼金术从高贵的神坛上扯下,变为自己称手的技艺,那么在普通的生活之中,你又怎么能?”弗雷拉的声音很平和,所述内容却相当地尖锐。      “当然,我说的不全对。”弗雷拉愉悦地耸了耸肩,“你们需要自己考量。”      毫无疑问,学员们,被完全说服了。      弗雷拉往水神殿那方不着痕迹地瞥了几眼,自己挪到了一个在巨翅翁盘旋中完全可以看到他们动静的角度,才开始招呼学员们跟她一起制作新型橙子爆弹。      出乎她意料的是,有超过半数的学员也相当警惕,刻意地选择了能够尽量全面观察到对方的位子坐下。      哈,果然有不少是武学出身的,反应相当敏锐么。      能享受角婆婆授课待遇的学员,算是在炼金上小有所成。弗雷拉的发明又一向不重于繁复,很快,在众人的合力之下,成品的新型橙子爆弹满满当当地装了三大箱。      在这过程中,弗雷拉则是一心两用,将这些学员们观察了个仔细。      一共十一个学员中,有三名塞壬,一名鹰族兽人,一名……手臂和躯干之间连着厚厚翼膜的……      “异人?”弗雷拉挑眉问。      “异人。”那少年一头短而卷曲的黑发,额头饱满,眼眶深邃,笑起来有尖尖的虎牙,“我可比你幸运多了,弗雷拉,我从小在浮空城长大。”      弗雷拉做了个苦恼的鬼脸:“好吧——你能飞么?”      “噢这是当然。”他挥了挥手臂,卷起一阵不小的风,“这么漂亮的翅膀可不能是摆设。”      “很好。”弗雷拉拍拍手,将几个长着翅膀的都叫了过来,“都能飞么?飞得都不错吧?”      她得到了众口一词的肯定回答。      “那么,”她慷慨地将整两箱爆弹推了过去,“这是你们的了。”      “无论怎样,水中的阻力总是比空气重要大得多。”弗雷拉和他们详细说着她的计划,“你们看不见,一会儿还是由我将那些大块头炸上来。随后你们便带着它们出发,选定一个最不合自己眼缘的家伙,俯冲,尽可能近、尽可能精准地投掷,然后再回来——办得到么?”      大力点头!      弗雷拉看着眼前一排放光的眼睛,也不忍心再吊他们胃口,俯身拿了一个爆弹在手中抛了抛,让巨翅翁朝左前方飞去。      一个爆弹呼啸着没入了水中。      在一阵嘶吼和海浪的翻卷声中,弗雷拉提高了声音向后招呼道:“你们谁飞得最好?”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在通常谁也不服谁的潘多拉学院中,第一的宝座理所当然地让给了一个人。      “卢比飞得最好。”      “是吧肯定是这家伙。”      “虽然不甘心——”      是那名长着骨翼的异人。      “嘿,”那黑发少年不好意思地蹭了蹭鼻尖,随即又骄傲且自信地挺起了胸膛,“我叫卢比。”      “好的,卢比。”弗雷拉让巨翅翁飞得高了些,然后指着在海浪间卷曲的怪物身躯,“你先来?”      毕竟这是真枪实战,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弗雷拉自认最多保下一人。      望着卢比将橙子爆弹抓在了手上,弗雷拉有些好奇。卢比应当要通过挥动手臂来扇动他的翼膜,从而完成“飞行”的动作。这样的话,他又要如何投掷爆弹?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卢比信心满满地走到了护栏边,轻盈地翻了下去。      他的身形似乎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然后,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极快地朝着那怪物俯冲了下去!      弗雷拉兴味地眯了眯眼——她看出来了,卢比真正强大的异能,在于对气流的操控力和亲和力!就像他刚才,将自己悬浮在空中一样,他是通过对气流几乎神技一般的操纵,使得自己具有制空能力的!他那对显眼的翼膜,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刚才的风,恐怕也是这家伙在故弄玄虚了。      不知道他对气流的操控量是否有限制……弗雷拉看着卢比还算灵巧地避过了怪物的一次甩尾袭击,认真思索着。若是没有限制,或者限制可破,这名叫卢比的少年的未来将不可限量!      正在弗雷拉思考间,卢比灵活地转换着姿势,几次惊险地躲过怪物的攻击,终于抓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他狠狠砸下手中爆弹的时候,距离怪物的躯体不过等身之长!      弗雷拉吹了一声口哨,在爆弹的轰响中带头鼓起掌来。她丝毫不担心能够操纵气流的卢比是否可以安全抽身。      果然,片刻之后,干拔而起的卢比一脸嫌恶地擦拭着脸上的碎肉组织,晃晃悠悠地绕了个大圈飞回巨翅翁处。      其余几名拥有飞行能力的学员早就等不及了。收到弗雷拉的示意后,其中一名塞壬等不及为凯旋而归的队友庆祝,便迅速地飞离了巨翅翁的脊背。      他也很好地完成了任务。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做得很好。”弗雷拉发现自己还真没什么好挑剔的,于是她拍拍手,将飞行队员们召集了过来:“我没什么好教你们的了,现在,来,把你们的布兜都装满,放轻松些。”      “你们只需要发挥出方才五分之一的水准,飞过去,对准那个恶心的家伙,将你们手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狠狠地扔下去。”      “现在——出发!”      ——————————————————————————————————      比起神采飞扬投掷着爆弹的飞行队员,剩余的一多半学员就有些沉闷了。      弗雷拉仿佛没有看见一般,只是靠着扶栏,不时地为飞行队员们指明怪物心脏的方位,并及时地奉上欢呼和掌声。      很快,第一只被引诱上来的怪物在一片轰鸣声中化为了灰烬。      有了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      渐渐地,未能有表现机会的学员们也被很好地调动起了情绪,跟着弗雷拉一同为他们的同伴欢呼着。      “你们造成的威力,并不一定就比他们糟——别忘了,我刚刚也只用了一颗爆弹。”      然而,就在一片欢呼声中,巨翅翁突然猛地啸叫了一声,不顾背上的乘客们便是一个幅度极大的侧滑!      欢呼声立刻转为了带着些恐惧的尖叫。弗雷拉倒是站得很稳,她头也不回地扔出几个大卷轴,同时伸手拉住将将要被抛出巨翅翁脊背的一名学员。      元素护盾被攻击的闷响声在他们身后猛然爆开!      几乎是同时,弗雷拉以脚尖勾过一箱装满了爆弹的箱子,三个橙子爆弹分别以刁钻的角度直直飞出!      “偷袭的嘴脸真难看。”弗雷拉对着因慌忙避开爆弹而被迫退开老远的水神殿强者耸了耸肩。      终于还是忍不住出手了么。      她随意地朝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冲着学员们道:“我们的任务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不知道有没有BUG的浮空城时间轴—————————————— 以第一章故事开始那一年为零年算起的话—— 【638年前】红方帝国纵容死灵法师制造亡灵潮,菲奥等精灵趁乱叛逃出聚居地,精灵们以祈祷换取森里女神之力全灭亡灵,并将叛逆者驱逐至阴影位面。 【368年前】菲奥的长姐,妮西兹破开空间重回主位面,与刺鸟先祖达里奥斯相恋并诞下子息,使得达里奥斯成为新兴大家。 【312年前】菲奥来到主位面。 【292年前】大炼金师从遗迹中引回拜安蒂洛法的生魂。 【253年前】刚满200岁,举行过成年大典的斯普兰多在海域中偶遇门西勒,成为至交。 【191年前】独角兽夏兰德堕落为梦魇。 【167年前】遗迹中,夏迩、菲奥与斯普兰多三人结识。 【110年前】双生子路易莎与安妮逃往耶加岛,与翼龙王帕尔卿科相遇。 【103年前】精灵王携少精灵王造访布尔村与帝都异人团。 【31年前】门西勒被人为封去记忆后强迫苏生。 【28年前】夏迩三人筹划已久的浮空城建立。 【16年前】帝都发生暗潮之哗变,弗雷拉出生。 ——————————————————结束w—————————————————————— 有兴趣的姑娘可以大致推算一下他们的年龄噗哈哈。 菲奥是真·老妖怪/w\ 城主大人果然是最年轻力壮(?)的吧!吧!吧! ☆、Part.30<人体炼成的躯壳>   Part.30      出于阴暗的小村姑心理,对于那种将“高高在上”糊了一脸的牛逼存在,弗雷拉总是乐意抓住一切条件,明里暗里地将他们扯吧扯吧折腾至死。      看到两名水神殿强者终于忍耐不住,气势汹汹地朝这边过来了,弗雷拉其实是老怀大慰的。      弗雷拉先是吩咐了巨翅翁绕着还在专心与怪物们作战的飞行队员盘旋,而后,她将一个明黄色的小玩意儿粘到了自己的喉头,冲着某个方向说道:“迦埃萨,你还没看够么。”      被放大了十几倍的声音在整个海域上方回响着。不一会儿,妖气逼人的塞壬族二王子带着一小对亲兵,扇着在阳光下显得尤为漂亮的翅膀,扑啦啦地飞了上来。      亲兵们上前拦截见势头不好准备后撤的水神殿强者了。迦埃萨则悠悠地飞到了巨翅翁的背上,眼睛不住往那一箱子爆弹瞄。      “嘛,稍后咱们来讨论讨论你的新玩意儿?刚才的战术也挺有趣儿。”      这是讲条件来了。      弗雷拉慷慨地直接拿起一个新型橙子爆弹塞到了迦埃萨手上:“随便试用。”      “谢——”      “试用价五枚金币一个。”弗雷拉补充道。      “来来,你们听我说。哪几个是走力量路线的?……好,那你们就……有没有走敏捷路线的?诶诶太棒了,这是你们的任务……”不顾迦埃萨翻腾的内心,弗雷拉自如地将学员们召集了起来,商量着她方才盘算好的对敌策略。      “……每个人的战斗路数都是不同的。之所以只给你们留了一箱爆弹,因为我认为你们需要学会如何在有限的范围内造成最大的杀伤——比如像我方才一样,用两颗爆弹杀掉一只怪物——当然,你们可以做得更好。”给学员们打入最后一支强心针之后,弗雷拉挥挥手,“那么,各就各位,弄死他们。”      水神殿的客人们,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      这里毕竟毗邻浮空城,正下方又是塞壬们的聚居地,主场作战的巨大优势让整个战斗虽然在过程中惊险迭出,但在结果上却毋庸置疑。原本一直保留着安全距离的水神殿强者们一个不慎,打算来捏弗雷拉这帮喜欢制造麻烦的软柿子,却不想自己被反过来捏得一把稀烂。      浮空城一方协同塞壬们,毫不客气地收割了三条性命。其余几人虽然得以逃窜,但无一不是挂了重彩的,应当在短时间之内是无法再来耀武扬威了。      此时,弗雷拉将初战告捷而处于最高兴奋点的学员们扔在了一遍,仔细打量着眼前毫无生气的一具躯体。      这是一名看着年约三十的女武者。在迦埃萨准备以自己的长枪贯穿她的身体时,弗雷拉不顾危险地喊了急停,并几乎消耗了全部的精神力,艰难地将女武者的灵魂撕裂。      因此,除开那些轻浅的皮肉划口和其右手腕上的骨折,这具尸体保存得几乎算是完好。      在乱战时,弗雷拉以自己敏锐的炼金师直觉发现了这具躯体的与众不同。      当这具躯体还有生命的时候,她几乎算是此次最为难缠的对手。她的移动几乎没有声音,力大无比,速度也快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并没有能够与之相匹配的招数和战斗意识。      这只能说明一点——她的灵巧,力量和速度,并不是她一点一点锻炼起来的。      弗雷拉的脑中瞬间浮现了数年之前,在布尔村外的蘑菇林中,那个悄无声息出现的身影。      人体炼成的杰作,拜安蒂洛法。      弗雷拉稍微缓过来一些,便迫不及待地上去掰开那双已经毫无生气的、似乎同寻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手。      ——果然。      她在那灰扑扑的指甲末端,发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金色。      人体炼成的标志。      弗雷拉强压下心中的兴奋,将磨磨蹭蹭不肯走的迦埃萨有些无礼地踹回了海中,让巨翅翁迅速返回了浮空城。      丁奇夫人的灵魂容器,找到了。      在丢下手头一切事物,忙碌了整整一天之后,炼金实验室中的弗雷拉、丁奇先生和角婆婆三人望着在金色半透液体中适应良好的躯壳,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可用!      这具躯壳在被装入上一个灵魂的时候,被以奇怪的炼金方式打下了铭刻。在没能找出完全抹去铭刻的方法之前,贸然装入一个新的灵魂,或许会产生排异,从而引发坚固度和灵活度的隐患。但就目前看来,这对于丁奇夫妇而言,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了。      “其实,有铭刻排异反而是件好事,以后遇上了更好的躯壳,丁奇夫人可以轻松替换而免遭灵魂粘连之苦——话说我这边有一套魂体稳定性熔炼的原料——”      弗雷拉的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丁奇先生一个大力的拥抱。      “小弗雷拉,你棒极了……棒极了。”      与这边的其乐融融不同,角婆婆依旧是板着一张脸,径自走近了那装盛着满满淡金色溶液的透明圆柱形立柱,转着圈观察着里头漂浮着的躯体。      “这是……舒腊尔家的作品。”      听到角婆婆嘶哑呢喃的声音,弗雷拉拍了拍丁奇先生的肩膀,也走近了仔细瞧着。      “看,舒腊尔家的纹章。”角婆婆伸出干枯暗黄的手,弯卷的指甲在立柱壁上划出了细细的摩擦声。      顺着角婆婆的指尖看去,弗雷拉很快在那躯壳的后脖颈处发现了一个金币大小的纹样。但不巧的是,绘有纹样的那块皮肤似乎是被迦埃萨的软鞭狠狠蹭过,留下了一指半宽度的划痕。      弗雷拉微微皱眉。      这个图样有些熟悉。      不等她细想,丁奇先生也加入到了讨论之中:“果然么?我之前便猜到是他们家,人体炼成在许久以前轰轰烈烈了一段时间,但有幸流传到现在的,也就只有舒腊尔家一派了。”      “舒腊尔亲王是炼金世家?”弗雷拉有些惊讶。      “炼金世家?”丁奇先生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不不,帝国亲王是炼金世家的话,炼金一脉又怎么可能没落至此。虽说舒腊尔家的确曾经出了不少惊采绝艳的炼金术师,但无一例外都和家族产生了或大或小的矛盾——这简直如同诅咒一般——从而脱离家族自行流浪去了。有意思的是,舒腊尔家在他们生前端着架子对他们不闻不问,待他们死后却巴巴地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搜寻炼金师们的遗骨遗物,风风光光地将那些玩意儿请回祖宅。所以千百年来舒腊尔家总是重复着这样的循环:年轻的成员从家藏书籍中得到炼金传承,然后与家族产生矛盾,离家出走,老死在外头,他的笔记心得则被悉数收回,成为另一名新生成员的启蒙之物。”      “舒腊尔家,专精人体炼成。”角婆婆补充道。      “奇了怪了,这几百年的舒腊尔家长明明都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之前退避南部那一招更是做得妙极了,怎么突——”丁奇先生收住话头,有些奇怪地望向匆匆告了一声便急急向外跑去的弗雷拉,“诶这是怎么了?”      人体炼成,人体炼成!      ……      一瞬间,弗雷拉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顾不得礼节,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帐篷,一番翻箱倒柜将她已经许久不曾翻看过的,来自于布尔村拜安蒂洛法馈赠的炼金笔记。      弗雷拉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迫不及待地翻看起这几份笔记来。      很快,她如愿地在一页卷边的角落,找到了那位大炼金师随手涂鸦的舒腊尔家徽,旁边还有一只张牙舞爪的、长着一口尖牙并朝家徽喷射着火焰的龙型怪兽。      ……相当深刻的怨念。      弗雷拉重重呼出一口气,闭上眼,静心仔细比对着这有些走形的手绘家徽和那具躯壳上残缺的纹样。      是的,是一样的。      那名在等待中逝去的大炼金师,果然出自于舒腊尔家!      而且——      她有些凝重地从壶豚的空间中拿出了一枚制作精美的徽章。它的纹样被雕刻描绘得纤毫毕现,而且拿在手中相当有分量。      一柄斜置的双手巨剑和一圈环绕它的冬青枝的图案。它上面藏着机关,曾经割破了弗雷拉的手指,并且,对她的血液产生了强能量反应。      这是,舒腊尔家的家徽。      弗雷拉将这沉甸甸的玩意儿拿在手中,无意识地摆弄了一会儿,终究撇了撇嘴,重新将它丢去空间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      一月过去。      外海的形势愈发吃紧。大量的怪物汹涌而至,将海水污染得不成样子。之前已经被预见的、塞壬们放弃海防的一天终于到来,浮空城不得不一边顶着终于开始小规模进攻的水神殿陆上军队,一边拦截似乎又变得更加凶恶的怪物,掩护着塞壬们向浮空城中撤退。      “谢谢。”弗雷拉从梦魇背上漂亮地跳了下来,亲昵地蹭了蹭那双尖耳,“等着我的好消息。你也要小心。”      梦魇微湿的眼睛望着她,一眨不眨。      半晌,弗雷拉妥协地俯下丨身,歪着脖子凑了过去。      梦魇如愿以偿地在她侧脸上舔了一口。      “……祝我们好运。”      说罢,弗雷拉转身,脚步匆匆地赶往走廊尽头的炼金实验室。      丁奇夫妇已然抵达。丁奇先生望向弗雷拉的眼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忐忑,焦急,与期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在坩埚中的,最重要的罗延之心,已经到了恰到好处的火候。      而原本说好了要来监督旁观的角婆婆却迟迟没有出现。      丁奇夫妇只是安静等着,并没有发话催促。弗雷拉有些担忧地到走廊上张望了一番,回头最后检查了一遍所有或许会用到的原料与器材,当机立断道:“我们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w\阿黑你又秀下限 美艳的丁奇夫人要摆脱门板状态了你高兴吗丁奇先生!www ☆、Part.31<第一波攻势来临>   Part.31      “……”      在一片暴烈的能量当中,弗雷拉戴着防风镜,不顾被吹乱的头发,专心致志地完成最后的炼金配比。那几乎能掀翻一个孩童的风力却不能使她的手稍微动摇。      丁奇夫人的灵魂已经在罗延之心的作用下被抽离了门板,现正在弗雷拉临时用六翼白蝠的翼骨和深海泥搭建的定魂示板上飘飘摇摇。      丁奇先生也沉默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弗雷拉流畅而漂亮的动作。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将过多的视线粘连在那魂体身上,指头却还是将身下的石凳揪出了好些个洞,仔细看去,也有涔涔的细汗从他花白的鬓角处流下。      除开执着与勤奋,弗雷拉还拥有一项极佳的特质,专注。在炼金的时候,她从不去在意周边的环境与飘摇不定的结果,当她的手放到炼金器材上时,她的脑中便只有无比明晰的炼金步骤在依序闪动。      顺时针搅拌十八下,再逆时针搅拌一下。用昆塔壳虫的触须让沸腾的橙红色药剂在三个呼吸之间冷却为粉红色,再在这瞬息之时大幅度地旋转手腕,让整个药剂均匀地泼洒在定魂示板上!      同时,弗雷拉的右手如同长了眼睛一般在身后的一小盒粉饼中一抹,食指沾着足够多的秘银色粉末,轻巧地在魂体的尾部磕了两下。      在丁奇夫人的魂体脱离定魂示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冲向新躯壳的时候,弗雷拉单膝跪在地上,在自己的前臂上划拉了一条长长的血线。随即,她的上半身整个俯下,将自己的左前臂完全贴合在了那具身躯之下的炼金阵图中。      经过英灵苏生的仪式和这些年的粗略研习后,上古语的发音对弗雷拉的舌头而言,已经不再是什么特别具有挑战性的玩意儿了。弗雷拉微眯着眼,有意无意地引动着灵魂震荡之力,顺利地念出了艰涩的引导语。      炼金阵光芒一闪,下一瞬,弗雷拉的左前臂便被轻轻地弹离了炼金阵,那原本血流不止的长口子居然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      没有浪费时机,弗雷拉将双手食指中指分别割开,伸入了身旁早就调配好了的、正静静盛放在坩埚之中的绛红色液体里。一沾之后,她以自己的手指,先左后右地在额头正中描了两道横贯的粗线。      她深吸一口气,步入了炼金阵的正中,与那具尚且没有声息的躯体并排着躺下,双手规矩地交放在了胸前。      闭眼。      来自于灵魂的、溺水的感觉让她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等到回过神时,她的面前已经是一片充满着未知感的虚空,有一个做工简朴硬朗,却带着满满高雅气息的天平正端端地摆在她的眼前。      她在准备这次的炼金之前,是做了充足的功课的。她知道,这就是书籍上记载的,在人体炼成师们心目中无比神圣的,交换之所。      神祗的秘境。      弗雷拉思索了一小会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左边的圆盘上。      “我愿那个灵魂能够保得周全,不被新的躯壳所伤害。”      衔接着平衡臂的那几条光彩流转的细线颤了颤,左边的圆盘往下倾斜了一些儿。      “我愿那个灵魂能够流畅地操纵新的躯壳,如同原生。”      这次,那几条细线颤动得厉害了些,左边的圆盘又往下倾斜了几分。      结合着目前天平的姿态,弗雷拉谨慎地停下了祈愿。她的大脑正在飞速地运转着,前人们的经验不断在她脑中回放。      在交换之所,所有的祈愿必须一次性完成。也就是说,当她将灵魂的专注力转移到右边的圆盘上时,就只能悉数付出应付的代价了。无论是自己可支付的最小代价都远远超出了许愿所得,还是倾尽全身之力都无法付出足够的代价进行交换,她都再无反悔的余地。      遇上前一种情况,还能满打满算着说是炼金失败了;若是遇上了后一种——      弗雷拉定了定神,将目光坚定地聚焦在了左边的圆盘之上。      “我愿那个灵魂能在新的躯壳之内不受束缚,依旧拥有她应得的力量。”      话音刚落,那几条流光的细线剧烈地颤了颤,随即,那圆盘哐当一声重重落下!      将目光转向右边,弗雷拉润了润唇,有些干涩却平稳地开口说道:“我愿,付出我的天赋魔脉为偿。”      与生俱来的天赋属性,比如人类的魔脉,精灵的自然亲和,以及塞壬的歌喉,无论其实际能力,在炼金交换中都具有极大的分量!打个比方说,一身圆滑的武学在炼金交换的规则中,绝对不比弗雷拉这聊胜于无的魔脉值钱。      一阵强烈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抽离的感觉侵袭了她。说实话,那感觉并不太好受。      右边的引线也大幅度地震颤了一番,牵扯着其下的圆盘开始往下倾斜。弗雷拉早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它,它却有负期望地在即将齐平的档口停住了。      无论怎样,弗雷拉还是松了一口气的。      “我愿付出我的血液为偿。”      只是被抽出一些血液的感觉可比抽出整个魔脉的感觉好太多了。而且那两个圆盘原本就即将齐平,抽取的瞬间一逝而过。      弗雷拉最后朝那个似乎亘古以来便存在着的神秘天平投以敬畏一瞥,依照手札上所说,虔诚地将双手摆出了炼金师的固有礼仪姿势,微微含胸,口中默念着对知识的赞美之词。      很快,溺水的感觉再次侵袭了她。      她空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地。      ————————————————————————————————————————      “很高兴见到你,丁奇夫人。”被神祗之力抽走魔脉与部分血液的弗雷拉有些虚弱,但并不是特别的不适。她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拍打着将她紧紧抱住的女人的后背,语气轻快地道。      “我都看到了……全部,全部都看到了……”丁奇夫人紧紧抱着弗雷拉,声音有些颤,“你的魔脉——”      弗雷拉及时地打断了丁奇夫人的话:“不,丁奇夫人,你是清楚我的情况的。那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      看着弗雷拉真诚的脸,一向性情泼辣牙尖嘴利的丁奇夫人倒是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好吧……快点儿,快点儿。你个又木又呆的死老头子。”丁奇夫人突然转头,朝丁奇先生咆哮道,“把你那宝贝药丸子拿出来。粗鲁的雄性就是粗鲁的雄性,没有眼力界,也永远都不懂什么叫做体贴。”      “也不知道是谁把人家掐得快窒息的……”丁奇先生一副委屈的模样小声嘟囔着,手下递出药瓶的动作却是爽利得很。      有趣的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孔,里头的灵魂换成了丁奇夫人的,似乎就当真有一股冶艳从她的每一个神情中跃跃而出。丁奇夫人翻了个风情万种的白眼,从那大掌中一把抢过整个药瓶子,悉数塞到了弗雷拉的手中。      弗雷拉一看,乐了。这个她熟悉。      她也不再进行无谓客套的推脱,干脆地服下了一个药丸,随即将那瓶子往丁奇夫人手中一塞:“数年之前,当我还是新生那会儿,在历练的前夕你们给了我这个神奇的药丸子。后来,它挽回了我妹妹的一条命。”      “所以,这只是一场感恩的报答。”弗雷拉不顾手中的阻力,硬是将药瓶子塞了回去,“这些年来你们对我如同亲人一般,我也为火与金打了不少免费的额外工,”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这些事情,就不必算得那么清啦。”      她知道的,丁奇夫妇都不是对炼金有所涉猎的人。他们能够得到愈伤能力如此出奇的、却为数不多的药丸,要么是机缘巧合不可复制,要么就是这种药丸的制作动用了他们本身的种族特性,无论如何,都是十分珍贵的。      这份大礼,她是真的不能要。况且,决定付出魔脉来换取丁奇夫人不打折扣的战斗力,既是对丁奇夫妇的报答,也是一件为了浮空城的谋划。      能够成功地完成魂体转嫁术,安全地从交换之所脱身,弗雷拉本该是相当开心的。但是,她现在却觉得有些焦虑。      角婆婆,至今都不曾出现。      弗雷拉是了解自己的导师的。她孤傲,严厉,脾气古怪,却是个相当信守诺言的人。      那种将薇莎米亚从死亡线上拉回的药丸果然有它的奇异之处。这番谈话之间,她感到体内一直有一股温和的暖流,随着她的每一个呼吸和每一下血液流转在她体内鼓动着,以相当快的速度消除了她那种不可名状的虚弱感。      这会儿,弗雷拉已经自觉没什么大碍了。      在她的坚持之下,丁奇夫妇放弃了说服她在此处稍歇,自己二人出去寻找角婆婆的的念头,三人将炼金实验室稍微整了整,便一同找了出去。      “……一直就没有人靠近过。”丁奇先生肯定地强调着,“我布下了结界,就在回廊的入口。”      弗雷拉心中焦虑更甚。她刚刚试图联络上自己的导师,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又往外走了一段,走出了整个炼金教学区,走在最前面的丁奇先生突然脚下一顿。弗雷拉疑惑地抬头,却发现丁奇夫人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出什么事了?”      看到心情一直相当不错的丁奇夫妇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弗雷拉也暗自提高了警惕,悄声问道。      “有血的味道。”丁奇夫人眉头一皱,同丁奇先生忧虑地对视了一眼,便牵着弗雷拉在前方路口拐了个弯儿,往休息大厅走去。      渐渐地,血味愈发浓郁起来。当拐过最后一个弯儿,来到那庞大石阶的顶端时,一大片血色就这么突兀地撞进了三人的眼帘。      “……”      心跳的声音被极致地放大了。      弗雷拉禁不住踉跄了好几步,左脚绊着右脚,跌跌撞撞地小跑着下了石阶。丁奇夫人满脸不忍的神色,似乎想要出手拉她一把,却被丁奇先生拦住了。      厅中的场景相当惨烈。除开角婆婆之外,还有几个残缺不全的尸体零散在各个角落,鲜红的血液几乎将整个地面铺满。      角婆婆看起来还算完整。她俯趴在地上,苍老的身形更加佝偻萎缩了——或许是因为她流了那么多血。      那么多。      弗雷拉有些恍惚地想着。      角婆婆的双腿不知遭遇了什么,破破烂烂地残缺着。弗雷拉盯着那些翻卷无力的皮肉,轻轻走过去,蹲下丨身来。她脚下虚浮无力,连带着她的身子也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      弗雷拉闭了闭眼,又狠狠地张开,将导师最后的模样牢牢印在脑中。      角婆婆的半边肚腹还贯穿着好几从尚未融化的冰刺,一边肩膀不正常地耷拉着。以往总是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了下来,似乎还被绞断了些许,乱糟糟地盘桓在她灰扑扑的、没能完全合上的眼帘上,与脏污和血渍黏糊在了一起。      弗雷拉一眨不眨地看了半晌,伸出手来,将那些暗淡无光的发丝一点儿一点儿地拢好,托起那颗了无生气的头颅,帮导师重新挽了一个又紧又整齐的发髻。      丁奇夫妇在后头看着这一切,心中禁不住悲凉和愤怒,却又不知该如何上前劝慰。丁奇夫人小声地叹了口气,在丁奇先生的后腰拧了一大把,正打算上前去,却又猛然转头,眼神犀利地刺向圆厅右前方的拱门处!      “弗雷拉!”      电光火石之间,攻防来回时击打碰撞的爆响与元素掀起的气浪同时充斥了这个过于死寂的圆厅。丁奇先生轻蔑地冷哼了一声,身形一隐一现之间已经变幻到了石阶之下,相当轻松地擒住了那名入侵者。      “你还好么弗雷拉?”丁奇夫人担忧地望着弗雷拉渗出血迹的前臂。      方才,这姑娘的第一下动作,便是挡在了导师的遗体之前,无论章法,死死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攻击。      “我不要紧。”弗雷拉不在意地挥挥手,潦草地往伤口上撒了一些乳白色的止血药粉,直直看向那名已经毫无反抗之力的入侵者。      ……异人。扫过那人在指关节、肘关节和肩关节等地方奇异突出的尖锐骨刺,和一双如同异人团的勋章一般、透着疯狂的眼睛时,弗雷拉的眼神又暗了一层。      眼中的光点毫不吝啬地亮起,弗雷拉的灵魂力汹涌而出,一抬眼便不容拒绝地撕下了对方的一片灵魂!      凄厉不似人声的嘶嚎一下接一下地响起!弗雷拉丝毫不为所动,又揉碎了一片灵魂的边角。      “你,来我们的城池,做什么?”弗雷拉轻声开口问。      那声音几乎完全湮灭在了连绵不绝的惨叫声中,可神奇的是,在弗雷拉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名异人竟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也只是一瞬。他在仔细将弗雷拉大量了一番之后,突然又疯狂地大叫起来:“啊啊啊——杀了你,弗雷拉,天眼——杀掉,杀掉,杀了你!!!”      “杀掉我?”弗雷拉的语气和缓得像是在与好友交谈。      “杀,杀!杀掉!割下她的头颅,去换取大祭司的赐福!”      弗雷拉的脊背绷了绷:“是林波儿——你们的大祭司,让你们来的?”      “大祭司——”那人脸上露出了些许神经质的向往表情,“赐福,赐福!只要杀掉天眼弗雷拉——”      “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了我?”      “杀掉,对,杀了你——!”      这样循环几次之后,弗雷拉停止了发问,冷冷地看向眼前病态扭曲的存在——她的“同类”。      片刻之后,就着丁奇先生擒住那人的姿势,弗雷拉将匕首用力地插入了那人的心脏。      沉默中,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她敬爱的导师。      “我们……走。”      弗雷拉的原意是想要在潘多拉学院内找几位夜巡人,先将那个她再也不想步入第二次的血色大厅清理一番。可一路向外走去,原本潘多拉学院内分布挺密集的夜巡人都不见了踪影,他们甚至在某些角落发现了几具明显是被异人杀害的夜巡人尸体。      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看不如——”丁奇先生的话说到一半,便又极快地掠出了原地。待他回来时,手上正抓着一个不怎么反抗的家伙,后面还跟着一只咔哒咔哒叫着的陆行鸟。      “……金币?”弗雷拉眼尖地认了出来。      “丁奇先生。弗雷拉。”那人打了个招呼,又好奇地瞟了丁奇夫人一眼,“这么晚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弗雷拉朝他谨慎地点了点头,丁奇夫妇却是都没有回应。丁奇先生依旧制着那人的要害,并不见放松。      那人几下便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地掏出自己的晶卡,自觉递上:“潘多拉学院候补驯兽员,阿侬。”      作为晶卡的制作人,丁奇先生认真地打量了那晶卡一番,确认了上面的灵魂印记,才道了一声歉,将阿侬放开。      金币见状,也咔哒咔哒地翘着尾巴跑了过来,用脑袋蹭了蹭弗雷拉。      “我是来森林那儿调动驯养魔兽的。”阿侬主动解释道,“水神殿发动大规模进攻了,浮空城全面应战,城主他们现在都在前线。”       作者有话要说: ……(金坷垃盔甲逃 ☆、Part.32<第一次正式交锋>   Part.32      从阿侬相当有条理的叙述之中,弗雷拉与丁奇夫妇清晰地明了了浮空城外围的吃紧现状。在屯兵数月之后,水神殿的第一波大规模进攻,就是仿佛倾尽全力一般地来势汹汹。      “这第一仗,打得跟最后一仗似的。”阿侬这么说。      难怪异人团能够在无声无息地解决掉近十名夜巡人之后,顺利地潜入潘多拉学院暗杀自己。弗雷拉想。现下,一定所有的浮空城精兵都集中到了最靠近峡谷入口的、也是防御设施建设得最为完备的生产岛上。      孤注一掷,无论是攻是防,都是相当危险的。虽说目前为止,处于后方的教学岛应该算是安全的——那些将外海污染得一塌糊涂的怪物们依旧不具备同时在海中和陆上生活的能力。它们只能蹲在海水里看着,对完全漂浮在海上的教学岛毫无办法,      ——但指不准哪天,它们就啵啾一下进化了呢?      弗雷拉皱了眉。突如其来的大军压阵,和悄无声息的刺杀……      她当机立断地敲通了与壶豚的联系:“你在哪儿?”      “和陆行鸟们在一块儿,啾。在后方传递消息呢。菲奥大恶棍带我来的。”壶豚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你呢亲爱的,啾,你还好么,丁奇夫人怎么样了啾?”      “我很好,丁奇夫人也很好。”弗雷拉问,“玛丽白他们呢?”      “他们都到前边去了啾。”壶豚说,“你要过去么啾,一起去啾?”      “不。”弗雷拉坚定地拒绝了,“听菲奥的安排,好好待在后方。”      壶豚的存在,若是运用得好,会是一个扭转战局决定生死的奇招。但壶豚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战斗力,前线,对她的契约伙伴而言,太过危险了。      从父亲屈身跪在渥丹大公爵的管家面前开始,到门西勒的牺牲,到刺鸟的牺牲,到玛尔多卡校长的牺牲,为保护她,为保护浮空城而消逝的那些英魂一个个在她脑中浮现。      最后,是角婆婆那双来不及合上的,灰扑扑的眼睛。      她那连道别的言语都来不及说出口的,敬爱的导师。      至于角婆婆是否预先洞察到了这场刺杀,为何会成为替罪羔羊,她用了什么方法将异人们阻隔住,她是怎样战斗,怎样与敌人同归于尽,又是如何使得其中一人得以逃脱的,这将会是永远的谜题。      弗雷拉突然明白了生命的莫测与无常。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从未像现在这么脆弱、这么经受不起又一次永离的冲击;她又觉得自己整个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强大,强大得足够站在浮空城的前沿,为身后的伙伴们挡去所有的恶意。      弗雷拉无意识地轻捏着右耳的耳坠,望着盈满的红月道:“灵魂注入达成,相当顺利。异人团来袭,角婆婆与数位潘多拉学院的夜巡人已经牺牲。我现在与丁奇夫妇在一块儿……好。”      “……前线见。”      ——————————————————————————————————————      不得不说,一向惯有“奇迹之城”名号的浮空城,从来不曾有负过这样的赞誉。自旧城陨落到现在,不过短短数年时间,浮空城上下便又能以一种完备的姿态坦然迎击!      短兵相接的情况尚未出现。水神殿的人类军队并不具备飞行的能力,能够飞行的怪物也不算太多,于是浮空城就算是占据了高位优势,浮岛外的防护圈上站了许多训练有素的法师,他们正配合着大型城防器械收割着入侵者的性命。      目前看来,形势上似乎是浮空城占优。但水神殿源源不断、似乎无穷无尽的来兵却使得浮空城的前景一片黯淡。      渐渐地,水神殿打军迫近了浮空城的正下方。      局面吃紧。      “啧!”亚力克手中的刺链就像有自己的生命一般,在空中灵活地飞舞着,将一只圆背甲克状怪物的翅膀整整削掉了一大块儿。      “玛丽白,专心点儿!”他在一片喧嚣之中朝着左后方吼着,眼角下的刺青已经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管好你自己吧大傻瓜。”玛丽白手中“自然的礼赞”流光溢彩,她修长的手臂灵巧而有力地一紧一松,便有淡紫色的元素箭支凌厉地飞出,从一只怪物的眼眶没入,直接贯穿了那颗不成比例的难看脑袋。      “都说了,星象告诉我这场战役的结果是浮空城胜——”玛丽白说到一半,悄眼看到一边父亲和亚力克脸上如出一辙的不赞同表情,急忙改口道,“啊啦——好的,好的,我一定多加注意。”      “这是战场!”亚力克转身,刺链由下向上割破了一只怪物肥鼓鼓的肚子,“你不——”   听话听到一半却没声儿了的玛丽白狐疑地望了过去,却见亚力克一脸放空地对着一处直愣愣地看着,似乎对即将劈砍到自己脑袋上的怪物巨镰毫无所觉。      “你见鬼的在做什么!”玛丽白刚刚在情急之下发出了爆裂一击,直接将那怪物的翅膀打得粉碎,并以箭支的冲撞力将它打下了防护圈。她有些力竭,一边回头冲着亚力克咆哮着,一边顺着他呆愣的方向望去。      玛丽白一愣。      弗雷拉的那个祭祀妹妹——林波儿?      林波儿还是一身蓝白的祭祀装。这些年,她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现下她漂浮在半空中,容貌气质竟然丝毫不输精灵,连盈满的红月都只能作为她的陪衬品。      她看到林波儿轻轻地笑了笑,那嘴角的弧度就像是划到她的心坎上似的。      恍惚之间,玛丽白觉得自己似乎正身处于一个妆点得很精致的花园之中。她看到了杜兰穿着初见时的那套衣服,笑着从她面前走过。然不等她反应过来,杜兰的背影已经消失,亚力克痞气的刺青正在她眼前嚣张地一晃一晃。      不对……现在是在战场!!!      玛丽白用力地咬着下唇,却没能完全晃开这似是而非的幻影。      她感觉她的眼中出现了两个世界。纷乱的、充斥着喧嚣的防护圈和宁静美好的花园乱糟糟地重叠在了一起,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战火,走去那个可爱得多的小花园。      战争世界被她如愿地排挤出了视线。亚力克冲她勾起了嘴角,是她最熟悉的那个弧度,他还朝她伸出了手——      “!!!”      玛丽白感到自己的脑部被什么东西用力一击,有强烈的碰撞感,却并不十分疼痛。下一瞬,花园世界全数破碎成了乌黑不详的碎片,在她眼前纷纷凋零,战场重新回到了她的眼前,她眉心一紧,险险地一个团身避开了横扫而过的一条长尾。      站定后,玛丽白与同样恍然过来的亚力克对视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后怕。      “——弗雷拉,是弗雷拉!”      “还有城主大人!”      越来越多的人的惊呼了起来,玛丽白张大眼睛朝着众人所指的方向望去,不禁捂着嘴巴低叫了一声。      高大的梦魇如同夜之帝王一般,从红色的盈满之月深处缓缓行来。他羽翼丰满,从尖锐螺旋的头角到舒展流光的尾毛,无一不彰显着最原始最纯粹的造物之美。      这样一个完美且高傲的生物背上,却稳稳地站着一个女子的身形。      那人穿着沾染着斑斑血迹的米色短装,棕发蓝眼在红月的光芒下被染上了诡异而凌厉的色泽。      “弗雷拉……”玛丽白抬起脖子,口中无意识地念叨着好友的名字。      夜风扬起女骑士刚刚过肩的棕色卷发,露出了她高昂的颈项。      整个战场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怪物们蠢动着却不再贸然进攻,防护圈上的浮空城众人也暂时停止了反击。      半空中,林波儿紧紧攒起拳头,被修剪得相当漂亮的指甲不一会儿就刺破了她的手心。      “你为什么还没死。”她开口,声音中有着无法掩藏的怨毒与一丝惶恐。      “杀我,你恐怕得自己来。”弗雷拉带着笑容温声道。      随即,她一抖手腕抛出一团白色的布料,那布料在半空中挺好看地旋转着,展开之后才看出那是一只手套的形状。弗雷拉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把小弯刀,勾着嘴角在手中把玩了几下,突然大力投出!      破空声响。小弯刀旋转着飞出,狠狠地穿透那只手套,将它牢牢地钉在了被鲜血微湿的土地上!      “林波儿。”弗雷拉笔直地站在梦魇的背上,一个覆手,左手五指之间便扣满了炼金之物。她伸出左臂,遥遥对向前方那个曾经与她共处一个屋檐下、度过了十几年美好时光的少女。      弗雷拉依旧笑着,修长的身形在红月之下竟然有一种让人无法鄙视的凛冽之美。      “林波儿,”她说,“血债,血偿。”    作者有话要说: 爆种吧二姑娘/w\ 现在是中午一点,因为校园网它又不对劲儿了这会儿连连接的图标都不见了,所以我又跑去了网吧Orz...一点半还有报告啊跪QAQ 姑娘们的留言我都在用手机窥着呢T3T 一定尽量在第一时间回T3T 爱你们T3T ☆、Part.33<迟来的姐妹对决>   Part.33      在面对一个强者的决斗邀请时,有的人会选择欣然迎战,有的人会选择仓皇逃离,而有的人——   林波儿惨白着脸不屑一笑,将她手中的权杖往前方一指!      诡秘的铃声大作,数只形状骇人的怪物张牙舞爪地朝弗雷拉与夏迩包抄而来!      弗雷拉听到后方传来的、起码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破空声,并没有回头,而是一个轻盈而干脆的起跳前刺,将手中的匕首直直插丨入朝她迎面扑来的那只怪物的眼睛,再丝毫不停歇地一个借力,顺着那怪物还算光滑的脊背向左下方加速滑去。      方才通过一个闪电般的下坠而轻松脱离包围圈的梦魇恰好出现在了弗雷拉降落的地方。      “不得不说,你养宠物的品味糟透了。”看着林波儿有些慌乱地撑起元素结界抵御爆弹,弗雷拉耸肩嘲道。      林波儿没有回话。她的双唇正快速地嗡动着,周围的元素开始隐隐鼓噪。      林波儿的魔法个个犀利,弗雷拉一个挪动偏差,便被从大腿外侧带出了一蓬血花;陆续围上来的怪物已经达到了足足八只,庞大而扭曲的身形几乎要将弗雷拉和梦魇完全淹没在其中。      乍一看,形势十分不妙。      不过——      “唔,他们真是天生一对狼狈为奸。”菲奥高高地坐在防护圈的顶端,饶有兴致地托着下巴看着。      他看到了弗雷拉巧妙地用怪物挡住了林波儿来势汹汹的魔技。那怪物的两只前臂几乎被齐根削去,它在吃痛之下开始狂乱地踩踏,免不了波及到它的同伴而引起一阵骚动——而此时,梦魇的羽翼已经托载着他的骑士飞向了安全的高处。      “嘿,弗雷拉把你甩得远了,”玛丽白痞痞地将手臂吃力地搭在了亚力克的肩上,俏皮地冲着他挤挤眼睛,“这简直就是一场教学示范表演。”      亚力克撇撇嘴嘟哝了一句什么,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分辨着弗雷拉每一个动作的时机、力度与目的。      “哇哦——”玛丽白担忧地惊呼出声:方才,弗雷拉似乎是脚下一滑,从一只怪物的头顶跌落了下来!而在她掉落的轨迹上,那怪物的巨钳正寒光森森地等待着!      可转瞬之间,就见弗雷拉的身体在空中近乎不可思议地扭转着,如同狡黠的游鱼一般从怪物来不及闭合的双钳中跐溜穿过!下一瞬,梦魇以一个漂亮的滑行稳当地接住并带走了她的骑士。      巨大的轰鸣声在他们背后响起!硝烟散去后,玛丽白伸长着脖子,看到那巨钳怪物的剩余组织正被燃烧殆尽。      “——太漂亮了!”玛丽白兴奋地叫道。      “……弗雷拉在炼金上的巧妙运用总是能让我大开眼界。”斯普兰多在清剿完一批妄想趁乱攻进防护圈的水神殿军队后,挥动着淡蓝色的翅膀站到了门西勒的旁边,“瞧,夏迩至今也只是起到了一个合格的升降平台的作用。如果不求速战速决,夏迩引以为傲的魔法都可以不用摆出来了。”      在斯普兰多的谈笑声中,弗雷拉在一个团身空翻的间隙中极其精准地将三个捆绑在一块儿的、喷气剂掷向了她将将避开的那只怪物的后背。喷气药剂被装上了涂抹着强腐蚀药剂的枪头,它牢牢地钉在了怪物柔软的甲克缝隙中,将那可怜的怪物猛地向前推了一把,与它前方闪避不及的同伴狠狠撞到了一起。      噢……真糟糕,整个口器都撞断了呢。斯普兰多惬意地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去了脑后。      不知夏迩是否是听到了斯普兰多关于质疑他魔技可用度的申论,下一瞬间,千百道银光在夜空中织成了一张凌厉的网,轰鸣声过后,整个战场都不约而同地死寂了一刹。      一击,绝杀。      这就是梦魇,元素的宠儿,的真正力量!      林波儿的反应相当迅速。在那张雷电之网张开之前,她就敏锐地远远向后退去。      但是——      “!!!”      结界的破碎声从她的后方如同恶魔的呓语一般响起!      林波儿有些慌乱地撑起一个新的结界,不可思议地望向突然在她身后出现的弗雷拉。      是了,这是梦魇的——应该说是继承于独角兽的——短距离空间魔法。      有了结界的阻挡,林波儿很快抢回了主动权。她熟稔地操纵着元素对送上门来的、没有任何制空能力的弗雷拉进行着一边倒的攻击,一边摇响铃音,指使更多的怪物们前去包抄夏迩。      林波儿知道,梦魇方才的雷击威力的确不小,但这对于梦魇来说也是一个不轻松的消耗。而对于手握怪物指挥权的她来说,最不惧的便是消耗战了。      但她这边的战局却需要速战速决,林波儿想。快抓紧时间,快杀掉弗雷拉,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机会逃脱了。      林波儿口中咏唱的速度再次加快,涌向弗雷拉的元素利刃明显地密集了起来。弗雷拉被迫在不断移动中的圆面结界上费力地躲避移动着,夏迩却被怪物们困在一边无法前来救援。远处隐隐传来浮空城民的惊呼声。      空气间的张力猛然提升!      弗雷拉极致地向后弓身,却还是被贴面绞掉了一缕头发。待她重新在结界之上找回平衡时,她周身的元素却已经全然被林波儿所操控——她,无处可躲!      “……”林波儿完成了咏唱,她抬头看向弗雷拉,漂亮的眼睛盛满了嘲讽与怨毒。      林波儿撅起淡粉色的、被保养得十分水润的唇,朝弗雷拉讥诮地道:“死吧。”      权杖,大力挥下!      在元素暴动所引发的狂风和轰鸣中,林波儿愉悦地转过身,咯咯笑着往一片哗然的浮空城那儿瞥了一眼,随即居高临下地朝向被怪物们包围的夏迩,开始咏唱新的杀咒。      ……不对!      咏唱中的林波儿机敏地察觉到了致命危机,却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      “……唔!”      林波儿的护身结界还是完好无损的。      然而结界里头,却多了弗雷拉一身米色带血短装的、略微有些狼狈的身影!      “段数太低了,林波儿。”弗雷拉压低着声音带着笑意道,手中毫不留情地抽出插在林波儿腹间的匕首,眼中星芒一闪,将带血的匕首朝结界的某处大力一划。      结界应声而碎!      “你……”林波儿被腹部伤口不正常的灼烧感折腾得说不出话来,勉强集中精力保持着两人的悬浮,却已经无力再对弗雷拉施展什么有力的攻击。      形势,瞬间逆转!!!      弗雷拉无赖地环着林波儿,丝毫不介意被涌出的血液弄脏了衣服:“怎么这么惊讶?我前些日子还听说你们追着几个布尔村的小孩子喊打喊杀索要传送阵的配方呢,怎么,不记得那玩意儿是我的杰作了?”      “可惜,这种随身携带的版本目前只有一次性的,距离还忒短。”弗雷拉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一臂见方的、有些扭曲的报废传送阵,在林波儿面前晃了晃,“成本可高了,还对使用者的柔体术技巧有点儿限制。”      “无论如何,这儿可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弗雷拉关心地道,“你累么,林波儿,咱们回地面上去吧。”      说罢,弗雷拉先是以奇诡的手法迅速将林波儿翻了一个面,修长的双腿在林波儿的身上借力一蹬,高高跃起,双腕使力往地下砸了个什么。随即,弗雷拉带着喷气药剂特有的呼啸声自高空猛然直坠而下,一拳精准地轰在了林波儿腹间的伤口上!      砰!!!      闷沉的落地声响起,林波儿的四肢无望地在反作用力中弹跳了一下,连续受创的腹部流出了大量的鲜血,很快就将她背后的地面铺染得一片血红。      “真遗憾。优渥的生活,让你已经不知道什么叫做决斗了。”弗雷拉居高临下地望着林波儿。      是的。水神殿的林波儿,可能学会了许多权谋之术,学会了许多高深的咒语,学会了玄奥的兵法,也获得了其他人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力量,但是,她已经失去了作为一名战士的意识。      “无论你是受到万人敬仰的法师,是恪守信念的骑士,是崇尚自由的佣兵,或是追求知识的炼金术师,无论你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或是安分守己的平庸之人,到了战场,你若是想要活命,就必须将自己变成一名犀利的战士!”      以往所掌握的一切学识,在战场上,都必须变成能够打败敌人,杀死敌人,换取自身活命机会的利器!      这是潘多拉学院每一位入学新生都要接受的思想教育,也是浮空城的潜规则。      弗雷拉此时也并不好受。她全身有数十处深浅不一的伤口,肩背那儿有一道最重的,稍微动作便有被牵扯的疼痛感。但将这些代价放在“对阵水神殿大祭司”的平台上看,她无疑是取得了令人不可置信的大幅度优胜。      “是你,全是你……”林波儿嘶哑着声音咳出血沫来。她早已不复那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却依旧美得让人惊心:“凭什么!你凭什么要抢走我所有的东西!那些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我不明白你在讲什么。”连犹豫和怔楞都欠奉,弗雷拉的情绪稳定至极,“你杀了人,你又不够强。所以来偿命吧。”      弗雷拉眼中一丝光芒都无,沉寂得让人心惊。她不再废话,高高举起匕首如闪电一般刺下,却在最后一瞬极致别扭地偏离了原本直冲心脏的轨迹,扎入了林波儿的左肩。      林波儿痛哼出声。      弗雷拉看着那把正腐蚀着血肉的匕首,喉头耸动了两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始终说不出来。她不由自主地又打量了一遍林波儿的神情,却依旧只在上面发现了满满的怨毒与憎恶。      “弑亲什么的……”弗雷拉小幅度地耸了耸肩,满满地将匕首拔了出来。      她的目光依旧暗沉,却变得坚定。她紧握匕首的手臂再次高高举起!      “——弗雷拉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w\我不是故意卡在这里的……喂二姑娘再这么和彩虹妹妹相爱相杀下去城主大人要嫉妒了喂 为-什-么-一-直-发-不-上-去……(熊跪 ☆、Part.34<我又想不出标题>   Part.34      这不知是谁喊出的一声,喊得还是晚了些。      银白的利刃带着血丝从皮肉中刺出,元素的呼啸在空中爆响!      弗雷拉用迅速沾满了净化剂的手心捂着侧肋,越过不知何时变成人形的夏迩的肩膀,冷然盯着眼前焦掉了小半边身子的德里亚。      德里亚现在的形象简直是糟糕到没边儿了。      弗雷拉忍不住想起了安卡梅洛斯那简单却意味深长的微笑。      “……也没别的什么,只是让他在污染的生命之泉中复活罢了。”      德里亚焦掉的那半边看着倒还顺眼一点儿——他完好的半边极致地惨白,皮肤诡异地向外渗着水,脸上的皱纹却比菲奥他弟弟,那位冲动的精灵大智者还要多。他的眼皮变得肿胀且松弛,这使得他的目光更加疯狂阴鹜。      就像是一个劣质的、被灼烤着的宫廷蜡烛。      原先那个将高傲的黎米尼斯迷得晕头转向的德里亚,就变成了现在这幅与怪物不相上下的模样。   这些打量不过在一瞬之间。      夏迩并没有丝毫的停滞。他先是指尖一点在弗雷拉周身布下了一个结实的结界,接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德里亚逼近。德里亚也没有什么闲话旧事的意愿,他在熬过最开始的慌乱之后,倒是十分机敏地指使来了怪物大军。这使得夏迩不得不反身看护将要被怪物重重淹没的弗雷拉。      趁着这时候,德里亚将林波儿大力甩上了一只飞行怪物的脊背,动作倒是不见丝毫怜惜。弗雷拉手中的爆弹随即跟上,将那怪物肥大的屁股炸得血肉模糊。      “夏迩,别管德里亚,追上去!”      现在的弗雷拉是有些懊恼的。她方才顾忌着最后一点儿矫情的恋旧感,没有在第一时间结束掉林波儿的性命。回过神来,她却觉得自己蠢极了。      她的亲人不止林波儿一个。浮空城中,还住着几乎没有战斗力的薇莎米亚和尚未出师的丁克。在广袤的红方帝国版图中,还有着她安危未知的多特老爹。      相对弱小的他们,随时可能受到林波儿的伤害!      夏迩点头,抱着弗雷拉直直朝着林波儿逃离的方向追去。      然而,德里亚又如何可能遂了他们的意!      也不知道德里亚究竟用了什么方法,不及一个呼吸的时间,十几只怪物气势汹汹地腾空而起,横亘在弗雷拉与夏迩的面前!      夏迩速度丝毫不减。他从容地在身后张开了一个平镜结界挡住了德里亚的攻击,右手拇指、食指、中指相对在空中平拉出一条看不见的虚线,霎时,对面庞大的怪物躯体纷纷被深黑色的线状火焰硬生生地分裂成了上下两段!      但很快,两人就发现自己不得不停下了。      前方挡路的怪物源源不绝,不仅如此,左右后三方也有密集而巨大的身躯包夹了上来。弗雷拉往脚下扫了一眼,哈,连地面上都充斥着挤挤挨挨的异性躯体。      “你们追不上的……当然,你们也是逃不掉的。”德里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奇怪的、令人厌恶的滑溜质感。      弗雷拉与夏迩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凝重。      飞行怪物的数量,大大地超过了他们的预想!      他们低估了水神殿的兵力。由此可见,再组织几次今夜这般的大规模压进对于水神殿而言,完全游刃有余!      弗雷拉厌恶地瞟了一眼正在燃烧着的、被怪物穿刺在身上的人类皮囊,对水神殿的厌恶又加深了一分。      “许久不见,弗雷拉。”德里亚一边指使着怪物们缩小着包围圈,一边假惺惺地对弗雷拉行了个将军礼,“你依旧是那么的让人不快。”      “你不仅是一次次地破坏红方帝国统一大陆的神圣计划,你还完全没有公平地抢走了林波儿的所有。你果然是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贪得无厌的小婊丨子——唔!”      银色的,带着形状各异却都流光溢彩的红宝石的链子在一闪之间,从左至右完全贯穿了那张肮脏的嘴!      真理的路引带着相当大的打击力量。因此,弗雷拉甚至依稀看到了德里亚口中粉碎的大牙。      一时间,随着德里亚又痛又怒的嘶吼声,一众怪物纷纷朝中间渺小极了的两人扑去!!!      德里亚也是在此次红方帝国大动乱中无比闪耀的一颗新星,而他最为耀眼的光芒,就是他在战场上排兵布阵的天分。显然,他对于弗雷拉与夏迩两人的战力估计要比林波儿来得精准得多,他的行事作风也比林波儿老练得多。电网,黑焰和带着各色剧毒硝烟的爆弹在遮天蔽日的扭曲肢体下显得有些无力,德里亚远远地观望着,一边指使怪物们借机破坏浮空城的防护圈,一边挥了挥手,又颇为谨慎地招来三只怪物加固了对弗雷拉和夏迩的包围。      战场上从来就没有公平。一对一也好,一对多也好,生死各凭实力。      德里亚黑焦的那半面似乎在缓慢蠕动着复原,但却依旧僵化着。这让他另半边脸上那个浮肿的微笑显得更加阴森和诡异。      ——他闻到梦魇之血的味道了。      他颇有些怡然自得地望着浮空城防护圈上出现的明显混乱,正待享受施加最后一击的快感,却脸色一变,反手将身下的怪物拍向地面,自己则借着这股大力猛然向半空窜逃!      那尚且懵懂的怪物在下一瞬间,便被牢牢地穿刺在了一排锋锐的背刺之上!      “山……有山冒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声。      只听大山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低吼,那山脊明显拱起,其上那一排明晃晃的背刺似乎又尖长了几分。      一条覆盖着节板状厚甲、侧位长着两排厚实尖刺的巨大尾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毫不客气地扫向怪物的包围圈,之后狠狠地击打在了山壁上,硬生生地在一片硝烟中将山壁拦腰拍断!      “地行龙!”有人尖声叫道,“噢天哪我从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存活着地行龙这种古老的生物!”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轰动,但很快被镇压在战场紧张的气氛和另一声怒吼中。      “噢该死的!!!”随着这声愤怒的咆哮,火系巨龙从靠近外海的山峰俯冲而下,“你弄塌了我的巢穴,老家伙!”      庞大的地行龙慢悠悠地抬起了他椭圆的、同样包裹着厚甲的脑袋,不以为然地掀了掀眼皮:“别和小姑娘似的小气巴巴,你瞧,我同样也把自己的巢穴弄塌了。”      说罢,他状似不经意地拍了拍尾巴,在一阵轰隆隆的震地声中,不少来不及逃窜的怪物被拍成了扁平的一张饼。      “这不是理由!!!这不合逻辑!!!”火系巨龙还在咆哮着,“我说你——”      “把你的大嘴巴收敛点儿。”一个略微带着沙哑的性感女声缓缓响起,“好些天没下雨了,你那一口火星子喷出来可得要命。”      “上来——我说上来。”丁奇夫人支着脑袋赖洋洋地转身,冲着夏迩与弗雷拉喊道,“别找了,早在刚才老头子出现的时候,他就不知用什么秘法空间移位走了。小梦魇,皮肉伤也可能是大伤,毕竟你已经不是拥有着自我进化能力的独角兽了。你快去找个地方躺平,让你家姑娘给你看看毒——啧啧,背上全黑了——英雄救美好玩儿么?”      弗雷拉听着,有些紧张地拿手朝夏迩背后按去,按下去了又觉得自己蠢透了,急忙慌慌张张地拿起来。      德里亚确实很懂得审时度势。不过这么一来一回几句对话的时间,他早就跑得影儿都不见了。更令人称奇的是,那些没有灵魂的怪物似乎也得到了统一的指示,开始如潮水一般退去。      一夜鏖战……结束了么?      弗雷拉透过夏迩的肩膀,望着天边晨光熹微。      “去潘多拉学院么?”夏迩依旧沉静的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弗雷拉并不急着答话,只是将额头抵在夏迩的肩膀上,双手环绕过去在他背上的伤口处细细地涂抹着中和药剂。      一会儿后,她将双手下移,迟疑了一下之后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嗯,去。”      ——————————————————————————————————————      “……总之,薇西,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弗雷拉从编织得十分细致的木条小框里拿了一只手指饼,有些烦躁地将它掰成了两半,“虽然有精灵他们在,但这两天下来,浮空城的伤亡人数依旧在不断增加。情势不太乐观,那些见鬼的怪物们似乎怎么都杀不完。”      “嘿,来得少还没劲儿呢,我——”      “你也上心点儿,丁克。”弗雷拉面无表情地伸出手,闪电般地捏住他的嘴唇不让它们继续开合,“好好跟着预备赏金猎人团,不许像上次那样私自跑去前锋。依你现在的实力,你没有任何一点儿可能能在你三姐姐手下全身而退。”      丁克闭嘴了。      林波儿这个名字,永远是这来自雷霆山脉一家的,不可痊愈的创伤。      弗雷拉叹了一口气,耸耸肩站起身来:“快到我的班了。你们慢慢吃,一会儿如果大哥回来,问问他还有没有金盏荷立的花粉——解毒剂有些不够用了。”      “请千万小心。”薇莎米亚与丁克一起将弗雷拉送到门口,“我们都等着你回来。”      弗雷拉朝弟弟妹妹们咧嘴一笑,比了个放心的手势,便迅速地往防护圈赶去。      距离水神殿的夜袭,已经过去了两日。浮空城迅速地安排好了前线轮班的人员搭配和交替时间,看似十分从容地应了战,但大家都知道,若是怪物潮继续这么源源不绝下去,等待浮空城的,一定是又一次陨落。      弗雷拉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不能够明白德里亚与林波儿的想法了。德里亚对于帝国大统的病态狂热和林波儿对于权势的执着追求都是她所熟知的,但现在,在他们的脑子里,显然出现了一条新的、危险的思维线。      “他们究竟要做什么?”鏖战过后的那天清晨,弗雷拉对着夏迩发问,“使用诡异的手法将死去的士兵们都变成怪物……听说还像活人动了手?他们是想要变成国王么,统治这一群连灵魂都没有的怪物的国王?!”      “嗯,这个位子很适合德里亚。”      “你是说——”弗雷拉瞪大眼,蓦然想到德里亚那像是坏掉的蜡烛一般的半边身子。      “安卡梅洛斯曾使德里亚在被污染了的生命之泉中复生……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崩坏了。”夏迩简单地一笔带过,“不必过分地担心未来,雷尼。毁坏平衡者必将死于平衡的戒律之尺下——我们只需要做好现在。”      对了,夏迩。想到这个令人头疼的名字,弗雷拉难得有些急躁地轻轻挠了挠陆行鸟的后颈,示意它跑得快一些。      夏迩身上的毒素,至今都还没完全清理干净。      这是独角兽的护佑者,阿尔加女神对于判神者的惩罚!      祂剥夺了夏迩身为独角兽时不被毒素所侵染的天赋,并诅咒他拥有一身净化之血,却永远无法用其净化自身!      弗雷拉从不知道原来毒素对于梦魇而言,是如此高危且难缠的东西!偏偏她又遇上了一个极度不配合的患者。      果不其然,待弗雷拉匆匆赶到夏迩在城墙上的临时居室时,恰好正准备出门的城主大人。      “……回去。”弗雷拉打桩一般地拦在夏迩前面,将脖子绷得直直的,眼里写着大大的“不妥协”。      碰巧路过的士兵们都对此报以善意的笑声。      夏迩干脆靠在了门框上,不向前也不依言后退,就这么静静地,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瞧着弗雷拉。      一股茫然和“似乎被捉弄了”的莫名情绪同时用上弗雷拉的脑袋。她不太自在地撇了撇嘴,重复道:“嘿,城主大人,为了你的百年安康和浮空城未来的可持续发展,你必须暂时回去——今天的三趟药浴和精油熏烤还一趟没做呢。”      夏迩挑了挑眉,冲着弗雷拉微微眯了眼:“所以你是来为我做药浴的?”      周围已经有好事的佣兵驻足围观了。夏迩话音刚落,此起彼伏的口哨声就响了起来,其中不乏几句“城主夫人从了他”,“浮空城可没法儿让壶豚或者龙来继承啊请快生一个继承人吧”,“城主大人我们没问题的你们请自由地【哔——】”这样的话。      弗雷拉恼羞成怒,走路都有些不稳,匆匆上前将为老不尊的城主大人狠狠地推进了房门,在猛然高了一个音阶的起哄声中炸着脸将门死死扣上。      “你——”弗雷拉横鼻子竖眉毛地转过身,可不及她说完一句话,她就被紧紧抱住了。      “……我就喜欢让他们看看,看看你有多紧张我。”夏迩的声音极近地在她耳边响起,热气若有似无地熨烫着她的耳根,让她忍不住起了一小阵颤栗。      “你……怎么了。”      “……那天晚上你真是太出风头了,坏姑娘。”夏迩不顾弗雷拉的推拒,将她整个压在门板上,低头毫不客气地吻上了她的嘴。      “听说,现在整个文化街的铺子里都有着你的等身海报……”      唇瓣相互间带了点儿力度和湿度地摩挲着。      “那些兽人们将你奉为‘最理想的骑士伴侣’……”      灵活而强势的舌尖不容分说地顶了进去,在另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口腔中缱绻地搅拌着,发出了渍渍水声。      “甚至连塞壬都来掺了一脚……”      身体更加密和地贴近,周围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灼热而迟滞起来。      弗雷拉觉得自己的小腿正微微发着软。她好气又好笑地拽着他的头发,想要看清这个瞬间倒退了全部生命阅历的家伙。      夏迩依言离开了弗雷拉的唇,却依旧用整个重量将弗雷拉圈在了自己和门板之间,拿额头抵着她的。      “你是我的,雷尼。”夏迩眼神暗沉,那双金色眸子中释出的情绪让弗雷拉的心跳不可控制地加快。      “一直以来,从很久以前开始,你就,只是我的。”      “这是一个永远。”      “永远。”      一番缠绵的医患互动之后,弗雷拉有些疲倦地望着精气神全都满槽了的城主大人,深深地感受到了阶级的不可逆性。      自己一介平民百姓,注定就得是食物链最低端的苦逼存在。      “走吧。”弗雷拉放弃了自我折磨的思考行为,戳了戳夏迩的腰,“去看看防护圈那儿怎么样了。”      ……      事实上,弗雷拉还是没能成功抵达她心心念念的前线。      因为壶豚焦急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来了:“弗雷拉啾,弗雷拉弗雷拉啾,你快来看看雷龙宝宝,它,它,好像不对劲儿啾!”    作者有话要说: 城主大人你真吐艳/w\ 明明是你自己把二姑娘调丨教成现在这样的/w\ 咳,姑娘们,明天就是那个全国大学生第六感等级考试了...后天有两场讲演要做...(熊跪(大熊跪(大北极熊跪 又临近收尾,我卡得内牛满面QvQ 于是更新不保证QvQ 忙碌的姑娘下周这时候来看吧。那时候应该或许大概可能就完结了...哟/w\ (逃 ☆、Part.35<雷龙宝宝的惊变>   Part.35      “这是……怎么回事!”弗雷拉不由低呼出声。      壶豚更是急得要命。它同手同脚地嗖嗖窜上弗雷拉的肩膀,急切地比划道:“就刚刚,刚刚还不是这样的,啾,修伊突然,突然就开始呕吐……”      “呕吐?”弗雷拉大惊,“你说这些硬块儿是修伊吐出来的?!”      房间中央是一片简直惨不忍睹的、混合着血液和破碎鳞片的乳白色硬块。它们毫无规则地堆叠着,似乎是把雷龙宝宝压在了里头。弗雷拉急着要走上去——其他先暂且不论,但吐出这些硬块的修伊的喉咙,估计是不会太好受的。      “也也也不对啾——”壶豚急着出声。      夏迩也伸手拦住了弗雷拉:“看。”      顺着夏迩的目光望去,关心则乱的弗雷拉终于看到了那一堆硬块的最上方,有淡银色的液体缓缓向下渗出。      “……”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淡银色的液体以极快的速度,在空气中结为乳白色的硬块,还间或发出了低闷的碰撞声。      她看向夏迩。      “我没有答案。”夏迩摇了摇头,“我从未见过活着的雷龙……也从未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弗雷拉的心沉了沉。这些年,她也算是一路将修伊从巴掌大小养成了个茁壮的小房子模样。雷龙宝宝的成长方式是多么的不合常理,其中又因此惹出了多少问题,弗雷拉自己清清楚楚。      “是我的错,啾。”壶豚细细的,带点儿忐忑的声音在弗雷拉耳边响起。      “我和宝宝说了你被暗杀未遂的事儿,啾。”壶豚卷吧卷吧着自己的尾巴,想要勾上弗雷拉的手腕蹭蹭,却又不太敢,“还说了你们上战场受伤的事儿。修伊宝宝突然就沉默起来了啾,我还没来得急问呢,就被一阵高热卷到了外头。”      壶豚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抖了抖毛,“我飘回来的时候,修伊已经开始吐了啾。我急得一直喊,它瞧了我两眼却没说话。不一会儿那些东西就把它整个埋起来了!”      “……”      弗雷拉的指头在衣摆上无声地紧紧蜷缩又无力释放,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在确认对雷龙宝宝没有妨碍之后,弗雷拉小心地从最外围取走了一小块硬块,打算带回去研究研究。      “走吧。”夏迩望着弗雷拉忧心又不舍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这是修伊自己选择的路。”      所以,修伊需要自己走完。      夏迩已经走出去了。弗雷拉抱着壶豚,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正以缓慢的速度垒得越来越高的、如同堡垒一般的硬块,抿了抿嘴,回身跟上了夏迩迈向战场的步伐。      ———————————————————————————————————————      接下来的几天,水神殿的攻势一波接着一波,并不见丝毫疲软。浮空城按照严格的轮换制度分批镇守着最外层的防护悬浮圈,在占了地理优势的前提下,倒也还算应付得不太困难。      “啧,每天都是这样。”蹲在防护圈的顶端,菲奥不顾壶豚的尖叫,强硬地将它的尾巴扎成了一个登山结,似乎是很专心地冲着弗雷拉抱怨着,“每天都一样,都一样。漫山遍野的,臭气熏天的怪物和傻逼兮兮的水神殿士兵。”      弗雷拉却并没有接话闲聊的好心情。她锁着眉头望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不,不一样。”      弗雷拉转头,认真地看向菲奥:“水神殿的士兵越来越少……而怪物越来越多了。”      菲奥手头一松,壶豚急匆匆地逃回了弗雷拉的脖子上,嘤嘤啾啾地舔着自己饱受创伤的尾巴。      弗雷拉将两张覆盖了微微荧光涂料的纸片递到了菲奥眼前:“喏,分布图,荧光的是我能看到的灵魂,黑色的就是怪物了。这张是一周前的,这张是两天前的——都是我用了点儿灵魂力记下来的,应该不会有大差错。”      “你再对比看看……今天的怪物,是不是更多了?”弗雷拉问。      “……没错儿。”没用多少时间,菲奥便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大家都是出色的战士,”弗雷拉分析道,“但独自解决一只怪物对大多数城民来说还是很困难的事情。相反,那些水神殿的人类士兵们要好捏太多了。于是,瞧——”      正前方有一场小规模的交锋。骑乘着怪物一拥而上的数十位水神殿士兵很快就被浮空城剿杀干净,而后,防护圈上的浮空城城民们才开始合力围攻怪物们。      “而且——我希望这是我的错觉——那些怪物似乎越来越厉害了。”      “我也有个错觉。”菲奥接话,“从土里,尤其是我们填埋尸体的土里,钻出的恶心家伙越来越多了。”      弗雷拉与菲奥对视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是的,在新生代中,战斗力比肩玛丽白与亚力克的城民并不特别稀少,当存储足够的时候,弗雷拉自己就是个战力相当逆天的存在。同时,他们还有夏迩,门西勒,菲奥这样的中流砥柱,兽人、地精、塞壬和精灵更是没有一个好惹。      噢,对了,浮空城还有三位伟大的龙族。火系巨龙,玛尔多卡校长曾经的搭档,桑铎利亚纳大人,虽然与地形龙夫妇不同,不会成为浮空城最尖锐的矛,但他承诺将成为浮空城最坚实的盾。   这也正是这位大人当初同意将浮空城众引入龙族埋骨之地的原因——这样一来,当玛尔多卡校长的仇人进犯的时候,他就能够以“居住地被入侵”为由,逃开龙族的避世法则。      浮空城,看似坚不可摧。      数十万的士兵们对于居高临下的浮空城来说是小菜一碟,零星的水神殿强者也还算不足为惧。目前,浮空城已经以极小极小的代价抵御了数千只怪物的来袭。      可若是要面对上万只,上百万只……甚至是,源源不绝的,怪物呢?      还是会不断变强的怪物!      那么,浮空城覆灭的结局便是几乎注定了的——哪怕在这个结局到来之前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足够让浮空城极尽所能地挣扎。      “菲奥——菲奥先生——”      正当两人难得地沉默下来的时候,一个相当急切的声音将这处原本就有些凝重的气氛又抹上了一记重笔。      是一名歪着头盔,有些气喘的年轻塞壬。他冲弗雷拉相当礼貌地点了头,才急急朝着菲奥道:“东,东边外海,潘多拉学院那儿,出现了,出现了弹跳能力十分厉害,且有着滑翔翼膜的水生怪物,管事先生请您过去一趟!”      “喀嚓。”      菲奥啧了一声,将手中捏碎的石块撇到了一边:“真是个可歌可泣的突破。”他扫了一眼前方还没正式展开的战事,挑着眉问弗雷拉:“你一个人在这儿没问题吧?”      啊啊,被小瞧了。弗雷拉在心中为菲奥又记上了浓浓一笔,却也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遂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哥哥之前有说要过来,看着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你放心过去吧,短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出格的战况,我能应对。”      菲奥也不罗嗦,他点了点头干脆地跳下了防护圈。      可没走几步,菲奥的身形又极其诡异地出现在了弗雷拉面前。不等弗雷拉产生类似于“惊吓”的反应,她怀中的壶豚就一声哀哀的尖叫。      菲奥扯着嘴角晃了晃手中刚刚揪下的、壶豚尾巴上的毛儿,心满意足地走了。      “弗雷拉——”壶豚泪汪汪地叼着尾巴,“嘤——菲奥坏透了啾!”      “乖阿壶不和那家伙计较,回头给你做加量的绿莓小饼干。”弗雷拉死命忍住笑,维持着好伙伴的嘴脸安抚着自家契约兽。      话说回来,若是他们的观察没错儿,那些怪物确实和水神殿的士兵尸体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的话——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只有零星几处战斗的、总体还算平静的战场,挠了挠壶豚的下巴:“阿壶,还记得速燃火油的用法么?”      “记得。”壶豚挺着胸脯得意地回忆道,“用力把红色和绿色的药剂摇到一块儿去啾,感觉到药剂管微热发颤的时候再将它重重砸出去啾。”      “很好。”弗雷拉眯着眼睛,手中拿了个类似花洒的玩意儿,站在防护圈边上认真选择着跳跃落地的位置,“一会儿看到地面上有白烟升起来了,你就把速燃火油一个个扔下去,嗯?”      “我们要去做什么啾?”      “我们去,嗯……把一切罪恶与冤孽湮灭在萌芽之中。”弗雷拉虚着眼睛,颇为矜持地收着下颌答道,整一副神棍模样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爬上来了姑娘们Orz 期末大魔王真可怕(熊跪 每天四个小时都睡不到(熊跪 后天就,就是专业课考试可是我连那门课的名字都没能记下来(熊熊跪 我会喝着红牛尽量在这几天完结的完结章怎么能这么卡! 第二更正在路上。七点左右出现……如果七点还没出现的话……〇v〇 ☆、Part.36<舒腊尔亲王亲临>   Part.36      弗雷拉与壶豚的烧尸运动并没能持续地顺利开展。在他们点燃第四大块土地的时候,水神殿那边便有了动静。      看着首当其冲,领着一帮怪物们出现在战场上的德里亚,弗雷拉心里却没有被迫收手的不快——这足以说明,她猜对了。      那些破土而出的怪物,还当真是从水神殿士兵的遗体之上“长”出来的!      “现在对上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德里亚。”弗雷拉笑得和和气气的,抱着壶豚站到了门西勒和不知怎么也出现在了战场上的丁奇夫妇身边。      德里亚那焦黑的半边已经恢复成了白色。现在,他是一支完全的坏蜡烛了。      坏蜡烛在指使怪物和部分士兵扑灭地面上的火焰之后,冷冷地看向弗雷拉,声音中带着阴寒:“阻止我红方帝国一统大陆的异端叛逆,从来就没有除了死之外的第二条路!”      随着他的话音,数十条钢枪一般的细锥形刺须从地面迅猛地破土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凌厉之势冲着弗雷拉几人扎去!      “一统大陆?推了浮空城,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带着这些恶心的怪物们去骚扰北边的无争帝国么?”弗雷拉轻巧地跳到了瞬间化为山岳般地行龙形态的丁奇先生的背上,有恃无恐地朝德里亚夸张地摊了摊手,“谢谢你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自家养出的恶犬,还是关上门来狠心打死的好,怎么好意思放任它去吓了邻居!”弗雷拉的声音骤然转冷,下一瞬间,已然扭曲报废的一次性随身传送阵失重落下,而弗雷拉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德里亚的后方!      德里亚还算从容地在半空中一个疾行,躲开了直冲他背心而去的淬毒匕首。在被爆弹的气浪掀开的刘海之下,他眉骨高凸,神色阴冷,手中蓄势待发的魔技却突然转了个方向朝身侧狠狠拍出!      “……”      门西勒一击未能得手却也不见沮丧。他的身形仿佛压根不受重力影响一般,在空中极致敏捷地移动着,双手早已变成了筋脉盘布的利爪,一下下不疾不徐地将德里亚逼至更加尴尬的境地。      此时,越来越多的怪物们也纷纷涌向了这里!丁奇先生将巨大的身躯横亘在了怪物与交战的两人之间,弗雷拉与丁奇夫人也十分默契地一人一角,与怪物们展开了攻防的游走,既是保护了门西勒的后背,也算隔绝了德里亚逃跑的路线。      这边战事正热,水神殿的后方却似乎遭到了不小的麻烦。      刚开始谁都没去在意那些似有似无的小骚动,可是很快,那些小骚动便成长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模样。      “怎么回事?”丁奇夫人飞身掠过,直接拗下了一根怪物的节肢,并将那段还在不断扭动的节肢咔咔掰成了几段贯在地上。      “不清楚。”弗雷拉活动了下刚刚被震得有些酸麻的手腕,配合着壶豚刚刚洒开的淡紫色烟雾将几个膜包投掷了过去,很快,怪物们或低哑或尖锐的惨叫声响起,许多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组织大块大块地脱落。      弗雷拉朝德里亚那儿瞟了一眼,暗暗琢磨着那张坏蜡烛脸上渐渐有些难看的神色。      他一定在和林波儿或是水神殿的其他人通话!      “趁机做掉他。”丁奇夫人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低语一句,便直接一个大力将一只怪物平地揪起,重重地朝怪物群中一砸!      龙族的……怪力啊。弗雷拉抽了抽嘴角,很默契地跳去了应声而来的丁奇先生的背上,拦住了试图追向丁奇夫人的怪物们。      丁奇夫人的突然加入让德里亚面临的压力顿时大增,但同时,扛下所有怪物攻击的弗雷拉与丁奇先生也并不那么好受。      这次,战况并没有能胶着多久。      “看来水神殿是打算彻底毁去与舒腊尔家的誓约了?”一个包含怒气的、浑厚洪亮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大的骚乱声,从水神殿那方传来。      弗雷拉不由得手下一顿,打法变得保守了起来。      若是舒腊尔亲王家与水神殿起了内讧,那自然是好事;可若是他们很快冰释前嫌小别胜新婚,遭大殃的就是浮空城了。      这个一向避世,神秘,却让光辉皇室有所忌惮的亲王之家……弗雷拉甚至叫回了壶豚,让它好好待在自己肩膀上。      “德里亚!我们需要你的解释!”      那声音很快地逼近,带着奇异的威压。      门西勒与丁奇夫人完全不为所动,反而手下愈发凌厉逼人起来。弗雷拉与丁奇先生对望了一眼,分别巧妙地转换了个方向,使得自己能够更加明晰地关注到新来客的动向。      舒腊尔家的来人并不少,而且大多都有滞空能力,应当弱不到哪儿去。弗雷拉手上砍杀动作不停,眼角却分了几分心思仔细观察着。见到这样的情形,她的心底又沉重了一分。      不过所幸的是,舒腊尔家与水神殿立即如胶似漆同仇敌忾的可能性似乎并不大。舒腊尔家一行几十个人都板着脸,围着中央的一只双翼蝠龙直挺挺地站着,对后方站在怪物身上一脸谄媚交涉的水神殿神官毫不理睬。      被忽视的现实显然激怒了来人。很快,十几名带着强大气场的人纵身飞了过来,武技魔技均毫不客气地当头砸下!      身为四人中最弱的那一个,弗雷拉很聪明地明哲保身,抱着壶豚率先一个猛坠,从纷乱复杂的战局中逃离到了相对安稳的地上。从弗雷拉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丁奇夫人试图趁乱干掉德里亚,但她只成功打断了他的肩膀。舒腊尔家的攻势随即不分敌我地扑面而下,若不是丁奇先生释放了一口龙息,丁奇夫人大概得付出不小的代价。      被舒腊尔家这么一闹,弗雷拉几人与德里亚之间拉开了相当的一段距离。弗雷拉重新回到了丁奇先生的脊背上,与门西勒和丁奇夫人并肩站着,警备地观察着眼前的局势。      “舒腊尔亲王大人,”德里亚没有痛觉似的,耷拉着一边肩膀面不改色地看向突然出现的那几十人,语调听着有明显的不愉:“我不明白——”      德里亚没能来得及说完他不明白什么。因为,又有新的重量级人物加入到这个原本就乱得可以的场景中来。      沉默地出现在弗雷拉身边的夏迩。      以及,匆匆而来的林波儿。      “父亲?父亲是你么?”林波儿裙摆飘飘,手持水神殿的权杖翩翩而来。她的伤显然还没好全,脸色白得有些吓人,却更给她添了一份柔弱之美。      林波儿口中的“父亲”,应当是将她认作干女儿的舒腊尔亲王了。      出乎意料地,舒腊尔家那几十人一动未动。      “……父亲?”林波儿又喊了一声,语调中已经带上了楚楚可怜的意味:“我才听说您来了,这就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听说您生气了?是哪个惹您生气的?这儿是战场,太危险了,咱们回去再说?”      亲王亲临——      弗雷拉脑中似乎有某种荒诞的年头一闪而过,抱着壶豚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      似乎是有心灵感应一般,在弗雷拉身侧的夏迩和门西勒分别微微向前了一步,半侧着身子挡在了她的前面。      弗雷拉心中一暖。她很快定下神,悠悠哉哉地看着林波儿上演父女喜相逢的好看戏码。      可惜了,舒腊尔亲王似乎并没有什么配戏的天分。他始终冷冷地高坐在那体积不小的双翼蝠龙之上,被舒腊尔家众人紧紧地簇拥着,一言未发。从浮空城这方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林波儿的软声讨好和舒腊尔家其余人的目不斜视,已经是一个令人满意的看点了。      ——德里亚站在一边,一脸阴郁又无意介入的样子也很精彩。      “父亲,您是不是生气了?”林波儿依旧在不依不挠地将身段往下放。      弗雷拉抱着肩膀,讥讽地扯开嘴角。      在她不怎么灵光的记忆里,林波儿可是从来没用这么讨人喜欢的调调唤过老多特一声父亲。      战场上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一切的战事都在这样一幕诡异的情状下停止了,硕大的峡谷空地中只剩下怪物们蠢动肢节的声音和林波儿并不放弃的一声声父亲。      终于,那被团团簇拥着的双翼蝠龙上传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接着有声音带着些厌倦的意味响起:“英灵也在……真是好极了。里本。”      “是!”里本就是方才那个负责喊话的、中气十足的家伙。他穿着重甲剑士的连身盔甲,相貌被遮得严严实实的。      众目睽睽之下,他以一种诡异的轻盈向前漂浮了几步。      “父亲!”林波儿的声音带了点儿慌张和哀求的意味。      里本停留在了与浮空城一行相距二十臂左右的距离,在浮空城众的警惕和敌意之下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剑士礼,随后,唰地一下掀开了自己的头盔。      “……!!!”弗雷拉下意识地捂住了嘴。      父……不,不对,不是父亲!这位中年剑士,里本,他的年纪看上去比老多特小了足有一轮……气势不同,身形也完全没有相像之处。她很快地冷静下来。      但是,这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西南,小镇,夜袭,罗延之心,重甲剑士……与丁克的重逢!是的,丁克提到过,他之所以跟随了那只押送队伍如此之长的时间,就是因为见到了一张和老多特极其相似的脸——在一名重甲剑士身上!      弗雷拉猛地抬眼,发现那名叫做里本的重甲剑士也正直直地看向她,估计已经将她方才的表情变化尽数收入眼底了。      舒腊尔家……      “里本舒腊尔,重甲团。”里本将一手放在心脏处,一手虚搭在腹部,又行了个欠身礼,“命运总是喜欢捉弄在地面上奔跑求存的生灵。但无论如何,很高兴我们终于见面了——尊敬的城主大人,英灵阁下,以及——”      “弗雷拉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光明大神棍儿降世的话,晚点儿还会有一章... 姑娘们别等了明天来看=3= ☆、Part.37<木头鸽子的秘密>   Part.37      林波儿在一旁发出了一声介于尖叫和哽咽之间的奇怪声音。      弗雷拉则绷紧了脊背,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充满抵触地看向这位自称里本舒腊尔的中年剑士。   “我想我们在不太久之前曾见过一面。”里本是个严肃的人,他的眉头总是下意识地皱着,但看得出来他已经极力在表现他的友善了,“不,请不要误会——事实上,我们很高兴看到罗延之心在您的手上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弗雷拉小姐。”      说罢,他瞟了丁奇夫人一眼。      “里本。”      舒腊尔亲王有些疲倦的声音再次从后方传来。      里本闻声,脸上的表情又严肃了几分,变得十分郑重起来:“弗雷拉小姐,虽然冒昧,但我们的确十万分地需要您的配合。”      从弗雷拉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夏迩手上的真理的路引正悉悉索索地蠢动着,门西勒原本已经恢复寻常模样的指甲再次暴长,变得锋锐了起来。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现在的情势,咬了咬下唇,努力将心底一团糟的情绪按捺了下去。      弗雷拉一个错身,大大方方地越过夏迩和门西勒,站到了最前方。      “我很乐意听听看。但在这之前,我并不做下任何配合与否的承诺。”弗雷拉不卑不亢地昂着头,微微收敛着下巴,字句清晰地说。      ……      “我们绝没有为难您的意思。”短暂的沉默之后,里本开了口。他的态度又放缓了些,甚至算是有些亲和了:“与罗延之心放在一处的,还有一枚舒腊尔家族的族徽,不知道——”      “是的,在我这儿。”弗雷拉干脆地应道。      里本的眼睛亮了亮:“您或许乐意让我们看看它?”      那一枚沾过她的血的,舒腊尔族徽……弗雷拉敛下了眼睛,手中动作反复了一瞬,却终究还是将那枚徽章从空间中取了出来,朝里本抛掷了过去。      里本接到后,只是一瞟,脸上便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他匆匆朝浮空城众人行了个礼,便转身回到了舒腊尔家那边。从浮空城这处可以看到,里本正恭敬地对舒腊尔亲王汇报着什么。      倒是林波儿的声音更有穿透力些。她似乎在焦急着解释着什么,不停地传出“父亲您听我说”,“这其中一定是弄错了什么”这样的语句来。      “林波儿。与光辉皇室的交易做得还开心么。”      说来奇怪。舒腊尔亲王的声音并不洪亮,更谈不上尖锐什么的,反而始终带着一种浓浓的疲倦感。但他的话音却总是能够清晰地传到弗雷拉这边来。      “舒腊尔亲王大人,”出人意料的,这次开口的是作壁上观许久的德里亚,“您此番前来,除了分道扬镳之外,还有别的指教么?”      “没有。”舒腊尔亲王答得干脆。      “很好。人人都知道您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当然,或许——只是或许——有一天您将会为您今天的选择而感到后悔,因为您亲手放弃了一份绝世伟业的参与权……那么,祝您安康。”德里亚阴滑地说完这些话,面向着众人缓缓倒退了一段距离,似乎最后往林波儿这边瞧了一眼,便带着大部分怪物们离开了。      浮空城这一方却不能追击。舒腊尔亲王还态度不明地杵在那儿呢,他们所处的位置距离浮空城的防护圈并不太近,再往前贸然追击,搞不好就是个腹背受敌的下场。      弗雷拉尽量催促着思维快速转动着,却依然觉得脑力不够用。看来,德里亚与林波儿不和已久?那现在的水神殿中又是怎样的势力格局?舒腊尔亲王撕毁与水神殿的盟约,其中有何缘由,是真是假?舒腊尔亲王可信么?浮空城是否能够增加一个盟友?      还有,舒腊尔亲王,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正当弗雷拉胡思乱想一锅粥的时候,舒腊尔家一行正以一种礼貌的慢速朝浮空城一行漂浮而来。   林波儿不知为何还是不愿走。她的眼角甚至已经沾上了几分水汽。      弗雷拉大感惊讶。林波儿从小小的时候起,就总是一副遗世独立的骄傲小模样儿,她可从来没见林波儿朝谁这么低声下气过了。然舒腊尔家却是硬气得狠,从一开始,就没对林波儿这幅人见人爱的可怜模样做出过除了无视之外的反应。      双方的距离渐渐拉近。现在,弗雷拉已经能够很清晰地看到跨坐在双翼蝠龙脊背上的,舒腊尔亲王的模样。      这位亲王大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好几的模样,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银白色微卷发,被剪得很短,前方的刘海只是稍稍盖过发际线。长期的岛屿生活显然让他有充分的时间接触阳光,他的皮肤因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与他淡色的头发相衬,倒是让他偏书卷气的长相多了一份刚性。      舒腊尔亲王的确一脸疲惫的样子,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他有些不耐地比了个手势示意林波儿安静下来,接着,透过缀着简单银链的单片镜仔细地打量着弗雷拉。      很快,对着弗雷拉充满警惕和戒备、甚至微微挑衅的眼神,舒腊尔亲王似乎忍俊不禁一般扯开了嘴角。      ……至少这个笑容看起来没有任何恶意。      “弗雷拉。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舒腊尔亲王开口道。      弗雷拉眯了眯眼。她仔细地权衡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任何义务回答一个由陌生人提出的、如此琐碎的问题,于是她开口问了自己想问的:“我的父亲,老多特,他在哪儿?”      收到这么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话,舒腊尔亲王却也没有生气。他倒是很务实地回答了弗雷拉的这个问题:“大约在一个月之前,我与老多特才真正联系上。他现在很好,或许你很快就能够见到他——你一定不知道,外面的大传送阵失灵了一半,我们不停不歇地赶了整整半月的路才到达这里。老多特同我们一起上路的,如果顺利的话,他们现在快要抵达风暴城了。”      这个舒腊尔亲王,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和气些。      “现在,弗雷拉,我需要你帮我确认一件事儿。”舒腊尔亲王以中指关节扣了扣膝盖,又摩挲了一会儿他大拇指上的蓝宝石戒指,抬头望着弗雷拉认真道:“老多特说,他曾经给你雕刻过一只木头鸽子,在你离开渥丹公爵的领地时,他确信你将那木头鸽子带走了。”      弗雷拉眼神一凛。      是的,老多特有一手挺有意思的雕工。他年纪一把,走路起来颤颤巍巍,力气却一直挺大。从小时候起,他就成天喜欢雕一些可爱的小动物给自家或邻里的孩子,但大多只是随手的作品,向弗雷拉那只木头鸽子一样、被打了光上了涂料的,别家孩子都没有,他们家的五个小家伙也只一人一个。      她还记得,门西勒的是一只正色脸的小毛狼,林波儿的是一只优雅的彩衣雀,薇莎米亚的是一只大尾巴松鼠,丁克的是一只双颊圆润的獾,自己的,则是一只眼睛圆溜溜肚子肥鼓鼓的小鸽子。   是的,弗雷拉一直留着这个木头鸽子。哪怕是在她刚刚走出雷霆山脉,包裹空间极度紧张的那会儿。      “如果你还留着它——”舒腊尔亲王没有将话说完,但他的神色已经很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意图。   弗雷拉将那木头鸽子从空间中掏了出来。刚拿到手上,她的脸色就是一变。      她已经很久没有把玩它了。这小玩意儿于她而言从来就更像个小摆件而非玩具,后来,更是完全变成了一种寄托与象征。后来,老多特下落不明,虽说他给薇莎米亚寄去的信件表明了他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没能去搜寻父亲的下落这件事,却一直让弗雷拉感到有些自愧。睹物难免思人,弗雷拉存着“没脸见父亲”的心思,自然也就更不会去翻动这个木头鸽子了。      如今,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大炼金师的弗雷拉,自然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了这个木头鸽子的不对劲儿!      它里面藏了东西。      “老多特说,他花了半个金币,还卖了一张老脸,拜托他的某个至交好友用一种诡异的方法把东西塞进了木头鸽子的肚子里,很抱歉,弗雷拉,你必须得破开它。”      “——老多特说他保证会给你再刻一个。有一点儿不一样都可以无条件返工。”看到弗雷拉的表情,舒腊尔亲王急忙又补上了一句。      “……”好的,她记下了。      众目睽睽之下,弗雷拉先是在不同地方叩击了那木头鸽子几下,接着拿出了一把曲线很漂亮的金属薄刀,和切瓜似的轻而易举地切开了那只鸽子的脊背。      三下两下,弗雷拉取出了被老多特藏匿在木头鸽子里头的小玩意儿。      那东西只露出一个角,弗雷拉就已经认出它是什么了。      舒腊尔家的族徽。斜置的双手巨剑和一圈冬青枝的纹样。      ……不过,还当真不知道多特老爹的所谓“至交”是通过什么邪门儿的方法把族徽毫无缝隙地嵌入木头鸽子里头的,就像是原本便生长在那里一样密和。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吧。      “原来那个老家伙把它藏在了这里!”      弗雷拉闻声望去,看见林波儿一脸扭曲的表情。她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弗雷拉手上的族徽,美丽的脸显得有些恐怖:“难怪,难怪,难怪我怎么翻都找不到……”      林波儿抬头,恶狠狠地盯向弗雷拉,尖声指责道:“果然是这样!你总是抢走我的东西!!!我的,我的!!!而那个老匹夫一开始就——”      “啪!”      弗雷拉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方蓝白格纹的小帕子,细细地擦着右手,眼睛稍稍抬起瞧着林波儿:“嗯?你说什么?”      方才还在盛怒之中的林波儿踉跄了好几下才站在怪物身上稳住身形,她捂着脸颊,脸上的神色忽红忽白地剧烈变动着。      “……问你呢,你,说了什么?”弗雷拉直接将帕子揉成一团往下一抛,转瞬之间已经有匕首紧握。      林波儿的脸色终于定格在了惨白。突然,元素躁动引发的大风将她的长发全数卷起,未见她吟唱任何咒语,便已经有深蓝接近浓黑的光团出现在了权杖的顶端!      “够了。”      舒腊尔亲王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林波儿,天才的水神殿首席祭祀阁下,还需要我提醒你什么叫做分寸吗!”      舒腊尔家的战士们听到亲王发话,极有眼力界地将林波儿团团围住。      “……父亲!”林波儿尖声叫道!      舒腊尔亲王头也不转,只是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      里本主动上前,对着林波儿做了请的姿势:“抱歉,林波儿……祭祀阁下。亲王大人有私事要谈。”      “……”      林波儿初时的眼神是不可置信的,甚至带了点儿疯狂。但很快,她敛下了眼,无人看得清她的表情。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林波儿权杖上蠢蠢欲动的魔法弹在瞬间消弭,她紧紧攒着的拳头也渐渐松开。      她似乎是突然恢复了理智一般。      她最后深深地向弗雷拉看去一眼,微微勾了勾嘴角,又朝舒腊尔亲王毕恭毕敬地行了个屈膝礼,干干脆脆地带着一众怪物们,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我我我更出来了QvQ————————求表扬!!!(挺胸 应,应该今天就是到此为止了(跪 我爱你们=3= ☆、Part.38<舒腊尔家的秘辛>   Part.38      原本,舒腊尔亲王是想要邀请弗雷拉前往边陲之地偏西,舒腊尔家仆先行打点好的一个临时落脚点进行“进一步的深谈”的,但不等弗雷拉开口拒绝,夏迩就已经将手搭在了弗雷拉的肩膀上,平静地开口:“这是我的妻子。”      面对舒腊尔亲王明显的审视和不悦,城主大人表示毫无压力。他干脆以整条手臂圈过弗雷拉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胸前揽了揽,又淡淡地说了一遍:“弗雷拉,是我的妻子。”      于是,还未经历过梦想中的婚礼就被套上“妻子”名号的牧马姑娘双颊红扑扑地,带着妥协的舒腊尔亲王一行回到了浮空城。      敌我尚未分明,舒腊尔亲王一行又全是强者,浮空城在表达歉意的同时还是规规矩矩地对他们进行了严密的监视与防范。对此,舒腊尔亲王倒是很好脾气地没有提出任何抗议。      在确认东北边的海域和南边峡谷的防守兵力,并将统领权交给菲奥与管事先生他们之后,弗雷拉,夏迩,门西勒,以及后来赶到、一头雾水的薇莎米亚和丁克,与舒腊尔亲王一同坐在了圆桌旁。      舒腊尔亲王几乎算是单刀赴会。除了里本,他挥退了全部的随行人员。      众人全数入座之后,舒腊尔亲王难得有些焦急地看着弗雷拉道:“罗延之心被盗之后不久,族中的水晶簇便告诉我,在边陲之地以北,有族徽发生了强能量反应。”      “弗雷拉……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明白,我现在正期待着你能证明些什么。”      “不,”弗雷拉想也不想便道,“我一点儿也不想向您证明些什么。”      “可是我想。”舒腊尔亲王说。      “我不想。”弗雷拉认真重申。      “可是我想。”舒腊尔亲王又说。      “……”弗雷拉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张了张嘴,试图再次强调,“亲王大人,我不——”      “可是我想。”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瞧着一脸认真模样正襟危坐的亲王大人。然后,发现对方对自己眨了眨眼睛。   刚才还不相信……你果然在卖萌耍赖吗亲王大人!      弗雷拉僵了那么一瞬,突然就有一种自己败得一塌糊涂的认命感。于是她恹恹地从壶豚那儿接过了那枚从木头鸽子的肚子里掏出来的舒腊尔族徽,摆弄了起来。      这枚族徽有些旧了,而且和与罗延之心放在一块儿的那枚并不完全相同——族徽的正下方,在弯绕的冬青叶之间有一枚白色的细小花朵斜斜探出,构成了一个漂亮的波浪圈儿;巨剑的剑身一侧被镶嵌了一颗微小却流光溢彩的碎钻,剑柄上也多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虽然经历了一段岁月的洗练,但这枚徽章的做工显然还是很值得称赞的。弗雷拉刚刚一使力摁下,冬青叶缘的刀锋便飞快地弹了出来,同上一次一样,割破了她的手指。      同样的,强光在一瞬间满满充斥了整个会议厅!      “这是……什么?”丁克小弟揉着眼睛,愣愣出声。      舒腊尔亲王饶有兴致地瞥了丁克一眼,又回复到了亲王做派,端着嗓子念道:“里本。”      这一回,一向惟命是从的里本显得有些不太情愿。他先是顿了一会儿,在舒腊尔亲王凌厉的目光扫过时才将双手放在了重甲头盔上。      众目睽睽之下,重甲剑士先生托着他笨重的头盔上上下下好几次,才在舒腊尔亲王的一声轻哼当中,豁出去一般一把掀掉了他的头盔。      唔,这是重甲剑士先生今天的第二次亮相秀了。然而,因为在场人员发生了某些变动,他依旧赢得了很好的反馈效果。      “是你——!!!”叫出声的是丁克,“是你这个家伙!”      里本脸上的表情立刻从些微的不自在转为明显的不满。他的眉头皱成了一个褶子相当深刻的小包包,沉声说道:“家伙?很好,你很好,我还没和你计较你那堪称愚蠢的跟踪行为——”      “里本。”亲王大人提高了声音。      “……”里本僵了僵,倒是很迅速地将自己的表情调回了严肃模式。他冲着丁克点了点头,正经道:“你好,丁克,我是你的父亲。”      弗雷拉:“=口=!!!”      薇莎米亚:“=口=!!!”      丁克:“???”      一时间,会议厅中竟然无一人出声。      丁克全身上下散发着至纯至善的茫然气息,转头问他的姐姐们:“不好意思,但我觉得我刚才似乎是听错了什么?”      “正在和你谈话的是我,丁克。你现在的举止真是十分的没有礼貌。”里本又皱起眉头,“你爷爷的确是把你惯坏了。”      弗雷拉:“=口=!!!”      薇莎米亚:“=口=!!!”      丁克:“……”      丁克:“……”      丁克:“……=口=!!!”      弗雷拉转向夏迩:“不好意思,我也觉得我应该是听错了什么……”      “刻意的自我怀疑并不是好事。”夏迩一针见血。      “咳咳。”舒腊尔亲王这时出声打破了有些僵持的局面,将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来:“好了,里本的自我介绍到此为止。下面……”他扶了扶单片镜,双手交握着抬头看向弗雷拉。      “你好,弗雷拉,我是你的父亲。”舒腊尔亲王说。      “……”      局面已经不再僵持。它彻底凝固了。      虽然早先时候就有那么些七七八八的预感,但真正到了这水落石出的关键时刻,弗雷拉还是觉得,无论她摆出怎样猎奇的表情,都不能与这个猎奇的世界相衬。      突然,她的手背被覆上了一层熟悉的温度。      抬头,她看见夏迩正优雅地挥手叫来等待在门口的侍者,传令道:“请让昆布尔塔塔先生来一趟。”      “昆布尔塔塔?”舒腊尔亲王接话,“这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他曾是南边最好的吟游诗人。”夏迩又传唤了一名侍者:“给舒腊尔亲王准备至少的红茶,谢谢,他马上有一个注定冗长的故事要讲——请问您需要加几分糖?”      “噗。”丁克小弟一个没憋住,笑出了声来。      不管怎么说,屋内的气氛变得流畅多了,薇莎米亚也恍然过来,停止了将自己憋死的下意识举动,开始红着脸大口吸气。      “……”舒腊尔亲王脸上尴尬的表情只停留了不到一瞬。很快,他的眼神便重新锐利起来,带着丝毫不隐瞒的估量和敌意,静静打量着这个从方才开始便始终保持着沉静与得体的城主先生。      这个很可能成为他家女婿的……梦魇。      “……好吧,好吧。”舒腊尔亲王突然将自己放松地靠在了舒适的椅背上,眼神淡淡扫过若无其事的夏迩、始终一脸不善的门西勒、紧张的薇莎米亚、兴奋中带着点儿惊疑和焦虑的丁克,以及,眼神明亮坦荡的弗雷拉。      弗雷拉和夏迩的周身,似乎有一个寻常人瞧不见的结界。它将他们两人连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还让他们能够随时地从彼此身上汲取了不得的力量。      切。以为谁都看不见你们正在桌下牵着小手么。      舒腊尔亲王心态复杂地撇了撇嘴,决定示弱:“我以舒腊尔姓氏的荣耀发誓,我将据实以告——无论如何,让那位伟大的吟游诗人先生忙些别的事情去吧?”      谁都不想将局面弄僵。所以,浮空城这一方很干脆地走下了舒腊尔亲王递来的台阶。      于是,舒腊尔亲王的故事在一个还算缓和的气氛下开始了。      身处高位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效果不错的方法来保持年轻,舒腊尔亲王就是这样。他看着才三十出头,实际上却已经是个年过五十的人了——比旁边一脸老气的重甲剑士先生还要大上几岁。      “我与可爱的帕尔西莫是青梅竹马——但想来你们并不关心这个,我直接从二十余年前,我的第二个孩子降生开始说起。”      “舒腊尔家的人丁稀薄是出了名的,但到了我这儿却似乎有些例外。在迎来我们的第一个宝贝家伙之后的第二年,帕西又怀上了,而且如她所愿地,是个女孩儿。”      “小宝贝儿的诞生让我们很欣喜。在按照皇家惯例,将她单独置于暖晶池子里一周之后,我亲爱的堂兄,光辉陛下亲临,与我们一起走进暖晶池,打算为她举行祝福、赐名等一系列的仪式。”      “你们也听说过的,”舒腊尔亲王耸了耸肩,“暖晶池子除了有高浓度的暖晶能够增加身体的强度柔韧性,更有由来自精灵聚居地的生命之泉为主料配置的池水,能够激发魔脉潜能,增加元素亲和,更重要的是,它能够加速婴儿的生长。”      “通常,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在暖晶池子里待上一周之后,五感俱全是不用说了,看起来还都有足二月那么大。因此当我们远远望见小家伙正睁着眼睛在浅浅的池水里翻来翻去的时候,都觉得十分欣喜。”      舒腊尔亲王停了停,微微叹了口气:“但很快,我与帕西的欣喜之情便全数转为了惶恐与不可置信。”      “我看到我们的女儿软绵绵地趴在池壁上,直冲着我们咯咯笑着。”      “呵。要知道,为了皇室婴孩的安宁,暖晶池周围的障目结界可是由禁咒大魔导亲手设下的!”      “异人。异眼。还是有星辰之光之称的天眼。”舒腊尔亲王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之中,“异人团的那些肮脏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佐罗家的那份滑稽的成神配方也是我们小时候互相之间的笑料。我知道,我那小女儿的异眼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容不下的了——它居然直接暴露在了光辉十六世的面前!”      “异人团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天眼了。天眼算是相当顶级的异能了,好用,且不易暴露。当场,我那可爱的堂兄便将我们‘请’去了一个重重把手的单间,半威胁半利诱地游说我们,说是要瞒着佐罗家将她送进异人团,她将在异人团得到有史以来最好的待遇云云。”      “相信的是傻子。”舒腊尔亲王冷笑一声,“佐罗家也不是放着玩儿的,他们自然通过他们特有的信息渠道,很快地得知了这个消息。”      “第二天清晨,佐罗家的人便一边急匆匆地求见光辉十六世,一边暗地里派了人联系我们。”      “我极力稳住帕西,也稳住自己的情绪,假意与佐罗家的来使周旋着,让他们相信我更倾向于与他们合作。同时,在国王陛下面前若有似无地挑拨着两边的关系。我并没有等待很久,仅仅在一天半之后,我便收到了佐罗家与皇室爆发争执的消息。”      “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怎么可能允许一份神格配方的存在?”舒腊尔亲王冷笑一声,“无奈的是,就算我们都知道这份配方不管有用与否,它的存在十有□是真的,可偏偏佐罗家狡猾得很,连着多少代帝王都没能找到实在的证据。于是佐罗家总是用乱七八糟的理由与皇室周旋,皇室也在孜孜不倦地试探,这时候,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嗷昨晚又熬夜看球了今早考试完全不在状态>< (快去死一死 我这边留言完全回不上= =...点了发送没反应的那种。和我登陆微博的状况一样这究竟是怎么了(跪 感谢sxylina1987的地雷和泡泡飞舞的蛋蛋=3= 爱你们=3= Part.39<被交换的姓与名> 更新时间:2012-7-6 15:23:01 本章字数:9532 Part.39 “帝都的事情总是盘根错节,”舒腊尔亲王挥挥手,“总之,我利用了两家的矛盾,找准了空挡,终究还是成功地让我家的小姑娘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吃人的地方,远离帝都一路南下。” “光辉皇室与佐罗家恼怒不已。他们怀疑我,也相互怀疑着。这时候,我做出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主动告诉他们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舒腊尔家痛失爱女,决定放弃在帝都的全部特权与俸禄,放弃东边的封地,主动退居极南海角,疗养那个见鬼的心伤。这也算是变相地给他们画了一条底线,从今,我舒腊尔一家,彻底退出权力中心的争斗——事实上,几百年下来,舒腊尔家的人也早就厌倦了。这个契机,对于舒腊尔,对于佐罗,对于光辉皇室,都合情合理。” “相应地,那帮死要脸面的伪君子,也就得被迫放弃对舒腊尔家的正面施压。我们,得到了一个缓和的机会。” “当然,我知道,他们对天眼的企图远没有终结。极南海角再怎样远,也还是红方帝国的领地,我们必然遭到密切的监视。在与帕西商谈了几个日夜之后,我们达成了一致——我们的小宝贝儿,她得远离我们,在另一个更加平凡的地方生活。” “舒腊尔家有一户忠仆。他们对舒腊尔家忠心耿耿,我们的关系亦是远远超过了主仆的界限,反而更像是经年的好友。因此,在大约两百年前,这一户忠仆被当时的舒腊尔家主赐予了舒腊尔的姓氏。” 里本骄傲地挺了挺胸。丁克想瞧他又有些不敢瞧,最后还是偷偷瞧了一眼。 舒腊尔亲王抿了一口红茶,接着说道:“是的,就是里本这一支。里本的伯父正式现任的舒腊尔大管家,他为家族所做的贡献恐怕不在我之下。”他很轻松地给出了这样一个高评价,“而里本的父亲,大管家先生的孪生弟弟,年轻时曾是一名无比优秀的重甲剑士——可惜的是,一场意外几乎将他的双腿夺走。我们虽然尽力让他健全了下来,但他再也没可能拿起阔剑了。” 弗雷拉脑中立刻浮现出老多特总是歪去了一边的走路姿势。 “他不愿那么早地过起被赡养的生活,于是,在生下里本之后,他很快地递交了面书,自愿成为了舒腊尔家一枚埋藏至深的好棋。很快,渥丹大公爵领地上多了一名动作利落却有些微跛的小伙子。” “像老多特这样的暗线并不少,但能让我将亲生女儿托付过去的却也并不多。综合起距离、环境、隐蔽性等相关因素,最终,我与帕西一致同意,将我的小女儿送去已经身为马房总管的老多特那儿。” “同时送去的,还有一名在黑市上购买的英灵和两名被遗弃的健康女婴——那两名女婴是帕西的主意,她非要说什么好人家的姑娘总是有小侍女服侍的,”舒腊尔亲王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想着给小女孩子多找几个玩儿伴也好,脑子一乱就答应了,结果平白闹出了这么大的破事儿。” “至于丁克的出现,倒当真是个意外了。”舒腊尔亲王的大故事差不多讲完了,人也稍微放松了下来,“这小家伙比你们晚了几年出生,偏偏一点儿海里的食物都不能沾,一碰就是上吐下泻和没完。里本觉得自己实在是养不活这么个娇贵的小娃娃了,一怒之下就将他丢去了老多特那儿。” 弗雷拉脑中又浮现出刚见到丁克刚出场时那一副饱受虐待的模样。 吃不了海鲜什么的……不、不管怎么说,这理由都实在…… 但这不是最大的问题。虽然有些事情舒腊尔亲王并没有明说,但字里行间的意思都已经很明白了。弗雷拉的身份,昭然若揭。 难怪,当她在风暴城被德里亚揭穿了天眼之后,皇室会那么地重视!也难怪,皇家学院会莫名地派人去雷霆山脉一代大肆寻找什么“有天分的学生”,之后又极力地促成林波儿与舒腊尔家的所谓“相认”! 弗雷拉敲了敲脑袋——她真心烦透了这些闹闹腾腾的弄权之术。 若是舒腊尔亲王的所述俱为真实,那么,弗雷拉不能否认,作为父亲,他已经做到了最好。在这样的权势之家,拿着儿女去换取权势的交易早就稀松平常,更何况她当时才刚刚出生,没有时间与舒腊尔亲王培养任何实质上的“亲情”。 而在这桩算是皇室秘辛的闹剧中, 然而,她现在担心的是——门西勒与薇莎米亚。 无论怎样……门西勒是一个好哥哥,而薇西显然也是个出色的妹妹。弗雷拉看向身边两人。 门西勒在最高兴的时候也依然是一张棺材脸。弗雷拉在他脸上上下扫了几遍,觉得和平常也没什么不同,遂放弃;薇莎米亚则更加贴心地直接握住了弗雷拉的手。 舒腊尔亲王方才说的话也是相当有水准的。他特地点出了舒腊尔家是在无奈之下才从黑市上购买了被强行拘禁的英灵,将英灵的怒火推得干干净净。 “如果我的故事讲得还好,烦请给点儿掌声?”舒腊尔亲王挑着眉毛道。 众人皆面无表情地瞧着他。沉寂了一会儿之后,里本的双手啪啪啪地拍了起来。 舒腊尔亲王给了他一个冰寒彻骨的眼神,才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弗雷拉:“我想我已经明白你的态度了。但没关系,我有自信你将会做出某些改变——那么,你有什么想要问的?” 弗雷拉听后,毫不犹豫地回答:“林波儿。” “很好,这个问题我可是充分准备过了,看来我抓重点的能力还不错。”舒腊尔亲王惬意地转了转拇指上的戒指,“首先,我必须要说明一点——当初一起被送过去的两位小女娃娃,都是绝对的身世清白。”他朝薇莎米亚善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仍旧有不少家庭认为他们一辈子也凑不齐嫁姑娘的嫁妆,所以便选择了在早早的时候把所谓的‘赔钱货’给低价卖了出去。”说这话时,亲王大人显得很不以为然。 “源自于毫无背景的普通人类家庭,身体健康。这是唯二的标准。薇莎米亚,我知道你已经成为了一名十分优秀且前途大好的缝纫师,如果你想要试图找回你原先的家庭,我可以——” “不,我并不需要。”薇莎米亚柔和却坚定地出声,“我已经有了足够让我庆幸到生命终结的家人,谢谢您的好意,亲王大人。” 舒腊尔亲王又多看了薇莎米亚一眼,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才重新转向弗雷拉道:“好吧,那么咱们来继续说说林波儿。” “这原本是你的名字。” 弗雷拉不可抑制地睁大了眼,随即,她的眼中浮现出一抹了然。 原来如此—— 舒腊尔亲王打量着弗雷拉的表情,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欣赏与自豪,但他还是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在帝都,随随便便一个男爵府中的关系都是千丝万线地交错,更何况是舒腊尔家……”舒腊尔亲王苦笑了一声,“想要彻底断开与帝都的关联,哈,简直就是做梦。” “那些看似忠心耿耿的仆佣之中,不可避免地,总会存在着别家在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之前就深深埋下的暗棋,舒腊尔家也不例外。而这其中一枚暗子,几乎要坏了我们全部的谋算。” “我已经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好吧,总之,那个令人生厌的家伙很快将怀疑的目光转去了雷霆山脉,并且完全阻断了老多特和舒腊尔家之间的联系。” “多特很警醒。我必须说,他们一家能够获得现在的地位,靠的绝不仅仅是忠心,他们本身足够优秀……优秀得足以与舒腊尔家的荣光匹配。” 里本听得耳根子都红了,满眼感激地又坐直了些。 “他比我们这些处于重重监视下、缩手缩脚又捉襟见肘的人更快地意识到了什么。他走了一步很险却聪明之极的棋——当机立断地将我与帕西亲自商定的名字,林波儿,安到了另一人身上。” 已经对联络信道起了疑心的老多特为了谨慎起见,很显然地,将舒腊尔亲王也一并瞒着了。所以,舒腊尔亲王这些年来看到的,都是断断续续的、经过些许修改的、林波儿的成长记录。 而异人的异能随着成长而逐渐消失的例子虽然少见,却不是没有。林波儿双眼的平凡,也只是给帝都和风暴城那两家带来了几句遗憾的咒骂而已,在老多特颇有技巧的周旋之下,竟然并没有引起认真的怀疑! “直到你的天眼被德里亚发现。” 是的。那时候,光辉皇室与佐罗家应当就已经得知了弗雷拉的身份。所以才有突如其来的皇家学院大招生,所以才有林波儿之后的平步青云! 林波儿纵然在魔脉天赋上惊采绝艳,却也绝对不足够以一介平民的身份担起整个光辉皇室和帝都高层的青眼! 光辉皇室的老辣在此时便发挥得淋漓尽致了。他们并没有急着拆穿这个已经被搅得相当混乱的局面,而是,将计就计地反算了舒腊尔家一次。 他们主动出面搭桥,先是对当年的事儿表示了最恳切的歉意,之后推出了林波儿,告诉舒腊尔家,瞧,我们帮你们找回了宝贝女儿。 “他们的说法是这样的——精灵族取走了林波儿的天眼,之后,靠着血脉力量的林波儿奇迹般地将眼睛长了回来,只是很遗憾,没有任何异能了。” “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族徽的血脉反应问题了。同时,光辉皇室还顺水推舟地向我们保证,他们经此确认了林波儿从此与正常人无异,因此,他们不仅不会再对林波儿出手,还会帮忙防着佐罗家族。” “棒极了,不是么?”舒腊尔亲王嘿嘿笑了两声,“这十几年下来,我与帕西几乎能将来自雷霆山脉的信件全数倒背如流。那原本就是经过些许删改修饰的、林波儿的成长经历,那时我们一见,自然觉得无比熟悉。” “嘿……弗雷拉,不必这么看着我,”舒腊尔亲王颇有些无辜地抬了抬眉毛,“作为一家之长,我为我的不明察感到羞耻,但这并不说明舒腊尔家的无能——我们的对手,是佐罗家,是水神殿,是光辉皇室,亲爱的。” “而现在,当然的,那些可爱的暗探们得到了足够凄惨的下场,比你所能够想象的极限还要凄惨得多。”舒腊尔亲王轻描淡写地、有些打趣一般地说道。 弗雷拉不禁感到后颈一阵微凉。 ———————————————————————————————————————— 接下来的谈话如众人所愿,渐入佳境。舒腊尔亲王的态度相当地和善,夏迩依旧维持着一贯不温不火的作风,门西勒也并没有出言质问。 在大家决定散伙之前,厅堂中的气氛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放松和愉快的:丁克与里本已经开始毫不客气地相互打量与扮鬼脸了。 可是—— “……城主先生,我认为作为一名有教养的绅士,你或许应该放开你旁边的姑娘的手。”舒腊尔亲王施施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目光相当锐利地掠过对面将将隐藏在桌沿下的一处,“这样汗哒哒的紧握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并不是多么愉悦的体验。” 弗雷拉微微尴尬。她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满是冷汗的手,却偏偏被拽得纹丝不动。 夏迩瞧了弗雷拉一眼,出乎众人意料地,依言松开了手。 可紧接着,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一方纯黑色的、看上去质料很昂贵的帕子,抓起弗雷拉的手,将它一点儿一点儿擦拭干净。 那神态和动作,是丝毫不作伪的认真。 弗雷拉的脸有些红,她试图稍稍用力挣扎了几下,却被巧妙地制住了。 直到夏迩满意地将帕子收回,重新握上弗雷拉的手,现场都没有一人出声。 舒腊尔亲王发话的重点在于“放开”,而夏迩在接受这句话的时候,自动且顺畅地将重点转移到了“汗哒哒”之上。 “我们还有些私事要做。”夏迩也施施然站起,两人交握的手偏偏从圆桌边沿、从众人眼前大刺刺地晃过——说他有意,可这么一转身一晃胳膊确实做得自然无比;说他无意…… 呵呵。 鬼才信呢! 弗雷拉囧着一张脸就这么被城主大人牵了出去,她在门口时才稍微回过了神,留给室内众人半截挥动着的手臂。 “……” “姐夫……威武。”丁克喃喃道。 舒腊尔亲王将雕着精致大丽花花纹的椅子扶手捏了个半碎。他哼了一声抬起头,正要对里本吩咐些什么,却不经意间撞上了门西勒的眼神。 电光火石之间,两个有着类似心思的男人很快暂时放下了前嫌,用眼神与对方签订暂时性同一阵线的协约。 —————————————————————————————————————— 于是浮空城众算是迎来了这么些天的第一个好消息——舒腊尔家的正规军正尽着一切朝边陲之地赶来,而其精锐的先头部队,已然到达了边陲之地西侧,与水神殿、浮空城相互形成三足鼎立之势,正忙碌着军队的整合和临时驻地的建设。 什么,你问舒腊尔家是站在哪一边儿的? 站在弗雷拉站的这一边——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刻意地说明。“咱们收拾个厅堂出来弄个认亲仪式吧”这样的蠢事是绝对不会被提出的。甚至,考虑到弗雷拉或许会有的抵触与尴尬,在接下来数天的频繁接触中,舒腊尔亲王甚至没有再提起过弗雷拉与舒腊尔家的血缘关系。 舒腊尔家的叛变显然给了水神殿一方巨大的压力。这些天,水神殿的攻势一直维持在一种相当高频高压的状态,愈发强大的怪物们前赴后继地朝浮空城的防护圈进发,倒是人类士兵的身影渐渐稀少了。 浮空城与舒腊尔家的伤亡正在波动着增加。 弗雷拉有些凝重地翻看着统计上来的战报,一边在炼金物资调配表上的“高效外伤愈合剂”旁边标了一个数量翻倍的小标记。 现在,那些怪物是从水神殿士兵们的身体中“生长”出来的恶心事实,几乎已经被确定了。那些士兵似乎是服食了水神殿的秘药,这种秘药让他们的伤愈速度近乎翻了三倍,但他们的身体也同时变成了怪物的培养皿。 这意味着浮空城需要打起精神应对正源源不断朝这里赶来的、将近三十万的大军——他们会随时变成愈发厉害的怪物们。 “这不可能。”说出这句话时,夏迩的声调中并没有任何沮丧或是怯懦的情绪。他只是在经过不那么复杂的思考之后,平静地说出了他的结论。 这显然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结论。 “我需要往帝都走一趟。”在经过一阵有些难捱的沉默之后,安卡梅洛斯这么说道,“光明神殿似乎也正在有所动作……现在的局面,并不是我们能够应对的。” 是的。弗雷拉的心中早有这样的预感。 被污染的水源,没有灵魂只知杀戮的怪物,令人难以置信的进化速度……怪物潮汹涌,踏平浮空城、向四面八方蔓延下去只是时间问题,大陆的灭亡指日可待。 这个位面,应当是被卷入了神明之间的战争。这是他们极尽所能也无法干涉的。 无可奈何,却并不甘心就此灭亡! 新生的精灵王决定设法与光明神取得联系。最坏的状况是,他或许需要跑一趟咆哮冰原——而浮空城,需要在这段或许会很漫长的时间中固若金汤! 众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新的战略部署的讨论被速度地摆在了桌面上。 …… …… “脑力透支是老年养生的大忌。”会议告一段落时,舒腊尔亲王毫不自惭地在一众年岁上百的老妖怪面前摆出了一副年事已高不堪重负的模样,用力地揉着眉心。 弗雷拉嘴角一跳,动作流畅地滑开眼神儿低下头,一心一意地整理着方才总结出来的资料们。 示弱是极好的博取同情心的方式,没人能否认这一点。但再好的方式也经不起一天用个十几二十次的。 菲奥毫不客气地怪笑出声,长腿大刺刺地蹬住圆桌,让自己连人带椅地向后滑开,取了个适当的距离开始观戏。 在舒腊尔亲王利用各种明示暗示表达了自己头痛肩僵腰酸腿软喉咙干的症状之后,弗雷拉终于没能忍住,将手中的羽毛笔拗了个对折。 “……”夏迩带着点儿不赞同的表情看了她一眼。 “……”弗雷拉怨怼地将不赞同的表情顺势传递给了舒腊尔亲王。 “……”舒腊尔亲王的正色脸中放置着恰到好处的无辜。他看了看周围,发现竟然无一人离开,连火系巨龙都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观望时,脸不红心不跳地咳了咳,带着一贯的慵懒和贵族特有的矜持:“啊,对了,弗雷拉,我这儿有个消息,差点儿忘了告诉你。” “……”演,演,继续演。 “帕西刚刚到……她想要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w\...刚刚码完...它很长,有没有!很长!重音 突然发现二姑娘的娘家都不是很容易讨好的样子=-=... 阿黑加了个油。 考试自此全部结束lol...但是社会实践它开始了跪 明天早晨七点半又要出发熊跪 还不知道那个犄角旮旯有没有网络这种东西QvQ 我会尽力的! 谢谢一直没放弃的姑娘们T3T 小17你的两个地雷都妥妥儿的轰隆了。爱你T3T Part.40<与帕西王妃会面> 更新时间:2012-7-16 17:07:16 本章字数:6425 Part.40 舒腊尔亲王唯一的王妃,帕尔西莫,是一位极度富有书香气息的女士。她的头发是柔软的深棕色,和弗雷拉几乎一模一样;她那一双深蓝的眼睛相当温和,此时,它们正闪烁着隐隐的泪光。 ……所以金发碧眼的林波儿到底哪儿像是舒腊尔家的嫡女了!弗雷拉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正满面心疼站在一边的、银发蓝眼的舒腊尔亲王。 舒腊尔家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质疑林波儿的身份,又对光辉皇室与水神殿联手设下的局做出了什么防备与反击,这些就不是弗雷拉能够想得透的了——尤其,在知晓了塞壬一族的顺利迁徙也与舒腊尔家的密报脱不开关系之后。 当然,弗雷拉也并不是很关心这个。 她现在最需要应付的大麻烦,是眼前这位几乎要当场哭出来,却又强忍着试图给亲生女儿留下个好印象的舒腊尔亲王妃。 帕尔西莫王妃的手指几乎抖得要散掉。 弗雷拉游移了几下目光,脚后跟无意识地在地板上搓了搓,最后,终于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主动走上前,抬起了双臂——虽然她的动作也是相当地尴尬和不自然——抱住了终于抽泣出声的王妃。 感受着肩膀处的湿润,弗雷拉突然觉得相当地放松。 不需要急着承认什么,更不需要开口用称呼来证明什么。此时此刻,她虽然暂时还无法入戏,但眼前这位夫人释放出的,源自于一位母亲的真挚的感情,却是实实在在地感染到了她。 在这样的情绪之下,这个拥抱显得再自然不过了。 事实证明,帕尔西莫王妃的确是一位充满智慧的女性。她在痛痛快快地释放了自己的情绪之后,也干脆利落地收起了它。 “……或许你愿意同我这个长期呆在城堡里的无趣妇人分享一些有意思的见闻?”帕尔西莫王妃柔声问,同时,将一碟子手指饼朝弗雷拉那儿推了推,“来一些?” 唔,是她喜欢的甜香草味儿。弗雷拉咀嚼着松脆的饼干,喝着刚刚煮好的红茶,第一次真正松下了一直紧绷着的脊背。 “您一定听说过居住着远古遗民的蘑菇林吧?那时……” 一直大刺刺靠在门板上的舒腊尔亲王弯了弯嘴角,一边冲着背后打了个手势,一边彻底无视了弗雷拉别有所指的控诉眼神,一屁股坐在了帕尔西莫王妃的另一边。 弗雷拉的故事顿了顿,却又很快地在王妃小心期待的眼神和亲王嚼吧嚼吧手指饼的咀嚼声中继续了下去。 —————————————————————————————————————— 半个月的时间在紧张而忙碌的气氛中飞快地过去。弗雷拉在看到新型火油爆弹成功地将似乎怎么也扑不灭的火星辐射到起码四五只怪物身上后,来不及亲眼确认怪物的湮灭,便匆匆与同在防护圈上的门西勒打了声招呼,火急火燎地赶往雷龙宝宝的居所。 这半个月来,水神殿的攻势虽然从未停止,却比之前的几场倾巢而出要减缓了不少,颇有些细水长流的味道。而且,自从那天舒腊尔家出现在战场上,与水神殿彻底撕破了脸皮之后,无论是德里亚还是林波儿,都没有再出现在战场上。倒是水神殿的其他几位神官接连上阵挑衅了几次,有两位不那么走运,直接将性命留在了阵前。 与之相反,渐渐配合得愈发熟练的浮空城众倒是能够更加自如地应付不断变强的怪物了——尤其在吸收了不少新血的状况下。 是的,除开舒腊尔家的增援,阿金大叔和迪力弟弟也在某个夜晚带着二三十位布尔村村民,给了浮空城一个惊喜。 连弗雷拉都不得不承认,迪力在器械的炼金上拥有着比她强上数倍的天赋。防护圈立即被加上了组装简便、威力却不可小觑的远投巨弩,重甲剑士们的盔甲也被迪力改造了一番,如今正在小规模的试用当中,反响似乎很不错。 其余的布尔村民其实对于炼金并不精通,甚至已经比不上潘多拉学院炼金班的学生了。但这并不要紧——他们有的是手札和笔记,来自于炼金精通者的手札和笔记。 城防任务,自我提升训练,炼金研究这三座大山便已经将弗雷拉压得摇摇欲坠。而无论是雷龙宝宝莫测的现状,还是舒腊尔夫妇明显“别有用心”的态度,甚至还有城主大人的……都需要弗雷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付。 她恨不得将自己劈成数段来用。 愉快地幻想了一下自己分裂的肢体正勉励完成各种任务的场景,弗雷拉觉得自己积郁的情绪得到了一定的发泄。于是她心满意足地调整好状态,割开手指以自己的血液打开了雷龙宝宝居所的大门。 这是夏迩才设上不久的。关键时刻,他们不容许任何的闪失。 “你来了啾。”一进门,弗雷拉便看到一团雪白在已经变成红黑色的硬块儿上蹦来跳去,“越来越硬,越来越硬了啾!我已经啃不动它了啾。” 说来有趣,当雷龙宝宝还蹦蹦跳跳四处闯祸闹事的时候,壶豚和它也没少爆发些你死我活的争执,为了幼稚的争宠而产生的激烈口角更是没个停的。但雷龙修伊如今半死不活地变成了个巨大的硬块块,最着紧人家的也是壶豚。 弗雷拉看着最近毛都掉了一圈儿的契约伙伴,又看了看生死不知的雷龙宝宝,觉得一阵心疼。她挠了挠壶豚的小下巴,挠得它舒服得将眼睛都眯了起来,才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开始了今天的采样。 “……相当致密了,这层硬块。”弗雷拉盘坐在一堆瓶瓶罐罐中间,咬着羽毛笔,有些凝重地在一团乱的牛皮纸上圈出了几个圈,“来,阿壶,帮我核算一遍。” “啾。” 第二次核算的结果与第一次完全相同。 “怎么样啾?”壶豚扒在弗雷拉的膝头,急切地问着,小尾巴不安地拍打着地面。 “致密性依旧在增加……”弗雷拉实在没法儿让自己的声音轻松起来,“根据资料记载来推算,若是修伊还不出来……” 那么,就算是以万兽之王雷龙之力,恐怕也是再也不出来了的! 这些包裹着雷龙宝宝的、已经从雪白变成沉郁的红黑色的块状物,已经坚硬到让弗雷拉穷尽所有方法,也只能刮下一层少得可怜的粉末的程度。 根据弗雷拉的推测,这层硬块的厚度比起她的身高来,只多不少。 修伊…… 弗雷拉不自觉地将手心和额头贴上了那看着有些狰狞的红黑色硬块。 “弗雷拉……” “嗯?”弗雷拉回头,迎接她的却是壶豚茫然的小眼神儿。 壶豚歪了歪脑袋。 弗雷拉僵了一刹那,随即,整个人骤然扑到了红黑色的硬块上。 “修伊?修伊是你么?” “……弗雷拉……” “我在,修伊,我在这儿。” 壶豚也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它急急地凑到了弗雷拉的耳边,却屏着呼吸一点儿大气都不敢出。 弗雷拉更是恨不得把整个额头都嵌进去。 “你还好么修伊?需要我做什么?”她问。 急切的心情让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放大了。弗雷拉觉得自己等了许久,才终于等来那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再次响起:“……走……这里不好……” 弗雷拉锁紧了眉头,却没有急着发问。 果然,雷龙宝宝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断断续续地响着:“我……很快就……你要离开……不安全……不要再来……周围的……让他们搬走……” 明显感到修伊声音的渐弱,弗雷拉心急之下将灵魂力全数释放而出,试图与修伊建立临时的灵魂沟通。可她的灵魂力却被全数抵挡在了硬块儿的外围,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往前突破分毫——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包着我的……危险……走……弗雷拉……一定……” “修伊?修伊索克斯?”弗雷拉不厌其烦地喊着雷龙宝宝的名字,却没有再得到任何的回应。 她有些颓然地捏紧了拳头。 “修伊说了什么啾?”壶豚用温热的小鼻子触了触契约伙伴的鼻尖,带着点儿安慰的意思道。 “断断续续的……大意就是让我们离开。说这里马上会变得不安全,还说让住在周围的人们搬走。”弗雷拉说,“我估计那家伙快要出来了,兽王出世嘛,不来点儿惊天动地的大破坏都不行。别担心亲爱的,修伊现在能与我们对话了,这是个很好的表现。我想我们重逢的日子不会很远了。” 壶豚被成功地安抚了。 然而,在及时向夏迩城主大人转达了修伊的意思、并亲眼确认雷龙住所周围已经被效率极高地腾出一个无人圈之后,弗雷拉与门西勒调了个班,自己在月黑风高的晚上返回了一片寂静的雷龙居所,顺着夏迩布置的结界,奢侈地花费了大量的龙骨粉,绘制了一圈复杂的炼金阵。 当那些致密的硬块被打破之后,这些炼金阵能够为雷龙宝宝来自于龙族的庇佑。 当那些致密的硬块被打破之后…… ……加油,修伊。 已经非常劳累的弗雷拉看了看天色,决定把与门西勒交换的防护圈轮值翘掉。她随便攀上了一栋房屋的穹顶,正靠在一根立柱上打算小憩一会儿,却远远地看到了街角尽头走来两名相互搀扶的少年。 他们大概只有十三四岁的模样,俱是一身血污,步履蹒跚。 他们跌跌撞撞地渐渐走近,然后在距离弗雷拉不远的地方站住了脚。 “快回去吧,记得这个是一天涂三次,这个一天两次,这个要在饭后和着温水吃下去。”其中一个少年沙哑着喉咙,将怀中一大包瓶瓶罐罐尽数塞给了另一名少年,语气还算轻快。 “啰嗦。”另一名少年看起来的确伤得更重些,少了同伴的搀扶,他要靠着门柱才能挺直脊背。 那名伤势较轻的少年却啧啧了两声,调侃地道:“你就犟吧,蠢蛋儿,两天后又是集训了,要是让头儿发现你得上,他绝不会在让你去前线了——到时候你就尽情地哭去吧!” “啰嗦!”伤势较重的少年重重一把拉开自家大门,从大布袋里挑拣出了一个大罐子不由分说地朝同伴砸去,有些微喘地道:“你才该多关心关心你那差点儿被砍断了的没用的腿。两天后见……”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击了一下掌,同声道:“为了浮空城的荣光。” 黎明前的夜里,击掌声和那一句平稳却坚定的低语显得尤为清晰。 弗雷拉看着那扇门被重新合上,那伤势较轻的少年也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另一个转角,突然觉得自己睡意全无。 她拿出一瓶子雪水,当头浇下。 “为了浮空城的荣光。”她低语,然后,向着她应该的地方迈开了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二姑娘虽然说有真·热血光环加持在身,可她也有疲倦想逃班的时候...好在她回转过来了。 大魂也回转过来了/w\ 是的亲爱的们我回来了...! 今天之后直到完结绝不断更,断更就直播吃键盘喂谁想看 今晚应该还有...时间不定姑娘们不必守着刷新, 明天再来也可以=3= Part.42<阵前爆发的混战> 更新时间:2012-7-16 20:08:53 本章字数:5230 Part.42 弗雷拉觉得自己真是来对了—— “让我亲爱的姐姐出来,我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她。” 被放大过的林波儿的声音从水神殿那方传来。弗雷拉一眼就看见了被一堆怪物簇拥在其中的林波儿。 “瞧这天才刚刚亮呢,姐姐那个妹妹哟一家亲~”菲奥盘腿坐在高高的柱子上,阴阳怪气地吟唱道,“相信我,乖乖听话走过去的是蠢蛋儿。” 看在他的后半句话还算靠谱的份儿上,她就不去矫正他前半句话犯下的弥天大错了。弗雷拉想。 “不理她。阿壶,”弗雷拉戳了戳端坐在自己肩上的契约伙伴,“让法师们随意练手去——老规矩,不得擅自离开防护圈。然后帮我把炼金班叫过来。”说着,她从腰间的口袋掏出一个烧瓶模样的小徽章,先是掰开它,抽出里头微湿的小棉布在徽章表面擦了擦,然后割开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上去。 “嘶——每次都这样——我得考虑重制一枚,延长延长反应时间什么的。”弗雷拉抖着手,将烫得发红的徽章迅速地用一个晶石容器装了起来,“还是老地方,主岛炼金塔脚下。带他们过来哟。” “啾”壶豚在弗雷拉脸上蹭了蹭,摇摇晃晃地漂浮起来,嗖地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半天之后。 “……卢比刚才的侧滑非常聪明,不过在爆弹的选择上还要注意,你方才面对的怪兽体表有一层粘液,这样的状况下,具有强穿透力的爆弹比装载了腐蚀药剂的爆弹更好用些。”弗雷拉拍着长着蝠翼的异人的肩膀。 “弗雷拉,你只会躲在同伴的庇护之下么!”不远处,林波儿有些气急的声音传了过来。 卢比看着那处被重重怪物包围了的曼妙身形,再看了看充耳不闻、继续拉着一名塞壬给予鼓励的弗雷拉,心下感叹了一句一桌面包吃出百种人,也就不再管林波儿,专心凑了上去听弗雷拉的点评。 这半天来,林波儿的动作还当真不少。又是给怪物进行正面加持,又是不时施展小型幻术干扰浮空城的战士们,还每隔不久便冲着明摆着不想理她的弗雷拉说上那么几句。 她的叫阵从一开始的虚情假意,到后来的楚楚可怜,再到现在,有些气急败坏的冷嘲热讽。 弗雷拉则完全将这些话当成了无关紧要的背景音乐。 “弗雷拉……我亲爱的姐姐,你总是这么不识时务。”林波儿在又静默了一阵之后,带着些幽幽的叹息,重新开了口。 正与其余学员坐在巨翅翁背上暂歇,看着卢比堪称教学示范的游走动作的弗雷拉眼神一厉,下一秒钟,她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了巨翅翁背上! 同时—— “阿壶!” “轰!!!!” 巨大的轰鸣声爆响而起!在一片慌乱的惊叫声中,巨翅翁不安且抗拒的低鸣隐隐响着,壶豚也在她的脑中叽喳起来:“这个没脑子的讨厌大鸟啾,没有大局观的、除了发牢骚什么都不会的大鸟啾!” 弗雷拉暗自松了口气,扯了扯身边有些呆愣的卢比:“喷气机很快就用完了,而且它其实并不稳定——” 仿佛为了印证弗雷拉的话一般,她脚下踩着的棱状物突然剧烈地颤了颤。 “……所以,你需要带着我飞起来。”弗雷拉总结道。 “哦,我,啊啊马上。”卢比的脸红红白白的,一半是羞愧的,一半是吓的。 方才,林波儿突然发难,将不知准备了多久的、威力着实不小的大魔技直直朝弗雷拉停留的巨翅翁砸去。而卢比,不巧正在两点之间的那条线上。若不是弗雷拉反应得快,招呼壶豚瞬移前来,及时展开了她身上唯一的一卷高能防护卷轴,并迅速在千钧一发之际拉开了卢比—— 卢比一边施展着自己对空气的操控力,一边道着谢接过了弗雷拉的伤药。他的右边手臂被擦破了好大一块皮。 果然,由元素暴乱卷起的烟尘散去之后,摇摇欲坠却依旧存在着的高能防护结界在弗雷拉眼中散发着代表安全的淡蓝色光芒。 “回去!”弗雷拉朝巨翅翁喊道。 巨翅翁机敏地虽然对于壶豚的存在表示了焦躁,但在弗雷拉的命令之下却十分机敏地转身撤回。 可林波儿显然早有准备。她一抬手,水蓝色的元素波纹便大幅震荡开来,三五成群的元素球气势汹汹地朝撤退中的炼金班学员们疾奔而去! “卢比!” 卢比一咬牙,带着弗雷拉不管不顾地加速朝巨翅翁那儿飞去。 然而,当弗雷拉将将拦截住一颗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元素球时,就有别的英雄出来抢场子了。 “……哟。”菲奥从后方悠悠地飞上来,眼光在一身黑色斗篷烈烈飞舞着的夏迩,和正被一位年轻后生拦腰抱着的弗雷拉之间来回游移,“哟。” ……哟个鬼啊。 已经和浮空城众混得烂熟的弗雷拉对菲奥才没有拳拳尊老之心,当下一个白眼就翻了过去。 接着,她老老实实地朝正一身黑衣站立于虚空之中、帅气得无可救药的城主大人伸出手去——当然,在这之前她还是很诚心地感谢了卢比弟弟一番。 夏迩倒是表现得很有风度。他也向卢比表示了感谢和赞赏,甚至还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 而事实上…… 腰间被默默掐了一下的弗雷拉回头默默望了夏迩一眼,在接触到对方一点儿也不和蔼可亲的眼神之后,又默默地转了回来。 “……”林波儿看着浮空城众的互动,微笑着不发一语。 只是霎时之间,已经在夏迩和菲奥的掩护之下向后撤退的炼金班学员,再次遭到了从地面冲霄而起的怪物们的阻拦! !!! 卢比他们只觉得冲天的阴影在一刹那带着死亡的腥臭气息包围了它们,而下一刹那,血腥味肆意弥漫的同时,温暖的阳光找回了他们。 “……走。” 在一片从空坠落、燃烧成烬的怪异肢体之间,弗雷拉背对着他们,由单腿跪立的姿势缓缓在梦魇的背上站起,直至如同经历了千百年风雨洗练的立柱一般笔挺。 “还不走?”菲奥咂了咂嘴,不耐烦地回头,语气毫不客气! 巨翅翁在菲奥的强大气压之下,高啼一声带着惊魂未定又满腹担忧的学员们加速向后方的接引人员们飞去。 而这边,弗雷拉望向前方的眼神一片冰冷。 她抬手接过飞窜而来的壶豚,一边抽出绑在腿侧的匕首挽了个利落的花,反手横在身侧! 你既然百般挑衅,我又怎么会临阵退缩?! 当然,至于一对一的公平什么的——战场上,只有傻子才会讲究这个! 弗雷拉骤然扑身跃出。林波儿几乎同时挥动手臂,释放出了巨大的元素球。 由元素暴动而引发的空间失恒造成了细小却威力强大的震荡波,从这个圆点猛地向外扩散开来!!! 混战,自此开始! 爆弹的轰鸣,强酸的刺鼻气息,电光的闪烁,黑火的蔓延,还有此起彼伏的凄厉叫声和浓浓的血腥味。 纵然有前赴后继的怪物们进行着强有力的干扰,但在浮空城此方增援不断增多的状况下,林波儿也着实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相反,更多的时间里,她是在以怪物为挡箭牌,有些艰难地与弗雷拉和夏迩周旋着。况且,在同一块战区的菲奥从来就不是个老实的角色,他一边惊险地在怪物群中游走,一边还不时闯入弗雷拉这边的战局,为林波儿(有时也为弗雷拉和夏迩)又增添了一份无可预测的麻烦。 这一次,菲奥踩在已经开始焚烧的怪物甲壳上,趁着与弗雷拉擦身而过的机会朝她使了个眼色——速战速决。 一瞬之后,菲奥已经挟带着明显不属于这个次元的阴寒的力量,冲林波儿飞去袭去!情急之下的林波儿一气将两只怪物挡在了身前,然而菲奥此次却是下定了决心,他直直用肩膀朝迎面而来的巨镰撞去,丝毫不顾飞溅而出的血液,势头丝毫不减! 林波儿又利用怪物的阻挡险险地劈开了一遭!但她的气息明显有些紊乱。 弗雷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壶豚已经如一道银白色的光芒一般直掠而去,她也从夏迩的背上猛然跃起,十分敏捷地反借怪物们挥舞的肢体作为着力点,左手翻转夹满了五支药剂管,就要—— “夏迩——!!!!!”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是那一瞬间,弗雷拉感到脖颈之后一丝彻骨寒凉。这让她实在忍不住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回身望去。 结果,她看到的,就是往往如王者一般傲视并统领着整个战场的梦魇,垂着毫无生气的翅膀,猛地朝下坠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闺名冎的地雷=3=... 我才不会告诉你你马甲里头的第三个字我一点儿也不会念/w\ 一会儿把报告折腾完就回留言去=3= 所以,嗯,今晚应该没有了明天下午五点见=3= Part.42<第六颗闪耀星光> 更新时间:2012-7-17 18:20:16 本章字数:8744 Part.42 “夏迩!!!!!!!” “城主大人!!” 弗雷拉在与浮空城众如出一辙的慌乱之中,似乎听到了林波儿甜美而得意的轻笑。 是的,她早该感觉到不对。身为年轻而强大的梦魇,夏迩继承了源自于独角兽血液的元素亲和力;再加上从不怠惰的钻研与自我提升,从来便站在法系顶端的夏迩自然便养成了一出手就是雷霆之势的作战风格——这也是弗雷拉所熟悉的。 而今天的夏迩,确实有些过于谨慎了!弗雷拉稍微有注意到一些,但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弗雷拉只是将夏迩的谨慎与林波儿的又一次实力提升联系起来,便没有再多想。 现在想来却是不对!是的,甫一交手的时候弗雷拉便敏锐地察觉了林波儿实力又莫名提升了一个档次,并且,其中神之力的存在感愈发鲜明了,想来是水神的新赐予。但林波儿并不能将力量完全熟练地运用在战场上的硬伤依旧存在,就算有怪物们作抵挡,夏迩全力之下战胜林波儿,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林波儿始终处在自己和菲奥的夹击之下。按照夏迩一贯的霸道风格,他早该往弗雷拉身上布下一个防御结界然后便肆无忌惮地铺开电网了。 但是,他没有。 方才的乱斗中,夏迩几乎是收敛而沉默的。除了一开始对炼金班学员的救援,和一些角度精妙的奇袭,他基本就只是在辅助弗雷拉的进攻。 ……毒,是毒。 阿尔加女神的诅咒,梦魇几乎毫无反手之力的致命弱点! 心思电转之间,因方才一刹的慌乱走神而被狠狠拦腰扫落下来的弗雷拉很快地抓住了要点。她回过神来,发现一柄尖长的、来势汹汹的怪物口器下一秒钟就要将她戳个对穿! 坠落中的弗雷拉奇迹一般地灵活扭转着自己的身形,只让对方在自己的颈部留下了一道血痕。她单手抓住布满了锋锐突刺的口器,不顾自己变得血肉模糊的掌心,轻盈地晃动着身体避开左右交错而来的进攻。 林波儿的笑声似乎不可自抑一般。弗雷拉惘若未闻,手下的力道却加重了几分,将一个深红色的药剂管狠狠地贯穿了那怪物完全不成比例的、小得可怜的头部! 轰鸣声伴随着炸开的热浪将弗雷拉大力掀了出去。她早有预备地紧紧团起身子,对背后灼烧的疼痛感视而不见,趁着这阵慌乱,飞快地足尖连点,回到了地面。 最后一个纵跃的时候,那怪物的尾巴猛然挥起,弗雷拉一个猝不及防重重摔在了地上,但她只稍微停顿了一刹,咬着牙捏了捏自己的踝骨,便不顾脸上的沙砾和献血朝着夏迩的方向跑去! 在怪物扭曲而庞大的肢体缝隙之间用人类的双腿穿梭,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尤其……当它们越来越多的时候。 “弗雷拉弗雷拉,大量的怪物们开始攻城了啾!” “……回去!都给老子好好待在自己的位子上!你们的城主大人死不了!让斯普兰多和迦埃萨他们把潘多拉学院守好了!!!” 壶豚的呼唤和菲奥隐约传来的怒吼都证明了现在的局势是多么的糟糕! 局势瞬间恶化!水神殿,显然正在蓄力一击!!! 弗雷拉一个滚地避开了被踩成肉饼的命运,却一不小心让已经血肉模糊的右手掌心又遭受了一次沙砾的洗礼。她闷哼了一声,一个加力的前扑将夏迩将将推开,下一瞬,一个庞大的四爪足印狠狠地踩在了夏迩的斗篷边沿上! “夏迩,夏迩?”弗雷拉一边让壶豚引开怪物的注意力,一边草草地撕开了几个结界卷轴,“你没事的对吧夏迩?瞧,你至少还能变成人形什么的,还给自己弄了一套衣服什么的……” 弗雷拉确实有些慌乱。她用手在夏迩的鼻下,腕间和胸前探了又探,却因为自己的手抖得不行,压根没探出什么来。 突然,她的手被一个熟悉的、却冰凉得陌生的掌心盖住了。 她望进夏迩微微张开的金色眼眸,它们从没像今天这么暗淡过,可它们依旧有着让弗雷拉安定下来的力量。 “那可不是我乐意的,雷尼。我被禁锢在了消耗更大的人形状态……而我不太乐意让自己就这么光着。”夏迩的脸色依旧平静,他微微扯起嘴角给了弗雷拉一个微笑,“现在,深呼吸,平静下来,听我说。” 随着夏迩的话语,弗雷拉不自觉地一步步照做。她深深地吸气,放松了一直紧绷得甚至有些痉挛的全身。 在并不牢靠的结界之外,那个血肉横飞的杀戮世界似乎在一瞬间离开了他们,很远。 “身为一名出色的大炼金师,你现在需要对你的病人进行一些应急处理……打开你身上最强力的防御卷轴……服下你得意的风行秘药……带着他回去浮空城。” 弗雷拉的手重新平稳了起来。几个呼吸之间,她动作利落地执行着夏迩的话,最后,她抬头,眯起眼向前方看去。 这处距离浮空城的防护圈其实一点儿也不算远,但—— 她看不到。 她看不到浮空城那恢弘大气的、刚刚被迪力改造过一遍的防护圈。从这处望去,她甚至看不到浮空城那原先是山顶的、尖尖的下缘。 突然——“弗雷拉小心!!!” 在壶豚的尖叫响起的同时,弗雷拉猛地回过身抱住夏迩,向着身侧就地一滚! “啪!”在他们滚出结界的同时,又一个巨大的肢体猛地踩破了方才他们所处的结界,贴着弗雷拉的小腿留下了一个将近一个手臂深的巨坑! 弗雷拉咬了咬牙,将夏迩的手臂绕过自己肩膀。 “怪物很多么。” “……简直不能再多了。”弗雷拉咽了一口唾沫。 “……弗雷拉……” 弗雷拉微微一颤,手指在夏迩的手臂上箍出几道红印来。她开始不由分说地奔跑,让夏迩微弱的声音彻底在这个嘈杂的世界里湮灭。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 可她一点儿都不想听。 当她在壶豚的帮助下机敏地从一个多足怪物的倾轧中躲开,却避无可避地被迎面而来的气浪划破了前额时,她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忽然,缀着银链与红宝石的、形状极其修长漂亮的手指从弗雷拉眼前掠过,她先是闻到了带着点异香的血腥味,然后,她溢着鲜血的额前被飞快地画上了什么。 “……你若战死,我必跟随。”随着最后的、微弱的话音,那缀着银链与红宝石的手从她眼前无力地垂落。 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道神秘的联系的建成。 “……” 弗雷拉将毫无生气的夏迩往上提了提,让一直在他们上方浮游的契约伙伴将他们的腰腹处绑了个严实。她垂下眼,伸出手狠狠地将干扰到视力的鲜血抹开。 紧贴她后背的心跳声虚弱得令人感受不到。 原本宁静的、长了浅浅植被的土地已经被翻成了□狰狞的模样,变得或焦黑或猩红。怪物们摩肩接踵,兴奋地挥舞着它们扭曲的肢体,饥渴地盯着那三座刚刚升起的新城,留下了贪婪的涎水。 浮空城那么恢弘的三座新岛在这些没有灵魂的怪物面前,显得那么的渺小。 弗雷拉背负着生死不知的夏迩,伴随着壶豚的指引,艰难地在怪物的海洋中穿梭着。不知从哪里来的一阵碎石袭来,她光顾着护着肩膀上的夏迩,自己却被重重地击中了眉骨。 血液那么轻易地就流了下来。 这一下重击让她有些恍惚。时间似乎回到了两三年前,红方帝国大军在边陲之地围袭浮空城的那会儿。只是这次,她终于能够如愿参与其中,并且……强大的、为他的城民引开了数名禁咒大魔导的城主大人,正奄奄一息地将生命悬挂在了她的脊背上。 通过血光,她看见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几分眼熟的身影被狠狠击落,却又怒吼着继续冲天而起! 是的,是的。不管多少次,浮空城的战士们都是这样的英勇而不屈。 有战死,绝没有妥协! 她深吸一口气,不顾体力的极限,再次催动自己加快了步伐! ——————————————————————————————————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开始飘起了雨。 弗雷拉依旧在艰难地行进着。这时候她绝不敢期待什么救援。浮空城全线作战的危急已经由壶豚转达给了她。 能让她就这么籍籍无名地在怪物堆中穿梭、艰难地朝浮空城前行,已经是莫大的运气了—— “你可真是难找,我亲爱的姐姐。” 弗雷拉呼吸一窒。 “……!” 由怪物行走而飞起的大块沙石再一次击中了她。她狼狈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抬头,看见前方笑盈盈的、居高临下的林波儿。 林波儿原先显然是被浮空城的其他战士缠住了。而现在林波儿的现身,是否意味着那人已经…… “阿壶!”弗雷拉在大声呼唤着同伴的同时,接连翻转手腕,数颗装载了强力喷射药剂的爆弹和她强大的灵魂之力一起,朝林波儿扑面袭去! “……林波儿!!!”被拖入空间隧道的前一秒,弗雷拉遏制不住地怒吼,却看到了对方盈盈而扭曲的微笑。 林波儿!!!为什么你的指尖会有蠕动的肢节!为什么你的瞳孔变成了黄绿色的无机质!为什么……你没有灵魂?!!! 回想起来,之前林波儿指挥怪物们的诡异铃声在今天从未出现过! 她……!!! 已经消耗不小的壶豚并不能带着两人走很远。 “我还要见到你,弗雷拉。”在壶豚筋疲力尽,被弗雷拉放进他们公用的空间之前,它最后点了点弗雷拉的鼻尖。 再次回到原始位面的弗雷拉几乎没有停顿,趁着风行药剂的功效便开始了绝命的奔跑!!! 他们距离浮空城的防护圈,已经很近—— “哟,在这里。” 随着林波儿带着笑意的声音,破空之声从背后呼啸而来。弗雷拉只来得及将将转过小半个身子,便被大力地抽飞! 夏迩极弱的闷哼和她肩头带着腥气的湿热让弗雷拉的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一个主动的重坠避过接连的攻击,反手抽出匕首直直捅入身侧怪物的躯体,硬生生地在减缓了些许速度之后再次落地,却终究躲不过迎面而来的又一记千钧重击! “……咳!咳咳。” 这一下是从正面击得实了的。弗雷拉感觉自己似乎要被拦腰击断似的,喉咙止不住地溢出腥甜。 她被包围了。 在这样的战场上,林波儿居然为了她,专门操纵怪物弄了个小小的包围圈。弗雷拉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她也不客气,干脆扶着身后怪物还算光滑的甲壳,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骨头真硬。”这个动作又不知道刺激到了林波儿哪根神经,只见她眉间戾气一闪而过,数根一指宽的、如同鞭子一般的节肢交错而来,勒紧弗雷拉的脖子将她连同夏迩一起,抵在了某一个怪物身上。 弗雷拉看着林波儿节状的手指,艰难地张了张嘴。 “难看么?”林波儿脸上的表情很古怪,“我也觉得它们丑陋极了……所以平时我都不让它们出来。” “你瞧,亲爱的姐姐,都是因为你贪婪得想要抢走我的全部东西,我才不得已接受了它们来反抗你的。我可都是被逼的。” “……我可没逼你放弃你的灵魂。”弗雷拉呼吸得艰难,却还是从鼻腔里溢出了一声轻笑。 林波儿的表情又扭曲了:“灵魂?哈。” “我留着它做什么?给你留下攻击我的把柄么?!”林波儿的声音尖锐了起来,“那种侮辱的感觉一次就够了!我不需要那种愚蠢的东西!我依旧是我,我活着,我能思考,也没有,哈,也没有变成那些恶心的怪物!没有了灵魂的我就没有了弱点——德里亚说得对,我们是更加高贵的生命,比这个位面上的所有存在都要完美!” “……” ……是的,小时候也是这样。每一次林波儿自觉做错了事,都会愈发偏激地找出各种理由来澄清自己。 她脖间的禁锢突然被松开了。她带着夏迩一道滑落在了地上,突然涌来的空气又让她呛咳了一番。 “真想和你继续聊聊,我全天下最讨人厌的姐姐。”林波儿款款走来,却聪明地并不靠得太近,“可是那三座恶心的城池似乎快要掉下来了,我不想错过那番盛宴……还是现在就杀了你吧。” 雨势转急。 “砍成两半,怎么样?”林波儿一边说着,一边操纵着一只巨大的弯镰,颇具侮辱性地在弗雷拉眼前比比划划,“从这个角度,还是这个角度?” 弗雷拉包裹里的炼金制品远没有耗尽。但是她知道,在目前被团团包围的情势下,它们并不能改变什么——甚至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 “我能让你痛快些。”林波儿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她双手一拍,眼角眉梢的笑意生动了起来,“你求我。亲吻我的脚背,求我。” 呵。 弗雷拉淡淡地扫了林波儿一眼,再也不理会她恼羞成怒的尖叫,望向被云翳遮盖的天空。 她仰头,夹杂着污浊和血液的雨水直接入侵了她深蓝色的瞳孔。 五颗星芒在这个充满了莫名罪恶的土地上微弱,却依旧闪亮。 我们受到了欺凌,我们便变强来反抗它。 我们遭遇了不公,我们便用公正来压制它。 当我们的家乡被肆虐,我们便以血肉为武器。 当我们的城池被摧毁,我们便献出灵魂来守卫它的荣光! 弗雷拉突然感到有什么充满希望与生机的东西正在奋力地破土而出。 她有一种强烈的、向那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呼喊的欲望。 “冕下!光明神冕下!您曾立下会聆听大陆上一切祈愿的誓言!!!” “现在我以我的全部向您祈求……您听见了吗!” “您,听见了吗!!!” 随着弗雷拉嘶喊的话音,那迎面而来的巨大弯镰带着死亡的呼啸,横劈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我四点四十九码好的这章,当时觉得【哟哟哟还不错嘛卡得挺准的】[]~ ̄▽ ̄~* 结果——我勒个去的更不上啊!数据库错误啊!错误泥煤啊!人家不要吃键盘啊!喂 然后我不吃键盘的诚心感动了上天QvQ 姑娘们你们终于不用卡在上一章那个纠结的地方了—————— 你们有一个更纠结的地方可以卡w逃 Part.43<冲向白光的背影> 更新时间:2012-7-18 17:05:38 本章字数:7296 Part.43 当弗雷拉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身处与一片熟悉的草场。 雷霆山脉以西,渥丹大公爵的领地。 她甚至看到了不远处那个红顶的小房子。 但这熟悉的环境并没有让她松弛下来。相反地,她联想到了在耶加岛翼龙王那儿的经历,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警惕。 “嗨,来杯榛果奶茶么。” “……!” 弗雷拉回身,看见一张雕工仔细且镶满了宝石的华丽圆桌,和圆桌旁正在若无其事往奶茶里加着糖的陌生人——她无比确定,就在刚才,那个地方见鬼的什么都没有! “看你一脸不认识我的模样……啧啧,”那人苦恼地撑着下巴,暖金色的头发水泻一般从他手背上滑过:“真让人伤透了心。” ……不,她其实并不是完全……这幅大千世界舍我其谁的骚包感觉除了那位,还真没谁能演绎得如此逼真。只能说,这个空间和那位的出现都太过突然,让她不能够确定这是否只是她的臆想。 “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任何事,一点儿都不虔诚的羔羊。”光明神轻易地探知了弗雷拉的心理活动,慢条斯理地咬下一块曲奇饼,“这是你的世界。在这里,我也就只能够弄出这么一套标准的下午茶而已。”说罢,他有些自得地拍了拍那镶嵌着数颗有拳头般硕大的宝石的桌边。 ——审美还是那么糟糕。 “若是你一定要求令你心安的凭证,你可以瞧瞧你的空间——你的契约伙伴也差不多该醒来了。” 壶豚! 与上次在翼龙王的幻象空间中不同的是,弗雷拉很顺当地找到了自己和壶豚公用的储物空间,并将软塌塌的壶豚从里头拎了出来。 草场上现在还是清晨,壶豚似乎是被这清新的空气刺激了一下,蠕动着嗅了嗅小鼻子,迷迷糊糊地想要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啾!”它打了个激灵,将自己紧紧地圈在了弗雷拉的手上,毛茸茸的尾巴尖紧张地拍打着弗雷拉的手臂。 弗雷拉的心定了点儿。她能感受到自己和眼前这只神奇生物的灵魂联系——这应当不是幻象。 于是她看向正咔哧咔哧啃着一条巨型手指饼的光明神。 “唔……恭喜你。”光明神冕下将最后一口手指饼噎了下去,优雅地掏出一条金闪闪的帕子擦了嘴,“就像我之前说过的……这是你的世界。” “=口=?” “天哪小雷尼,你是最能折腾的羔羊。”光明神带着一脸刻意得很的无奈模样,“你一定不知道你造成了多大的麻烦……整个边陲之地的生灵差点儿就因为你那一瞬间发出的灵魂震荡而统统遭殃。可怜的我,一边要照顾受伤的森林女神一边要应付发疯了的水神一边还得给你收拾残局。” 看着弗雷拉一脸震惊的状况外表情,光明神只好再次开口道:“你难道没有感到什么神奇的联系么?或者你以为我当真就那么心怀天下地在第一时间听到了你的祈愿?” “恭喜你,弗雷拉。神的道路已经在你的脚下铺开。” 弗雷拉感觉自己在看一场古老且荒诞的戏剧。 “你是幸运的神血后裔,又在一出生的时候享受了生命之泉的沐浴。生命之泉没能带给你魔法一脉的天赋,却相应地强化了你那一丝微弱神血的活性。之后,你孜孜不倦的极限刺激和那一管改造全身的药剂让你的血脉彻底地异于常人了……这是我能给出的官方解释。”光明神很不负责地耸了耸肩,“当然,具体的因果我也不清楚。” “嘿,嘿,别这样看我。”光明神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我要是知道怎么成神,我就不仅仅是神了。” 祂挥了挥手拿出一面圆柄镜子来,上面用成色漂亮极了的雾晶镶嵌了一个头戴金冠的祂本人的肖像。那镜子在光明神的操纵下直直飘到了弗雷拉的鼻子前面:“你看看你的眼睛。它应当就这么不会变了……挺好看的不是么。” 弗雷拉望着镜中那对镌刻着六芒星的瞳孔。壶豚在她的肩上发出了惊叹的啾啾声。 “我大概知道你的血脉来源于哪一位了,嘿。祂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这个位面了……是个性格古怪的家伙。”光明神点评道,“现在,你若是愿意,你能够看清时间的轨迹,并且……嗯,短暂地阻断它。” 听起来很诱人。可弗雷拉眼下对这个话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确认了所处环境的安定,她便开始焦躁地挂心夏迩,挂心门西勒他们,以及似乎危在旦夕的浮空城。 光明神正一脸悠哉地陷入了对某个性格古怪的家伙的追忆当中。弗雷拉听着他毫无关联的絮絮叨叨,张了张嘴,却终究顾念对方是个至高的存在,而没敢直接出言打断。 所幸光明神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到了聆听着的心不在焉。 “你总是对我的倾诉很没有耐心。”光明神抱怨道,“好吧,那只梦魇现在应当也在这里。” “这是你的世界。”光明神说,“按照常理,你会把你受了重伤的小情人藏在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弗雷拉先是怔了一会儿,然后,抱着壶豚拔腿便向那栋红顶的小屋子跑去。 —————————————————————————————————————— 这里是二楼,弗雷拉的房间。这里的一切摆设都与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夏迩正苍白着脸躺在她的床上,双眼紧闭。 “噢,噢。”光明神小声感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他似乎是与你缔结了单方面的血契,所以,在你强烈的意愿之下,他才能够存在在这里……哟,他的状况可不怎么样。” “……”弗雷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提出了个小小的建议:“冕下,您可以不飘在我的窗边享用您的下午茶么?” “不可以。我乐意这么做。”光明神很干脆地拒绝了,继续连人带桌椅地堵在弗雷拉的窗边,“你不必担心他——他现在的时间是静止的,你若是愿意把你们之间的生命血契弄成双面的,他就想死也死不了啦。” “时间是静止的?”弗雷拉很准确地抓住了要点。 “显然。你的世界正介于精神世界和实体位面之间,它还没有受到时间之风的吹袭,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和生命。” “可是——”弗雷拉望向窗外的一大片草地与远处连绵的山峦。 光明神没有回答,只是突然就从祂那俗不可耐的椅子上消失了。等祂再出现的时候,他的左手握着一把青翠的草叶,右手则拿着祂方才变出来的镜子。 “瞧。”他的双手同时用力。 祂右手的镜子变成了几块不规则的碎片,而祂左手的草叶,在一阵明显的震荡之后,仿佛一滴水融入海洋一般,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所以……这些,都是假的?”弗雷拉有些不可思议。 “不完全对……不过,好吧,你也可以暂时这么理解。”光明神又摆出了一副“告诉你你也不懂”的莫测表情,祂挥了挥手,指着窗台上的一只盆栽道:“这个,就是你的世界的‘源’。” 弗雷拉顺着祂的指向望去。一盆从没见过的、微微发着光的小盆栽正端端地放在她稍显杂乱的窗台上。莹润的墨绿色枝条纠结盘缠成了一个可爱的、大约巴掌大的圆球,透过这些枝条和细小的尖叶子,可以看到里头有一个悬浮着的梭型果实在缓慢地旋转——那柔和的光芒也是从它身上发出的。 “每一个位面都是由这么一个小玩意儿支撑而成的……这其中的力量即便是现在的我也无法完全参透。”光明神有些感叹地戳了戳一截小叶子,在弗雷拉不满的瞪视下讪讪地收回手去,“我必须提醒你,完全形成神格对你来说依旧是天方夜谭。现在的你,只是借助血脉的便利而暂时能够行使一些神力而已。好好养着你的源吧。” 弗雷拉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成神的诱惑对任何生灵都是有效的……不过,她觉得她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在光明神的指导下,弗雷拉很顺利地时间静止了的夏迩缔结了完全的生命血契。这样一来,他们的性命算是彻底地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而剩下的问题是—— “……我不认为以我一人之力能够对那些排山倒海的怪物潮起到什么改变。”弗雷拉干巴巴地说。 经过刚才的一番东扯西扯,她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那些没有灵魂的怪物直接源自于水神,在它们已经扩散至此的状况下,大陆上的生灵们并不具备独立解决它们的力量。 “安心,安心。我见过小安卡了。”光明神说着,朝身边的虚空做了个抓取的动作,眨眼间,他的手上便多了一串儿典雅的手链子:“他还送了我这个,稀有的信仰结晶。挺好看的,就是有些娘们儿,是吧?” 弗雷拉和壶豚一道,木着一张脸望着祂。 “……好吧。”光明神有些颓丧地收起手链,“安卡梅洛斯现在应当正在回程的路上,带着光明教会所有能够拿得出手的骑士们,而且,我这边的烂摊子也在收尾阶段了,到时候,我也会出面。你们只需要再坚持个……三天?” “您也知道,水神殿一路南下的近六十万大军,不是已经变成了怪物,就是孜孜不倦地奔跑在变成怪物的途中。现在它们对浮空城群起而攻之,您指望我们在这样悬殊的状况下撑上三天?!” “这只是一个提议。你们可以不照做。”光明神耸了耸肩。 弗雷拉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神祗的冷酷在此时尽显无疑。 她理解祂的意思——浮空城守不守得住,和祂并没有太大的关联。这个位面中的主要种族无一会因为浮空城的陨落而灭绝,那么,谁又一定在乎浮空城的存亡?! 是的,他们可以不照做。他们有自由的选择权。 与前一次一样四散逃离?不,不可能,浮空城的三座主岛已经被铁桶一般地围住了。 要么守住城池活下去,要么被攻陷,被杀死。 “……好。我们会坚持三天。”弗雷拉抬眼,望向光明神。 迫于弗雷拉的眼神儿,光明神挥着手答应道:“好好好,我保证,三天之内我必到达。” “感谢您的神恩浩荡。”弗雷拉一边不怎么有诚心地说着,一边同来时一样扛起了依旧毫无知觉的夏迩,“那么,我该怎么回去?” “谁知道呢,”光明神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你触碰到了这个境界,这个世界顺应产生;而偏偏那时你处于最危难的时刻,于是这个世界便变成了你心中最安全、最宁静的地方的模样。想要回到那个让你感到危急重重的战场,不是什么容——” 光明神若有所思地转头,膛目结舌地看着自己后方正在飞速形成的、浮空城的影像——那恢弘的防护圈差一点儿刮到了祂的鼻子。 “……”弗雷拉站在窗边,冲祂矜持得体地笑了笑。 “……” “很好……跨过这里,你应该就能回去了。”光明神干巴巴地道。 “再次感谢您的神恩浩荡。”弗雷拉扛着夏迩,姿势古怪地行了个炼金术师礼,“阿壶?” “准备好了啾!”壶豚在弗雷拉的眼前高高地仰起脑袋。 “……走吧。”是时候回去了。 因为对宁静童年的追忆,和对家人四散的无奈,渥丹大公爵的草场始终是她心中最为怀恋的地方。 但对于弗雷拉来说,她的家,在浮空城。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在了。 若你饱受喧嚣的侵扰,便让我来为你带来宁静。 若你苦尝战争的恶果,便让我来为你带来和平。 我回来了,浮空城。 弗雷拉义无反顾地跃出窗台。壶豚紧跟在后。 那幻影的浮空城张开一片耀眼的白光,将他们的背影完全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世界的源,通常都被放在了创世者认为最安全或是最重要的地方。”光明神说。 “所以这个世界源在哪儿?”弗雷拉好奇问。她想确认自己讲世界之源放在了自家的小破房子里是不是略猎奇了些。 “我怎么会知道。”光明神摊了摊手,“这个世界的创世神不是我——我只是个苦逼的接管的。我自己也背着那家伙在外面偷偷创了个世界玩儿,咦嘻嘻。” “……”弗雷拉锲而不舍,“那您将您的世界之源……?” “放在了我的个人博物馆里头。”光明神得意洋洋,“至今为止,那依旧是那个世界最恢弘的建筑——你想看看我精妙的设计么?” —————————————————我是一点儿也不想的分割线———————————————— Part.44<再见,林波儿> 更新时间:2012-7-19 17:13:48 本章字数:5447 Part.44 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弗雷拉的反应神经毕竟慢了半拍,偏偏就是这么半拍之差,待她回过神来时,她的肩膀被有力地圈起,一只缀满了银链和红宝石的手正在她眼前微张着。 那手掌的架构比最完美的炼金制品还要漂亮。它对她的手而言很大,而对于那柄怪物的弯镰来说,却是小得可怜。磅礴的大雨倾盆而下,却让它显出一种莫名的坚韧感。 而现下,它犹如一道无坚可催的屏障,奇迹一般地将那捎带着死亡之气的弯镰牢牢挡在了一指之外! “……”林波儿完全来不及反应、微微扩大的瞳孔已经不被弗雷拉所关注。她忍不住向后靠了靠,用自己的后脑磨蹭着那人的颈侧。 “对不起……谢谢。”她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然后,那微张的手渐渐绷紧——猛然一握! 足足有六七人高的怪物就在这一刹,被狂涌而来的元素硬生生地挤成了一团血肉模糊!!! ……它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林波儿的眼中终于出现成型的慌乱。她飞快地腾空而起,在招来更多怪物抵挡的同时,自己飞速地后退着! 弗雷拉与夏迩对视了一眼。 不必紧追,先返回浮空城! “阿壶,走!” 电光火石之间,梦魇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再一次舒展在了浮空城的前方! “城主大人在那儿!” “看,快看,他们都没事儿……梦魇的背上是弗雷拉!” “啧,吓死老子了!” 浮空城众虽然都陷入了艰苦的鏖战之中,无力分丨身救援,却显然是在焦心地关注着这边的动向的。零落的欢呼声接二连三的响起,防护圈上的浮空城众显然都在往这个方向集中着,打算接应他们。 然而—— “不要再往前走一步了,弗雷拉!” 弗雷拉一直觉得,在追人的时候要求被追者站住是全天下最蠢的事情。她本该顺当地无视掉这个不讨人喜欢的声音,干脆地回到近在咫尺的防护圈,可林波儿声音中几乎变调的疯狂和兴奋感让她隐隐感到不安。 于是,她回了头。 “你看,你好好看看——这是谁?”林波儿尖声笑着,近乎癫狂地摇动着自己的手臂,美貌的脸孔已经不能再扭曲。 “……薇莎米亚?” 双眼空洞的薇莎米亚不知何时与林波儿比肩,一同站在了一只怪物的头顶。她微微仰着头,脖子不自然地往左侧倾斜着,手中正拿着一把明显涂了毒的匕首,紧紧地抵着自己的脖颈。 “薇莎米亚?薇西?” 薇莎米亚不答。她还穿着雪白纹边的睡衣,衣角有些脏了。她的眼中空无一物。 “哈哈,哈哈哈。”林波儿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猛地伸手将薇莎米亚往前一推,在弗雷拉神色一厉即将要冲过去的时候尖叫了一句“不许动”,就这么推着毫无反应的薇莎米亚在十人高的半空摇摇晃晃。 就像在玩一个已经不讨人喜欢的破旧布娃娃。 弗雷拉僵在那儿,指甲渐渐刺入掌心,狠狠地,用力地。 “过来!我亲爱的雷尼姐姐!!!”林波儿大笑道,“和你那伟大的城主大人一起!!!” “都别轻举妄动。”林波儿厉声补充了一句,“她的匕首可就抵在她的皮肤上呢——你们不会愿意试试看究竟谁比较快的。” 弗雷拉不语,只是看着林波儿。 雨,下得更大了。 “你总是那么虚伪,弗雷拉。好处全是你得,英雄还是你当。”林波儿轻蔑地扫了薇莎米亚一眼,操纵着怪物们将她绑缚着吊起:“当初就该让这个肮脏而愚蠢的小薇西死掉,对吧?你现在一定后悔救了她吧?” 林波儿又发出了一串尖锐的长笑:“现在,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我就让她把自己的指头一根一根啃下来!!!先是手指,然后是脚趾……听起来很棒吧?” 弗雷拉轻叹一声,抬头,最后地、仔细地将林波儿打量了一遍。 她没有了灵魂。她原本漂亮的碧色眼睛已经变成了骇人的黄绿。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不可避免地出现怪物的特征。 眼前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生灵的活物对弗雷拉而言,陌生得可以。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之前虽然有不和,有争吵,可大家也明明还是其乐融融地张罗着同一桌的晚餐。 究竟是在哪一步错了个彻底,然后,就再也没法回头的? 林波儿—— 弗雷拉用力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她看到了从周身流淌而过的、细如毛发却又神秘莫测的脉络们。 她伸出空无一物的右手,慢慢地抓住了它们。 她紧咬牙关,握紧,大力扭断!!! 林波儿警惕的表情和半张的嘴就这么定格在了那里! 她身下的梦魇还在沉稳地呼吸。壶豚也换了个姿势蹲在她肩头,一副了然的表情。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的一切,就此凝固。 梦魇识机地带着弗雷拉俯冲至薇莎米亚身侧,将她解救了出来。而弗雷拉,则一个轻跳,站到了林波儿的身前。 方才她扭断时间,着实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的。而就这么短短的一息过去,她却已经能够看到时间的断面即将重新接合! “哒。” 随着这一细小而悠远的声响,时间的河流在经历短暂的停滞之后继续向前奔行。而与此同时,弗雷拉一个猛扑将林波儿撞下半空,手中的匕首终于狠狠地贯穿了林波儿的心脏!!! “什……么……” 林波儿变异得有些灰红的血液在空中划成了一道挽歌。 两人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一下,为了刺鸟。”弗雷拉将手中的、源自于刺鸟的匕首拔出,再次狠狠扎入!!! 林波儿反射性地一个痉挛。 “这一下,为了老师。” 怪物们有些躁动,却被从防护圈上赶来的浮空城众们牢牢挡在了外面。 雨势减弱了些。弗雷拉半跪在泥泞的土地上,原本微微蓬松的深棕色长发被雨水淋打得有些狼狈,它们湿漉漉地紧贴在她的脸上,盖住了她的所有表情。 壶豚默默地悬浮在距离她们半人高的上空,看了看前方只一味抵挡怪物的夏迩的背影,终究没有急着回到契约伙伴的肩上。 弗雷拉,第三次高高地举起了匕首。 …… …… 她僵住了。半晌,她无言地扯起上衣下摆,低头默默将匕首擦了干净,重新滑回了匕鞘中。 弗雷拉伸手摸了摸林波儿的头发,撑着地,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 壶豚见状,连忙忧心忡忡地飞了下去:“亲爱的啾你还好么?”接着,它又纷纷地冲地上已经没了生息的林波儿啐了一口,“坏女人啾——你让她死得太痛快了!” “她之前已经活得那么不痛快了,我又何妨让她死得痛快些。”弗雷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低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弗雷拉?”壶豚蹲到了她的肩膀上,忧虑地用鼻尖碰了碰她。 “你知道么,她最后在叫父亲……我们五个共同的父亲。” “……瞧,这也是父亲用心疼了大半辈子的姑娘。我觉得,那什么,她即便是再怎么错了,父亲也会原谅她的。”这么说着,弗雷拉努力扯了扯嘴角,眼泪却终究还是一点儿都不听话地纷纷涌了出来。 “弗雷拉……” “……就这样吧……够了。” “……呵。既然已成既然……又何必再说何必。”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将雨水和泪水一同挤出。然后,她晃了晃,一个趔趄便重重地摔了下去。 “弗雷拉??!夏迩——夏迩你快来——————” 作者有话要说:……林波儿便当了。 原本觉得这个我写得很用心的女配死了的时候,我一定有很多长篇大论要拿出来逼逼叨叨=-=... 但事实上咕唔我失语了跪 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林波儿的戏份就到这儿,她的一生就让姑娘们来各自评价吧。 【既然已成既然,又何必再说何必】 ← 我很喜欢的一句既苦逼又装逼的话XD 谢谢【既然都说是十五字了不打满不划算】姑娘的地雷XDDDDD 这名字牛爆了拇指 <END。1> 更新时间:2012-7-23 17:06:17 本章字数:7420 Part.45 作为最为原始的、如法则一般刻板的存在,时间,果然不是那么容易被阻隔的——哪怕只有一瞬。 起码对于现在的弗雷拉而言,还是过于勉强了些。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她又与那个一点儿神样都欠奉的光明神交谈了一番。光明神冕下的再次莅临就为了告诉她两件事儿:第一,你小样儿就算觉醒了神血,听起来牛逼哄哄的样子,放在上古人类中也不过就是前列而已,能不能拔尖都说不准,现在还是忍着点儿别出风头了,至少阻断时间的力量是绝对不能再用了;第二,你那灵魂暴走产生的后果我大部分给你摆平了,就有一件,那什么,蜕变中的雷龙似乎受到了点儿刺激,应该在这两天就会有动静了,至于是好动静还是坏动静谁也不知道。 弗雷拉就被后面那条消息给吓醒了。她醒来时,周围围了一圈儿精灵的塞壬的医疗人员,在短暂的沉寂之后众人纷纷眼含热泪拍掌庆祝,整个城主府沉浸在了欢乐的海洋中。 “……喂你们太夸张了。”弗雷拉觉得脑子在隐隐跳痛。 “没办法,”玛丽白倒是掉了几滴真挚的泪水,她现在正在擦拭它们,“谁都知道你已经是半神了——天哪,天哪,你听说了吗亲爱的,半神就在身边,你要是乐意,你明天就能去摸摸她——反正她应该会睡上个好几天!”玛丽白刻意地提高了音调,模仿出小姑娘滑稽叫嚷的样子。 “……真是抱歉让她们梦想破灭了。”弗雷拉干巴巴地说,尽量忽略了角落那边兴奋的、让人完全无法装作听不见的尖叫声,尝试着活动着自己的关节。 “是的,你只睡了半天。瞧瞧外面,太阳甚至还没有真正落山呢——”玛丽白唰地一下拉开了帘子,又唰地一下拉了回去,“噢抱歉,我忘了今天天气不太好……” 弗雷拉坐在床沿,老神在在地望着玛丽白有些不安的神色。 “防护圈被攻陷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整个房间都在一瞬间静谧了起来。 “……是嘛,嗯,被攻陷了。”良久,玛丽白摊了摊手,试图说得轻松点儿,并在不住地打量着弗雷拉的神色。 弗雷拉却笑了:“被攻陷就被攻陷么。难道让法师塔和埋在浮岛岛身的那些魔法阵炼金阵就这么眼巴巴地闲置着不成?对了,薇西还好么?” “薇莎米亚还在睡着,除了几处撞上擦伤外没有别的问题了。” “好极了。”弗雷拉满意地跳下床沿,站在地上做了几个彻彻底底的伸展动作:“你们快去忙自个儿的吧,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我这就去前线看看——阿壶?走了?” 壶豚啾啾笑着往玛丽白脸上甩了一记毛茸茸,跟着弗雷拉飘然而出。 “是哪个不着调的庸医说弗雷拉醒来之后必然会有一次情绪的大发泄的,嗯?”玛丽白叉着腰,“姐姐我把我仅有的一只强力绑缚箭给激活了!激活了!或许我还来得及赶出去绑一只怪物——噢天知道我要绑一只怪物做什么!” “……我飞了整整一个半天给天花板做加固,我才落地没多久了,她就醒来了;她醒来还没多久呢,这就出去了。”一名塞壬少女颇为失落地蹭着脚尖。 “我还在地毯上画满了抗冲击法阵——我不记得有没有两千个了。” “我……” “还有我……” —————————————————————————————————————— “他们似乎是把我当成脾气脆弱的高阶魔兽给看起来了。”在前往前线的路上,弗雷拉一边从一个稍高的屋顶跃下,一边若有所思地说。 “啾嘻嘻。”壶豚撮着小嘴巴怪笑了两声,却还是不放心地用尾巴尖扫了扫弗雷拉的鼻子,在成功地讨回一个喷嚏后,它问:“你真的没事了么啾?” “没有吧?我现在觉得挺好的。”弗雷拉搓了搓发痒的鼻子,一把把壶豚抓住丢在了腰间的口袋里头,“虽说这和太合常理……你可别小看精神的力量,你见看到了,那可是能够创造一个世界的。” 一路上,弗雷拉及时听闻了现在反而是靠海那一边的潘多拉学院战事比较吃紧,于是便转了方向带着壶豚朝那一边儿去了。可当她距离前线只有一步之遥、她甚至都能眯起眼睛看到前方的血肉飞溅时,前方仅容一人通过的巷口牢牢地堵了一个人影。 “……噢黑脸大魔王,啾。”壶豚搓了搓爪子。 “……嗨,好久不见,黑——嗯,哥哥。” 门西勒的脸似乎真的更黑了一点儿。 “回去。”他冷冰冰地说。 “是”字就在嘴边急躁地想要脱口而出。然而它终究被不甘不愿地咽了回去。 弗雷拉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年龄是自家祖宗辈的兄长大人,笑着说:“不。” 防护圈被攻陷,浮空城的几个大人物此时应当都牢牢驻守在浮岛边沿。数十万的怪物压城,这绝对不是什么儿戏——况且,谁都没有忘记黑暗中伺机而动的德里亚。 这也是弗雷拉醒来时身边除了玛丽白再也不见任何亲友的缘故。连亚力克都被拖在前线不可脱身呢。 在这样的状况下,门西勒会只身前来,他阻止弗雷拉的决心可见一斑! 这是弗雷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兄长决意的事情说“不”! 门西勒的脸色果然不出所料地阴沉了下来。来自半龙血统的威压不可抑制的朝弗雷拉扑面而去! 弗雷拉抿了抿唇,面上微笑的神色不变,脚后跟却暗自使了几分力死死地踩在了地上,肩膀也挺得笔直。 “……” “大魔王走了啾?”良久,壶豚被渐渐消散的威压麻痹了神经,径自从布袋子里钻了出来,却好巧不巧地正正对上了门西勒波涛汹涌的暗沉双眼。 “嘎……啾。”它一个激灵又缩了回去。 弗雷拉忍不住嗤笑出声。 门西勒似乎低声微微叹了口气。他抬手,在弗雷拉已经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脑袋上搓了搓。 “父亲已经到了风暴城。”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一声父亲指的是老多特。弗雷拉先是一僵,很快眼中便浮上了焦急的神色,门西勒却抢在她开口之前做了个暂缓的手势。 “怪物的大军已经全部囤积在了边陲之地。外海也有部分,但对陆上生物还算构不成威胁。怪物的扩散情况并不特别严重,各城主如今也在勉力围杀,因此,父亲那儿还算安全。” 弗雷拉的心重重放下。可是—— 雨天,鲜血,匕首,最后的低喃……和终究空洞下去的眼神。 正当弗雷拉在一团乱想的时候,她感到自己的头发又被不客气地揉搓了一番:“父亲托人带了口信来,就在小半天之前。” 小半天之前,那就是那件事发生之后……弗雷拉一凛,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 “他老人家说——” “‘年轻人总是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停老人家的话哟,死命地挥霍哟,雷尼亲爱的,面对穷凶极恶的丑家伙们要有女孩子的自我防范意识喽,太作践自己的话爹爹要派你去洗半年的碗筷哟。我们三天之后见。’”门西勒用自己平板且微微带着些金属质感的声音,板着一张魔王脸,倒豆子一般地一气说了出来。 弗雷拉:“=口=!” 壶豚:“=口=!” 门西勒先是用无机质的眼神将壶豚再一次逼回了布袋子中,接着,他看向刚刚整理好自己表情的弗雷拉。 “只是三天而已,我会帮你守住这座城。你,当真不回去?” 弗雷拉鼻管酸酸的,她组织了半天语言,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方式——她张开双臂,用力地抱住了眼前的兄长大人。 壶豚被挤到的啾啾声被完全无视了。 在她弱小得无可救药的、那么长的时间里,都是眼前这名原本与人类毫无交集的英灵挡在她身前,做她最坚实的支柱。 后来真相大白,他甩袖而去甚至反目成仇都算在情理之中,可事实上呢,他却还是似远实近地守着这个家。 一定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唔,大概就是他从没像别家兄长一样,扮过鬼脸逗弟弟妹妹玩儿吧? “浮空城是大家共有的城么,当然是要大家一起来守。”弗雷拉将下巴抵在自家面瘫脸兄长的肩膀上,回想着方才他别扭口述的老多特的话,觉得心境一片开朗,“你可别想把我踢出这次的功勋名单——同时,我也一点儿不想洗上半年的碗。” “我会好好的,我保证。嘿,我曾有过什么不守信的记录么?” “……”门西勒不语。半晌,他环住弗雷拉的双臂微微加了点儿力,然后干脆放开。 “潘多拉学院靠海一侧战事最为吃紧。丁克也在那儿。”门西勒说,“我的战区在主岛。” “放心,我会看着丁克的。”弗雷拉心领神会,“那么我走了。你要保重。” “……你也是。别忘了半年的碗。”门西勒友情提示。 “可别小看你家的大炼金师。再怎么说,我也是浮空城的准城主夫人么。”跳开两步,弗雷拉耸耸肩膀丢下一句话。 兄长大人原本略微转晴的脸色立刻再次黑过了梦魇的毛色。 弗雷拉忍不住大笑出声,她用力地朝门西勒挥了挥手,见好就收逃之夭夭。 ———————————————————————————————————— 夏迩也在潘多拉学院靠海一侧的战线上——显然,身为城主,他需要随时待在最有可能崩溃的地方。当他看到弗雷拉出现时,脸色倒并没有像门西勒一样完成了黑白之间的莫测变幻,但他接着两人说话的机会,趁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大力在弗雷拉腰间捏了一记。 “……”弗雷拉有苦说不出地揉搓着自己的侧腰,打算赶快将城主先生的注意力转开:“我听说丁克在这儿?” “你不必担心他,他被巨龙桑铎利亚纳看上了。”夏迩淡淡瞟她一眼,“你,跟我来。” 事实证明,门西勒和夏迩的顾虑确实有些道理。单单从最吃紧的防线需要夏迩和巨龙桑铎利亚纳共同来守就可以看出,现下的状况究竟是白热化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弗雷拉的血脉再次觉醒,还未有个缓冲时间便擅自动用了时间阻隔的能力。她顺应天命地力竭昏了过去,却连个大半天都没能好好睡着,就被光明神给吓醒了。现下她虽说感觉没什么大碍,不过其中万一又有谁能说得准呢?况且,此时的前线—— “夏迩!”弗雷拉刚提着带血的匕首从开始掉落自燃的怪物躯壳上跳回,眼角却又扫到了让人心脏一紧的画面。 梦魇默契十足地突然朝左前方掠去,弗雷拉几乎是脚尖刚落在梦魇的脊背上,又被迫立即起跳,抢在一个巨大而长满了丑陋的疣状寄生的突刺前面,将一个少女救了下来。 “丽姬?丽姬你还好么?”弗雷拉呼唤着旧时校友的名字,忧心地拢开那一头原本鲜艳现下却沾满了血渍的亮粉色头发。 ……丽姬的右手腕正孤零零空荡荡地垂在那儿。她的右手被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 “阿壶。”弗雷拉召唤着契约伙伴,“信号。让搜救队的精灵们快些过来,她不能再流更多血了。” 同时,在夏迩的元素结界和敏锐的滑行之间,弗雷拉正争分夺秒地为丽姬做着应急治疗。 搜救队的精灵们很快在重重结界的护卫之下漂浮了过来。 交接完成。 弗雷拉单膝跪在梦魇的别上,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是的,黑夜还没有过去,但她已经感到疲累了。这个战斗的强度,绝非之前任何一场战斗能够相比! “……回去?”夏迩的声音在她脑中低低地响起。 弗雷拉微微喘着,看向无处不在的战场。 “……不。” 梦魇没有再回话,只是护于弗雷拉短衣之外的元素结界又浓厚了几分。 弗雷拉挠了挠梦魇的耳朵,让它舒服地微微颤了起来:“我穿了龙骨软甲在里头……保护你自己。” 那么—— “阿壶?”弗雷拉翻手拿出一瓶腐蚀油膏,动作极其熟练地将之往匕首上涂抹了不厚不薄的均匀一层,抬头呼唤着正在高空中逡巡着战场的契约伙伴:“开始了哟?” “嗯,开始了啾——右边两点钟方向!” 梦魇的羽翼在黑夜中如王者一般地滑行。 弗雷拉顺着壶豚的指引,脚尖一点,带着右手紧握的一道寒光往右前方战局跃去! 作者有话要说:兄嫁党的姑娘们还满意么。他们抱抱了哟不 另外……/w\……我真的不想吃键盘……第二章正在路上我会一一补上的握拳 <END。2> 更新时间:2012-7-23 19:08:59 本章字数:5234 Part.46 然而,令弗雷拉没有想到的是,她甚至没能在潘多拉学院以东的战场上待到天亮。 当她双手紧握匕首,用力将一只怪物的脑壳割开时,靠近内陆的西边传来了大到让人无法忽视的骚乱! 弗雷拉心下一沉。 防线……崩溃了么。 她甚至能隐隐感受到从那处传来的如潮恐惧。 覆手之间,她将一管隐隐泛着金色的药剂狠狠地插入了怪物黏糊糊的、暴露出来的脑子当中,并高声提醒周围的人们:“走开!!!” 她一个前扑,完美地避过了从头顶上方将将擦过的利刃,并顺势一个侧滚之后借着怪物体表长出的一个巨大突刺来了个腰弓,在卸掉了怪物的一个关节的同时将自己远远弹了开去。 梦魇如鬼魅一般准确地出现在了弗雷拉的下落点。随着纯黑的羽翼滑过,巨大的爆裂声和迸发而出的高能炼金火让整个东区战场都静谧了那么一瞬! 经过改制的、具有强粘连力的炼金火霎时轻易地波及到了周围体积巨大的怪物们身上,顿时又引起了一阵可观的连锁反应。 与此同时,银色的电弧在隐隐有些发白的夜色中猛然张开,像是来自死域的网,尽职尽责地收割着那些不算生命的生命。 战场上的浮空城众显然都有些躁动。崩溃的是最西边的生产区?还是中间的主岛?不,不,应当不会从生产区一路崩溃过来的,否则他们不可能没有得到任何信报…… 弗雷拉与夏迩的本意是使用雷霆手段请出一片空地,好让两人暂时返回浮岛之内,以便应对西边可能出现的各种状况。然而,原本只是一味机械攻进的怪物们似乎突然在两人身上发现了什么美味的东西,它们居然在弗雷拉的强力爆破和夏迩的雷击之后,不畏死一般地蜂拥而至! “有人在。” 转瞬间,夏迩结实的手臂圈住了弗雷拉的腰,黑色斗篷的下摆被高空的强风鼓得猎猎作响。 弗雷拉也皱了皱眉。 水神殿不可能由一群没有灵魂的怪物当家作主。自然有一群高高在上的人类在背后运筹帷幄。除了他们熟悉的首席祭祀林波儿和统领德里亚,还有其他的神职人员、法师甚至经过相应历练的异人掌管着怪物的操纵。 根据这么一段时间以来的对战和研究,弗雷拉可以肯定,这些怪物并没有什么高段数的自我意识。若是没有人在背后操控,它们只会盲目向前,盲目攻击,并不会做出什么重点包围的举动。 弗雷拉刚过来战场的时候,就看见巨龙桑铎利亚纳将一个明显是人形的躯体远远地甩了出去。后来,她也配合着夏迩杀死了一个似乎有精神干扰能力的异人。 而现在—— 真理的路引无声地从弗雷拉腾起的身侧划破黎明前的夜空,速度快得甚至只留下一道残影。弗雷拉则借由夏迩那一下托举,稳稳地一个前翻以膝盖勾上了怪物的弯角,就这么倒吊着,左手姿势极其漂亮地一挥便利索地划开了那对突出的眼球。 怪物吃痛,疯狂地甩着脑袋。 弗雷拉双膝一松,顺势一个侧跃跳去了另一只怪物的手臂上,开始疾跑起来。在她的身后,壶豚一甩尾巴,将橙子爆弹直接塞进了弯角怪物因痛嚎而大张的嘴中。 怪物们恼怒地朝弗雷拉包抄而来,却被游走的电光和无声无息的黑火轻易夺去了性命。 一,二,三……弗雷拉仿佛只是在做一场有趣的越野运动。她从这个怪物的指尖跃至那个怪物的脑袋,又借着它还算光滑的后脑轻盈地滑去了另一只怪物的脊背。 如此一圈的配合下来,那些怪物竟然无一能够在弗雷拉的身上留下哪怕浅浅一道印子,反而多多少少在弗雷拉的匕首和千奇百怪的炼金制品下失去了某些器官。最后,弗雷拉一矮身,从一只神似巨大蜈蚣的怪物身上纵身跳下,反倒害得那怪物被自己的利爪洞穿。 壶豚也一个俯冲回到了弗雷拉的肩上。真理的路引再次鬼魅地缠绕回了夏迩的手指间,安安静静地,只有上面一丝来不及甩掉的鲜红血迹昭示着它方才的行踪。 “两个。还剩一个。” “……呵,我大概猜得到是谁……再远点儿。”弗雷拉对正揽着自己的夏迩说。 独角兽的飞行速度,一向是被放在与巨龙相提并论的层面上的——当然梦魇也一样。 片刻之后,弗雷拉扭头,隔着夏迩的肩膀朝左后方七点的位置笑了笑,然后啪地一下捏碎了手中的魔晶。 方才被弗雷拉光顾过的怪物们无一例外地瞬间定格,就仿佛她再次掐断了时间的洪流似的! 有人眼尖地看到,或在肩侧,或在后颈,或在肚腹中央,莹白色的小光点在一片暗色的血肉和夜色中尤为显眼。很快,它们开始了小范围的、却十分剧烈的颤抖。 怪物们庞大的身子古怪地随着小光点的频率也开始不住地颤动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 在下一次呼吸甫一开始的瞬间,那十数个莹白色光点带着几乎毁灭性的能量同时炸开,将那十几只怪物们轻而易举地切成了大小数块!!! 夏迩的结界将那些污秽的血肉全数阻挡在了外面。弗雷拉被夏迩抱着,逆时针扭了扭原先用来与玛丽白他们通讯的小戒指,清了清嗓子。 她能感受得到,西边惊恐的情绪正在飞速攀升。作为城主,夏迩必须尽快前往! “让这些恶心的东西滚开,德里亚。否则,下一个变成好多块的就是你没错儿了——我保证。” 然而,除了更加踊跃围上来的怪物们,弗雷拉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啧。”林波儿也好,德里亚也好,水神殿的人总是这样,一副将怪物们堵在身前就可以安享此生天下我有的感觉。 局面再一次陷入了胶着状态。在浮空城众的配合支援下,这些源源不绝的怪物自然无法给弗雷拉和夏迩带来伤害,而相应的,两人却也无法脱出这个包围圈! “我帮你引开它们,你走。”弗雷拉在又一次完美无间的配合、回到夏迩身前的时候,捅了捅夏迩的腰低声说了一句。 从西边出现险情直到现在,其实并没有过去多久。然而,弗雷拉现在拥有的敏锐灵魂触觉却告诉她,情况正在无限制地、飞速地恶化下去!!! 那些充斥着慌乱和恐惧的情绪越来越强!!! 现在,她的耳朵已经隐隐能够听到从西边过来的尖叫声浪了! 究竟…… 弗雷拉见夏迩不予回应,在与壶豚配合斩去一只怪物的巨螯之后,又绕路跳去了夏迩身边:“你快走。我和他们一起——”她被夏迩抱着在空中高速游移着,伸手指了指同样被围在这样一个铁桶圈子里的数十名浮空城战士,“壶豚去找桑铎利亚纳了,巨龙马上就来接应!” “快!”弗雷拉推推夏迩。 夏迩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的突然神色一松,眼神却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他微微点头,没有再给她催促的机会,弯腰在她额前轻触了一记,便朝后方急速掠去! 弗雷拉虽然有些疑惑,但身处你死我活的战场也让她没有太多心思来思考这些七七八八的玩意儿。 她现在需要把这些怪物们的注意力从夏迩身上引开。显然,与他们一起被困在怪物堆中的十几名浮空城战士也默契地了解他们的城主大人想要做什么。他们的也猛然加强的攻势,好让城主大人的脱出更加顺利些。 弗雷拉偏身避过汹汹而来的一记噬咬,左手翻转之间将装满了炼金酸的药剂管牢牢插进了那只凸出的眼珠子里。壶豚紧随其后,也给了那可怜的怪物不轻的一击。 现下的情形是这样的——夏迩正在不断地高度移动着,十几名大多由塞壬组成的一个小战队正在包围圈的另一端,与弗雷拉之间间隔了大约一只巨翅翁身长的距离。双方都在一边吸引怪物的注意,一边努力地向对方靠拢。而在怪物的包围圈之外,不少浮空城众也积极地进攻着,希望将圈内的人们解救出来。 德里亚之前对怪物下达的封锁令,显然不仅仅针对夏迩,还针对弗雷拉。夏迩一旦离开,单单不具备飞行能力这一点就给弗雷拉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所幸她的柔体术早已在夏迩的魔鬼调丨教之下提升到了之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境界,但她的身上的大小伤口依旧在以很不妙的速度增加着——仅仅在一小会儿之后。 而更大的危机很快就出现了。 当弗雷拉感受到那突如其来的、令人心下一凉的不安感时,她恰巧在一只怪物的凹凸不平的脊背上。 这个怪物的皮肤上布满了一个个突起的不规则鼓包。它们分泌出了一种气味刺鼻且滑溜溜的粘液。弗雷拉试图迅速转移,当她将全部重心移到右脚,试图顺着怪物这一摆身高高跃出时,那些令人厌恶的浓黄色粘液让她正巧打了个滑。 糟了!!! 弗雷拉的瞳孔猛然放大—— 她的耳边,已经响起了德里亚那粘腻怪异的低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w———————————— 别别别说又卡在这种地方了QvQ... 第三章也正在路上啦今天更不出三章我绝壁直播吃键盘!信用探底了喂 <END。终章> 更新时间:2012-7-23 22:18:44 本章字数:7447 Part.END 弗雷拉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上半身不自然的刺骨凉意和无法摆脱的僵直感。更糟糕的是,她的背心已经感觉到了利刃的迫近—— 她的心里涌出一阵绝望——避无可避!!! “!!!!” “弗雷拉?弗雷拉啾你没事么啾!” “咳,咳咳。”弗雷拉迅速地从海水中浮了上来,捏捏有些呛到的鼻子。咸咸的海水让她的眼睛有些刺痛,甚至是出现了一些……唔,幻觉? 海天线已经稍微有些灰白,黎明正在挣扎着破土而出。似乎有一个庞大而漂亮至极的身躯以雷霆之势掠过,昂起修长的、优雅的颈项,把一个被高高抛入空中、正努力挣扎的身影拦腰咬住! 啧——那开合的力量——弗雷拉隐隐地听到了骨血断裂的声音。 然后,那个像是巨龙的家伙似乎相当嫌恶已经被他叼到嘴边的血肉,于是他喷出了一口明显夹带着龙息的烈焰!!! 从昨天凌晨开始一直不断下着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深蓝色的、在式微的红月之下发着莹润光芒的鳞片,纤长有力的尾部,虬结的利爪,脊背前段狰狞突起的光滑利刺,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四翼……每一个组合都是极致的完美,都在无可挑剔地诠释着两个词,力量,和高贵。 这就是承载创世恩宠之物,万兽之王,雷龙! 成年的雷龙在空中潇洒极了地一甩脑袋,微微咳出一点儿火星之后,一个淋漓尽致的转身,昂首冲着天际发出他新生以来的第一声长啸!!! 弗雷拉捂住了嘴,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可抑制地想笑,却又觉得鼻头酸得可以。她觉得自己整个灵魂都在跟随着那声清越的长啸震颤着。 当力量与美同时集中在一个生灵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到由衷的、发自灵魂的战栗! 弗雷拉看着方才她下意识撑起的元素结界,有一种“浪费了”的感觉。毋庸置疑的,现在的战场,是修伊索克斯的天下!那一圈将她们围得严严实实的怪物自然是已经燃烧殆尽了的,她甚至都没有兴趣去确认一下德里亚的下场—— 她总算明白了方才夏迩有些古怪的眼神究竟是个什么含义。 ……性格恶劣的家伙。她要联手修伊与她家城主大人好好地叫一次板…… “=口=!!!” 众目睽睽之下,方才君临天下舍我其谁的造物之恩宠者,突然迫不及待地俯冲了下来,将他线条流畅的头颅整个儿插丨进了海水中。 弗雷拉目瞪口呆地感觉到了大量的水正往她的正前方,那个庞然大物拍打着翅膀的地方涌去,她还来不及顾虑自己是否会就这么被修伊喝下肚子里去,她又感到那些水流就以同样迅疾的速度反弹回来了。 “咕噜噜噜噜噜……咕噜……咕噜噜噜。” “……” “弗雷拉弗雷拉。那个人类的味道恶心死了。”被迫沐浴了一次漱口水的弗雷拉的脑中,响起了修伊如此可怜兮兮的声音。 “……” 巨大的雷龙将脑袋拔出睡眠,颇是爽快地晃了晃,水花四溅。 “我救了你哟。” 他巨大而澄澈的双眼对着弗雷拉,无辜地眨了眨。弗雷拉几乎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快来摸摸我”几个具现化的大字。 城主大人,你的下限被你的雷龙宝宝刷新了。 “嗯,我得先说恭喜……这是一场了不起的蜕变与抗争。”弗雷拉抬手,雷龙顺从地低下头来,让她拍了他的鼻子。 “然后……”弗雷拉摊摊手,“或许你应该把我带离这个充斥了你的漱口水的地方——我的压缩浮游泡快要用完了。” 雷龙宝宝的气焰一滞,有些沮丧地向弗雷拉伸出爪子。 “最后,告诉我在主岛上发生了什么事儿。”弗雷拉在雷龙无比宽阔的脊背上坐定,拢了拢湿漉漉的头发,正襟危坐问。 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十有□是眼前这只心智永远晚一步成熟的大家伙弄出来的。 “啾,嘻嘻,修伊又捅乱子了捅乱子啾。”壶豚用爪子在修伊的鳞片上呱呲呱呲地挠。 果然,雷龙彻底垂头丧气了下去。他哼哼唧唧了几声,没精没神地拍着大翅膀往潘多拉学院飞去。当然,万兽之王沿路抓了许多状况外的怪物们,赐予了它们各种各样离奇的死法以一泄心中郁结。 —————————————————————————————————————— 一位兽王可以改变整个局面——所有人都有这样的信心。但怪物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浮空城的防线又长,因此,原先浮空城的核心成员并没能够全数从前线上退下。能够获得这个宝贵的闲暇坐在议事厅里,遥遥望着不远处被新生兽王弄出的、直透整个浮岛的大洞的,也就只有弗雷拉,夏迩,和浮空城大后方的负责人丁奇先生。 丁奇先生很愤怒:“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说!一个洞!咱们的浮岛破了个天大的洞!!!无数居民惊慌失措!!!天哪你把主岛弄出了一个贯穿上下的大洞!!!” “不,不是我的错。”面对地行龙前辈的指责,刚刚能够变成人形的雷龙可怜巴巴地卷着自己的乱糟糟的半长卷发,两只眼睛只会眨巴眨巴地望着弗雷拉试图从她那儿得到支援,“是我的‘壳’,弗雷拉你知道的,那,那玩意儿被我们龙族叫做‘壳’……丁奇先生你也是知道的!” “你说那是‘壳’造成的?”丁奇先生皱了眉。 修伊索克斯赶快大力点了点头。 “唔……”丁奇先生看向修伊的眼神顿时就带上了一种隐隐的敬畏。 两人对视了一眼,万语千言皆在无声一笑中。 “那什么,这边还有一只梦魇一只壶豚和一个毫无所长的人类没能与你们达成默契呢。”弗雷拉干巴巴地开口。 “……” “任何巨龙在成年的时候都要进行蜕变。”丁奇先生开口解释道,“哪怕是我这种亚种也不例外。我们蜕变时的情状大不相同,比如雷龙是要换去全身的鳞片和爪牙,而地行龙则是会一层一层地催生出厚厚的头甲和背甲。但无一例外地,在蜕变的最后关头,我们会形成一种‘壳’,我们将在一个完全封闭的环境中完成最后的蜕变。” 弗雷拉点点头。这些她曾听丁奇先生和巨龙桑铎利亚纳提起过——当她被修伊的情况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但她所知也仅仅限于此。 “这些你们大概都是知道的——包括我们需要打破自己的‘壳’,才能真正成为成年的龙族。这对于大多数龙族来说相当简单,只是个程序罢了。”丁奇先生点了点头,“可我当初也告诉过你,龙族的壳常理来说都是白色的,是由体表皮肤分泌的,是由许多平整的版状物构成的……而修伊与我们完全不一样。” 修伊挺了挺胸,脸上刚放上骄傲的神色没多久,便被夏迩一个淡淡的眼神儿给吓得缩了回去。 “‘壳’是神祗对龙族这个至强种族的成年成员的第一个历练。它覆盖着新生成年龙族的表皮,禁锢着我们的一切行动。我们需要打破它——而之后,你们所不知道的是——” “在龙族破‘壳’、其中的液体流光之后,‘壳’会立刻化成具有强大腐蚀性的至利之物!此时虚弱的新生成年龙族必须忍受着割喉绞胃的痛处,将这些至利却营养的液体吞吃入腹。否则,他的体力将无法支撑他迈出十步。” “……”弗雷拉转向又摆出了一脸楚楚可怜神色的修伊:“你没有吃掉它们。”她犀利地指出。 “不我吃了!!!”修伊大声争辩着,“吃了足足一半儿!然后我就想去找你们……然后周围就乱糟糟起来了,然后,然后……” ……真是够了。弗雷拉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这疑似浮空城防线崩溃的大骚乱竟然完全是由修伊宝宝过分强烈的雏鸟情节引起的。这让她哪儿来的脸面对那些被结结实实惊吓了一番的浮空城众! 不过—— “你没问题么?”弗雷拉的重点很快转移到了她真正关心的地方,“说是要全部吃掉才能补充体力——” “你忘啦。你给我在外头画了很多特别有用的炼金阵和魔法阵。我现在感觉很好——事实上我从没感觉这么好过!”修伊小眼神儿亮晶晶地盯着弗雷拉,似乎想要冲上去舔她一口。 “这不行。”可现在那些由“壳”化成的液体早就风化在空气中了。弗雷拉略一思索,拍手站了起来:“修伊来,我想你需要一个全身体检。” 在修伊“不不不不不不——”的声音中,她摆出一脸冷酷无情油盐不进的模样转向夏迩:“我可以暂时请个假吧?为了浮空城最大制胜法宝的健康?为了浮空城的荣光?” “可以。”夏迩微笑道。 ———————————————————————————————————————— 三天后。 当光明神的神识暂时附在了安卡梅洛斯身上,带着一众笔挺帅气的光明骑士来到原本应是血肉横飞的龙族埋骨之地时,祂看到的是一堆小孩子围着一个怪物并对之施以凌迟之刑的残忍画面。 龙族埋骨之地的确一如祂想象的那样满目疮痍,但是—— “噢天哪,你做得不对亲爱的。我想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下手要果断,要利落,要瞄准眼珠子这样的地方!” “玛丽白。”光明神冕下飘去同那个正在教训着愚钝学员的姑娘打了个招呼,“还有亚力克……这是怎么了?” “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了!”玛丽白大声道,“当我像他们那么大年纪的时候,我已经能独立杀死老爸给我偷偷带回来的魔兽了!”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光明神冕下将自己的来意和与弗雷拉的协定解释了一番。 “啊啊我知道这个,我们都知道。”玛丽白挥了挥手,“弗雷拉不在这儿,她在处理主岛上的那个大洞。” 光明神:“???” “您不是神么,您快感应一下她在哪儿。”玛丽白之前就被那些“不争气”的小学员们弄得有些上火,现下就更是不耐烦了。况且,自从弗雷拉这个近在咫尺的存在成为半神之后,浮空城众对于神祗就不像原先那么恐惧了。 亚力克绘着图腾的眼角抽了抽,正打算开口向光明神解释一番。 “您找我姐姐?”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从后方骑着巨翅翁飞来,宽敞的巨翅翁脊背上除了他就只有一个佝偻、有些跛足、却满脸笑纹的老头儿,“我带你去吧,我正好要去见她。” “这是弗雷拉的弟弟丁克。”亚力克介绍道,“至于您的骑士们,” “若是愿意留在这儿帮助我们清理这些残余的怪物,我们万分欢迎。若是他们需要休息了,请往西南方向稍微走走,舒腊尔家有一个挺成熟的基地在那儿,他们一定会给你们最舒适的接待。” “……”光明神左看右看,突然就有一股浓浓的失落感涌上心头。他不甘地叹了口气,一个纵身飘到了巨翅翁的脊背上,“劳烦了,丁克。” “客气什么。”丁克好奇地打量了披着精灵王皮的光明神冕下,便跑去前面驾驭巨翅翁了。 光明神耸了耸肩,与一旁的老头儿搭起话来:“天气不错么。请问你是——” “不错,不错,呵呵,我就是个牧马的,许久没见家里的娃子们喽,听说现在这儿安全了些,就巴巴地跑过来了。”老头儿笑呵呵地说着。 “哦,孩子们都在浮空城?” “都在,都在。”老头儿健谈,话匣子一打开了就收不住,“我跟你说哟,本来这行程还要拖几天的,结果我家那个最让人操心的姑娘,居然在昨天那么乱糟糟的时候被发现怀了孩子!那可真是吓坏我喽,虽然我不信光明神吧,昨晚我还是好好地向祂祈祷了小半个晚上喏……”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是的姑娘们你们没看错……浮空城真的完结了T3T 我今天暴seed了哟有没有很惊喜XDDDDD 这是我的第一篇文儿... 还经历了艰难得让我想要吃键盘够的完结卡文期.... 总之这么五个多月将近六个月下来,五十多万字,我终于把这篇毁下限摔节操的欢乐文……给结了!!! 番外有。因为很多我想写的场景都还没写出来。对没错儿应该就是你们想的那样wwww 如果你们的想法比阿黑还要没下限……说来听听吧我试试看www期待脸 下一篇文是关于三无少女魔纹师的故事XDDDD 【请脱掉衣服来纹身吧——是的全部都要脱哟】←主题是这个大雾 唔还在构思存稿中XD 开坑时间不定。感兴趣的姑娘们可以收下我的专栏以便及时得知哟=3= 留言还在慢慢回中。这么半年来真的无比感激大家一路陪着T3T...全部抓来嘴儿一个先。 十三小鸟儿咦!我等着你的菲奥二和三XDDDDDD 带感爆了那个番外!!!我认真的!!!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txt80.com--【冰澜海】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