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Hdr. 】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夫君是疯子   作者:江静九   序章   我从小生活在莲花山上的莲花观里,由非要别人称呼他为半仙道长的莲花道长亲自教养长大。   半仙道长只收了九名入室弟子,我姓容,排行第九,于是师父随手给我取了容九为名。   师父他老人家长得随心所欲,取名字自然也随心所欲,比起我的七个师兄,容九这个名字我真是太满意了。后来我偷偷的看了眼《河图》,里头说,天有九道,地有九州。不就是说我容九胸怀天下海纳百川么。我兴高采烈,快哉此名!由此我更加的喜欢容九这个名字。   师父他老人家从小与我佛有缘,善儒道之理,又能将佛道儒三家加以融合改造,又在道观的偏厅开了个算命的铺子,专看星象、算八卦,于是有了现在半仙的名号。   师父他老人家一生崇尚七字,忠孝礼义信德仁,故此,我的七个师兄名字分别为,忠一,孝二,礼三,义四,信五,德六,仁七。其中,以信五师兄最为不满,至今无人知晓其意。   七位师兄从小被师父教养的各具情态,各有千秋,被乡亲们亲切地统称为莲花七子。事实上我私心一直觉得,就师父他老人家这能耐,别说莲花七子,就连莲花童子哪吒都能造一个出来。   其实这都没什么,最让我所不能忍受的是,凭什么师父他老人家捡回来的取名为八旺的一条狗居然排行在我之前?师父他老人家是想暗指我容九的地位连条汪汪都比不上?   为了和八旺争夺排位的先后,我兵出险招,试图拔光师父的胡子威胁他,师父坚强地追着我跑完了整个莲花山,后来,我不幸被俘。师父握着他的胡子,朝我瞪着眼,道,如果你要换排行,以后你就叫容八旺。   在几番权衡之下,为了不让我的名字从高端洋气海纳百川的容九变成酷似霸王和王八的容八旺,我完败而归。从此,八旺在我面前路过的时候,模样更j□j了。   十四岁那年,某一日半仙师父掐指一算,惊恐地指着我道,九儿啊,你有血光之灾。   我又一次拔光了师父的胡子。   那日傍晚,我去小解,我屮艸芔茻,颜色,居然……居然是红色!   我抱着师父的大腿嚎哭道,师父英明!师父您老人家委实英明!   从那天开始,我终于晓得自己竟然不是个男人,是和全道观包括八旺在内完全两个物种的东西,他们是雄性物种,而我是雌性。   这太神奇了。   当然,除去我自己,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女的,   于是,在十七岁那年生辰的前一日,半仙师父把我叫到他房里语重心长声泪俱下地促膝长谈了一整夜。   师父说,九儿啊,为师一直没告诉你,其实你未出生的时候,你就定了亲了,是时候下山成亲了。   我问:“成亲是什么?能吃么?”   师父扶住青筋暴起的额头,道,成了亲就能吃好多东西。   我欢欣鼓舞地下山成亲了。   我下山的那天,七位师兄连同八旺来送我,其中,大师兄哭的伤心最甚。   “小九啊,你要是走了,咱们以后打麻将就凑不齐两桌了。”大师兄拉着我的手声如雨下。我亦是悲伤,道:“没事大师兄,不是还有师父呢么,再不济,还有八旺啊。”   八旺认真地点了点头。   打麻将在我们莲花道观是违禁竞技项目,但是七个师兄一个个都是从叛逆期走过来的,仁七师兄胆子小,不敢一个人叛逆,所以拖着我一道叛逆,走上了歪道。   莲花七子连同我,堕落的凑齐了两桌麻将,于是我们在澡堂的水池里开了两桌,每当我独自洗完澡,就和七位师兄一边穿着衣服泡澡,一边吃水果,一边打麻将,有此生活,夫复何求!   就这样,五年里的夜晚,我们都在澡堂里打麻将度过,八旺也在门外望了五年的风,如今,终于有一桌三缺一了。   如此,莲花观注定要刮起一阵争夺麻将的血雨腥风,因为谁都不想去三缺一的那桌和八旺打麻将。   当然,在此之前,要把师父他老人家那张吹胡子瞪眼的脸给掰回去。   终于,我告别了生活了十七年的莲花观和莲花山,成亲去了……   而这件事情充分证明了一件道理,一步错,步步错。我为了吃东西而下山成的这个亲,就是个错,从此,我踏上了不断要为五斗米折腰的不归路……   第一章   师父说,我的夫家在南阳,姓傅。   我幸灾乐祸地问:“他不会叫傅君吧。”   师父一个趔趄,沉沉道:“他姓傅,名君,字碧星。”   我一脸的黑线,半仙师父打量了我良久,默默道:“九儿啊,你印堂发黑啊。”   我:“……”   从小到大,我的活动范围就是整个莲花山,就我对自己是个男人这样的理解,足以证明我的孤陋寡闻,所有外面的世界,都是在孝二师兄的说书中晓得的。那时候,我经常和仁七师兄搬着小板凳,架一张小桌子,边嗑瓜子剥核桃喝茶,边听孝二师兄的高谈阔论。   我耳畔时常能响起孝二师兄的开场白,话说江湖险恶,穷凶至极的险恶……   想到日后再也听不到孝二师兄精彩的演说,我有些伤心,不自觉地抽泣了两声。   我问师父:“师父,为什么我有门亲事啊?”我的确很想问这个问题,虽然凭空送给我一个夫君这样划算的买卖不做白不做,可我也得知道原因啊,凭什么我就得嫁给那个傅碧星。   师父低着头不说话,我扯着他的衣袖:“师父,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换香火钱吧,我又不像德六师兄那么胖,我称斤卖卖不了多少钱的。”在我沉浸在要被卖掉的自我恐惧当中时,半仙师父适时的制止了我。   “十八年前,抚远将军傅世敬在莲花山下遇伏,你父亲为了救傅将军,不幸丧生,傅将军为了弥补你母亲,就让自己刚出生的儿子和你母亲肚子里那个遗腹子也就是你,定了亲,等你满十七岁的时候,就拿着这块玉佩去傅家成亲。”说完,半仙师父从怀里取出一块鹌鹑蛋大小用红线穿的很好看的白玉,放在我手里,又道:“这块白玉是信物,上面刻了个容字,还有一块黑玉,上面刻有碧字,在你未来夫君手上,这对玉,是我当初亲手赠予你们两家的。”   莲花的别称是碧环,芙蓉,也作夫容。这两个字恰好又映衬了我和傅碧星的名字,半仙师父妙哉。   我看了看玉,问:“那我娘呢?”   “生了你就病的快死了,所以把你放在为师的道观门口,留书一封,自尽了。”师父平静道。   我收起悲伤,又问:“那万一当初我娘生的是个男孩呢?也要下山成亲?”   师父嘴角抽搐了几下,然后扬起头自豪道:“为师早就算过了,你会是个女娇娥。”   我:“……”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那师父你教我幻术做什么用?”   半仙师父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身怀绝技,自学各种法术、道术、幻术,连失传已久的催眠幻术都在师父经历了无数个失眠夜之后,学会了,然后传授给了我。   我一直不太晓得半仙师父教我催眠术到底是做什么用,一开始,我天真的以为是给我在和师兄们打麻将用的,但是最后在师兄们让我在不用幻术打麻将以及和八旺交换位置中做选择的时候,我选择了前者。   幻术是一种精神攻击的方法,它分成三种,第一种是以沉香,朱砂,檀香,曼陀罗花粉配置而成点燃后对别人产生幻术,第二种是用催眠术让别人产生幻术,第三种是以阴阳术用流镝配合 “云松、百目静、藏之介”三个结押产生对自己的幻术,让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转化成梦境,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无限放大为现实, 把人厄运势引导到解脱的境界,并超脱欲念。是五行、阴阳、八字完全专注固定在好运位置。 从而达到避免凶煞的方法。这种幻术是最高级别的。我学艺不精,慧根不足,只学会了前两种,最后一种,等来日我慧根足了,再慢慢学精。   我私心觉得,最后一种,最合我意。半仙师父却告诉我,要完成最后一种幻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所以说什么都不肯教我。   我鄙夷道:“极大的代价?难道又有血光之灾?”   师父吹了吹胡子,道:“天机不可泄露。”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反抗:“什么不可泄露啊,那天不照样把机泄露给你了么。”   师父摇头叹息:“孽徒啊孽徒。”   我作势又要去拔他的胡子,半仙师父立刻捂住胡子往后跳了三步,紧张道:“为师教你幻术自是有用处,往后你就知道了。”   经过小半天的跋山涉水,我和师父来到了南阳傅家。   我抬头,很认真的看了眼牌匾,念了出来:“抚远将军府。”刚想告诉师父我们到了,师父已经去敲门了,我跑过去安静地站在师父身后。   出来开门的是个小伙子,看那打扮,像我们道观里的大厨,那人打量了我和师父一番,略不耐烦道:“你们是谁啊?”   师父双手合十,道:“贫道是莲花山半仙道长,有事要求见抚远将军。”   小伙子一听师父是莲花山的半仙道长,忙不迭儿地进去通报了,我这才佩服师父那个算命铺子生意红火那也不是吹出来的。   不到片刻,那小伙子又回来了,领了我们进去。   我不得不承认,我果然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这抚远将军府和我们莲花观相比,那真是天堂和茅房的区别啊。院落是层层叠叠,花园是花团锦簇,厅堂是严肃整齐,整体看起来就一个字,阔!   走到前厅,是一个看上去极度威严的中年胡子大伯在专心致志地喝茶,微微一抬眼,看到了我和师父,极度威严的脸变成了笑脸,放下茶站起身道:“半仙道长亲自驾临,本将不胜欣喜,道长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师父往旁边的位子,很有礼貌地坐了下来,我默默地站在师父身旁,不知所措。   “不知道长这次下山,所为何事啊?”抚远将军打量了我一眼,又转过去问师父。   师父直入主题:“不晓得将军是否还记得十八年前莲花山下的容氏?”   抚远将军脸色一僵,顿悟道:“记得!当然记得!”又看看我,惊讶道:“难道这个小姑娘就是……就是……”   我茫然地指着自己:“我?”   抚远将军抖着手道:“快,去把夫人请出来。”还没来得及去请,夫人就已经翩翩地飘出来了,一边还念着:“是半仙道长来了啊,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原来是她!   这些年,半仙师父名气渐响,来往算命的人也就越来越多,尤其是这位抚远将军夫人,每逢初一十五必来观里算命,风雨无阻,算的内容不过是她那个得了不知道什么重病的儿子什么时候病能好,还有多少年的寿命。回回都是哭哭啼啼地来,嘻嘻哈哈地走,不晓得的还以为师父给她吃什么药了。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既然这个夫人是抚远将军的夫人,那也就是我夫君的娘,那我夫君就是她初一十五来算命的那个病的要死的傅君?   这不是坑我呢么!谁要嫁给一个病猫子啊!   我扯了扯师父的袖子,用眼神求助。师父不动声色地拂开我的手,站起身,对夫人认真道:“贫道这次来,是想来请将军和夫人兑现十八年前的约定。”   夫人一脸茫然。   抚远将军提醒道:“夫人,你还记得十八年前莲花山下的容氏吗?”   夫人想了想,突然面露不屑之色,语气也轻狂许多,长袖一甩,道:“哦,是和那樵夫人家的那个婚约啊。这么多年都没有那个孩子的消息,我还以为她已经夭折了呢。”   我想上去抽她两巴掌。看不起我家是砍柴的也就算了,居然还口出狂言!但是师父教导过我,心如止水,欲达则达。我凝神静气,气沉丹田,哇地一声哭出来,扑通跪倒在将军夫人面前,不动声色地用她的衣裙擦着眼泪和鼻涕,抽抽噎噎道:“夫人,我没有夭折,我好好地活下来了,夫人啊。”   将军夫人急着要甩开我:“哎呀,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半仙师父一把把我拎起来,放到一边,打量了夫人一番,点了点头,严肃道:“夫人啊,如果想将这婚约作罢的话,会有血光之灾啊。”   夫人一向对半仙师父的话深信不疑,一听血光之灾四个字,惶恐地不知所以然,连连道:“啊,道长,这……这可如何是好?”   半仙师父捋了捋胡子,道:“只要三日后成婚,就可破灾。”   夫人扯着抚远将军的衣服道:“将军啊,你可听到了,三日后成婚。”然后看着依旧在师父身后抽抽噎噎的我,长袖盖了过来,一面揉着我的脸,一边道:“哎呀你看你都长这么大了,多好的姑娘啊,和我儿多般配啊,简直是天生一对啊!”   般配你个头!天生一对你个头!   被带到厢房的我仇恨似得看着师父,一手指着他嚎:“你这当的什么师父啊!居然让我嫁给个病猫子!我不会再爱了!我情愿出家当尼姑!”   “为师这就给你剃度。”师父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把剪刀。   我抱着头蹲在地上求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师父我是孝女!”   “就算他是病猫子,你也得认命。”师父收起剪刀,坐下倒了杯茶。   我警惕地看了看师父,待确认他把剪刀收起来之后,我坐到了师父身边,诺诺道:“师父你不是会算命么,怎么就没算出来这个傅君。”我觉得这个名字煞是别扭,就转了个弯,“这个傅碧星有病啊。”   “为师一早就知道他有病。”   我一拍桌子:“你知道他有病还让我来,你这不有病么!”   师父拉我坐下,安慰道:“哎呀,九儿啊,人各有病,你要原谅他。”   突然我灵台一阵清明,欣喜道:“师父啊,那第三种幻术不是可以把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变为有利么,现在就是用武之地啊!你快教我,让我把那个病汉治好。”   师父神色严肃,沉声道:“胡闹,为师说过,使用第三种幻术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那可是性命的代价,为师从前不告诉你,是怕吓到你。”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垂下头:“我还是认命吧。”   第二章   我不晓得那个病歪歪的傅碧星长的什么样,至少我在的这三天,从未见到他出现过,由于秉持着祸从口出患从口入的原则,我破天荒的在房里待了三天,除了去茅房,一步都没离开过房间。   我私心觉得,这个傅碧星一定长得灰容土貌、飞沙走石,鬼斧神工、惨不忍睹,鹄面鸠形、不堪入目。   想到这里,我打了个冷咧咧的哆嗦,哎呦,那我岂不是要自剜双目才能坚强地活下去么。   婚礼在这三天之内紧张地准备着,师父气定神闲地坐在房里看道德经,将军夫人忙活之余,每日必定要来请师父算命,算那个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   我无父无母,从小养在道观里,和师父以及莲花七子以及八旺以及道观里的其他小道士一起生活了十七年,最潦倒的时候,我们师兄妹八个丧心病狂地甚至想煮了八旺填肚子。   我们弯着腰团抱在一起讨论作战方案。   德六师兄说:“小七,你去把八旺引来,小九,你用催眠术把八旺催眠,然后,我来煮了它。”   我们表示同意。刚站起来,德六又把我们按下去:“等一下,千万别告诉师父。”   我们又表示同意。又一次站起来,德六再一次把我们按下去:“等一下,把腿留给我。”   我们表示不同意。   最后由于分赃不匀,煮杀八旺的事情就此作罢。   其实这十七年的日子,我还是过的很欢快的。   我在回想八旺事件的时候,已经坐在梳妆台前被几个穿的花枝招展的婢女用一些我从来没见过的红彤彤的东西往脸上、嘴唇上抹啊抹,一照铜镜,妈呀!脸色煞白,嘴唇通红,除了没有长发飘飘,这和孝二师兄描述的女鬼有什么区别啊。   我极度厌恶地忍受着这些人把桌上那些金光灿灿的东西一件件往我头上戴,还不忘提醒一句:“哎,刚刚那根针一样的东西,别插到我脑袋里了。”   那女子噗嗤一笑,且笑不露齿,我心中惊叹,不愧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连笑都笑的那么有涵养,她道:“姑娘搞错了,这是簪子,不是针。”   我低低地哦了一声,头瞬间重了不止一斤,压的我脖子疼。   由于我没有娘家,所以就直接被带到了前厅拜堂成亲,当然,抚远将军也是为了他那个病儿子着想,免了他长途奔波半路晕过去。   一块红帕子往我头上一盖,我惊道:“干什么啊!我看不见路了!”   不知道几个丫鬟一道过来,万分紧张地拦下我要摘红帕子的手,惶恐道:“姑娘不能摘啊!这是喜帕,要等晚上少爷摘的,不然不吉利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几乎能想象师父他老人家站在我面前,对我语重心长道:“九儿啊,不能摘啊,会有血光之灾。”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我的红盖头。   我瞎子摸象一样伸手探路,终于在我带倒一个屏风加两个花瓶之后,那几个丫鬟决定半步不离地扶着我。   娘嗳,蒙了头什么都看不见哟。   我只晓得面前就是一片的嘈杂之后,就听到有人唱道:“有请新人!”   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那个惊天动地,然后就是几个男声道:“少爷,少爷你坚持住。”   我顿时就不想成亲了。   我完全可以想象这个傅碧星被两三个人架着,同我拜完了天地加高堂,千难万苦地熬到了夫妻对拜,终于在拜下去的时候,扑通一声倒地,场面一片唏嘘,尤其是将军夫人,哭道:“儿啊,你怎么了啊。”   我只想说,我现在蒙着块红布,不能说话也不能摘盖头,刚拜完堂的夫君又昏了过去,就这样怔怔地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我这是得罪了谁啊!   这时候,半仙师父他老人家挺身而出,英勇地平复了在场人的情绪,对将军夫人道:“夫人莫担心,令公子无事。”   然后师父代替刚刚那人唱道:“礼成!送入洞房!”   师父说,成了亲就能吃好多东西,我私心认为,我可以吃东西了。   被牵到房里的时候,我急不可耐地想要傅碧星摘我盖头,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他真的长得跟我想象的一样,那我是选择不摘盖头保护眼睛好还是摘盖头吃东西好。熟不知我听漏了两个字,洞房,洞房这件事,咳咳……   在我纠结之余,只听一个沙哑的男声说道:“你们……你们先出去吧。”   然后是另一个男声:“少爷,这样不好吧。”   傅碧星猛烈地咳了两声,似用尽了全力道:“我让你们出去!”   “是。”   门吱呀一声关上,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傅碧星脚步极重。   我看到盖头下面伸过来一只颤抖的手,左手虎口处有道弯月形疤,我再一次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准备要抬脚把这个病猫子踹走。还没等我把脚抬起来,傅碧星伸过来的手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我心里打量着,他是猜到我要踹走他了?紧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又是吱呀一声,接着是刚刚被赶出去那个男子的嚎叫:“来人呐!少爷爬窗逃婚啦!”   这唱得是哪出?   我思考了一下,傅碧星拖着苟延残喘的病躯,宁死不从,英勇逃婚,这多么需要勇气啊!而我居然在这里为了师父口中的血光之灾死拽着这块明明刻着血光之灾的红盖头不放。   逃婚,算我一个!   我一拍大腿,扯下这该死的红盖头,连带着把头上的那些金灿灿的东西一起甩到了地上,大摇大摆地准备走出门去。   嚎叫的男子接着嚎叫:“来人呐!少夫人爬门逃婚啦!”   我抬脚把他踹走:“你看清楚了,我容九是走出去的!”   我撒腿就跑,一路过关斩将,连带着跟在大门口送宾客的将军夫人打了个照面,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了,她身边的某个夫人道:“瞧这姑娘,来喝喜酒都穿的这么喜庆,跟新娘子似得。”   被踹走的男子跟在后面吼道:“那就是新娘子啊!新娘子逃婚啦!”   一时间,整个抚远将军府笼罩在新娘子新郎官同时逃婚的阴霾下无法自拔。   要说大胆,义四师兄当属莲花山第一,他时常教导我和众位师兄,人活在这个世上,什么都要去闯一闯。   终于仁七师兄在被六个师兄丢进后山打老虎半死不活的回来之后,将义四师兄的这句话定义为离经叛道。   而我,则是映照着这句话,选择在这样月黑风高的夜晚,闯了一闯。   从小到大,除去幻术,我学的最好的一项本事是认路。但是逃婚前,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我忘了顺走桌上的烧鹅和鸭腿,导致我一路回到莲花观的时候饿的几乎要昏厥过去。   我披头散发,敲开了仁七师兄的门,而他开门以后居然一手指着我倒退了不知几步,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女……女鬼啊!”   我忍住怒火朝他走去:“哪来的女鬼,师兄,我是小九,我回来了。”   仁七翻了个白眼,瘫软在地上。   我是在第二天早上被众师兄发现的。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新婚燕尔的新娘子,在成亲的第二天,被一个道长罚跪在道教尊神东王公像面前忏悔。道作为一种至高的精神追求,凡人皆以仰望,故借观;观道,如同观察星象一样,深不可测,只能揣摩。   我实在揣摩不出师父他老人家的用意。直到师父再一次语重心长地指着我道:“九儿啊,逃婚的话,会有血光之灾啊。”   我惊恐:“难道要我流一辈子葵水,血尽而亡!”   师父抽搐着嘴角,扶住额头:“九儿啊,你脑子里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么?”   我捂住肚子痛苦道:“师父,我饿了。”   我一直觉得半仙师父这十七年来被我折腾的很苦,修道讲究的是清静无为、离境坐忘,要保持清静、整洁和庄严。而我的到来,活生生把修道变成了嘈杂喧闹、离经叛道,使得整个莲花观充斥着一股浓郁且隐晦的乌烟瘴气。刚开始我在莲花山这个范围内放肆还要思量片刻,后来有了八旺撑腰,我就更放心大胆的放肆了。有一次闹饥荒,我为了骗山下李大妈她儿子养的一只大肥鸡,跟他说如果不把鸡给我,就会有血光之灾,然后他把全莲花山除了八旺之外唯一一只能吃的活物给了我,后来师父痛心疾首地指着我,孽徒啊孽徒,然后我被关了禁闭。   全道观的人在我和莲花七子的带领下时常聚众赌博,以打麻将为最大规模,偶有平常会单摆一场赌将来会是山下村里的张姑还是王婆会做我们莲花观的道长夫人,为此我们师兄妹八人被师父关了禁闭闭门思过,连同八旺,因为它把自己午饭的肉骨头拿来当赌注。   这人要是没个正形,连头痛都是偏的。所以师父这十七年一直偏头痛。   试想一下,当你甩开一个沉重的包袱之后,这个包袱居然又自己寻着路原封不动地回来了,那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所以对于昨天晚上仁七见到我惊恐万分的反应,我很大度的原谅他了。我甚至对于师父为了急于把我这个包袱丢掉所以才编出血光之灾这样万年不变的谎言也海纳百川的容下了。我对我自己的胸襟很满意。   直到我走到门口被门槛一绊,一头撞在门上,磕出了一脸鼻血,我才晓得道可道非常道真的是真理,我擦着鼻血抽泣着问师父:“师父啊,要怎么才能挡灾避祸啊。”   半仙师父双手合十:“为师早就算到了这些,这都是你命里注定的啊。”   我平生第一次如何恐惧,就连要和傅碧星那个病汉过生活这样可怕的事实我都承受了,但是死这个字真是完全没有想过。   “求师父指点迷津!”我拜倒在地。   过了半晌,我听到了摆在东王公像前面的蜡烛中似有一根传来灯花爆的声音,师父沉吟道:“要挡灾避祸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你得去办些事情。”   我站起身问:“什么事?”   师父一扬头,长袖一挥,语调空灵:“赏善罚恶,道法自然。天地万物都由道而派生,即所谓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社会人生都应法道而行,最后回归自然。你要做的就是前者,完成前者,就能自然而然地悟出后者。”   我又问:“那么前者具体包括些什么?”   师父:“为师毕生所愿就是赏善罚恶,奉行天道。现在,这个大任就交给你了。”   听完师父这一段不知所云的高谈阔论,我虚弱地扶住墙壁,咬牙切齿:“师父,你太棒了。”   第三章   我总结了一下师父的话,归为十六个字:惩恶扬善,扫黄打淫,斗贪罚污,精简后宫。   我问师父:“师父,是不是我做到这些就能避灾挡祸?”   师父点点头,道:“你需要用三年的时间完成。”   我又问:“那我这三年里会不会有血光之灾?”   师父嘴角抽搐:“人非圣贤,孰能无祸。但是比起那个血光之灾,你要经历的那些祸真的算不得什么。”   我哦了一声,接着问:“那我什么时候出发?还有,和那个傅君的亲事,就这么作罢了?”   一提到这件事,师父额头上的青筋跳的更厉害了:“这些都是你命里躲不过的劫,只要你听为师的话在三年里悟出大道就能避过你命中大劫。”   对于和傅碧星的这场婚姻,我始终觉得这是一场上一代领导的闹剧,在我这十七年的生活里,我一直被灌输的思想是,婚姻是建立在感情基础上的,我和傅碧星没有感情基础,所以不能有婚姻。   后来,我听说抚远将军为了面子,对外宣称新嫁进门的儿媳妇染了重病,和病儿子一道养病去了。再后来,师父决定好好地教我第三种幻术阴阳术,我死活扒着门不肯学,师父教导我说,你学了不用不就行了嘛。   我说:“那我要是不小心用了怎么办?”   师父说:“为师觉得九儿一定认为好死不如赖活着,所以不会把割腕自杀当游戏玩。”   师父说这话的时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事实证明,我完全误解了师父的意思,师父说的要付出生命的代价,那不是我的代价,是想要借助阴阳术超脱的人的代价,至于说是生命的代价,那是因为像植物人一样一直睡着永远不醒跟死也没什么区别,也就是前者没气、后者有气,前者在地下、后者在地上的区别,除非我想要解救他们的时候,那才真是我生命的代价,需要割腕取血,净化咒印。我着重考虑了一下,我对自己的定义一直是一个善心的好姑娘,所以不会轻易让别人付出代价。而要付出代价的阴阳术,仅限于契约术。   师父比较小气,只教我这个随时会要命的契约术。   在此期间的某日,师父掐指一算,往门外一指,说,九儿,看,你的有缘人来了。   我回头一瞧,那是八旺。我绝望了。   再一瞧,八旺拖了只白狐狸回来,就是受了点伤,奄奄一息。礼三师兄妙手回春,小狐狸五天就能蹦跶着爬到我肩上了。   师父确实没说错,小狐狸是我的有缘人,啊不,有缘狐狸,我为了表示对它的宠爱,我给它取了一个高贵冷艳且狂拽帅酷的名字,叫做十狼。   仁七师兄表示不满:“它是只狐狸,你叫它十狼?而且,你怎么就知道它是公的母的。要不叫十莲吧。”   我说:“你才失恋呢,你怎么不叫它失身啊。”   当晚,十狼潜入仁七师兄的房间,在床上画了张地图嫁祸给仁七师兄,在第二日清晨仁七师兄荡气回肠的一声啊之后,莲花观的仁七道士十八岁还尿床的事情传遍了整座莲花山,仁七师兄差点羞愧的切腹自尽。   师父说,操纵式的契约术太过于暴力,且并不适合我这样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因为要用银针插满对方的头,认穴位是我平生最痛恨的事情之一,万一哪针扎错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师父教我用催眠术先把人放倒,然后画出咒符剪成咒印种入对方脑中,然后使用契约术,这种契约术的用途就是超脱人的欲念,化恶为善,从此极乐。而要完成这种契约术,需要我施术时心如止水,感念万物,如果一不小心被外界人打扰,咒印就会反噬我。   我问:“师父,反噬之后呢?”   师父说:“需要炉鼎。”   我转身去拿炉子。   师父扶额叹息:“九儿啊,难道为师之前教你的,你都忘了么?”然后气沉丹田吼道:“为师说的炉鼎自然不是你手里那个破香炉,你今天给我顶一晚上香炉!”   我:“……”   两个月的时间,我在揠苗助长模式下,学会了契约术。师父说,是时候下山悟大道了。   我有点迫不及待,十狼也有点迫不及待。这些日子,八旺一直处于发情期,时不时地要骚扰十狼,我秉持着跨越物种谈恋爱注定是要遭雷劈的,所以想在这对狗狐恋还没雏形的时候就将它扼杀在摇篮里,我私心想着,这狐狸和狗生出来的,会是个什么玩意儿?   师父决定派全莲花山剑术最好的人一路随行保护我,师父抬手用十指从忠一师兄一路指到仁七师兄,又从仁七师兄一路指回忠一师兄,如此一个酷似随机抽奖的过程,最终被信五师兄当仁不让的获取了。   这样的决定,在第一时间遭到了礼三师兄的反对。   礼三师兄擅长医术,又人如其名,他真的很懂礼,连出来投个反对票都要先做足礼数,规规矩矩地跪着反对,道:“禀师父,信五师弟虽然剑术尚佳,但是江湖阅历尚浅、不知江湖险恶,为保容九师妹安全,徒儿觉得,派遣信五师弟陪伴容九师妹下山,并不妥当。”其实礼三师兄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就是,信五下山并不妥当这八个字。   其实,我一直觉得礼三师兄和信五师兄是对断袖。   我是从打麻将上他们俩一直相互喂牌开始怀疑的,后来他们两个时常缠绵一处、相敬如宾、眉目传情、想与琴瑟之好,于是我开始深信不疑了。   当然,最终礼三师兄没有扭转乾坤,信五师兄提了剑就要陪我下山。   临走前,信五师兄一派豪情,扼腕辞别观中众人:“众位,信五就此拜别。”然后三步跨到礼三师兄身边,耳语了一句:“来日方长。”   十狼当即从我肩头摔到地上。   信五师兄是我七个师兄里面最老实的,结果断了袖,所以,事实证明,面上的老实不是真的老实,可能会老湿。   按照师父的要求,我和信五师兄往胡杨山上的胡杨观找胡杨道长也是半仙师父的师兄他唯一的弟子风雅宋去。   我私心觉得,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带这个风雅宋去找傅碧星,说不定他们两个一见就惺惺相惜相爱相杀,成为美好的诗经六义组合长长久久。   我问师父:“为什么非得要找风雅宋?”   师父说:“最近观里香火钱紧,你风师兄家财万贯,找到他同行,你一路上才能不愁吃穿。”   我很高兴地去找风雅宋了。   师父关照我三件事,遇到胡杨道长,要闭嘴,遇到胡杨道长,要闭嘴,遇到胡杨道长,让信五说话。   我们走的这天,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一路上,走山看水,时常在某个景点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朝路人吆喝:“亲,要不要画幅画啊,只要五文钱,就能留下你在这里的足迹哟。”   我瞄了眼那人的手笔,啧啧,把刚刚那个种菜的大妈画的太销魂了,凤眉星目的,水桶腰愣是被他砍成了小蛮腰,这种想象力和难度系数只有我们道观里最会画丹青的义四师兄把师父他老人家画成檀郎可以比得上了。   忠一师兄关照我,出门在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但凡事也有例外。   好比说正对面迎面走来一个在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好看的一个人,一身白衣,腰间别一管长笛,行走之间透着股贵气,无论是哪里,都是恰到好处的优雅,我原本以为礼三师兄已经是算长得妖孽了,这人一看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面对这样一个妖孽,对于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但从来不穿道服的小道姑来说,是很难拒绝与他搭讪的。   我从前对自己的定义是,我是一个女道士;现在我对自己的定义是,我是一个成了亲的女道士。其实我是一个矜持的人,秉持着矜持的原则。所以在擦肩而过之后,他用温润的声音说:“姑娘,你的铜钱。”时,我矜持地转身,扯出了一个我自认为最优雅的笑容道:“不,是你的铜钱。”然后一摸腰间,妈呀,我催眠用的铜钱不见了!   “英雄!是我的铜钱,是我的铜钱!”我放弃矜持,一个箭步冲上去,拿回了铜钱。   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我木木然地站在原地。   喜欢上一个人,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孝二师兄在给我和仁七说书的时候,说到《金/瓶/梅》里,西门庆就是在被潘金莲一闷棍砸出情的,照一般人的思维来说,没人会无聊到站在某家人家的窗子下面等着被砸,因为他不知道开窗的会是潘金莲还是王婆,所以这是个偶然事件引发的一段虐恋。类比一下,我也不会无聊到自己把自己的铜钱扔在地上,因为我不知道会把它捡起来的是刚刚那个妖孽还是八旺。   孝二师兄不仅说的一口好书,还写的一手好艳/情小说,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不懂成亲是何物,却竟然对洞房这件事了解的十分透彻的缘故,因为孝二师兄会直接了当的绘声绘色的描写洞房的场景却连半个字都不留给成亲,我分析了许许多多孝二师兄小说中情窦初开的女人的表现,现在能确定一件事,我的情窦就在刚刚初开了一下,但真的只是一下。   我也知道,与这个妖孽的相遇只是人人茫茫中的偶遇。   望着他白色的翩翩背影,我萌生了改嫁的念头。   按照原定计划,我和信五师兄爬上了胡杨山上的胡杨观找胡杨道长。   与莲花观不同的是,胡杨观不对外开放,所以大门紧闭,不得不去敲门,我用手捂住嘴道:“信五师兄,你去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小道士,信五师兄自报家门:“本道自莲花山上莲花观而来,奉家师半仙道长之命,前来求见胡杨道长。”   小道士说:“快快请进,蔺止道长已经在等候了。”   蔺止道长?   我沉吟片刻,自言自语:“不愧是师兄弟,一个蔺止,一个半仙。”如果能取出一个好的道号,我觉得连八旺都不会选择用莲花和胡杨来做道号。   而我也在见到蔺止道长之后,终于明白了师父让我闭嘴的原因。   第四章   整个胡杨观里充斥着庄严肃穆的气息,让人不自觉的肃然起敬,与我们莲花观一对比,我们那儿就是个杂货市场还暗藏了一个地下赌场。   蔺止道长跪在神像前念经。蔺止道长一头皓发垂腰,看背影倒是还算健壮,岁数应该不小了。   小道士恭敬拜下道:“道长,半仙道长的两位徒弟来了。”   信五规规矩矩地拜下,我学着信五的样子也拜了下去,连带着十狼也低着头拜在一边,信五说:“师侄拜见师叔。”   我恪守师父他老人家的警句,见到胡杨道长,要闭嘴。我理所应当地没有开口说话。   不到半晌,我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想是蔺止道长站起身了,我拜的腰有点疼。   “唔,你就是那个小丫头容九?”蔺止道长用他手上的佛尘轻轻地划过我的背,那种撩人的感觉真的是很闹心,痒还不能挠,这是在作死啊。   师父让我闭嘴,那么现在蔺止道长问我话,我是闭嘴呢,还是闭嘴?   听着蔺止道长的声音,那是相当的严肃,铿锵有力,让人听了要打哆嗦的。   我没敢说话。   “把头抬起来。”蔺止道长说。   真是一抬头成千古恨,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蔺止道长,鹤发红颜,和半仙师父他老人家的随心所欲式长相那真的是两个极端的人啊,蔺止道长的发色和肤质完全不合衬啊,啧啧,又是一个妖孽啊。   我真想把师父他老人家的一头黑发剪下来移植到蔺止道长的头上。这样才算得上是相得益彰。   难怪师父让我闭嘴,半仙老头还是要面子的。如果不闭嘴的话,我一定会直接说,半仙老头做了蔺止道长这么多年的师弟,日日见了蔺止道长这张脸居然没有自惭形秽羞愧而死,还能苟活于世,足可证半仙师父是多么的厚颜无耻。如此这般,是将半仙师父的脸面尽数丢尽了。   半仙师父评价了一下我这张嘴,他说,说好听了是不懂说话的艺术,说难听了就是不知死活,损人不偿命,说话一根肠子通到底,还扬言说,早晚我会因为这张说话不饶人的嘴遭报应。   “你是来找雅宋的吧。”蔺止道长一张好看的脸居然能长时间保持面瘫的节奏真是难为他了。   我无意识的点点头。   “雅宋已经先一步下山办事去了,你得去雁城找他。”蔺止道长面不改色。   我挽起袖子要冲回莲花山拔光半仙那个老头子的胡子。   我跋山涉水来到这荒山野岭的胡杨观找人,且不说没找到人,还要我跑到雁城去找,这么坑人的事情,也只有和傅碧星那个病汉成亲才能比得上了!   蔺止道长看着我一脸憋屈样,沉吟片刻,道:“要悟大道,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然后做出一个在我看来是极为做作的甩袖动作一指山下,气势磅礴道:“小丫头,去吧!”小丫头这个称呼着实让我受宠若惊,隐隐觉得很不习惯。   蔺止道长这一甩袖,直接把十狼拍在门上,抠都抠不下来。   天下茫茫分九州,我觉得,我们瀛洲,比茫茫还茫茫。   师父说香火钱紧缺,只给了我和信五师兄足够到胡杨山的盘缠,如今我们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我不得不架起一个小摊子替路人算命。   信五看着我找来一块白布,向胡杨山下替人画画的大叔要来笔,写下芙蓉半仙,天下第一算这九个字之后,悠悠道:“阿九,我觉得这被师父看到了,他会打断你的腿。”   我思忖片刻,轻轻地哦了一声,默默地在一下面加了一横,变成了天下第二算。   信五:“……”   事实证明,现在人的口味口变奇特了,如果你写天下第一,人家会觉得你一定在吹牛,然后失去了想收藏你这个铺子的冲动,但是倘若你写第二,那就很好的吊起了群众胃口,为什么不是第一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双目微闭,信五阴阳怪气道:“小九,你深得师父真传。”   信五从一开始就反对我摆摊,他觉得我学艺不精,这分明就是坑蒙拐骗偷,不义之财不可收。   我一脸正色:“不就是为五斗米折个腰摆个摊算个命么,我既没威逼良民也没利诱地痞。”我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第一位主顾。   我通过微闭的双目看到来者是个黑黑瘦瘦的小伙,他看了看我的招牌,兴高采烈地凑过来砸着嘴问:“天下第二算,咋不是天下第一呢?肯定是骗人的。”   我睁开一只眼,郑重道:“施主,你印堂发黑啊。”   他惊恐地后退了两步,嘴巴张着能塞下两个鸡蛋,撒腿就要跑,我抬高声音:“施主,你有血光之灾啊!”于是十狼从草丛里窜出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挠了黑小伙一爪子,然后又跳到草丛里躲起来了。   黑小伙连滚带爬地到了我面前,丢下一串铜钱,哭道:“求大师指点迷津!”   我端出一个端庄地笑容,道:“你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黑小伙磕了两个头连连道:“大师你就是好人,好人中的好人。”   我把半仙师父那些道可道人间道道道道的大道融合阴阳五行学说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通,说完以后,嘴巴有点干,咽了咽口水,看着眼前听得一惊一乍的黑小伙,语重心长道:“小黑啊,金玉满堂,莫之能守,钱财乃身外之物。钱财少,祸事少,闲暇尽可帮穷佬,行善积德才是最要紧的。”   信五师兄在旁边抄着手看着我胡扯,眼神里充斥着你这也算是行善积德的怀疑之色。   小黑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猛地站起身,替我遮了大半个太阳,嘿嘿地笑着,露出一口皓齿,闪地比太阳光还刺眼,方才我怎么没觉得他这么魁梧呢?小黑一解腰带,啪啪掉下两串铜钱,潇洒地往后一扔,扔完还拍了拍手,朝我扼腕道:“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晚生在此受教了。”接着昂首挺胸地离去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啧啧叹道:“有慧根啊。”   信五看得目瞪口呆,道:“这……这是个什么说法?”   我保持端坐的姿势,道:“譬道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五师兄,我棒么?”   信五:“……”   正好十狼叼着刚刚小黑扔掉的两串铜钱回来,我摸摸它的头,称赞道:“十狼也很有慧根。”   之后,除了两个种菜的大妈,就再也没人信我的话了,信五觉得我这是报应,十狼也觉得躲在草丛里对它的皮毛不好,会起小红点点,于是颠颠地跑去打野兔去了,结果被这一带的野兔王带着一窝野兔追着逃回来,我不得不点起幻迷香把这些肥兔子都催眠了。   幻迷香是半仙师父独门的催眠香,我用一个小荷包装了足够量的颗粒带着,比起用铜钱催眠,幻迷香真是太实用了,除了我自己非得在太阳穴扎两根针防止自己被催眠之外,没什么别的弊端。   之后,信五师兄用他砍人的剑砍了几只野兔子,我们吃了一顿烤兔子宴,连带着分了隔壁画摊的大叔两个兔腿。   吃完兔子宴,我掂了掂那一小袋铜钱,道:“唔,这点到雁城应该够用了。”   信五焦虑道:“真的够吗?”   我说:“不够就接着摆摊。”   信五立刻改口:“够够够,一定够!”   我说:“好的,那就够吧。”然后看了看地上吃兔子肉吃的胖了一圈却还在意犹未尽地舔着骨头的十狼:“十狼,你够吗?”十狼抬头看了看我,蹭地窜到信五肩上,点了点头。   信五:“……”   一路求田问舍,我和信五到了雁城的城门口。   我开始考虑一个严峻的问题,如何要找到风雅宋呢?我一不晓得他长什么样,二不晓得他在城东城西城南城北,怎么找呢?难道要我见着一个男人就问:“嘿,你是风雅宋吗?”   那么我极有可能被带到某家书店然后被老板强迫买下一本《诗经》。   信五说:“阿九,要不我们先找地方住下,然后慢慢打听风公子的下落。”   我对信五难得的一个好主意表示苟同。   果然不愧是雁城,连个客栈的名字都充斥着禽兽的味道,飞禽客栈,好名字!   信五师兄上前与掌柜的攀谈:“掌柜的。”   把算盘拨的飞快的掌柜的抬眼看了我们一眼,低下头继续算账,道:“年轻人,看清楚,咱门外的招牌是什么?”   我回答:“飞禽客栈。”   掌柜的头也不抬:“那不就得了,狐狸我们不要的。”   我嘴角抽搐:“谁说我们说卖狐狸的了。”   掌柜的终于抬了个头,说:“那你们带只狐狸来干什么?”看了眼十狼,叹道:“毛色倒是很白,用来做狐裘不错。”   我隐隐听到十狼磨牙齿的声音,侧目一看,果然十狼龇着牙咧着嘴,连尾巴都翘起来了。   掌柜的砸着嘴道:“小狐狸挺有个性。”   我强压下怒气,道:“少废话,我们要两间房间。”   掌柜的恍然大悟,招了人带我们上楼。楼梯走到一半,掌柜的在后面招呼:“哎,你们狐狸还卖不卖啊。”   我回头对着掌柜的咬牙切齿:“十狼,咬死他!”   掌柜的:“……”   是夜,在我熟睡之后,一阵礼貌的敲门声把我砸醒,我问:“谁啊?”   “阿九,是我,信五。”   我揉着眼睛踢踏着鞋子去开门,信五眼圈黑黑,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我惊道:“五师兄你怎么了?谁半夜把你打了啊?是不是掌柜的逼你把十狼卖给他?”十狼一个机灵爬起来抱住我的腿。   信五揉着眼睛委屈道:“阿九啊,我失眠了,你帮我催个眠吧。”   我私心觉得信五一定是没有礼三师兄陪在身边同床共枕所以才失眠的。   我取下铜钱,放在信五面前晃悠,嘴里念叨着:“从前有座莲花山,山上有座莲花观,莲花观里有个莲花道长在莲花池裸泳。”信五的眼神开始迷离涣散,成了,我啪的打了个响指,信五两眼一翻软软倒地,瘫在我房门口就这么睡了。   坏了,忘了先让他自己走回房间再让他睡了。   第五章   第二日清晨,信五揉着腰,扭着脖子,到楼下同我一道用早膳。   我低头喝粥,有些心虚。   “阿九,我昨天怎么在门口睡着了啊。”信五显然不记得昨天他失眠来找我催眠的梗了。   我吞吞吐吐道:“唔……可能你在梦游吧。”   信五将信将疑,坐下喝粥。   隔壁桌的大叔一边嘴里喷着稀饭,一边滔滔不绝:“哎,你知道最近咱们雁城新来了个道士么?”   另一个说:“那是自然,他在城东摆摊算命,自称是胡杨观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喷稀饭的接着问:“那他算得准不准啊?”   另一个回答:“好像挺准,昨儿个隔壁张婶去算她家的母猪这一胎能生几只猪仔,那个道士掐指一算,说六只,果然那头母猪当晚就生了六只。”   喷稀饭的砸着嘴道:“这么神?!赶明儿我也要去算算。”   我心中暗喜,果然是踏破雁城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信五问我:“阿九,我们什么时候去找风公子?”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说:“现在就去吧,我要找他报销路费。”   信五:“……”   顺着人流走,我和信五顺利到了城东,风雅宋摆摊的地方,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我踮起脚尖也只能看到一块白色横幅上写着白英道士神机妙算这八个字,却未见风雅宋庐山真面目,我咦了一声,信五问:“阿九,你咦什么?”   我继续垫脚探着头:“他不是叫风雅宋么,怎么是白英道士啊?”   信五说:“那师父还自称半仙呢。”   我白了他一眼,不自觉地拔高了声调:“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人群突然一瞬间的安静。   一个男声穿过人群:“你,过来。”   我身前的人群自动退散到两边,坐在桌前的道士一手指着我。   我疑惑地指着自己:“我?”继而看清楚了白英道长的长相,不禁暗叹,果然是和傅碧星能配对的诗经六义组合,这长相真的是奇葩中的翘楚,连半仙师父都及不上他三分丑。   我又一次绝望了,原以为蔺止道长这么个妖孽教出来的徒弟必须要像胡杨山下那个妖孽一样的妖孽才是,结果却是面前这么个妖兽,连十狼都承受不住啊。   “刚刚,是你这个小姑娘在出言不逊?”白英道士依旧指着我。   我想,我是不是得罪他了?那,他会不会不给我报销路费?哎哟,我这张贱嘴。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议论纷纷。多为指责我的失礼,行啊风雅宋,口碑倒是不错。   “你凭什么就说本道是江湖骗子呢?”   我觉得我和他杠上了,我私心以为,如果我现在得罪他的话,不仅路费报销不到,以后的路费可能也无望了。信五担忧地拉了拉我:“阿九,这怎么办?”我拂开信五的手,走上前两步。   我准备上去给他赔礼道歉,以减轻我对自己失言的谴责。   “如果在下也觉得你是江湖骗子呢?”   人群中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   是那个妖孽!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白衣翩翩,优雅的举止,嘴角带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从人群中走出来,与我并肩。   这一瞬间,我好像完全听不见人群的喧闹。   我木然地看着他,就像那日看着他的背影一样。   “你……你们是来拆台子吧!”白英道士怒道。   白妖孽沉沉开口:“那就请大师替在下算上一算,以证明自己的本事不是浪得虚名。”   完了啊,我这是在作孽啊,我这是在帮着白妖孽作孽啊。   我扯了扯白妖孽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要冲动,不要强出头。白妖孽果然聪明伶俐,以为我的意思是,不要得罪他,危险啊。   白妖孽轻轻地拂开我的手,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有把握可以拆穿这个江湖骗子。”我扶额轻叹:“他可是蔺止道长的关门弟子啊。”   白英道士插嘴:“什么蔺止道长,本道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我侧头鄙夷地看着他,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我仔细想了想,蔺止道长难道不就是胡杨道长么?靠之!果然是江湖骗子。我挽起袖子对白妖孽说:“别客气,不要大意的拆穿他!”   白英道士似乎很是火大,道:“你们这对狗男女!”   我说:“正所谓人者见人,猪者见猪,狗眼里才看得出我们是狗,这是动物的聚族性。”   白妖孽拦了拦我,示意我不要说话,自己则是上前一步道:“大师既然自称自己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必定深得道长真传,那么请替在下算算,这西瓜里有多少籽?”人群里又出现一个人,似是白妖孽的随从,手里正捧了个大西瓜,直接端到了白英道士的面前。   壮哉白妖孽!妙啊!   白英道士一愣,身体僵在那里。人群也霎时安静,半晌,一个大妈带头道:“大师,您就算算吧,你连我家母猪生几头仔都算得出,怎么会算不出一个西瓜有多少颗籽。”   信五扶着额头:“大婶你太棒了。”   白英道长思忖片刻,好像有了主意,取出一张白纸,抬笔行云流水地在上面留下了无数个黑点,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纸亮了亮,自信道:“各位看好了,这纸上有多少个黑点,这西瓜就有多少籽。”   白英道士实在狡诈。   人群纷纷赞叹白英道士的聪慧。   白妖孽不慌不忙,走上前去,捧起西瓜,掂了掂,耳朵凑上去贴着西瓜皮听了听,什么都没听见,又掂了掂,再贴上去听了听,又什么都没听见。   我私心觉得,白妖孽这个样子,很像一个傅君,呸,夫君,在听自己的娘子的圆肚子里到底怀了个什么玩意儿,然后下一句他该说的话应该是:宝宝啊,听见爹爹跟你说话了吗,听见了就吱一声。   白妖孽问道:“大师确定?”   白英道士坚定地点了点头。   白妖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西瓜放置在桌上,纤长的手指在西瓜表皮一弹,看似没有用力,西瓜却在下一刻发出清脆的一声“啪”,然后规则匀称地碎成了八瓣。   这是个无籽瓜。   在场的人除了白妖孽,皆是大惊。   信五凑过来朝我耳语:“你看到没有,这人手上功夫不赖,内力深厚,啧啧,多好的身手。”   我合上嘴,咽了咽口水,感觉时间一下子定格了,除了还在摇晃的八瓣西瓜。   良久,白英道长桌上的笔在桌子边缘挣扎许久后,终于应声落下,打破了沉寂。白英道士脸一阵白一阵红,抖着手指着白妖孽:“你你你,你耍诈!”   白妖孽不紧不慢道:“兵不厌诈,看来大师道行尚浅。”   我听不清楚路人都在说什么,但确实有人被白妖孽这么一闹,对这个白英道士产生了怀疑。   在白妖孽还要说什么的时候,白英道士整了整自己的道袍,正色道:“且慢,这位公子,看来你是想与本道一较高下?”   白妖孽眉眼一挑,道:“哦?大师的意思是?”   白英道士说:“明日此时,本道与你在此会面,众位父老乡亲做个见证,咱们一较高下!”   白妖孽点点头,说:“如此甚好。”   人群一阵骚动,有支持有反对,白英道士匆匆收了东西匆匆地离去,临走前,还不忘拿一片西瓜。人群也觉得无趣,纷纷地又悉数散去了。信五带着流口水的十狼去吃西瓜了。   我站在原地,诺诺地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要不要上前搭讪呢到底要不要呢要不要呢?纠结之余,白妖孽已经走到我面前了,站在我离我一尺远的地方。   “说来,你是怎么知道他是江湖骗子的?”白妖孽表情似笑非笑。   我想了想,答道:“唔……他方才,说错了一件事。”   他说:“什么事?”   我思量着要不要说出来,胡杨道长改道号为蔺止的事情似乎没有很多人知道啊,虽然我一颗芳心给了白妖孽,但我也是理智花痴,得分清白妖孽是敌是友。   白妖孽见我没说话,续道:“是因为他说他是胡杨道长的关门弟子?”   我愣了半晌才拖出一个长长的咦字。白妖孽轻轻一笑,让我有点神魂颠倒。   我问:“你明天真的要和那个白英比算命?”   白妖孽点点头,说:“没错,我不是很喜欢输给这样的人。”我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又说:“所以,在下现在要回去好好准备了。”接着扼腕:“告辞。”   我脱口而出:“妖……”然后活生生把孽字吃了下去,抬起来的手直接戳到了他的背。   有的时候我真想扇自己两巴掌,我真的会因为我这张嘴遭报应。   白妖孽疑惑地转过身来,看着我,问:“姑娘还有何事?”   我低着头,吞吞吐吐:“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江湖骗子的?”   白妖孽说:“和你一样。”   我抬头表示不解,突然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定,我问:“阁下是?”   白妖孽说:“在下姓风,名止,字雅宋。”   第六章   我觉得这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幸运的事情。   我曾一度认为和他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和遇到瀛洲里任何一个人的概率是相同的,但事实证明我遇到了他两次,说明概率又该是别人的两倍,且从此之后的不少日子我必须和他共处,那这算不算是我与风雅宋的缘分?   信五扛着十狼闻声而来,道:“阁下就是风公子?”   风止道:“正是在下。”然后打量了我和信五一番,问道:“姑娘是莲花山而来?”   我说:“我叫容九。”然后指着信五:“这位,信五。”其实不晓得是为什么,每次直呼信五其名,我都有种信五两个字后面似乎还少了一个字的错觉,但是又不晓得到底是少了哪个字,这种感觉孝二师兄也有,我们皆想不出,所以这个问题发展成了一个悬案一直困扰着我们许久许久。   我又指着十狼说:“这位,十狼。”   风止眉眼一挑,看着十狼。   我觉得我好像哪里说错了。   风止的随从噗嗤笑出来道:“容姑娘,你怎么连狼和狐狸都分不清楚啊,这分明是只白狐狸啊。”   我抽着嘴角说:“它的名字叫十狼,十恶不赦的十,狼心狗肺的狼。”   风止轻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它是十恶不赦狼心狗肺的狐狸?”   十狼呲着牙瞪着我,我连忙改口:“不不不,是十全十美的十,豺狼的狼。”我把脑子里带狼的成语过了一遍,发现根本没有一个带狼的成语是褒义的啊。十狼平复了心情,爬到我肩头。   等我介绍完自己,风止道:“原来姑娘就是半仙道长的幺徒,这位是在下的侍从,六义。”   我差点噗的一声笑出来,信五说:“风公子,此处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先回客栈吧。”   风止表示赞同,随我们一同回到了飞禽客栈。   半仙师父果然英明,风止出手阔绰,点了一桌好菜,全了我吃顿好餐的心愿。   开饭前,我举杯敬风止道:“风兄,容九以茶代酒,先干为敬。”   风止脸一僵,六义脸也一僵,信五脸更是一僵。   我似乎又莫名的觉得这称呼哪里有些不对,愣是在风和兄里面加了一个师字,道:“风师兄,我敬你。”   风止的动作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调/教出来的,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挑不出瑕疵,与我碰杯后,他说:“既是师出同门,自是不必叫的如此规矩,阿九唤在下的字即可。”   风止指的师出同门是说我们俩的师祖是同一人,他说要我唤他的字,他字什么来着?哦对,雅宋,我脱口而出:“雅宋兄。”然后思忖片刻,问道:“雅宋兄,容九私心以为,这名和字总是要有一定的联系的,你看好比说大文豪韩愈,他名愈,就是进的意思,所以他字退之,我想了想,你名止,是不是改为字动之或者字子动更为合适呢?”   桌面上寂静一片。   半晌,风止不动声色道:“阿九风趣幽默,是在下所不能及。”   我忽然有一种很讨厌我这张嘴的感觉,我明明想要博得风止的欣赏,这哪里有欣赏,我认为我只要再多说几句话风止一定会非常厌恶我,虽然我决定不找他报销之前的路费了,但是风止一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野丫头,我从小长在道观里,十七年没出过莲花山,既没见过市面,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教养,所以我头一次付出的一点感情,注定是要用来扑大街的。   我垂下头,开始蒙头吃东西,再也没说下去。   信五干咳了两声,说:“先吃饭,先吃饭。”   夜间,我有点神伤,所以选择在屋顶吹风,消消食。   今日似乎没有月亮在,连天空都暗淡了,飞禽客栈的后方就是雁城的小树林了,偶有一阵风刮过,树叶的哗哗声盖过了知了叫,十狼正趴在我腿上睡觉。   上来屋顶之前,信五对我说:“阿九,你是嫁过人的,可别胡思乱想啊。”   我觉得很不服气,我和傅碧星就像两条相交直线,在过了成亲那个梗之后又渐行渐远了,他未见过我,我也未见过他,我们更没有洞房,夫妻二字放在我和傅碧星身上就是个欲加之罪。再者,傅碧星新婚之夜逃婚,也就代表了他根本不想接受我,那我又何必为他独守,说不定他就是跑出去和情人私奔了。那我在这里对风止芳心暗许,那又如何?   我对风止,确实是不一样的感觉。   从小,师父就把我当男孩子教养,却从来不让我和七位师兄一起洗澡睡觉,这些事都是我一个人做,让我觉得也许我是个特例,师父尤其宠爱我,但是下河摸鱼,上树掏蛋这样的事情我也没少干过,七位师兄都是叫我小九和阿九,我也从不晓得我还会有师妹这样一个称呼,后来我来了初潮,晓得了原来这一切都是男女之别,我从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到现在的了如指掌,要多亏孝二师兄的慷慨指点。我开始对爱情有些渴望,但是却对七位师兄没什么兴趣,同样他们对我也没兴趣。直到师父一句“你该下山成亲了”,抹杀了我对感情的期盼,而傅碧星和我不约而同联手上演的逃婚戏码又一起燃起了我的希望。遇到风止,是我芳心第一次的暗许,也是我不间断的眷恋。   只是风止,未必喜欢我容九。   “阿九,你一个人在这里?”风止在我身边坐下。   我想,也许他也是来消食的。   我说:“还有十狼。”十狼一个激灵探起头来。   和风止独处,我有些紧张。   风凉凉的,而我的脸,有些热。   “你好像有心事。”风止问我。   我侧头看向笑的温润的风止,问道:“雅宋兄有心上人么?”   风止收起微笑,眯了眼半仰头看着天,说:“想有,却不该有。”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又续道:“雅宋家中已有妻室。”   我如五雷轰顶,拔高声调:“你成亲了?”   风止不明就里地看着如此惊讶的我,道:“只是拜了堂,却至今未见面。”   我想到了我和傅碧星。   我觉得我该藏好我对风止的感情,否则,我就是孝二师兄的小说里令人发指的破坏别人幸福家庭的小三,这万万使不得,做一个小三,注定是要受到世人的谴责,注定是没有好结果的,师父要我来悟大道,一定不是让我来当小三。   风止又问:“你怎么这样激动?”   我尴尬不已,别过头去用言语搪塞:“没……没什么,我只是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成亲了。”   风止没有说话。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我困得几乎要睡着的时候,风止拍了拍我的肩道:“阿九你看,人来了。”我的瞌睡被他惊醒,四处张望着:“哪里来人了?哪里?”下一刻腰间就被风止一带,人直接腾空飞下了屋顶,我惊呼一声,抱紧了十狼,刚刚飞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心里的想法是,风止是不是要带着我跳楼殉情?   我不会武功,也不会轻功,这样被人毫无征兆的带着飞还是头一次,我闭着眼睛不敢看,却把头紧紧地贴在风止胸前。   当我脚踩在地上踩稳当的时候,风止放开了我,连十狼都从我手中挣巴出去了,我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看到地上十狼委屈地舔着自己的毛,再往上看,是远处站着的仓皇失措的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白英道士。我侧头看着风止,他依旧是带着浅浅的笑,说:“白英大师这么晚了是要往哪里去?”   白英倒抽了一口凉气,许是没想到风止和我会从天而降,挡了他的去路,他结巴道:“本……本道……是,是出来消食,运动运动,运动运动。”   风止不以为然地活动了一下双手,说:“正好在下也想运动运动消消食,要不在下和大师一起吧。”我忽然明白了,原来白英想要逃跑。   白英嘴里念着:“消食,消食……”然后突然将手里的巨大包袱往我们这里一扔,脚底抹油:“你自己留着消吧!”   风止侧身一让,大包袱直直地落在我们身后。   风止凝神静气,端起一个架势似在运什么功,周身白气环绕,气场十分之强大,我后退两步让到一边。   风止使得是摘叶飞花,是阴阳术的一种,可以操控植物,飞叶伤人。   无数的叶子在风止的操控下如同活物,直直地飞向逃跑的白英,只听白英一声惨叫,身上已经被树叶悉数刮过,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嚎叫。   我突然浑身发抖,打了个冷咧咧的哆嗦,一下子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舒服。   风止气定神闲,取出一片叶子,放在嘴里吹奏起来,那是一首很悠扬的调子。很快,白英停止了嚎叫,倒在地上不动了。   我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走到风止身边,问:“你把他怎么了?”   风止丢开叶子,道:“催眠了。”   我接着搓手:“你也会催眠术,同行啊!”   风止侧头看着我,怪异道:“你怎么了?”   我身上的不舒服瞬间爆发,我蹲在地上抱怨:“你不晓得我有密集恐惧症嘛,刚刚那么多叶子好恶心。”   风止:“……”   在十狼的召唤下,六义和信五下楼把白英悄悄地抬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问风止:“你怎么晓得白英会逃跑?”   风止说:“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敢真的向我发起挑战,所以我料定他今晚会逃跑。”   我对风止的自信表示由衷的敬佩。   我又想了想,不怕猪一样的徒弟,就怕不好好教的师父,我摸了摸腰间挂着的铜钱,想想就憋屈,怎么风止的催眠术就是吹叶子这么优雅高级的呢,刚刚他的样子真的是十分的风流倜傥,而我却只能晃悠着铜钱念着不知所云的咒语,很容易就会催眠失败的,我不是很甘心。   我取下铜钱,对风止说:“雅宋兄,我跟你换好不好,我想学你那个吹叶子,我把我催眠的铜钱给你。”   风止停下脚步看着我,说了两个字:“不要。”   我咬牙切齿道:“风止你真是个疯子。”   风止:“……”   序章尾篇   白英道士确实是个江湖骗子。   还是个阅历不浅的骗子。   风止派了六义看着他。第二天早上,风止把我拖起来审讯白英。   风止抄着手坐在白英面前,问:“出来行骗多久了?”   白英一夜好眠,于是现在开始耍无赖,手一挥道:“哪有行骗,本道是凭本事吃饭的。”   风止睨着眼睛道:“唔,飞禽客栈后面的树林子不错,叶子很多。”   我打了个哆嗦,白英也打了个哆嗦,十狼直接从我怀里跳到信五肩头。   白英扯出个万分痛苦的表情几欲下跪求饶道:“少侠饶命啊,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风止继续抄着手道:“那就说吧。”   白英的故事简直可以用枯燥无味四个字来形容了,无非是说他从小无父无母,被他上一代的师傅骗子带领长大,成了个小骗子,到处坑蒙拐骗,无恶不作,因为行骗,也被拆穿过几次,牢房也是几进几出熟门熟路了。原本这一次冒充蔺止道长的关门弟子以为可以蒙倒一片人,结果第三天就给人也就是风止和我抓出来了。其实和我这两个字我也需要极厚的脸皮才能说出来,要不是白英不晓得胡杨道长的道号自封为蔺止,我恐怕也得相信了。   我好像太好骗了吧。   十狼听得也要睡着了,直往我身上蹭。   白英声泪俱下地说完了他的辛酸史,风止不为所动,问道:“白英不是你的本名吧。”   白英抹了抹眼泪,说:“我师父说,我原本就是无根的,四处漂泊,如蒲公英一般,所以取名为白英,而且师父说我原名不好,说出去怕被人笑话。”   我打了个哈欠问:“那你原名叫什么?”然后十狼在睡梦中舔了舔我的手,弄得我好痒,我抽出手抱怨:“哎呀,你好讨厌。”   白英眼睛一亮道:“姑娘怎么知道我叫郝涛彦?”   我:“……”   风止:“……”   白英啧啧叹道:“如此冰雪聪明的姑娘真是不多见了啊。”   我:“……”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风止说:“那现在怎么办?把他抓起来?”   风止没有说话。   我又说:“把他抓起来也没有用啊,过一阵他被放出来,不是照样要行骗嘛,那把他抓起来,就是多骗两个人少骗两个人的区别啊。”   信五在一旁悠悠道:“说的好像自己没骗过人一样。”   我不动声色地踩了他一脚外加撵了两下。   风止走到白英身边,附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白英突然连连拜了两拜,道:“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行骗了,少侠饶命少侠饶命。”白英的样子很是惶恐,好像见了什么鬼魅一般。   风止满意地点点头,对六义道:“带他去衙门自首吧。”   六义张了张嘴,表示惊讶,却也不敢说什么,诺诺地到了声是就拖了白英出去,信五在后面跟着,生怕白英半路逃跑。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连忙叫住白英,问道:“哎郝涛彦,你替别人算命,是怎么把别人骗进去的啊?”   白英停下脚步,思考了一下,说道:“只算将来,不算现在。郝某虽然行骗,算命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否则很快会被人拆穿。”白英的眼神绕过我,看着我身后的风止,了然一笑道:“风公子看起来,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却不知这淡然的面具下,藏了一份什么样的秘密?”   我木木地看着他,白英也看着我,过了片刻,白英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半晌才吐出三个字:“姑娘你……”我用食指指着自己:“我?”   白英猛地把头别过去,轻轻道:“无事,郝某知错了。”   六义和信五抓着白英就走了,我隐隐觉得白英似乎想说的并不是讨饶请罪的话,但是我却也不知道除了这个,他还能说什么。只是他对风止的那番话,引起了我的深思,我也觉得风止不是一般的人物,可我始终没有胆子去问个细致。   过了良久,我想起方才风止对白英耳语了一句什么,白英就突然将事情和盘托出,我很好奇。   我问风止:“你刚刚跟他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风止悠闲地转着笛子道:“也没什么,我就告诉他,昨晚的叶子上有蛊毒,他要是再行骗,就会蛊毒发作,生不如死。”   我情不自禁地又打了个哆嗦,看着风止这么温文尔雅文绉绉的样子,没想到狠起来如此阴毒。我不禁问道:“你那个叶子真这么厉害啊。”   风止停了手上的动作,用笛子顺手敲了我的头,我皱着眉头摸着脑袋抱怨:“打我做什么?”   风止问:“你师父没告诉过你下蛊和催眠术不能同时并存?”   我摇了摇头。   风止又问:“那你师父也没告诉过你下蛊和催眠术的区别?”   我又摇了摇头。   风止扶着额头叹道:“唉,你这十七年在莲花观到底学会了什么?”   我想了想,我好像确实什么都不会,我想回答他,我会打麻将且逢赌必赢。   最终,我低着头什么都没说。   过了良久,风止问我:“这次你下山是要做什么?”   我说:“榨干你这个家财万贯的风少爷。”   风止:“……”   虽然我最后还是将半仙师父的意思悉数转达,但是,风止表示,以我的资质,要悟出大道那是极不容易的,我表示赞同。   解决完白英的事情,风止告诉我,他要去虎安城办些事,就逗留几日,我自然得跟着他同行。   风止道:“说不定虎安城之行能让你悟出些什么来。”   我说,那是必须的,没什么能难得住我容九。   风止转着笛子道:“唔,如果你想疯一次,那在下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这句话让我很受用,虽然之前一直沉浸在风止已经成亲的悲痛中无法自拔,但是,只要和他能有多一刻的相处时间,那也是极好的。   只是这之前的路费,我是铁了心不想跟风止报销了。   虎安城之行,又是另一个开始……   第一章   虎安城果然要比雁城繁华热闹许多,我比较喜欢热闹,不过看风止那个沉静的样子,大抵是不喜欢热闹的。   我犹犹豫豫地对风止道:“唔……雅宋兄,你和六义先去客栈吧,我想随便逛逛。”   风止想了想,道:“这里人生地不熟,人多且混乱,你确定要去?”   我有点犹豫,心里是非常渴求在虎安城到处走走的,我没见过什么世面,确实对什么事都充满了好奇。   再则,我也想验证一下孝二师兄说的书到底是真是假。   过了一会儿,风止看我纠结的样子,说:“罢了,我陪你去走走,让信五和六义先去客栈吧。”   我心里一阵欢喜。   我侧头问肩上的十狼:“十狼,你跟谁?”   十狼死死地扒住了我的肩头。   我想十狼是情愿跟着我吃好吃的,也不会想跟着死板的信五的。   信五说:“那好吧,那我们去哪里等?”   风止思忖了片刻道:“海棠苑。”   听这个名字,我觉得非常之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不过,似乎不是个客栈的名字啊,如果是客栈,难道不应该叫海棠客栈么?   这些都等一会儿再说,现在要去逛逛才是上策。   风止说:“走吧。”   十狼很高兴地跳到了风止的肩上,引得风止一瞬而逝的惊讶。十狼你太草率了,十狼就是跟墙头草,现在有更好的风止在,自然不会选择我,何况风止没有赶她下来的意思。   十狼毛色雪白,风止又是一身白衣,这样看来,十狼特别像一条高档的狐狸毛围脖,还是会动的。   但是这样个大热天带着这样一根围脖,再风姿绰约的风止也会被人认为是神经病。   风止直接带我去了一家成衣店。   而我却热衷于各类小吃无法自拔。   直到风止一把把我扯进去。   我把糖炒栗子的壳剥了一地,让风止赔了点钱,风止斜睨着眼看着我这个罪魁祸首:“我应该把你留在这里做苦工。”   我咽下糖炒栗子,然后说:“十狼丢的最多,你怎么不抵押它?”   十狼愤怒地把糖炒栗子壳扔在我脸上。   我又问:“说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风止说:“给你做套男装。”   我大惊,糖炒栗子卡在我的喉咙里。   风止确实眼光不错,给我挑了套好看的白衣服,其实我喜欢天青色,白色不耐脏,我瞅了瞅身上的衣服,说:“还是给我换身吧,我怕把它弄脏了。”   风止抄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挑了挑眉,若有所思道:“这样看你,倒挺秀气,你若是个男儿,应该不错。”   我若是个男儿,一定要跟你做对断袖。   一旁的老板娘掩着嘴笑:“这位公子,是怕自己的小娘子带出去被外人看上,所以才给她换身男装的吧。”   我疑惑的看着风止,我方才忘了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把我整成女儿头,男儿身,如此不男不女的样子。   风止没有回答老板娘的话,曲着腿靠在一边,道:“给她换个发髻。”   老板娘继续掩着嘴笑,走到我身边,拉我坐下,行云流水地替我换了个发髻,还拿了面镜子给我照:“姑娘看看还好么?”   老板娘手法不错,把我上半部分的长发都束在了冠里,成了一个小马尾,下半部分的头发披散着,着实有点像孝二师兄小说里的小白脸。   风止瞄了我一眼,站直了身体,道:“走吧。”   男装不必女装,没有飘飘然的裙子,我有点不大习惯,刚走两步就一个趔趄撞在了风止的背上,直直地把十狼从他肩头撞了下去。   十狼歪在地上呜呜了两声,委屈的看着我。风止皱了皱眉:“阿九,你小心些。”我低头哈腰地道歉:“抱歉,抱歉,我不太习惯。”我揉了揉撞在他背上不知道哪根骨头上的额头。   风止叹了叹气,道:“疼吗?”   我抱怨了两声:“你骨头怎么那么硬啊,把我都撞笨了。”   风止眯着眼道:“你原本就不怎么聪明,再笨也笨不到哪里去。”   我:“……”   我才晓得我果然错看了风止,他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其实内心龌龊的很,所以说人不可貌相,看礼三和信五就晓得了,两个都是相貌堂堂的人,结果是对断袖。   海棠苑虎安城最大的妓院,也是全大瀛前三甲的妓院,且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不是私营的,这点我很佩服。   海棠苑门口热热闹闹,喜笑颜开的男人进进出出,半遮半露的女人风风骚骚。有的叽叽喳喳,有的啼音婉转,声音让人听了就像在招魂,不留神就被勾了神,进去的有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就像风止,还有满嘴肥油的五大三粗,就像白英道士。真是歪瓜裂枣、英俊潇洒,无所不有。   信五和六义红着两张脸站在门口不知所措,果然是不敢进去,我拍着信五的肩道:“一入青楼深似海,从此良知是路人。师兄,做得好。”   信五憋屈地抬起头,却被我这一身装束吓得张了张嘴,指着我惊道:“小九啊,你你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一指风止:“他给我弄得。”   风止掩嘴咳了咳,道:“不这样,怎么进去?”风止指的是海棠苑。   信五悲愤难耐,痛心疾首道:“风公子,信五原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信五没想到后面该说什么。   风止瞥了眼信五,悠悠道:“是男人都有这方面的需求,有需求那么就该来这里,难道信五你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我接口:“你家里不是有妻室么?”   风止斜眼冷冷地看着我,我心虚地低下头。   信五又指着风止道:“风公子你居然要带小九去青楼!这成何体统!”   风止道:“如果你再吼得响一点,我想可能九姑娘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我思考了一下,风止的意思是不是说海棠苑的老妈子同他有什么勾结,风止经常给这个老妈子送漂亮女人来,然后老妈子就会给经常来访的风止打个折送坛酒之类的?如果老妈子晓得我是个女人,就会以为我是风止送来的姑娘,那我就会被卖到青楼里卖身啊!   我下意识地抱胸,后退了两步。   风止瞅了我两眼,淡淡道:“姿色不够,形体也不够。”   形体?形体是指什么?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平坦坦的胸,怒上心头,难怪方才我在换衣服的时候,听见老板娘问风止什么裹胸要不要,风止说根本不需要,原是这个原因,我不用裹胸都看不出是个女人,我哼了一声道:“形体不好怎么了,我从小就当男人养的。”   信五额头上的青筋跳了两跳,扯了扯我的袖子道:“小九,我能不能不进去?”   其实我很想验证一下信五是不是真的如风止所说,没有哪方面的需求,我说,信五师兄,九师妹我很想证实一下,你是不是因为信五这个名字所以才不敢进去,如果是真的,那真是呜呼哀哉了。我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信五有些心虚的挺了挺胸膛,说:“风公子都这么混账,我偶尔混账一次也无妨。”   我侧头看着风止,问:“话说,我们来海棠苑是来做什么?”   风止踢脚走了进去道:“找个人,办件事。”   我初步理解为,风止是来解决他这方面的需求的,且还想让我旁观。   我行到他身边,面不改色地跟了进去,立刻就有姑娘迎了上来,果然风止是这里的常客,来迎接他的正是海棠苑里最像老妈子的老妈子,她自称赤珊,赤珊不愧是老妈子中的典范,风韵犹存,在这争奇斗艳的海棠苑里的还能脱颖而出毫不逊色,我由衷的钦佩她。   海棠苑里充斥着我和傅碧星成亲那天那些丫鬟往我身上涂抹的红色东西的香味,只是这里浓郁的让我作呕,丫鬟们说,那叫胭脂水粉,我略厌恶地捂了捂鼻,十狼快晕过去了。   赤珊一边说话,一边往风止身上甩着一块红帕子,声音尖锐:“哟,风公子啊,有日子没来了,妾身可盼着您呢。”然后看了看我:“哟,这次带了个小公子啊,这位小公子可真嫩啊。”又往后一看信五道:“哟,还有一位公子啊。”等赤珊哟完,风止平静道:“还是那间雅间。”   赤珊连连道:“是是是,一直给您留着呢,没人敢用。”   这一次轮到我哟了,哟,原来风止在这里有常驻点啊。   掀开一面帘子,我看全了整个海棠苑,那真是红的同海棠一样,一楼二楼三楼,栏杆旁站的全是姑娘,还有许多两人一组或者多人一组的鸳鸯。   正中央有个极为华丽的舞台,大抵是给姑娘们表演用的。   风止果然受欢迎,一个个身子犹抱琵琶半遮胸的女子凑了上来,一个去贴着风止,一个来贴着我,我闭眼抬手挡了挡,手却碰到个什么软物,我试着捏了捏,只听贴在我身上的姑娘娇吟了一声,我猛地睁眼,妈呀,那是……那是……我手里的是……是那姑娘的……我一张脸白里透红,红到像火烧,忘了松手,姑娘轻打着我撒娇:“哎哟~公子怎么这么性急啊,妾身真是好羞涩呢~”然后还用她香气熏人的帕子挡了挡脸,我腿软了两分,猛地松开手,风止不动声色地托了我一把,让我站了站稳当。   风止道:“赤珊妈妈,让她们先下去,等会儿我会叫人的。”   赤珊嘿嘿了两声,道:“是,风公子请自便。”然后推了推还在风止身上流连的姑娘道:“你们先下去。”   方才贴着我的姑娘走了两步,转身就是一个回眸一笑,那叫一个百媚生啊,她说:“公子,妾身如烟。”说完,又是娇羞一笑,小步跑了。她这是在娇羞些什么?   我有些迷茫,风止的声音清清冷冷:“走吧。”我应了一声,跟上风止上楼的脚步。   赤珊在我身后吆喝:“公子,我们海棠苑不让带宠物的。”   我晓得她在说十狼,我回头指着在我肩上装死的十狼,然后拽着它的尾巴把它倒吊着拎着,道:“看到没,就是根围脖。”   赤珊张了张嘴,大惊:“这日子戴围脖,小公子你颈椎不好啊?”   我道:“你这里的姑娘穿这么少,就不许我穿的多么?”   赤珊又张了张嘴,这次没说出话来。   我想了想,我和赤珊说得这两者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么?   风止的声音在耳畔悠悠响起:“果然够笨。”   我:“……”   第二章   风止的雅间天时地利人和,这个小间没有窗子,只有栏杆,用纱布遮着,里面辟了张红木桌子,是个可以看到楼下舞台全景,且下面的人又不会轻易看到我们的小间,装修的很是精致,就是少了个床榻,难道不是在这里行床笫之欢?   六义规规矩矩地退到一边站好,闭着眼睛,我心中暗叹,这也太没定力了。我回头看了眼信五,我惊了一下,这一路他就是这么一路闭着眼睛上来的?信五嘴里似乎还在念叨着什么,我凑近一听,信五在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我小声提醒:“信五师兄,你是道教的,念阿弥陀佛东王公会生气的。”   信五猛地睁眼,万分惊讶:“啊?”然后抖抖索索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捂在胸口,又在念叨什么,哦,是,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我又提醒道:“信五师兄,你拿的是《论语》。”   信五猛地丢开书,把十狼直直地砸在了地上,十万分的惊讶:“啊?”   看着信五这一惊一乍的样子,我嫌弃道:“你做什么呀?让你来海棠苑,又没让你非要和谁芙蓉帐暖春宵度。”我拍了拍信五的肩,续道:“我晓得你为礼三师兄守身如玉,立了贞节牌坊,放心,小九我不会让姑娘们欺负你的,你的身子是属于我礼三师兄的。”   信五一张好看的脸狰狞的可怕。   我再次悻悻地回头,在风止对面坐下,却发现风止突然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嘴角好像抽搐过的样子,我解释道:“他们俩是对断袖。”   风止眼神怪异地看着坐在我身旁的信五,我讶异:“风止你不会看上我信五师兄了吧,他是礼三师兄的人。”   风止道:“阿九,你的想象力越来越丰富了,可以去写写话本小说。”   我说:“写小说是孝二师兄的专项,他专攻艳/情小说……”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完了,我的形象猥琐了。   风止抄着手看着我,我慌里慌张地准备解释,青楼里唯一进出自如看姑娘不用花钱还要让青楼倒贴钱的小二哥进来了。   小二哥笑的非常的喜庆,问道:“风公子还是要海棠红吗?”   我问:“海棠红是什么?”   小二哥说:“是咱们海棠苑特制的酒,公子要是没尝过啊,可一定要试试。”   我轻轻地哦了一声。   其实我不会喝酒。   风止道:“我一个人喝,先上一坛。”   我疑惑道:“那我喝什么?”   风止不动声色地打量了我一番,对小二哥道:“给他来一盅木瓜炖燕窝。”   小二哥嘻嘻哈哈地道了是出去了。   我挑眉道:“燕窝?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风止转着手里的笛子,悠悠道:“因为对你好。”   这句话让我好好地想了想,他的意思是因为风止他对我好还是木瓜炖燕窝对我好?   还没等我想出个所以然来,海棠苑灯光一暗,唯有楼下舞台亮光一片,我凑到边上的栏杆旁坐下,托着腮看热闹,莫非是哪位姑娘要表演一技之长?   老妈子赤珊登了上去,整个海棠苑寂静一片。   赤珊清了清嗓子,站在台上不说话,光是笑着,我思忖着赤珊这是唱哪出的时候,一位全身穿着火红色羽毛做的衣裳的姑娘由另外两个姑娘牵了出来。   距离隔得不远,恰好能让我看清这位羽毛姑娘的长相,眉清目秀,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就是目光有些清冷,与这海棠苑的任何人都不同,尤其是和如烟姑娘那样的人。如果我是男人,一定会情不自禁地爱上这个羽毛姑娘,她实在是美的让人招架不住。   台下不知哪位客观吆喝道:“赤珊啊,这位姑娘是不是就是你们海棠苑里卖艺不卖身的头牌,初初姑娘啊。”   老妈子赤珊用她的招牌红色绣海棠手帕掩嘴笑了两声道:“张公子可真有眼光,这位啊,就是我们的初初姑娘。”   那位张公子又道:“哈哈,从前赤珊你总是金屋藏娇,没有百金,那是见不到这位初初姑娘的,怎么今日竟舍得让初初姑娘出来抛头露面了啊。”   老妈子赤珊又掩嘴笑了笑,风情万种道:“因为啊,今日,将竞拍初初姑娘的初/夜。”   海棠苑里一阵唏嘘,除了风止,他正在气定神闲地喝酒。信五酒量浅,又不想再被这个海棠苑精神折磨,所以猛灌了自己一杯,已经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十狼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爪子沾了点酒,舔了一口,也软软地倒下睡去了。我暗叹,原来狐狸的酒量这么浅!不晓得的还以为这海棠红里加了迷药,所以信五和十狼才睡过去的。   我瞥了眼海棠红,确实挺红,红的有点妖艳了,像人血。   我打了个冷战,转身继续看赤珊卖初/夜,啊不对,卖初初姑娘的初/夜。   台下不知哪家的公子举手喝道:“我出八十两!”   老妈子赤珊依旧掩嘴笑,我瞧着她这矜持样简直和她的装束大相径庭,身上露了这么多,却把自己的嘴掩起来,不是做作是什么?   赤珊道:“这位公子啊,咱们初初姑娘的初/夜,起价,一百五十两。”   台下又是一阵唏嘘。   我叹道:“哇,这么值钱!”   风止淡淡道:“海棠苑初/夜卖的最高记录是一千两。”   我又叹道:“你怎么知道?”   风止品了口海棠红道:“我在场。”   我心里一阵痛。   风止看着我皱着眉头的忧伤样子,突然道:“是我娘怀着我来这里抓我爹。”   我:“……”   难怪风止也喜欢逛青楼,这完全是遗传。   楼下叫价已经到了七百两。   我私心觉得,这些富二代整天正事不干,来海棠苑厮混,还有闲情逸致来这里花钱买人家初/夜,家里老爷子拼死拼活的赚钱,他们却在这里随口一叫就这么没了,实在草率。然而当我在听到楼下有人喊道一千两,与最高纪录并驾齐驱的时候,风止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楼下的人都听见,他的这句话让我觉得他比楼下那些草率还要草率。   他说:两千两。   我僵在那里不动。   海棠苑一片寂静,赤珊循着声音抬头看着我,楼下的人也悉数回头看着我。   我有点尴尬。   赤珊惊叹道:“这位小公子出价两千两,有没有比两千两更高的?”   当然没有,谁败家都不会败得这么彻底。   在赤珊问了几遍之后,依旧没有人敢再往上叫。良久,赤珊拊掌道:“好!两千两成交!这位小公子得初初姑娘的初/夜!”   我还是僵着不动,有些晕头转向,不晓得是被吓的,还是被海棠苑的胭脂水粉味熏的,我难以置信地用手指指着自己。赤珊在在下面问:“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风止这个厚脸皮的居然在我这个厚脸皮想说风止之前先说:“容九。”   我直欲一个巴掌抽死他。   赤珊老妈子呵呵道:“容公子好魄力。”   我的目光却被初初姑娘吸引,从始至终,初初姑娘都是垂着眼帘,脸上没有任何笑意,也没有什么表情,眉目清冷,却是个冷美人。   我私心想着,想必初初姑娘也有难言之隐吧,我记得方才那位张公子说初初姑娘向来是真人不露面,卖艺不卖身的,怎地如今却要来卖初/夜,还是说,无论你在妓院的初期如何的清高,到最后还是要沦落到同如烟姑娘一样逢人便曲意奉承的下场?   我暗自叹惜初初姑娘这么一个美人就这样下海了。   转身的时候,我似乎感觉对面朝我射来一束仇恨的目光,我循着感觉望过去,是个长相不输给风止的美男子,正对我怒目而视,我没有见过这个公子,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愤恨和怒火,我私心觉得,他也许也是方才争抢初初姑娘初/夜的一员,只是没有风止有魄力,要么不叫价,一叫就是两千两,技压群雄。或许他只是因为没有得到美丽的初初姑娘的初/夜才对我产生敌意,我就暂且原谅他吧。   我转念一想,他会不会对我进行打击报复?   我又转念一想,我是怎么得到的初初姑娘的初/夜?   我脑子里一根弦啪得断了,我指着风止:“你你你,你害我!两千两是你叫的,要出钱你出,我没钱。”   风止不以为然道:“现在全海棠苑的人都晓得是你容九公子用两千两买下了初初姑娘的初/夜,你觉得你逃得掉?”   我讪讪道:“可我又没钱,不都是你叫的么,再说,我要初初姑娘的初/夜来做什么?”   风止又抿了口海棠红,看着我:“你要也那个能力。”   我:“……”   良久,我默默道:“那现在怎么办?”   风止道:“海棠苑的规矩,过了夜付钱,要是没钱,就阉了。”   我倒吸了口凉气以后,想了想,不禁赞叹了一声道:“这规矩你倒是了解的很通透。”   风止:“……”   我不太明白风止到底为什么非得报我的名号,我私心觉得,也许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自己出手叫价,所以说叫价的人是容九,而正是因为在下容九我没有那个能力,所以不得不由他风止风公子出手才能实行,所以其实真正想要初初姑娘初/夜的人是他风止风雅宋,他并不是因为好玩才这样做的,他是有预谋的。   白英道士有句话令我非常受用,他说他觉得我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我现在也这样觉得,我为我强大的悟性表示自豪。   但同样的,我突然又有那么一下的失落,心里猛地一阵的空落落,不全是因为风止常来光顾海棠苑,也不是因为他要我换了男装陪他一起来,我只是觉得,风止愿意花两千两来买一个姑娘的初/夜,这件事听似非常的荒唐,但足可证风止对这个初初姑娘是多么的志在必得,真可谓是情深似海。   我看着风止漫不经心地转着酒杯,海棠红的红色分外妖娆,风止脸上带着沉着的笑意,这种感觉,我没有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只觉得现在模样好像很自信的风止脑门上写着几个大字:一切尽在掌握中。   我问风止:“你很想要初初姑娘的初/夜,但是又不好意思自己叫价,所以报我的名号对不对?”   风止没有看我,出奇的平静,淡淡道:“是。”   第三章   我心口突然针刺一样的痛,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说不出的憋屈,有一种想上去掐死初初姑娘,再掐死风止,让他们去地下做苦命鸳鸯的冲动,孝二师兄说,这种感觉,说好听了叫吃醋,说难听了叫女人的嫉妒。   我从未有一日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很不幸,这个有一日,是今日。   我转念一想,我为什么要吃醋?我竟喜欢风止喜欢到这么个程度了?可风止这样的伪君子,有什么好喜欢的?   我这才明白孝二师兄总感慨,谁说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还有美男关,我原本以为他是在感慨礼三师兄和信五师兄,如今看来,是我误解了孝二师兄的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女子也难过美男关。   尤其是我这样没见过世面的女子。   我喜欢风止,不全是因为第一眼见他是,被他妖孽的相貌、优雅的风姿所吸引,还是因为,我有种预感,我本就该喜欢上风止。   每个人都会有对一个谁一见钟情的时候,我对风止就是如此。   只是今天我脾气不太好,忍不住把对他说话的声音放大了许多,我平日里对他太和气了,所以导致我对他发脾气的时候,让他愣了愣。   我没好气道:“既然你那么想要,我现在帮你要到了,你可以去了,还坐在这里干吗,快去啊,去了就别回来了!还有啊,给我整这么身破衣服把我拉到这里来,有没有出场费啊,我出场费很贵的!”   风止眉眼一挑,看了我半晌,良久才默默道:“阿九,你是不是葵水来了?”   他这一说话,我觉得我立刻就矮了半截,很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嘴巴子,容九啊容九,平日里你不会是十分的伶牙俐齿么,怎么到了风止面前连句整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忒怂了。   我咬牙切齿道:“我来不来葵水跟你有什么关系,良宵苦短,你赶紧去找你的初初姑娘春风一度吧。”   风止用笛子敲了敲我的头,道:“阿九,你这是怎么了?”   我别过头去,哼了一声,说:“没怎么了。”   风止说:“初初姑娘和别人不一样。”   我诺诺道:“关我什么事。”   风止又说:“今晚你见到她了就知道了。”   我大惊:“什么?难道你还要我看着你们两个……风止你真是个疯子!”我连连退了两步,面露惊恐之色:“原来,原来你好这口!”   风止:“……”   事实证明,我完全误会了风止的意思。虽然这是后话了。   夜间,我的确去了初初姑娘的房间里,那是海棠苑后面一座漂亮的阁楼,名曰:奈何楼。   听说,是初初自己取的名字。   瑰丽的夜色下,我厚着脸皮,走进奈何楼二楼,初初姑娘的房间,轻纱笼罩,有似飘飘欲仙的感觉,我拂开一层层薄纱,在微暗的房间里寻着初初姑娘的身影。   我在几层轻纱后面,见到了略施脂粉,衣着单薄的初初姑娘,我走近了她一些,试图想看清她的表情。   原是同白日里一样的清冷,只是现在又添了分无奈。   初初姑娘穿了身红纱群,上身是一件贴身的裹胸,外披一件红纱衣,三千细致墨发倾泻一身,骨架匀称身材娇小,凝脂一般的肌肤吹弹可破,这女子从头到脚都是在老天爷的眷顾下诞生。   我的脸有点热,浑身说不出的燥热,初初姑娘才是真正的美人啊。   我垂头看了看自己平摊的胸部,略感挫败,有种想扶额轻叹的冲动,初初姑娘半开着窗户,晚间的风依旧是凉飕飕的,拂过我的脸颊,带起了我一个冷咧咧的哆嗦。   我摸了摸鼻子,轻轻道:“初初姑娘,你不冷吗?”   初初没有说话,她的下一个举动,把我惊呆了。   初初两手轻轻垂下,身上的红纱随着她光滑的肌肤滑落,轻轻落地,身上的裹胸和红纱裙也应声落地。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这,这也太主动了吧!我我我,我还没做好准备!风止还没来,我怎么能将初初姑娘的胴体先睹为快。   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女人的胴体。   那被月光照的就像是牛奶一样的白嫩肌肤,我连闭上眼,都能够想象出她身体的味道,顺着那朦胧的夜色,我都不敢直视她的躯体。   初初姑娘是能让男人为止牺牲一切的尤物!   我拿手遮着眼睛,不敢看,连连退了两步,道:“初初姑娘,你你你,你快把衣服穿起来。”   初初没有说话。   良久,我似乎听见有微微抽泣的声音,我分开眼前的两根手指查看了一下,是初初微微抖动的肩膀,她说,既然容公子买了初初的初/夜,那初初便是容公子的人了。   我欲哭无泪啊。   我合上手指,尴尬道:“那个,我的初初姑娘,你先把衣服穿起来,有话好好说。”   一阵轻微的动静之后,我再次分开眼前的手指,果然初初姑娘穿好了衣服,我放心的放下手,直入主题,道:“其实买你初夜的另有其人,只是借用了我的名号。”   我看到初初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她逼近我两步,我顺势往后退了两步,初初欣喜道:“是他对不对?”   他,是个什么东西?   我默认为初初说的是风止,于是我答道:“是他。”   初初一张绝色的脸,难得的露出些笑容,又逼近两步,我也退后两步,结果脚下踩到垂地的薄纱一滑,整个人向后一仰。   这一摔,大概会脑震荡吧。   我两眼一闭,听见初初惊呼道:“容公子!”我等着脑袋开花。   良久,都没有脑袋磕在地上的疼痛,腰间倒似被什么东西托了一把,我试探的睁开一只眼,是风止放大的蹙着眉的脸。   我睁开另一只眼,眨巴了两下,确定看到的是风止无误。我木讷地手一指风止,对面前朝我伸出手、似乎刚刚想拉我的初初姑娘道:“就是他买的。”   这次倒退了两步的是初初姑娘,连带着一脸的错愕表情。   我私心觉得,方才初初姑娘嘴里的那个他,绝对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他——风止。   我觉得我再这样厚着脸皮赖在风止怀里,实在是不太像话,我再这样赖在这个房间里,实在是更加的不像话。   我挣扎着起身,然后默默地转身,轻轻道:“我出去了。”   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失落之潮,初初姑娘楚楚可怜的模样让我顿时心生了几分怜爱之情,奈何楼,初初应该是有很多的无奈吧,无奈来到这海棠苑,无奈要被逼献艺,现在又要被逼……   我坐在台阶上,又是一股莫名的哀愁掺杂着伤感,我原以为伤心这两个字不会在我身上萌发出来,那现在这种情绪又当如何?   我双手抱膝,侧着头靠在自己的手上。   这是我十七年来第一次哭。   原来眼泪的味道可以这么苦涩。   我喜欢一个人,而这个人喜欢那个人。   我在楼梯上,睡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叫醒我的,是十狼的爪子,十狼轻轻地挠着我的腰间。   我睡得脖子有些疼,有些落枕的迹象,连带着头也有些疼,晕晕乎乎的,待我缓缓睁开哭的有些微肿的眼睛,是一席白色充斥了眼球。   我庆幸幸好不是黑色,否则我一定是瞎了眼。   我感觉身上似乎有异物,再侧头一看,是一件白色的外袍,再顺着刚刚那一抹白色往上看,是男人沉思的面孔。   我觉得我好像还没睡醒,带着微微的惊讶,我眯着眼睛抬起头,挑了挑眉,然后不动声色地掐了自己一把,在忍下惊心动魄的疼痛感之后,我确定我没有在做梦。   风止淡淡道:“你就在这里睡了一夜?”   我现在悲凉的心情恐怕得和风止家中那房妻室一样了。   可是转念一想,我似乎没什么资格说风止,他把家中妻室丢下出来逛青楼,我不也把傅君丢下出来找风止么。一样一样。   我回答风止:“没,刚出来,在这里坐了一会儿。”   我一向脸皮比较厚,所以吹牛不打草稿,撒谎既不脸红也不心跳。   风止一挑眉毛,说:“可是我寅时就看你坐在这里了,已经有近两个时辰了。”   我大惊:“你看着我在这里睡觉也不叫醒我!我连脖子都扭了!”   风止道:“你不是说就在这里坐一会儿么?”   我撇着嘴道:“你就是存心想看我出丑是不是,你是不是和初初昨晚春风一度所以脑子不太好使。”   风止愣了一下,吐出三个字:“阿九,你……”   我义正言辞道:“我没怎么,就算你只和你家中那房妻室拜了堂,但她就是你的合法妻子,你让人家独守空房也就算了,还明目张胆的出来逛青楼,你有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   待一口气说完这番话,我歇了歇,看着风止愣愣了半晌,才见他侧过头去,微微垂下眼帘,似有些无奈,又有些嘲讽的意味。   他声音清清淡淡:“她可以改嫁。”   我有些愤怒了,却不晓得在愤怒些什么,脸上热热的感觉似在火烧,头有些晕有些涨,我觉得这应该是我愤怒的表现。   风止侧头看着我,蹙紧了眉头,问:“阿九,你的脸怎么这样红?”   我猛地站起身,白色的披风从我肩头滑下,十狼躲了起来,我站直身体的那一刹那,我感觉自己眼前有眼冒金星的征兆,一阵昏天旋地,我扶着额头道:“因为我……”而人却感觉头重脚轻根底浅,晃了两晃之后,脚底一个打滑,人顺着楼梯向下摔去。   风止身手极好,能在我落地之前一把把我捞起来,然后把我搂住再一个翻身让我压在他身上,倒在楼梯上的时候,我听见风止闷哼了一声,倒也没叫出来,是个坚强的男儿。   我没想到风止会毫不犹豫的来救我,倘若他不来,我的结果就是从这长长的楼梯上滚下去,轻则腰酸背痛,重则筋断骨折。现在他来了,我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只是这一压,风止应该会受点内伤。   就这样,我在楼梯上压着风止,风止的左手还紧紧地拢着我的腰,右手搭着我的肩。   风止声音有些沙哑:“阿九,你没事吧。”   我还是觉得脑袋晕晕,昏天旋地不知天地为何物,但依旧答道:“没事。”   风止把我轻轻地推起来,自己也坐直了身体,用手心往我额头上贴了贴,然后再次紧锁了眉头:“阿九,你发烧了。”   而却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第四章   我眼神直直地看着风止,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风止说:“你怎么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你……”   风止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听也听不清,身体撑不住,就一头栽在风止的身上,再接下去发生的事情,便再也不知道了。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不想这么快醒过来。   而原因,只是因为我发现,风止就是傅君,我的夫君。   我,容九,就是方才我还同情着的风止的那房已经拜了堂的妻室。   他手掌心那道疤痕,我历历在目,这是我对傅碧星唯一的印象,而就是这个唯一的印象,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我私心觉得,风止是知道我是谁的,我在抚远将军府的那三天,全府上下谁人不晓得我叫容九。   那么他现在不挑破这件事,我只能理解为,他根本不想同我相认,换言之,他风止就是对我没兴趣,否则早就忙不迭儿要来告诉我他是傅君,我的夫君了。   且慢,傅君傅碧星是个病歪歪的病汉,怎的风止现在这个健康的样子,是半分有病的现象都没有啊,这行为着实令人费解。我私心再次觉得,风止一定是讨厌我到一定程度了,所以情愿从小装成一个病汉也不想同我成亲。   我真的是个很悲催的人物。   如果能回莲花山,我想拔光半仙师父的胡子,他一定从一早就知道风止就是傅君,却不告诉我,成日的天机不可泄露,如果早些让我晓得,我一定选择血光之灾而不是下山来悟什么大道。   我猜测,师父说的悟大道,不会是让我和风止先结婚后恋爱吧。可是昨晚我才亲手送他进了别的女人的房间。   这个别的女人,还是大瀛前三甲的青楼海棠苑的头牌,还是以我的名义买下了她的初/夜。如果可以,我要去向皇帝陛下申请一块牌匾,上面写上几个大字:大瀛第一贤妻。   既然风止不愿意挑破,那我也装傻吧。   等我悟出什么大道,我就向他讨一份休书,回我的莲花山去,一辈子做个平平凡凡的小道姑,从此和傅君两不相欠。   我闭着眼睛装睡,隐隐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不知道是信五还是风止,我不敢擅自睁开眼,怕一睁开眼睛就是风止的脸,我还没有准备好面对他。   一双手又抚上了我的额头,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来人一定是风止。   身上的棉被紧了紧,似乎风止坐在了床边,靠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虽然不想看到他,但是也想快些醒过来离开这个地方啊。   忽然,我的眼睛感觉到一阵痒意,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似乎在碰我的眼睛,惹得我动了动眼睫毛,险些睁开眼了,不好,是十狼,十狼来弄我了,我要暴露了。   “阿九,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嗯?”   我承认,我装睡的本事没有我装傻的本事好。   我迫不得已地、被逼无奈地,睁开了眼睛,但还是装出了一副刚刚醒过来的样子,语气带有丝虚弱之意,道:“唔,我这是怎么了?”   风止目光放柔和了一些,叹着气无奈道:“你发烧了自己都不知道?”   我确实不知道,我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发烧是在大冬天的时候,在澡堂子里穿着衣服泡澡打麻将,结果忘了烧水,我身子骨没有七位师兄健壮,不幸跪了,但是礼三师兄医术高明,我没难受多久就痊愈了,所以不太晓得发烧的感觉到底是个什么样。   今天这场烧发的,既是时候,又不是时候。   从现在开始,我要对风止冷漠,很冷漠。   我撑着身体坐起来,揉了揉还稍稍有一些晕的头。风止靠近我一些,问道:“还不舒服?”   我施施然一笑,说:“没什么了。”垂头一看,依旧是那套男装,我看着很是闹心,嫌弃地扯了扯,对风止道:“麻烦风公子先出去片刻,本姑娘要换衣服。”   风止拦住我要下床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衣服等会儿换,你先跟我去个地方。”   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挡,惊讶道:“风止你还要去哪个青楼啊,你怎么这么欲求不满啊。”   风止拉我的手一顿,又一次,愣了。随后,他眯着眼睛,眼神深邃,就这么将将地看着我。   我才晓得自己这次真的是多话了,从前风止都百般的容忍我这张嘴,我再童言无忌他都能一笑了之,欲求不满四个字,可能戳到他的怒点了。   我趁他愣神的一段时间,赶紧抽出手,将头偏到一边,紧咬着下唇,等着风止来骂我,我想,风止现下一定更加的讨厌我了。   我木木地站在原地,垂着头,万般颓废,我摸着鼻子,声音低的像蚊子叫:“去哪儿?我跟你去。”   风止去的是虎安城唯一的员外家,主人是安府安员外,是个年逾五十的地主豪绅,如今整日遛鸟逛市集,家中的事业基本都承继给了独子安深安公子,字皓渊。   听完风止这段话,我问风止:“那安深不会有个妹妹叫安浅吧。”   风止眉眼一挑,道:“正是。”   我:“……”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他:“那初初姑娘了,怎么方才没看见她。”   风止脚步一顿,慢吞吞道:“她被赤珊叫去了。”   我还想问些什么,结果在十步之内到了安府,风止示意我跟他一起进去,于是我把要问他的话悉数忘记了。   安府作为虎安城最大的豪绅家,这府邸岂止是阔,简直是阔到家了。好在我已经在抚远将军府感受过阔到底是个什么样,来到这安府,也算是见怪不怪。   听风止说,安皓渊是他多年老友。我私心猜测,不会是老基友吧。   风止对安府熟门熟路,据看门的说,安皓渊此刻正在后院同安浅小姐喝茶。   真是个悠闲的公子哥儿。   我稍稍记了记路,从进门开始,左转然后再左转,再依次转三次之后右转再左转就是后院。   嗯,真是个好记的顺序。   到了后院,我就震惊了。   这位安深字皓渊的公子,的的确确就是昨日在海棠苑,立于我对面厢房,朝着我怒目而视的公子,他现在看到我,会不会掐死我。我咽了咽口水,僵在原地,心里打起了退堂鼓,风止走在我前面两步,见我没跟上去,回头疑惑道:“怎么了?”   我默默地悄悄后退了两步,干笑着想脚底抹油,风止却先我一步拉住我,我一边挣开他的手,一边苦笑:“风止你这个疯子,就知道欺负病人。”我私心觉得风止带我来是来让我负荆请罪让我替他背黑锅的,风止太阴险了!我不能就这么被他卖了!   风止力气大,我使了很大的劲都没有撼动风止分毫,他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似笑非笑道:“我瞧着你还挺有力气,哪里像病人了?”   远处亭子里的安深安浅两兄妹听到动静,纷纷朝这边瞧了过来,我大惊,连忙把头别过去,试图让安皓渊晚一刻看到我。   安皓渊声音沉沉:“雅宋。”然后顿了顿,又道:“你身边这位是……”   风止终于放开了我,我赶紧转了身背对着安皓渊,我能感觉到我正在加速的心跳,以及手心渗出的汗。   脚步声逐渐逼近,三步,两步,一步,我绝望了,安皓渊已经站在我身后了,我甚是无奈地闭上了眼,垂下了头。突然肩上被谁轻轻一拍,我整个人都抖了抖,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声道:“原来是个小公子啊,雅宋哥,这是你的新朋友吗?”   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被安浅猛地一转,直接转到了安皓渊面前。   苍天啊!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算了,就让安皓渊掐死我吧。   我发誓,做鬼也不要放过风止,这个渣男!   我大胆地睁开眼睛,正对上安皓渊深邃的见不到底的眼神,仔细看来,安皓渊是和风止妖孽的不相伯仲的一个妖孽,那日远看,我就晓得安皓渊样貌绝非等闲,今日一看,确实不是等闲,且不是等闲至斯。   我看出了安皓渊眼神中的愤怒,我被他看的头皮一阵发麻,那种感觉,比下十八层地狱还可怕,安皓渊此时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把我碎尸万段,碎尸万段都不解恨。   沉默了良久的风止终于开口了,他说:“皓渊,你别这样看着她,阿九还是个小丫头。”   小丫头这个称呼让我抖了抖,这是我听过第二个这样称呼我,第一个是风止他尊师蔺止道长,啧啧,不愧是什么样的师父教出什么样的徒弟,这心性也是相似的,严谨儒雅,就像蔺止道长和风止,猥琐变态,就像半仙师父和容九。咳咳,我就算是在埋汰自己么?   其实说实话,小丫头这个称呼,是继半仙师父称呼我的孽徒之外,我第二厌恶的称呼,这称呼在我听来就是不伦不类,按年龄来说,我的的确确是小丫头,但是我个人觉得丫头这两个外加一个小字,就是在对我表示轻蔑。   我看到安皓渊听完风止的话之后,脸一僵,定定地看着我,安浅在旁边捂着嘴做惊讶状:“呀!居然是个小丫头!”   我恨恨地看着风止,咬牙切齿:“风止,我恨你。”   在看清风止朝我比的口型之后,我再次绝倒,他说:“不客气。”   安皓渊说:“那……那昨日,她怎么……”   我晓得安皓渊要问什么,为了报复风止,我留好了后手,我笑嘻嘻地指着风止,幸灾乐祸:“昨天买了初初姑娘初/夜的人,是风止风公子哦。”   第五章   果然这招奏效,安皓渊把对我的愤恨很自然的转嫁到了风止身上,我心里念着,快打起来快打起来,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妖孽之间的对决啊,还是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这是值得载入史册的事件啊。   高手之间的对决,往往不会动刀动枪如此暴力。   首先要气场和环境,一定要先来一阵风,做出树欲静而风不止的现象,随后就是两个人的眼神,极具杀伤力的眼神,这时候其实双方已经催动了内力了,早就斗了起来,且闲人勿近,一近,肯定被两股力量打退,死无葬身之地。   我拉着安浅退后几步,腾出一块地儿给他们两个斗。   不愧是高手对决,安皓渊已经面色平静到没有任何表情,冷冷地吐出几个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一个趔趄,安浅眼明手快拉住了我。   我我我,我刚刚,我刚刚有没有听错,是安皓渊说,风止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我不会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吧。   难道说安皓渊其实喜欢的是风止,所以对风止去青楼找女人非常以及极其的不爽?所以现在如此悲愤和失望?风止其实想刺激的人是安皓渊,初初姑娘不幸沦为了他的工具?   风止真是个禽兽,他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了衣服是衣冠禽兽。衣冠楚楚的禽兽,专门迷惑无知少女的玻璃心。   可怜我容九居然嫁给了这么个禽兽妖孽做人妇,呜呼哀哉。   我拉了拉安浅,凑过去放低声音语重心长道:“别过去,小心误伤。”   安浅有点看不明白我在干什么,但也同样放低声音同我耳语:“为什么啊?怎么了啊?”   我有点佩服安浅的理解能力,扶额叹息道:“你没看到他们正在相互折磨,相爱相杀嘛?”   安浅长大了嘴巴又一次做出了惊讶状,忘了放低声音:“不是吧!你说我哥和雅宋哥哥断袖啊!”   我:“……”   我真心觉得安浅这个姑娘需要调/教一下。   她不仅名字浅,脑袋也浅,哪哪都浅。   风止闻声回头看着我,安皓渊目光凌厉的再次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事实证明,风止没有说错我,我的想象力丰富的可以去写小说话本了。   安皓渊喜欢的确实是初初姑娘没有错,而风止只是为了让稍稍有些懦弱无胆的安皓渊雄起而已。   风止真是用心良苦啊。   原来真正想勾搭初初姑娘的人是安皓渊。   我误解风止了。风止依旧还是那个风止,温文尔雅,就是心机颇深,不善言辞而已。   我就这样被他耍的团团转。   待理清楚事情经过之后,安皓渊和风止一笑泯恩仇,又是好朋友了,只是风止没有刺激到安皓渊,安皓渊依旧在自家后院和妹妹安浅喝茶聊天,谈笑风生。   初初姑娘原名姓柳,名叫初棠,初初是她的艺名。年方十八,是两年前进的海棠苑,一直以绝色容貌和高超琴技闻名,居于头牌的位子,至今无人能撼动分毫,老妈子赤珊原本是打算用神龙见首不见尾且卖艺不卖身的柳初棠进行炒作,聊以赚钱,后来不知怎的,在几日前,竟要决定竞卖柳初棠的初/夜,奈何柳初棠竟然答应了赤珊的要求,从前赤珊也旁敲侧击的提过想要柳初棠卖身的意愿,柳初棠坚贞,执意不肯,现下突然同意,倒是也让虎安城知道柳初棠的各家公子少爷为之一振,纷纷赶到海棠苑竞买。   其中包括安皓渊和风止。   安皓渊少说也是家财万贯与风止不相上下,结果风止一开口就是两千两,让安皓渊望之却步,才闹出了昨日那一场。   安皓渊在与风止叙旧的时候,无意间提到一句:“雅宋你这几日在虎安城,可有住处?”   风止说:“暂无。”   安皓渊一拍风止的肩头,笑逐颜开:“那便在安府安置了吧。”   风止有些为难道:“唔,我和阿九倒是没什么关系,就是还有一位阿九的师兄,信五兄弟。”安皓渊说:“无事。”风止又说:“自然还有六义。”安皓渊又道:“无事。”   我急急地接口:“还有十狼。”   安浅凑过来问我:“十狼是谁啊?”   我说:“我的小狐狸。”   安浅指着我笑:“哈哈哈,一只狐狸叫十狼,阿九你好好玩。”   我:“……”   如此这般,我们就从海棠苑搬入了安府,信五有些迫不及待,海棠苑对于他来说,他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多一秒,就好像要折寿十年,没多少秒,他就猝死在海棠苑了。   这对于一个道士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就算是炉鼎,鼎过了头,也比一夜猝死在青楼要好听的多,如此以讹传讹,人家不会说莲花山的道士是在青楼里睡了一觉被吓死了,而是会奔走相告说,莲花山的道士因为向来不近女色,难得近了近,就如饥似渴,纵欲过度而亡。   信五一向看重别人对他的看法,希望人人都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虽然和礼三师兄的事情已经证明他弯了,不过骨子里还是个刚正不阿的死脑筋,受到这样的奇耻大辱,信五一定会抓狂。   安皓渊的待客之道就是对客好,对客很好,对客好到不能再好。   这一点我很是受用,从前都是我自己伺候自己,现在安皓渊发了几个丫鬟来伺候我,让我又重温了一下在风止他们家的待遇。   这一次,我希望在安皓渊家住的久一点。   第二夜晚上,信五再次敲开了我的门,他又一次失眠了。   我打着哈欠踢踏着鞋子去开门,信五泪眼汪汪的看着我,看得我母爱发作,顿时一点睡意也没有,我私心觉得他又想礼三师兄了,所以直接取了铜钱给信五催眠。   “从前有座莲花山,山上有座莲花观,莲花观里有个莲花道长在莲花池……”我慢吞吞的念叨着。   信五眼神迷离,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一字一顿拉了长音说出四个字:“阿——九——我——不……”然后两眼一翻,倒地不起。   信五想说什么来着,我发挥了我高超的想象力,补全了信五的话,我想他应该想说:“阿九我不是来找你催眠的。”   我低头看了看睡姿风骚的信五,叹了口气,罢了,你就在门口睡着吧,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   第二日清晨,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忙不迭儿的披上衣服出去开门。   刚开门,我立马准备关门,信五瞪着眼睛看着我,先我一步把脚伸了进来,卡住了门,我悻悻地咧着嘴问:“信五师兄早啊,这么早来找小九我做什么?”   信五保持愤怒的表情:“我怎么又在门口睡着了。”   我刚要开口,信五直接打断我的后路:“别再说我是梦游自己过来的,一定是你催眠的!”   我摸着鼻子讪讪道:“那也是你让我帮你催眠的,这怎么能怪我。”   信五一手指着我,一手抚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小九啊,你你你……师兄晓得你会催眠,但是,但是你也不能把我直接撂在门口啊,好歹也把我弄回房间去啊。”   这时候,风止从隔壁房间转出来,递给我一封信,道:“阿九,这是你师父给你的信。”   哟,半仙师父还会写信了啊。   我接过信,说:“多谢了啊。”   风止道:“六义放在身上很久了,一直忘了给你,也没告诉我,好在他昨儿个换衣服发现了,否则你就要准备回莲花山一次了。”   我唔了唔,拆开信就坐下看信了。   半仙师父好文采,他用精炼的语句告诉我,他忘了说风止就是傅君,我觉得这完全是马后炮,另外,半仙师父预祝我和风止圆圆满满长长久久。   我怒摔。   这一遭,我必定要辜负半仙师父的美意了。   十狼趴在我肩头装模作样的同我一道看信,信五凑过来想偷看,我一挪,他扑了个空,撇了撇嘴,委屈道:“小九啊,师父有没有提到我。”   我折好信,藏在自己怀里,义正言辞:“没有,就问我吃饭了没,睡得好不好。”   信五鄙夷的看了我一眼,我在考虑要不要把风止就是傅君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告诉他,八成信五就会拉着我去同风止说清楚,然后硬把我和风止凑在一起,这样会适得其反,直接把我和风止分拆两路。   我有些舍不得,我的心里还是希望和风止能待得久一些。   风止同我旁敲侧击的提过一些,说是想成全安皓渊和柳初棠这对苦命鸳鸯,风止觉得这可以引导我悟出大道。   我觉得风止在胡说八道。   但是偶尔混账一次,做件好事也未尝不可。   所以我决定,回海棠苑同头牌柳初棠姑娘,促膝长谈一番,听听她的意思,是否愿意同安皓渊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只是这风月女子,真的能被这偌大的安府所容忍么?   第六章   海棠苑还是一派的生意兴隆,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我换了女装去。   临去之前,信五可怜兮兮地扯着我的袖子,扭扭捏捏,我很是看不惯,嫌弃道:“信五师兄,你干什么这么娘炮,你的阳刚之气哪里去了?拿出你的朝气好不好!”   信五要哭出来了,撇撇嘴道:“那个,阿九啊,我想,和你一起去海棠苑。”   我脑袋一阵晕眩,身体猛烈的晃了晃。   靠之!我我我,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信五说要跟我一起去海棠苑!信五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如饥似渴了!   我怕我还没睡醒,所以掐了自己一把,确实很疼啊!我没有做梦。   我拍着信五的肩膀,叹息道:“信五师兄啊,你这样不好,不好,你这样子对不起礼三师兄啊。”   信五顺理成章的接口道:“那你喜欢上风止还要被浸猪笼呢。”   我语塞。   转眼就看到风止从旁边转着笛子走了出来,刚刚信五的话,不晓得他有没有听见,不过他的脾气就是这样,听没听见,从他的脸上是看不出来的。那我就保持沉默吧,自认为风止的耳朵没有十狼好。风止看着我,拢着袖子咳了咳。   我原本以为信五总算是有个男人的样子了,想着要解决自己在那方面的需求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事实永远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安浅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穿着一身绿油油的裙子蹭蹭蹭就到了信五身边,我心里念着,不会是要抱上去了吧。   不愧是安浅,果然没让我失望,一鼓作气抱了上去,信五一张脸由红润慢慢变青,最后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哦,原来是这个缘故,难怪信五非要跟我一起去海棠苑。   信五身体歪着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看的我心生爱怜,也眨巴眨巴看着他,感慨道:“小九我瞧着阿浅姑娘似乎很舍不得信五师兄你离开,你要不就从了她吧。”   风止在一旁轻轻咳了一声。   我抱怨道:“你咳什么咳,今天都咳了好几次了。”   风止不再说话。   安浅抱着信五不肯撒手,只道:“信五大哥就留在府里陪我下棋。”   下棋,真是个高雅的运动。   我和十狼挥手目送向被安浅拖走的满是泪眼的信五告别,启程往海棠苑去了。   风止问我:“你就这么把信五兄弟放在安府了?你不怕阿浅对他下毒手?”   我不以为然道:“阿浅不是说了么,下棋而已,又不是让他卖身,况且信五师兄他为了礼三师兄誓死都会守身如玉的。”   风止唔了唔,若有所思。   我侧头看着他微微垂下眼帘的脸,好奇道:“你,不会真的看上我信五师兄了吧?”   风止:“……”   因着风止的关系,我们开了后门,从后门进了海棠苑,径直到了柳初棠的奈何楼,把十狼拴在门口望风。   这奈何楼平日里除了柳初棠和她几个侍女另加赤珊和花钱买柳初棠的艺的人,几乎无人问津,说白了,就是没人敢来。赤珊这点做得很好,全海棠苑上下唯有柳初棠的住所如此大气华丽,其余的都是每人一间,旁边另辟的万花楼也是几个小牌姑娘一起住的,连取的名字也是如此俗不可耐,谁都没有柳初棠这么好的命一个人住一个楼阁。当然了,青楼和后宫唯一相似的地方是,女人多,女人一多,是非也就多了,尤其是女人的嫉妒心,发作起来是最要命的,赤珊未免旁边万花楼的姑娘们一个嫉妒心发作,扰了柳初棠的清幽,所以勒令全海棠苑上下,要进奈何楼的人,都要经过赤珊的同意,否则,一律关柴房。自然,青楼和后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好比说,后宫的女人只至死不渝的伺候一个男人,而青楼的女人每天都要伺候不同的男人。但是如此说来,本质也是想同,待省略几个字之后,就都变成了,伺候男人。   奈何楼还是一贯的幽静,就像那天夜里我来的时候一样,柳初棠一人独守,难免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所以催生出了她眉宇间始终都带有的那一层清冷的忧愁。   楼中空无一人,二楼各处悬挂着的纱巾随意的飘着,我心里有些冒着寒意,外面明明是正午日头正毒,亮瞎了我的眼,怎么一进这奈何楼就如同进了一座鬼楼一般,到处弥漫着一股恐怖的气息,甚是鬼畜。   我私心想着,初初姑娘不会在什么每月初一十五之夜就变身成为披发女鬼出没在此吧,然后弹个琴唱个曲就能勾魂,以专吸男人阳气为生。   当我把这个想法告诉风止的时候,风止便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然后取出笛子往我头上一敲,道:“那就用你的道法收了她。”   我笑着挥手:“哎哟,我说着玩的,初初姑娘怎么可能是女……”鬼字还没出口,从二楼的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凄婉的琴声,有着弦弦掩抑声声思的情感,我听得出来。而随后传来的一阵清冷的女声,吟的正是《长门赋》,那一字一句,仿佛是用尽了全力,用尽了全心,能这样把琴声和吟唱声和内心情感融合的这样恰到好处,相得益彰,这该是个多么悲情的人物啊。   我下意识地抱着风止的手,惊恐地看了看四周,却没有一个人,内心极度的恐惧,生怕刚刚自己的猜想都是真的。   风止被我抱着的手微微一颤,却没挣扎,我私心理解为,他可能也在内心默默害怕,所以两个人挨得近一点会有安全感。   我和风止就这样站在原地良久,连琴声和吟唱声戛然而止之后也依旧站着,我倒吸了口凉气,才这么点时间没来,怎么这奈何楼就成了一座女鬼聚集地。   一阵凉风习习而过,增添了不止一两分的阴森。   “风公子,容姑娘,你们来了。”声音从我左边传来,听不出喜怒,只觉得十分的鬼畜。   我僵着脖子,一点一点地转向自己的左边。   一披发女子长发垂腰,未着装束,一身的白衣,虽是脸色苍白,但薄唇殷红,红的骇人,与脸色极为不搭调,这一身,堪堪是女鬼的正版装束,那张脸,堪堪是这奈何楼的主人,柳初棠。   我大惊,她她她,她是什么时候飘过来的。   我不动声色地一个滑步到了风止的右边,风止侧过身子对着柳初棠,正好将我挡住,我心中暗叹风止的悟性真高,晓得要帮我挡上一挡。   我探出头来打量着这个柳初棠,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殷红的唇畔,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如果是一般的唇色,我一定觉得这是个迷人的微笑,但是现在是血一样红的唇色,我顿时心生了下一刻柳初棠就要飘过来吸光我和风止的精气。   我又打量了一番风止,他站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眼神深邃不见底,完全不畏惧。正当我刚要佩服风止的惊人胆量的时候,柳初棠极为自然的一声:“两位楼上请。”之后,打破了我所有幻想,也许柳初棠在这里待久了,有些精分,才喜欢打扮成这个样子,再加上和安皓渊那段虐恋情深,所以整的自己好好的一个美人成天神经兮兮的,整的奈何楼好好的一处楼阁成天阴森兮兮的。   我似乎记得孝二师兄曾经给我讲过一个女鬼和书生和道士的故事,故事大概是这样,一个书生进京赶考,巧遇一个女鬼,于是两个人开始了一段虐恋情深,而出来捉鬼的道士作为书生的好友,决定棒打鸳鸯,女鬼的原主人也要棒打鸳鸯,道士在发现女鬼其实是一个好女鬼之后,决定帮助女鬼和书生打败女鬼的原主人,让他们两个修成正果,奈何,最后女鬼还是灰飞烟灭了,于是书生接着赶考,道士接着捉鬼,以悲剧结尾。仁七师兄边听故事边抹眼泪,为女鬼和书生没有一个好结果感到悲伤。而我的理解是,也许事实其实是道士深深的爱着书生,女鬼死了,他们两个才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当然,我这样超前的理论受到了除礼三师兄之外所有人的批判。   现在这个状况,虽然柳初棠不是女鬼,安皓渊不是书生,信五这个标准道士也没有掺和进来捉鬼,不过故事的构架也是颇为相似,都有棒打鸳鸯的梗出现,我只和风止有一样的愿望,不希望和那个故事一样,是悲剧结尾。   依旧是那夜的房间。   柳初棠没有多说什么,很平静地平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目。   我有些不明白她这是要做什么。   风止在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布帛抱着的东西,是银针。我看着他,嘴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风止说:“我带你看看初棠和皓渊的故事。”接着他走到柳初棠身边,取出一根针,在她头上比了比,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是天灵盖的地方,我的心猛的一怔,我认不清穴位,所以讨厌给别人扎针,于是自然也讨厌别人给我扎针。还没讨厌完,风止就转了个身过来,精准无比的往我脑袋上和柳初棠同样的位置一针下去。   嗯,风止手法不错,我没觉着疼,就是有些麻。   我盯着一根针不敢动,连嘴都不敢张开,咬着牙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风止将我一把抱起,我动作僵硬,一张脸唰的通红,哎哟,还没男人这么抱过我呢,这可如何是好。风止把我轻轻放在一旁的美人榻上,让我躺着,自己则是取出他的笛子比划了几下,解释道:“我会用笛音将你催眠,然后带你进入初初的意识中,你会看到她和皓渊的故事,只不过,你只是一个意识,根本不存在,所以什么都不能做,你会跟着初初走,看到一切,但没有人知道你的存在。”   我稍稍理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一些,风止的幻术在我之上,还不是一点点的上,已经到了能控制人的意识的地步了,他要带我去的,是柳初棠的回忆。   我闭上眼睛,等着风止吹笛子。   风止的笛音和他的人一样,贵气优雅,就算是这样一首催眠的笛音,我也愿意一直听下去。   一阵光晕之后,我睁开眼睛,是刺眼的阳光,我抬手遮了遮。   才适应了一下阳光,放下手想看看眼前,却见自己身处在一处山脚下,我似乎从来没有来过这里,观察了一番四周,晴空万里,万里无云,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才觉得有些沮丧,两年前的柳初棠,一身麻布衣服,身背箩筐,脸上带着脏脏的泥土,喘着粗气,正辛苦地从远处奋力走过来。就算是粗布麻衣满脸污垢,还是难掩的姿色。   原来从前的柳初棠,是这样的。   狐狸打滚卖萌公告   10月13日是老身生日……   求点求收求留言求长评……   毒舌女王攻也能打滚卖萌的好嘛!!\(^o^)/~   第七章   柳初棠和安皓渊,相遇在两年前的一个秋天,虎安山下。那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我猜想了一下,既然柳初棠的回忆是从这里开始的,那就是在这里遇到的安皓渊,嗯,这是个不错的地方,这样的深山老林,这样的美人独行,必定是要出现一群山贼的。   看,山贼来了。   柳初棠不过是个才十六岁的弱女子,见到这么群山贼自然是害怕极了,紧走了两步想跑,结果没跑成,被几个山贼围在中间。   柳初棠壮着胆子声音颤颤巍巍道:“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我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草地上,一手托着腮,耐心的等着安皓渊来英雄救美。   “我以为你看到这个场景,会忍不住上去救人,没想到这么沉着冷静。”   原来风止把自己也催了眠过来了。   我说:“你不是说我只是个意识么,那我想帮也帮不上啊。”   风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我确信自己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风止,跟真实的人一样,这算怎么回事,我们难道不是意识么?我问风止:“风止,为什么我看得到你?”   风止侧头看了我一眼,漫不经心道:“我也看得到你啊。”   我大惊:“我们不是意识么!怎么看得到?”   风止扶着额头,很是无奈:“正因为我们同为意识,所以才看得到对方。”   我恍然大悟,这幻术实在高端哉。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很要命的事情,于是我很郑重的问风止:“你也来了,那万一谁跑出来把我们脑袋上的针拔了怎么办?”   风止转着笛子点点我的头:“你难道不晓得有件东西叫门闩么?”   我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开口问:“那万一有人硬闯怎么办?”   风止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初棠几声尖叫勾住了我,把眼神往那里一转,事情已经演变到柳初棠被那几个大汉压倒在地,意图不轨。柳初棠一介弱女子,自然是力道不够,只能做一些无谓的挣扎,那几个如饥似渴的男人撕扯着她的衣服,妄图将她就地解决了。   拉扯中,柳初棠的粗布衣服被撕开了一些,就在关键时刻,安皓渊适时出现了,当机立断大喝一声:“住手!”然后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脚踹走了最上面那个贼人,紧接着是另外三个,一同踹到了旁边。   安皓渊脚力不错。   被踹到一边的四个大汉恼羞成怒,撩起袖子就要上去解决安皓渊。   安皓渊一身藕色长袍,外披一件黑色披风,负手而立,遥遥的站在那里,眼神凌厉地看着那四个贼人,毫不畏惧,看了一会儿,只听安皓渊声音清清淡淡道:“有本事,你们四个一起上。”   那四个人忒有本事,果然一起上了。   正所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这四个猪一样的队友配合极差,不是被安皓渊抓着这个甩到另一个身上,就是另一个挥出一拳,被安皓渊灵巧的一个转换,直接打到了自己的同伴。没到几个回合,四个人齐齐趴倒在地,磕头求饶。   柳初棠蜷缩着身子躲在一边,低低地抽泣,面露恐惧之色。   安皓渊身上一点污垢都没沾染,如同刚刚出现的时候一般,表情严肃,冷冷道:“滚!”   四个人很听话的滚了,马不停蹄地滚了。   待四个人滚远了,安皓渊快步走到柳初棠面前,从容地解下自己的披风,用最轻柔的动作,披在了柳初棠的身上。安皓渊难得的露出了难得的柔情。   啧啧,不愧是受过良好教养的公子哥儿。   柳初棠一双泪眼更显得整个人楚楚可怜,披风下的身子索索发抖,就这么巴巴的看着安皓渊。也许就是这个时候,美丽动人的柳初棠就这么爱上了风流倜傥的安皓渊了吧。   安皓渊看着她发抖的身子,柔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柳初棠抿了抿嘴唇,摇了摇头,道:“没事。”   安皓渊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又柔声道:“不知姑娘家住何处,为何独自在此?”   柳初棠缓了缓情绪,本想取出一块帕子擦擦脸上的污垢,却发现身上唯一的一块帕子已经在刚刚的撕扯中掉到了地上,几番踩踏之后,原本白色的帕子成了地地道道的灰色,柳初棠略感挫败。   “擦擦吧。”   安皓渊好看的纤细的手指从怀中取出一块同为白色的手帕,递到柳初棠面前。   柳初棠结果手帕,往脸上擦了擦,却正好是将脸上的污垢尽数擦去,一张脸很是干净,肤质白皙,方才满是污垢的脸都能看出是个绝色,现下擦干净了,这色更是掩都掩不掉,咳,这绝色。   安皓渊被柳初棠这么天仙似的一张脸迷得失了五魂,丢了六魄。于是,一场由几个山贼引发的英雄救美事件后必然会发生的爱情故事,因为这块手帕,催生了。一对多好的才子佳人啊。   柳初棠看着安皓渊对着她的那掩着笑意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半垂着头,咬了咬下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我心里催促着,快问啊,快问他名字,家庭地址,经济状况,月收入,年收入,身份职位,是否娶亲,然后一举拿下啊!   两年前的柳初棠始终都没让我失望,是个有慧根的姑娘。   半晌,柳初棠讷讷地问道:“今日,幸得公子相救,小女子才幸免于难,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好让初棠铭记恩公大德。”   我猜想,安皓渊方才一脸的怪异表情,一定是在极力掩饰自己想告诉柳初棠自己身份的内心,此刻,安皓渊却故作矜持,柔柔道:“举手之劳,只要姑娘没事就好。”   柳初棠仰起脸,期期艾艾道:“公子竟不肯透露姓名么?”   安皓渊这一场欲迎还拒表现的恰到好处,于是他正了正色,道:“在下姓安,名深,字皓渊。”   柳初棠欣喜道:“安公子大恩大德,初棠没齿难忘。”   安皓渊一边扶着柳初棠起身,一边安慰道:“初棠姑娘不必挂心,安某……”还没说完,柳初棠哎呦一声,身体就这么歪了下去,脸都痛的扭曲了。   哦,大概是方才的挣扎反抗中,柳初棠不小心把脚扭了。   这真是一个好的开头,过一会儿,安皓渊必定是要救人救到底,送美人送到西的,如此,一段好情缘就该展开了。   安皓渊将柳初棠扶住,让她坐在地上,自己则是抬起她的脚,仔细的检查到底是哪里受了伤,没多久,便面露忧色:“初棠姑娘,你的脚好像脱臼了。”柳初棠似要哭出来一般,咬着下唇,一张白白的脸显得更加的白,她带着哭腔道:“小女子家里住得远,这荒无人烟的可如何……啊……?”   伴随着柳初棠的一声惨叫,还有一声清脆的骨头的接合的咔嚓声,柳初棠右脚踝被安皓渊一双巧手顺利归位。   安皓渊轻轻放下柳初棠的脚,问道:“不知姑娘住在哪出?安某可护送姑娘回家。”   柳初棠突然脸一僵,犹豫道:“这……这……我……初棠不敢劳烦公子。”   安皓渊看了看四周,道:“若是我不送你回去,你要独自留在这儿?”   柳初棠又犹豫了一番,轻轻道:“从虎安山往东五里,便是小女的家了。”   安皓渊没有多想,将柳初棠背了起来,我清楚的看见,柳初棠一张白脸刷的一下红了大片,像抹了胭脂一般,但是比胭脂要更匀称。   安皓渊不愧是练武的,一步一步稳扎稳打,走的妥妥的,柳初棠两手搂着他的脖子,没敢太用力,柳初棠这样柔弱,身量纤纤,背起来估计是柔若无物,安皓渊应该不会很累。   这一路,似乎看上去不长不短,安皓渊的节奏拿捏的很好,让柳初棠感到十分的舒服。既不颠簸,也没坎坷。我和风止随着他们两个一起走着。   我好奇道:“我怎么走了这么久都不累啊,但我确实在走啊。”   风止看了我一眼,道:“你忘了你是意识了么,我们在这里,感觉不到任何东西,重量,劳累,什么都没有。”   我兴高采烈道:“重量都感觉不到啊,那太好了,你一定感觉不到重量吧,那你也背我吧。”   风止睨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说:“我方才还没说完,意识和意识之间还是有感觉的,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懂么?”   我略感挫败,讪讪道:“我晓得你嫌我重。”   风止停下步子,侧头看着我,哭笑不得道:“阿九,你……”   我抬手一挡,急急地解释:“哎,你别多想啊,你不会以为我要泡你吧,我就是觉得这样飘不接地气而已,没别的意思。”   风止努努嘴,点了点头,道:“那可能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快哭了,容九你真的好蠢!   飘了一段时间,安皓渊气都不喘地背着柳初棠走了五里地,到了柳初棠的家。那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像是已经盖了很久了,在这山脚下,唯有柳初棠这一家人。   风止告诉我,柳初棠的命不太好,这一辈子活到现在十分的坎坷。柳初棠的母亲天生是个瞎子,但是颇有姿色,因为眼睛的缘故,实在没有人家敢要她,最后嫁给了柳初棠的父亲,柳父只是一个穷困不得志的书生,赶考几次未有成就之后,回家做了农夫,和柳母成亲后不久,便有了柳初棠。起初几年,一家人还算和和睦睦,奈何柳父结错了伴,同两里外一个村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学会了赌博喝酒,又听了些旁门邪道的道理,开始日日昏天黑地的胡混,家里的几亩地都尽数荒废了,柳父日日赌博,一赌博就输钱,一输钱就喝酒,一喝酒就撒酒疯,一撒酒疯就殴打柳母,怪她是个瞎子什么事都干不了,柳母只能抱着小小的柳初棠独自流泪,家中微薄的积蓄都给柳父拿去赌了,只靠柳初棠帮衬着柳母摸索着种一块小小的地聊以度日。   就这样,柳初棠在这样的环境下,幸运的长大了,慢慢地,她开始将剩下荒废的地慢慢的打理起来,现在也能赚些小钱了,结果还是被柳父强行夺去赌钱,柳初棠种菜的速度完全跟不上柳父输钱的速度,导致柳初棠只要一不给她爹钱,她爹就连她一起打,原本柳父还会怜爱一下这个女儿,现在照样一起毒打,嫌她是个女儿,是个累赘。柳初棠都忍了下来,吃苦耐劳的养着这个不成样子的家。   柳父在外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债主时不时就会来闹上一闹,柳家能变卖抵债的东西都尽数给柳父糟蹋光了。   我私心觉得,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柳初棠方才才会不想让安皓渊送她回来。安皓渊的气质一看便是身世显赫的公子,出身世家,而柳初棠出身这样的家庭,只怕是门不当户不对,一个天一个地。   柳初棠在安皓渊背上轻轻挣巴了两下,有些慌张道:“安公子,这里便到了,小女可以自己回去的。”   安皓渊刚停下脚步,还未开口,小屋内一声带着醉意的粗糙的男声不耐烦道:“初棠啊!是不是你回来了啊!酒买了没有啊!”   柳初棠面色一僵,有些尴尬,安皓渊将她放下,疑惑的看着她。柳初棠脸色有些不太好。   第八章   一个醉汉满身污垢,蓬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走了出来,手里还握着个酒坛子,这就是柳父了吧。   安皓渊放下柳初棠,问道:“这位是……”   柳初棠快哭了,只能回答:“这……是我阿爹。”   还未等安皓渊说下去,柳初棠推了推他,似有些急了:“安公子,你快走吧,今日救命之恩,小女子来日再报,公子还是快些走吧。”   安皓渊犹豫了片刻,忽的明白了柳初棠的顾虑,硬是不肯走,依旧搀着行走还有些不便的柳初棠,两个人几番推脱之间,柳父已经踉踉跄跄地过来了,猛力地晃了晃自己的头,算是看清了来者,略不耐烦道:“你是谁啊,碰我们家初棠做什么?”   安皓渊微一见礼,颇有涵养道:“伯父好,在下安深,初棠姑娘不小心伤了脚,在下顺路送了她回来。”   柳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一只脏手正好在安皓渊干净的外衣上留下一个鲜明的掌印,道:“什么安深不安深,走走走,别搅得我们初棠不安生。”这一个污垢,引得安皓渊皱了皱眉,侧头看了看自己被弄脏的肩膀,不说话。   柳初棠瘸着腿扯了扯柳父的衣袖,央求道:“阿爹,安公子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别这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柳初棠的脸上,柳初棠一个没站稳,直接倒在了地上,原本白白的脸上泛出了一个红色的掌印,柳初棠咬着下唇,没忍住,落下了两滴泪。   “初棠姑娘。”安皓渊蹲下身子去扶她。   柳父对待柳初棠毫不怜悯,指着她责骂道:“柳初棠,你居然没给我买酒回来,还受什么伤,你受伤了谁来种地赚钱养家,你真是不孝啊!”   我握着拳头准备上去打人,风止一把拉住我,我咆哮道:“你放开我!你看那个酒鬼!还敢说初初不孝!初初就是太孝了才命这么苦!”   风止拦下我,说:“你忘了你是意识了啊。”   我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没学过什么更高深一点的幻术么,把我变成真的,好让我上去打他一顿啊。”   风止默默道:“若是我会,我也想。”又默默了片刻,他续道:“你不是会契约术么?”   我大惊:“这可如何使得,我可舍不得初初姑娘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长眠不醒。”   待我再反应过来时,柳父已经被蹲在地上的安皓渊抬手抓住了手,安皓渊右手扣住柳父的手腕,暗暗发力,柳父疼的哎呦哎呦的叫唤,柳初棠坐在地上,扯了扯安皓渊的袖子,道:“安公子,放开我阿爹吧。”   安皓渊左手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柳父面前,冷冷道:“这些,够了吧。”然后将柳父轻轻一甩,一张银票直接贴在柳父的脸上。   柳父见钱眼开,拿了银票一阵欣喜,连连道:“够够够,太够了。”接着挣巴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反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道:“那个叫安什么人,下次常来玩儿啊。”   柳初棠一脸的羞愤,看着柳父拿着钱,原本带着醉意的步伐现在格外的稳健,柳初棠万分悲苦,面对这样一个放任自己堕落的爹,她恨的很。   安皓渊伸手去拉柳初棠,柳初棠却自己挣扎着起来,咬着牙愤愤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皓渊伸出去的手一僵,脸也一僵,还未答话,柳初棠便哭了出来:“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很坏,是不是觉得我就是来坑你钱的坏姑娘?是不是觉得我是故意带你来这儿?”   其实安皓渊根本没这么想,方才那张银票,只是他多张银票中面值最小的一张,这损失完全不痛不痒。   安皓渊只是随手一给,没有别的意思,他觉得,拿钱打发了柳父,柳初棠就会少一些麻烦,熟不知,刚刚他就惹了个大麻烦,麻烦这种东西,就和牛皮糖一样,一旦沾上了,就甩都甩不掉。麻烦麻烦,让你又麻又烦。   “我并没有觉得你是个坏女孩,我只是不想你被你爹说而已。”安皓渊还是强行的拉起了柳初棠。   柳初棠站直了身子,诺诺道:“安公子,那钱,我会赚了还给你,今日的恩德,初棠来日也会报答公子。”柳初棠顺手解下了安皓渊的披风,自顾自叠好,整整齐齐,递到安皓渊面前。   安皓渊的身子今天被柳初棠整的不止僵了一僵。   我私心觉得,柳初棠可以嫁去安府做妾,柳初棠这样的出身,能做妾也算是安老爷开恩了。做妾的话,也只能给安皓渊端个茶送个水,捏个肩膀捶个腿,脱个衣服陪个睡。当然,最后一条,柳初棠现在的身份,也能做到。   当我把这些话说给风止听的时候,他居然表示赞同,我表示很惊讶。   我问风止:“你怎么会表示赞同?你不是应该用笛子敲一下我的头,然后说我胡说八道么?”   风止果然不负我所托,取出笛子往我头上一敲,说:“你没有胡说八道,安老爷和安夫人确实没有开恩。”   安皓渊和柳初棠的感情,并没有因为家庭的缘故而止步不前,反而膨胀的越来越厉害。而这段感情的第一个挫折,来自那一日,柳初棠带着安皓渊的手帕上了虎安城安府找安皓渊。   柳初棠紧握着洗净的手帕,站在奢华的安府门前犹豫了一番,今日她穿的,是她平生最为华丽的一套衣服,虽然是在旁人看来,是极为劣质锦缎,这是她娘的陪嫁,现在送给了她,她只想穿给她最爱的人看。柳初棠绾了个好看的发髻,簪上一支翠玉簪子,算是点缀。柳初棠的美,淡妆浓抹总相宜。   我和风止在柳初棠的意识里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中间那些你侬我侬的情情爱爱桥段直接被略过了,跳到了现下这一段。   柳初棠鼓起勇气,敲开了安府的大门。   “姑娘,你找谁?”开门的小哥那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风止他们家那个开门的,一样的恶劣态度,讨人厌。   柳初棠定了定心神,依照着看似是大家闺秀的规矩,落落大方道:“我姓柳,找安深安皓渊公子。”   开门的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初棠,见她这样的打扮,很是看不起,又是一阵不耐烦:“你找我家公子什么事啊?”   “初棠。”安皓渊脚步匆匆,赶到了门口。他原本正巧走在庭院里,听到有嘈杂声,好像是柳初棠的声音,便过来看看,果然是柳初棠来了。   柳初棠笑了笑,微一见礼,道:“安公子好。”   “公子,这位姑娘说要找你。”开门的说道。   安皓渊侧眸冷眼一扫开门的,开门的立刻垂着头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安皓渊一张严肃的脸直直地看着开门的。   “是。”开门小哥一溜烟儿的跑没影了。   待开门的走远了,安皓渊一张严肃的脸立刻变了笑脸,迎了柳初棠进府。   安皓渊其实一直没有在意柳初棠的打扮,因为在他眼里,柳初棠怎么样都是好的。   安皓渊带了柳初棠去了后院,是那日我去到的他和安浅姑娘喝茶的地方。   我啧啧叹道:“安皓渊没有把初初姑娘直接带到房里,真是个正人君子。”   风止:“……”   安皓渊问柳初棠:“初棠,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柳初棠其实很想告诉安皓渊,刚进虎安城的时候,她只随便问了一个路人甲,安府在何处,路人甲随手一指,就是安府大门的正门口。   虎安城谁人不知安员外的大宅。   柳初棠半垂着头,面色微微有些红,道:“你晓得你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安皓渊身子一怔,一下子将柳初棠拥入怀中,深情道:“初初,你晓得我有多想你么?”   听完这些话,我浑身抖了抖,这这这,这分明是柳初棠在同安皓渊说情话啊!我一向受不了这些肉麻兮兮的情话,觉得听了会浑身起鸡皮疙瘩,我抱紧了自己的手臂,轻轻地嘶了一声。   风止不解的问我:“阿九,你怎么了?”   我哆嗦着道:“你不觉得瘆的慌么?”   风止答道:“有么?哪里瘆的慌了?”   我手一指亭子里相拥的两个人,道:“哝,你看。”我循着我自己的手和风止一同看过去。   我再一次觉得眼前一黑,这这这,这太开放了吧!   这是柳初棠和安皓渊的初吻。   夹杂着青涩和懵懂。   我震惊着张着嘴,看了看风止,那是一派的镇定自若,我又看了看远处的两人,那是一派的春风,我再回头看看风止,还是镇定自若。   风止侧头看了看我:“这你就看不下去了?”   我讶异:“你还要我看什么!”   风止挑了挑眉,慢吞吞道:“若是再看下去,你可别哭鼻子。”   我摸了摸鼻子,问道:“哭鼻子?”   风止说:“是。”   第九章   看到刚刚我惊讶的不知所措的那一幕的,不仅仅是我和风止,还有安皓渊那个精明的娘亲。   精明的娘亲之所以精明,那是因为她不像别人家的娘亲,先大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之后一个箭步冲上去啪啪一人一个巴掌棒打鸳鸯。   精明的娘亲选择保持沉默,假装没看到,待小情侣两个人腻味好了,安皓渊送走柳初棠的时候,精明的娘亲要出马了。   精明的安夫人叫人先去暗中调查了柳初棠的身世,而后在调查完之后,把安皓渊叫去了谈话。   柳初棠会和安皓渊相爱,完全是因为那四个山贼,没有那几个山贼,这两个人连相遇都不会相遇。但是正所谓冥冥中自有天意,老天要的就是柳初棠遇上山贼然后安皓渊去救她,这不是偶然事件,其实这是必然事件。就好像我会喜欢上风止,完全是因为他捡到了我的铜钱,也许我会很有自信的认为风止是自己扯下了我的铜钱然后说是他捡到的,那风止就是蓄意要同我搭讪,其实事实是我太有自信了,风止当时只是想表现一下他拾金不昧的优秀品质而已,同蓄意要搭讪没有半毛钱关系。   安夫人把安皓渊叫了过去,安皓渊是孝子,所以见着自个儿老娘是做足了礼数,待安夫人慢条斯理地抿了口新泡的茶,再用帕子拭了拭嘴,半刻才慢吞吞道:“皓渊,你起来坐吧。”   安皓渊恭敬不如从命,坐下了。   安夫人一向是以贤内助著称,安员外一边在外打拼事业的时候,安夫人在另一边有条不紊的打理着安府,那是打理的叫一个井井有条,上到处理安府的财政问题,下到看家护院的狗该怎么j□j生仔,事无巨细。   最重要的一点,安夫人是对安皓渊这个儿子十分的看好,重点要将他培养成为一代名士。   其实说到底,安夫人就是有轻微恋子情节的强势大院女主人而已。   安夫人雍容华贵,我仔细看了看她的相貌,好像同谁有些像,于是我做出思考的样子,自言自语:“唔……好像啊……”   安皓渊他妈的长相同傅君他妈的也就是风止他妈的长相很是相似。   风止难得的没有说话,我私心觉得他应该对于自己事以及我和他的事选择闭口不提。   安夫人面带笑容,问道:“听说,前两日,有个姑娘来找你,是谁?”   安皓渊一张原本也笑着的脸,僵了片刻,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她是……”   还未等安皓渊说完,安夫人便接口道:“皓渊,你在怕什么,告诉母亲又会怎样,母亲又不会吃了她,无非就是想问问。”   我心里念着,不要告不要告,告了你母亲就吃了她了。   孝子安皓渊真是太孝了,将柳初棠的身世和盘托出,但是唯独省去了描述她爹的那大段语句。   安夫人面带笑容的听完,满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了安皓渊会隐瞒一些事实,当然,母子连心,安夫人会想到也不足为奇,其实换了任何一个人处于安皓渊现在这么个处境,都会选择隐瞒。   安夫人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斜靠在座椅上,果真安夫人是大家闺秀,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都这么个岁数了还风韵犹存,雍容华贵。看了安皓渊半晌,道:“母亲也很想见见这个柳姑娘,过几日,你带她来府上,母亲想见见她。”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安皓渊身子一抖,看上去有些惶恐,默默了半刻,才道:“娘,这不好吧。”   安夫人轻笑出声,带起眼角一条淡淡的皱纹。   我艰难地扶住额头,原来大户人家都流行说话这么拐弯抹角不阴不阳话里带话么,有话直说行不行啊!行不行啊!安夫人你就直说你想整死柳初棠行不行啊!   安夫人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听你这么说,那这位柳姑娘一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必相貌也是虎安城数一数二的,若是母亲看着好,对你也有好处不是么?”   此话一出,谁与争锋。安皓渊果然听懂了安夫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安夫人这招以退为进用的甚好,开了个好头,先忽悠了安皓渊,然后把柳初棠骗过来,大肆羞辱一番,吃抹干净,最后只要四两拨千斤,安皓渊和柳初棠的感情就会瞬间崩塌,连渣渣都不剩。   安夫人果真是高手,难怪安员外日日都只以花鸟为乐,从不踏足风月之地,有这么个善于算计的夫人做镇府之宝,斗小三就是动动小手指的功夫。   这么看来,安员外着实可怜了些,原本可以难得风流风流,现在看来,别说拈花惹草了,连难得调戏个把婢女都是奢望。   安浅作为安深的妹妹,自是要和她哥哥一条心的,这一次,被安皓渊派到了大任务,将柳初棠装扮成就算做不到大家闺秀,也要变成个小家碧玉。   安浅姑娘幸不辱命,带着盛装的柳初棠回了安府。   柳初棠实在不习惯这种打扮,头上的首饰很是让她头痛,就好像我成亲那天一样,怎么都不适应,而身上宽大的衣袍也险些让柳初棠栽了跟头,好在柳初棠还算端庄,没多久就能稍稍习惯了。   当柳初棠收拾妥当出现在安浅面前时,安浅张着嘴半晌没合上,柳初棠被她这么盯着看,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问:“阿浅,怎么了,不好看么?”   安浅头摇地跟拨浪鼓似得,惊叹道:“初棠姑娘你真的好美啊。”   我也惊叹:“哇,初初姑娘这么打扮,真是美。”柳初棠这么个样子,我有种想称呼她为安少夫人的冲动,我这个挂名的傅少夫人望尘莫及,望尘莫及。   安浅带柳初棠回府的时候,安皓渊刚从外头回来,三个人在大门口打了照面,安皓渊首先就直勾勾地看着柳初棠,轻轻道:“初初,你好美。”   站在一旁的安浅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推了推失神的安皓渊:“哥,快进去吧,别让娘等急了。”   安皓渊回过神来,道:“那便进去吧。”   一路走到厅堂,丫鬟奴才数也数不清,不晓得遇见了多少个,遇到一个便是一句:“少爷好,大小姐好。”如此参差不齐,让我有些听得头疼。   还未到厅堂,里面便传出了不止一个女子的说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中年男子的。我辨认了一下,定有一个是安夫人,那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是谁的?   果然安皓渊和安浅也发现了我发现的问题,相视一眼,突然安皓渊面露忧心之色,安浅也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私心认为,他们俩一定晓得了厅堂里来了谁。   等三个人一排走了进去,厅堂里的欢笑声戛然而止,一个同柳初棠相貌相距不甚太远也就几条虎安城大街的距离,但是行为举止以及穿着打扮都比柳初棠上得了台面的女子侧头看了过来,对着安皓渊,莞尔一笑。   虽说该女子长得没有柳初棠好看,但也是难得的美人了,能和安浅不相上下,至少我觉得安浅长得也算是虎安城里面好看的女子了。   这一次,连安员外都在场了。   深浅兄妹两个都是做足了礼数拜下,柳初棠也随着兄妹二人一起拜下。待行完礼,柳初棠起身的时候,却不小心踩了自己的裙角,一个趔趄就要摔下去,安皓渊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小声道:“小心。”   柳初棠看着安员外安夫人以及身边的那位女子都向她投以异样的目光,便只好咬了咬下唇,抱歉道:“是初棠失礼了,请安员外、安夫人原谅。”   安夫人笑的端庄,道:“柳姑娘初来乍到,有些紧张也是难免的,无事,都坐吧。”   三人按着顺序在旁侧坐下,安皓渊正对着那位女子。   那女子站起身微微见了见礼,道:“锦瑟许久不见皓渊哥哥,不知哥哥近来可好?”   未等安皓渊回答,安浅报以同样一个笑容,道:“不见锦瑟姐姐的这些日子,哥哥过的都挺好。”   名叫锦瑟的姑娘面色一阵青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笑了笑,坐下了。   我啧啧叹道:“阿浅说话颇有我的风范,有慧根。”   风止告诉我,这位锦瑟姑娘是虎安城方太守的独女,本命唤作方锦瑟,年方十七。由于安员外的爹上一任安员外同这位方太守的爹上一任太守私交不错,平日里多方仰仗这位方太守的爹,安家才能有如此显赫的地位,在虎安城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而安员外安夫人以及方太守的意思是,想要两家联姻,亲上加亲。于是为了培养安皓渊和方锦瑟的感情,方锦瑟时常会出入安府玩耍,奈何方锦瑟作为独女,便被宠坏了,虽说教养不错,难免有些大小姐脾气,且自命清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这点,不太讨深浅兄妹的欢喜,也便有了现今这一出。   我深深的觉得,这些大户人家真的是闲得慌,有事没事都要整出些事情来让人不痛快,好比说在寒暄一阵后,安夫人竟是这番说辞:“我一直晓得柳姑娘同皓渊的交情不错,皓渊也是柳姑娘的救命恩人,我听皓渊说他一直将你视为亲妹妹。”   柳初棠面色一僵,如遭雷劈。   安夫人又笑着续道:“所以今日请柳姑娘来,也是想让姑娘劝劝你这位义兄,快些同意和锦瑟的婚事,也好让我们安家和方太守一家了却一桩心事。”   柳初棠面如死灰,视为亲妹?劝说婚事?   安皓渊,原来你一直在骗我。   第十章   柳初棠一向是个喜欢隐忍的人,对于安夫人的落井下石,柳初棠选择保持良好的涵养,语气颇为客气道:“安夫人,这样的事情,初棠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初棠会尽力一试。”说罢望向安皓渊,意味深长道:“想必,安大哥,应该会听小妹的意见吧。”   安皓渊亦看着柳初棠,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闷,他觉得他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柳初棠这么会忍呢。   安浅在旁边默不作声,思考了一会儿,道:“娘亲,哥哥似乎只有我一个正经妹妹,怎么多了个初棠呢,阿浅怕大哥承担不起。”听上去安浅这句话似乎是在损柳初棠,但是细细推敲一下,其实是在表达对安夫人的不满,不满她乱点鸳鸯谱,还棒打鸳鸯。   厅堂里的气氛僵了僵,良久,安员外才说道:“不晓得柳姑娘家住何处?家中是做什么的?”   柳初棠没有办法回答了。   “父亲,初棠家住虎安山下,她父母……”安皓渊替柳初棠回答着,还未答完,安员外有些不悦道:“为父问得是柳姑娘,你怎么乱插嘴,一点都没规矩。”   安皓渊一句话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默默地退后了。这一次,柳初棠遇到了来到安府的第二个麻烦,轮番的刁难,让她明白了来自这个的恶意,柳初棠觉得整个安府的人都是在蓄意的羞辱她,拿她卑微的身份开玩笑,肆意的嘲弄。   柳初棠决定了,既是他们想要的,那便统统告知吧,这并不是可耻的,待交代完一切,把今日熬过去,她便要和安皓渊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她没有办法接受她爱的人欺骗她,羞辱她,她可以当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从未发生过,她还过以前的生活,安府的门槛,她高攀不起。   柳初棠面带笑容,将身世和盘托出,安员外和安夫人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含笑听完了柳初棠的家世介绍。   安夫人笑道:“原来柳姑娘命运多舛,生的这样一副好相貌,果真是明珠暗投了。”   来到安府连一个时辰都不满,柳初棠已经习惯了大户人家的说话方式,阴阳怪气加话中带话。   我愤慨道:“安员外和安夫人就是势利,不就是看不起柳初棠的出身么,方锦瑟仗着出生好,有什么好骄傲的。”   我原本以为想要帮助安皓渊和柳初棠的风止会赞同我的想法,没想到他长叹一声息,道:“他们亦有无奈,门第家世,是他们首要考虑的,这便是身在这样的家庭的无奈,方家对安家有帮助,安家才会忙不迭儿地贴上去,若是柳家也能对安家有帮助,兴许这会儿已经在办喜事了。”   我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婆婆虽然嫌弃我,好歹也让我成亲了,怎么就安家这么欺负人的呢。”   风止大约是没听清楚我说了什么,也许他听清了,只是在装傻,他问我:“阿九,你在说什么?”   我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捂着嘴连连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风止的眼神透露的鄙夷和怀疑,倒还是没说什么,就这么一个对话的时间,我们就瞬移到了安府的后院,柳初棠正和方锦瑟并肩散着步,这真是好雅兴啊。   “初棠,唔,我可以这么叫你吧。”方锦瑟似乎刻意在讨好柳初棠,但是细细想来又不是那么回事,好像另有所图。   柳初棠报以一笑,大方应下:“锦瑟姑娘若是不嫌弃,便这样叫吧。”   方锦瑟大约是想着柳初棠应该会扭扭捏捏很小家子气的说,这……这样不好吧,方大小姐。   方锦瑟太小看了柳初棠。   女人间的斗争,分为两种,一种是互相扯着头发大呼小叫像泼妇一样扑大街,另一种就是现在这样,两个人都面带微笑,但是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就来了一刀了。要么阴着来,要么明着来。阴着来更具有挑战性,而女人,往往喜欢挑战高难度。   最终,方锦瑟和柳初棠在小亭子里坐下。   我问风止:“那方锦瑟,现在在哪?”   风止转着笛子,道:“同安夫人去山上庙里烧香祈福了。”   我哦了一声,道:“安夫人好雅兴啊,还祈福,难怪我们到安府这两天没见着她,说来,她们去祈什么福?”   风止面无表情:“上山祈福求子。”   我幸灾乐祸道:“是不是安夫人晓得安皓渊现在这个不争气的模样,于是想乘早再生个儿子啊,奈何岁数见长,生不出了,所以得去求子?”   风止扶着额头,一脸的无奈:“要求子的是方锦瑟。”说完便做出思考的样子,半晌又侧过头看着我,道:“阿九,我似乎忘了告诉你,方锦瑟已经是安少夫人了。”   我张着嘴惊讶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原来安皓渊真的娶了方锦瑟。   我撇撇嘴,一脸的不快,这是凭什么,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还被卖到了青楼,我忍着气问:“风止,我问你,初初被卖到海棠苑,和这婆媳两有没有关系。”   风止笛子一指前方,道:“你看下去。”   前方的方锦瑟正笑着问柳初棠,不晓得初棠你平日里用的是哪家的胭脂水粉,衣服都是哪家做的呀?   看着柳初棠有些尴尬的脸,方锦瑟用帕子掩着嘴笑了笑,道:“哟,瞧我这记性,忘了初棠你是不用这些的。”   柳初棠忍着怒气,笑脸相迎,就这么看着方锦瑟,方锦瑟被她看得有些不太自然,面带些许尴尬道:“姐姐方才嘴快,说了妹妹的……额,妹妹可不要怪罪姐姐,姐姐是无心之过。”   我心里愤愤道,无心你个头啊无心。   柳初棠莞尔一笑,似绽开的海棠,清丽与妖艳并存,一笑倾城,许就是说的这般吧。   方锦瑟有些被惊艳了,她没想到,柳初棠可以忍耐至此,若是哪日她方锦瑟遭此屈辱,必是要掘了那人祖宗八代的坟还不解气的。   “原来你们在这儿。”安皓渊方才被安员外叫去了书房处理事务,现在才能出来,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柳初棠了,生怕她又被欺负。   方锦瑟热情道:“皓渊大哥!”相较方锦瑟的活泼,此时的柳初棠更为稳重,欠了欠身道:“安大哥。”安大哥这个称呼是柳初棠与安皓渊相遇初期几日初棠叫的,如今再次将这个称呼搬出来叫,却是在两人之间竖起了一面无形的屏障,产生了不可避免的隔阂,柳初棠是想和安皓渊生分了。   安皓渊脸色不太好,又不敢直说,看着柳初棠刻意疏远他的样子,他忍不住问:“不知道你们在这里都说些什么?”   方锦瑟道:“我与初棠妹妹相谈甚欢,很是合得来,是不是,初棠妹妹。”   这一声声妹妹叫的我真真恶心,而方锦瑟这句话,直接把柳初棠停在杠头上,回答是也不好,不是也不好。柳初棠沉默了一会儿,安皓渊向她投去了询问的眼光,轻声问:“是么?”   柳初棠扬起脸,笑道:“是这样的,安大哥。”   方锦瑟对这个回答非常满意。   安皓渊心里一块石头稍稍放下了,会心一笑道:“那便好。”   其实安皓渊第一错就错在他太相信柳初棠,导致她现在说这样的违心话都相信,什么都相信,于是造成了之后的悲剧。安皓渊第二错就错在他现在选择对方锦瑟改观,他觉得他之前是错怪了方锦瑟,她其实不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姐,她也能和出身微贱的柳初棠相交甚好。   安皓渊这辈子负了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挚爱,柳初棠,一个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方锦瑟。   夜间的晚宴奢靡至极,已经到了穷奢极侈的地步了,桌上数不尽的山珍海味,看得我垂涎欲滴。   我暗暗叹道,这安夫人为了羞辱柳初棠,真是不惜下血本啊。   安夫人对着从未见过这么过美味的有些微微惊讶的柳初棠道:“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晓得柳姑娘吃不吃的惯。”   安夫人说话真是不讨人喜欢,大瀛的皇帝也不会把这些当家常小菜啊,每天这么鱼翅海参的吃下去,这虚火大概旺盛的能喷出来了吧。   柳初棠恭敬道:“但凭安夫人做主就好。”   我虽然不喜欢安夫人这做派,不过来这边这么久了,我确实有些饿,看着那桌子菜,我唯独只对里面最廉价的那道牛蛙情有独钟。说来牛蛙这个东西,是我在莲花山的池子里经常能抓到的东西,那时候同七位师兄时常出去抓牛蛙,然后用各种方式做来吃,美味的很,这也是我平生吃的肉类中最为喜爱的一样。   我咽了咽口水。风止问我:“阿九,你饿了?”我撇着嘴委屈道:“为什么我只是意识啊,看着别人吃,我不能吃多伤心啊。”我扯了扯风止的衣袖:“能不能吃东西啊。”   风止无奈道:“你只能忍忍了,我们出去就去吃东西。”风止看着我,又指着那道牛蛙:“阿九喜欢吃那个?”   我点了点头。   风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抓着风止嘶吼:“你哦什么哦啊!我快饿死了啊!”   风止:“……”   膳后,安皓渊送柳初棠出去,才出门,柳初棠转身对身后的安皓渊又是一个欠身,脸上依旧是倾城的笑容:“安公子,就此别过,永不相见。”称呼从安公子到安大哥再到皓渊,经过了一个月,而今,再回到安公子,却只需一日。   就此别过,永不相见。   这八个字,扯痛了安皓渊的心扉。   第十一章   安皓渊一脸的不可置信,直直地盯着柳初棠,柳初棠从容不迫地转了个身,才要走,却被安皓渊一把拉住,往怀里这么一带,头一低,这么一吻。   柳初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不知所措,双手奋力的拍打安皓渊的肩膀,试图挣开他,但是事实却是安皓渊完全没有要放开柳初棠的意思,柳初棠在做无力功。   我捂着眼睛忍耐了良久,风止终于来扒我手了:“结束了。”   安皓渊怀里的柳初棠已经满是泪水了,正奋力依旧敲打着安皓渊的肩膀:“你为什么今天要带我来这里,你晓不晓得我忍了多久,你晓不晓得你爹娘变着法羞辱我,你是不是也想一起羞辱我!”   安皓渊尽量制止了柳初棠的动作,将她紧紧地拢着,安皓渊的下巴抵着柳初棠的额头,初生的胡渣子刺得柳初棠有些不太舒坦。   安皓渊眼神和语气异常坚定,只道:“初棠,你晓得么,我想同你生活,我喜欢你,很喜欢你。请你永远在我身边。”   柳初棠闭上双眼,似是无奈,又似悲苦:“皓渊,你觉得这个样子,我们真的能在一起么,除了我们两个,还有谁同意我们在一起?”   夜,昏暗,早已是深秋的夜晚了。   风吹过,让柳初棠单薄的身子骨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安皓渊沉沉道:“初棠,坚持下去好不好。”   我坐在地上,困得打瞌睡,还有些悲观情绪蔓延,沉吟了片刻,才问了个在我认为我平生中最有深度的问题,我问风止:“永远有多远?”   风止没有回答我,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我下一刻就睡着了,我居然在意识里睡着了。待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枕在风止腿上睡着了,风止盘腿坐着,闭目养神。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吵醒了他,他慢慢睁开眼,道:“你醒了。”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四周,似乎又回到了虎安山柳初棠家门口,天也亮了,烈日高照着。我站起身,做了做热身运动,正在做体侧运动的时候,看到风止仍旧保持那个动作没动,我疑惑地问:“你怎么坐在那不动啊?”   风止面色略显无奈:“腿被你压麻了。”   我诧异道:“那你让我睡你腿上干吗。”   风止抬眼看着我:“那不然你该睡哪?”   我脱口而出:“睡地上啊。”   风止:“……”   我当时觉得我那样的回答没什么问题,风止之前的反问我也没觉得哪里不妥,只是待我日后慢慢回想起来,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看着风止动作不失优雅的站起来,许是腿不麻了,我心里的愧疚感也减去了一些,睡了人家的,总是要还的。   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不妥,于是我不解道:“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风止遥目远方,眼神深邃,道:“你不是想知道柳初棠是怎么进的海棠苑么,你看着就晓得了。”   柳初棠的父亲最近几日不知跟了些什么人一同鬼混,欠了一屁股的债,足足有一千两,砸锅卖铁柳家也还不起这笔债,催债的人上门闹了不止一回,扬言说,若是柳父再不还钱,便要卖了柳初棠做童养媳还债,柳初棠抵死不从,也不告诉安皓渊她家现下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若是让他晓得,他必是要自己掏腰包替她还债的。   直到柳父走投无路了,被人打瘸了一条腿,身上伤痕累累的时候,跪在柳初棠的面前苦苦哀求:“初棠啊,你就帮爹一次吧,就一次,爹以后再也不赌了,你就去同安公子要钱吧,爹求你了。”   柳初棠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恨铁不成钢道:“爹,你这样子,将我置于何地啊。”   柳父悔恨的泪水流成了一条长河,趴在地上发抖,颤颤巍巍道:“那你忍心看着爹被打死么?”   柳初棠不是个狠心的人,最后还是央不住柳父的恳求,厚着脸皮去了安府。柳初棠在安府附近徘徊着,想着该如何向安皓渊开口,这样的事,实在是不好说,安皓渊平日里多多少少都偷偷塞过钱给柳父,没想到这一塞,直接捅了个一千两的大篓子,不好收场。   况且柳初棠原本就没有想过要安皓渊一分钱,她不想让安皓渊有一丝一毫的感觉是她柳初棠为了钱才和他在一起。   在一阵的走三步退两步之后,柳初棠还是到了安府大门口,敲门的手踌躇再三,终于敲了上去。   依旧是上次那个开门的小哥,柳初棠原以为他还会刁难她一番,没想到却好似知道她会来一般,直接领了她进去了。   厅堂里坐的是喝着茶的安夫人。   柳初棠有些愣神。柳初棠往前了两步,看着安夫人似乎没抬头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没有看到自己,但是这是个自欺欺人的想法,所以她刚刚转身欲遁走的时候,安夫人便道:“站住。”   柳初棠咬着下唇,悻悻地回头,还算得体地行了个礼:“安夫人好。”   安夫人手里握着茶杯,眉眼一挑,不紧不慢道:“怎么这般没规矩,难道果真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出来的姑娘,从来都没有教养。”   柳初棠咬着牙忍下了安夫人对她这些日子第一次的明目张胆的羞辱,还是欠了欠身道:“是初棠失礼了,初棠这就走。”   原本想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此看来,安皓渊应该是不在府上了,这一趟算是白来了,柳初棠希望安夫人不要看出端倪。   柳初棠的希望经常落空。   安夫人的一字一句都让柳初棠心如刀绞。安夫人道:“你就这么走了,不想替你父亲还债了?”   这一句话,让柳初棠的脚下似生了根,动弹不得,柳初棠就这么僵在原地。   “安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夫人优雅地起身,踱步到柳初棠身边,道:“什么意思?你父亲欠了这么大一笔债,你要怎么还?”柳初棠才脱口而出一个:“我……”又被安夫人打断道:“你这次来,难道不是来问皓渊要钱的么?”   要钱,真是刺耳的两个字。   柳初棠顾不得什么礼节了,转身就要走,安夫人喝道:“站住!你要是走,你爹明日就会被人打死,你要看着你爹横尸街头么?而且,皓渊这些日子不在城里,你是找不到他的。”   想也知道那些人是安夫人派去的,故意要柳父跟着他们堕落,目的就是为了柳初棠。   柳初棠愤愤道:“是你害我爹。”   安夫人亦是一笑,没有发怒,说着:“怎么会是我呢?要赌的人是你爹,我又没逼着他去。”   柳初棠不能说什么,安夫人没有说错,要去赌的人的确是他爹本人,没有人逼他,是柳父自作孽不可活,怪不得别人。   柳初棠有些绝望了,找不到安皓渊,就没有人能救她爹了,现在能求的,只有安夫人。   柳初棠一咬牙一狠心,生生地跪了下来,诚心的恳求:“求安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爹,只要安夫人肯放过我爹,初棠什么都能答应夫人。”   安夫人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当机立断就是一句:“包括离开皓渊?”   柳初棠语塞了。   我有些哽咽,外加愤愤不平:“安夫人太尖酸刻薄,怎么能这样欺负初初姑娘呢?”   这一日大雨,柳初棠淋着雨走了回去,裙摆上是厚厚的泥泞,一双白色的绣花鞋变成了灰色,连上头绣着的梅花都看不见了。   柳初棠最终是答应了安夫人的条件,离开安皓渊,也答应了安夫人不告诉安皓渊她爹出了事,最重要的是,安夫人对柳初棠说:“你父亲白拿了我们安家那么多钱,这次又是一千两,你必须拿你自己来还债。”柳初棠问:“安夫人想要我怎么做?”安夫人笑道:“虎安城的海棠苑正缺姑娘,你若是去了,必是能赚很大一笔的,到时候,便能还清欠我们安家的钱。”柳初棠就算再孤陋寡闻,也晓得海棠苑是个什么地方,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她只能选择答应安夫人的要求,自己默默的拿着一千两银票回家了,而当柳初棠提出想要再见安皓渊一面的时候,安夫人断然拒绝,但是后来她想了想,又答应了柳初棠的请求,让他们再见一面,然而条件是,柳初棠必须说动安皓渊娶方锦瑟为妻。   柳初棠这一次,是真的怒了,她几乎想要冲上去掐死安夫人同归于尽。   看着柳初棠怒目而视的眼神,安夫人眉眼一挑,轻飘飘道:“你不要想着怎么报复我,让你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一场争斗,柳初棠惨败,或者说,她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只能任由安夫人宰割。   拿到钱的柳父喜上眉梢,瘸着腿就去还钱了,完全不顾全身湿透的柳初棠,连一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丢下她走了。   瞎了眼的柳母听到动静,便摸索着出来:“初棠,是你么?”   柳初棠搀上柳母的手,哑着嗓子安慰:“娘,是我,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睡着吧。”   柳母摸到柳初棠冰冷湿透的手,又顺着她的手臂摸了上去,担忧道:“怎么手这么冷啊?还有这身上怎么都湿了?”   柳初棠扶着柳母进房,让她躺下:“娘,你不要担心我,只是下了点雨,我马上就去洗澡,你不要担心,快睡吧。”   柳母将信将疑地点点头,刚躺下,又挣扎着起来道:“那你爹的债怎么样了?还了吗?”   为了避免柳母担心,柳初棠一直告诉柳母,柳父欠的不多,这一次也不例外,柳初棠安慰道:“没事了,都还了,娘你不用担心了,你快睡吧,我要去洗澡了。往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柳初棠哽咽了一下,是的,再也不会了,什么都不会发生了,包括她不该萌生的爱情。   第十二章   安皓渊外出办事回来,毫无疑问去找了柳初棠。   柳初棠收拾收拾自己的妆容,和那日第一次去安府找安皓渊一样,将自己打扮的很妥当。   这一日,是小寒,虎安山下,冷风吹面,全不似几日前的正午还有些温热的阳光。安皓渊一身白衣,外披了一件黑色大氅,就这样迎风而立,面上带着浅浅的笑,风吹起他大氅的一角,飘扬了两下。   这个样子的安皓渊的确很迷人,却不知怎么的,我有种看到了风止站在那里的错觉,如果风止披上一件黑大氅这样站在那里,一定比安皓渊更迷人。   柳初棠磨磨蹭蹭地走出门,看着这样的安皓渊,忽然有一种很伤的情调,她等一下要同安皓渊说很决绝的话,要同他分开,还要让他娶别的女人。   如同往常一样,安皓渊声音不轻不响,朝柳初棠伸出了手:“初棠。”然后等着柳初棠小跑着扑进他的怀抱。   柳初棠鼻头有些酸,她晓得自己要哭了,于是强忍着吸了吸鼻子,堆出一个笑,很淡定地慢慢走近了安皓渊。安皓渊看着她走近了,嘴角的弧度扬的更高了,柳初棠却在他面前,在安皓渊双手正好触不到她的地方,停下了。安皓渊刚想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没想到,柳初棠带着笑仰起头,嗓音清冷:“你还来做什么?我根本不想看到你。”   安皓渊刚抬起来的手一顿,面色怪异,好像面前站的人不是柳初棠,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柳初棠忍着心口那千丝万缕的痛,说道:“你晓得么,我同你在一起,就是为了你的钱,才不是因为别的,好在你长得够俊,不会让我觉得恶心,只是我现在找到更有钱的人了,你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些话如同针毡一样刺痛着安皓渊的心,还有柳初棠的心。   安皓渊突然笑出了声,说道,初棠,你这是在同我说笑呢吧。   柳初棠背过身去,只为了掩饰她下一刻就要流下的泪水,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泪忍了回去,用力的咽了口气,努力让自己有些颤抖的声音变得平稳,说道:“你晓得我从不说笑的,既然方锦瑟那么想嫁给你,那我就把你让给她好了。”   安皓渊一把抓过柳初棠强迫她转过身来,怒吼道:“柳初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柳初棠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淡淡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了,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   安皓渊眯着眼睛,似要看穿柳初棠的谎言,而渐渐被什么液体浸湿的眼眶却怎么也看不清柳初棠的脸,安皓渊艰难地倒退了一步,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有更有钱的男人了,呵。”   安皓渊并非受不起的人,而是柳初棠早已了解透彻他了,知道安皓渊听到她这番说辞,尤其是让他娶方锦瑟这件事,安皓渊本就是这样的人,你若是同他赌气,好比说,安皓渊你不是么,你怎么不去喝,拿他必定会端起一坛酒就灌下去,一点都不含糊。所以当柳初棠对他说出绝情的话,他必定会赌气的照做。   所以,安皓渊眼神淡淡,收起方才那副颓然的样子,道:“好,那便如你所愿,从此我们恩断情绝,我这就回去向方家提亲。”   柳初棠高高地扬起嘴角,欠了欠身,只道:“那便恭喜安公子了。”   这一日的安皓渊,走的决然,而柳初棠望着他的背影,只能慢慢,慢慢地蹲下,看着自己的眼泪落湿了面前的泥土,她抱住了自己的双臂,无助的哭泣着。   我吸了吸鼻子,隐隐感觉有些酸意,却也丝毫没感觉到脸颊上的湿意和眼前的模糊,恍惚间,一只好看的手拿着一块白色的帕子递到我眼前,就好似那日安皓渊取出那块白色的帕子,递给柳初棠一样。风止的眼神复杂,我没有明白那是种什么眼神,只是接过帕子,拭去了眼角的泪,我诺诺地问:“为什么柳初棠不说呢,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说了安夫人也不知道啊,就算不说,也何苦说这么绝情的话。”   风止耐人寻味的眼神终是放柔和些了,就这么将将地将我看着,我抬着泪眼也看着他:“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以为意识中的事情,也会是意识,待回到现实,便又不复存在了,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所以我认为风止方才那个看似怜爱的眼神也只是虚幻。   风止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赤珊老妈子就亲自带着人,带走了柳初棠。临走之前,柳初棠央求赤珊不要告诉柳母事实,只求她告诉柳母她是要去安府做丫鬟来还债。   柳母摸着从屋里出来,低低地唤着:“初棠,初棠。”   柳初棠再次落泪了,紧走两步牵住的手,道:“阿娘,你快回去吧,初棠只是去安府做丫鬟,不会有事的,安夫人这一次帮我们,我总是要做些什么来报答的,我会在安府好好的做,娘你别担心了,等过一阵,我就回来看你。”   赤珊看中柳初棠的貌,觉得她是一块不可多得的璞玉,所以欢喜的不得了,对于她刚刚小小的要求,立刻就答应了,现在也识相的顺着柳初棠的话说道:“是啊,柳妈妈你就别担心了,你家初棠到了我们安府,不会吃亏的,不还有安公子罩着她呢么,吃不了苦。”   扑面而来的香粉味惹得柳母捂住了口鼻,柳母疑惑道:“这位是安府的管事?怎么身上如此的香?”   赤珊噎了噎,额了一声,半天想不出个理由搪塞,柳初棠连忙道:“哦,娘,安府是大户人家,自然穿的用的都比别人好,这样才能彰显身份嘛。”   柳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柳初棠的手,老泪纵横:“那你照顾好自己啊,要好好地替你爹还债,早些回来啊。”   柳初棠哽咽了一下,若是哪一日,柳母晓得她不是去安府做丫鬟,而是去了海棠苑做姑娘,她娘一定会当场气绝而死,柳初棠觉得真的太对不起柳母了,若是可以,她希望一辈子不要让柳母知道。   海棠苑同现在的海棠苑无甚区别,就是奈何楼还未有人住,也未取名。   柳初棠是安夫人点名介绍来的,所以赤珊要特殊照顾一下柳初棠,另辟了一处楼阁给她住,便是这个,赤珊笑呵呵地说道:“姑娘,这就是你的住处了。”   柳初棠抬头望了望这座楼阁,问道:“哦,那我住哪一间?”   赤珊掩着嘴笑了笑道:“这整栋楼都是你的。”   柳初棠诧异的张了张嘴,她从小住的就是柳家那间小屋子,现在突然分给她这么大一栋,她忽然有些……没有办法接受。   赤珊看着愣了神的柳初棠,又笑了笑:“姑娘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柳初棠的身子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她很清楚的晓得海棠苑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觉得她以后的日子,真的是算毁了,柳初棠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问道:“那这个楼,叫什么?”   赤珊笑道:“新造的,还没有名字,怎么,姑娘有兴趣取个名字?”   柳初棠思量了片刻,收起笑容,淡淡道:“奈何楼。”   赤珊脸色僵了僵,念叨了两声:“奈何楼……”然后干咳了两声,说道:“好,好,就奈何楼吧,明日我便叫人做了搁上去。”柳初棠又是淡淡一笑。   赤珊又说道:“姑娘先去收拾收拾,明日我便会来教你规矩,里面已经有丫鬟在等着了,走,咱们快进去。”   柳初棠跨进奈何楼的时候,已经做好了不回头的准备,她要告别的不止是安皓渊和那段感情,还有她干净的过去。   是夜,柳初棠在被丫鬟伺候下沐浴更衣,穿上丝质的寝衣,这是柳初棠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那滑滑的质感配上她肤如凝脂,寝衣似要滑落她的肩头。   柳初棠不习惯有人伺候她,她僵着身子,不敢动,待丫鬟们替她穿好衣服,柳初棠便道:“你先出去吧。”   丫鬟恭顺道:“好,那姑娘有事便叫我。”   这丫鬟名曰流云,今年不过十三岁,柳初棠亦觉得可怜,这么小的一个姑娘,却要在这样一个地方过活,且模样长的也不错,日后必是逃不了同她一样的命运。   柳初棠无奈的叹了叹气。   才走出浴房,一阵冷风袭来,柳初棠抱着手臂抖了抖,只听身后一个千娇百媚的声音响起:“哟,姑娘是新来的那个吧。”   柳初棠闻声回头,果真是一个红衣女子,半裸肩头,正倚在楼梯口,摇着一把美人扇,挑着一双丹凤眼,笑盈盈地看着她。   柳初棠想着,能穿成这样,还这番打扮,一定少不了是个头牌。   柳初棠觉着,日后必定是要和这些这番打扮的姑娘在一起的,于是大方应下:“正是,不知姑娘是?”   红衣姑娘妩媚一笑:“绯尘,海棠苑的头牌。”   绯尘,红尘。   柳初棠垂眼笑了。   第十三章   海棠苑还是个较为人性化的青楼,就算哪天姑娘们人老珠黄了,海棠苑还负责养老,所以在别院另开了一间楼专门给退休的姑娘们生活,不过也只有排名前八甲的姑娘才有资格住,但是前提是要种种后头的菜,供应海棠苑,种菜的闲暇时间,几个从前海棠苑的头牌,次头牌都纷纷聚在那里打麻将,欢乐的很。所以不出意外,以后绯尘和柳初棠是会在那间楼里坐在一起打麻将的。   绯尘扭着纤腰,慢慢地走到柳初棠身前,我心里想着,该不是柳初棠日后也要同她这般走路吧,那腰得扭的多疼啊,我要是这样扭,腰肯定得断了。   当我在同风止这样抱怨的时候,风止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默默道:“前提是你得有腰。”   我忍着怒气,撇着嘴,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而在我扭头惊鸿一瞥的那一瞬间,风止的嘴角似乎扬起了。   柳初棠不太晓得绯尘这厢是敌是友,不过,多半应该是前者,赤珊这次这么大的阵仗把她弄到海棠苑,独独让她一个人住奈何楼,百般迁就于她,本就是不易,再看这卖相,必定是柳初棠更胜一筹的,待赤珊调|教好柳初棠,日后少不了是个头牌的位子,那便冲撞了绯尘头牌的位子,总之,怎么着都是要冲撞到的,再者,往后退休,在麻将桌上也会棋逢对手,不会谈得拢就是了,那么绯尘今日来,无疑是来找茬的。   我是这样分析的。   风止赞许的点了点头,对我道:“唔……你好像学聪明点了,那你猜猜,绯尘多大了?”   我打量了绯尘一会儿,这姑娘风情万种,打扮成熟,我脱口而出:“大约要二十多了吧。”   风止却道:“嗯,她才十七。”   我讶异道:“你怎么知道?”   风止没回答我,顺口说了句:“不过,她去年才被一个西域人赎走了,已经不在海棠苑。”   我听他这么一说,已然忘记要问他为什么晓得绯尘芳龄,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都没有见到她。”   绯尘勾人的眼神在柳初棠的身上游走,撩人的手指轻轻滑过柳初棠的身体,惹得柳初棠一阵轻颤,柳初棠一个激灵,抱着手臂转身让到一边,后背紧贴着墙壁,颤抖着说道:“你……你做什么?”   绯尘收起手,又是极妩媚的一笑,啧啧道:“你这般娇羞,可是不行的。”   柳初棠一张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思忖的半晌,觉得自己这样矜持实在不妥,才一咬牙一狠心闭上眼等着绯尘下一波的攻击,却只听见绯尘的声音已经渐远:“姑娘还是早些休息吧,赤珊妈妈不是个好相与的人,你好自为之吧,最好,别忤逆她。”   柳初棠一夜无眠。   而赤珊本人,确实如同绯尘所说,确实不好相与,今日对柳初棠真的是很客气,待到第二日来调|教柳初棠的时候,确实不像昨日那么曲意奉承,先是验了柳初棠的身,再是考验了她的才艺,柳初棠并不会弹琴,但是在请了师傅来教时,柳初棠一点就通,指法毫不含糊,另就是唱歌,柳初棠亦是擅长,没有任何问题,这让赤珊很满意,她要的便是这样多才多艺还长得美的姑娘。   柳初棠学琴的这些日子,是她觉得最轻松的日子,她原以为赤珊会让她学怎么侍奉男人,但是赤珊看上去好像并不急。柳初棠希望赤珊一直都不要急。   直到那一日,赤珊毫不留情的让柳初棠脱下衣服,柳初棠抵死不从,捂住胸口,躲在一边不敢动,赤珊逼近柳初棠:“你以为我们海棠苑是什么地方,还立什么贞节牌坊。”   柳初棠哀求道:“我这些都晓得的,我……我就是不想……你……”这是完全的语无伦次。   赤珊笑着威胁道:“你是要门外那几个男人替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柳初棠犹豫了一下,手颤颤巍巍地伸向自己的衣襟,准备脱自己的衣服。   我竟然下意识地去捂风止的眼睛,风止拿开我的手,淡定地问我:“你捂着我的眼睛做什么?”   我又捂着他的眼睛道:“干什么啊,你要看女人脱衣服啊。”   风止想了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颇有涵养的转过身去。   柳初棠的身材和我前两天看的差不过,不过似乎前两天的身子更为丰腴,更有女人味儿。   我看的鼻血横流,柳初棠留下了泪,赤珊却不为所动,仔细观察着柳初棠的身子,这样的事情,真的是很让人羞愤,如果是我,说不定会当场咬舌自尽。   第三天,柳初棠央求赤珊,希望可以卖艺不卖身,这无疑是剪了赤珊的钱袋子,让她没钱赚,柳初棠马上是海棠苑新头牌的事情,已经散播出去了,说有一位天仙一样的初初姑娘,是海棠苑的镇院之宝。   外头的公子哥儿们都想来一睹这个初初姑娘到底是美成个什么德行,说得如此神秘。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得到。   而就在柳初棠马上要登台出场的前一天,赤珊突然答应了柳初棠的要求,决定让她卖艺不卖身,关键问题是,前两天柳初棠要死要活的不肯就范,赤珊断了她的粮食和水,还关了她禁闭,今天就突然转了性了,这真奇怪。   风止说:“昨日皓渊大婚,不小心从他新媳妇那里晓得了柳初棠被卖到青楼的事情,闹了一场。”   我愤愤道:“他就是个蠢货!”   风止说:“他能做到让柳初棠卖艺不卖身,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晓得他现在两边都不能得罪。”   我撇撇嘴,没有说话。   风止又道:“你晓得为什么柳初棠会是你那日见到的那个样子么?”   我回想了一下柳初棠前两日的样子,目光清冷,出淤泥而不染。   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风止并没有再说下去。   我确实好像有些明白了柳初棠之所以会变成那样的原因,这这个海棠苑里面两年,日日要面对不一样的男人,要对着他们笑,还要唱歌弹琴给他们听,曲意奉承,柳初棠这样的性子,做不出来。   后来,随着安皓渊的事业越来越发达,手头上的闲钱也越来越多,于是来海棠苑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但是柳初棠多半是不会见他的,难得见一次,也是隔着屏风,柳初棠也不说话,只让流云问了安皓渊要听什么曲,她便弹什么,唱什么。   安皓渊晓得自己错怪了柳初棠,想要做些什么弥补她,但是将她变成这样的,无疑也是他安皓渊,怪不得别人。   他不想看到柳初棠变成这样。   但是唯一一次柳初棠愿意见安皓渊,安皓渊便对她说:“初棠,跟我走好不好,我将你赎出来,我们远走高飞。”   柳初棠轻轻挣开安皓渊的手,苦笑道:“走去哪?飞去哪?这茫茫大瀛洲,哪里容得下我们?你想过你的妻子么?你想过我的父母么?安皓渊,你不能那么自私!”   安皓渊娶了方锦瑟之后,夜夜都留宿书房,不曾有一日同床共枕,连洞房花烛夜那日,也是合衣睡下,没有圆房,安夫人为了让他们的夫妻之名落实,哄了安皓渊多喝了几杯,又让方锦瑟打扮成柳初棠的样子,这才让安皓渊错认了人,圆了房。   方锦瑟是不愿意这样的,她也是个骄傲的女人,她希望安皓渊喜欢他,但是安皓渊始终不愿意同她亲近,只是以礼相待,若不是为了安夫人口中的安氏子嗣,方锦瑟是万万不可能去模仿柳初棠的,她做不到。   这件事情,安皓渊没有告诉柳初棠,他怕她接受不了。   柳初棠在海棠苑这样久,也算是看穿了世事,人也变得麻木,难怪把这奈何楼整的跟栋鬼楼似得,这是形势所迫,非常的正常,我若是也被这么精神折磨着,也受不了。   风止用笛子敲敲我的头,道:“我们该回去了。”   我双目炯炯:“这真是我听到最好的消息。”   我真的很饿了。   风止吹起笛子,亦是一阵悠扬的笛音,四周天旋地转,瞬间我便身子一颤,整个人都惊醒了。   天色刚刚变暗,原来才过了短短半日,我环顾了下四周,柳初棠还在睡着,却不见风止的身影,我再转头看向左边,风止半蹲在我身侧,面对他那张好看的要命的脸,我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你吓死我了。”   风止面无表情道:“初初姑娘还要一会儿才会醒,我们先去吃东西吧。”   我兴高采烈地起身跟在风止身后,才开了门闩走出去,迎面就碰上了赤珊老妈子,我高兴地跟她打招呼:“赤珊妈妈好。”   赤珊朝我一笑,道:“姑娘好。”半刻,又变了脸,仔细地瞧了瞧我,疑惑道:“嘶,这位姑娘好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想了想,不好,我今天穿的是女装,赤珊既然认出我了,必是晓得那日我是女扮男装来的,还要了初棠姑娘的初夜,但事实是我是个女的,根本要不起,所以这摆明了是欺骗了赤珊的感情,我想起赤珊妈妈对待柳初棠的那个样子,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真不晓得她会怎么对我。我往风止身后躲了躲。   赤珊想起来我是谁了。她道:“你……你不就是……容公子么?”然后突然呸了一声,道:“现在应该叫容姑娘了吧。”接着又仔细地上下打量我一番,道:“哟,这模样倒是长得不错,只是这人品,啧啧,你说说,你骗了妾身,该怎么补偿妾身啊?”   我心里咒骂道,难不成要我以身相许啊。   风止冷眼看着赤珊,冷冷道:“赤珊,你最好安分些,别打歪主意。”   风止的威胁果然奏效,赤珊讪讪道:“是是是,妾身都知道,风公子还有事吧,赶紧走吧,那初初姑娘的初夜,妾身得重新卖了。”   我震惊了。   第十四章   在回安府路上的小巷子里,我闷闷不乐地跟在风止后面,心不在焉,其实我有件事情还没明白,就是赤珊为什么又要卖柳初棠的初夜,这让我很是不解。   风止嗓音平平,说:“阿九,你在想什么?”   我说:“说来,为什么赤珊要卖柳初棠的初夜,她不是答应了安皓渊让柳初棠卖艺不卖身的么?赤珊怎么说话不算……”话字还没说出口,迎面就撞上一个人,把我撞得天旋地转不知天地为何物,风止将我一把拖起来,我揉揉屁股再揉揉腰,风止关切道:“没事吧,哪里摔疼了。”   我才想回答风止,抬眼就看到一个龇着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的黑脸大爷朝我怒目而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开了:“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不长眼,撞了爷也不跪下道歉。”   我原本因着柳初棠的事情,心情就异常的不好,现在更加的不好了。这个人激起了我想吵架的冲动,吵架这种事情,向来是需要情绪和言语一起并发的,我一直伶牙俐齿,现在情绪也正合适,所以我挽着袖子准备开始吵架。   袖子挽到一半,大黑脸的一只手不安分的摸了上来,我下意识地头往后一仰,避开了他的手,大黑脸一脸谄媚:“这模样倒是不错,要不给爷我做个小老婆赔罪啊。”   这是我今天也是我这辈子第二次听到人夸我模样长得好,他们要是不提醒我,我倒还从来没注意我的模样到底是生的怎么好了,怎么七位师兄就从来没夸过我呢。   但是这夸的我,并不是很受用,我不是很想被这样的人夸长得好,如果这些话从风止的嘴巴里说出来,我一定高兴的像只小鸟,我现在像一只被拍死的苍蝇。所以我总结下来,夸我模样长得不错,只是为他们能进一步调戏我做铺垫,七位师兄不想调戏我,所以从不夸我模样好看。   我几欲上去抽大黑脸巴掌,腰间却被一股熟悉的力量一带,整个人让到了一边,风止冷眼看着大黑脸,就像刚刚看赤珊那样,面色看不出怒气,只是平静道:“我老婆给你做小老婆,这买卖是不是不太划算。”   我头皮一阵发麻,左眼皮跳了跳,猛烈的跳了跳。   大黑脸一脸的不屑,才想说什么,风止眼明手快,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子,风姿潇洒的吹了起来,大黑脸面色开始慢慢的呆滞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开始自己慢慢地往前走,方向为未知数。   我看的目瞪口呆。   待大黑脸走远了,我才想起来,方才风止说了什么让我惊悚的语句,我惊讶道:“我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   风止挑了挑眉,做出思考的样子,道:“三个月前的十八成的亲,你忘了?”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或许风止不是傅君,他对大黑脸说的那番话,我会感动的痛哭流涕,但是我现在觉得莫名地不爽快,从前他从来不捅破我已经同他成亲这件事,现在又突然像说情话一样说出来又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说这样的话,我一点都不觉得心里暖暖的,反而心里莫名的冒火。过了半刻,我仔细想了想,说不定刚刚是因为风止为了替我解围才这么说,并没有其他意思,好比说他是喜欢上我这样的完全不可能事件。于是想到这里,我心情平复了一下,心里默念了“我要冷静”七遍。   念完,我面无表情道:“哦,我记性不太好,不记得自己成过亲了。”   风止似乎愣了愣,然后哭笑不得道:“阿九你……”   我打断他的话,往前走了起来:“我饿了,要吃东西。”   风止是个守信用的人,一到安府就给我弄来了一盘牛蛙吃,导致我没出息的消了气,完全不记得刚刚我下了决心要同他怄气的荒唐决定。   我真的是好没有骨气。   待酒足饭饱打了个嗝,我想起来我要问风止什么问题,于是我问他:“到底为什么赤珊又要卖柳初棠的初夜呢?”   事情是这个样子。   一个多月前,由于安皓渊出入海棠苑的次数愈来愈频繁,原本安夫人和方锦瑟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话,但是安皓渊得寸进尺,竟然提出要替柳初棠赎身,安夫人自然不肯,而后,安皓渊居然又说要顺带纳柳初棠为妾。这就戳到安夫人和方锦瑟的怒点了。   如果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她不是不可原谅的,如果作为一个小三,她也不是不可原谅的,但是如果作为一个青楼女子兼职小三,她就是不可原谅的。   为了打消安皓渊这个可怕的念头,安夫人再一次利用了一下柳父。   当柳初棠怒气冲冲地骂安夫人阴险,居然又用这样下三滥的法子整治她的时候,安夫人冷笑一声,说道,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我私心觉得,要我回答,我一定会说,人不在渣,够贱就行。   这一次,安夫人的要求是,只要柳初棠开始卖身,就能将柳父的债一笔勾销。   柳初棠原本想用这两年自己的钱还债,奈何赤珊没收了她的财产,说这是海棠苑所有,要用也得等退休,安夫人效仿了一下赤珊,同样断了安皓渊的财源,让他没有办法替柳初棠还债。   方锦瑟为了做出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主动偷偷给了安皓渊一些钱进海棠苑看柳初棠卖初夜,说:“相公,我晓得我拦不住你,你去吧,锦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安皓渊万分感激的去了。   这两年,方锦瑟扮演的一直是个贤妻良母,端庄大度。直接导致安皓渊对她的误会越来越深,安皓渊看着方锦瑟委曲求全楚楚可怜的样子,也不忍心伤害她,这也是为什么安皓渊会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带柳初棠走,后来又得寸进尺的想要纳柳初棠为妾的原因,他很矛盾,一来他觉得这个正妻很好说话,二来如果要走,又觉得很对不起这个正妻。   安皓渊真的很纠结。   其实方锦瑟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让安皓渊有钱进海棠苑,没钱买柳初棠的初夜,只能在一旁含恨看着别人,也就是女扮男装的鄙人在下本姑娘容九,买走了柳初棠的初夜。   方锦瑟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我跟风止唠唠嗑嗑地说了一会儿话,风止说他要去找安皓渊再唠唠嗑嗑一会儿,我挥手跟他告别,然后打了个哈欠叫十狼去睡觉,然后我惊讶的发现,我忘了将十狼带回来!   我把十狼忘在海棠苑奈何楼了!   我急急地冲回海棠苑找十狼,但愿它还没被赤珊宰了红烧。   出门之前,我撞上安浅,她在后面唤着:“阿九,你去哪啊!”   我头也不回道:“去海棠苑找十狼!”   没有风止的帮助,穿着女装的我似乎没有办法进海棠苑,况且现在夜色已深,我想趁着海棠苑门口人口混杂的时候混进去也是不可能的。   好吧,该轮到我用催眠术了。   我先与门口还站着的几个姑娘周旋了一番,看她们并没有通融一下放我进去的意思,且我身上也没有钱来打发她们,只好拿出我的铜钱,往她们面前一放,我说道:“姑娘们,你们看这是什么?”   青楼里的姑娘基本都是以色事人,胸大无脑,被我说着也就过来,我念着咒,顺利地放倒了她们,提着裙子跨过睡在地上歪歪扭扭地香艳美人们直奔奈何楼。   我惊愕的发现,门口没有十狼,我真的急了。   我猜想,会不会是柳初棠好心收留了十狼,于是我推门进了奈何楼,大声唤道:“初初姑娘,你在么?”   奈何楼的二楼传来女人低低地哭泣声,我仔细听了听,似乎是柳初棠的。然后就是赤珊丧心病狂地声音:“你若是再这个样子反抗,今夜你就会没了清白身子!”   赤珊又来为难柳初棠了。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上了二楼打算去救柳初棠。   待上了二楼我才发现,我真是来作死的。   柳初棠的房里,站着的不仅仅是赤珊,还有三个彪形大汉。   我义愤填膺地推开门,看到这一副景象,原本想好的要上去扇赤珊的那一巴掌,我默默地在心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退缩了,我收回跨进去的一只脚,打着哈哈:“呵呵,呵呵,我,我走错地方了,这就走,这就走。”   我转身的那一刻,分明看到了柳初棠向我投来殷切的求助的眼神,我有些犹豫了,到底要不要帮她呢,可是我手无寸铁,能怎么办呢?   赤珊冷言道:“哟,这不是容姑娘么,怎么,是舍不得我这海棠苑么。”   我身体僵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我说出下面那句话,我才晓得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怎么写,我居然转身不怕死的对赤珊说:“我是来救初初姑娘的,你识相的就快放开她,否则我对你不客气!”赤珊先是愣了愣,然后漫不经心道:“把她给我抓回来!”   两个大汉直接把我拎到了赤珊面前,同柳初棠跪在一起,赤珊弯下腰来,朝我笑笑,用手指抬起我的下巴,道:“谁对谁不客气,还不知道呢。”   第十五章   赤珊这句话,让我背脊骨一凉,这明显不是一句好话,现在这个样子,确实是应该她对我不客气,但是这个不客气,到底是怎么个不客气,还有待思量。   我看了看赤珊略带狡诈加阴险的笑容,再看了看正在旁边摩拳擦掌眼神猥琐的三个彪形大汉,心里先是明白了七八分,又哇凉了七八分。   果然,赤珊说,好好地调|教调|教这两个不懂事的小女娃娃,我就把她们交给你们了。   我现在想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不先告诉风止一声,为什么不告诉别人我来这里了。我又想了想,我好像告诉了安浅我来了这里,我深切的期盼安浅这个姑娘慧根足一些,活泼一点,能蹦跶着去告诉风止我独自来了海棠苑,或者告诉信五也行,虽然我觉得信五是绝对不可能来的。   在有人来救我和柳初棠之前,我先要自救。   我能自救的法子,只有催眠术。但是很显然,这是个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首先我要让这三个彪形大汉不要同时欺负我一个人,再者是要让他们听话的看着我的铜钱,然后还要听我念完咒语。   这真的不止是很有挑战性了,这比登天还难。   柳初棠惊慌地往我身后躲了躲,低低道:“容姑娘。”   我忍下内心的恐惧,佯装淡定地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不会让他们得逞了。”   我不仅自欺欺人,还顺带着欺了柳初棠。   三个彪形大汉丧心病狂地扑了过来,直接把我和柳初棠同时按在地上,手开始不安分地在我们身上游走,柳初棠失声尖叫,开始疯狂地反抗。我自然也在反抗,但是一边反抗还一边摘下了身上的铜钱。   大汉的攻势太过猛烈,我从没被人这样欺辱过,也很清楚,如果没人来救我们,我和柳初棠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三个大汉丧心病狂地笑着,撕扯着我们的衣服,“嘶啦”的一声,柳初棠的外衣被撕碎了,露出了里面大红色的肚兜,让原本丧心病狂的大汉更加的丧心病狂,虽然我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胸前的衣襟同样被撕碎了。   我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这样的场合下,还能保持着冷静和沉着,还能举着铜钱在大汉面前晃着,企图催眠他。   也许面对j□j这样的事,能做出我这样反应的人,全大瀛甚至全天下也只有我容九了。   其实我的心在痛,几乎被绝望情绪充盈了,我一遍遍念着咒语,却始终不起作用,身上的衣服被撕扯地只剩里衣了,我开始放弃,或许,今晚我注定是没救了。   风止,你在哪里,来救我,好不好。   “嘭”的一声巨大的破门声,导致我和柳初棠身前的三个大汉都停下了动作,十狼突然冲进来往我身上的大汉身上狠狠地送了一爪子,然后便是后面的安皓渊快的看不清动作的几下,三个大汉便通通被打出门外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接下来,安皓渊的剑已经架在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的赤珊妈妈的脖子上。   安皓渊的语气很明显带着怒气:“赤珊,若是你还想在这儿混下去,最好别再动初棠的脑子,否则,你该知道后果。”   安皓渊的身边站着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面上带着比安皓渊看起来更怒的怒气,走到我身边,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我裹在里面,再轻轻地将我拥在怀里,声音不轻不响:“我早就警告过你了赤珊,你若是还这样不识抬举,我便让你的海棠苑从这个世上消失。”   赤珊惶恐着求饶,垂眼看着安皓渊的剑,惊恐道:“是,是,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安皓渊喝道:“滚!”   赤珊就这样跌跌撞撞地滚了,带着那三个负伤的大汉。   安皓渊丢下剑,疾步走到柳初棠身边,柳初棠收的刺激太大,衣服被撕的太烂,安皓渊便也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裹着她。   我原本还想安慰安慰正在哭泣地柳初棠,却突然身子一轻,风止将我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我抬眼疑惑地看着他。   我没有反抗他,只任他这样抱着,十狼默默地在我们后面跟着。   这是风止第二次抱我,这一次,比上一次,持久的多,让我开始有些贪恋风止的怀抱,他抱着我走的这样稳,他手上力道拿捏的正好,生怕弄疼了我。   一路上风止始终板着脸,让我没有那个胆子跟他说话,就怕一句话说错,他就直接把我抡地上了。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风止。他跟我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没有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他在我面前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完全是在表演抚远将军府这样的大户人家特有的教养。今天他这样板着脸,让我有些害怕,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我私以为我想明白了,或许是别人调戏了他的老婆,让他丢了脸受了侮辱,下不来台面,若是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的面子挂不住,虽然我只是个挂名的正妻,但这台面上的事情,还是要注意的,我自己丢脸不要紧,关键是不要丢抚远将军府的脸。   风止这个气生的很正常。   我觉得我的悟性挺高,但是却也没有因为自己这么高的悟性感到高兴,我咬着下唇委屈地偷偷抬头看了眼风止,心里想着,为什么他不能是因为别人欺负了我才生气呢。   回到安府的房间里,风止很小心地将我放在床上,让我靠在床沿边,自己则坐在我面前,皱着眉头紧紧地看着我。   我被他这么看着,浑身都不自然起来,今晚的风止,着实有些不太正常,但是他一向都不太会按常理出牌,我也不好胡乱揣测。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风止的声音似乎在刻意隐忍着怒气:“为什么不像柳初棠那样反抗,而要让那些人碰你。”   我这个人的脑子一向比较缺根筋,时常短路,比如现在,我实诚地回答风止,我只是想用催眠术将他们催眠而已,可是,我弱爆了,根本没用。   我说完这些话以后良久,风止都没有说话,两边的烛火亮的晃眼,我大着胆子慢慢地抬眼看了看风止,却被他突然放柔和的眼神惹的有些不知所措,我被这样带着怜悯的眼神引得鼻头一酸,委屈地落下了难得的泪水。   风止抬手用拇指替我拂去眼角的泪,柔声道:“傻阿九,你怎么这样傻,你不晓得我会担心么。”   风止这样的话,直接将我这些日子的委屈,直接激发了出来,眼泪越流越多,我开始失声痛哭:“谁要你担心了,从前你不告诉我你是傅君,今天又突然承认了我同你成过亲,你果然是觉得我傻,很好耍是不是,谁要你担心了,我自己能救自己,你以为就你会阴阳术么,我也会,我可以……”话为尽,风止便将我紧紧地拥住,我将剩下的话直接咽了下去。我有些震惊。   风止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他说,阿九,是我不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下来,我从死心塌地的喜欢风止,开始慢慢转变自己的情感,觉得风止不会喜欢自己,所以选择渐渐放开这段喜欢,他所表现的出来的,除了今夜,没有哪一刻是显示着他担心我,甚至,喜欢我。   我哽咽了一下,用力的咽了咽口水,道:“我一直觉得我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   风止突然手上力道加重了些,拥地更紧了些,他说的下一句话,直接干净利落地将我打败,我一败涂地。   他说,阿九,我喜欢你。   这一夜,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是在风止的怀里睡着的,带着他的这句话。   待我第二天清晨起来的时候,风止已不在身边,身上原本被撕的破烂的衣服已经不在,早已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我顷刻间觉得昨夜发生的事,是不是一场梦,我打着哈欠伸着懒腰散乱着头发绕过床前的屏风,霎时,打到一半的哈欠卡在了喉咙里,身体呈一个奇怪地伸懒腰的姿势停在原地。   风止正在悠然自得地用早膳,现下正执着筷子端着碗抬眼看着我。   没看到他的时候,我没想起来昨晚他说的那句话,看到他的时候,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他昨晚说,阿九,我喜欢你。   我愈发觉得这是一场梦,始终不敢相信,很想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说过这个话,但是又怕他会告诉我,阿九,你没睡醒吧。   我犹豫了很久,纠结了很久,才扭扭捏捏地走到他身边,然后坐下,忘了洗脸梳头发。风止面色平静道:“梳洗一下,来吃早点吧,这些是你喜欢的。”   我一个趔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这这这,这唱地是哪出?风止真的转了性了?昨夜的事果然还是真的?   我又犹豫了很久,又纠结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他:“你……昨晚是不是说过……喜欢我?”   我用的是疑问句。   风止端碗的手和执筷的手顿了顿,放下碗筷,沉默了半刻,侧头看着我,语气略坚定道:“是。”   我诧异道:“怎么可能!”   风止眼神怪异地看着我。   我垂头绕了绕手指,诺诺道:“俗话说才子配佳人,你喜欢我这件事,不符合常理啊。”   风止咬了口饽饽,喉结轻动咀嚼着。我紧紧的盯着他,觉得手心里满是滑腻的汗,他沉思片刻,若有所思地回答我:“哦,可能我这个才子和别的才子口味不太一样。”   第十六章   我一向是个比较随便的人,所以寻常姑娘们比如安浅这样的姑娘头上簪的簪子,脸上抹得胭脂从来都不用,如此风吹日晒倒也没将我吹得十分沧桑,这点我很欣慰。   我梳头更为简单,只在发尾处一绑不让头发乱飞也就算是好了。   所以,当我心惊胆战地在风止面前吃早饭,然后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我身后,用手拢起我及腰的长发用一根白色的缎带将我的头发绑好的时候,我更加的心惊胆战。   我僵着身体不敢动,直到感觉到自己的头发再次回到自己的背上,我才敢微微侧过一点头去看风止。   他似乎在很认真地端详些什么,这个什么,是我的头发,我问他:“你一直看着我的头发做什么?”   风止悠悠地又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支起手托着腮看着我,我同他坐的很近,被他这样看着,我觉得自己脸很热,良久,他若有所思道:“唔,娶你做老婆果然省事,连绑个头发都这么简单。”   我:“……”   其实我有点委屈,在莲花山那样的地方,除了山下的几户人家里会有几个大妈,像我这样年轻的姑娘几乎是绝种了,至少我在莲花山的这十七年,从没有同龄人与我同性别,李大妈岁数在所有大妈中最小,但也过了四十岁,是个半老徐娘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又有一个将我当男孩子来教养的师父,怎么会把我打扮的女性化呢?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委屈的我撇了撇嘴,讷讷道:“我晓得你嫌弃我从来没有个姑娘的样子,不够漂亮,不够聪明,也不会打扮,娶了我,真是你倒了八辈子……”   “血霉”两个字还未出口,风止一手揽过我,我惊讶地看着他不管怎么放大都还是很好看的脸贴了过来,他带有香饽饽味道的嘴唇贴到了我带有清粥萝卜干味道的嘴唇上,轻轻地点了一下,他的唇畔还留在我的嘴角,眼神里含着笑,他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嘴角扬了扬。   这这这,这是一个吻,这这这,这是一个我的初吻。我一张脸烧的通红,从前我从没有过现在这样心痒痒的感觉,是兴奋中带着初涉j□j的青涩。   他将我轻轻地拥在怀里,耳畔带着他温热的气息,他说,就是喜欢你,该怎么办呢?   我的世界观颠覆了,确切的说,自从遇到风止之后,我便再也没有世界观了。   半仙师父一直说我始终不相信自己,也时常没有自信,时常否定自己,但是又在某些方面对自己尤其的自信,俗称的不该自信的地方很自信,该自信的地方使劲地贬低自己,师父他老人家想了许多的办法都没把我这个毛病根治过来,从而因为这个毛病导致我一直有几个错觉,第一,信五会好好保护我,第二,我的催眠术学的挺好,第三,风止他不喜欢我。   唯有最后一条,我很庆幸这是个错觉。   当我尾随着风止转到信五师兄和阿浅姑娘在的亭子里,我看到信五一脸苦逼的样子,又看到阿浅手撑着下颌一张脸笑成那个样子盯着信五看,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信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端出一个标准的慈爱笑容,诚恳道:“信五师兄,昨日过的可还好?”   安浅看到我之后,一路噌噌的小跑过来,绕着我看了看,我以为是身上有什么脏东西,才要开口问她怎么了,她便说道:“还好你没受什么伤,昨天幸好哥哥告诉我他要去海棠苑带初棠私奔,我便告诉他你也在海棠苑,总算你没什么事。”   安浅才是冰雪聪明的姑娘啊。   风止说:“阿浅,谢谢你昨日说的及时。”   安浅一扬手,略无所谓道:“哎~这有什么,我早就看出了你们两个有j□j,顺水推舟而已嘛。”   我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且眼睛的余光看到风止沉静的一张脸上,嘴角不动声色地抽了抽,接着就是信五在远处一手指着我痛心疾首:“小九,你……你你你……你真的准备被浸猪笼啊!”   我讪讪地回答他:“浸猪笼你个头啊浸猪笼!”   信五突然冲下来将我原本和风止有些接触的身体往旁边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然后挡在我身前,对风止怒道:“你晓不晓得小九她已经嫁人了啊,你这个样子不是要害她么。”   我头有些痛,只好扶着额头默默地看着信五胡闹,风止挑了挑眉,用手中的笛子一指我,淡定道:“你身后那位,是我明媒正娶拜过堂成过亲的发妻。”   信五愣了。   安浅不合时宜的发出一声抑扬顿挫转换了三个声调的“喔~”。   我默默地从信五身后走出来,默默地走到风止身边,站定,半低着头,一手指着风止,道:“信五师兄,这是傅君,我的夫君。”   安浅接口道:“不枉我这些日子一直缠着信五公子啊,才没让他搅了你们的好事。”   信五两眼一黑,两腿一软,晕在了地上。   安浅有些慌了,不知道是该扶还是不该扶信五起来,只好指着地上睡成一个大字的信五问我:“这……这是怎么了?”   我踢踏着鞋子靠近信五,思考了一下,认真道:“唔……我信五师兄从小就有这种一遇到刺激就悲伤憔悴不能自已马上晕倒的毛病,只要有人给他渡口气让他顺一顺就好了,阿浅,我和夫君大人不太合适,要不你来吧。”   安浅兴高采烈的应下道:“好啊好啊。”   信五猛地一睁眼,噌地一下爬起来,面色严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冷静道:“我醒了。”   我:“……”   信五兜兜转转走到风止身边,郑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样子倒像是老丈人在关照着女婿一般,郑重地说道:“傅公子,你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我:“……”   看着信五听完刚刚安浅那句话之后略略带有失望的眼神,我心头涌上一丝怜悯之心,啧啧,普天之下失恋者,皆若空游无所依。信五刚刚种下去还没来得及发芽的异性恋的初恋,就被播种的安浅亲手扼杀了。   话到此处,我捕风捉影地从安浅刚刚的话里寻出些有用的信息,才发现,安浅刚刚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里,说了件很要命的事情。   这件要命的事情是,安皓渊同柳初棠私奔了。   安浅思量着回答我道:“是啊,哥哥就是乘着爹爹和娘亲和方锦瑟不在家所以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的。”   我真不知道该夸安皓渊聪明好还是骂他笨好。   安浅又道:“我也支持哥哥快些离开这里。”   我冷不防打断她,问道:“那他带着美人私奔了,安家怎么办呢?谁来管?”   我看到安浅一张美人脸由红的很好看,唰的一下变得白的很好看,像冰棺里的美人。   我心里又明白了几分,果然还是冲动啊,我不禁扶额感慨:“冲动是魔鬼啊。”同时,我又想起来昨夜我去海棠苑的时候,风止是同安皓渊在一处的,那么安皓渊做这么大的决定,必定是也知道安皓渊难得决定了。   我叹息着感叹:“我平时瞧着你似乎挺稳重的样子,怎么昨日就这么糊涂,居然没拦着安公子,反而还助纣为虐了呢。”   风止唔了唔,才慢慢道:“可能昨晚我脑子坏了。”   据风止说,安皓渊是盘算了许久才决定要同柳初棠私奔的,没想到中间变故太多,一个是赤珊突然要卖柳初棠的初夜,直接打击了安皓渊的决心,有些动摇了,所以他才决定那我挡箭牌故意买下柳初棠的初|夜,激一激安皓渊,这招果然还是有些用处,安皓渊果然是狠下心决定带着柳初棠远走高飞了。   我只是觉得一点十分奇怪,风止一直是个十分顾全大局识大体的人,没道理他会帮着安皓渊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当我提出这样的疑问的时候,是在同风止一起去郊外替正准备出发的安皓渊和柳初棠送行的时候。   柔柔的日光洒在他白色的衣袍上,衬得他如同画中的仙人一般周身环着一股吞云吐雾的气场。风止仰头看了看正毒的日头,阳光很刺眼,他抬起手臂在额前挡了挡,似乎还有些刺眼,他便闭上了眼,淡淡道:“不管是对还是错,他都应该勇敢一点,人不能一直让自己后悔,如果他连追求的勇气都没有,他就活该一辈子留在安府身不由己。”   我唏嘘了一阵,才发现,安皓渊和柳初棠已经站在不远处等着我们了。   今日的柳初棠卸下了两年来日日留在脸上的那些厚厚的脂粉,回到了最初的样子,身上依旧是粗布麻衣。   我喜欢她这个样子,清丽脱俗。   安皓渊身边有辆马车,看样子的确准备了好久了。风止问他:“都准备好了?”   安皓渊点了点头,拢着柳初棠的肩头的手紧了紧,道:“都好了。”静默了良久,空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拍风止的肩头,嘴角扬起一个会心的笑:“谢谢你,弟弟。”   我迎风站着,有些凌乱,原来风止是安皓渊的表弟,安夫人同抚远将军夫人是亲姐妹,难怪那时候我觉得这两个娘怎么就可以长得那么像。   终是到了离别的时候了,柳初棠坐上马车,从窗口探出头来,朝我挥了挥手,道:“容姑娘,风公子,保重。”   我亦挥手同她告别:“你也要保重。”   而就在他们的马车扬尘而去的时候,风止拍了拍我的肩头,说道:“我们可能要等一会儿才能保重了。”   第十七章   我循着风止看着的方向看过去,黑压压地压过来十几个人,均是清一色拿着刀的大汉。   我很佩服我现在的定力能练就的同风止能有的一拼,我居然能淡定地抬手指着往这边跑过来的那些拿刀大汉问道:“他们是杀手?”   问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问错了,我回忆了一下孝二师兄小说里的杀手形象,首要的就是蒙面的黑衣人,动作极轻极快,毫不留情地一刀毙命,连血都溅不到身上,其次是要冷,杀手总是要有点冷的,我瞧着他们这群人要奔到我们这块还尚需一小会儿,便腾了个空闲时间端详了他们一番,既未蒙面也未着黑衣,且动作极慢,动静极大,是除了拿着刀以外,没有一点同杀手这两个字沾的上边的,且这十几个人乌压压地都聚拢了过来,倒教我觉得异常闷热的很,不舒服的厉害。   风止不动声色地往我身前挡了挡,声音何其的沉着冷静,他说道:“阿九,站在我身后就好。”   我听话地往他身后躲了躲,我平生只见过风止打过一次架,且是同白英道士郝涛彦那样三脚猫功夫的人打架,现下压过来的这一票拿着真家伙的,虽说看上去笨手笨脚,但毕竟人多就是力量,他们仗着人多,对于风止只有一个人且还拖着一个只会拿着铜钱念咒催眠的人来说,这十分的不公平,我顿时觉得风止刚刚同我说的那一句“阿九,站在我身后就好”真的充斥着浓郁的男子汉气息,我心里甚暖。   风止真的很万能,想着我下半辈子能在这样的人的保护下平安度日,我又是一阵幸福。   我从风止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刚刚气势磅礴地呼啸着杀过来的十几个大汉脚步到了我们跟前就齐齐地戛然而止,队形甚是整齐,我张着嘴暗叹,原来我低估了他们的能力。   其中一个领头的四处张望了许久,什么都没发现,只看到了我和风止,张口便问:“你们,看到一个公子哥儿和一个漂亮姑娘没有?”   风止若有所思地回答:“阁下是在说在下?”   我噗的一声笑出来,低声说道:“风止你真好意思。”   领头的显然是个粗人,对于风止这样挑衅的回答,他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我也明白了这些人的来意,想来是赤珊派来抓安皓渊和柳初棠的,动作可真是快,这么会儿的时间就动手了。领头的张口便是一句粗话:“他爷爷的!你耍老子啊!”   风止自然没有被他恐吓到,立在原处不说话。   领头地见风止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沉默样子,火气更是大,嚷嚷着:“没见过就滚开!别挡着老子逮人!老子没时间同你们耗着!”说完就招呼着身后蠢蠢欲动的弟兄们准备开路去追人了。   我扯了扯风止的袖子,还没来得及说话,风止冷冷道:“站住!”   我扶着额头显得有些无奈,有的时候我觉得风止挺潇洒帅气的,有的时候好比说现在,我又觉得他怎么那么做作废话,同这些粗人多费唇舌就是在浪费生命,倒不如直接动手来的爽快。   风止同我心有灵犀,果真不再废话,动起手来了。   我私以为风止身手果真是一等一的好,若是他会使剑,剑术必是在信五之上的,风止的长处在于他灵活,我几乎都看不清他的动作,他似风一般的身影在人群中穿梭,一晃眼,他便将跑在最前面的几个大汉打的晕头转向,领头的被打翻在地,待他明白过来是已经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负手而立看着他的风止将他打成这幅德行的时候,他气急败坏道:“他爷爷的!原来是同他们一道的!先拿下他们,再逼问柳初棠的下落!”   手下的人得了命令,开始对风止齐齐地发动攻击。   方才是那些人受了风止的偷袭,这一次他们都卯足了劲儿要拿下我和风止的,看着他们凶神恶煞的模样真是同赤珊凶神恶煞的样子师出一脉,我后怕地缩了缩,却听见风止站在我身前留下一句话。   他沉沉道:“阿九,别看。”   我眼前一黑,果然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又一次讶异于风止竟然能在这么多人拿着刀杀过来的时候先赤手空拳挡下几个人的攻击,然后顺手将我轻轻地往旁边一带,随后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条白色四指宽的缎带覆在我的眼睛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风止还优雅地替我系了一个蝴蝶结在我脑后,然后我隐隐透过缎带似乎能看见风止身影一让,又投身到人群中去打架了。   紧接着,是一个接一个,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高|潮迭起,我几乎能感觉到这么多人被风止打的垒成了一座小山砸在地上的轻微震动。   再然后,便没了打斗的声音,我感觉到脑后的那个结带被谁轻轻一抽,缎带从我眼前滑下,是风止含笑的眼,他说:“阿九,好了。”   我越过他的肩头看过去,果然如我所预料的一样,那些人被垒成了小山,层层叠叠,毫不壮观,我张着嘴指着那座山,口吃道:“你……你这么快……就解决了他们?”   风止唔了唔。   我脸上显出钦佩的表情,道:“你真厉害。”   除去这个,我不晓得该怎么夸奖他了。   我又敲了一眼那座人山,想起方才他似乎蒙了我的眼,直接导致我没有看到他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胜的,有些惋惜,于是我不解地问他道:“你刚刚蒙着我的眼睛是要做什么?我都没看到你的飒爽英姿。”   风止取下笛子往我头上轻轻一敲,道:“我方才使的是摘叶飞花,你上次说过你有密集恐惧症的。”   我:“……”   风止这个人就是这个样子,平日里虽然话不多,但是你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记得,好比说我上次无心的这样一句话,他能记在心里,在这样危机的时刻还能想到我的弱点。   这着实难为他了。   我们回到安府的时候,信五和安浅两个人交错着在门口徘徊,脸上洋溢着抹不去的担忧,见我们回来了,十狼头一个扑上来,随后就是信五,紧走两步就到了我跟前,万分忧心道:“如何?”   我淡淡道:“送走了,挺顺利。”   信五舒了一口气,悬着的一颗心似乎放了放,结果似乎看上去还没放稳当就又被揪了起来,升高了一个调子拖了个长音道:“啊?”   我咧着嘴道:“啊什么啊你啊。”   信五惊恐道:“安公子同柳姑娘这样子私奔了,我们是不是共犯?”   我拍着信五的肩膀抚慰了一下他幼小的小心灵:“信五师兄乖,我们不是共犯,共犯是要同他们一道走的,我们充其量只能算从犯。”   信五到旁边蹲墙角去了。   想必信五的反应剧烈,安浅更显得怏怏不乐,我觉得这就有些奇怪了,当初央着求着要安皓渊带着柳初棠远走高飞的人是她,如今一副忧郁样子的人亦是她,她这是在精分么?   安浅嘟囔了两声,不悦道:“阿九,我突然想哥哥了。”   如若不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我一定以为安浅有恋兄情结。   我宽解了她一下:“阿浅啊,你得这么想,因为你的缘故,你哥哥终于有胆子勇敢一回,做出想个男人的样子来了,且他现在同初初姑娘双宿双飞了,我们是不是该为他高兴。”   风止不动声色地朝我投来了赞许的眼神,似乎很赞同我的话,我因着他这个赞许的眼神,倍受鼓舞,有板有眼地接着往下说道:“安深他前二十年在安府的日子并不安生,他这二十年活的太辛苦太规矩,你光看他回回见你娘的时候,都要行大礼,礼数做足了才说话,想来这二十年他活的有多规矩,偶尔这样没规矩一次,也不算不成体统,只能说他挣脱了传统的束缚,自由飞翔去了。”   我这一大段话说的行云流水毫不打岔,听得安浅似懂非懂,十狼已经在我肩头上睡着了,到最后安浅她还是给了我面子,向我表示她听懂了,且要回去好好斟酌斟酌我这段话。   我觉得安浅的悟性还是挺高的,所以很欣慰地将她放回去斟酌了。   望着安浅略瘦小且落寞的背影,我有些于心不忍了,若是安皓渊真的同柳初棠一去不复返,是不是整个安府的担子都要交到安浅的身上,我几乎可以预见安浅从一个活泼天真具有大无畏精神的姑娘步入安皓渊的后尘,变成一个成日里不敢抒发自己自身情感的大宅院女主人。   这对于安浅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我确实这样同风止说了说,良久,风止才来拍我的肩膀,道:“阿九,你今日好像挺感慨的。”   我抿了抿嘴唇,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道:“原来身不由己这样难受。”   又是一阵静默,我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是那日原本该在柳初棠的意识里问风止的,我时至今日才刚刚想起来,我抬起头问他:“你说,永远有多远?”   第十八章   风止的眼神看上去有些深邃,让我没能一眼看明白。   他说,永远,便是我对你坚持的丈量。   我从来不晓得风止竟也说的出这样让我能一下子想要哭的话,或许,从前我喜欢风止,只是因为他长得好,什么都好,那可能只是小女生的想法,现在,应该是我真正爱上他的时候了。我开始慢慢相信,风止是真的喜欢我。同他在一道,虽不似安皓渊同柳初棠那样的浓情蜜意热情似火,但始终保持着一种淡淡地感动。这种感动并不重,只一下一下暖着我的心窝子。   我含着泪眼哽咽了一番,问他,你哪里来的自信。   他说,是你。   今夜十五,月亮大圆,我正同风止在一处喝茶,六义颇有礼貌的为我斟了杯茶,道:“少夫人,请用。”我被他这一声少夫人叫的差点一个手滑,洒了一杯好茶。我确实不太习惯这样的称呼,少夫人这种称呼放在我身上,简直是牛头马嘴,我抽着嘴角修正他道:“六义啊,你往后叫我容姑娘就好,犯不着让全世界都晓得我是你家少夫人,况且傅君他不也是用着风止的名字瞎胡混么。”   风止握茶杯的手顿了顿,抬眼将我看着,似笑非笑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以为他是气我说他用风止的名字瞎胡混,瞎胡混三个字触犯了他风姿绰约的大忌,我应该改说行侠仗义才与他白衣翩翩的样子相得益彰,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正准备纠正的时候,他嘴角分明含着笑:“你叫我什么?”   我脑袋晕了一晕,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在脑子里一字不落的过了一遍,顿悟了一番,原来他将傅君听成了夫君。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他大约是以为我叫了他夫君。虽然说傅君便是夫君,但是在我嘴里傅君就是傅君,我容九一个这样性格的姑娘家,也不至于同他说这样的肉麻话,且是在六义面前。   要说也是要等夜黑风高的无人之夜缠缠绵绵地说出来才是。   我容九还是个十分矜持的人。   六义大约是听了风止这几句话,也被风止带了进去误会了我的话,现下正捂着嘴立在一旁痴痴地笑。   我憋红着一张脸正准备将错就错不让风止白欢喜一场,打算就这么应下来的时候,门口颇有涵养的三声抠门声打断了我们这段调情。   信五有礼貌地敲开了我的门:“阿九,我是信五师兄,我有话要同你说。”   我便开了门让信五进来。   信五见我与风止在一起,先是不动声色地愣了愣,然后略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问他:“信五师兄,你不是有话要同我说么,怎么如今又吞吞吐吐的了?”   信五一个眼神千回百转还是落到了一旁的风止身上,风止是个有眼力见的人,立刻便也明白了信五的意思,站起身道:“我先出去。”   信五未免太过神秘,在他小心且翼翼地检查过风止的确走远了,便关上门,在我面前坐下。   我开始有些知道信五要神神叨叨些什么了,所以很识相地坐正,端出一副受教的样子道:“信五师兄,你说吧。”   信五张口欲说些什么,但是一口气提上来,却直接停在张嘴的那个动作,我紧紧地盯着他,看着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很想打他,我有些不耐烦了,眯了眼睛斜眼看着他,信五一看我这表情,就晓得我要发作了,抬手一挡,挡在我的面前道:“小九你别这个眼神,我直说就是了。”   信五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唾沫,用试探地语气问道:“你同风止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果真是傅君?”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说道:“是他,他就是傅君,我认得他手上那块疤。”   信五顿了顿,接着道:“可是小九,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挑起一根眉毛,反问他:“哪里奇怪?”   信五娓娓分析道:“你看啊,他从前不敢告诉你他是傅君,也对你冷不冷淡不淡的样子,如今却突然自爆身份,且你想想,傅君不是个病猫子么,你瞧着风止那个样子,究竟哪一派像是病了?”   这便是信五的不对了,从前我一直就觉着信五是个比忠一师兄唠叨起来还要唠叨的人,好歹忠一师兄只同我和仁七说些忠孝礼义的大道理,信五整个看起来就像个上了年纪的大妈,管到东管到西,好像全世界的事情都同他有关系似得,曾几何时,莲花山下张大妈同他那个不成器的丈夫吵架,明明是人俩老夫妻的事情,信五非要做好人从中调和,结果原本马上要和好的两个人硬生生被信五拆散了,现在还分房睡着。   信五造的孽还不止这些。   我一向觉得,信五不适合搀和男女之事,他没那个慧根和天赋,凡事被信五劝和过的小夫妻,没有一对是有好结果的。   可见信五一张说谁谁分手的利嘴是多么的令人发指,令人无法控制,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如今信五竟来同我说这儿女事的时候,我的心被提了提,生怕被他这么一劝一说,我与风止就此一拍两散了。   我拍着信五的肩膀宽慰他:“别担心了师兄,小九晓得你的好意,只是风止就是傅君的事情,我也不是头一天知道了,我只是一直瞒着你罢了。”我抬眼看到信五一张嘴张得能塞下两个鸡蛋,眼睛瞪得老大看着我,我无视他的惊讶,打了个哈欠续道:“其实不就是个日久生情的事儿么,也不值得如此惊讶,你看我这个样子也能被这么个风止喜欢,且他便是我的夫君,师兄你不觉得这就是缘分么,我也不至于落得个一纸休书的下场,皆大欢喜。”   信五算是合上了嘴巴,我看着他被烛火照过略显苍白的脸,依旧拍了拍他的肩膀婉言相劝道:“信五师兄,我都明白的,你快回去睡吧,大抵过几日就要有场恶战了。”   安皓渊他娘要回来了。   信五眼神淡了淡,吹了眼帘,沉声道:“你若是都能明白,也不至于……”我瞅着他这一厢暗自神伤满心感慨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唱的哪一出,却也顿时心生了几分怜悯,可还没等我端出一个怜悯的眼神看他,信五已经开了门出去了,临走前还不忘说道:“你早些休息。”   我不太明白信五今晚倒是是个怎么回事。   令我意外的是,风止却不过来了,我眼皮耷拉的有点重,趴在床上合衣睡了。半夜里,不晓得是我在做梦还是怎的,我隐隐似乎听见有谁在咳嗽,且咳嗽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剧烈,我被这咳嗽声吵得有些睡不着,黑暗中胡乱摸索着拿过被子蒙着头便又睡了。   这一夜,虽说半夜被吵醒了一次,倒也睡得十分的舒适。   待我第二日往风止的房里去想同他一道吃早饭的时候,风止的门却是紧闭的,莫不是我今日过于勤快,风止过于懒怠,他还未起床?我轻轻地敲了敲门,轻声道:“风止,你起来了么?我来同你一道吃早饭。”   我听见房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却是六义来开门,他彬彬有礼地朝我一拱手道:“少夫人,少爷今日身子有些不大爽快,怕是不能出门了。”   我一听是风止身体不大舒服,便有些急了,正说着:“那我去看看他,他是怎么了?”的时候,六义先是将我一拦,风止略苍白着一张脸走了过来。   我瞧着风止他这个样子,不是一点点的虚弱。   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却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声音沙哑道:“阿九,我没事,就是昨夜着了凉,有些伤风,不要紧的,休息一日便好了。”说完便身子支不住,猛烈的咳了几声,我看着他这样,哪里是他嘴里说的不要紧,分明要紧的很,我略有些担忧道:“这哪是有些伤风,你咳的这样厉害,该找个大夫看看,号个脉吃些药啊。”   我转身欲走,准备去找大夫,手腕却被他轻轻一拉,他哑着嗓子道:“阿九,别去。”   我急得快哭出来了,生气道:“你病的不轻,你又不让我去找大夫,还让我别着急,可是你这个样子,我哪能不着急。”   而就在此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昨夜那个咳的半死不活惹我睡不着觉的人,难道就是风止?然,能咳成昨夜那个惨状,这亦是非一般的伤风能及得了的。   我狠了狠心,对他道:“你若不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我便去找大夫,等大夫来了,我也能晓得你到底怎么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风止松开了我的手,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阿九,你过来,我告诉你。”   第十九章   诚然,风止在关门之前说要告诉我为什么昨夜他会咳的半死不活,但是,我小看了他的狡猾程度,一进门,就给我催了眠,导致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导致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了。   风止一派自然的坐在一旁的桌子上悠闲的喝着茶,面色红润喜洋洋,我没有一丝怀疑过他之前是不是面色苍白过。只是对自己居然睡了这么久感到惊讶。   我揉了揉太阳穴,缓解了一下睡太多引起的头痛,问他:“现在什么时辰了?”   风止转着茶杯,悠悠道:“才到傍晚而已。”   风止这个“才到”两个字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在我听来就是惊心动魄,我再贪睡也没睡过这么久!我蹭的一下翻身下床,但是因为睡太多,腿有点软,我手往桌上一撑,发出剧烈的“砰”的一声,引得桌子震了震,茶杯里的水猛烈地晃了晃倒也没洒出来,这样大的动静诚然不是我故意的,不过此时看起来,倒像是我在为风止坐在这边喝茶却未叫醒我让我继续堕落的睡觉而表示不满。   虽然我确实挺不满,但是,也没如此不满。   我缓了缓神,待再清醒些了,便问风止:“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风止想了想,表情波澜不惊道:“唔……可能你很累了。”   我懊悔地又揉了揉太阳穴,讷讷道:“我这是在浪费生命啊,这大好的时光就这么睡过去了,你倒也肯就这么看着我睡觉一起浪费时间。”   风止淡淡地笑着看我,道:“我是你夫君,是该陪着你。”我却被他这样瞧着略略有些不太好意思了,面颊开始有些微微发热,只痴痴地笑了笑。   风止这么说也没错,我同他是夫妻,本就该同心同德。在我心里,风止说再肉麻的话,我都不会觉得要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并不深情,却能将一句情话说得这样让人动心温暖。   其实仔细想想信五的话,也没有错,我并不是个很突出的姑娘,智商不高,姿色一般,除了情商不错,也就麻将打的挺好,风止同我认识才多久,便说喜欢我,这件事着实违背常理,虽然孝二师兄时常说,喜欢一个人就是一瞬间的感觉,往往是不需要理由的。   但是风止这样的人,喜欢我这样的人,必须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可能会被排着队追风止的女人们乱棍打死。   所以,当我大着胆子问他究竟为何喜欢我的时候,我做好了他可能会回答“讨好你一下,来日我便可以多娶几房姨太太”的准备。   风止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做出思考的样子,我咽了口唾沫,等着他的回答。等待的期间,我的左眼皮猛烈的跳了跳,据孝二师兄说,左眼跳,桃花开,右眼跳,咳咳,总之是那个什么花开。   若是这句话成立,我会得到一个好结果。   风止思考了一会儿,站起身,朝我走近两步,见他的身体快贴过来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结果腿一软,他一把揽过我的腰,将我带到了怀里,他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觉到他深呼吸了一次,声音带着好听的尾音:“因为你同别的姑娘不一样,因为你很笨,所以我想喜欢你。”   我这个人,挺会破坏氛围,好比说现在,我说完后面一句话,我就想一头撞死在豆腐上,我作死的反问他:“因为我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不着脂粉脑袋笨?”   风止说,因为你从不刻意假装什么。   诚然,风止这句话没有错,我的确是个直接的人,我不喜欢伪装,也不喜欢做作,向来都是想干嘛就干嘛了,孝二师兄从小教育我说,人总要为自己活着,如果做的事情不能让自己爽快了,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孝二师兄为了自己活着,为了自己爽快,日以继夜地写着艳|情小说。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所以我这一辈子做的事情,没有哪一件值得我后悔的肝肠寸断。   风止默默地抱了我许久,直到我因为饥饿,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两声。   今晚的晚餐,只有我,风止,信五和安浅吃,十狼在一旁吃野兔。   安浅看上去有些奇怪,吃一口,眼睛抬一抬看一眼信五,再低头吃一口,再眼睛抬一抬看一眼信五,三次之后,嘿嘿嘿地笑了笑,如此循环不下五次,之前我秉持着我是客的原则没有提出异议,如今安浅竟做出了抢我刚一筷子夹到的鸡腿直接给了信五,我就有些愤愤不平了,放下筷子虎着脸幽怨地看着信五愣愣地望着凭空从天而降的鸡腿发傻,信五迟疑道:“小九?你要吃?”   我抿着嘴唇点了点头,眼神炯炯地看着鸡腿。   信五刚要把鸡腿给我,安浅就开始唱反调:“住手小五!那是我给你的鸡腿!”   信五被她这么一吼,手抖了抖,我眼睁睁看着鸡腿落地,砸在了十狼的身上。   说实话,我挺为我的鸡腿赶到可惜,但是安浅唱的这一出,我也完全明白了她的确不像她之前说的那样,是为了防止信五阻碍我和风止促进感情而勾搭他,她的确喜欢上信五了。   我满怀欣慰的笑了笑,慈祥地对信五道:“信五啊,春天到,那个百花开,你也该开花了。”   信五:“……”   安生日子没过几天,安家去山上求子的一大家子人浩浩荡荡地回来了。安夫人一回来就不安生的问:“皓渊呢?”   她全然没有将我和风止放在眼里,尤其是我,在询问安皓渊去处的时候,轻蔑地瞟了我一眼,问道:“这是谁?”   风止说道:“这是侄儿指腹为婚的容九姑娘。”   安夫人上下打量我一番,恍然大悟道:“哦~难怪你娘前一阵来的时候说她那个天上掉下来的樵夫人家的儿媳妇让她头疼了许多日子。”话未尽,朝里堂喝了一句:“皓渊呢!去哪了,怎么还不出来叫见我!”说完,又继续瞧着风止说道:“这么一看,比起那个柳初棠让我头疼的程度,你娘真是辛苦了。”   我差点忘了我现在不是在柳初棠的意识里见到安夫人,有了想冲上去抽她的冲动,风止及时的牵住了我的手,向我投来了抱歉的目光。   我怒气消了一半,惺惺地退下了,心里叹了口气,要是你知道安皓渊做了什么,估计就不是头疼了,大概肺都能气炸。   一身华服的方锦瑟姗姗来迟,由两个丫鬟小心翼翼地搀着,好像是什么稀世的珍宝,一点都不能磕着碰着。我暗自赞叹,原来大户人家平日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那换做宫里的娘娘,是不是都步不生尘,让人抬着走了。   我想象力过于丰富。   方锦瑟这个样子,乃是因为她求人得人,有子了。   我惊讶地看着风止,他也着实惊讶不少,眉眼挑了挑。   我们才把安皓渊推上了抛妻弃子的道路上,光这两条,再动人心弦的柳安爱情故事,也变成了青楼小三勾引有妇之夫浪迹天涯。   安夫人雷厉风行,当机立断下令出动安府家丁,动用一切人力物力资源全大瀛通缉安皓渊和柳初棠。   很不幸,安皓渊没有私奔经验,在安夫人下令全大瀛停止兑换安氏银票的情况下,安皓渊没有财力供应,在一家客栈里被告知不能用银票付账,被困在那里,走不了了。   五天后,我和风止看着安皓渊和柳初棠被捉拿归案,安夫人请出了多年没有问世的安家家法,在安家的庭院里动了家法。   安皓渊跪在原地,由老管家执行家法,安皓渊骨气好,愣是忍着这一棍一棍也没哼哼,柳初棠被家丁抓着跪在一边哭喊着哀求安夫人不要再打了,安夫人却置若罔闻,毫不搭理。   我再也看不下去,将头扭到一边,带着哭腔问风止:“你为什么不去帮他?”   风止淡淡道:“如果他自己不能撑过去,我帮他又有什么用,这一次,是他自己没有准备好。”   几十棍下去,安皓渊闷哼一声,身子有些撑不住,嘴角渗出了血,不晓得是被打出来的内伤还是他咬紧了牙关才流的血。   安浅也在一边跪着求安夫人道:“娘,阿浅求你了,别打哥哥了,求你别打了。”   方锦瑟也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安皓渊身边,一手抱住他,一手抬起来挡着即将落下的棍子,老管家看见是他们家刚刚有身孕的少夫人来了,立马停了手,向安夫人投去了询问的眼神。   方锦瑟哭着抱着虚弱的安皓渊道:“皓渊,你没事吧。”然后面向安夫人跪着:“娘,求您别再打皓渊了,他已经知道错了。”然后扶了扶安皓渊道:“皓渊,快跟娘认错。”安皓渊骨头硬,正打算反驳回去,结果硬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方锦瑟哭的更厉害了,伴随着柳初棠痛心疾首的一声“皓渊——”,方锦瑟连连给安夫人磕了两个头道:“娘,您不为皓渊,也要为儿媳肚子里皓渊的骨肉想想,他不能没有父亲啊!”   柳初棠愣了。   我,安浅,风止,都愣了。   第二十章   方锦瑟秉持着老的指望不上,就指望小的的原则,成功的震惊了在座个人,包括一向淡定的风止,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叹道:“唔……这一次,我们谁都没办法了。”   安皓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方锦瑟,艰难道:“你说什么?”   方锦瑟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哽咽道:“皓渊,我有孩子了,是我们的孩子。”   安皓渊晕过去了。   我不太确定安皓渊究竟是因为被打了这么多棍子伤重晕过去了,还是因为突然喜当爹了晕过去,不过我猜测他是因为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总之,伴随着安皓渊的晕过去,柳初棠也该不会有好日子过了,安夫人便下令将柳初棠关进了柴房。我私心以为,安夫人没有把柳初棠送回海棠苑且也没有打她已经算是天大的恩典了。却殊不知,安夫人就是不喜欢对柳初棠进行生理上的折磨,就是喜欢对她进行心理上的折磨。   果然最毒妇人心啊,我同样也小看了方锦瑟,这婆媳两个人折磨人的方式真是师出一脉,一脉相承。   当然,这是后话了。   安夫人也就是嘴上硬,当安皓渊真的这样倒下的时候,她亦是着急的,当即请了大夫在医治。   昏迷中的安皓渊嘴里竟还念念着柳初棠的名字,方锦瑟站在一边哭也不是,气也不是,五味杂陈,总之是要多难受就多难受,一边在担心着安皓渊的伤,一边在气愤着安皓渊叫的是初棠而不是锦瑟。   安夫人放下大架子,换上一张面带担忧的脸,问大夫道:“大夫,皓渊他怎么样啊?”   大夫摇摇头,道:“安公子身上的伤倒也没什么,多休养休养就好了,只是他吐得那口血,却不是因为身上的伤,乃是心病。”   我知道大夫一定会说,心病还需心药医。这样一句烂俗的话,但是,时至今日,我却万分希望大夫说出这样一番烂俗的话,好让安夫人手下留情至少放柳初棠出来。   只可惜,我们高估了安夫人的脾性,她竟一派自然道:“大夫,这心病不心病,也不是什么要事,你且先将我儿身上的伤医治好便可。”   大夫有些看上去挺为难的样子,两手一摊,叹了口气,还是转身替安皓渊疗伤去了。   安浅默不作声地转身欲悄悄遁走,却连两步都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被安夫人震慑人心的声音叫住了:“安浅,站住,你要去哪?”   安浅悻悻地转身,编出一个让我额头青筋暴跳的谎话说:“我,我回去睡觉,睡觉。”   安夫人眯着眼睛盯着她,道:“你哥哥现在重伤躺在这里昏迷不醒,你倒有心情睡觉?”安浅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不敢正眼看安夫人,那犀利的眼神,恨不得看得人把这辈子做的坏事都说出来一样。   安夫人一向不是一个喜欢废话的人,立刻就下令道:“来人,大小姐身体不适,从现在开始,就待在房里不许出去,好好养病。”   安浅放高声音反抗道:“我没病,娘你胡说八道!”   安夫人不为所动,对着进来的家丁道:“还不快带大小姐回去!”   安浅心不甘情不愿地就这样被带走了,只是临走之前,我用眼神同她达成了一个共识。   夜间,我往自己太阳穴上插了几根银针,防止自己被幻迷香迷倒,然后拿根绳子拴着一个小香炉用手拎着,待点完香,幻迷香独特的香气就散发开来,确实勾人心魂。但是我不知道狐狸的太阳穴在哪,十狼不小心被迷倒了,当我叫来信五让他把十狼抱过去醒脑的时候,信五因为也没有插太阳穴,也晕倒了。   我真是在作孽。   我拎着香炉往安皓渊的房间走去,门口守着两个家丁,方锦瑟已经被安夫人劝回去养胎,房里便只有躺着在修养的安皓渊还有两个在照顾他的下人。两个家丁看我鬼鬼祟祟地走近,便上前来拦我:“容姑娘请留步,公子正在养伤,夫人交代了任何人不能进。”   安夫人真是把防盗工作做的充分,不过不好意思,我比较阴险,我有道具。   我点点道:“哦,这样啊,好吧,那你们闻一下这个好了。”我举起正散着香气的香炉,往他们面前晃了晃,咦?没反应,我又猛烈的晃了晃,这两个人夸赞了一句:“好香。”便两眼一翻,倒地了。   师父的幻迷香果然好用。   我轻轻地推开门,里面正在照顾安皓渊的两个下人顿时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怪异的看着我,我挑了挑眉毛,举起香炉道:“我来给你们送个香炉。”其中一个身子一弯越过我看到外面门口趴倒的两个看门的,立马就明白了,立马开始放声大叫道:“来人呐!有刺客!”   刺客你个头啊刺客!叫唤你个头啊叫唤!   我还没上去撂倒他们,身边一阵风加一个白影略过,两个手刀劈晕了这两个人,再又掠到我身边,直接将我堵在身后的门上。   我惊讶地看着风止带有些微怒的眼神,有点心虚,我屏住呼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风止蹙着眉头,沉声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我干笑着打着哈哈:“呵呵呵,你看你这就多虑了,不就是放个迷香,再放个柳初棠,简单的很。”   风止道:“那你就不同我商量,自己就擅自行动了?”   我狡辩道:“我同你商量了。”我停了停,补充道:“咳咳,眼神商量。”我又停了停,撇嘴道:“我错了。”   风止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这样多危险啊,你要是有些什么,我……”   我抬眼看着他,听他说下去,他却再没说如果我有什么,他会怎么样。只道:“算了,陪你再疯一下也未尝不可,我替你扫除障碍,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   风止的这句话壮了我的胆,我拎着香炉往柴房的方向去了,途中,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他:“为什么你闻了幻迷香没晕?”   风止侧眼看了看我,轻描淡写道:“你觉得是你扎针比较准还是我比较准?”   我诧异:“可你脑袋上没针啊。”   风止加快了脚步,悠悠道:“你师父没跟你说过,只要刺激到了就不用再扎着了么,快拔下来吧,扎久了会脱发的。”   我:“……”   在风止轻手轻脚地放倒门口看守的两个人之后,道:“你快进去吧,我刚刚在来之前放倒了姨妈,但是撑不了多久,你要快。”   遇到风止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荣幸。   风止可以在事先猜到我想做什么,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事先为我做好一切准备,只能说,是我之幸。   是我之大幸。   柴房里没有灯光,暗的出奇,我仔细地看了看,都没找到柳初棠的身影,我试探着低声叫了一声:“初初姑娘,你在哪儿?”   依旧无人应答。   由于已经遇到过柳初棠如同女鬼一般出没在海棠苑的奈何楼里,我现在对于在这黑暗的小柴房里找柳初棠这件事,充满了恐惧感,我觉得她一定听见了我在叫她,她正在某一处注视着我,却不回答我。   我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再摸着黑往里走了一点,这一次,我看见柳初棠了。我下意识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防止自己失声尖叫。   柳初棠坐在一堆杂草上,发丝散乱,双手抱膝,毫无动静。   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我边走近边猫着腰说道:“原来你在这里,我叫你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蹲在她面前,却在黑暗中看清了她失神的双眼。   我尝试着轻轻戳了戳她的手臂,试图唤回一些她的神智,她却迷茫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中满布着凄凉的哀伤。   我想起来该快些带她去见安皓渊,便一边拉她一边说:“安公子病的快死了,一直在叫着你的名字,大夫说这是心病,只有你这个心药能医,快跟我去看看他吧。”   我扯了扯,没有扯动她,又扯了扯,还是没扯动她。我回头不解道:“你不担心他么?”   在我放松了力道的那一刻,柳初棠细滑的手臂从我的手中滑出,她如同一片枯叶一样,人向后倒去,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闭上了双目,声音哑然:“他已然有妻儿了,再同我没有关系了。”   孝二师兄有句话果然是没说错,女人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柳初棠这本书翻来覆去已经不晓得翻了多少次了,总是在同安深好以及同安深不好之间循环徘徊,总之没有一天是安生的。   柳初棠真是一本复杂又简单的女人书。   我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劝她去看看安皓渊,只听她又说:“容姑娘,你不要劝我了,我心意已决,再不会变了。”   我愣在原地。   安深公子对柳初棠的深情,却折磨了柳初棠一辈子。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柴房,还善心地替柳初棠顺手关上了门。   “她没有同我一起出来。”   我心中涌起一阵酸楚,竟忍不住扑进风止的怀里,鼻头一酸道:“为什么付出真心的人,都没有好结果。”   我只记得今夜我在睡梦中,自己找到了答案。   只要你先一步付出真心,你便注定是输家。   当我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安浅一边敲我的门,一边有气无力道:“阿九啊,阿九啊,你开门,阿九快开门。”   我拖着鞋子给安浅开了个门,却被她今日标准的哪吒的冲天鬏发型惊得后退了一步,我诧异道:“你要去闹海啊。”   作者有话要说:10月13日重阳节也就是明天是阿九的生日!!加更一章大的!!争取把这第一个故事完结!!但素!!阿九可不可以打滚卖萌求大家收藏评论当生日礼物呢呢呢??嘤嘤,读者菌们快点冒泡吧……来祝阿九生日快乐……   第二十一章   安夫人把安浅放出来这件事让我着实有些惊讶,这才关了一晚上便放出来,不怕安浅再想办法去把柳初棠弄出来么?不过的确的是不用担心了,柳初棠不会跟任何人走的。   安浅幽怨地看着我,像个被丈夫抛弃的怨妇,期期艾艾道:“阿九,这个世界太让我失望了,你让我跟你一起去做道姑潜心修行吧。”   难怪安浅今天梳了这个奇特的发型,我说怎么和仁七师兄小时候的样子这么像呢。   我看着安浅这一脸的真诚,实在不好意思打击她,其实我想说,日后我不想做女道士了,我想学着做一个家庭主妇来着。   但是我私心觉得,要是我这么打击了安浅,她可能连冲天鬏都不会梳了,直接给自己剃度了,秉持着一颗善良的心,我还是咽下了这句话,婉言安慰道:“你别这样安浅,你看,这个世界还是充满爱的。”   我对于我自己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样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而感到万分的羞耻。   安浅哭丧着脸说道:“哪里有爱了,到底哪里有爱啊,我娘亲都把柳初棠送回海棠苑了。”   这真是没有爱了。   原来安夫人一早就通知了海棠苑的赤珊来领人,我和安浅都十分着急,这番柳初棠回去,被扒层皮不说,说不定还会发生比那天晚上更可怕的事情,我和安浅各自抖了抖,打了个寒颤,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风止的房间跑过去。   但我万分着急地敲开风止的门,他却何其淡定的告诉我,柳初棠回到海棠苑一定不会有任何事,赤珊会把她当菩萨一样供在那里。   我和安浅先是放下悬着的心,然后默契地问了三个字:为什么?   风止挑挑眉毛,解释道:“赤珊这种人,不能对她用嘴皮子解决问题,得用武力。”   我抖着嗓子道:“你扁她了?!”   我觉得我这个扁字用得着实恰当。   风止表示只是用了些许手段让赤珊没办法横起来,我和安浅表示很满意,于是我们又用眼神达成了一个共识,两个人蹭一下就跑了。   安浅去看顾安皓渊,我再去海棠苑找柳初棠。   我和安浅的分头行动,最后是以失败告终的,安皓渊昏迷不醒,柳初棠则是在我去找她的时候,竟要我同她一起去虎安山下她老家看她娘。   诚然,陪她去看她娘这着实一件尽孝的事情,但是居然被她那个瞎眼的娘用扫把打出来,这就不对了。   由于柳初棠的娘是瞎子,我们一边要闪躲着她挥舞着的扫把,一边要当心着她会不会突然就撞到了哪里,受伤了。   我不得不说,柳初棠的娘着实好手法,一扫把一扫把全挥在了我身上,我只好忍着疼抱住柳母让她尽量镇定下来,我急道:“伯母快住手,再不住手,初初姑娘就要被你打死了。”   其实我内心想要呐喊的是,别打了,我快要被你打死了。   柳母继续挥舞着扫把。   我真是觉得我在作死,我这个动作,正好方便了柳母用她手上那把大扫把继续抽打我的背,这一下下真实的,疼的我撕心裂肺。柳母声嘶力竭道:“我就是要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我用眼神示意柳初棠赶紧抢下柳母手中的扫把,可惜啊,柳初棠不是安浅,没有那么高的领悟力,她哭着跪在地上:“阿娘,初棠到底做错了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   柳母终于将手中的扫把打断了,我想这次,不死也得残了,幸好柳初棠家的扫把质量不是尚佳,若是换了安皓渊家的扫把,能打断的话,我的全身筋骨一定先断才对。   柳母打累了,大喘着粗气摸索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强撑着支起我的腰,却是实在钻心的一阵疼痛,疼的我死去活来,但还是忍着没哼哼,我颤抖着问今日反常且情绪激烈的柳母:“伯母,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我停了停,发现用见到这个词不太合适,便改口道:“怎么初初姑娘一回来你就打人啊,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动手不能好好说么?”   柳初棠跪在柳母面前,不甘道:“娘,若是初棠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的,你只管打只管骂,可是您突然这样,初棠不知道到底哪里做错了。”   柳母老泪纵横,抖着手指着柳初棠恨道:“你还敢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说完冷哼一声道:“虎安城谁人不知海棠苑的初初姑娘,你可是头牌啊,这样也就罢了,权当你是为了替你爹还债逼不得已的,但是,你居然顶着这样的身份去勾引安家的公子,人家已经有妻儿了,你还能有脸怂恿人家跟你私奔?”   柳初棠脸色刷白,我也脸色刷白,柳母是怎么知道的?柳初棠的保密工作一向是做的很好的。   我干咳着问:“咳咳,这是谁在同伯母你胡说八道。”   柳母道:“你怎么还好意思问我?人家安少夫人都挺着个肚子找上门了,这些年,我竟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时常带钱带东西回来看我,同我说那是安家对你的辛勤工作做的奖赏,我还十分的高兴,现在看来,却也不知道是怎么个辛勤法,为谁辛勤!”   柳母这几句话连我听了都要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带刺的话,不知道该怎么伤了已经千疮百孔的柳初棠了。   柳初棠已经泣不成声,倒也哽咽着道:“阿娘,你只知道女儿是海棠苑的头牌,这是我没有办法否认的事情,可是方锦瑟也没告诉你,我向来是卖艺不卖身,还有对于我勾引安公子这一说法,女儿不敢与安少夫人苟同,女儿只想请阿娘相信,女儿做的事情,向来都是问过自己的心的,至于事情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亦是女儿不想的,女儿不敢求阿娘原谅,只求阿娘能够了解清楚事情真相。”   我点头表示赞同,听柳母的说法,必是方锦瑟来找过柳母了,然后添油加醋地将柳初棠被卖到海棠苑以及协同安皓渊私奔的事情和盘托出了,难怪柳母会这么生气了,自己的女儿沦落到青楼也就算了,还唬着人家有妻有儿的人私奔,放着谁做娘,都难以忍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柳母手撑着额头,显然是刚刚的剧烈运动加上心里的刺痛让她身心俱疲了,她哑着嗓子道:“初棠啊,你知道么,我们柳家纵然没有钱没有势,但是还是有骨气的,你做这样的事,是实实在在丢光了我们柳家的颜面了,你要别人家往后怎么看我们柳家?”   柳母这句话着实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了,有骨气这三个字不适合用在他们柳家人身上,先看柳父,再看柳初棠,没有一个人是担得起有骨气这三个字的。   柳初棠挺直了身板,没有回话。   柳母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将身体别过去,沉沉道:“柳初棠,今日你做出这等败坏门风之事,无视为娘对你多年苦口婆心的教导,那为娘……”说完哽咽了一下,又继续道:“为娘便再也没有你这个女儿了,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再也不见了。”   我震惊着张着嘴巴,不知所措,这柳母看着柔柔弱弱多愁善感的样子,竟也有如此绝情的时候,这着实有些过了。   柳初棠跪着往前了几步,人伏在柳母的膝盖上恳求道:“阿娘,你怎么能不要初棠呢,你怎么能怎么能?”   我不知道该怎么劝,只从旁说了两句:“伯母,纵然初初姑娘有千般不是,你这断绝母女关系的做法,委实过了些,要不我们换个别的什么法子惩罚一下初初姑娘也好,好比说罚她跪半天之类的,或者……”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柳母硬生生打断,她寻摸着我这个声音的来源,还算找对了方向,一双无神的眼睛抬起来看着我,语重心长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也听明白了你的话,你也觉得柳初棠她没有错?姑娘,你一定年纪不大吧,很多事情你不能明白的。这件事,是我柳家的家务事,姑娘就算是好心,也还请不要插手我们家的私事。”   我这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才摊上这么一桩事,吃力不讨好也就罢了,还遭了顿毒打,可怜我那瘦弱的背就这么被柳母这么打残了,还要被她在这里指责我多管闲事,我也是看着柳初棠和安皓渊这段虐恋情深这样沉重才想帮帮他们,现在却成了我的错,这是个什么说法。   说来,帮他们这个事情,一开始也不是我的本意,一开始是谁说要帮他们来着。对了,是风止。   风止你真是个疯子。   到最后,我们没能劝动柳母,柳初棠像那日离开柳家一样,今日也连连磕了几个头,竟也没有理我,自己先哭着跑走了。   我站在原地扶着自己的腰,行动艰难地在后面跟着她跑,让她至少在悲伤之余,能照顾一下我这个伤残者,可惜,很显然柳初棠已经悲伤情绪蔓延了,失去了理智了,我万分担心着柳初棠会不会想不开,但是奈何我真的是伤的太重,真是再没力气追下去了,当我实在忍不住全身的疼痛,整个人腿脚一软就要倒下去的时候,风止在意料之中的出现了。   风止一手揽着我的腰,扶着我道:“阿九,你怎么了?”   我挣巴了两下,痛苦道:“你别碰我背和腰,我疼的很。”   风止蹙紧了眉头换了个姿势扶我,他扶着我的肩膀道:“怎么回事?”   我往远处瞥了一眼,看到柳初棠已经跑远了,我紧张道:“快去追柳初棠!她刚刚被她娘扫地出门,又受了情伤,我怕她想不开!”   然后我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我只记得自己背疼得很,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是趴在床上的,风止神情凝重的坐在我床边,我吃力地想爬起来,他却将我又按了下去,他道:“躺好,别乱动,你身上涂了药。”   我是真的疼的很,却也不想这样趴着把我原本就不大的前面再小一些,否则真的和男人没两样了。   在风止的手下,我屈从了。   我就这样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趴着,然后问他:“柳初棠呢?怎么样了?”   风止平静道:“她自尽了。”   我猛地撑起来,结果扯动了背上的伤,我嘶了一声,还是坚持问道:“啊?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让你看好她么?你怎么能让她自尽?”   风止忧心地扶住我,目光柔和,但语气略无奈道:“我还没说完,她是想从海棠苑跳下来,结果信五兄弟身手好,给救下了,然后也不知他同柳初棠说了些什么,她倒是想通了,没再想寻死了。”   我唏嘘了一阵,一是感叹柳初棠的悲惨,二是感叹信五终于表现了他下山来的唯一任务,他终于保护了人,虽然这个人是柳初棠,但是我颇感欣慰,且对于他居然能苦口婆心的劝动一心求死命运悲惨的柳初棠不再作死,我表示很佩服。   信五乃真汉子。   我觉得这样趴着实在不太像样,便要起身,却惊悚的发现,我我我,我竟只穿了件肚兜?还不是我自己的肚兜?我从不穿大红色的肚兜,这是谁的肚兜?这是谁给我换的肚兜?   我头一晕,懵了。   我面无表情的问风止:“我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我平生第一次见风止红了脸,脸微微别过去一点,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因为你身上有伤。”   我放高声音:“那你就扒我衣服啊!”   风止扶着额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生日福利!!今天是瓦生日!!4000+的大章节!!求评求收求野生菌……   第二十二章   其实是安浅替我换的衣服,肚兜也是她的,这让我十分的惶恐,这样香艳的颜色,实在不适合我啊。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被子,往身上拉了拉,盖住了j□j的肌肤,红着脸结巴道:“你……你转过去,别……别看。”   诚然,我这样的说法和做法实在矫情了些,我同风止是夫妻,按一般的常理来说,他看我实属正常,但是我会觉得很别扭,风止倒也颇有涵养的转了过去。   我纠结着该怎么到衣柜里拿衣服,后来发现造成我纠结的原因是因为风止在这里,我施展不开,如果要过去衣柜那边,那必定是要经历一番折腾的,我犹犹豫豫地说道:“那个,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我要换衣服……”   风止贵在他是个正人君子。   三日后的一个阴霾天,安皓渊身体转好,人也清醒许多,我扶着腰赶到他的房间,同安浅一起看着他。   原本我还挺同情安皓渊,这么些棍子打下去,能好的这么快,但当我自己被柳母揍过之后,我才知道自己骨头有多硬,安皓渊有多娘炮。我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下了床,安皓渊这一番要死不活的颓废的样子,着实是失去了他原本该有的男儿气概。   当然,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也是在知晓柳初棠已经被送回海棠苑且不愿意见他的真相之后。   屋内一片静默。   良久,安浅忍不住了,上前一步,说:“大哥,你练私奔都敢了,为什么现在却又退缩了呢,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你好不容易破了规矩一次,为什么还要这样墨守成规下去?”   安皓渊垂着头,颓废地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她不愿再见我了吧。”   安浅败下阵来来,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个没骨气的大哥了。   或许,安夫人和方锦瑟做的都没错,门第之见是最为常见的,我亦是亲身经历过的,所以对于安夫人和方锦瑟的做法,我持理解的态度,虽然她们真的过分了。只是,安皓渊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纵然柳初棠是青楼女子,但若不是安夫人,柳初棠现在还是一个清清纯纯的好姑娘,也不必挂上风月女子这个头衔。   我只晓得,我的下一番话,直接让安皓渊拖着病躯身残志坚地顶风冒雨去了海棠苑,当然,下雨是后话了。   我说:“你只晓得她不愿意再见你了,可是你知道她究竟为你承受了多少?当初你与她相恋,却遭到你娘的反对,她忍受着压力,还是选择相信你,同你在一起,你娘便用了奸诈的法子将她卖去了海棠苑,她还是选择相信你,同你在一起,结果你娶了方锦瑟,还跟她有了孩子,你晓得么,她因为你,套上了青楼女子还勾引有妇之夫的名号,她又同她娘断绝了关系被扫地出门,她绝望的要自尽,你却不在她身边了,你若不在她身边,她真的对这个残忍的世界绝望了。”我停了停,又说道:“你用你的爱,折磨着她,她毫无保留的将自己交给你,你却爱的这样自私。”   柳初棠一次次地相信安皓渊,他却一次次地让她失望。   从一往情深到情深似海再到似海深仇,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当我同安浅进到奈何楼,而安皓渊却被流云拦在门外的时候,流云说道:“两位姑娘,我家姑娘说不想见安公子,若是两位姑娘执意要让安公子进来,那你们便同安公子一同出去吧。”   我和安浅面面相觑,眼神焦触,立刻会意,我们本就是陪着安皓渊来找柳初棠的,如今他不能进来见柳初棠一面,那我们两个进来又有何用?   安浅摆出一张求人的脸,上前同流云低声商量道:“流云姑娘啊,你看啊,现在初棠也没有下来,你就通融一下,把我大哥放进来,让他们两个见一面好好谈一谈,如果谈好了,也没有人会来追究你把我大哥放进来这个错的。”安浅这个话说的,好像对安皓渊充满了信心,觉得他这次依旧能一举将柳初棠拿下。如果换做从前,我也会对安皓渊这样有信心的,只是经过了这么多时日,我却开始不相信了,如若安皓渊对柳初棠依旧是痴心不变,那他应该选择放开柳初棠,而不是继续苦苦纠缠。   才子佳人是一回事,才子佳人有没有缘分是另一回事。   流云小姑娘有些动摇了,这些年在奈何楼伺候柳初棠,流云一直尽心尽力,柳初棠一直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照顾,对于柳初棠和安皓渊的事情,她也是大多知道的,她了解柳初棠的性子,所以连同之前私奔的事情,流云亦是有份参与帮忙的。   这番闹的动静这么大,柳初棠爬上屋顶寻死觅活的闹腾,流云也心疼,她苦着一张脸,同我们道:“两位姑娘不知道,这一次,我们家姑娘伤的太深,从前我看着她会偶尔伤心,顶多也就哭泣两声也就罢了,这一次,竟要闹到如此地步,昨儿个姑娘哭了一个晚上,今日晨起我才哄得她睡下了,不想见安公子的话姑娘前两日就放出来了,并非流云不想帮两位姑娘和安公子,实在是……”流云绕了绕手中的丝帕,纠结道:“实在是,流云怕姑娘再看到安公子,万一又生出轻生的念头可怎么好?”   “流云,别说了,我去见他便是了。”   我和安浅抬头循声望去,柳初棠一身白衣,长发及腰,面色憔悴,一脸的病态,整个人就贴在二楼的护栏边上,我有种欲上去扶住她的冲动,她这个摇摇欲坠的样子着实让我捏了一把汗,当她就这样虚一步实一步地走下楼梯的时候,我和安浅两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她就这样摔下来了。   几日不见,柳初棠已经被各种伤折磨的瘦了半圈,脸上的颧骨明显的突出,憔悴的很。   现今,我才明白,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这句话,却已经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意味了。情商太高,必定会情伤。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柳初棠,她脸上平静地吹不起一丝波澜,说道:“我和他,总要最后做个了结。”   在柳初棠开门的那一刻,天雷滚滚,乌云密布,两个昔日的爱人,都是面容憔悴,一个身伤,一个心伤。   柳初棠说:“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皓渊,我已经决定不爱你了,你也该不爱我了。”   随着一道闪电划过,一道雷劈下,却劈歪了,没有将安皓渊劈死。   他们执子之手过,却没有办法与子偕老。   今年的第一场大雷雨,在今天骤然降下,打湿了站在原地的安皓渊的衣袍,纵然快要入夏,这样的大风大雨,还是透着一股寒气,我拢紧了自己的袖子,打算问流云要把伞去接安皓渊进来躲躲雨,安浅却先一步冲了出去,没有撑伞。   安浅拖着安皓渊往里走:“大哥,快先进去躲躲雨。”   安皓渊身上带着伤,力气却大得很,安浅拖了两下没有拖动,身上也湿了大半,被雨淋湿的头发粘在脸颊两侧,身体随着安皓渊慢慢跪下的身体也一同跪下。   安皓渊的脸上布满了雨水,或许是泪水,但也都一样了,无甚区别。   我也顾不得撑不撑伞了,也跟着跑了出去,在安皓渊面前停住脚,雨水打在身上,引得我打了个冷哆嗦,背上火辣辣地疼,我稍稍酝酿了一下感情,淡淡道:“安皓渊,如今你满意了?这便是最后的结果,她不会再受你们安家的折磨,她早就千疮百孔了,是你们安家的人,用你的手,刺得她千疮百孔。”   是谁撕心裂肺地一声狂呼,仰面朝着天,任凭雨水浸湿了脸。   安皓渊整个人向后倒去,躺在地上,雨水冲湿了他的全身,事到如今,我也不太分的明白,从我脸上滑下的水珠,是雨水,还是泪水了。我抱着手臂,慢慢地蹲了下去,身旁是安浅低低地哭泣声。   当风止撑起一把油纸伞,施施然立在我身前,为我挡雨,我瞥见他白色的衣摆出现在我的视线里,雨再大,却未打湿他分毫,我循着这一抹白色缓缓抬头,往上看去,是风止纤长的手指执着伞柄,静静地看着我。   那一日,安皓渊病情加重,风止将他带了回去,连同安浅,我们都受了安夫人的责骂,我们在房里喝着姜汤,安浅已然沉沉睡去,我却萌生了一个念头。   雨停了之后,我又一次回到了海棠苑。   我看着正在房里失神的柳初棠,竟然平静地问她:“初初姑娘,若是我能帮你,你愿意让我帮么?”   柳初棠侧头看着我:“你……要怎么帮我?帮我什么?”   我道:“帮你带走一切的苦难,让你活得再无悲伤。”   第二十三章   我竟从来没有想过,居然这么快就要用上契约术,来让柳初棠长眠,或许我只是觉得,她再这么活下去,必定比死还痛苦千倍万倍,倒不如我用契约术将她带往极乐。   只是,她该在何处长眠,她睡成个植物人的样子,若是睡在奈何楼里,一定占地方,日后要是赤珊再整一个头牌在奈何楼里供着,那那位新头牌一定不会愿意让柳初棠这么个活死人躺在自己的地盘上,大晚上见了,会把人吓死。   我思量了许久,觉得还是把柳初棠挪回莲花观里由师父他老人家保管着说不定更加妥当些,但熟不知,师父他老人家要是知道我才这么些日子就用了契约术,会不会把我逐出师门?   我把有关于契约术的一些事情,好比说怎么办,办了之后的后果粗简地同柳初棠说了说,说完我自己又回想了一番,似乎方才说的有些太过于学术化了,万一柳初棠没有理解怎么办?我正欲再想用通俗一些的话语解释给柳初棠听的时候,她目光清澈,垂眼看着桌案上正冒着袅袅炊烟的精致香炉,里面焚烧的是一种我没有闻过的香气,味道清新独特,很能让人静心。   柳初棠抚弄着这个香炉,面上的表情好似一种花,从前有个西域人来莲花观的时候,便是带了这种花来,叫什么名字我记不得了,只记得,那花带着的意思,被那西域人称作,悲伤的爱情,永远的怀念。   大抵说的就是现在这般吧,柳初棠的境遇,同这两句话很是合衬。   柳初棠轻启朱唇道:“容姑娘所说的什么契约术,初棠并不懂,但是,初棠却明白,这个契约术,能让初棠脱离凡尘悲苦。”   我等着柳初棠一句话,到底她是要不要我对她施契约术。   我静静地瞧着她,她未抬眼看着我,只听她神色黯淡下来,有些忧郁道:“长眠……是么,可是,这个尘世,还有什么能让我留恋的?”   柳初棠这个说法,是不是暗示着她能接受我对她施契约术?   我思量着或许我今日来的唐突了,一下子便同她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又是契约术又是要让她长眠的,毕竟施了契约术,我若不割腕喂全身血给我和风止身上的那对黑白玉,这就意味着,除非哪天我也想不开自尽且正好用的是割腕的法子且血正好全都给黑白玉吸去了,柳初棠是不会醒过来的。   我起身蔼声道:“初初姑娘,明日这个时候我会来对你施契约术,带你去极乐世界,诚然,若是你今夜想了一夜觉得这样不太划算,对我亦无甚影响,只请你想明白,做好决定便是了。”   临出门前,我忽的觉得身上厚重的很,似压了千斤重担,我活了十七年,一向活的算潇洒,从来不会有什么大压力,再不济,也就是为些吃食担惊受怕上一阵,待又有吃食的时候,又是一派轻松了。   七位师兄都说我心态不错,发生任何事似乎都能一笑而过,可如今,遇上了这一桩事,我却再也笑不出来了,我对柳初棠施了契约术,那就意味着,我身上要背负的是一条人命,就算这个人还有命,但她因为我再也没有生气,也是我造的孽。   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教我契约术,这就是个坑爹的事情,他让我下山悟什么大道,亦是一件坑爹的事情,要是我早知道会这么坑爹,我还不如留在莲花山继续坑师父。   师父他老人家为世人算了大半辈子的命,唯独不肯替我算命,时时都拿血光之灾来恐吓我,生生地打击了我想要算命的勇气,生怕师父说我是什么天煞孤星克夫克子。   我总结下来,自下山以来,除去我认了风止这个夫君,剩下的事我都是在造孽。   我转身关门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忘了眼依旧保持着抚弄香炉这个动作的柳初棠,道:“若是初初姑娘明日下了决心,还是将自己收拾地妥帖些吧,既是要去极乐,你这个样子,倒像是办了丧事的。”   回安府的路上,我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风止,但是又怕他知道以后不同意,所以最终,我决定,还是不告诉风止,但是如若不告诉风止,我就必须告诉信五,因为我在施契约术的时候,需要有人在门口看着保护,万一有人突然闯入,乱了我的心神,那我就该同柳初棠一道去长眠了。   我这个人记忆力有些奇诡,通常要记起一个人做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的时候,必须让我看到这个人我才会突然想起来。比如现在,我没见到信五的时候,我没想起来他之前英勇地救了柳初棠,且还劝的她再无轻生念头,现在见到他了,我就十分好奇他到底同柳初棠说了什么,她怎么就一下子想通了。   结果信五死活不肯告诉我,说觉得太丢人,我也不太好多问,毕竟,柳初棠即将长眠,诚然,信五救她,不过是为了现在她睡得体面一点。   信五沉着一张脸听完我的打算,脸上带着难得的严肃,说道:“小九,其实师兄不会来过问你想做什么事,只是你也知道契约术的后果,那你施了契约术之后自己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么?”   诚然,信五的意思绝对不会是关于契约术,而是如果安皓渊知道我对柳初棠施了契约术,该当拿我如何,风止作为他的表弟,我的夫君,他又当如何?   只是现在,我只想做我想做的,并不想想太多,若是安皓渊想杀了我换回柳初棠,我也无话可说。   我趁着月朗星稀,爬到屋顶上发呆,从前我就有这个习惯,喜欢在月黑风高之夜爬到屋顶上想事情,从前我思想浅薄,想的是怎么在麻将上胜过七位师兄,现在我思想进步了,开始思考人生哲理。   毫无疑问,风止会上来陪我,这是我与他第二次在屋顶坐着,遥想第一次的时候,是在飞禽客栈的屋顶上,如今在安府的屋顶上坐着,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空气中带着暴雨过后独有的湿意和凉意,我两手托着腮发呆,风止为我加了件披风,坐的离我近了些,我能闻到他身上淡雅的香气,大约是我今日话少,让风止有些不大习惯,他便先开口道:“阿九,身上的伤还疼么?”   风止不提醒我的话,我已经都快忘了身上还有伤这件事了。我木然的摇了摇头。这些日子,光顾着管安皓渊和柳初棠的事,反而却有些忽略了我与风止的事,我存了一肚子的疑惑想问他,却始终没什么机会,今日这样好的机会,自是不能放弃的。   我问风止:“说来,你不是个病殃殃的病汉么,怎么却好好的在外面游山玩水?”   风止手摸了摸额头,道:“从前的确病的很重,后来师父便治好了我,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我爹娘我已经痊愈,那就跟朝堂有关了,如今我爹重权在握,我若是再做出点什么贡献来,我们傅家不就危险了?现下芮家,皇上的皇叔关中王叶重欢两派并驾齐驱,我傅家从中权衡是上策,圣上叶青黎虽看中我傅家,但功高盖主之后,会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我从不知道什么朝堂之事,所以风止洋洋洒洒同我说得这一通我基本没听懂,但是基本能明白的是,他必须得装病,不装病他们傅家会很危险。   我佯装很明白的样子点了点头,风止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嗤地一声笑出来,说道:“你其实没明白吧。”   我嘿嘿地干笑两声,讷讷道:“我什么都不懂,除了阴阳术也没什么别的特长,你刚刚同我说的,我确实也没听明白,但是你可以教我,你教我我便懂了。”   风止叹息了一声,将我往怀里带了带,他轻轻道:“你不该懂这些的,很多人懂了这些,就活的身不由己了。”风止这句话没有说错,单看安皓渊,他便是身不由己的典范,如今又是风止,他亦是身不由己的吧。   这一夜,我隐约记得风止将我抱回房睡了,还隐约记得他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似乎是,阿九,你知道我有多不舍么?   第二日,我带上该带的东西,招来信五,他依旧带着昨日的严肃,抱着他的剑倚在门口,见我出来,便道:“我们走吧。”   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十狼乖巧的趴在我的肩头,我道:“从后门走吧,别让人看到了。”   信五有些微微的讶异:“你没有告诉风公子?”   我点了点头,道:“要是告诉他了,今日也不必师兄你去了。”   信五挑了挑眉毛,撇嘴道:“原来如此。”   当我再次推开柳初棠的门,却被面前的景象惊呆了,我木然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吐出一句不完整的话:“初初姑娘,你这是……”   第二十四章   柳初棠一身大红嫁衣,正端坐在床沿上,朝我淡淡地微笑着。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她声音平静:“从前,我从没有机会穿着嫁衣,现在,我想穿着嫁衣去。”   我唔了唔,往柳初棠身边走过去,信五叫住我:“小九,我在外面看着,你安心施术。”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地上了门闩。   看着这样的柳初棠,我心中忽得浮起一丝不忍,心口有些淡淡地痛楚,我只问她:“初初姑娘,真的想好了么?若是你想反悔,我可以马上回去的,毕竟,契约术这种术法,施了便……”   柳初棠扬起一张好看的脸,在与安皓渊相恋的第一个月,她曾这样笑过。   她说道:“初棠并不后悔。”她侧眸看一眼窗外,五月槐花香,她眉目清澈:“时辰不早了,怕误了吉时,快到成亲的时候了吧,我没成过亲,不太晓得,只想早点去。”   我鼻头酸了酸,低低地抽泣了一声,安慰道:“我那时成亲也是这个时候,正好,不会迟了的。”那时候我同风止成亲,也是件草率的事情,我什么礼节都不懂,半仙师父一句不成亲就会有血光之灾直接唬住了我婆婆,把我顺利的送进了抚远将军府,想着那一日我同风止一个爬窗,一个闯门,双双逃婚,亦是件十分乌龙的事情,若不是抚远将军将这件事压下来,想必,早已是南阳城乃至我大瀛洲第一大笑话了。不过好在,我现在用不着逃婚,风止也用不着逃婚了。我用手背贴着脸,续道:“你躺着吧,我来为你催眠。”   柳初棠整一整红嫁衣,朝我笑笑道:“容姑娘,替我戴上凤冠吧。”   我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是桌案上一个精致华丽的凤冠,我小心翼翼地端起这个凤冠,有些沉,我找准了位置,稳稳地将凤冠按在柳初棠的头上,我端详了一番,这的确是世人所不能及的美,柳初棠是怎么样都是漂亮的。   我背过身去,不想再看着她徒增善感,待走到昨日那个香炉边上,我先用银针刺了太阳穴,再取出幻迷香,放进香炉里焚烧起来,这就算是准备完毕了。   柳初棠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亦是她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的,这样,我便解脱了。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定神,待念完咒,取出符纸画柳初棠的咒印的时候,四周的环境开始变得虚幻起来,雾茫茫的一片,我的身前,是悬在半空中平躺着的柳初棠,当我丝毫不差地念着咒,用力将咒印拍进柳初棠的天灵盖的时候,原本白茫茫的四周突然红光冲天,一片鲜红,我看的有些目瞪口呆,原来,竟是这样的,我讶异地看着柳初棠在我面前苏醒,我欢喜道:“初初姑娘,你醒了?”   柳初棠轻轻地飘在空中,笑的那样明艳,她同我挥着手道别:“容姑娘,谢谢你送我过来。”   我伸出手去想去拉柳初棠的手,四周恍然间响起一阵愉悦的欢笑声,似幼童的欢笑声,周遭的红光开始慢慢的褪下,换上了夕阳西下的暗红,当我的指尖触到柳初棠的指尖,却是异样的冰冷,柳初棠的身体向后飘去,我还未来得及抓住她,她便脚底生风,飞快的向后飘走了。   有的时候,爱情就是这样,虽然我这辈子只经历过与风止的一段情,且也只会经历这一段情,对于爱情的真正含义实在理解的不算透彻,但从安皓渊和柳初棠的爱情中,我很清楚的看到了虐人心的情感,看到了人心的险恶,又看到了自私的爱情,看到了所有的一切,或许柳初棠和安皓渊是有缘,只是无份,方锦瑟亦是一个悲剧,她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爱情,却只得到了安皓渊的肉身,但是是她方锦瑟有了孩子,最终不管怎么说,方锦瑟就是安少夫人,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柳初棠与安皓渊再相爱,恋情再感人,那也不过是一段不能让世人所容忍的畸恋。   当我回到现实的时候,房里的一切都没有太大的变故,柳初棠依旧静静地躺在床上,如今的她,已经没有灵魂了,只是一具躯体。   我真的用了契约术,送去了第一个人。   我抬手倒了杯茶,打开香炉,嘶啦一声,便灭了幻迷香,只剩一缕轻烟。   抬起门闩,再打开门的一瞬间,我愣了。   在门口的人,不仅仅是信五,还有风止。   还有,安皓渊。   我没有想要狡辩什么,也不想隐瞒什么,既然他们来了,我便只能如实相告,我整顿了一下心情,对安皓渊说道:“我刚刚才用契约术,送走了柳初棠,你来迟了,没有同她说上最后一句话。”   安皓渊惨白的一张脸,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脚底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嘴里念念着:“不会的……她不会的……不会……”   我紧跟上两步,逼到他面前,转身遥手一指房里床上躺着的柳初棠,说:“看吧,她在那里,穿着她生前不能穿的红嫁衣,嫁给她生前不能嫁的人。”   安皓渊冷不防一拳挥过来,直往我脸上来了,风止将我往旁边一带,伸出一只手挡住安皓渊的拳头,冷冷道:“皓渊,这是初初姑娘自己的选择,你又何苦怪责阿九?”   安皓渊颤抖着身子,眼睛充着血,对着我怒目而视,嗓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了:“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带走她?”   我不太明白安皓渊到底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这样疾言令色地指责我,于是我平静道:“她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究竟是谁之过,安公子你自己心里清楚,还有一点我忘了提醒你,为什么初初姑娘海棠苑头牌的身份还有勾引你同你私奔的事情会被她娘知道,然后赶她出门,合该由你去问问你那个能干的正妻,还有,这是初初姑娘自己的选择,我没有一丝一毫强迫于她。”而后便是一阵心绞痛,我忍住痛楚,淡然道:“还有就是,她的肉身,你若是不想要,我便带她回莲花山由我师父保管了,哦,也合该由我师父保管比较妥当,万一你府上那位哪一天心血来潮,毁了初初姑娘的肉身,那便不好了,况且你日日对着这样一具躯体,对心理也不是很好,徒增悲伤。”   我话才说尽,安皓渊又怔怔地后退着踉跄了两步。   信五久久未开口,现在竟难得的同安皓渊说了几句:“安公子,信五虽没有参与你同柳姑娘的感情,但是亦为你们的爱情而动容,只是柳姑娘这一生都爱的太辛苦,信五不曾记得你给过她什么承诺,但她始终站在你身边,相信你,到头来,你却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那一日她毫不犹豫地从屋顶上跳下来,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除了你,她再没可以相信的人,是你,毁了她最后的信念。”   这一天,安皓渊拖着一身的伤,还有心伤,抱着柳初棠,一步一步地回了安府,排除万难,安员外的难,安夫人的难,方锦瑟的难,将柳初棠抱进了安府。我、风止、安浅三个人陪在安皓渊身边,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抱着柳初棠的肉身去殉情了。   就这样,安皓渊抱着一身红嫁衣的柳初棠入了安家宗祠,拜了安家祖宗,告诉了所有人,柳初棠,是他安皓渊的妻,正妻。   时至今日,没有人再敢站出来说什么,就连安夫人要出面反对,安皓渊亦是扬起他近日来因为伤神而长出许多胡渣子的脸,冷眼道:“娘,您不要再反对了,您若是再反对,那么您会永远地失去您面前的这个儿子。”   听到这番话的安夫人,两眼一翻,几欲昏倒在地,在吃力地由丫鬟扶住之后,她吃力道:“皓渊……安深……你……”   安皓渊放下柳初棠,自己则是连连对安夫人磕了三个头,紧接着,两行泪下:“娘,皓渊不孝,只是皓渊真的不想再这样懦弱下去,我的无可奈何,我的身不由己,只想到现在为止。”   安夫人没有说服安皓渊,他这样正式地带着柳初棠回来认祖归宗,没有人再能阻止他了。   就连怀着身孕的方锦瑟也没有办法。   当方锦瑟闯入安皓渊置放柳初棠肉身的房间的时候,她是那样痛心疾首,安皓渊的一句话,将她从正妻的位子上直接抹去,现在安家的少夫人,是柳初棠了,方锦瑟想问安皓渊,那么自己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方锦瑟不顾自己的身孕,情绪激动地手一指床上躺着的柳初棠声嘶力竭:“为什么!为什么你竟为了她,要丢下我和孩子,你给她正妻的位子,那我算什么?这么多年,你竟从没有看到我么?”   对于方锦瑟,安皓渊一直持着抱歉的态度,他有想过要同方锦瑟就这样和和睦睦地过下去,他可以同她相敬如宾,但是却没办法接受同她做夫妻,就连孩子,亦不是他本能的想要的,若不是回回都用了酒……安皓渊带着抱歉的语气道:“锦瑟,是我对不起你,你做的那些,我权当不知道,也可以不计较,往后,你还是我安皓渊的夫人,在外人看来,你依旧是安家的少夫人,我只要求你一点,初棠的肉身,不能动。”   这样谦卑、哀求的语气,何时从安皓渊的口中出来过,这样的话,真的是安皓渊说出来的么。   方锦瑟冷笑一声,一手指着床上的柳初棠:“你不让我动?那我若是偏要动,你又当拿我如何?”话说完,便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把匕首,一片刀光闪过我的眼睛,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只听安浅撕心裂肺地一声:“不要!”方锦瑟的小刀已经直直地往床上的柳初棠刺过去了。   伴随着安浅地一声尖叫,我怔在原地。   这是一场冤孽。   海棠苑尾章   作者有话要说:海棠苑篇就这样结束了,本少写的有点悲伤,亲们觉得本少写的虐么?那接下去的故事到底会怎么发生呢?敬请期待……周五连放3章,请亲们不要捉急,真的不要捉急,如果不是为入V做准备,本少一定更的很勤快的!!【打滚卖萌】求评求收嘛…… 这三个人是注定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随便抽一个出来,都能谱写一段十分精彩的悲剧。   方锦瑟的刀子,刺伤的是安皓渊。   当鲜红的血液,从安皓渊的肩头流下,染红了他的白衣时,他并没有在意。   “锦瑟,你若是恨我,便杀了我吧。”   我第一次看到方锦瑟这样的高贵的女子,背影竟是如此的萧索,她丢下匕首,痛苦不已:“皓渊,要是我下得了手,那该有多好。”   我与风止是在第二天离开的安府,住了出去。   在客栈里,我们坐下吃饭,我头一回感觉到什么叫食之无味,饭桌上没有人说话,气氛甚是尴尬,风止面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晓得是不是他在生我的气气我自作主张用了契约术,又怕的确是这个原因,那他会不会对我改观了,再也不喜欢我了。   我本想轻轻地放下碗筷,没想到力道没有吃好,变成了响亮地一声“吧嗒”。   我看见风止执筷的手顿了顿,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看他,看着他茫然的表情,我扶了扶面前被我放的很不像样的碗筷,咽了咽唾沫,轻声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风止就这么看着我,我从内心深处喷发出一阵心虚,被他这么看着,我真的很是不舒服,好像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刺。   我一咬牙一狠心,反正总归是要负荆请罪的,倒不如现在我自己跟他认错,否则等他来问我,我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倒显得我没什么良心了。   我提了一口气,说道:“那个……关于我用契约术将初初姑娘……”话未尽,风止神态自若地往我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和颜悦色道:“多吃点,这些日子你瘦了。”   这这这,这唱得是哪一出啊?   我就差没用手托着下巴没让它掉下来了,这是个什么说法,风止难道不是应该生一下气么。   气氛又一下子尴尬起来,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好,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信五吞咽青菜的声音。   风止挑了挑眉毛,说道:“其实关于你用契约术这个……”风止话说到这里,停了停,然后唔了唔,随后话锋一转,竟问我:“说来,阿九,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我倒是一直忘了问你,想着万一错过了,便又要等一年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这话题也转的忒快了些。   我不太明白风止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很诚实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回答道:“半仙师父说我是九月初九,重阳生的。”我见风止微微有些异样的目光看过来,我问他:“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对么?”   风止眯着眼睛,眼神深邃的看不到底,我越想越觉得不对,首先今天风止的态度就有些不对,其次他突然转变话题这更有些不对,再者他知道我的生辰之后的反应完全不对。   这到底是哪里不对了?   在我还未来得及想清楚之前,风止已经不由分说地一把拉过我,往楼上走去,我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只好跟着他道:“哎,你要拉我去哪里?”信五在楼下拿着筷子呼唤:“风公子,你要带小九去哪?”   风止没有回答,径直拉了推门就进了房间,关门的时候,发现十狼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风止默默地瞪了它一眼,十狼悻悻地爬走了。   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也不知道风止要干嘛,因为他关上了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关上了门,这之后会发生什么,我……有点……迷茫了。   忽的灵台一阵清明,风止他不会想……我猛地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于是我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手臂,他却步步逼近,直接将我堵在墙上,风止怎么那么喜欢把我堵在墙上?   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心情,当他捏着我的手臂束在我头顶按在墙上的时候,心里忽的开始燥热起来,我觉得我在轻微地轻微地颤抖,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连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不稳了,他的身体开始慢慢地贴了过来,我的声音都变得沙哑:“风止,你……要干嘛?”   风止眼神复杂,他空出的一只手,轻轻地摩挲着我的嘴唇,我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未来得及再问上一句什么,他只贴近我,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嘴角,轻声道:“以后不要用契约术了,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用。”   其实风止不说,我也不会随便再用契约术了,每用一次,我身上就多造一份孽,我不太喜欢造孽,所以就不想多用契约术。   这一天的晚上,我睡得极沉,却恍惚间也能感觉到似有一双手抚过我的脸颊,又似有唇畔扫过我的眼睛,脸颊。迷糊中我以为是十狼,抬手挥了挥,便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   时光荏苒,岁月蹉跎,自那一日之后,我已经浑浑噩噩地在大瀛找了风止两年,我曾经那样执着地去寻他,但寻着寻着,却也有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寻个什么。那时候他不告而别,连封书信都未曾留下,我竟痴痴地违抗师命下山满世界的寻他,起初我还抱着或许他有什么难言之隐的假想,后来,却不知道该怎么来安慰自己,究竟为什么,他要走?   信五怕我一个人出事,便硬是要随着我一同去找风止,他常常见我一个人托腮冥想,不知道在想些个什么,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便来劝解我:“小九,你不过才十七岁,怎么心境竟沧桑的如同七十岁一样。诚然,你夫君他自说自话的消失了,可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巴巴地满世界找他,这不是让人笑话么?再者,我看风公子他,也不是个靠谱的,否则怎么会连句话都不留下便一个人走了?”   我换了个手托腮,愣愣地看着茶楼下叽叽喳喳的人群,声音有些木然:“其实,我只是想找到他,也算了解我一桩事,等找到他了,我想我也该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了。”   对于风止,不,对于傅君,我原本是存着那一份幻想的,那些日子他同我说的温存话,我都藏在心里,私心猜测他可能有难言之隐才不说一声便走了,他是怕我容九受不得被休的打击么?那他便是小看我了,我一向心境比较好,不太会受打击,自我修复的功能也算是尚佳,一颗破碎的心用浆糊粘一粘便也修复了,如果他觉得我是个经不起打击的人,那着实是对我天大的误会,但是他这一走便是两年,杳无音讯,若是要躲我,便就直说,我不是个喜欢死缠烂打的人,这个样子,那他置我容九于何地?果真他是在玩弄我这个女道士?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开始是顺V章节……说来这是第二个故事咯……会更好看的哦…… 回顾两年前的那一日清晨,我晕头转向地起床,晕头转向地梳洗完,晕头转向地准备开门下楼吃早饭。   就在这样的晕头转向中,我却再也找不到风止了。   我曾报着很大的希望,或许他只是出去办了些什么事,他很快就会回来,我便耐着性子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在客栈等了他五天,他依旧没有回来,再问掌柜的才知道,风止早就付清了日后不知道能住多久的住宿费,和六义走了。   掌柜的说,姑娘啊,你说的那位白衣公子,他留下了好多银子,说这些银子都是姑娘你的住宿费,我算了算,都够你在这里住上一段时日了,他还说要我们好吃好喝地待你,这位公子这样慷慨,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待你,姑娘今日想吃什么菜?   我完全没心思去听掌柜的兴高采烈地在那里独自报菜名,我只想快些找到风止。   在虎安城兜兜转转三天,没有找到风止,我也没有那个脸面再去安府找安皓渊求助,生怕他一刀子捅死我,且信五也表示,不敢再见安浅姑娘,生怕再出事端来。我顿时一颗心木得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当我要死要活地准备出虎安城找人的时候,信五一个手刀,劈晕了我扛回了莲花山上的莲花观。   犹记得那一日,半仙师父将我叫到东王公像前小坐。   师父他老人家盘腿坐在蒲团上,闭目养神,我抱腿屈膝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逃出莲花山找风止,就算他真的不想要我了,那我也要找到他要封休书,这个样子杠着,我也不好改嫁是不是。   因着门是关着的,大屋能显得有些黑黢黢,师父他老人家点了许多蜡烛,在这大夏天的未免有些热,我从小不太出汗,此时却在额心冒出许多汗来,兴许是虚汗吧。   我恹恹地耷拉着脑袋,师父他老人家却突然道:“九儿啊,精神一点好不好,这不像你啊。”   我无语凝噎地抬起头,朝着师父嘿然的笑了三声,全然是皮笑肉不笑。   师父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了几下,忍着怒气道:“为师说的是让你精神一点,不是神经一点!”   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有理,我这么个样子实在不太像样了些。我记得风止对我说过让我觉得最感动的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哦对了,是我问他永远是多远的时候,他说什么来着,他说我是我对你坚持的丈量,如今看来,这个永远也不过堪堪如此。   默默了半晌,我心里一阵的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记得这一日,是我这辈子哭的最伤心的一日。   待我抽抽噎噎地哭完,师父他老人家蔼声道:“九儿啊,有些事情不能强求的,你何苦如此执着呢?你倒不如多用用契约术救济救济人,哦对,说到这个契约术,你用的还算顺手吧,没出什么岔子?听信五说,前些日子你刚送走一个姑娘是吧。”   咦?师父他老人家不是……我红肿着眼睛看着半仙师父,疑惑道:“师父,你不是一向不让我用契约术的么?怎么如今却……”   师父从善如流道:“为师本就说过,契约术能化恶为善,化悲为喜,既然这么多人生活在苦难里,你去帮一帮他们脱离苦难,也是一件善事。”   师父这句话纵然是没有错,谁人不想过的开心些,但是这个开心却是要用自己的灵魂来当抵押,徒留一具没有用的躯体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活着的人看着这具躯体亦是有不能接受的,然后便也悲伤了,便也想解脱,如此循环下去,岂不是全大瀛的人都要去极乐了?   况且,风止那样认真地神情同我说,往后不要在用契约术,那我到底该听谁的?   我又该不该告诉师父风止不让我用契约术呢?   我私心以为,还是不要告诉师父了吧。   我却有些扭捏道:“师父,老是用契约术总是不太好,要不我们换个什么别的什么温和一点的办法助人为乐吧。”   师父却道:“难道九儿你觉得还有什么比契约术更为温和的法子么?比去极乐还要快乐的法子么?”   我语塞。   或许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别人到底极不极乐,跟我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师父当初命我下山去悟的什么大道,我如今却越悟越乱,又隐隐开始觉得哪里还是不对起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我是该听师父的去用契约术救济别人,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去找风止?   我开门走了出去,看到八旺和十狼这对狐朋狗友在打闹,十狼一个机灵往我肩头上窜去,八旺就只能巴巴地看着十狼在我肩头上对它呲牙咧嘴,它却没有任何办法。   我驮着十狼在莲花山山头的小土坡上面曲腿躺在地上看落日,恰似一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凄凉之感。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他说的喜欢我,究竟喜欢到哪里去了?   慧极必伤,我不慧都能伤成这样,那要是我慧了,是不是也该求一求师父让我去极乐?   十狼往我身上蹭了蹭,我偏过头去看着它,十狼便呜呜了两声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明知故问道:“十狼,你想说什么?”我知道十狼不会说话,它这么呜呜的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十狼在原地转了两圈,啪吱倒在地上,直挺挺地不动,我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我以为它生了什么病,刚推了推它,它却又一个翻身坐起来,端端正正地坐在我面前,我似乎明白了十狼的意思,我试探着问它:“你刚刚表演的是被催眠?”十狼蹭了蹭我的手,十狼这个样子,应该是告诉我我说对了,我又问它:“你表演被催眠干什么?”十狼咬过我的袖子扯了扯,这一次,我似乎是真的明白了十狼的意思了。   我盘腿面对着十狼坐着,说道:“你是想让我去找风止?”   十狼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十狼的白色毛团尾巴摇起来十分的好看,它摇地如此欢快,显然是我又说对了。   当夜,我偷偷往七位师兄香炉里加了点幻迷香,然后收拾包袱,趁夜潜逃,结果在后门被信五一把剑拦下。   信五声音听不出波澜:“小九,你要去哪?”   咦?难道信五不是应该被我放倒了么?怎么会好好地站在这里。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我……我……我半夜睡不着……出来散个步……”   信五回道:“你怎么不说你是梦游出来的?”然后冷不防扯下我的小包袱,十狼吓得躲在我脚后,信五续道:“哟,出去散步还带这么大个包,里面是什么,是出去散步吃的零嘴?”   我心想不好,我这点小心思必是瞒不过信五了,趁他拿着我的包袱等着我回答的时候,我一不做二不休,包袱也不要了,转身就要跑,结果一步都没跑出去,就硬生生给被逼停住了脚步。   妈呀,剩下六位师兄齐齐地站在我面前,似一堵高墙一般。   孝二师兄率先开口感慨:“小九啊,这情这个字啊……啧啧,一旦沾染上了……想丢都丢不掉哟……”   忠一师兄作为莲花观的老大,便是可以做一些主的,只见他拍了拍孝二的肩膀,示意他退下,自己则是走上前对我说道:“小九,如今你也长大了,虽说嫁了人却和没嫁人没什么区别,不过,你要做什么决定,师兄们都会支持你的,你若是想要下山去找你夫君,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用给我们点幻迷香。”   我鼻头一酸,从小到大,都是七位师兄照顾我,什么都让着我,我这一辈子没受过什么大挫折,有错都是七位师兄随便出来一个替我担着,要被师父罚跪,也是我们八个一起,他们对我的恩情,是我这辈子都会记在心上的。   我哽咽了两下,道:“用幻迷香的事情,是小九不该,我只是怕……怕你们会拦我,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合该我自己去解决好,等解决好,我便回来。”   义四师兄拍了拍胸膛,义正言辞道:“怕什么,小九,有我们给你撑腰,谅他那个叫什么疯子的负心汉也不敢欺负你,你尽管去找,要是打不过他,还有我们。”   我心道,我确实打不过他,你们七个加在一起,也未必打得过他,于是我讪讪道:“疯子是没错,负心汉还是缓缓吧,事情还没弄清楚,也不能给他乱套帽子。”   信五站在我身后拍拍我的肩膀:“小九,我们不是不让你下山去找人,只是你一个姑娘家,实在危险。”   我也知道危险啊,可是再危险也要去啊。   我转身茫然地看着信五,只听他说:“不管怎么说,信五师兄我也是和你夫君打过交道的,也算对他有些熟悉,此番依旧还是让我陪你下山寻他,不管要花多少时日,师兄一定陪你找到他,好好的问问他,做什么不要我们这样好的小九,一定要离开。”   我正含着泪要应下,只听礼三师兄嚎了一句:“信五师弟,你又要离开我!”   第二章   德六师兄一个手刀劈晕了礼三师兄,我看得目瞪口呆,惊讶道:“德六师兄,你怎么把礼三师兄打晕了?”   德六理了理衣袖,漫不经心道:“礼三师兄太絮絮叨叨,大概会误事,就让他睡一会儿吧,小九你且和信五快快下山吧,师父那里,自有我们。”我暗叹道,就德六师兄你这身板这力道这一手刀下去,也不是只睡一会会儿的功夫了吧。   我万分感激,和信五连夜下山。   我和信五几乎快要找遍了全大瀛洲,依旧没有风止的身影,这消失也消失的太彻底了,连南阳城傅家我们都去过,看门的小哥表示,他们抚远将军府也正在通缉他们家公子,料想抚远将军府这个大个府邸,也不像是在骗人,这么说来的话,风止也没有回傅家,那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壮着胆子跑到了胡杨山上找风止他师父蔺止道长,蔺止道长一派严肃,原本殿里点的檀香是用来静心的,我却活生生被憋出一身冷汗来,跪倒在蒲团上,我整个人都快趴在地上了,如此虔诚,蔺止道长也好歹告诉我风止在哪儿吧。   我感觉到背脊骨凉凉的,想必是蔺止道长用他那凌厉的清冷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我看,我有些不太爽快,腰弯的有些酸了。   蔺止道长的声音依旧的严肃:“小丫头。”   我再一次无语凝噎,小丫头这个称呼也太……太……那个什么了,恕我难以接受。   蔺止道长同我说了些比师父他老人家平日里说的还要空还要大的不找边际的大道理,已经完全不是停留在道可道非常道的层面上了,而是说着什么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我不明所以,只觉得这样高深的话语一定不是一朝一夕之间能参透的,方要告辞,便听蔺止道长声音悠悠地飘在我身后:“缘这种东西,不可强求,有缘自会相见,何苦纠结于这一时。”   我觉得这句话说得没道理,若是我同风止的缘分是在五十年之后,难道要我苦守着这一段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婚姻期期艾艾地过一辈子然后等他七十岁了再回来找我?要解决问题就要趁早,我一向不太喜欢拖沓,速战速决就好,絮絮叨叨只会碍事,我走出门口前,对蔺止道长道:“师叔,我容九是个直性子的人,藕断丝连不是我的强项,我也做不到等这个字,他既然能走,我也能找,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就算换来的只是一纸休书,那也算是给我一个解脱,找一找就当游山玩水了。多谢师叔刚才的教诲,恕容九浅薄,没有听明白,就此告辞。”   我觉得我这番话说的很诚恳,也说的挺让人想抽我巴掌,若是蔺止道长脾气差一点,说不定我就被他的佛尘直接拍出去也不一定。   我的确游山玩水地去找风止了。   这么一找就是两年。   两年里,合计我一共用契约术送走了十五个人,并非我不听风止的劝解,只是他们来求我用契约术送他们去极乐的时候,求的那样真诚且无助,这命运是该有多坎坷,才能让他们就这样失去了留在这尘世的欲望。且每送一个人上路,我便有种身体里突然空了一块的感觉,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哪里有些不舒服,好比说一年前我曾一连送了一家三口去极乐,之后我便浑身发冷整整裹了三床被子睡了三日才养回一些精神,我私心猜测,或许是我一下子契约术用的太猛了,所以才会这样,也许一个个来,就不会这样。信五则是劝我要不还是回莲花观让师父他老人家看看,被我抖着嗓子厉声拒绝,要是我此刻回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下山了。   送完第十五个人上路,我觉得有些憔悴,垂头丧气地走到信五面前,信五抱剑疑惑的看着我:“小九,你怎么了?怎么这个神情。”   我有气无力道:“我也不知道,就觉得没什么精神,且让我回去歇歇。”   我这一睡,又是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我算是养回一些精神了,刚晕晕乎乎地起来倒了杯茶准备喝,信五破门而入,惊喜道:“小九,你晓得我刚刚打听到什么吗?我打听到风公子可能在西域。”   茶杯自我手中滑落,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碎成了几片。   我颤抖着手抓上信五的肩膀,声音也开始发抖:“信五师兄,你……你说什么?找到他了么?是不是找到他了?”   信五缓声安慰我道:“我方才在集市里买早饭,无意中听几个姑娘在讨论一个身穿白衣身上别一管长笛的公子,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风公子,你晓得这一带的姑娘都好八卦,这么个美男子逗留在这样一个小镇上,难免会遭人多问几句,问着问着,便套出了他要去西域的事情。只是……”   我着急道:“只是什么啊,你快说啊。”   信五顿了顿,眼神已经不似刚刚那么炯炯,他叹息道:“只是这消息,已经是……一年前的消息了,且不说那位白衣的男子会不会就是风公子,就算是,已经过去一年了,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西域。”   我倍感挫败,终究是我来迟了。   我才被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又被浇熄了。   我紧咬着下唇,暗暗下了决心:“信五师兄,我们去西域走一遭,若是在西域还是找不到他,我就跟你回莲花山去。”   我一般不轻易许诺,一旦许了诺,势必是要做到的。   于是信五决意陪我去西域走一遭。   瀛洲的边城是如今我待着的平城,平城出去是一片沙漠,过了沙漠就是西域的王城,由于西域王比较懒惰,便就叫王城,以彰显他西域王的王者雄风,只是这个雄风有点歪,吹是能吹出来,彰显不出王者,就是只能吹起一阵沙尘暴。   我想起一件事,便问信五:“说来,我们是大瀛洲的中原人,能随随便便就进西域?”   信五摊手道:“我倒没听说什么大瀛的中原人不能随随便便进西域的道理,西域如今是我们大瀛洲的藩国,每年都要来朝贡虔诚的不得了,皇帝陛下特许西域和大瀛通商,不过得上报官府,好吧,这些也不重要,反正总之,只要我们面善,他们总不会拦我们。”   我点了点头,暗叹了声皇帝陛下英明。   听打听前路的信五说,西域现在治安不算很稳定,物价也有点高,尤其是住宿费,西域地方不大,所以寸土如金,我盘算了一□上的盘缠,其实我身上本没什么钱,后来不过是某家大户人家的夫人用了百金买了我一次契约术,那时候我和信五身上实在没什么钱了,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到现在都没用掉多少,打算日后还是要还给那家人家的。   我揣着那几张银票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用,信五鼓励我道:“没事的小九,这也是你劳动得来的钱财,如果你实在不想用,大不了我们搭个台子,我耍耍剑买个艺也能聊以赚钱。”   这是我劳动得来的钱的确没错,可是我从来没打算过用契约术来赚钱,从前我摆过摊算过命,可是那样骗人赚的钱,就和现在别人用灵魂换来的钱又不一样了。   我咬了咬牙,大不了就遭个报应,用就用吧。   我早说过我容九自下山以后,就一直在过为五斗米折腰的日子,这句话果然是一点错都没有。   第二天一早,我和信五结清住宿费,精神抖擞风尘仆仆地出了平城,往西域的方向去了。   这一路并不顺利,我一边艰难地用手挡着眼前迷死人的风沙,一边一手搂着十狼,一边用另一只手抱着信五的手臂艰难道:“这西域王的雄风怎么这么妖孽啊!”说完这句话,我嘴巴里早就被沙子填了三分之一,我痛苦地一边吐口水清沙子一边后悔刚刚开口了。信五一手将我拢在怀里,防止我被刮走,口齿模糊道:“小九,抓稳当了。”   这阵妖风吹的实在要命,要命到直接把我和信五吹散了,且吹晕了……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我容九命不该绝,当我整个人虚脱地横躺在沙漠中,确切的说,是几乎半个身子埋在沙子里的时候,我还有些意识,能感觉到有人到了我身边,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之后我便被刨了出来,一双温柔的手抚了抚我脸上的沙子,还喂了我一些水,由于嘴里都是沙子,水一进来,我就开始猛烈的咳起来,将嘴巴里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我记得自己喃喃地叫过一声十狼,一声信五,然后自己好像就被放到了马背上,颠颠地就走了,其实,我私心以为我是被颠晕的……   第三章   我盯着头顶上的那一顶红的妖艳的帐子看了很久,但是因为眼睛进了沙子,虽然被人清除出去了,还是觉得睁久了有些疼,于是闭上了眼养养神,我起初觉得自己是不是到阎罗王那里报到去了,后来用手掐了掐自己的肉,发现确实挺疼的,那就不是在做梦,我的确还好好的活着,有人救了我,我想了想,这帐子的样式不是我们大瀛的样式,如果不是我大瀛的样式,那就是西域的样式,我是被西域人救了,听说西域的贫富分化比较严重,那帐子挺精致,看来是西域的有钱人家,嗯,看来我容九的运气还算不错。   闭眼养了养神,眼睛就不疼了,于是我又睁了睁眼,忍着一身的疼痛侧过头去看了看这房间的布局,这房间着实大得很,从我这里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一个木质屏风竖在那里,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再垂头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云被,入手柔滑,应该是好料子,西域人还说寸土如金,我眼看着这张床大的能睡下七八个人。又转念一想,是不是西域人为了节约地方,这张床真的得睡七八个人?   我正这样想着,一阵轻的有规矩的脚步声渐进,我循着脚步声又看过去,是一个一看便是西域人打扮的姑娘走近了,她的脸用面纱蒙着,我看不清,目光倒是够清澈,我茫然的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茫然了一会儿,她突然欢喜地奔走相告道:“醒了,她醒了,你们快看,她醒了。”   顷刻间,我就被许许多多这样打扮的姑娘叽叽喳喳地围观着,好像在看什么稀奇东西一般,由于她们皆是面纱蒙面,一声黄衣,我早就分不清刚刚头一个进来将我已经醒过来的消息奔走相告的姑娘是哪个了。   我非常宽容大度地原谅了这些没怎么见过中原人的西域人,大抵是因为她们从没见过我这样打扮这样长相的姑娘所以觉得有些新奇,所以尤其的兴奋,但是她们竟然能救这样围着我叽叽喳喳用我听不懂的话整整讨论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人管我是不是饿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难道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叫个大夫来给我诊个脉么?   我忽的想起来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信五和十狼,于是我挣扎着起身,却被这几个黄衣蒙面女齐齐按下,七嘴八舌道:“姑娘你不能起来,你身体不好不能起来……”我推了推她们伸过来按我的手道:“放开我,先让我去找我信五师兄和十狼行不行啊。”奈何我一个病人是敌不过这么多身体康健的人的,我再次被按在床上。   “阿古丽,你们在做什么?”一声比这些叽喳声更高分贝的女声从屏风后面传过来,叽喳声就立刻停止了,这些蒙面黄衣姑娘立刻放开我退至两边规规矩矩地站好,我趁机又坐了起来,却看着一个同样带着面纱,不过一身红衣,衣服比这些黄衣蒙面女更为好看加精致的女子往我这边来了,她站在离我躺着的床榻两尺远的地方,声音虽然清淡,但是目光风情万种,这样的目光,我似乎……似乎……好像……在哪里看到过,只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她身边一个被她称为阿古丽的黄衣女子上前一步道:“刚刚奴婢进来时,这位姑娘已经醒了,只是她要起来,姑娘身上还有伤,奴婢们不敢让她起来。”   红衣女子走近我两步,柔声问道:“你身体还没好,要起来做什么?”   我诚实地回答她:“我要去找我信五师兄还有我的小狐狸十狼,他们和我在一起的,你救我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他们?他们在哪儿?”   红衣姑娘答道:“你是说那位小兄弟和你怀里抱着的白狐狸?”   我点了点头,急道:“是了是了,就是他们,你能告诉我,他们在哪儿么?”   红衣姑娘道:“他们没事,一起救回来了,在旁边的房间,你不用着急,等你养好了伤就能见到他们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下来,信五和十狼没事我就能放心许多。放心之余,我还不忘感激这位姑娘的救命之恩,这位西域的有钱姑娘果然善心,会搭救我们这素未谋面未知凶险的陌生人且还是中原人,果真是心善的很,我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容九无以为报。”   红衣姑娘坐到我床沿边上,屏退了左右,她身上带着一种独特的香气,似乎是大瀛没有的香,声音依旧柔柔道:“你叫容九?”   我又点了点头,大着胆子问她道:“那姑娘你叫什么?”   她垂了垂眼帘,纤细白嫩的手指往左耳后面一按,红色面纱脱落,露出她绝色的脸庞,虽然妆画的浓了写,不过还是依稀看得出就算去了妆还是个绝色的美人。   这个美人有点眼熟……这个美人,长得像我们中原人……这个美人……她说……她叫绯尘……   我震惊了!   难怪我觉得如此眼熟!原来她是绯尘!我记得那时候风止说,绯尘被一个西域人赎了身,然后随着那位西域人回到了西域生活,怪不得这屋子如此华丽,那位西域人是个有钱人啊。   我惊讶的合不拢嘴,绯尘却痴痴地笑了笑道:“怎么了容姑娘,竟然这样惊讶?”   我不知道该不该透露我早就知道过她的事情,既然风止从前认识她,且一年前也来了西域,那我能不能借用一下有本事的绯尘替我找一找风止?我想是这样想的,可终究是没这个脸求绯尘,我没脸求绯尘是一回事,但是绯尘问不问我又是另一回事,绯尘这样问道:“说来,容姑娘来西域,是要做什么?”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用尽量精简且隐晦的话回答道:“唔……我来找我的夫君,他离家两年了没什么消息,听说他来了西域,我就来找找他。”   绯尘唔了唔,给予我同情的一个眼神,便道:“这样啊,那你的夫君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我想说,我的夫君就叫傅君,就是有个混名叫风止,你认识的来着。我刚打算欢天喜地地应下,信五就蹭蹭蹭地跑进来嚷嚷道:“小九,你怎么样了?”   我道:“我没什么了,师兄你呢?”   信五走到我床前道:“我也没什么了。”转眼又看到我面前的绯尘,先是愣了愣,我接口道:“这位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绯尘姑娘。”信五立马拱手恭敬地行了个君子礼道:“多谢绯尘姑娘出手相救,信五在此,请姑娘受信五一拜。”   绯尘大方地收下这个礼,说道:“举手之劳,况且我正好路过,见死不救亦不是能做到的。”   信五看了看绯尘,笑道:“绯尘姑娘似乎不是西域人,倒像是我们中原人。”   我暗叹信五果真好眼色,赞赏道:“信五师兄最近进步了嘛,连这个都看得出来,绯尘她确实不是西域人,是中原人。”   这次轮到绯尘惊讶地看着我,道:“你怎么知道我确实是中原人?”   我愣住,干咳了两声,干笑道:“嘿,嘿嘿,是海棠苑的初棠姑娘告诉我的。”   绯尘的眼神暗了暗,我想着我是不是提到她不堪的回首了,正准备道歉,她眼光复而又扑闪了两下,道:“初棠,初棠她还好么?”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绯尘这个问题了,说她好,她现在只是具躯体没有灵魂,说她不好,她现在在极乐世界不知道有多开心。   提到柳初棠,也是我心口的一段痛。   我又干笑着打着哈哈,听她的语气,似乎同柳初棠是好姐妹,想着要是被绯尘知道我用契约术把柳初棠弄成这样,应该会直接把我轰走,我咽了咽口水,道:“我……我已两年没见她了,兴许……她还挺好吧,哈,哈哈。”   绯尘面色沉重了下来,喃喃自语道:“她若是挺好,该有多不容易啊。”我和信五面面相觑,绯尘却自顾自又戴起了面纱,起身离开,离开前说道:“容姑娘,信五公子,你们暂且就在这里住下吧,我这里地方大,也没什么人来,你们便放心住着。”   绯尘真是个热心的好姑娘。   待绯尘走后,信五皱眉,神情凝重道:“小九,你知道,这栋宅子的真正主人是谁么?”   我摇头道不知。   信五咽了口唾沫,认真道:“是西域王子桑棋的别院,现在给了刚刚那位绯尘姑娘住。”   我又一次震惊了。   那个有钱的买了绯尘的西域人,竟然是西域王子桑棋。   虽然我听过桑棋王子的事迹并不多,不过就前几日信五打探来的消息,却是说这位桑棋王子是个实实在在的纨绔,也难怪这里如此奢华,从他闲钱多的能把绯尘这个前海棠苑的头牌买回来金屋藏娇就晓得这个桑棋王子有多离谱了,这败家败的也只有风止能眉毛都不挑一下就花两千两买一个姑娘的初夜能比的了了,我一方面叹着我和信五这样子是太过招摇了,一方面叹着我们着实是傍了个实实在在的大款。   但是这究竟是福是祸,还有待考证。   第四章   我同信五解释了一下我为什么会对绯尘了解的如此清楚,且还把我知道的所有关于绯尘的信息告诉了信五,信五表示惊讶,惊讶于绯尘竟然也是个风月女子,他扶着额头叹了叹:“我们下山以后怎么就和青楼里的人始终脱不了干系呢。”   我:“……”   十狼在沙漠受了点内伤,恹恹地提不起精神,现在正趴在我的腿上小憩。   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总是要牵扯的,所以躲不过,那么我和风止呢?天有没有施舍一点意给我们牵扯一下?   绯尘和安皓渊一样待客极好,事无巨细,因此我们也感觉到了桑棋王子对绯尘也是极好,事无巨细,我记得最清楚的一点是这个,为了迎合绯尘的口味,桑棋王子给绯尘请的厨子是大瀛的。这点让我十分满意,大厨手艺不错,我吃的挺欢。   由此,我和信五和十狼一起厚着脸皮在绯尘也就是桑棋王子的地盘上胆战心惊地叨扰了三天,这三天,却从未见到桑棋王子来过,我也没好意思问绯尘为什么桑棋王子不来,万一是两个人闹了什么嫌隙我正好戳到绯尘的痛楚,到时候她把我提前赶出去就不好了。   当然,在我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向绯尘告辞离去的那天晚上,信五冒着毁我清誉的危险翻墙进来,二话没说就拖着原本打着哈欠准备脱衣服睡觉的鄙人往外走,我被他拖的莫名其妙,还没问他这是怎么了,信五就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我识相的闭嘴,朝他比了个口型:“你要干什么?”   信五放低声音,紧蹙着眉头沉沉道:“我们赶紧走,西域没有风止,我们回莲花山。来,我们走窗户……”   虽然我很震惊,但是还是尽量压低声音道:“为什么啊,你怎么知道没有,我们还没出去找你就知道没有,还有啊,为什么要回莲花山?还有啊,为什么要爬床不走门?”   信五扯着我就要走,我搞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便想要奋力甩开他的手,偏要往门那里过去,信五不死心地又拉了上来,我甩了甩,没甩开,又甩了甩,又没甩开,我生气了,怒道:“信五师兄,到底是怎么了嘛。”   信五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儿,方默默道:“小九,我们不找风止了好不好,你跟我回莲花山,你找不到他的。”   信五从小不太擅长撒谎这个技能,一般来说,信五撒谎的时候会被我们一眼看出,信五这个扭扭捏捏欲言又止莫名其妙的样子,很明显,就是在说谎。   我镇定地站在原地,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信五,试图用这样的眼神逼得信五原形毕露,奈何信五最近练得脸皮比较厚,我这么看着他,他竟然无动于衷,我甚颓废。   信五叹了叹气,幽怨地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今晚是吃错药了吧?   我被信五搞得有些头疼,头晕目眩,身旁就是门,于是我顺手就开了门,想吹吹风,结果门开到一半,信五突然窜到我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拦在门前面,颇为紧张道:“小九,外面风大,你要出去干什么?”   我被他这么大的反应吓得后退两步,略皱了皱眉,揉着太阳穴不满道:“被你吵得有点头疼,想出去吹吹风。”   我刚想让信五让开,结果他把门拦地又紧了紧,语气紧张道:“夜深了,小九你还是别出去了,万一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多不好啊你说是不是?还是在房里休息吧,你要是头疼师兄可以替你按按安眠穴。”我有些不太耐烦了,信五今晚地举动实在太过怪异,看他这个样子,分明是知道了什么,而且是同风止有关的事。   果真我容九冰雪聪明,早就看出了信五的不对头,以及他非要拉着我爬窗户而不是走门的原因。   我轻车熟路地拿出铜钱顺利地催眠了信五,走出了房门,桑棋王子这座府邸还是大部分按照我大瀛的房型建造的,只有内部结构是西域的风格,总体来说属于混搭型,从我住得房间走出去转两个角就是一片小池塘和一座小亭子,旁边另辟了一块地方有几座假山,颇有中原的林园气息,甚美。   今夜月朗星稀,就是风有点大,吹得我直打哆嗦。   兜兜转转到了假山后面,视线却在池塘上的小亭子上驻足,看到地却是相互依偎的男女……   眼眶似乎被什么液体充盈了……   容九啊容九,你真是个傻子,天下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你辛辛苦苦地找了他两年,把自己搞的如此辛酸,日日期盼着和他重逢,寻他寻的这样辛苦,结果他却在这里同美人赏月相会,悠闲自在的很。   在不远处的那个人,是傅君,我的夫君,可他怀里的女人,不是我。   绯尘是他离开我的原因……   两年里,我一直在思考我究竟为什么那么想要找到他,现在,我想我知道了。   我颇为镇定地回房睡了,却也没有睡着,看到这些,我该怎么睡得着呢?   晨起,我收拾收拾妥当,抱起十狼,推了推被我催了眠睡在房间门口的信五,信五迷迷糊糊地睁眼,莫名道:“小九?”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又一次睡在了房门口,有些不满加难以置信道:“我怎么又在房门口睡着了?”   我并不想让信五知道我昨晚出去看到了那一幕,想必他也是看到了类似的情节所以才会做出昨晚那样的反应了吧,他也怕我看到了会难受,或者说他可能看到了更多,这个更多是我没有看到的画面,信五怕我无法承受,所以想带我离开西域,生怕我哪一日撞破了这些,况且他现在正同我在同一个地方,那个绯尘还是我救命恩人,信五想的深远,就想要要带我回去,否则我到时候里外不是人,难做人。   我很感激信五想的周到,只是,我想的也没错,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和风止总有一天要再次相见,只是没想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却是这样的场景。甚悲。   我对信五报以道歉的一笑,撒谎道:“我昨晚太累了。嫌你啰嗦,就把你催眠了自己去睡了,把你丢在这里不管是我不好,请师兄海涵原谅我吧。”   信五将信将疑,但还是说道:“算了,反正我也习惯了。”   我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信五,昨晚其实我是有机会把他弄醒的,就是后面心境有些悲凉就忘记了。好吧,是我不好。况且,借着昨晚的事情,我也做好了决定,信五说的没错,我还是回莲花山去吧,还找他做什么呢?纵使他是我的夫君,但是绯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又能拿她怎么样呢?反正也就是一纸休书的事情,我去一次抚远将军府,将军夫人一定会很乐意给我写一张休书的。   我轻轻道:“我们现在就走吧,还是不要叨扰人家的好,我觉得桑棋王子并不是我们能招惹的,趁他还没来这里,我们先走吧。”   信五对于我突然的转变有些迟疑,愣在原地没动,我走了两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便回头疑惑道:“怎么了?师兄不想走了?”   信五这才回过神来,追上我的脚步,会心一笑道:“走,当然走。”   我有思考过要不要跟绯尘告辞,想了想,还是不必了,尽管这样有些失礼,但是对于她是我的情敌这样的事情,我实在没有办法做到依旧眉开眼笑地称呼她一声救命恩人然后同她挥手告别,诚然她救过我的命没错,但是她介入了我和风止之间。唔,当然,是我介入风止和绯尘这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开始庆幸我没有告诉绯尘风止就是我夫君这件事,否则现在应该有的闹了吧。   只是绯尘动作极快,我前脚跨出房门,她后脚便到了我身后,带着惊讶的语气道:“容姑娘,怎么,你要走?”   我闻声回头,本来想面带笑容颇为镇定地回答她:“承蒙绯尘姑娘救命之恩,以及多日照顾的恩情,容九已经大好,只是还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叨扰,就此告辞。”这番话,结果却被绯尘身后站着的风止,刺激的一句话的都说不出口,连那个还未成形的笑都挂在脸上……   我看到他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不,是震惊,他在这里看到我,亦是讶异的吧,没想到我这个发妻居然到这边来坏他好事了,不过他小看我了,我比较善心,喜欢成人之美终成眷属,所以既然他有了新欢,还欢的不得了,那我便成全他。   我和风止同样的眼神被绯尘收进眼底,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风止,奇怪道:“怎么?你们认识?”   其实我很想拆穿他。   但我还是忍住了。   可心里却不知怎么的,居然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现在告诉绯尘,我认识她,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事实证明,希望太高,就会失望,风止说,我不认识她。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平,我苦着自己在大瀛奔波了两年,直到奔波到了西域,却换来了这样一个令我深受打击的事实,换来了一句,我不认识她。   第五章   又是一段柳初棠和安皓渊式的虐恋情深,只不过再多穿插了一个男性第三者桑棋王子,真不凑巧啊,我居然成为了我万分唾弃的小三了。   桑棋王子喜欢绯尘,买了绯尘,绯尘喜欢风止,风止喜欢绯尘,我喜欢风止,我是风止的正妻,多么复杂的关系啊。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我和这位桑棋王子一人一棍子混合双打了一对苦命鸳鸯而已。   说来,绯尘在这里藏着风止,难道桑棋王子也不管管么?   我宠辱不惊,对上绯尘询问的眼神,笑道:“确实不认识,就是在这里能见到中原人有些惊讶而已。”然后看着风止,他没有什么改变呢,除了似乎消瘦了些、清减了些,也没什么不一样,依旧还是白衣翩翩,举止优雅,我再想了想自己,这两年日日都过的心力交瘁,内心早就被折磨的沧桑的不成样子了,我也会累,心累,或许有人会说,才找了两年而已,但是熟不知,当我满心欢喜的以为他会同我好好的过下去走下去的时候,他突然不告而别,一别就是两年,杳无音信,对于我这样一个小姑娘来说,究竟是多么大的打击。这是我的夫君,这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这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人。   大约这是命吧。虽然我一直不太相信命数这种说法,好比说天意要我活到六十岁,但我现在就抹了脖子,我就很成功的违抗了天命。再比如说现在,天命说我和风止是一对夫妻,但是他现在和绯尘在一起了,就不符合天命了。如此看来,天命也不过如此。   我续道:“不知道这一位,是不是也是绯尘姑娘顺手救回来的呢?”   信五的神色已经非常不对了,面上显得颇为尴尬,我知道他都知道,所以不想让我知道,但是现在我还是知道了,于是信五有些无奈,有些不悦。   我按着怀里的十狼不让它乱动,我晓得它看到风止激动,但是现在不能激动。   绯尘淡淡的一笑,声音清灵悦耳,当然,悦的是别人的耳,她说,其实,这是我丈夫。   我该拿什么样的心情回答她呢?是该笑着回答她,恭喜啊,原来你有丈夫了。还是担忧着说,你这样子不怕被桑棋王子知道么?还是该抽她一巴掌,说这是我的夫君。还是……嘲讽似的说,这么巧啊,这也是我夫君?   绯尘又对着风止说道:“这位容姑娘说她是来找她的夫君的,听说她夫君离家两年都没有消息,容姑娘果真奇女子,能不辞辛劳的找了两年。”   我无地自容,本不想说出我已经找了风止两年的事情,却被绯尘不经意间就说出来了,这个话从绯尘口中说出,就立觉十分的讽刺,我看到风止的眉毛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   我没想到,我居然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扯出一个带着祝福意味的笑脸说道:“祝你们和和美美,容九这就告辞了。”   结果,告辞不了了。   一阵悠扬的传唤声道:“桑棋王子到……”   果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才在想为什么桑棋王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从不出现,结果他这个时候就来了,这不是摆明了我走不了了么。   三声“桑棋王子到……”的回音过后,桑棋王子在一片五颜六色的蒙面宫女的开路下,闪亮登场。   桑琪王子贵人奇相,由项极顶有骨隆起,绿眼大鼻,一眼看去,土豪气息金光溢溢,穿着金光闪闪的衣服,头上一块头巾包着头,富有明显的西域人特点,还有败家子的特点,就他那一身金线绣纹的衣服应该不下百金。   我不太知道西域的礼仪到底是什么,踌躇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桑棋王子不认生,一手指着我:“你是谁?”   我还没回答,绯尘上前一步,就抱上了桑棋王子的手臂,声音软软糯糯道:“桑棋,这是妾身前两天救得一个姑娘,妾身看她可怜,就收留了她。”   桑棋王子对于绯尘主动的投怀送抱表示很满意,笑了笑,应下道:“好吧,那就让她留下,正好也能给你表哥做个伴。”   我之前还在为绯尘能这么快就进入角色立马讨好桑棋王子,现在怎么又突然出现一个表哥,什么表哥啊?谁是表哥?不会是风止吧。   我果真料事如神,风止就是桑棋王子口中的表哥,这是绯尘为了掩护风止的身份才编出的谎话,说亲哥过于虚假,这两个人分明不像,那就只能说表哥,由于西域的规矩是三代以内的亲属关系之间不能通婚,桑棋王子就认为我们大瀛也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就自然而然的不认为绯尘和风止之间会有什么别的感情,关系再好也是兄妹之情。   啧啧,不得不说,绯尘和风止实在高。   啧啧,又不得不说,桑棋王子对绯尘实在是好,已经好到是宠的地步了,绯尘说要吃牛肉,桑棋王子绝不会让厨房上大于三个月的牛的肉,绯尘说要穿丝绸,桑棋王子不会给她锦缎,大约绯尘说要天上的星星,桑棋王子也会弄把天梯给她摘去。   我见着完全是羡慕嫉妒恨。   我有幸和西域王子同殿吃饭,原本是该大吃大喝毫不客气,由于对面坐着的是风止,我顿时就觉得食之无味,味如嚼蜡,悄悄抬眼看看他,他却神态自若,上座桑棋王子和绯尘打情骂俏,他倒是没吃醋,如此沉得住气,不愧是风止的气性,好耐力。   我也耐力不错,其实我是耐力最不错的。   罢了,等桑棋王子走了,我今晚就悄悄遁走,这地方我再也呆不下去了,我的脸也丢够了,我现在就好像一个会死缠烂打的小姑娘,苦苦地追寻一个爱着别的女人躲着家里的女人的丈夫,说不定风止现在正在心里笑话我,笑我傻到竟然找了他两年。   桑棋王子端起酒杯,居然朝我敬了一杯,道:“姑娘,我敬你。”   我受宠若惊,端起酒杯就灌下一杯,西域的酒,好辣……   我喝懵了,有点不知天地为何物……   桑棋王子啧啧赞道:“姑娘好酒力。”   我颇不要脸的一拱手,颇骄傲道:“承让。”   我不说这句话还没怎么,一说这句话就有些什么了,桑棋王子十分高兴,又灌了我几杯,我都一一喝下,信五有些看不下去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桑棋王子是西域的王子,他不好反驳,万一挑起什么事情,对谁都是不好的。   酒过三巡,我已然感觉到自己晕的有些过了,撑不过去了,我尽量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要摇摇晃晃,一边用着最后一些意识侧眼看了看已经晃成了不知道几张脸的风止,我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下一刻就失去了意识,我还依稀有些记得似乎是信五背着我回的房间,然后给我喝了杯醒酒茶,然后我便睡过去了。   西域昼夜温差较大,尤其是没有关窗的时候,所以我在半夜是被风吹得冷醒的,我直打了几个哆嗦,风吹的我连酒都醒的差不多了,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我晃晃悠悠地想要起身喝茶,果真我喝不得酒,我记得从小到大我只喝过两次酒,一次是在十岁的时候被孝二师兄骗着喝的,仁七师兄和我一起一人一杯,然后通通跪倒。还有一次就是今天,我本不喜欢喝酒的,大概今天刺激受大了,就喝了,喝完就遭罪了。   我默默地在心里抽了自己两巴掌,容九啊容九,你就是个白痴。   又一阵大风刮过,吹得窗户啪嗒啪嗒的响,我抱着手臂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走过去关窗。然后赶紧走回去倒了杯热茶暖身。   接着又是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我喝茶的手一顿,我很清楚这是什么声音,昨天信五爬窗进来的时候,就是这种声音,我默默地闭上眼,不耐烦道:“信五师兄,下次你走门行不行啊,别老是爬……”我边说边转身往窗边看去,窗就被我紧紧地吃在了嘴里,我咽了咽口水,看着他自然地关上了窗,两步逼到我面前。   我咽了咽唾沫,再一次这样近的看着他,我有些紧张。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紧紧地看着我,唤道:“阿九。”   我知道他今早的那一句,我不认识她,是撒谎的,他认识我的,记得我的,无非是不想承认而已,怕被绯尘知道,他怕她伤心误会。我理解他,所以原谅了他。   我平静道:“你是来解释什么的?其实不需要的,我都知道,我会配合你的。”风止身形一顿,眼神中闪出一瞬间的惊讶和不解。   风止在我心中的样子,一直是宠辱不惊的,任何事都能从容应对,何曾有一刻是这样失措的样子。   我很委屈,我从没有搞清楚过风止行事的路数,他去海棠苑的目的我没猜对,他帮安皓渊和柳初棠的目的我没猜对,他走的目的我更没猜对,他现在来的目的,恕我耐心不够,不想猜了。   风止见我没有反应,似乎有些不太习惯,大约他是在想,我为什么不问他一些问题,好比说为什么两年前不告而别,为什么会在西域,为什么会做了绯尘口中的丈夫。   我只是没有那个心了。   他一只手抚上了我的脸,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颤抖了一下,连躲开都忘了,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你找了我两年,是不是?”   我恨极了他这句话。   借着酒劲,我竟鼓起勇气对上了他的眼,道:“是啊,我找了你两年,不过就是想问你要张休书,你看,你不给我休书,我要改嫁也名不正言不顺是吧,对了,休书你应该早就写好了吧,拿来吧。”   说这段话的时候,我的心一阵的绞痛,我以为我可以很顺利的说完,说完却是这样的心痛。容九,果真你还是不够洒脱,是不是?   第六章   还不容风止说话,我便先入为主,拍开他的手,语气略僵硬道:“你不用觉得我找了你两年怎么样,我才不是要找你,就是游山玩水的时候顺道找一找而已。”   这两年我经历过什么,他分毫不知,他何曾有一刻考虑过我的感受,又何曾有一刻同我同甘共苦过?孝二师兄是夫妻之间要风雨同舟,熟不知亦有翻船的时候,我便是那个落入水中,慢慢沉下去淹死的人。   风止的眼神中浮现出了一阵的哀伤,也没有怪我拍开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怪我两年前不告而别。”   我真的好累,我一个人默默地纠结了两年,好不容易信五说通了我,我答应只要在西域还找不到风止就回莲花山去,可偏偏一到西域就遇到了他,上天这样匪夷所思的安排令我汗颜,这果真是对我滥用契约术的惩罚?   风止确实没说错,我在怪他,却已经不怪他两年前的不告而别了,别人都是情深缘浅,我和他只能是缘深情浅,我有和他在一起不多的回忆,但是每每想起那些,都能足够支撑我尽量的不哭。   我嗓子有些干涩的疼,努力地忍住了自己泪,有些哽咽:“我没怪你什么,或许你当初选择不告而别就是不想伤害我,其实你真的对我挺好的,也算仁至义尽,我不多求什么,只要一份休书,还我自由身便好,否则我真的要像信五师兄说的浸猪笼了。”   我还是不够争气,不够坚强,不够狠心,所以才会流泪……   我紧咬着下唇,努力地不让自己抽泣出声,我曾经多么喜欢面前的这个人,我把一颗心都掏给了他,当我知道这样一个人是我的夫君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当我知道这样一个人耶喜欢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纵然,我心态好,可这是我的第一段情,便被他亲手这样毁去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兮兮,我不可怜,我才十九岁,往后的路还很长,就算没有人像他一样陪在我身边,我一个人,也可以很好。   他流露出的那种怜爱的目光多么熟悉,一时间让我分不清真假,他的手复又抚上我的脸,轻柔地替我拭去了泪水,声音沉沉:“阿九,不要说这样的话让我难受好么。”我看到他空出的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做出好像心绞痛的感觉,原来还带动作表演的,我不太喜欢这样做作的,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心绞痛还是假心绞痛。   风止能知道我这两年是怎么样的难受么?他能知道我的心也很绞痛么?   我一直很佩服那种杀伐决断从不优柔寡断的人,在别人的事情上,我一直都企盼着当事人处理事情速战速决不能犹豫,就好像安皓渊那样矫揉造作的人,我便是十分的不满,如果他果决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可如今事情放到我自己身上,却又是另一番心境,原来面上的那种果决,是需要付出心碎的代价的。   我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尽力让自己的声音足够的平和:“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自己和绯尘好好过就行了,哦对了,那个桑棋王子也不是什么好想与的人,你自己小心一些别让他发现了,万一你得罪了,造成大瀛和西域有什么政治上的矛盾就不好了,你不用给我什么赡养费,你看我用契约术也能赚些钱,虽然是不义之财,但是能撑着我过一天就是一天,这也算是我劳动所得,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我话未尽,风止已经双手抓上我的肩膀,又贴近我一些,他表情显出一些错愕道:“你说什么?你又用了契约术?我不是说过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用么?”   风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气不打一出来,反手挣开他抓着我的手,退后两步,怒道:“你管我用不用契约术,师父说了,这是在助人为乐,我助人的时候觉得很快乐啊,你管好你和绯尘的事就好,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操心。”   风止站在原地愣了愣,看来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偏激,他蹙着眉头道:“绯尘她……我会解释,可是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知不知道契约术……”他的话戛然而止,后面全部咽入口中。   我很好奇契约术到底怎么了,它并不是只是单纯的将人送去极乐,而是还有些什么别的秘密?   我稍稍将和风止的死人恩怨撇在一边,又上前两步看着他,问道:“我知道契约术什么?”   风止答非所问道:“告诉我,你用过几次?”   我诚实地回答他:“加柳初棠,十六个。”   我看得出风止很错愕。   其实我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契约术会不会有些什么别的秘密,毕竟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两年我频繁的使用契约术,那一次还一下子送走了一家三口,身体的确开始有些异样,不过那都是短期的,后来也好了,现在平日里我也没什么别的感觉,难得会有些头晕发虚,大约只是我才疏学浅,还驾驭不好的缘故,嗯,当然可能这是我自己个人的想法。   风止道:“往后再不要用契约术了好不好?”他的手又一次抚上自己的心口。   我立刻怒曰:“你管好自己和绯尘就好,我的事不用你管。”   话题又回去了,风止一说这句话我就想到两年前他走的前一天同我含情脉脉的说这句话,一想到那一天,我就想到他第二天不告而别,这样一连串的一想到下去,我就心里窝火的很,就自然而然地说出这些话来宣泄自己的愤恨。   只见风止长叹一口气,我就感到天灵盖一麻,整个人都不太能动了,这种感觉真是又熟悉又陌生。   我知道,风止又要秀出他的拿手技能,待我进某个人的意识了。   风止抱起我,往床上轻轻地放下,附身到我面前,沉沉道:“阿九,别乱动。”我看到他支起身体的时候,微微地皱了皱眉,身形也是一顿,今夜的风止有些奇怪,经过我粗糙的察言观色,他似乎一直在心绞痛?   其实我真是想打他,当然,还没来得及动手,又被他催眠了,一阵光晕加天旋地转后,是在我熟悉的虎安城的大街上。   这是要看谁的故事了?   我往四周看了看,风止就这么出现在我的身后了,手却一直抚着心口,脸色有些不大好,我靠近他两步,问他:“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风止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挡,正好将我和他隔开,他闭目深呼吸了一下,才声音稍稍沙哑道:“没事。”   可风止这个样子分明是很有事的表现,他刚刚那一阵阵的心绞痛大抵应该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在痛,可是为什么痛呢?   我在心中嘲讽一笑,呵,总不见得是因为我吧,因为我说了那样决绝的话?   风止一直是一个很有涵养的人,这样一个从不在人前有任何失仪的时候的人,今天竟在我面前失仪了这样多次,果真新奇的很。   风止见我一直看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突然勉强一笑:“你看着我做什么?”   风止就是典型的得了便宜就卖乖的人,我不太想和他的心意,便不满道:“你这是又带我到了哪里,快点让我出去,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自说自话……”   我早就说过风止行事的路数我一向猜不透,所以我也就自然地猜不透他会在这个时候吻上来,我僵在原地,竟忘了反抗,居然还很配合的让他的舌头探了进来,试想,我现在和风止是在虎安城的大街上,若不是我们两个都是意识,这个样子在大街上拥吻,是活该被人扔臭鸡蛋和大白菜,于是,就这样,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地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吻,直到他放开我的时候,我才后知后觉地退后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嘴,羞愤地一手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风止皱着眉头,紧走两步将我抱住,未来得及反抗,他却将我越抱越紧,似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他在我耳边沉沉道:“阿九,就算再怪我,怨我,也先看完好不好?如果看完你还怪我,我只能……”他又一次停住了,我便问他:“你只能什么?”   风止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我,又皱着眉头,身体转到一边,手一指街边,道:“先看吧,看了再说。”   我顺着他手指着的地方看过去,却是一个身穿白色孝服,眼睛哭得红肿的姑娘跪在用两片不知道什么草做成的极为粗糙的草席裹着的一个看不清的人,我再仔细一看,草席上有一张灰色的破碎的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卖身葬父”四个字。   我惊了惊,待看清了姑娘的脸,我的脸刷地一下同她身上的孝服一样白了。   这是绯尘……绯尘在卖身葬父……   第七章   我看得有些愣,不自觉地挨近了风止一些,说道:“这是绯尘?什么时候的绯尘?”   风止淡淡道:“五年前的。”   我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两年在柳初棠的意识里,绯尘是十七岁,那再往前推算一下,哦,绯尘这时候已经十六岁了,唉,果真命运不公,绯尘在这样的碧玉年华竟然要这样凄惨的出来卖身葬父。   绯尘五年前的样子同柳初棠一样,很是清纯,虽然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但是那对丹凤眼还是能隐隐显出她日后必有媚色。果真是赤珊会调|教人,每个到她手下的姑娘都能给她治的千娇百媚,回想那一日在海棠苑初见绯尘,那样柔软的身段,娇媚的声音和身形,那样的媚态,势必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活该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必柳初棠和绯尘同时在海棠苑的时候,一冷一热的美人,让整个海棠苑都蓬荜生辉了吧。   虎安城大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没有一个人在意跪在街边一角的这个瘦小的身影,就算她正在低低地抽泣,却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偶有一两个路过的人发现了她,也是只往她面前那裹得草率的草席看上一眼,又费力地辨认了一下她那张破碎的纸上写的字,然后颇为嫌弃的甩甩手摇摇头道:“唉,这年头已经不兴这一招了,还是想个别的什么法子骗钱吧。”   绯尘并没有抬头,依旧垂着头,我唔了唔,赞叹道:“不愧是绯尘,真沉得住气。”   风止干咳了两声,道:“绯尘那时候还不叫绯尘,绯尘是赤珊给她取得……”风止偏着头想了想,续道:“取得艺名,她原名叫红儿。”   我私心以为,赤珊也不是空长了一副好皮囊,除去她做生意上的天赋,她取艺名的天赋就很不错,颇有一番韵味,这样的高端大气上档次。   我撇撇嘴道:“嘁,与我何干,反正了解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要知道她以前叫红儿还是绿儿,艺名是谁取得做什么?”   风止睨着眼睛看着我,脚下已经移步往我身边来了,我心中燃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抬手一挡,将他和我自己隔开一些距离,头也偏到一边,克制道:“我知道,我好好看就是了,你别……”   风止依旧贴上来,我的手正好能按在他的胸前,语气略挑衅道:“我别怎么样?”   我脸腾的一红,只要一想起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我就觉得身体里不知道哪里不太舒服,倒也不是讨厌这种感觉,只是在这样的关系下,这样的情况下,我真的做不到啊,遥想他第一次吻我的时候,那种情动的感觉,早就不复存在了。我眼一闭,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推了推,克制道:“反正你别过来,你别过来我就好好看完。”   果然风止退开两步,负手在一边站着,悠悠道:“好,我不过来。”   我干咳了两声,用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再往绯尘,啊不,红儿那里看去了。   红儿姑娘不动声色地、坚强地在这个不引人注意的小角落里跪了两个时辰,我盘腿坐在地上打了三个哈欠,愣是没看出什么来。只是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都会有一个恶霸出来刁难红儿一下,比如要抢她回去做小老婆之类的,然后就会有一个类似于风止这样白衣翩翩的美男子出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能说我是孝二师兄的小说看多了条件反射,只是这是亘古不变的定律,原本我还需要猜一猜恶霸是谁,白衣英雄是谁,现在看来,白衣英雄必定是我身边的风大公子了,我只需眼瞧着哪位倒了血霉的恶霸会被风止修理了。   又是半个时辰的等待,当我实在等的不耐烦的时候,恶霸闪亮登场了。   在我的想象中,一般做恶事的恶霸都需要一具肥硕的能滴出油的身躯,再就是浓眉大眼,一脸的猥琐样,身上的衣服一定是像桑棋王子那件一样流光熠熠亮瞎人眼的。可惜啊可惜,现实很残酷,连个恶霸都长得这么英俊潇洒,这完全是斯文败类的模样嘛。   同那些路人一样,恶霸看了看红儿面前的草席和碎纸,觉得很有兴趣,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恶霸并没有强抢,就是不停地动手动脚,从红儿的头发开始轻轻抚慰,再往下到脸,我看到红儿的身子轻轻地颤了颤,恶霸极轻柔的手指划到红儿的下巴处,轻轻地将她的下巴抬起,让她一张苍白的小脸直接对着他。   恶霸眯着一双桃花眼就这么对着红儿笑着,当真是迷死人,若他不是个恶霸,我也喜欢这样的笑,时间仿佛就这样定格了,红儿这样一个小姑娘,同我那时一样没见过几个美男子,就自然而然地以为这个人或许是他的真命天子来了,眼神中流出了崇拜和倾慕的眼神。   多好的开始,就这样被恶霸下一句话打碎了:“多美的姑娘,简直像极了她,送去地下给我哥的话,他一定会高兴的吧。”   红儿一张脸唰的更白了,我的脸也唰的白了,我嘶了一声,倒吸了口凉气,这人说话怎么这么鬼畜呢?   这位恶霸公子是李家的二少爷,是个比信五和礼三还要名副其实的断袖,苦恋自己的亲生兄长二十年,奈何他兄长可不是真断袖,早早地取了媳妇,也爱极了他媳妇,哦对了,那媳妇一张脸和红儿长得有七八分相似,就是红颜薄命,早就去世了,他兄长思妻情切,于两个月前自挂东南枝了,这位二少爷因此大受打击,整个人都不好了,所谓的不好就是刚刚他所表现的那样。   这真是个苦命的故事啊。   红儿一听这话,脸唰白了一会儿,连腿都吓软了,人歪歪扭扭地往旁边倒去,声音颤抖道:“你……你在说什么?”   恶霸公子跟进两步,笑得鬼畜:“你不要怕,我会好好的安葬你的父亲,只要你答应跟我走。”   红儿已经吓得说不出一句利落的话了,只连连道:“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   恶霸公子向红儿伸出了纤白柔嫩的魔爪,柔柔道:“来嘛~不要怕~很快就过去了~”   我……我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我有点微微的寒意,只能抱着手臂索索发抖。   这时候,从人群中出来两个小厮一样的人,不由分说就上去抓住红儿的手就往外拖,红儿腿软了,没有办法挣扎,只能一边喊着:“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不要带我走……”一边却被拖着走。   我侧头问了问风止:“哎,你什么时候出场啊?”   风止:“……”   风止就在这时候出来了,一如既往的一身白衣翩翩,身姿潇洒,与现在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对于他这样数十年如一日的英俊,我表示十分的钦佩。   风止三拳两脚潇洒地打倒了两个拖着红儿的小厮,然后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红儿,沉沉道:“姑娘,你没事吧。”   红儿呆滞着眼神,看着比恶霸李家二公子还要英俊潇洒的风止风公子一张关切的脸放大在她的面前,立刻就变现出了柔弱的一面,带着哭腔道:“公子救我!公子救我!我不要被送去陪葬啊!”   风止安慰她道:“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晓得为什么,我现在心中真是神不爽,看着风止和绯尘这样亲近我就狂躁,我知道这是吃醋,我有经验的,但是狂躁至此,也算是我超常发挥。   看着红儿望着风止那又楚楚可怜又倾慕的眼神,我的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握成了拳,手心也隐隐出了些汗,连嘴唇都都咬起来了。   李二公子不甘示弱,显出恶霸本性,眯着他那双桃花眼,狠狠道:“哪里来的人敢挡我的路,我告诉你,识相的就赶紧给我让开,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风止将红儿扶到一边,安顿好,然后站直身子,悠闲自得地理了理袖子,轻飘飘道:“好啊,在下就喜欢挡别人的道。”   我扶着额头暗暗叹息,果然是风止的风格,就喜欢挑衅,不挑衅就不开心。   后来,风止轻轻松松地撂倒了李家二公子带来的所有人,包括李二公子,李二公子甩下一句话,说,可恶,你们两个给我等着!   唔……李二公子好魄力。   路边围观的人又是议论纷纷,有的说风止吃了雄心豹子胆,有人说李二公子脑子有问题,有的人保持中立,总之,没有人上去掺和。人群在李二公子带着人撂下狠话之后就悻悻地散去了。   风止蹲在红儿面前,关切道:“姑娘,你还好吧。”   红儿哭得伤心,她害怕极了,跪在风止面前,苦苦哀求道:“求公子救救红儿吧,红儿这一次被李二公子盯上,只怕是在劫难逃了,求公子发发善心,救救红儿吧。”   风止愣了愣,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红儿,道:“我要怎么帮你呢?”   我学着红儿柔软的嗓音道:“公子,让我以身相许吧。”   风止神情怪异地看着我,半晌才吐出一句话:“阿九,你……故意的?”   第八章   诚然我平时比较无厘头,想干嘛就干嘛了,但是今天我的确有些超乎寻常的不正常,我今天干出的事情一般人干不出来。   我私心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吃醋吃到最高境界才会如此不正常。想我容九一世潇洒,居然为情所困,折在这疯子手上,最后只能落得个只能仰天长叹一声“我容九活该——”的下场,悲哉悲哉。   红儿不愧是跟我刚下山那时候一样没见过世面,碰到个长得好看的恩人就死心眼一样认定了,只是如果是我,我会像我刚刚那样大言不惭的求风止让我以身相许,红儿脸皮薄,所以说话比较委婉,她是这样说的:“公子,红儿已经是孤身一人了,无处可去,求公子收留红儿,就算做个粗使丫鬟也好,红儿什么都会做的,只要公子吩咐的,红儿什么都能做,求公子收留我。”   我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红儿这一番话说的非常的诚恳之,加上如此可怜的模样者,料想天下没有多少男人能招架得住,但凡有些爱心的男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带她回家也,更何况是刚刚出手相助的风止乎?   结果,这个天下没有多少的男人里面,不包括风止,风止婉声安慰红儿:“姑娘,在下长年在外漂泊,居无定所,时常身犯险境,姑娘实在不适合跟着在下。”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交到她手上,接着说道:“这些钱你拿着,好好安葬了你父亲,剩下的自己留着,做做生意也好,怎么样都好,总之……”风止站起身,俯视着红儿,沉沉道:“你善自珍重。”   然后,风止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然后,徒留红儿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看到这里,我心里莫名的邪恶的暗爽了一下……   其实暗爽这种事情重点在那个“暗”字上,可惜我这个人太过于“暗”的明显,我盘腿坐在地上,脸上藏都藏不不住笑意带动了我的嘴角不经意地上扬,却被风止收进眼底,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盘腿坐在我身边,挨过来悠悠道:“你很开心?”   我脸腾的一红,才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表现的这么明显,果真还是我阅历太浅,脸皮不够厚,如果我脸皮够厚,一定会游刃有余地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暗爽。   风止之后确实没有再管过红儿,因为风止的没有管,直接导致了她手上的银票在安葬了她父亲之后被换成了现银,之后便被一群小喽喽抢走了,所以,红儿又再次回归了身无分文的境地。   李家二公子脑子有问题,还没有放弃想要让红儿去地底下陪他的爱人哥哥的念想,于是四处的搜寻红儿的身影,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三天后找到了红儿,这时候的红儿已经因为饥饿连走都快走不动了,但是为了生存,红儿硬是撒开了腿跌跌撞撞地跑,在一个小巷子里,直接一头撞进了一个门内,用着最后的力气,关上了门,瘫软在地上大口喘着气。   这个小巷,这个后门,我太熟悉了,那是海棠苑的后门,红儿这是一入后门深似海,从此清纯是路人啊。   在听到门外的人喧哗着:“人呢?人怎么不见了?快去找找!否则没法和少爷交差!”的时候,红儿整个人几乎停住了呼吸,屏息不动,直到外面的声音渐远,她才敢挪动一下自己僵硬的身躯,长舒一口气,顺带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阁楼叠起,环境优美,有树有花有河有假山,一看就是不知道哪家人家的府邸,红儿忽觉得有些冒昧,正打算站起身离去的时候,一个声音慢吞吞道:“这是哪里来的姑娘啊?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呢?”   红儿打算开门的手一顿,回头疑惑地看着浓妆艳抹香气扑鼻的赤珊妈妈款款而来。   红儿毕竟不知道这里是海棠苑,是个青楼,以为赤珊是哪家人家的夫人,正好发现了她私闯民宅,内心有些愧疚,只能老老实实道:“啊,对不起,我……我只是进来躲一躲……不小心冒犯了夫人,真的对不起,请夫人原谅,我这就走。”   此时的红儿依旧还是一身孝服,脸上虽然被弄得脏兮兮的,但是还是难掩的姿色,尤其是那双勾人心魂的丹凤眼,是多少青楼头牌求都求不来的眼睛。赤珊眼力好,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来红儿没有家底,有仇家,身世凄惨,颇有姿色,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绝对的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赤珊反应快,生怕吓到红儿,又不愿放弃她,便温婉地一举拦下红儿,道:“姑娘,你在躲仇家么?”   红儿转身看着赤珊,觉得面前对她笑的温柔的女子真的是冰雪聪明且善解人意啊,连她在躲仇家都看得出来,想找到救世主一样连连道:“是啊是啊,我是在躲仇家。”   赤珊见红儿已经上钩,佯装为难纠结道:“虽然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但是一见姑娘便觉得亲切,现下姑娘有难,我很想帮一帮姑娘,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到姑娘,要是姑娘出去之后再遇上仇家,我却没能救姑娘,我一定会懊悔终身的。”赤珊说完这番话,还拢着袖子哭泣了两声,挤出了两滴泪。   红儿真是比我还没见过世面,被赤珊这样几句话就骗到手了,紧走两步到了赤珊面前,跪下哭道:“夫人,红儿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承蒙夫人今日照应,红儿才能躲过此劫难,红儿愿当牛做马回报夫人,只求夫人能够收留红儿,红儿什么都能做的,求夫人收留红儿。”红儿说完还磕了两个头。   我几乎能看到赤珊心中得意的一笑,脸上却依旧做出一副欲迎还拒的样子,为难道:“红儿姑娘,你真的愿意么?真的什么都愿意么?”   红儿猛地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赤珊,坚定道:“是的,夫人对红儿恩同再造,红儿什么都愿意!”   赤珊终于会心一笑,煮熟的鸭子,到手了。   红儿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进了海棠苑,先是糊里糊涂地被赤珊叫人好好打理了一□子,就像柳初棠那时候进海棠苑一样,红儿有些迷茫,这赤珊也对她太好了,还是说,这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这么的高端么?   我侧头偷偷瞄了眼风止,他已经背过身去了,哎呦,真是矫情范儿的。   红儿被伺候的不知所以然,当丫鬟们给她穿上红艳艳的丝绸寝衣的时候,她就迷茫的更加厉害了,刚想开口问这是怎么了,两个丫鬟已经退下去了,红儿有些不大习惯,在原地踌躇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红儿长发及腰,不比我的短,只是她的头发更加柔顺,亮滑,我输得一败涂地。   赤珊在这个时候悠悠地转进来,盯着红儿看了一会儿,满意地啧啧赞道:“嗯,是个美人坯子。”红儿腾的红了脸,诺诺道:“夫人过奖了。”   赤珊又盯着红儿看了一会儿,道:“你往后就不要叫红儿了,我给你取了个新名字,叫做绯尘。”   红儿看着赤珊,念念道:“绯尘……绯尘……”然后感激道:“多谢夫人!”   我扶着额头叹息道:“唉……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羊入虎口了,可怜啊……”   待绯尘感激完赤珊,终于便进入了正题,绯尘问道:“那夫人,往后……绯尘的工作……是什么呢?”   赤珊用她标志性地掩嘴笑动作,让绯尘稍稍抖了抖,赤珊抛了个大眉眼,道:“往后……往后你便是我海棠苑的新一任头牌了。”   绯尘放高声调啊了一声,脸又一阵一阵的刷白刷白,连连往后退了两步,诧异的语无伦次道:“什么……什么头牌?海棠苑的头牌?海棠苑……海棠苑是什么……什么地方?”   赤珊再一次掩嘴笑道:“海棠苑,海棠苑是我大瀛洲前三甲有正式营业执照的青楼,你能到我海棠苑来做头牌,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呢。”绯尘已经木然了,赤珊走近她两步,说道:“方才你在门口不是说的好好的么,说什么都愿意做么?难道这会儿,你竟然不肯?”   绯尘又一次哭倒在赤珊面前,哀求道:“求你放过我吧,我……我不想做什么头牌,我……我马上走,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求求你了……”边说还边拉着赤珊的裙摆扯了扯。   赤珊依旧笑着,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轻飘飘的丢出一句话:“别怕,在这里你会很开心的,你会每天享受世上最快乐的事情。”   绯尘害怕的连连摇头:“不要……不要……”   赤珊慢慢蹲下,看着绯尘,扶住她颤抖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会想要留在这里的,会心甘情愿的留在这里。”   我颇有兴趣的看着风止:“哎,你说,赤珊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啊。”   风止唔了唔,道:“唔,难得聪明。”   第九章   威逼良家妇女和利诱清纯少女这样的勾当,是赤珊平生最大的喜好。   但看赤珊的海棠苑规模,就知道赤珊的手段有多少了,那花厅里面摆的一朵朵开得正艳的花儿们正是赤珊一手调|教出来的,就如同花房里精心培育的花朵一般。   绯尘这一朵,稍稍比柳初棠好培育一点,枝桠不算太硬,扶一扶就正了,依附在赤珊这棵大树下服服帖帖。   我对赤珊老妈子表示由衷的钦佩,照她这个样子下去,绝对能带领我大瀛洲的青楼燃起一阵辉煌,再掀高|潮。   三个月后,绯尘正式接客,绯尘运气不错,买她初夜的人,就是桑棋王子。   桑棋王子从西域远道而来,自以为自己乔装打扮之后就没人认得出他是个西域来的人了,可你乔装打扮你就扮吧,长相别有异域风情这是没办法改变的,好歹也弄一身低调奢华有内涵的衣服穿穿,可桑棋王子非要整一身恨不得闪瞎人眼的明晃晃的衣服亮在别人面前,居然还有脸关照随从说,我们这一次是微服私访,千万别透露我的身份,我们要低调行事。   低调你个头啊低调!   据听说,西域也有这样的青楼,但是姑娘们暴露的地方和我们不太一样,西域暴露的是腰,我们暴露的是肩。我们还有些别的优势,好比说我们这儿的姑娘声如莺啼,入骨七分,能把男人的心紧紧地勾住。但是似乎西域也有些什么别的法子留住男人的身心,西域人擅长用蛊,尤其是女子,擅长制情蛊。   情蛊是个十分强悍的蛊,将蛊粉放入食物让心上人食用,只要对方不对下蛊者变心,情蛊便不会发作,否则,体内的蛊毒一旦被下蛊者唤醒,蛊毒就会出来咬食那人的内脏,直至死亡。别的蛊都有解药,唯独情蛊无药可解,它唯一的解法就是下蛊者自愿以死殉情,被下的人才会清醒。下蛊的人和被下蛊的人也不能长久分离,超过七七四十九天,蛊毒便能自动发作。   虽然这样的法子,对于花花肠子的男人来说是个好法子,但是情这种东西嘛,还是不太能够强求,若是他不再爱你了,强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倒不如和离了,对谁都好。   我能燃起这样一篇思索,也全然是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若是我也会做情蛊,多想也给风止来一蛊,这样他便一辈子不敢变心了,可要变的总是要变,要是真给他下了蛊,到最后还是会出现不是我殉情就是他疼死的下场,太惨烈了。   对于我大瀛洲的青楼,桑棋王子觉得十分的新奇,正巧赶上绯尘卖初夜,整条街上热热闹闹,男人们纷纷前赴后继的往海棠苑里挤,除去三年后柳初棠卖初夜,也就数绯尘卖初夜这天海棠苑最为火爆了。   能够公开拍卖初夜的姑娘一定是拔尖儿的人物,这样的盛事千载难逢,桑棋王子一个没见过大瀛洲世面的西域王子,理所当然要去凑凑热闹。   果真绯尘一个娇媚的眼神就直接勾去了桑棋王子的眼球,一席红色羽毛的华服摇曳摆地,煞是眼熟,哦,初见柳初棠的那日,她也是这么穿的,感情所有拍卖初夜的姑娘都要穿这同一件衣服。   赤珊也忒抠门了。   最终,桑棋王子用九百九十八两雪花白银力压群雄,一举拿下了绯尘姑娘的初夜。只要九九八,绯尘姑娘床上趴。   只是桑棋王子与绯尘一夜风雨之后,便回了西域,再没回来。我虽时常拜读孝二师兄的艳|情小说,也时常和仁七师兄一起偷春宫图看,但也没那个胆子明目张胆的看桑棋王子和绯尘两个人一夜巫山云雨。   我捂着耳朵闭着眼睛背过身去坐着,一张老脸红了许久,却猛然想起风止还在身边,他现在心里应该十分,不,应该是万分的难受吧,唉,为了让我看绯尘的过往,还要连累他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在别人身下奉承,真真是为难他了。   我挨过去一点,劝解到:“要不你跟我这样吧。”风止突然诧异地挑着眉毛看我,我一张脸烧的更红了,咳咳,我刚刚表达的有些错误,我着急地想要解释,手就从耳朵上放下来挥了挥,一放,绯尘销魂的呻|吟声就传到我耳朵里,我又立刻捂上耳朵,修正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要不要跟我做一样的动作。”   我还是闭嘴吧,再这么说下去,真是越抹越黑了。   我欲哭无泪道:“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我现在可能脑子有些问题。”   完了啊,风止一定误会了啊。   在一阵煎熬过后,又是一阵又一阵的煎熬,我咆哮道:“能不能跳过这些啊!”   风止无奈的摊手道:“不能,这些都是绯尘的意识,我们是强行进入,所以她想跳过哪些不太想跳过哪些我也没办法控制,只能顺序播放,大约她能记得的以前的事,就是这样的事。”   我瘫软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其实隐约中我还是能发现绯尘在床笫之间的表现虽然好,但是,还是难掩眉眼中那丝无奈之情,她的风情万种,真的只是业界良心。   每每晚上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都会倚在窗边独自神伤,那小身板,穿着纤薄的纱衣,一派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的愁丝。   并且,这来来去去的许许多多的人中,我并没有发现风止的身影。   这真是件奇闻。   就这样,绯尘在海棠苑,过了一年,红遍了大江南北,终于,又把桑棋王子招了回来。   据风止解释,桑棋王子不是自愿要回来的,主要是因为他的命太硬。   桑棋王子这辈子就毁在他的名字上了,桑棋桑棋,他就一直丧妻。   桑棋王子到了该娶亲的年龄,就去个王妃回家养着,结果没出两个月,王妃就崩了,于是他又娶了一个王妃回家,结果没出两个月,又崩了,接连几次之后,西域王觉得很蹊跷,便招来国师一算,国师捋着胡子皱着眉头,告诉西域王,这桑棋王子命中克妻。   西域王大惊失色,便问解法,国师道,只需要一个有缘女子放在五行八卦中算好的地方建间别院镇着,就能中和这克妻的弊病。   这位有缘女子,正是绯尘。   桑棋王子大喜过望,原本他就对绯尘念念不忘,一直想寻个机会再回去找她,奈何西域王看得紧,他不大好出去,现在知道绯尘是他的有缘女子,忙不迭儿就建了现在这间奢华的别院,然后把绯尘买回来供着,堂而皇之的宠爱着,对绯尘百依百顺,只当她是自己的女神。能给自己带来无上的好运气。   正因为桑棋王子的堂而皇之,导致绯尘也堂而皇之,所以她闲来无事的时候,招了个师父,学会了做蛊毒,尤其是情蛊,她特特学了如何做情蛊。   这个情蛊……种在了……风止身上……   绯尘一直死心眼的念念不忘风止这个大恩人,一直将自己的感情藏在心底最深处,幻想着有朝一日她能够再一次遇到风止,然后给他下个情蛊拴在身边,没想到,她勤奋学习制蛊的那颗心感天动地,终于风止去了西域一次,被绯尘遇上了,绯尘热情似火的邀请风止来这个别院小酌两杯叙叙旧,没想到,风止一酌就酌进了这情蛊。   这件事,发生在风止回府同我成亲之前,这期间,风止不得不不定期的回西域,见见绯尘,一超过七七四十九日就不行,本来这情蛊没什么,只是这唯一的变数,就是我容九,因为风止喜欢上了我容九,所以害的风止情蛊发作,绯尘那里收到感应,便使了个毒招,敲了敲控制蛊王的鼓,引得风止心痛难耐,不得不回到西域,甚至住进了这别院,号称是绯尘的表哥,桑棋王子至始至终未曾怀疑。   我近乎惊讶地看着风止,这这这,这还真有这事儿,风止他身上真的有蛊毒,还不是我种的,是绯尘种的,可是绯尘为什么要给风止下情蛊,他们俩这样,难道还需要下情蛊这种东西?   我忽的心中一痛,风止他被种了蛊毒,因为他变了心,所以才会心绞痛,可是他为什么要变心,因为我?   我看着他,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迟疑道:“你……你身上真的有有……情蛊?”   风止点了点头。   我追问道:“所以你刚刚才会一次次的心绞痛?”   风止又点了点头。   我再一次追问道:“可你为什么会痛?因为我?”   风止终于答话道:“是。”   我放高声音:“那你就不能不痛么?”   风止摊手表情无奈道:“其实你要是不来,我也就偶尔痛痛,无伤大雅,但是你来了,那就难说了。”   第十章   我还未缓过神来,忽然一阵地动山摇,风止一把抓住我,我却和他同时心口一痛,胃里翻江倒海之后,便是直接的一口血吐了出来,瘫软在地上,这一口血吐得我晕头转向,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吐血,吐的我有些不太习惯。   我呛了一口气,痛苦地咳嗽了几声,侧头看了看风止,竟发现他面色苍白,嘴角渗着血丝,单手支地,面色不太好。   我猛然想起一件事,风止曾经说过,阴阳术是不能和蛊并存的,他身上有情蛊,便是说,他现在其实不能施阴阳术给我看绯尘的过往,所以我们会现在如此凄惨的内伤严重,吐血倒地,完全是活该,我倒是还好,血吐干净了就好了,反倒是风止,他现在应该身体很虚弱,却连虚弱也要虚弱的如此逞强。   他是为了跟我解释,才会耗费自己的精力来给我看绯尘的过往,他只是想告诉我绯尘跟他没什么,虽然我有些死脑筋,不,我的确很死脑筋,我这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一定是要亲眼见到才能相信,所以定然不会听他一面之词的解释,更何况,我对他的怨恨,已经积了两年了。   如此算下来,上次给我看柳初棠的记忆,他也是深受蛊毒的侵蚀,可是事后并没有看他哪里不舒服,倒是有些奇怪。   我缓了缓,还是决定不再问这些,他已经自己默默地忍受了两年不让我知道,又怎么会告诉我当年是怎么熬过去的呢?我便往他身边挪过去,将手覆在他冰冷的手上,他有些迷惘的抬头看着我,我的声音轻道几乎连自己都快听不见了:“对不起。”   风止勉强扯出一个笑,反握住我的手:“傻阿九,你要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我的背后一阵寒风掠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只听一个声音清清冷冷道:“原来,这么多日子来,一直让你心痛不已的人,是这么个小姑娘。”   这个声音,是绯尘的。   绯尘给风止下了情蛊,就证明着若是要解风止身上的蛊毒,只有两种做法,要不绯尘自杀殉情,要不风止痛苦而死,这两种情况,我都不愿意看到,如果为了要让风止回到我身边,而要了绯尘的命,这是我做不到的。   纵然绯尘给风止下情蛊这件事是错的,但是只能说,她实在太喜欢风止,想要强留他在身边而已,就是方式太过于绝对化了,有点暴力。   风止放开我的手,缓缓地扶着我站起身,自顾自理了理衣袖,然后拭去了嘴角的血丝,道:“是,是阿九没错,既然你知道我一直在心痛,就说明我未曾有一刻喜欢过你,你何苦又一定要强留我在你身边?”   绯尘怒极反笑,冷笑两声后,速度极快的向我这边侵袭过来,下一刻我就被绯尘用力的掐着脖子让到一边,绯尘一只手禁锢着我的双手,一只手掐着我的脖子,越掐越紧,我原本还能忍着点,现在没办法,还是忍着点,还好不是拿着刀架,不然绯尘一个生气,我就脑袋和身体分家了。   风止表现的很沉静,眼中透着怒气,沉沉道:“绯尘,放开阿九。”   笑话,绯尘要是听风止的话,就不会给风止下情蛊了。   所以,因此绯尘也没有放开我,反而又掐紧了些,这一紧,我疼也就算了,连带着风止也心口一痛,我紧张的脚下不自觉地往前了一步,却因为绯尘的挟持,我完全不能动弹。   绯尘又冷笑道:“心口疼么?”然后丧心病狂的捏紧了我的双手,狠狠地往后一扯,我疼的叫出了声,绯尘冷冷道:“你还是站在那里别动比较好,你晓得我的手法,轻轻一用力,便能轻而易举地拧断她的脖子,更何况,我随时可以给她下个蛊毒,让她也尝尝肝肠寸断的痛楚。”   我虽然猜不透风止的心思,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有些确定,风止应该不太喜欢被人威胁。   不太喜欢被人威胁的风止忍着心头的痛楚,勉强地直起身,目光冷的能杀人,他道:“正好,阿九此时被你捏死,我也差不多能蛊毒发作而死了,我与阿九便去地下做一对鬼夫妻,正好永不分离。”然后对着我笑的温柔,轻轻道:“阿九,你别怕,我会同你一起死,一起去那里。”   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也开始一阵阵的产生痛楚,看着风止痛,我也痛,因为我爱他,他一直在我心里,我怨恨他,只是因为他两年前的不告而别,我想讨个说法,现在说法有了,兜兜转转还是因为我,就算我不是那个主要的原因,但是假如没有我,风止也不会蛊毒时常发作,就算会有别的人出现,但至少也不是我的错,我现在突然觉得愧疚,大约没有我,风止还是会喜欢绯尘吧。   风止刚刚那些话,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他随口便把死放在嘴边,可熟不知,我舍不得他死,我其实不怕死,可是现在真的不必死,绯尘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我和风止没必要走这步险棋自断后路。   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我不死,他也不会死。   大约我马上要说的话,又要伤他的心,但是,说出这些话的我,又怎么会不自伤呢?   绯尘一把放开我,猛力的一推,我踉跄着一头撞进风止的怀抱,我一手捂着自己的喉咙,疼的说不出话来,风止扶着我焦急地问:“阿九,你还好吧。”   我只能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朝他摆了摆,示意他我没事。   绯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一只鼓,应该是控制风止体内的蛊王的鼓,阴笑着威胁道:“雅宋,你要不要试试看生不如死的感觉?”   诚然绯尘这句话是句疑问句,问的是风止要不要试试看,但是她还是在风止没有做出选择的时候就连着敲了三下。   风止捂着心口疼的单膝跪地,紧咬着下唇没有出声,我看着他微微颤抖着的肩膀心如刀绞,却只能隐忍着泪水,一定决心站起身拦下绯尘:“绯尘姑娘,你快住手,你误会了。”   绯尘果真停下了手,却也没有把敲鼓的手放离鼓身,警惕地看着我,问道:“你说什么?”   我缓了缓,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我容九,并非风止所爱之人。”   绯尘难以置信地眯起了眼,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道:“我与他,只是有一纸婚约的羁绊而已,实则什么都没有,我说我找了他两年,只是想问他讨一纸休书,其实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几次,且我另有所爱,所以非要找到他问他要休书不可,你晓得的,我们大瀛讲究个规矩,我要是没个休书,也不好改嫁,我那情人催得紧,我就只好天南地北的出来找风止了,可不巧,正撞上这桩事,害你们两个出了嫌隙,是容九的不对,”   我不太确定当年那个好骗的红儿还是不是现在这个绯尘,但是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让风止知道我并不喜欢他,让绯尘知道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才能勉强缓和住局面,我私心觉得风止应该不是个和我一样死心眼的人,就算我现在伤了他,应该过不了多久他就能走出伤痛,反正我说出这些话,多多少少能让他怨恨我一番,有了怨恨,放弃我也就会更快些。   风止大约止了痛,站起身便问我:“阿九,你在说什么?”   绯尘道:“容姑娘,你觉得我很好骗?”   我大为尴尬,看着风止的眼睛,我忽然觉得我不会撒谎了,我别过头去,不看他的眼睛,喉咙不知道是因为干涩还是方才被绯尘掐的,疼的很,让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风止,你怎么演戏还没演够啊,难道你不是因为绯尘一直同桑棋王子走得近才心里不舒坦的么,还拿我做挡箭牌,你看你刚刚自己受苦不说,还连累我受苦,你怎么好意思啊。”我又对绯尘接着解释道:“绯尘姑娘,我说的是实话,我那情人,你知道的,就是我那信五师兄,我与他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两小无猜、亲密无间,还请你行行好放我走吧。”这个时候只能委屈信五师兄来做我的挡箭牌了。左右他也不会怪我,反正信五还算拎得清,我只要使使眼色,信五就能立刻会意,同我一同扮演一对恩爱情人,却因为世俗的眼光不能在一起。   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估量着自己应该能面不改色地面对风止的时候,就又转过头对上他的眼睛,道:“你还是赶紧写张休书给我吧,别耽误了我的青春和幸福。”   风止的眼神复杂,紧紧地盯着我,我顿时心感心虚之情,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我还补充了一句,说道:“你还说的那么严重,要跟我一道去死,我可不想死,我还要和信五长长久久,可不想跟你一起死,要不是刚刚绯尘姑娘手下留情,我不是因为你成了她手下亡魂?我要是死了,你让信五怎么办?”   风止身体顿了顿,我看到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竟呕出了一口血,我的心猛地一抽,疼的紧,却还是狠着心扭头对绯尘说道:“绯尘姑娘,你看他都吐血了,要怎么办?”   我容九,真的是一个,坏姑娘。   第十一章   风止一直是个坚强的人,坚强到吐个血都吐得这么淡定。   坚强到连听到我说这些话都能面不改色的吐完血,忍着绯尘直接从远处而来,用力的扑入风止的怀里,把他震得咳了咳,似又要吐出一口血来,我看着有些心疼,绯尘带着哭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在意,如果我知道你一直这么在意,我一定不会……不会……”   我屏住心头的那一阵疼痛,慢慢的转身,轻轻地离开,直到我关上门,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门口,却连推开门的力气也没有。   “小九,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是信五呢。   我木然地转身,看着他,两眼无神,嘴角还带着刚刚留下的血迹,发丝亦是散乱不已,信五愣了神,看着我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略有些惊讶,诧异道:“小九,你这是怎么的?怎么这么狼狈的样子?你去做什么了?还有你的脖子,怎么这么红?”   今晚是我平生吐血吐的最多的一次,大约也是风止吐血吐的最多的一次。所以果真是夫妻一条心,连吐血都吐的这么一致。   当我也艰难地吐出一口血,软软地倒下的时候,才晓得,心痛这件事,比什么都难熬。   我容九就是个蠢货,一个什么都不懂、自私自利的蠢货。   爱情的一个境界叫做,我爱你,我愿意为你放弃一切——包括你。   绯尘唯一的缺点就是,她这一生遇到的第一个好人是风止,她便认定了就是风止,再多的人在她眼里都是浮云了,好比说那位桑棋王子,不难看出,那位桑棋王子是真心的对绯尘好,简直是宠上了天,要说桑棋王子没看出风止和绯尘之间有猫腻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眼神不好,反应迟钝,要不就是因为西域的规矩作祟,所以本能的认为绯尘的这个风止“表哥”不会同他的女人有什么瓜葛。   当我因为内伤,不得不在桑棋王子的别院留下养伤的期间,桑棋王子又一次造访。   我和信五有幸被邀请到别院中的湖心小岛上的小圆台喝茶,很不幸,要和风止、绯尘和桑棋王子同桌。这个小圆台坐落于水上,四周没有任何护栏,环着水,景色不错,就是风有点大。   为了增加我和信五有一腿这件事的可信度,我很殷勤地为信五择了几块很是精致的点心,声音用了我平生最为柔柔的声音道:“信五,多吃点。”我想我就差没亲手喂信五吃下去了。   信五诚惶诚恐地看着我,眼神略显出一些恐惧,似乎在说,阿九,你今天吃错药了?的意思。   绯尘坐在我对面,今日倒是满面春风,大约是心情大好,连带着脸色也好了,风止依旧是万年不变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是春风拂面还是悲伤满面。   绯尘赞叹道:“阿九姑娘对信五兄弟还真是贴心,教人好生嫉妒呢?”   按我原来的脾气,她这样暗搓搓地冷嘲热讽,我一定会笑着回答她:“可别嫉妒,我这就把机会让给你,让你也贴心贴心,像个小棉袄一样裹在信五师兄身上。”   可现在却不能这么说了,我只能赔笑道:“呵呵,是啊,不贴心能行么?”   风止举茶杯的手一顿,一歪,从茶杯中洒出了一两滴在桌上。   一时间,凉风有幸,秋风萧瑟,我扭头看着水面平静,说不出什么话来,也没什么话好说,说实话,在这个圆桌上,除了信五,我一个都不想看到。   这一场看似简单的饮茶宴,最不简单的是最后,绯尘落水的时候,虽然我看清了的确是绯尘自己去踩那香蕉皮的,但是也架不住她演技好,就算是故意踩,也踩的那么无意,轻轻一滑,就以一个优美的姿势,伴随着一声娇|吟,扑通,溅起许多水花,落进了水里。   绯尘大约是想让风止去救她。   结果第一时间跳下去救人的是桑棋王子。   我傻愣在原地,看着绯尘痛苦地在水里挣扎,桑棋王子挣扎地更厉害些。   一旁随侍的人惊慌不已,四处喊人道:“来人呐!王子落水啦!快来人呐!王子不识水性啊!”   我感到困惑,既然桑棋王子不会游泳,那他这么积极地在这大冬天的跳下水去是要做什么?像绯尘证明他是一个愿意为了她舍弃自己的生命的人?   可是绯尘想要风止证明,而不是他桑棋王子。绯尘这次落水,在情理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她想试试风止的反应,没想到风止没有来得及赶在第一个下水,反而是桑棋王子下水了,打乱了绯尘的计划。   我讶异风止居然能这么平静的站在我身边和我一起观望桑棋王子和绯尘在水中挣扎的形态,然后便有七七八八个绿衣服的奴仆从岸边匆匆而来,像小青蛙似得一个个跃入水中,一个去救绯尘,一个去救桑棋王子。   绯尘被救上来的时候,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连着吐了好几口河水,风止便在这个时候蹲□去,扶着绯尘,关切道:“绯尘,你怎么样?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就掉进水里了?”   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扭头看着另一边被救上来的非要下水逞英雄的桑棋王子正在痛苦地剧烈咳嗽着,咳得一张满是水的脸憋的通通红,看他咳成那个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一瞬间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我的记忆中也有人这么痛苦地咳嗽过,但是我似乎完全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不是有这样一件事。   一旁的侍从一边帮着桑棋王子顺气,一边哭丧着脸说道:“王子啊,你怎么能下水呢?您又不会游水。”   桑棋王子又咳了咳,哑着嗓子道:“可是我怕绯尘出事,她落水了,我便想也不想就下水去救她,全然忘了自己还不会游水这个缺憾。”   我忽然觉得桑棋王子很是可怜,心中充满了怜爱之情,连看他的眼神都开始柔和起来,情不自禁道:“桑棋王子果真真英雄,不顾自己不会游水的安危也要下去救绯尘姑娘,看来是真的把绯尘姑娘放在心里了。”   桑棋王子这个人就是典型的给他点颜色他就开染缸类型的,听我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倍受鼓舞一般,拖着苟延残喘的身躯毫无形象地往绯尘身边爬过去,极为粗鲁地推开风止,一把将绯尘拢在怀里,沙哑着嗓子道:“绯尘,绯尘,还好你没事,我好怕你有事,你要是离开我了,我该怎么办?”   桑棋王子乃真情种。虽然他克妻,但是对绯尘是真的好,虽然他败家,但是他一定专一。   我私心以为,桑棋王子其实很珍惜和绯尘的感情,从前他克妻,每个女人嫁给他不到两个月就薨世了,他也许也曾真心喜欢过其中的某一个,但她们都因他而死,桑棋一定不太会再付出真心了,直到绯尘的出现,纵然她是青楼里的风月女子,但是她不会被他克死,他便可以完全的放出自己的真心,拿真心去对她好,将她宠上天去,他注定这辈子只能对绯尘一个人好。   桑棋王子只会对绯尘好。   现在已经要入冬,河水是冰冰凉的,绯尘和桑棋落水全身湿透不说,刚刚一阵大风刮过,带起这相拥的两个人皆是微微发颤。   风止看着这两个人,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几个侍从,沉声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看着桑棋王子和绯尘姑娘冻死在这里?还不快扶他们回去换干净衣服。”   旁边没什么眼力见的侍从们立刻行动起来,两人一个地分别架着湿漉漉的绯尘和桑棋王子离开。   离开前,我看到绯尘幽怨地回头看了眼风止,似在诉说无奈,似在告诉风止,我真的不是有意要和桑棋王子这么亲密的,这全是他一厢情愿。   我不知道风止有没有读懂这个意思,但是同为女子,我几乎超长发挥的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这些意思。   场面不算混乱,信五抱着十狼挨到我身边,小声道:“我先带十狼遁了,现在是个好机会,你们两个好好说说话,我去装神医拖住那两个落汤鸡。”   信五遁走的速度奇快,我还没来得及跟上他的脚步,手就被风止自后拉住,然后被他用力的一扯,我整个人被他强行扯着转了个身,撞上了他的胸膛,他一张白的好看的脸又一次贴在我的面前,我的一只手还被他紧握着悬在半空中。   咳咳,大白天的,在水中央,摆出这么个暧昧的姿势,好像会影响市容吧。   虽然对于这样的事情我已经见怪不怪,但我还是咽了口口水,沉静道:“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风止饶有兴致的看着我,一如既往地淡定道:“我是你夫君,同你做这个动作,又怎么了?”   第十二章   容九你真是个大傻瓜啊!   两年了还不长脑子啊!   风止说两句话就能骗走你啊!   这两年的历练都给八旺啃了啊!   好吧,我认输了。   不不不,还是矜持一点比较好,现在是挺关键的时候,绯尘好不容易相信了我的话,要是再给她撞破一次,这真是要人命的事了,要不是绯尘自己自杀,然后桑棋王子来杀我们,最后桑棋王子自杀;要不就是绯尘杀了我,风止自杀,绯尘再自杀,桑棋王子再再自杀。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就是一个顺序问题。   反正,都不是好结果。   我和风止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是睁大着眼,他是眯缝着小眼。   风止道:“阿九,那日,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风止比我高出了快一个头的距离,我在身高上不占优势,此刻他紧握着我的手,我在主动性上也不占优势,再一看我现在站的位置,正好在长廊的边缘上,往后一步就下水了,我在地理位置上依旧没有优势,直接导致我底气有些不足,想要接点地气壮壮胆,但是我现在能接的气,只能到水里接了。   我半仰着头,尽量不处于下风,这种居于人下的感觉很不好。我回答他:“你可以理解为我血吐多了脑子不太好使。”   风止反问我:“脑子不好使就会说这样的话?”   我懵了。   风止皱了皱眉,续道:“你说这样的话,比让我受情蛊还要难受千倍、万倍。”   一步错,步步错,一子错,满盘皆输。   我,容九,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假菩萨形象,给自己套上了救世主的高帽子,结果还是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我这是何苦逞强呢?其实如果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去死多好,也省了后面许多的事了,现在这样,闹得我心里不舒坦,风止心里不舒坦,成天生不如死,毕竟生理上的折磨要比心理上的折磨要好许多,这是我两年前从安皓渊和柳初棠的身上学到的。   我撇撇嘴,诺诺道:“诚然,我知道那样说很伤人,但是绯尘那个癫狂的样子你也不是没看到,她说得出做得到,你真的要等她一手拧断我的脖子然后潇洒的自尽来陪我?”   风止不以为然道:“不就是下去做对鬼夫妻么,你怕了?”   我很清楚的在风止的眼睛里看到了调笑两个字,却还是不自觉地别过头去,一张脸开始红起来,我说道:“我怕死,也怕你死。”   死这种东西,只要是正常人,再大义凛然,当死亡的那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总是会恐惧的。   风止松开了我的手,揽过我,将我拥在怀里,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轻道:“傻阿九,我们都不会死的。”   我道:“可是你身上有情蛊,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你和绯尘中留一个。”   风止松开我,垂下眼帘,嘴边带起一个嘲讽的笑,道:“是啊,如果我们要在一起,就必须要牺牲绯尘,很显然,绯尘宁愿玉石俱焚,也不会让我们好过。”   我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个圣人,不会满口的仁义道德,不会说出为了绯尘的命,决定牺牲自己的爱情这样大慈大悲的话,我内心其实很渴望绯尘能自杀殉情,这样风止的情蛊之毒就能解了,但这不是自私的表现,我不想为自己开脱什么,任何人都有私心,我这样的想法,就是私心。   风止转过半个身子,半仰头看着天空,一阵秋风萧瑟,带起水面一片波光粼粼,风止道:“绯尘这一辈子,不知道快乐到底是什么,她以为同我在一起是快乐,但却不知道,那只是变向折磨自己的一种方式。”   我对风止这番话理解的不够通透,但又好像理解通透了,其实说穿了,绯尘一直在自欺欺人。绯尘一直在内心里告诉自己,我很快乐,我同风止在一起了,他在我身边了,但是这不是快乐。   我抿了抿嘴唇,道:“其实桑棋王子对她很好,她看不到而已。”   风止侧头看着我,修正我道:“不,她看得到,就是不想承认而已。”风止又转回来,认真地看着我,接着说道:“绯尘很死心眼,认定了一件事就认定了。”   我赞同道:“是啊,挺死心眼,跟你一样死心眼。”   风止斜睨着眼看我,我悻悻地扭过头去,却被他掰了回来,我一张吃胖的脸被他揉的肉疼,风止说道:“你说我死心眼?”   我含糊着求饶:“不不不,不是。”   风止满意地放开我的脸,我委屈地撇着嘴捂着脸诺诺道:“是我死心眼,就我死心眼才巴巴地满世界找了你两年,这样的事情说出去真是会被人笑死,哪有过了门的老婆出去千里寻夫的,全大瀛也就我容九一个人了。”说完我还不死心的白了他一眼。   这两年我着实过的憋屈,没地方可以发泄,这样的牢骚是我第一次在人前发出来,还是当着他的面,大约他会觉得不太痛快,但是我不太喜欢藏心事,会内伤。   果真风止目光放的低了,语气都带着抱歉的意味,他道:“是我不好。”   我咬了咬下唇,唔了唔,道:“其实也不能怪你,你也是怕我担心,其实……其实……我不介意你去喜欢绯尘的,毕竟这样的话,你就不会痛了……”我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的几个字几乎都被我吃进了嘴里,看吧,这换连自己都说的没底气,我就说我没骨气嘛。   默默了半晌,风止没有说话,大概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话了,半仙师父这么多年来被我的口才整的成日偏头痛,看来,日后这偏头痛,风止也会常常有。   我想了想,岔开话题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呢?去苦口婆心地劝绯尘,让她自杀?”   风止闭上眼,显出了一些疲惫之情,一只手已经揉上了太阳穴,吃力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绯尘真的因我们而死,我想我们也会愧疚一辈子的。”   又是一阵沉默。   今天这场谈话一直暂停在我和风止的同时沉默,最后,风止表示他要去找绯尘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有些惊恐,扯着他的袖子阻止他道:“不行啊,你要是坦白的话,她会让你情蛊发作,你会死的。”   风止反问我道:“那么你让我看着你一个女人挡在我面前替我去?且你这个女人还是我的妻子,是不是?”风止拍拍我的肩,我开口道:“可是……”风止便立刻打断我道:“没什么可是的,很多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就算她真的要我们的命,我们也逃不掉,不过,到时候,我想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风止不在我身边,我能怎么好好的活下去?   风止再一次将我拢在怀里,声音沉沉:“阿九,你知道我有多不舍么?我从来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总是在让你伤心,我想我能为你做的,就是让你好好的活着。”   你知道我有多不舍么?   这句话这样的令我熟悉,两年前的那一夜,他也曾这样说过,可能他就是不舍离开。   风止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茫然。   于是,事实证明,我一直在低估风止,就好像现在,他能用不知道什么方法把我弄晕。   失去意识之前,我记得风止这样在我耳畔说,阿九,我会让信五先带你离开这里,如果顺利,我就去找你,如果……你要一个人好好的……   我还能记得风止在我额头落下的那个吻。   其实他早就做好了很多打算,只是我一次次地在破坏他的打算,最后导致他不得不走出这一步,他想让我先走,这样他去找绯尘坦白的时候,绯尘一个气急,或许风止真的会蛊毒发作而死,他一死,绯尘必定会更加怨恨我,然后再来置我于死地。   只是我现在已经无力反抗了。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一看布局,我便知道我已经离开了西域王城,回到了大瀛。   我猛地起身,一阵晕头转向后便要冲出去。   我要回西域找风止!   结果被门口守着的信五又给直接扛回去了。   信五带着怒气的眼神紧紧的看着我道:“小九,这一次师兄不能再容忍你胡闹了,风公子关照过我,不能让你出这个房门,我便不能让你出去。”   我快哭出来了,我央求信五道:“信五师兄,你就让我出去好不好,就让我回去找他吧,他怎么会劝动绯尘自尽呢?最后一定会是他死!”   信五软声安慰道:“不会的,风公子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别急,他说过要来找你的。”   我真的哭出了声,双手无力地捂住了脸,哭道:“要是他死了,我该怎么办,我一个人,要怎么办。”   后来信五告诉我,我已经睡了好几天了,这么多天,没有风止的消息。   我很害怕,怕他又一次消失,亦怕他死。   直到今天,我听到敲门声,我才知道望穿秋水的感觉,只是开门的一瞬间,我却仿佛直接跌入了无尽的深谷……   红尘篇尾章   绯尘换了身寻常的衣服,不施脂粉,长发及腰披散着,何其素净。   这打扮跟我像得很。   对于绯尘的到来,我突然有些……有些……害怕……   但是现在容不得我害怕,绯尘这么来了,都找到这里来了,说明风止他……   不会的。   我内心早就已经陷入了极度的恐慌,我怕我想的都是真的。   那么绯尘现在的到来,就是来取我性命的。   输人不输阵,死也要死的惨烈,我是要马上去给风止殉葬的,如果我在死前都是一副怂样,那就真的是件残忍的事了。   好在我比绯尘高了点,在气势上虽然她眼神比较凌厉,不过我处于上方俯视她,不算太处于劣势。   绯尘莞尔一笑,道:“怎么?容姑娘不请我进去坐坐?”   哟,绯尘取人性命的时候还喜欢跟人先聊天?还要去人家那里坐坐?   我站着不动,不知道该请她进来还是不请她进来。   我居然大胆地问她:“我夫君呢?”   绯尘换了个娇媚的笑,回答我两个字:“死了。”   我崩溃了。   绯尘已经抬脚跨进来了,我只能后退,她进一步,我退一步,她再进一步,我再退一步。如此循环之后,我已经退无可退,但依旧保持镇定的表情,问道:“所以你现在就来找我,也想取我性命?”   绯尘还是在笑,我很不明白她到底是在笑什么。   对视了很久,绯尘终于说话了,她的语气听起来很真切,她说,容姑娘,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不容我说话,绯尘又接着说道:“你不聪明,也长的不算倾国倾城,总的来说,你看上去脑袋缺根筋。”   我都被你批评成如此一文不值的样子了,如此一文不值的样子究竟有什么好羡慕的啊,绯尘你这是逗我呢吧,你这算是在夸我?没有人会想成为一个傻子的啊。   我干笑了两声,道:“呵,绯尘姑娘还真会夸人,你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绯尘突然面带失望之色,亦嘲讽的一笑道:“是啊,这样普通的你,究竟有哪里好了,但是,这样的你才是不加修饰的,雅宋说你真,不会掩饰,就连难得撒个谎都会被马上看出来,或许是我太会耍手段,他才不喜欢我是不是?”   看着绯尘这个样子,我发自内心的燃起一些同情,看她这个样子,我也猜出大半,风止一定没事,他们之间肯定有过一次透彻的谈话,绯尘才会来我这里感慨万千,她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想向我求契约术……   我收拾收拾心情,回答绯尘:“绯尘,你真的喜欢风雅宋么?”绯尘抬眼迷茫的看着我,我对她笑了笑,续道:“其实我想这些话他应该都对你说过了,桑棋王子对你痴心一片,你却从没有看见。”   绯尘信步走到桌边,坐下,抚了抚青花瓷的茶杯,道:“他让我看了桑棋的记忆。”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将手覆在绯尘的手上,问她:“你看到了什么?”   绯尘道:“看到了他为我做的所有。”   我道:“那你有什么感觉?”   其实是不能相信不能接受的感觉,桑棋王子拜金,所以败家,面上看上去就是个纨绔,但实则是个痴情种,他为了迎绯尘回来,与西域王闹翻了,西域王已经很久没有重视过桑棋了,但他完全不在意,还是宠爱着绯尘,就连绯尘痴缠着风止这件事,桑棋王子也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只要她开心就好,不在乎用什么方法。   我私心以为,桑棋王子这就有些过分了,连自己头上绿了都不管不顾,虽然还没来得及绿。   绯尘在桑棋的记忆里无法控制自己,她不知道原来自己竟错过了这么多,这些年,她一直活在单相思风止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恍然间让她接受其实桑棋王子真的已经为她默默地付出了这么多,甚至是爵位的代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挖空了。   绯尘开始痛苦了。   就因为绯尘控制不住自己,且风止是用带着蛊毒的身体给她看的桑棋王子的意识,于是这个幻境便崩塌了,风止情蛊之毒发作,现在处于沉睡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虽然我很担心风止,但是确定了他还活着,只是沉睡着的时候,我放心了不止一星半点。   绯尘想了许久,决定逼问六义我的去处,并且威胁他说只有我容九才能救风止,六义只能战战巍巍地说出我的确切住处,便是这家客栈。   我很疑惑为什么只有我能救风止。   绯尘用哀求的语气,求我,她说,阿九姑娘,我求你用契约术送我去那里吧,只有我死了,便能解了雅宋身上的蛊毒,我不想自尽,我知道我是一个贪心的人,连死,都想死的快乐。   我解释道:“可是契约术不是让你死啊,只是将你的灵魂送过去,你在这世上长眠而已。”   绯尘自嘲道:“没有灵魂的人,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是啊,连灵魂都没有了,只有肉身的话,与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绯尘见我还在犹豫,又哀求道:“若是没有用,你大可以一刀刺死我,我死了,雅宋就回来了。”   我眼神复杂,紧紧地看着她,询问道:“你真的决定了?可是你走了,桑棋王子,该怎么办?”   绯尘愣住了。   我追问道:“他对你这样好,我想你也应该有了许多感触,其实你只是不想承认这份感情而已,你真的舍得他么?”   我只能说,最终绯尘没有改变主意,她在沉睡之前,告诉我,风止已经被送到了王城和大瀛的边界处,只要一切顺利,过一会儿我施完契约术,以一般的跑步速度往城外跑去,就能在沙漠里与风止相遇。   我有些紧张,连点香的手都有些颤抖,信五在一旁提醒道:“小九,你别激动,要是出了点错,就要炉鼎了。”   我抖着嗓子回答信五:“不会的,我有分寸。”   绯尘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是让我不要让桑棋王子知道这一切。   这实在有些为难我了,虽然阴阳术里有这么个术法是可以消除人的一部分记忆,可是不巧,我不会这个术法,不过我可以问问风止会不会这个术法,如果他也不会,我们可能就挑起了西域和大瀛的矛盾了,所以我殷切的希望风止会这个术法,这样对谁都好。   不过唯一的坏处是,可能桑棋王子要一辈子丧妻了。   我不顾自己施完契约术后身体上的不适,拔下太阳穴的针,就往外飞奔出去,只关照信五好好的看管绯尘的肉身。   这大约是我平生除了躲避半仙师父的追杀,跑的最快,最不喘气的一次了。   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很迫切的想要见到完好无损的风止,所以在大街上横冲直闯,沿途破坏了许多的小摊,好比说卖鸡蛋的,卖煎饼果子的,以及等等等等不计其数的铺子。   但是这些都抵挡不住我的脚步。   冲出城门再往外去,就是沙漠了……   在艳阳高照的沙漠里,我忽觉得热得很,跑的时候不觉得什么,现在骤然间停下脚步,我便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这里空无一人,哪里有半个人影。   我有些无助起来,只能在原地打转,想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叫,兜兜转转许久,还是没有一个人出现,是不是真如我猜测,只有灵魂离开,风止就还是不能解蛊毒,我非要再跑回去一刀砍了绯尘才行?   当我正这样想着,身后一个声音遥遥地传了过来。   那个人唤了我一声,阿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西域城-红尘篇就是尾章了,其实原本想写长一点,但是觉得或许会拖沓。私心觉得绯尘还是个可怜人的呢。你们觉得呢?   第一章   作者有话要说:从今天开始就是终篇!!很快会有洞房船戏!!大家不停地支持留言我才会写的更好!!摸摸大!!   我从未有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喜悦,当我看到他伸出双手的时候,我无法自控地扑进他的怀里,知道眼前的他的的确确是真的,我克制不住自己,失声哭起来。我腰间的白玉同他腰间的黑玉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风止抬手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在我耳边柔声安慰道:“阿九,不哭了,我回来了。”   柔情归柔情,我还是想起来风止之前作出那样的决定,依旧还是很生气,张嘴就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我清楚地听到他闷哼一声,我从他怀里退出来,抽抽噎噎道:“你为什么要做那样的决定,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害怕,怕你又不在了。”   是,我怕他又像两年前一样消失了,从此离开我了,我又要陷入无休止的恐惧和无助中。   风止复又抱住我,紧紧地箍住我的身体,在我耳畔沉沉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后来,我才知道,绯尘灵魂归西的那一刻,风止便醒过来了,他未卜先知,便将桑棋王子对于绯尘的记忆全都消除了,消除完,便直接来找我了,原以为要寻我寻上一会儿,没想到我也赶到这里了。   我同风止回客栈的路上,被刚刚沿途让我破坏的不成样子的摊主一个个寻上门来索要赔偿,风止无奈的一家家的赔偿,我吐着舌头不好意思道:“方才奔出去找你找的粗暴了些,才不小心撞坏了这么多东西。”   待回到客栈,信五站在绯尘睡着的房门口迎道:“小九,你们可回来了。”   十狼高兴的蹦出来亲昵地蹭了蹭风止的腿,乖巧的挨在风止身边趴着。   风止面上带着久违的笑意,朝信五扼腕道:“这些日子,辛苦信五兄弟照顾阿九了。”   信五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风止的肩膀,亦笑道:“小九是我师妹,照顾她是应该的,不过,她可是你的妻子,往后该你照顾她才是,若不是我们师兄弟七人脾气好,早就将你按在地上打了,但是想着小九她可能舍不得,我们也只好陪着她满世界的发疯了。”   信五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脸颊红了红。   风止面带一丝愧疚的笑,将我的肩膀拢了拢,道:“现在都好了,我会带阿九回家,好好照顾她。”   我两腿一软就要往下倒去,一脚差点踩在十狼的尾巴上,风止连忙扶住我,我惊恐地看着他,抖着嗓子问他:“你……你说什么?你要……要带我回家?”   风止将我扶稳当了些,朝我坚定的点了点头,道:“都出来这么久了,是该回去了。”   我快哭了,一想到风止他们家,啊不,傅君他们家,尤其是她那个娘,我一想到她就眼前立刻浮现她凌厉的眼神,好像我上辈子欠了她钱一样,要是我以后日日都要对着她过日子,该是要多难受啊。   我扯了扯风止的袖子,小声嘟囔着:“能不能不去你家啊,我散漫惯了的,待在你家简直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风止不以为然地安慰我:“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怕什么,再说了,你是我老婆,又不是我爹娘的老婆,左右也不能将你怎么样。”   我真的要哭出来了。   信五在一旁打断我们,为难道:“其实回家见公婆的事情你们可以晚些日子再讨论,还是想想绯尘姑娘的肉身该怎么办吧。”   信五一说我便想起来还有这桩要命的事情,我沉思道:“现在桑棋王子已经不记得绯尘了,那便不能送她回西域,她生平也没有亲人了,唯一待过的地方就是海棠苑,可是看赤珊那个样子也不会收绯尘了。”我心中有了个想法,便侧头向风止试探道:“要不,将她带回你家吧,你家那么大,总能腾出个地方置放她的肉身吧。”   其实我有这个想法,也是为着绯尘是因为我和风止而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虽然她现在身在魂不在,但若是能保她肉身周全,也算我还她一个人情。   风止想了想,郑重道:“还是将她送回我师父那里比较稳妥些,很多事情我爹娘都不太晓得,贸然带着这样一个没有灵魂的回去,不太好自圆其说。”   我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毕竟蔺止道长道法深厚,保管绯尘的肉身也比我们稳妥些。   在回胡杨山的路上,我听风止说了那些所谓的他爹娘都不太晓得事情,其实我也不太晓得,好比说他其实原本就有哮喘症,十二岁的时候被蔺止道长带回了胡杨山治疗,也成了关门弟子,唯一的入室弟子,哮喘症一治便是好几年,正好也为了避免风止日后为官,正如当年风止所说,怕傅家功高盖主,便佯装哮喘症一直未好,才有了他娘每逢初一十五来我们莲花观为风止占卜的事情,直到我们大婚的时候,风止身染情蛊,故才逃婚出去找蔺止道长想办法,后来便有了我要下山悟大道的事情,歪打正着的被派到解决我路费的差事,又阴差阳错的喜欢上了我,引发情蛊发作,从他逃婚到现在的这些日子,蔺止道长一直向傅家声称风止在他那里调养,到了痊愈的时候便会回去的。   我唔了唔,又想起一事,问他道:“可是安夫人是你的姨妈,我们在她家待过一阵的事情难道她不会告诉你娘么?”   风止挑了挑眉毛,回答我:“你忘了我能消去人的记忆了么?”   我称赞道:“啧啧,你这法子不错,往后要是做了什么坏事不小心被人知道,随便就能消去她的记忆,这样你干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了,实在是高!改天你也教教我啊。”   风止嘴角抽搐了一下道:“要知道施这个术法耗费的精力不是一星半点,消去一天的记忆我就要调养个十来天,上一次我消了你一天的记忆就……”风止的话戛然而止,全都吃进了嘴里,看了看我,立刻转变话锋道:“你看这次我消去桑棋王子的记忆,他的记忆肯定不止一天,这一次我便要修养好久,我……”   我手箍紧他的手腕,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眯缝着眼道:“你说什么?上一次?还消除我一天的记忆?什么时候的事情?”   风止躲开我的眼神,干咳了两声,不回答我。   我拎着他的手晃了晃,逼问他:“快说呀,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要消去我的记忆,那天发生了什么吗?”说到这里,我突然放开他的手,身体不住地往后退了退,恐慌道:“你你你……你是不是把我……”   风止嘴角又抽搐了几下,解释道:“没有的事,就是之前我用了阴阳术之后没控制住情蛊,反逼的它发作,咳了一夜,第二日我本想好好休息,你却硬要我去看大夫,我怕你晓得,便施了个术消去了你一天的记忆。”   我恍然大悟,难怪我隐隐约约似乎一直觉得好像某一日的晚上是谁咳的撕心裂肺死去活来,又觉得脑子里好像总有那么一点地方空着,却又不知道是什么,原来是风止消去的这一块,诚然他这样做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但是改我的记忆就有些过分了,我故作生气道:“那你也不能消去我的记忆啊,我知道你是怕我担心,但是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嘛,如果被我一次次撞破,你难道要一次次耗费精力消去我的记忆么?”   可惜后来也由不得我撞破了,风止他直接离开了,这样我连知都用不着知道了。   风止叹了口气,道:“再也不会了,往后,你不会再丢失对我的任何记忆。”   听到这话,我心头是一阵一阵的暖意。   一路颠颠簸簸,几日后便回到了蔺止道长在的胡杨山,两年了,还是一派的钟灵毓秀,比我们莲花山不知道要灵气多少,可外表灵气,不代表里面也灵气,蔺止道长还是一副正经的严肃样子,完全没有变,不过看到我们这一行人齐齐归来,倒是难得的动了动眉毛,声音却依旧空灵道:“唔,都回来了,看来还算顺利。”   我和风止、信五一起规规矩矩地拜下,向蔺止道长行了礼。   蔺止道长道:“都起来吧。这些日子,还算顺利吧。”   风止回答道:“回师父的话,一切都好,所以徒儿先回来见见师父,且还有一事想要求师父帮帮忙。”   蔺止道长摆出一个疑惑的眼神,一张不老的脸带动着修长的眉毛一挑,实在妖孽的很。   风止道:“是阿九,她用契约术带走了一个姑娘的灵魂,是那位绯尘姑娘,徒儿想请师父存一存绯尘的肉身。”   蔺止道长难得的皱了皱眉毛,看向我,沉沉道:“你又用契约术了?”   我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风止和他师父一直对于我用契约术这件事情这样耿耿于怀,这契约术难道真的有什么秘密么?他们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窍是我不知道的,亦是师父他老人家没有告诉我的,今日我定是要问个明白的。   于是我复又跪下,向蔺止道长一拜道:“求蔺止道长告诉容九契约术的真相,这些年,容九也隐约似乎能感觉到契约术的力量,仿佛对我自身也有些反噬,请蔺止道长指点。”   我听见身前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蔺止道长转了个身,只听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嗓音平平:“罢了,这关系到你的命脉,从前不说,是怕你没法接受,现在你既然执意要知道,本道便告诉你吧。”   我直起身子看着蔺止道长的背影,他沉吟片刻,道:“其实这契约术,确实是勾去人的灵魂不错,但是你师父教你的,却是将这些灵魂,都集聚到他的身上。”   我如同遭了五雷轰顶。   第二章   风止也似乎吃惊不小,开口问道:“师父,这究竟是何原因,你当日只说让我尽全力阻止阿九用契约术,却不曾告诉我其中到底有何秘密。”   蔺止道长没有转过身来,信步往里间走去,手轻轻按过一个暗格,石壁轰隆隆的打开了,蔺止道长侧头道:“容小丫头,止儿,你们两个随本道进来。”   我和风止相视一眼,心下了然,蔺止道长一定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要告诉我们,且不能告诉信五,这个不能说的秘密,同我的师父半仙道长有关。   也同我有关。   我和风止跟在蔺止道长身后,风止握了握我的手,其实我的手早已经因为刚刚刺激变得冰冷,风止的手传过来温热的温度,让我暖了暖,他投过来的坚定的目光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个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陪着我一起承担。   其实从刚刚开始,我就一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总觉得没什么好事要发生。   果不其然,进了密室,是一条长长的四拐八弯的通道,待又走了许久,便是蔺止道长真正要带我们去的地方,一间石室,才打开石壁,扑面而来的阴冷的气息让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四四方方的石室墙面上覆满了道法奥义,中间一张冒着寒气的床似是玄冰做成的,看来密室里透着的寒气便是由此而来。   这石室似乎是打坐的地方。   蔺止道长负手站在墙面上一张画像前,端详了许久,画像上是一位身穿道袍的老者,脚下生尘,似在腾云驾雾,若是不出意外,这大约是蔺止道长和半仙道长的师父或者是哪位祖师辈的人。   蔺止道长沉沉开口道:“这一位,是我与师弟的祖师。”   我和风止踌躇着要不要跪下拜见一下祖师,几番犹豫下,还是跪下三跪九叩了一番,也算是尽孝了。   等我和风止规规矩矩地拜完起身,蔺止道长才缓缓道:“你师父他一直相信有仙人的存在,一心修道,只为成仙,只是,这世上哪来的仙,先祖这画像不过是我们后辈为了表达崇敬之意,一辈辈的神化了他而已。”   等默了半刻,蔺止道长转过身来,神色凝重,看着我道:“容小丫头,你可知道你的纯阳之命,是最适宜学契约术的?”   我摇摇头,口中喃喃道:“丙寅年庚子月壬寅日甲辰时,的确是纯阳之命,可是纯阳之命之人这么多,为什么非我不可呢?”   风止沉沉地补充道:“因为你还是九九重阳日所生。”   我被他们说糊涂了,道:“我还是不明白,请蔺止道长明说。”   蔺止道长道:“你没出生之前,你师父便在找纯阳之命之人,止儿也是纯阳之命,但是他并非九九重阳日所生,你师父算到你会是纯阳之命,且出生在重阳,若是再配上一位纯阳之夫,再用契约术,那集聚到他体内的灵魂会更精纯,更益于他修炼,于是他便设计截下傅将军,引你父亲去救他,顺利的让你们两家结亲,一切都出乎寻常的顺利,他教养你,只是为了让你日后能学了契约术,替他收集灵魂,若是你和止儿能顺利在一起,他便能得到更精纯的灵魂,加快修炼。”蔺止道长停了停,忽得冷笑一声,道:“你可以想想你的几位师兄,他们是不是亦是纯阳之命但非重阳之日所生的,呵,可是他这样修炼又有何用,根本不会成功,只会误入歧道。”   我难以置信地倒退了两步,实在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悉心教养了我十七年的半仙师父其实一直是在利用我,我一直敬重的师父居然不是个好人,一直在骗我,他只是为了利用我的命,这让我要怎么接受?风止扶了我一把,低声道:“阿九,你没事吧。”   我带着哭腔说道:“可是你为什么不早说,你不是早就都知道么,为什么不阻止他呢?”   蔺止道长垂下眼帘,眉目中是数不尽的无奈,道:“你可知我这一头白发从何而来?我们学道法,主要的是要参悟道义,其次才是术法,本道一向都将参悟道义放在第一位,便在术法上略输一筹,自我知道师弟他要利用纯阳之人修炼,我便一直在阻止他,他便施术尘封了我对他的这段记忆,我一直在尝试着解开,两方斗法,我输得一败涂地,能记得让你不要轻易用契约术已是耗费了我大半的精力,唯有近日来我寻到先师留下的这间石室,在这寒冰石上修炼道法,才让我渐渐解开尘封,只可惜……我还是阻止不了他……”   我道:“那这些年我用契约术的时候,身体会不适,是何原因?”   蔺止道长眉头紧锁,一把捏起我的手,搭上我的脉搏,问道:“你已经感到不适了?如今已经多少人了?”   我道:“十七人。”   蔺止道长似有放松之意,松开我的手之后,道:“那还好,只因你是纯阳之人,用了契约术,便会反噬你的精力,用的越多,反噬的也越多,等灵魂集聚够了,大约你也精气尽了,你一定切记,不可再用契约术,这三年是师弟他算到修炼的最好时机,过了这三年,再要用这契约术,便会难上加难了。”   难怪师父说给我三年时间,如今只剩下一年了。   原来我这所谓的助人为乐,全然是在助纣为虐。   可笑我容九还装着一副慈悲心肠说什么带他们去极乐,原来我早已造了这么多的孽。   我垂着头,一脸的颓废:“所以,唯一能解救的方法,只有我……是不是?”   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连身体都早已经无力了,只能任凭自己缓缓地,缓缓地坐在地上,风止将我拢进他的怀里,我失声痛哭道:“我居然已经做了这样多的错事,我要怎么办,我能怎么办?我害了这么多人了。”   风止将我抱得紧了紧,沉声道:“阿九,别这样,你也不知道会这样是不是?别怕,你的错,我会跟你一起承担。”   我依旧泣不成声,抽抽噎噎道:“可是他是我师父啊,他再错,还是养育了我,可我没有想到,我爹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没错,半仙师父与我有仇,他居心叵测,可叵测之余,他还是教养了我长大,于我又有恩,总之不管怎么样,最难抉择的人还是我,如今真相大白,我究竟是同师父恩断义绝还是怎么样,反正我不会助纣为虐,那便唯有我被逐出师门,从此和莲花观划清界限了。   蔺止道长叹了叹气,道:“是苦了你了,但是也不是全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些灵魂集聚在他的身上,未满九十九人,他动不了这些灵魂,待他阳寿尽了,这些灵魂就会自行散去归位,也不是只有你一人割腕放血才能解除封印。”   我似得到了些安慰,泪眼婆娑地看着蔺止道长,他却道:“可是师弟他阳寿何时尽却是个未知数。”   未知数,待不知道多少年后师父寿尽归西,那些魂魄归位,固然这是件好事,但是那都是多少年之后的事情了,等柳初棠醒过来,安皓渊大概老的都能做她爷爷了。   还有什么用呢,沧海桑田都过了。   我哽咽着试探地问蔺止道长:“现在我都知道这些了,是不是证明着,我再不能回莲花观去了。”   蔺止道长回道:“莲花观你是一定回不去了,想必我冲开封印的事情师弟他也知道了,也应该会想到我会将一切都告诉你,现下他也只有两个办法,一是立刻再找到一个跟你一样的纯阳之人,二是,说服你继续帮他。”   我脱口道:“我不会帮他,不管他用什么法子,我断然不会去帮他。”   “我知道你不会,若是他用什么奸诈法子胁迫你……”蔺止道长顿了顿,突然改口道:“罢了,你先跟止儿回家去吧,抚远将军府在南阳,是京城,总是妥当些,待本道再好好想想办法,想想怎么才能阻止他。”   风止将我扶起来,道:“师父,我会带着阿九回家,可是师父你……真的不要紧么?”   蔺止道长还是往日的严肃之情:“自然无事,届时只要我在这石室里,他便对我无可奈何。”转而目光渐渐柔和些,对着我道:“容小丫头,你别多想,只管跟着我这徒儿好好过日子便好,这世道太深奥,你还是懵懂些比较好,女儿家太聪明,家里相公会不高兴的。”   听到这话,我嗤的一声破涕而笑,想不到蔺止道长也有这样调皮的时候,我紧咬着下唇,点了点头,心中又想起一事,抬头问道:“那我七位师兄知道这事么?”   蔺止道长道:“当然不知道,若是知道,还会让你出来犯险?”   我唔了唔,低声道:“那……能不能不告诉他们……”   蔺止道长道:“你那七位师兄都是有慧根的人,尤其是外面那位信五,你说的不错,还是不告诉他们为好,若是来日真的有什么事,本道可以护一护他们。”   我感激地拜下道:“多谢蔺止道长。”   待走出密室,信五已经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急急地问道:“小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蔺止道长都说了什么了?什么灵魂都聚集到师父身上了,怎么回事啊?”   我愣了愣,忘了方才信五也听到了这要命的一句话,左右我想不到用什么法子搪塞过去,只能劳烦风止一下,我便同他使了个眼色,风止挑了挑眉毛,心领神会,一只手搭上信五的肩膀,绕到信五身后,道:“信五兄弟啊,这说来话长……”然后就是一个手刀,撂倒信五,风止看着横在地上的信五,朝我悠悠道:“这样耗费我精力消去他的记忆,你要怎么回报我?”   我脸一红,嘟着嘴将脑袋别到一边,讷讷道:“帮我不也是帮你么,竟还好意思问我要回报。”   风止作势要去推信五起来,我急道:“好好好,你想怎么样嘛。”   风止想了想,道:“叫声夫君来听听。”   我脸红的像火烧,声音轻的像蚊子叫:“夫……君……”   风止道:“听不见,你说什么,大声些。”   我气沉丹田,在他耳旁大声道:“夫君!你听到没有啊!夫君!”   这一吼,风止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旁边睡觉的十狼被我吓的激灵蹦起来躲到风止身后去了。   第三章   作者有话要说:今夜大福利!!加字数爆船戏!!虽然感觉写崩了,但是第一人称写肉真的很羞射的好嘛……求评论可以咩!!摸摸大!! 离开胡杨山之后,我寻了个法子支走信五,顺便不回莲花观,于是我对信五道:“信五师兄,我那公公婆婆说,若是我和夫君还不回去,就要满世界的通缉我们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师父那里,我过一阵再回去看他老人家。”   信五支持道:“是该如此,你们都那么久没回去了,还是赶紧回家重要,师父那里我自会替你解释的。”   我满意地目送信五独自踏上了回莲花山的道路,面上虽然在笑,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许担心,尤其是知道了契约术的真相之后,我现在对于师父他老人家充满了警惕心理。   时光匆匆两年过,南阳城依旧还是那个样子,抚远将军府也依旧还是那个样子。   我杵在门口不敢进去,风止回头看着我道:“怎么了阿九,不进去?”   我低着头道:“你娘不喜欢我这个丑媳妇,我……我有点怕……”   风止过来牵起我的手,紧紧地握了握,道:“我喜欢你就够了啊。”   我被风止拉着往前迈了两步,又想起一件事,扯着他的手停下来,他疑惑的侧头看着我,我咬着嘴唇,扭捏道:“我……从现在开始,我就真的没有任何退路了,只有你了,如果……”我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却因为他的目光过于柔和,让我有些心虚地别过头去,讷讷道:“如果你也不要我了的话,我就只能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风止的怀抱让我觉得温暖和安心,他笑了笑,将我抱着,在我耳畔道:“你这么笨,我还没欺负够,怎么舍得让你出去呢?”   六义不合时宜地出来轻咳道:“少爷,少夫人,还是先进去吧,老爷和夫人都等着了,来日方长嘛。”   好一个来日方长。   我由风止牵着,迈着稳健的步伐跨进了抚远将军府的门槛。   由于风止提前知会过他一双爹娘我们今天要回来,于是他一双爹娘便端端正正地在厅堂里坐着等候我们的到来,尤其是风止的娘、我的婆婆,现在正探着头往我们这里看着,看到风止后,欣喜道:“回来了,我儿回来了。”然后便看到了风止身后的我,眉头一皱、脸一沉,不悦道:“这丫头怎么也回来了?”   我在我婆婆凌厉地目光下,艰难地走到他们面前,和风止一起行礼参拜。   参拜完,风止就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地说着这些日子他在胡杨山是怎么休养的,还有就是他媳妇儿也就是容九我是怎么任劳任怨地照顾他的,说得那个感天动地,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阳光普照大地,他便这么痊愈了,回来了。   傅将军听得感动不已,连连道:“好啊,回来了就好啊,回来了便一家团聚了。”   风止的娘也因为我的“任劳任怨”渐渐舒展眉头,道:“唔……不错,还算懂事。”其实我这两年的确辛苦,找的风止很辛苦,所以风止这么夸我我还算心安理得。   只不过我婆婆她后面那句话就让我心头一紧,她说道:“可是你也要知道,你是我们抚远将军府的儿媳妇儿,就要知道身份是什么,你是从山上下来的,没学过规矩,首先便是要学规矩。”然后上下扫了我一眼,眉头又是一皱,带起了眼角的鱼尾纹,道:“你这身衣服也太……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好好准备准备。”   我心头缩紧,整个人显出为难的样子,风止便出来同我打圆场道:“娘,阿九才回来,这些都不急着,以后慢慢来便是了。”   我那开明的将军公公也帮着我说话道:“是啊,能平安回来已是万幸,先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别的可以改日再说,也不急在这一时。”   这时候十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正在蹭着我婆婆她的衣摆,我婆婆大惊失色,跳到一边,惊呼道:“啊~哪里来的狐狸啊!快来人!把它抓起来!”   十狼慢吞吞地走到我脚边,乖巧地坐下,摇了摇尾巴,受惊吓的我婆婆她便惊恐地指着我道:“狐狸精啊!”   我抽着嘴角扶额叹息道:“娘,这就是只白狐而已,不是狐狸精。”   依旧处于惊吓中的我婆婆急道:“这怎么行,赶紧弄出去。”   我凑过去认真道:“娘,十狼是只灵狐,赶走的话,会有血光之灾的。”   果真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方才还吓得花容失色的我婆婆现在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站直身子,一派端庄肃穆,沉声道:“来人啊,还不快好生伺候着狐仙。”   我咬着下唇忍住笑,噗,十狼都成了狐仙了。   房间依旧还是大婚时候的那一间,只是没了门口的那些大红灯笼,还有房内大婚用的大红色一系列用品,都换上了寻常的用品。   我愣在门口,这便是我和风止日后的房间,那床便是我和风止的床,日后我们要生活在这里,仔细算来,我和风止亲了两次,抱了无数次,但是同床共枕这件事,咳咳,还有就是……洞房这件事……咳咳……   风止见我又不动了,傻在原地,便问道:“怎么了?又不进来?”   我明知故问道:“日后我要睡在这里么?”   风止瞟了我一眼,随口道:“你若是想睡在门口给我看门我也不介意。”   我:“……”   整个一个下午,我就沉浸在一波又一波的丫鬟端着一堆又一堆的衣服,首饰,以及胭脂水粉进进出出,然后忍受着她们认真地把弄我的头发,一会儿盘在头顶,一会儿又拆了,玩的不亦乐乎,还有便是把衣服一件件的往我身上穿,那些衣服颜色跳的很,还紧身的很,我不太喜欢,但因为第一天回来不太好得罪我那婆婆,便只能咬着牙忍了。   风止便曲着一条腿躺在一旁的榻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拿着一本书随意地翻着,难得一个丫鬟会拉过我,叫他道:“请少爷看看。”   风止便移开挡在面前的书看看我,如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嗯,好。”   风止此话一出口,那些丫鬟便更有劲头地拆了我头上那些玩意儿,换另一个发型。   等折腾完我,丫鬟们端着东西出去,风止已经拿书盖着脸睡着了。   我没力气搭理他,撅着嘴有气无力地坐在床上,随意地摆弄着身上这件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然后百无聊赖地仰天一躺,才躺到一半,想起来我这插了一头的簪子,我生怕躺下去不小心会被扎到头,便又失望地坐起来,风止已经施施然理了理衣摆站在我面前了,我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结果脚下踩到裙摆,风止扶了我一把,我却不小心拉着他的手重心不稳地向后倒去。   我不得不说,风止反应能力很快,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能一个翻身,将原本会他在上我在下的局面瞬间转换成我在上他在下的局面。   我顺利地又一次压在了他的身上。   我一手抵着他的胸膛,一手扶在他肩上,只这样看着他。   这样的姿势,实在是容易发生些什么,好比说我同他深情地对望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想一举主动亲下去的时候,六义却又一次不合时宜地敲了敲门:“少爷,少夫人,该用晚膳了。”   我一个激灵从他身上起来,却又被他一把拉回去,鼻尖抵着他的鼻尖,他温热的气息吐在我的唇边,他嘴角轻轻扬起,轻声道:“阿九,这样也很好看。”   我脸腾的一红,羞答答地推开他起身,背对着他结巴道:“我……我饿了,去吃饭吧。”   晚膳很丰盛,我却因为要保持良好的修养没敢多吃,只能眼睁睁看着没吃几口的饭菜又被撤下去了,这是赤|裸|裸的浪费!   我饿的眼冒金星,风止却让我先回房去,他爹找他有事,他一会儿就回来,我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乖乖回房了。   而当我仅着一身白色里衣往床上躺着的时候,原本的睡意却全然不复存在了,我尽量地往床里面挪了挪,面对着墙壁,手紧紧地攥紧了被子,风止还没来我就紧张成这个样子,若是他来了,我是不是要吓晕过去。   我思忖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在他回来之前先睡着会好一些,于是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赶紧睡着,而脑子却越来越清醒,怎么都睡不着。   我能听到轻轻地吱呀一声的开门声,大约是风止回来了,我把眼睛闭的更紧了,整个人僵住不动。   凭着我过人的耳力,我能依稀分辨风止脱衣服的声音,到里间洗澡的声音,再出来的声音,然后……就是他轻轻地掀开被子的一角,轻轻地在我身边躺下的动作了。   他动作很轻,大约是怕吵到我,我却因为紧张,身体不自觉地动了一下,他动作不再轻了,翻身过来,一手轻轻按着我的肩膀,因为被子被掀开许多,我的背感到了一丝凉意,也能感到他半起着身子看着我,我快忍不住了。   风止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原来是在装睡。”   我猛地睁开眼睛,悻悻道:“才……才没有……”   风止躺在我身后,身体贴着我,原本放在我肩上的手滑到了我的腰间,圈着我的腰,我本就怕痒,他这么轻轻地一圈,我腰间一痒,身体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   风止有些懒怠的声音轻笑道:“怎么了?”   我诚实地回答他:“你弄的我有点痒。”结果却被他拢地又紧了些。   风止就这么抱着我,良久,才问我:“阿九,以后想去哪里?”   我疑惑:“嗯?什么去哪里?”   风止叹了口气,道:“我晓得这样的生活不适合你,也不适合我,以后,我们再偷偷出去,你想去哪里?”   原是这样,我来了兴致,连声音都放轻松道:“唔……哪里都好啊,这两年我虽然跑遍了几乎全大瀛,但是都是走马观花,重点都放在找你上面了,没仔细看过,等我们出去的时候,再好好地游一游啊。”   风止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用了用力,道:“好,都听你的。”   我紧张的屏住呼吸,他整个身体贴在我背上,身上带着洗浴过后的湿气,还是那种安心的感觉,却能听见他哑着嗓子问我:“阿九,怕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很喜欢他这样抱着我的感觉,竟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房间里的灯光暗的很,只点了床头的两根蜡烛,而散出的光却显得气氛这样的暧|昧,整个房间充斥着氤|氲的气息。   一个吻落在我的脖颈处,我抖了抖身子,整个人蒸腾起来,像被放在蒸笼上一般,他轻轻地拨开我的头发,腰间的衣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开,里衣被他剥落肩头,感觉到分明的一股凉意,我便下意识地缩紧了身子,他的手已经滑到了我的身前。   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掰过,他翻身压在我身上,肌肤赤|裸相待,我羞红了脸,不敢看他,他却寻着我的唇吻了上来,本还想回应他,他的舌便率先探了进来,唇齿交缠,他张口轻轻地咬了咬我的下唇,他的双手按着我的双手束在头顶,唇从嘴角移到了耳垂,再到颈处,轻轻地啃|咬。什么时候,他的手换做十指交握将我的手束在了头顶,唇畔却未有一刻离开我的身体,他松开一只手拂开我脸上散乱的几丝头发,额头抵着我的额头,我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两下,唇却再一次覆了上来,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更为霸道,肆意地挑|弄着。   这种心痒难耐的感觉让身|体不自觉地扭动起来,越发沉重地喘息声原本被锁在口中,结果却化作几声嘤|咛溢了出来,他不知何时放开了我的手,一手抚过我的腰间,我的双手顺势圈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喘息着。当他毫无征兆地挺|身|进来的时候,刺心的疼痛让我忍不住张口咬了他的肩膀,他闷哼一声,吻了吻我的嘴角,喘息道:“原来你爱咬人。”   咳咳,昨夜趁着良辰吉时,我与夫君顺便洞了个房。   第四章   三更天的时候,我醒了醒,风止侧身睡着,呼吸匀长,想是睡的很沉,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从前我觉得风止好看的像个妖孽,其实发现他的睡颜更像妖孽,我运气太好,才嫁了这么个既好看又能干的夫君。   咳咳,虽然说我跟着孝二师兄看了不少的春宫图和艳|情小说,对洞房这件事的理论知识了解的十分透彻,但是这个实战经验……实在是不敢恭维。   惭愧惭愧。   我抬头看了看床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止绑上去的那对黑白玉随着窗缝中侵入的微风吹得轻轻地碰撞着,那是我同他的定情信物。   怀着一丝欣喜地念头垂下头,却瞥见他的右边肩头上还留着牙尖嘴利的我留下的牙印,因为我咬的挺用力,导致齿印挺深,隐隐可见血丝,大约会留下一个疤吧。   我抿着嘴唇伸手轻轻触了触这个印记,这一触,触的他动了动眼睫毛,我赶紧收回手,却被他抬手一抓,眼睛缓缓睁了睁,含着笑看着我,他慵懒的声音带着好听的尾音,沉沉道:“睡醒了?”   我脸一红,诺诺的结巴道:“没……没醒……”   他依旧带着笑,凑近了些,熟悉的气息吐在我的脸颊一侧道:“那你刚刚是在梦游?”   我还想张口反驳回去,剩下的话就被他全部含在口中,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嘴角,闭上眼将我抱的又紧了紧,又柔声道:“听话,不想早上起不来就别动。”   于是我听话的不动了。   可即使我听话的不动了,但是我第二日早晨依旧没有起得来。   第二日不知哪个时辰的时候,六义又一次很不合时宜的敲了敲门,道:“少爷,少夫人,传来消息,关中王,关中王妃突然造访,赶紧预备着接驾吧。”   原本睡意还很足的我猛地一下子惊醒,关中王,那是大人物啊!风止却懒洋洋道:“知道了。”   我推了推他,急道:“哎,快起来了,你没听到关中王来了么。”   风止揉了揉额角,掀开一半的被子起身穿衣服,我刚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现在几乎是没穿衣服的状态,便纠结地将被子整个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我究竟要不要现在穿衣服呢要不要要不要要不要呢。   直到风止快要穿戴完毕,我依旧保持着纠结地状态,风止嘴角带着笑,往床边一坐,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一退,直接就退到了床的里角,风止道:“你不是催着快些起来么,怎么自己倒还躲在被子里,嗯?”   我撇撇嘴,结巴道:“你……你转过去……不……你……你出去……你出去了我再出来。”   风止没有出去,风止又靠近了些,把我堵在小角落里面,凑过来道:“原来是在害羞啊,有什么好害羞的。”   我艰难地扭过头去,拿被子蒙着头抗议道:“你你你,你太不要脸了!”   六义这个人实在是不太识事务,又来敲了敲门催促道:“少爷,少夫人,关中王大驾已经从王府出来了,马上就要到了。”   完了,真要来不及了,我伸出一只裸|露的手臂推了推风止:“别闹了快转过去,我……我要穿衣服。”   不得不说抚远将军府的丫鬟们果真精挑细选,训练纯熟,这梳头一事的确练就的好手法,再侧头一看,风止竟难得的将头发束在了冠中,从前他喜欢披发,现在这么正式的一打扮,倒显得不那么闲散了,更显出了许多高贵典雅之气。   我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不好,才回来第二日,府上就来了这么大的人物。   这两年和信五走南闯北,也算是听了许多的八卦,不过大多是野史,应该不是真的,不过正史也算了解了一些,好比说对于当今皇室的了解,关中王叶重欢是先帝的幼子,我们大瀛讲究一个长子嫡孙的规矩,叶氏皇族尤其以身作则,先帝的长子是当今圣上叶青黎的父亲,叶重欢的长兄,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只不过因为身体孱弱,还没等到先帝驾崩继位就自己先崩了,于是秉持着长子嫡孙的规矩,叶青黎作为先帝的嫡孙,就自然而然的被立为了太子,先帝在八年前驾崩,叶青黎便继位成了皇帝。   如今的圣上叶青黎也不过将将二十二岁,这位关中王叶重欢,也就是叶青黎的皇叔,却也只比他大了不过两岁。   由于叶青黎幼年继位,无法亲政,太后钦点先帝肱骨大臣芮丞相辅佐,只是先帝在时,关中王叶重欢表现甚好,年纪轻轻就十分有为,一些大臣旁敲侧击的曾按时过先帝可以立叶重欢为太子,结果由于先帝太过迂腐,执意立嫡孙叶青黎,那些大臣便暗中自成一派,辅佐叶重欢,近年来,关中王一派势力日渐强大,恐怕是有反心。   不过这些都是官道消息,我知道的小道消息是叶青黎和叶重欢的一段风月事,不过不是叶青黎和叶重欢之间的风月,是加上如今的关中王妃苏无柳和芮家的璟贵妃,这四个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事。乱到我连理都不想理。   可是这里是抚远将军府,关中王怎么会来这里?   风止关照我道:“等一会儿我们只需接驾,别的不用管,记住,千万别说话。”   我紧张地不行,由于实在没见过世面,一下子就来了个皇叔,让我觉得我等会儿会出洋相,丢光全抚远将军府的脸。   待到前厅,我同风止先规矩的向二老行礼,可我那婆婆不悦道:“我就说让她早些学规矩,现在她一点规矩都不懂,等会儿关中王来了,可怎么好?”   遇到这么个婆婆算我倒霉,不过还好我不是方锦瑟,那我会倒霉的更彻底。   这时候,开明的公公道:“夫人多虑了,我看九儿就很好,事不宜迟,我们还是先去门口接驾吧。”   我小心地提着身上这条宽大的裙子,防止自己踩到它摔倒,风止站在我身旁,提点道:“别紧张,没事的。”   我违心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关中王的排场忒阔,阔的需要马车前后各十八个人开道,马车金光闪闪华丽无比。   马车行至门口,关中王大驾便下了车,除去我公公,我们这边哗啦啦跪倒一片,齐呼道:“恭迎关中王,关中王妃。”   一个男声铿锵有力道:“免礼。”   关中王叶重欢果真皇家风范,往那里一站,便是周身充斥着皇室的贵气,一派高高在上的孤傲,目光冷峻,他身旁那一位,身着华服的美貌女子,端庄高贵,一看便是皇室的典范,必是关中王妃不错了。   我不得不赞叹,我大瀛的风水养人,尽是出美人和妖孽。   傅将军上前迎接道:“王爷大驾光临,快快请进。”   叶重欢道:“将军客气了。”   苏无柳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无奈之感被我瞬间捕捉到,待人都走了进去的时候,我挨到风止耳边轻声道:“你说,关中王妃她为什么会流露出无奈呢?”   风止握了握我的手,若有所思道:“大概是因为王爷自己进去了没牵她的手吧。”   我往他身上又挨了挨,笑道:“那你牵着我进去啊,你牵着我,我就不无奈了。”   风止无奈地笑了笑。   由于关中王和王妃驾到,上座便要让给他们坐,我公公婆婆便是右边上座,我和风止左边坐。   一通官话寒暄之后,叶重欢话锋一转,脸也一转,往我和风止这边看来了,先是做出一副辨认的样子,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语气确认道:“唔……这位就是令公子了吧,先前一直听将军说令公子重病缠身,如今倒连媳妇儿都娶上了,不错不错。”   我私心以为现在不该是我说话的时候,反正有什么都是风止来说,我便笃定地坐着,风止起身拱手回答道:“多谢王爷关心,臣的病虽然还未悉数痊愈,不过也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叶重欢笑着点点头,对我道:“不知道少夫人愿不愿意带着本王的王妃随意走走看看呢?”   我愣了愣,开始不知所措起来,这时候我应该说好还是不好?我用余光看到风止向我投来应允的目光,便知道现在应该说好,但是该怎么说呢?纠结了好一会儿,我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苏无柳款款地起身,往我这边走来,虽然她面上带着端庄的笑意,但是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请少夫人为本宫带路吧。”   带路,带什么路啊带路,连我自己都没把这个抚远将军府走过一圈,我这是要带什么路啊。   我硬着头皮站起身,幽怨地看了眼风止,又往我婆婆那里看了眼,她早已经露出绝望之色。   其实我也绝望了。   我尽量端庄地在前面带路,可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又不敢回头向身后尊贵的王妃娘娘说其实我也不认路,这真是煎熬啊。   我随便走了个方向,还没走几步,苏无柳竟叫住我道:“少夫人请留步。”   我留步了,转身带着灿烂的笑意,恭敬道:“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苏无柳往前两步到我面前,道:“请少夫人择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然后看了看左右,凑到我耳边轻声道:“本宫想同少夫人说说契约术的事。”   我傻眼了。   第五章   虽然说契约术这种东西或者说整个阴阳术这种东西,并不是没人知道,毕竟道家的东西还是有很多人推崇的,就好比说之前我和风止遇到过的那个白英道士一样,他也会一些三脚猫的东西,不过契约术相对于阴阳术来说,更为隐蔽,知道的人不多,况且契约术失传已久,至少在我知道的情况下,全大瀛应该只有我和半仙师父会。   那么苏无柳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随口问了问站在我身后的一个小丫鬟:“你晓不晓得近处有什么地方没什么人么?”   那丫鬟恭敬道:“回少夫人的话,从这里往后花园去,有个僻静的小亭子,是没什么人去的。”   我甚满意,面带微笑道:“那你带路吧。”   于是我们被丫鬟领着往小亭子里去了。   待坐定,我很识相的摈退了左右,独留我和苏无柳两个人在穿堂风嗖嗖的小亭子里一派端庄地坐着。   做女人不容易,做皇室的女人更不容易,这么冷的天,居然能穿着如此单薄的衣服在风口里坐着纹丝不动,我实在佩服苏无柳的定力。   我不敢正眼看她,怕错了什么规矩,只听她声音清淡道:“少夫人不用拘谨,本宫这次来,是对少夫人有事相求。”   我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一手指着自己惊讶道:“我?你有事求我?”   咳咳,完了,反应太大了,我猛地放下手,端端正正的坐着,咽了咽口水,极为尴尬道:“王妃娘娘赎罪,我……我失礼了……”   苏无柳没有赎我失礼之罪,她岔开了话题,她说,本宫是来求契约术的,求少夫人用契约术,带我走吧。   再拘谨也架不住我现在听到苏无柳这句话一个趔趄就要跌到地上。   我不再拘泥于礼节,站起身就惊讶道:“这可说笑不得,你可知道契约术是什么?后果是什么?”   苏无柳快哭出来了,跟着我一起站起来激动道:“我知道啊,不就是带去西天极乐么,还有便是付出灵魂的代价,我愿意付出的。”   我也快哭出来了,你愿意付出代价,可我不愿意付出啊,若是放在从前,我可能会发发善心挺苏无柳说几句动人心肠的话便送她去了,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契约术的真相,那根本不是去西天极乐,是在纯属胡闹,我便不能答应她了。   我看着苏无柳渴求且哀求的眼神,还是回答道:“可是我早已发誓平生不再用契约术了,王妃娘娘,恕我无能,不能帮你了。”   苏无柳不依不饶道:“可是半仙师父说全天下只有你一个人会契约术,你若是不帮我,就没有人能帮我了。”   半仙师父这句话实在是在害我。   不,半仙师父这一辈子都在害我。   我一直很崇尚一句话,这句话叫做一步错,步步错,我错了一步,往后就要接着错,再也正不过来,我错误的学了契约术,于是就要为此付出代价,这就是报应了。   我同苏无柳纠缠许久,我依旧坚持不用契约术,只问她:“王妃娘娘为什么一定坚持要我用契约术呢?只有极度不快乐的人,对这个尘世绝望的人才想要凭借契约术离开,王妃身份贵重,怎么会想要用契约术离开呢?”   苏无柳细长的眉毛动了动,微微仰起头,眼睛正对着阳光,感觉到阳光刺痛眼睛的时候,才缓缓闭起眼睛,叹气道:“是啊,本宫身份贵重,有什么不快乐的呢,可正是因为我没资格不快乐,我才不快乐。”   我没明白苏无柳这一段快乐不快乐的说辞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到底是快乐呢还是不快乐呢?   大约她是不快乐吧。   其实我私心以为,像苏无柳这样的御史大夫的千金,嫁给当朝最有势力的关中王做王妃,有什么好不快乐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和苏无柳不欢而散,我依旧没有答应她的要求给她契约术,我也十分的明白我是彻底地得罪了关中王妃,不过我敢确定一件事,至少苏无柳是不想让人知道她是跟我求契约术的,且一定连关中王都不知道,所以她一定不会去跟叶重欢说我容九抗旨不遵,欺负关中王妃,这点我还是能想到的,于是我便也不担心会惹上什么麻烦,再者说我也只是个小人物,苏无柳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   再私心以为一次,若真要寻求解脱,皇宫里不是一直很流行鹤顶红么,去要一点灌下去,效果应该还不错。   听风止说,叶重欢到了我公公的书房里,说了好久的话,面色阴沉着进去,满面春风的出来,实在令人遐想。   我问风止知不知道他们在书房里到底是说了什么才会转变这样大,风止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少不得就是我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博了王爷一笑,否则还能有什么。”   我听得瞠目乍舌,赞道:“你爹他实在能人!”   风止:“……”   而就在我夸赞我公公他是个能人的第二天,能人公公上完朝带回来一个让我想去死一死的消息,便是当今圣上叶青黎的爱妃芮家璟贵妃,要过二十岁生辰了,宫中要办宫宴庆贺,朝中重臣以及其家属都在受邀之列,我公公是抚远将军,自然算是重臣,于是我就是正宗的其家属。   我推辞道:“我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去了。”   对于我高度的自知之明,我婆婆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道:“是啊,你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去了,免得一不小心错了哪里,害的我们全家跟着遭殃。”   是啊,为了我们全家的生命安全,我是万万不能去皇宫重地丢人现眼的。   可我公公下面的一番话,听得我整个人觉得自己是倒了血霉了,他语重心长道,璟贵妃点名要九儿你进宫替她贺寿,她说你曾经是她的救命恩人,还未曾向你道谢,所以要趁此机会好好谢谢你。   我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风止眼明手快,优雅地迅速让开,身上未沾到一滴茶水,却也还是幽幽怨怨地扫了我一眼。茶水全数喷在了十狼身上,十狼委屈地抖了抖毛,跑走了。   我什么时候竟成了璟贵妃的救命恩人了?我有干过救人这件事?我有那么好心?   一般来说,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我失忆了,很显然,这是不可能事件,我连仁七穿开裆裤的事情还记得,怎么会忘了我做过救人性命这样的好事呢,那么就是第二,璟贵妃在说谎。   可是,她为什么要说谎呢?她又是怎么晓得我的呢?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很不好的念头,难道她和苏无柳一样,是来跟我求契约术的?   那这个宴真的是赴不得了。   看着我茶水喷出来的样子,我婆婆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非常以及十分的嫌弃道:“你这个样子不行啊,你这个样子真是进宫去找死啊。”   虽然我婆婆她在损我,但我依旧对她这句话表示苟同。   我擦了擦嘴边的茶水,卑躬道:“娘说得对,我的确不适合进宫去,还是称病在家比较好。”   我公公他一脸的严肃道:“这怎么行,璟贵妃指名道姓要你进宫去,我们现在抗旨比你在宫里丢脸,死得更快,所以,这宫,你是一定要进的。”   我现在全身上下的血液好像在倒流一般,我原本以为昨天的关中王叶重欢会是我平生见过最大的人物,没想到,我居然有机会可能会见到我大瀛最大的人物,圣上叶青黎,还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芮家璟贵妃。   为了训练我的礼节和规矩,我婆婆亲自上阵,亲力亲为地指导我,监督我,日日夜夜地学规矩,好比说怎么走路才算优雅,好比说怎么吃东西才算优雅,好比说怎么行礼,见到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称呼和礼数。   其实我只对怎么吃东西感兴趣。   在经过几天的魔鬼训练下来,我一把烂骨头都要散架了,光是蹲下行个礼的蹲下这个动作,我婆婆就丧心病狂地让我就这么摆了半个时辰。   直接导致我这些日子的晚上几乎是头一碰枕头就睡死过去了,只是今晚回房睡觉的时候,我双腿有些颤抖,不自觉地颤抖,今天的训练比前几天更为严厉,这样的折磨人,让我有点莫名的委屈。   我依旧面相墙壁侧躺着,我感觉到风止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往我身边躺下了。   良久,他在翻身从我身后抱住我,右手拢着我的腰,寻到了我的右手,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在我耳畔轻轻道:“阿九,对不起,是我不好,这些日子……”   我忽然觉得不委屈了,有什么好委屈的呢,既然决定一辈子跟着他了,那就要融进他的生活,就算可能我们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不会多,我也要尽量做到让他省心,毕竟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会比现在前途无量的多,我打断他,接口道:“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如果这些就能难倒我,我就不是容九了。”   风止抱着我的手又紧了紧,声音沉沉道:“好好睡吧,我一直在。”   是啊,只要他这么抱着我,我便觉得无比的安心,因为我相信他。   第六章   “容九,你看到没有,都是因为你的契约术,害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一丝愧疚感都没有么?”   面对着一室的尸体,啊不,不是尸体,是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肉身,我已然感觉到了窒息的痛苦,眼睛中看出去的景象一片模糊,尤其是这个指责声的来源,我完全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晓得这个声音的来源是个冷厉的男声。   这个声音咄咄逼人,只逼的我抱住自己的头失声求饶,我苦苦哀求道:“我没有,我没有害死他们,我不是故意的!”   咄咄逼人地声音带着强烈的回音响彻我整个耳廓,我头痛欲裂,只觉得昏天旋地,我奋力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希望能听不到这个声音,却适得其反,声音越来越响,简直是要钻到我的心里,我的心一阵一阵地绞痛,再睁开眼睛时,那些原本躺着不动的肉身竟全都像僵尸一样站了起来,一个个伸着手缓缓地往我这里走来了,嘴里竟都异口同声地用有气无力地长音说着:“还我灵魂……还我灵魂……还我灵魂……”   我惊恐地往后退着,却发现寸步难行,整个人只能在原地僵着,眼见着眼前无数的人影摇摇晃晃地朝我过来了,那个咄咄逼人的声音又响在耳边,他说,你看到了么,这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再不做决定,就会有更多的人因你而受到伤害。   听完这段话,我竟疯魔了一般,糊里糊涂便答应了,糊里糊涂地便看到不知道哪里来了的一把匕首,糊里糊涂地看准了往自己手腕上一划,喷涌而出的鲜血让我再一次惊叫起来。   当我浑身冒着虚汗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我感觉我快要窒息了,我猛地坐起身,重重地喘息着,浑身发麻。   我缓了缓神,看了看四周,我还好好的在房里,刚刚那的确是梦,我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做这样的梦。   人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是我白天并没有思这些,那晚上梦这个不是不正常了么。还是我潜意识里一直在担心这样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发生?   我整出这样的动静,不出意外地吵醒了风止,他起身扶住我因着喘息微微抖动的肩膀,关切道:“怎么了阿九,做噩梦了?”   我神色恍惚地回头看着他,我知道我现在流露出的眼神写满了惊慌和害怕,风止见我是这个反应,也有些紧张了,他紧蹙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好怕,好怕有一天我会因为契约术而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开始低低地抽泣起来,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是,我很无助,我以为我不会害怕,我以为我可以很淡然的面对,原来我内心里居然是这样的在意。   风止用力地将我往怀里一拢,哑声道:“听我说阿九,这些不是你的错,你不会因此付出代价,你不要在意太多,没有人会怪你的,那些都已经过去了,以后我们会好好的生活,再也没有契约术这种东西。”   我想,如果是两年前的容九,现在一定会被劝的很好,很听话的不再在意。   可是我是现在的容九,这两年里我经历的事情,风止没有办法想象,就算我现在嘴上应和着,嗯,我听话,我不再在意,我会好好的。   但我依旧忘不了这个梦,也开始慢慢回忆起这两年里被我送走的那些人,他们是想去极乐,我却将他们带去给半仙师父修炼。   我要是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话,实在是在为难我。   这一夜的风止像哄婴孩一样的哄我睡觉,他动作格外的小心,替我捋了捋散乱的头发,还替我拭去了额头渗出的虚汗,轻轻地拍着我的背,用极为温柔的话哄道:“听话,睡吧,我就在你旁边。”   剩下的好几天都相安无事,俗话说,暴风雨来临前,总是异常的宁静的,所以,我们进宫赴宴的前几天,都异常的宁静。   宫宴那天,风和日丽,鸟雀呼晴,我们整装待发,往宫里去了。   我公公他比较俗套,于是替璟贵妃准备的贺礼,是一颗夜明珠。   我们进宫的时间点掐的不是很好,正好是大波官员进宫的时间,所以我们不得不三步一小停,五步一大停的跟来往的朝臣打招呼。   我心里默念着各种规矩,同风止并肩站在我公公婆婆身后,尽量不要让别人看到我,除去礼貌上的打招呼,我就不说话,只静静地站着。   其实我真的很想知道这位芮家璟贵妃究竟是何等人物,是怎么知道我的,是怎么吹嘘我是她口中所谓的救命恩人的。   就这样折腾了几乎好几盏茶的时间之后,我们终于顺利进了宫门,往大殿那里去了。   今日给璟贵妃办生辰的地方,是叶青黎的宫殿,华阳宫。   大殿里张灯结彩,熠熠生辉,我们在宫门口耽误了许久,导致我们进殿的时候,已经坐了很多人了,在太监的带领下,我们往左边一片席位按顺序坐下。   在我们对面的席位都是皇亲国戚的地方,已然落座了几个中年偏老年的男子和女子了,想必是叶青黎的几位上了年纪的皇叔和,这些皇叔里面,唯独少了最年轻的皇叔叶重欢。   说巧不巧,此时有人来报:“关中王到——关中王妃到——”   叶重欢一脸的笑意进了殿,如沐春风,叶重欢着了一身玄色的衣袍,与身边苏无柳一身的枚红色宫装配的十分契合,一看就是和谐的模范夫妻。   只是我所知道的野史,却是这样,其实叶重欢并不喜欢苏无柳,他看上的是今晚宫宴的主角,也就是芮家的璟贵妃,而苏无柳喜欢却是当今的圣上叶青黎,结果嫁给了叶重欢做关中王妃。   这样混乱的故事真的不是一般人能看得懂的。   如果叶重欢喜欢璟贵妃的事情是真的,那他今天这样春风拂面,就有迹可循了。   但是叶青黎和芮璟贵妃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说他们两个或许喜欢对方,或许不喜欢对方,我们是没几个胆子敢去研究的。不过单从今天为璟贵妃贺寿的排场来看,叶青黎是很喜欢璟贵妃的,也很宠她。   男人嘛,总是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纠结。   想当年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出了烽火戏诸侯的闹剧,世人皆指责周幽王的昏庸,其实又有几个人知道他的深情呢?倘若他不是这样的在意褒姒,爱褒姒,希望她快乐,他又如何会去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呢?   我私心以为,总有一天,叶重欢或者叶青黎,一定会做出一些在江山和美人之间纠结的事情来。   由于叶重欢携王妃到来,作为我大瀛最有权势的王爷,叶重欢理应得到我们所有人的参拜。   所以屁股刚落在席上的我们又不得不站起来,齐声道:“参见关中王,关中王妃。”   我挤在人堆里浑水摸鱼。   叶重欢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大袖一挥,从容落座,道:“都免礼吧。”   我们免礼之后就再次落座,我对面前的茶食刀切、杏仁佛手、香酥苹果和合意饼比较感兴趣,但是皇上和贵妃没来,谁敢乱动,我只能咽了咽口水,看着好看好吃的点心却不能动手。   风止不动声色地凑了过来,对我道:“今天晚上你要是想在这里吃饱,只能是奢望了,我早就吩咐了六义,准备好你爱吃的点心,我们回去吃。”   我顿时感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感激道:“夫君,你真是我贴心的小棉袄。”   风止一手扶着额头无奈道:“我只听说过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   我干咳了一下,道:“咳咳,我不太知道这些的。”   风止一向是个不喜欢在我这里吃亏的人,于是他就在这时候问道:“你不会是想……同我生个女儿吧?”   我脸红的像火烧,极为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道:“才……才没有。”   就在这个时候,皇上驾到了,璟贵妃凤驾也到了。   我们纷纷离席,恭敬的跪下拜倒,三呼皇上万岁,贵妃千岁。   我和风止坐的远,且又是跪着,完全看不清叶青黎和璟贵妃的样子,但是却知道他们一步一步走的挺扎实,挺稳当,从门口进来到龙椅落座,时间花了很久。   叶青黎的声音和叶重欢一样的铿锵有力,道:“众卿平身。”   我们谢恩后便平身了。   这个时候我才敢悄悄地往上方瞟几眼,叶青黎一身明黄色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模样比叶重欢更俊美些,眉眼中却少了些身为帝王该有的凌厉,我猜测叶青黎大约是个仁君。他身边坐着的是芮家的璟贵妃,着了一身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朝服,虽然头上珠翠满头,但是只略施脂粉,没有浓妆艳抹,周身上下透出着一股比苏无柳还端庄的贵气,清丽脱俗,虽然只是贵妃,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我现在能确定一件事,我的的确确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被我救了的璟贵妃。   那么她为什么要说谎?且非要我来参加她的生辰宫宴呢?   第七章   华阳宫虽然大,但是人多了就顿觉有些压抑,况且叶青黎这么威严的坐在上面,下面的人都拘谨得很。   我从未有一刻想象过我容九有一天能成为大户人家的一份子,也没想过有一天能跨进皇宫和皇帝一起喝个茶说个话。   当我还在认真地偷瞄叶青黎和芮璟贵妃的时候,一个宫女打扮的人端正地站在我身边,笑容和蔼道:“傅少夫人,璟贵妃娘娘请少夫人到未央宫。”   我惊讶地指着自己道:“我?”   端正的宫女依旧保持良好的笑容道:“是,是您。”   我转过身小幅度地往芮璟坐着的地方一指,道:“可是璟贵妃还在上面坐着,她请我去未央宫干什么?”   端正的宫女道:“这个娘娘自有安排,少夫人只管跟奴婢去未央宫就是了。”   我又转头向风止投去了询问的眼神,风止拧眉想了想,低声问那宫女道:“果真是璟贵妃的旨意?”   宫女并没有恼,耐着性子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大大的璟字,风止看了看,对我说道:“阿九,我陪你去。”   那宫女笑着婉拒风止道:“傅公子请留步,我家娘娘只请傅少夫人一个人去未央宫,请傅公子安心在此等候。”   我心里既紧张又害怕,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如果去了,万一璟贵妃有什么企图该怎么办,如果不去,我现在就是抗旨不遵,那我立马就会被抓起来严办。   去否,不去否。算了,不去的话,因为抗旨而被抓起来的话,也许会牵连到抚远将军府,所以我只能选择独自去。   我抿了抿嘴唇,对风止道:“你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回得来。   皇宫这个地方,九曲十八弯,地方大的走的我脚酸。   因着是璟贵妃的生辰,原本会因为黑夜而看不清路的皇宫,周围都点上了好看的灯笼,整个皇宫灯火通明,不用点灯笼就能看清路。   但是外面的大道上亮堂,不代表未央宫也亮堂,整座未央宫全数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我摸着黑小心翼翼地走着,心里想着这会不会是叶青黎准备给芮璟贵妃什么惊喜才弄得这样黑,于是默默地抱怨着叶青黎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瞎折腾,点两个灯是会死么,然后就听到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我知道要进屋了,便抬脚准备跨过门槛。   结果跨早了,直接扳了进去,将身前带路的宫女压在身下。   我摸着黑又坚强的爬起来,连声对不知道在哪的宫女道歉道:“对不起啊,太黑了我实在看不见。”   那宫女也并不恼火,道:“少夫人,您没事就好,奴婢死不足惜的。”   我呵呵道:“呵呵,死不死的就别挂在嘴边了,我受不起。”   那宫女道:“我扶您进去坐下等我家娘娘。”   然后我便真的被扶到一个椅子上坐下了。   宫女道:“请少夫人在此等候,娘娘自会前来。”   我听到她转身离去的脚步声,连声道:“等一下,你等一下。”却不敢将自己的屁股挪开这个位子,生怕等会儿就找不到了,我道:“那个,你家娘娘前来前,能不能先给我点个灯啊,我看不清啊。”   宫女道:“少夫人请赎罪,这是我家娘娘的旨意,不能点灯,少夫人还是耐心等候吧。”   我今天真是倒了血霉了。   听到重重地关门声之后,我连最后的一丝月光都看不见了。   我原本就怕黑,在这个空荡荡的未央宫里,只我一个人,还没有灯,我的背脊骨开始一阵阵的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我记得孝二师兄曾经说过,后宫里女人多,女人多的地方阴气就重,阴气一重,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像我这样纯阳之命的人在阴气重的人眼中,就是一块炙手可热的好肉,采阴补阳来个双修简直是妥妥的。   妈呀,璟贵妃不会是想采我的阳补她的阴吧!   我颤抖着手握住椅子的把手,手心已经开始冒冷汗,人也开始坐立不安起来,总觉得这里阴风嗖嗖的,恐怖的很,我突然想要逃跑了。   于是我大着胆子,哆嗦着腿站起身开始摸黑找路,我又不敢动静太大,生怕一失手带下什么值钱的摆设那就要死了。   小心地摸了一会儿,吱呀一声的开门声让我整个人僵在原地,璟贵妃来了?可是璟贵妃来了难道不是应该要好多人余音绕梁地说着:“璟贵妃驾到……”吗?   我寻着声音看过去,因为开了殿门,所以又扑撒进许多月光,让我稍稍能看清一些东西,的确来人了,不过似乎只有一个人,还是个女人,是璟贵妃?   然后便是关门声,我又看不清了,我试探着轻声问道:“是璟贵妃娘娘么?”   来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动静。   我觉得突然毛骨悚然起来,不会是鬼吧。   我突然眼前一亮,明晃晃的蜡烛的亮光直接照在我眼前,刺得我眼睛疼,待我眼睛缓了缓,璟贵妃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出现在蜡烛的光后面,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尖叫都叫不出口了,整个人瘫软地坐在地上。   这真是要命了,看这个阵仗,璟贵妃是真的要来找我采阴补阳的修炼了,她这么恐怖的样子,比那时候的柳初棠还要鬼畜啊。   我浑身冒着冷汗,只想快些离开,可是浑身都被吓得没有一丝力气了,心里就念着让风止快些来救我,不要再顾忌什么君臣之礼,赶紧先来救我再说。   璟贵妃身上衣料的摩挲声让我分明感觉到她已经蹲下到我面前了,我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准备往后退,还没来得及退,手腕就被璟贵妃一把捏住,我挣巴了两下,没挣脱,璟贵妃声音何其柔和,只道:“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只想给你看点东西。”   那种头皮一麻的感觉我太熟悉了,这是风止才会的阴阳术,可进入别人的意识,为什么璟贵妃也会?   璟贵妃扶我躺下,我问她道:“为什么你也会?你想做什么?”   璟贵妃依旧面无表情道:“这阴阳术世上不止胡杨山的胡杨道长会,你师父半仙道长他老人家也会。”   我从不晓得师父他老人家还收了璟贵妃做弟子,我万分不解的看着璟贵妃,她也看着我,慢慢道:“你想知道我是如何与半仙道长牵扯上的?其实就是在你离开的这两年里,我学会了这个,只为了让你看看。”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了,天旋地转后,我变成了意识,进入了不知道谁的世界,我环看四周,是一个佛寺,我正立在佛像面前,看着来往的信徒一个个轮流虔诚的参拜。   耳畔是璟贵妃的声音:“容姑娘,这是三年前,是我的故事,也是无柳的故事。”   璟贵妃带我去的,是她自己的意识。   我看了看寺庙的四周,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过今日来参拜的人似乎并不多,且都是妙龄女子居多,参拜完后还要到写着求签的里间去,但是个个都是满心期待的进去,万分失望的出来。   依次很多个之后,我终于等来了芮璟和苏无柳,三年前的她们,都是装扮清纯的小姑娘。看她们结伴而来的样子,应该是关系不错的样子。两个人动作一致地跪倒在蒲团上,虔诚地拜着,然后双手合十,双目紧闭,大约是在许愿。   等许完愿,芮璟主动先站起身去扶苏无柳,笑道:“姐姐,我们去求签吧,皇上亲手写的那张帝凤签至今还没有抽到,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如何,今日我与姐姐来求签也是抱着一丝侥幸。”   听到这里,我大约能明白了,应该是圣上叶青黎吃饱了撑的整了个天意选妃的点子哄骗清纯少女都来这寺庙求签,抽到那个帝凤签的,就能被封为贵妃。   纵然这样选出的妃子能顺应着天意这个说法,但是,叶青黎也忽略了一件事,万一哪个丑的跟东施一样的姑娘运气好,一举抽中,那叶青黎不就是倒了血霉了么,难道他要学齐王娶钟无艳?   好在这不可能发生了,抽中的人是芮璟,是个大美人。   可是这时候芮璟却道:“姐姐思慕圣上许久,今日可要顺应了你的名字啊,无心插柳柳成荫,姐姐若是一举抽中帝凤签,一定会成就一段佳话。”我猜的果真不错。   苏无柳脸红了红,一点芮璟的鼻子,娇嗔道:“就你嘴甜。”   然后两人便结伴进了里间。   里间坐着看上去像方丈一样的人,胡须花白,面目肃穆,正在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看着,一看是两位女子,便自觉地将面前桌上一桶签往她们面前一推,道:“请抽签吧。”   苏无柳有些紧张,手有些颤抖,芮璟用眼神鼓励她,苏无柳得到鼓励,鼓起勇气从中抽了一支,却闭着眼不敢看,芮璟也紧张地看着苏无柳的手取过签收回来。   苏无柳抽的那一支,是支空白签。   我从她脸上看到了极度的失望。   方丈在此时却露出一个笑,对正在安慰苏无柳的芮璟道:“这位姑娘不抽?”   芮璟疑惑道:“我?我不抽,反正也抽不中。”   方丈笑意更浓了,道:“既然姑娘知道自己抽不中,那就抽一支看看,看看是不是真的不中。”   果真芮璟上前随手就从签桶中取出一支签,看都不看一眼就放到方丈面前道:“大师你看,是没有……”芮璟扫了一眼自己的签,看清了上面的字,愣了愣,道:“是帝凤签……”   第八章   芮璟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苏无柳更是说不出话,原本应该是她想要得到的帝凤签,现在却在芮璟手上。   方丈见状,捋着胡子会心的笑了笑,连忙起身三步迈到芮璟面前,双手合十,庄重地拜道:“娘娘万福金安。”   芮璟手中拿着的那支帝凤签,因着手一松,便应声落地,“啪嗒”一声,砸出了叶青黎。   叶青黎从更里面的一间里间走出来,径直走到了芮璟面前,满脸的欣喜,声音都充满着心花怒放:“果真是你,朕就知道有缘必会相见,朕兵出险招,想出这个法子,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缘分一说。”   芮璟愣愣了半晌,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面前的叶青黎是谁。我眼前的光晕一转,又到了不同的地方,是南阳边上一个县的大街上,贵公子打扮的叶青黎和芮璟相遇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边,正与一个纨绔争夺着唯一的一根糖葫芦。   大约这是芮璟和叶青黎第一次相遇的地方。这时候的芮璟才十七岁,十七岁,不就是我刚下山时候的岁数么,看来十七岁的姑娘会意气风发冲动些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芮璟毫不退让道:“是我先到,自然这糖葫芦归我。”   叶青黎则道:“可是是我先付了钱,难道不该是我先拿么?”   纨绔子弟横行霸道道:“你们都给我滚开,这摊子老子包了,走走走。”   芮璟原本还对着叶青黎发火,现在听了这恶霸的话,立马就转身指责道:“你这个恶棍,这些日子你都白拿了多少东西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仗着你爹是陈县的县令就整天作恶多端么。”   县令儿子对芮璟怒目而视,挽起袖子就要对芮璟大打出手,嘴里谩骂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老子的事,老子打的连你爹都不认识!”   当然,最后是县令儿子被叶青黎打的连他爹都不认识了。   这一场一根糖葫芦引发的血案和情债最终是闹到了公堂上,也就是县令儿子他爹陈县县令竺清风面前。   县令儿子顶着一张被打的肿成猪头的脸口齿不清哭哭啼啼地在他爹面前哭道:“爹,你要为我做主啊!爹啊!”   竺清风满脸的诧异,惊恐道:“你是我儿?你竟然是我儿?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啊!是谁打的你?”   县令儿子一手指着堂下站着的芮璟和正悠闲地打着扇子四处打量的叶青黎道:“就是这对狗男女!”   哟,这儿子,胆子够大,当今圣上都成了狗了,我为你点蜡,祝你平安。   叶青黎听到这狗男女三个字,回过神来,微微挑了挑眉毛,却也不恼。   芮璟比较冲动,正要冲上去,就被叶青黎一把拦住,芮璟不满道:“你放开我,今天我要打的这恶霸跪地求饶。”   县令儿子慌慌张张地躲到一边,指着芮璟慌道:“爹,救我!”   竺清风一拍桌子,正襟危坐,道:“现在证据确凿,你们还有什么能抵赖的,就是你们打的我儿!胆敢在公堂上放肆,来人,给本官把这两个刁民抓起来!”   县令儿子挥着一双瘸腿走到竺清风身边,耳语道:“爹,那娘们儿虽然蛮横了点,但是长得真是漂亮,您老人家……嘿嘿嘿……嘿嘿嘿……”   竺清风立刻会意,立刻拍案改判道:“来人,就光把这男刁民押下去打五十大板,这女刁民嘛,就先押着,本官要好好考虑怎么判。”   芮璟也马上明白了这对父子的意思,马上往叶青黎身后躲了躲,叶青黎面对几个上来要押他的衙役处变不惊,冷眉一扫堂上的竺清风,嘴角带起一丝冷笑道:“听说大人叫竺清风?”   竺清风骄傲的仰起头,斜睨着眼冷笑一声道:“哼,本官断案一向公正。”然后极其不要脸的挥了挥衣袖,摆出一个做作的姿势道:“如同清风拂面而来。”   芮璟噗嗤一声笑出声,道:“大人你真是太有自信了。”   竺清风自恋完,看着堂下的人都没动作,不耐烦的催促道:“怎么还不抓起来,快快快,快抓起来。”   叶青黎淡定地摇着扇子站在原地不动,芮璟却挺身而出拦在叶青黎身前,紧张道:“你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摇扇子,这时候了还装什么风流倜傥。”   叶青黎摇扇子的手一顿,叹了一口气,一个手刀撂倒了芮璟。   我惊讶不已,这叶青黎这是唱的哪出啊,待我仔细想了想,哦,大概是叶青黎怕自己的身份被芮璟知道了无法接受,所以先劈了她,等解决完这公堂上的事情再深情款款的跟芮璟坦白,叶青黎委实好手段。   叶青黎一手拢着被他自己劈晕过去的芮璟,另一只手负手而立,眼神凌厉,厉声喝道:“大胆!谁敢动!”   竺清风又是一拍桌子喝道:“大胆!你还敢跟本官喊大胆?来人!还不快抓起来!”   的确是来人了,来的是叶青黎的人,一个酷似御前带刀侍卫一样的人带着刀往叶青黎身前一站,厉声道:“皇上在此,还不快快跪下!”   竺清风无动于衷地坐在原地,瞄了一眼堂下马上要火并起来的两队人马,轻飘飘道:“皇上?哼,就他?”   叶青黎用眼神示意身前的带刀侍卫,那侍卫立刻会意,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冷声道:“竺大人,你可看清楚了。”   竺清风随意的一个转头瞄了眼那块明晃晃的令牌,随口道:“什么呀?”然后脸色一变,整个人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大,直直地看着侍卫手中的令牌,顿时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到了叶青黎面前,语无伦次道:“微臣参见皇上……微臣……不知好歹……微臣该死。”接着就很自觉地开始自己给自己掌嘴。   县令儿子已经直接就尿遁了,抖抖索索地跪在地上,爬到竺清风身边一道求饶。紧接着,公堂上所有人都纷纷跪下三呼万岁,垂着头等待发落。   叶青黎居高临下,垂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竺清风,道:“竺大人觉得就我这样的,有没有资格自称朕啊?”   竺清风连连道:“有资格有资格。”然后突然改口拜道:“不不不,皇上您就是真龙天子,您就是朕!”竺清风快哭了,又抽了自己两嘴巴子,磕头道:“不不不,您不是朕,啊啊啊,罪臣该死!”   叶青黎看着竺清风这个癫狂的样子很是满意,小心地将怀里晕过去的芮璟交到随从手上扶到一边坐下,自己则抄着手饶有兴致地看着县令儿子道:“可是,令郎刚刚说朕和那位姑娘,是狗男女来着吧。”   县令儿子直接两眼一翻晕在地上了。   叶青黎见状,收起了调笑的表情,换上了帝王该有的威严,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朕此次亲自出来看看,还当民间传闻是假的,果真陈县被你搞的乌烟瘴气,你罔顾朕对下臣的信任!”   啧啧啧,不得不说,叶青黎追姑娘有个好手段,连治国平天下也是有个好手段。   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我猛地回头,却是风止,我惊讶万分,问他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进来的?”   风止平静道:“我不放心你,便来寻你了。”然后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道:“璟贵妃的术法学的还不错,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便絮絮叨叨地跟他大致说了说发生了些什么,等我絮叨完,正是叶青黎解决完竺清风父子俩,押入大牢等候发落了,接下去就是要处理芮璟的事情了。   我不禁感慨道:“你说你们男人都是什么心态,怎么都喜欢隐瞒身份呢,好像有多神秘一样,早点说出来跟晚点说出来有什么区别。”   风止无聊地转着他的笛子,悠悠道:“有时候,早点说出来,实在是对你们的一种残忍。”   我侧头鄙夷地看着他,风止便停下手,续道:“这么说吧,叶青黎要是一开始就告诉芮璟他的身份,芮璟还敢在他面前露出真实的一面么?就好像如果当初我直接告诉你我就是傅君,你还会喜欢我么?”   我撇嘴默默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呢。”   风止拍拍我的肩膀柔声道:“我是怕我不会喜欢你,那该怎么办。”然后我便感到额头被一个温热的物体触了一下,我知道,那是他的吻,他续道:“不过还好,我没让这样的事发生。”   我红着脸急急地推开他,小声道:“这是璟贵妃的意识,被她看到了,多不好。”   令我意外的是,还未等芮璟醒来,叶青黎就要离开了,他将芮璟交给了后来赶来的关中王叶重欢,关照他要平安送芮璟回家,且不能告诉她自己的身份,来日他自有安排,然后便自行回宫了。   叶重欢欣然同意,等送走叶青黎,叶重欢便让人叫来马车,亲自送芮璟回家了。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叶重欢看芮璟的眼神,几乎和叶青黎一样。   我猛地又倒吸了口凉气,原来这野史是真的!   第九章   后来的事情,也正如野史所说,叶重欢和叶青黎这叔侄俩一起喜欢上了芮璟,虽然说那天叶重欢送芮璟回家的时候,丞相大人芮武安已经看出点眉目了,一把老骨头不禁捏了把冷汗,家里唯一的姑娘要么不招惹男人,一招惹就招惹了俩,还是当今世上最有权势的俩。   这俩还是叔侄俩。   芮丞相只能默默地在心里祈祷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但是叶青黎和风止一样不按常理出牌,特意整出了这个帝凤签的事情来。其实我一直很想说,万一不是芮璟抽到帝凤签该怎么办?叶青黎也一应都收进后宫?那日日对着该多么的糟心啊。   空间瞬间转回到寺庙里,芮璟指着叶青黎惊讶不已,张着嘴结结巴巴道:“你是皇上……你你你……你居然是皇上……”   叶青黎笑道:“我我我,我没说过我不是皇上啊。”   旁边的苏无柳神情复杂,幽怨地一旁期期艾艾地看着叶青黎深情款款的看着芮璟,心里说不出的凄凉,难怪啊难怪,苏无柳前两天那一脸的凄苦,就是这个原因,想嫁的人嫁不成,嫁了的人结果爱的还是另一个人。   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   不出三天,芮璟被册封为贵妃的旨意就下来了,芮丞相的冷汗还是没有停止,抖抖索索地接了旨,其实芮家一直比较低调,纵使位高权重,也还是尽量的不要在朝中掀起什么大风浪的好,尤其是把持朝政这种事,万万担不得,所以芮武安让芮璟也低调些,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往后随便找个人嫁了,这样芮家也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现在可好了,芮璟一下成了贵妃,叶青黎爱的不得了,芮武安甚至想要不要递张辞呈上去告老还乡,但是想着现在关中王叶重欢的势力日渐强大,朝中能依靠的老臣已经不多了,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弃叶青黎先行离去呢?   芮武安一咬牙便决定了,先这么着吧,只要叶青黎信任他就好,到时候等清理完叶重欢,再告老还乡也不迟。   芮璟进宫的当天,叶青黎下旨,将苏无柳赐婚给了叶重欢做关中王妃。   叶重欢没有拒绝,欣然接受。   我不解地问风止:“为什么叶重欢没有反抗,他要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么?”   风止做出思考的样子,微微皱了皱眉,道:“你要看他和自己的皇帝侄子抢女人?”然后一手摸着下巴,续道:“再说了,娶苏无柳对叶重欢来说也不吃亏啊,苏无柳长得漂亮,家世也好,拉拢苏大夫对叶重欢只有利。”   我表示无奈道:“所以这就是这些女人的命运么?其实她们只是政治工具?”   风止赞许的点点头,我继续说道:“或许说,叶青黎只是顺水推舟的册封了芮璟,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为了让芮丞相更加忠心的为他卖命。”   风止疑惑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摊手答非所问道:“可能叶青黎是真心喜欢芮璟,但是如果她不是丞相的女儿,他大约也不会封她为贵妃,只是因为这么巧罢了。”   风止想了想我的话,似乎觉得颇有道理,摸了摸我的头,赞叹道:“阿九,你的思想好像深刻了许多。”   我继续摊手无奈道:“条件反射而已,既然身在这个地方,就要符合这个地方的思维方式。”我抬头看着风止,认真道:“我不可能一辈子不长大,一辈子躲在你身后,我的思想如果还和两年前那么幼稚,那我就活该被这个世界玩儿坏。”   风止眼神柔和,温温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芮璟其实也不是不喜欢叶青黎,她只是不知道叶青黎是皇上,一心只以为那天和她在大街上相遇过,然后经历了一场闹剧的青年是某个世家子弟,在心中默默地倾慕了许久,她没想到这个青年会是苏无柳日思夜想的皇帝叶青黎。   陡然间抢了自己好姐妹的心上人,芮璟有点受伤,她有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芮璟开始排斥叶青黎,她觉得自己好过分,她开始在叶青黎面前拘谨,开始疏离叶青黎,她甚至想过改变自己,叶青黎喜欢她哪里,她改还不行么。   芮璟觉得很对不起苏无柳,多少次她都想亲自去和苏无柳好好谈谈,但是都没有机会,她听说大婚后的叶重欢和苏无柳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一颗胆战心惊的心放下了不少。   叶青黎也感觉到了芮璟的别扭,想着该如何去哄她开心,为此还特地去打听芮璟喜欢些什么,他知道芮璟喜欢莲花,便移植了许多的莲花去未央宫,他知道芮璟喜欢放风筝,就特特腾出一些时间陪芮璟好好的放了一次风筝,他知道芮璟喜欢竹编的小玩意儿,便找了师傅亲自学,奈何从小到大没玩过这些,被竹片划伤了好几道口子,编出来的小兔子乍一眼看上去,像只小猪。   当叶青黎绑着一手的绷带,将像猪的小兔子交到芮璟手上的时候,芮璟哭了。   芮璟当然不是因为兔子像猪而哭,她没有想到叶青黎能为她付出这么多,她抽泣着握着叶青黎抱得严严实实地手,抽抽噎噎道:“疼……疼么……”   叶青黎看着哭的像个孩子的芮璟,知道她一颗芳心就快要被他捕获了,便小心地将芮璟往怀里拢了拢,缓声安慰道:“阿璟乖,不哭了,我没事的,一点小伤,不要紧的。”   芮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擦在叶青黎的龙袍上了,等哭了一会儿,才猛然间想起来现在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也想起来抱着自己的叶青黎是个什么身份,芮璟一把推开叶青黎,擦了擦眼泪,扑通往地上一跪,战战兢兢道:“臣妾……臣妾失仪,臣妾还失礼,请皇上降罪。”   叶青黎蹙紧了眉头,道:“阿璟,为什么你每次都让朕降罪,而不是让朕赎罪呢?”   唔,叶青黎好问题。   芮璟没有站起身,继续跪着,拜倒道:“因为臣妾有罪。”   叶青黎也没有让芮璟再起来,往边上的椅子上坐好,看着芮璟,问道:“你何罪之有?”   芮璟直起身子,对上叶青黎的眼睛,却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在叶青黎的眼神里看到了不舍和深情,连我都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刚刚被感动过的芮璟呢。   芮璟的眼眶又红了,抿着嘴唇极力地克制住自己想要哭的心情,芮璟觉得自己太不中用,叶青黎三两下就拿下她了,自己却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在这点上,我与璟贵妃苟同,我也是三两下就被风止拿下了,所以说,姑娘家还是矜持些的好,要是都像我和芮璟这么不淡定,那就只有被虐的份。   芮璟把原本到了嘴边的苏无柳的事情全数咽了下去,既然苏无柳关中王妃做的好好的,也不必来搅这趟浑水了,芮璟觉得自己也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再者万一自己再这么别扭下去,迟早有一天叶青黎会失去耐性,到时候连累家人,那就不好了。   芮璟含着泪眼,看着叶青黎,眼神何其的坚定,只听她道,臣妾罪在,没有早日看到皇上为臣妾做的一切,不知道,臣妾现在看到,算不算迟。   叶青黎压住内心的一阵狂喜,将芮璟扶起来,紧紧地抱住,欢喜道:“不算迟,永远都不会迟,阿璟,你知道我有多高兴么?”   其实不难发现,叶青黎和芮璟的相处模式,和寻常的夫妻一样,难得才有一次受到规矩的束缚,平日里都是无拘无束的,叶青黎很少在芮璟面前自称朕,他叫她阿璟,她亦大着胆子叫他青黎。   自古皇帝多情郎,这句话的确不假。   这个多情不是说喜欢很多个女人,而是说,这个皇帝情商比较高,把爱情看得比别的重。   后来,芮璟壮起了胆子,还是下了旨请苏无柳进宫来了。   掰着手指头算算,芮璟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苏无柳,苏无柳也没有进宫来过,两个昔日的好姐妹,毫无征兆的都不联系了,等再见面的时候,一个是万千宠爱的贵妃,一个是皇室的典范关中王妃。   摈退了左右,芮璟和苏无柳终于两两相对。   芮璟放□份,走到苏无柳面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看着苏无柳垂下的眼帘,带着浅笑的脸,她忽然觉得陌生,从前她们不是这样的,从前她们无话不谈,没有现在这样的生分。   默默了良久,芮璟思忖了良久,想到了一句自认为最合适的开场白,酝酿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姐姐,近来还好么?”   苏无柳温雅的一笑,恭敬道:“回贵妃娘娘的话,臣妾很好,王爷也对臣妾很好。”然后半仰起头,问道:“那娘娘呢,娘娘还好么?”   芮璟听到苏无柳说自己很好,立刻就放下心了,满心的以为苏无柳现在必定日子过得很开心,连声道:“我也很好。”   苏无柳脸色一沉,从温雅的笑变到了冷笑,紧走两步逼近芮璟,压着嗓子道:“你是很好,好到连我的丈夫熟睡的时候叫的名字,都是你的!”   第十章   在芮璟制造的意识里,我在不同的空间里不停的转换,这一次竟然来到了苏无柳的意识中,是关中王府。   我惊奇地问风止:“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看到苏无柳的意识,难道她也在未央宫,也被插了针啊。”   风止沉吟道:“璟贵妃已经将苏无柳的回忆植入到自己身上了,所以她可以随意的调换,我们才能看到苏无柳的故事。”   我道:“难怪她刚刚跟我说,这是她的故事,也是苏无柳的故事。”   时空转换到苏无柳那里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浓郁的哀伤气息。   皓月姣姣,苏无柳轻纱着身,在府中后院的长亭中独自起舞,曼妙的身段,绝美的容颜,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美目流盼,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愈转愈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却又是如此的遥不可及……她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身体软如云絮,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   这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舞姿,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我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却了呼吸,下意识地拽了拽一旁的风止,惊叹道:“我觉得苏无柳可以改名叫苏无骨了,你看她的腰,那软的呀。”   风止:“……”   然,几乎忘却呼吸的人不止是我一个人,还有站在小桥上负手而立,眉目依旧冷厉的叶重欢。   苏无柳长袖后面的面孔半遮半掩,只露出了眼睛,向桥上的叶重欢投去了一个妩媚的笑。   叶重欢脚下终于动了,一步一步往长亭走去,黑色的云靴踩着银色的月光,稳健的很。   他就站在她身前一尺处,就这么将她看着,苏无柳长袖一甩,一个轻盈地转身想要再次起舞,结果却被叶重欢手臂上一用力,苏无柳脚下一个趔趄,身姿优雅地倒在了叶重欢的怀里,眼中带着一闪而过的微讶,不过收的很快,还算沉着地对上了叶重欢的眼。   叶重欢并无言语,盯着苏无柳看了看,便一个打横将苏无柳抱起,苏无柳的玉臂轻轻地环在叶重欢的脖子上,娇媚的一笑,柔柔地唤了一声:“王爷。”   这一声唤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苏无柳乃真酥女子也。   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我闭着眼睛就能想到,于是我闭着眼睛欲哭无泪道:“为什么回回都要看到这些啊。”   那一夜的叶重欢,睡梦中,的确唤得是芮璟的名字。   苏无柳是个悲哀的女人。   有的人,自己不好过,就想让别人好过些,这就是所谓的无私;有的人,自己不好过,就想让别人也不好过,这就是所谓的自私。   苏无柳自己不好过,所以想让芮璟也不好过,这一次进宫的机会,她就想和芮璟说说清楚,她听说叶青黎对芮璟很好,她便不开心,好不容易喜欢上了叶重欢,他却在梦中叫着芮璟的名字。   芮璟是个单纯善心的好姑娘,她被册封为贵妃的时候自责了一次,因着叶青黎连环的感动和宫外来的传闻,她才渐渐不自责了,如今听了苏无柳这样一番话,芮璟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一个活泼善良的好姑娘活生生就被苏无柳折腾成了一个多愁善感成天自责的怨妇。   芮璟没有告诉叶青黎,一个人把所有的苦都往肚子里咽。同样的,苏无柳也没有在叶重欢面前表现什么,依旧还是贤良淑德的典范。   只是芮璟和苏无柳这对姐妹的情,是怎么都回不去了。   一年后,苏无柳有了身孕。   叶重欢神情凝重地站在苏无柳面前,毫无一丝初为人父的喜悦,苏无柳有些不太理解,抚着肚子,试探着问道:“王爷,臣妾有了孩子,你不高兴么?”   叶重欢没有什么反应,良久,才放下一句话,他道:“你好好养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也有些不太明白,便问风止:“为什么叶重欢是这个反应呢?他不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么?”   风止道:“或许他……有什么苦衷。”   我挨过去眯着眼看他道:“跟你当初一样,有苦衷?”没等风止回答,我便默默道:“可是叶重欢是王爷,他有什么苦衷,难不成是不想让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下他的第一个孩子?这也太荒唐了吧,苏无柳怀的毕竟是他的孩子啊,俗话说虎毒亦不食子,叶重欢不会的吧。”   叶重欢会的。   虽然说我并没有在苏无柳的故事里看到叶重欢究竟是为什么不要苏无柳肚子里的孩子,不过,不难看出,那个推了苏无柳的丫鬟,是受人指使的,苏无柳就在一个阴雨天,被一个丫鬟从小桥上推了下去,滚落了五级台阶,裙下流出的血与雨水融合到了一起,血流成河,苏无柳的脸疼的都扭曲了,丫鬟却佯装说要去找人,一去不回,苏无柳终究体力不支,晕倒在了血泊里。   眼见着血越流越多,丫鬟便真的叫了人来将苏无柳挪了回去,孩子毫无悬念的没有保住。   叶重欢依旧神情凝重,坐在苏无柳的床前,纵使是他亲自决定不要的这个孩子,可毕竟是他的孩子,他的心里,亦是难过的吧。   悠悠转醒的苏无柳一睁开眼便是问孩子还是否安好,叶重欢沉沉道:“王妃,孩子……孩子没有保住,但是,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我第一次见到女人流产,见到女人因为失去孩子而哭的死去活来。   我没有做过母亲,不能完全体会那种感情,或许将来有一日我会和风止有一个孩子,但我相信风止一定不会像叶重欢这样,失去孩子的感觉,应该真的很痛苦吧,那是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血。   那还是被孩子他爹亲手判了死刑的孩子,一个还没有健全的孩子,甚至连男女都并不知道,就这样被扼杀了。   我鼻子有点酸,瘪着嘴问风止:“夫君,你以后会不会……”   风止打断我道:“不会。”   我又撇了撇嘴,怏怏道:“你知道我会问你什么啊。”   风止伸手往我脸上捏了捏,挑眉道:“我是你夫君,你想说什么,我会不知道?”   我揉揉被他捏疼的脸,没由来地红了红脸,竟问了他一个问完后让我自己也震惊了一把的问题。   我问他,你喜欢男孩呢还是女孩呢。   风止又挑了挑眉毛,做出思考的样子,我咽了咽口水,等着他的回答,我小心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   良久,风止才若有所思道:“这我倒真还没考虑过。”我有些略微的讶异和失望,原来他还没想过孩子的问题,果真是我太主动了吧。没隔多久,风止继续道:“你看着生吧,生男孩就喜欢男孩,生女孩就喜欢女孩。”   我咬着牙忍住怒气道:“什么叫看着生啊。”   风止没有理我,陷入了沉思,又像是思考了良久之后,才道:“如果真的抉择不了,那就生一男一女吧。”   我一拳头挥过去,却被风止钳住,一个转身,就变成了风止自后拢着我的动作,他咬着我的耳朵静静道:“生不生?”   我生怕璟贵妃听到我们这打情骂俏地触景生情,便立刻岔开话题道:“你看,苏无柳出去了。”   苏无柳小产后三天,她顶着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往叶重欢的书房走去,方才她在睡梦中听到叶重欢让他的亲信往他书房去一次,说有要事要说,苏无柳竟跟了过去,此时正伏在窗边听着。   “那丫鬟已经解决好了?”这声音是叶重欢的。   “是,王爷,解决的很干净。”   “这件事,千万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否则,苏大夫那边,本王不好交代。”   “可是,王爷,王妃现在意外流产了,苏大夫那边,还是没关系么?”   “你也说了,王妃是意外流产,况且那丫鬟,本王已经处决了,既然是意外,苏大夫又能说什么?只要本王答应夺位之后封她女儿做贵妃,封他做丞相,他能有异议?”   我已经能看到苏无柳脸上微变的神情,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她信任的丈夫叶重欢说出来的。   叶重欢又道:“在本王夺位之前,不能有后顾之忧,更何况本王希望本王的第一个孩子,是阿璟的,那将来,他便能顺理成章地继本王的位,阿璟的地位也能得到保障,谁也不能撼动。”   静默了良久,叶重欢续道:“至于王妃么,本王也会好好待她,保她一生的荣华富贵。”   苏无柳无声的离开了,没有一丝的表情,她瘦弱的背影在我的眼中,显得那样的弱不禁风,她才是最可怜的人。   苏无柳要的并不是荣华富贵,她要的只是叶重欢对她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可她又何曾知道,她只是他用来拉拢自己家族势力的工具,她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自己做主。   苏无柳只是一个工具,一枚棋子。   第十一章   叶重欢没有看到苏无柳来过,苏无柳也没有同叶重欢说过自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孩子没有的真相,叶重欢要夺位的真相。   苏无柳亦将心中的哀伤埋在心底,终日以笑颜面对叶重欢,佯装自己已经走出哀伤,心底却一直在默默地流泪,流血。   芮璟也知道了苏无柳有孩子,又没有孩子的事情,想着是不是该去安慰一下她,又怕苏无柳看到自己,又受到什么刺激,所以很是纠结,想了想,还是先送了些补品去了关中王府,想看看苏无柳的反应。   叶重欢在叶青黎之前就喜欢了芮璟,就是脸皮薄,没去见芮璟,也没告诉芮璟自己喜欢她,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这就让芮璟一直误以为自己不会和重欢扯上什么关系,熟不知,这关系,深得很。   哦对了,叶重欢是因为芮璟的一支舞,才真正动心的。   送去补品的人回话说,苏无柳很是欢喜的收下了,连连谢恩。   芮璟松了口气,想着大约苏无柳真的是打开心房了。   然,事实却不是如此,是芮璟想的太过简单了。   叶重欢在密谋的,是夺位的大事。   叶青黎自己,未必不知。   芮璟听说了莲花山上莲花观的莲花道长也就是我的师父半仙道长神通广大,可算天命,芮璟时常出宫上莲花观求师父算命,久而久之,师父竟收了芮璟为徒弟,教了她这能看人意识的术法,她便擅自看了苏无柳的意识,知道了她这苦命的经历,芮璟无法相信苏无柳能隐藏的这么深。   久而久之,芮璟受半仙师父的荼毒越来越深,越来越相信半仙师父说的鬼话了,她甚至让苏无柳也去拜见一下半仙师父,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方法解开心结,让自己能舒服些。   我私心以为,半仙师父一定会告诉苏无柳,世上唯有一种叫做契约术的术法能带人去极乐世界,而那个契约术,普天之下,唯有他的小徒弟容九才会,只是,容九不在,要等她回来了,如果要找她,就去抚远将军府。那时候的苏无柳,虽然被半仙师父说的有些动容,但是还是忍住了,婉拒了这个办法。   一年后,也就是数月前,叶重欢单独找了苏无柳谈了一次,叶重欢万年不变的一张冷脸在这样说伤人心的话的时候,也没露出一丝温和的情绪。   叶重欢很清楚、毫不隐瞒的告诉苏无柳,无柳,我不能将你当做妻子,我要夺位,可就算我夺了位,始终要的,只是一个芮璟。   当芮璟再一次看到苏无柳这一段的时候,她退出了苏无柳的意识,她紧紧地抱着苏无柳痛哭,苏无柳再也支撑不住了,她哭的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芮璟抱着苏无柳,亦是哭的泣不成声,她道:“姐姐,你为什么,为什么从来不说,是阿璟不好,都是因为我。”   苏无柳无助的哭泣声渐渐低了下来,她捏紧了芮璟的肩膀,伏在她肩头抽泣道:“阿璟,我原以为我恨极了你,可是我现在,却再也没有力气恨了。”   苏无柳什么都说了,唯独没有说她知道叶重欢要造反的事情。而她自己,也做了最后的决定,想要接受我那个混蛋师父的妖言,问我来讨契约术了。   原本半仙师父他老人家打算等我回来的时候强迫我给苏无柳施术,结果却因为我直接跟了风止回南阳的抚远将军府,所以师父他便让苏无柳无论如何要去抚远将军府走一遭,找到我。   苏无柳想着该如何向叶重欢开口才能顺理成章地来我们抚远将军府,结果叶重欢本就打算来,只因为,他要拉拢我公公,他要夺位,所以他要兵权,有了兵,就等于有了保障,这才有了前几日叶重欢造访抚远将军府的事情,其实,叶重欢私下已经与我公公来往甚多。   这消息震惊的,不仅仅是我,还有风止,我们都没有想到,连同自己,都会牵扯进这夺位的大事中,更何况,我们是夺的一方,而不是守的一方,我们怎么都脱离不了乱臣贼子的身份,成功否,失败否,我们都是反贼。   更让我不解的是,芮璟既然知道这所有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叶青黎,难道她甘愿叶青黎的皇位被叶重欢夺去,然后做叶重欢的皇后?   光晕过后,我和风止回到了一片漆黑的未央宫。   看着周围逐渐亮起的蜡烛光,整座大殿瞬间亮堂起来,我这才看清了未央宫大殿的真实样子,虽然不足以用穷奢极侈来形容,还没到桑棋王子那种金屋子的程度,不过用高档奢华来形容也不为过。   我看着芮璟点着一盏一盏的华灯,面上从容不迫,手上也丝毫不错,口中只淡淡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便是我和无柳的命运。”   我觉得我和风止现在比较关心的不是芮璟和苏无柳的苦情命运,而是叶重欢所密谋的夺位的事情,因为我们被牵扯其中,万一失败,轻则满门抄斩,重则株连九族,这不是开玩笑的。   风止神情异常的凝重,我知道他也不太能够想得通这件事,为什么他这么个公正板直的人会屈从在叶重欢的麾下,为他卖命,做出这样有伤国体的事情来,风止紧锁的眉头未有一刻舒展开来,他抿着嘴唇不说话,我有点紧张,我也说不出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芮璟吹熄了手中的火,一缕轻烟袅袅升起,芮璟甩了甩,轻轻地放到一边,往椅子上坐下,理了理衣摆,才悠悠开口道:“本宫知道你们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好比说为什么本宫会让你们来这里,好比说为什么要你们看这些,好比说……”芮璟话到此处,顿了顿,凤眉一抬,将我和风止看着,续道:“好比说为什么本宫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   我无意识地点了点头,没错,我存了一肚子的疑惑,真的很想知道。   芮璟和婉的笑了笑,又道:“本宫和苏无柳的事情是一回事,关中王和青黎的事,又是另一回事。”   我张口就问:“那璟贵妃娘娘你要表达的到底是您和王妃的事还是皇上和王爷的事呢?”   其实如果最后苏无柳和芮璟在一起,叶重欢和叶青黎在一起,那这个世界就和平了。   当然这是根本不可能事件。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便是如此,上天是公平的,不会给谁偏私,当任何人的灵魂从身体中抽出,便都是平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也没有命差命好之分。生前的那些荣华和身份和地位,死后又有什么实际性的用处呢?   芮璟不愧是贵妃娘娘,连说话都如此高深莫测,她道:“关中王和青黎之间的积怨或许从未表现出来,但是关中王的计划青黎未必不知道,关中王也未必不知道青黎也处处防着他,青黎也不是没有一点行动,他们两个之间,注定只能有一个赢家,但是,青黎赢,是最好的结局。”   在我眼中,叶青黎也算是个好皇上了,但是好皇上的定义也不是这么简单的,不是他不好美色且精简后宫,勤于朝政就能被称为好皇上,而在于他是不是能有一个好手段来治理好这个国家,国泰民安,减少杀戮。至少在我知道的那些中,叶青黎就是个好皇上,或许他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他还年轻。只不过,此番叶重欢要造反夺位,少不了要流血漂橹,毕竟连兵马都准备了,我公公手中的兵马,足以血洗整个皇宫。   芮璟说,叶青黎并非不知道叶重欢的野心,也有行动,但看他这样淡然的样子哪里像是有所作为了,还是说叶青黎采取了所谓的,以不变应万变?   可这个时候,不变就是等死啊。   芮璟在风止拉着我离开前,只说了这样一番话,她说,我希望青黎赢,但是这样,关中王轻则拘禁终身,重则赐死,那时候,姐姐也会出事,姐姐她这辈子是因为我才会这么苦,我不想让她苦,所以我才想求容姑娘用契约术送走姐姐……还有我……   风止停下脚步,手依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转身同芮璟道:“娘娘,臣与阿九是乱臣之后,本就是代罪之身,娘娘也说了,希望皇上赢,那么到时候,臣与阿九也会获罪,未免牵连娘娘,娘娘还是收回成命吧。”   身后的芮璟哀声道:“傅将军并非反臣,他只是青黎派去关中王那里取信于他的人!”   我和风止同时停下脚步,震惊地回过身看着芮璟。   风止问芮璟道:“娘娘方才说,家父什么?”   芮璟道:“我说,你爹只是青黎派去去的卧底,等关中王起兵之日,就是他兵败之时。”   第十二章   晚间回府的时候,我和风止各怀心事,风止怀的是他爹是卧底的这个心事,我怀的是芮璟后来找我单独说话的心事。   风止再一次拉着我离去的时候,还是放下了话,他说,璟贵妃娘娘,阿九这辈子不会再用契约术的,你何苦强人所难。   且不说我容九这辈子一向是个没什么心事的人,就算有也是过去时了,芮璟一番话说的我心里沉下去了大半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风止问我,璟贵妃后来同你单独说什么了?   我唔了唔,道,她就求我契约术的事情,想着大约我没有你立场那么坚定,所以想单独求我,看我会不会答应,我没有答应。   风止安慰地摸了摸我的头,道,做的好。   我心虚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公公他在回去的路上没有问我璟贵妃让我去做什么,反而是我婆婆她问的很起劲,我有点难以启齿,风止广袖下的手,捏了捏我的手,默默地朝我使了个眼色,我见机行事,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回答道:“娘,璟贵妃只是问我是不是莲花观而来,她也时常去师父那里算算命。”   我觉得我小看了我婆婆她的智商,或者说她的整个思维方式,一听到莲花观这三个字,兴奋地整个人在昏暗的马车里熠熠生辉,她道:“说来,我也有好久没有去过莲花观拜见你师父了,改日你同我一起上山一次。”   若不是现在是夜里且马车里没什么灯光,否则我一张突然煞白的脸将直接被晾在我婆婆面前,那该是多大的不敬啊。   风止轻轻地咳了两声,我婆婆便道:“儿啊,你也该同儿媳妇儿一起去,好歹半仙师父也教养了儿媳妇儿这么多年,不能失了礼数。”   闭目养神良久的我公公他老人家仍闭着眼睛,但是对我婆婆的话表示了赞同,道:“夫人说的没错,是不该失了礼数,过几日你们便上一次莲花山。”   我和风止相视一眼,我略有些怏怏不乐,风止抿了抿嘴唇,轻轻道:“但凭爹做主。”   风止最终是没将他已经知道傅将军是皇上派去叶重欢那里的卧底的事情和盘托出,我们两个一前一后无言地回了房。   我也知道风止大约是因为什么不提,如果提了,我公公便会问,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们便说,是璟贵妃说的。我公公再问,璟贵妃是怎么知道的,她为什么要告诉你们呢?我们便说,璟贵妃会阴阳术,从王妃那里看来的,她告诉我们是为了讨要我的契约术。如此一来,我公公便会沉浸在什么是阴阳术什么是契约术上了,然后直接告诉皇上准备着清君侧,璟贵妃知情许多,万万留不得。   这万万使不得。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和风止这艘船,如果不小心点驾驶,估计还没出航就能沉了。   风止关上房门,刻板着一张脸,将十狼从桌子上赶了下去,我哭丧着一张脸跟吃错了药一样,有气无力地往椅子上坐下,挥了挥衣袖,撇撇嘴,刚想说道:“真的要回去么?”的时候,我却直接把话咽了下去。   我侧头看着风止,想寻求他的答案,却见风止他难得的一手揉上了太阳穴,眉头紧锁,看上去脸色很不好,我知道他也一定和我一样压力很大。   我给自己壮了壮胆,于是便轻轻地起身,走到风止的身后,从他身后环住了他的脖子,将头轻轻地搁在了他的肩膀上,道:“从前你说我的错你会和我一起承担,现在,你身上的压力,我也会和你一起承担,你别把心事都藏在心里,总会有办法解决不是么。”   我在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我说要跟他一起承担,他也说过要跟我一起承担,他至始至终几乎都做到了这一点,可我却在刚刚,没有做到,我心里有一件事,却没有同他一起承担。   风止抬手握住我的手,一手拉过我,我一个转身就已经坐在他大腿上了,我有些惊讶,低呼一声,双手紧紧地环着他的脖子才不让自己滑下去。风止一手拢着我的肩膀,一手扶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吐在我的脖子里,弄得我好痒。   我不动声色地抖了抖,有点紧张。   却不敢乱动。   风止声音略沙哑道:“阿九,我不希望你回去,我会怕,怕你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我从没想过风止也会有这样的一面,或许他内心亦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从不表现出来,他也会害怕,也会失措,只是,今晚的他,显得是这样不堪一击。   我像哄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背,道:“我想半仙师父他不会对我怎么样,凭他的本事,如果真要带我回去,又何尝不能,他要利用的只是我的纯阳之命,他需要我,所以不会对我怎么样。”   风止放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我的侧身贴着他的胸膛,我几乎能感觉到他略快的心跳,暴露了他不安的现状,风止道:“我只是怕你师父他用别的什么方法来逼你用契约术。”   我的心跳陡然间漏跳了一拍,是啊,万一半仙师父他老人家用什么别的法子逼我用契约术,好比说,威胁之类,就像刚刚在未央宫……   我立刻否决道:“不会的,大不了我到时候反过去威胁他,若是再逼我,我就割腕,玉石俱焚。”   风止猛地抬起头,略微带着怒气的眼神看着我,我被他看的有些心虚,觉得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就立马闭嘴了,风止哑着嗓子道:“阿九,你不许有这种想法。”   我诺诺地点了点,道了声“哦”。   嘴上是哦着没错,心里有了别的想法是另一回事。   我象征性地掐指一算,诳我那迷信的婆婆道,三日后是上山的良辰吉时,不能错过,那天上山烧香,能求仁得仁,万事灵验。   于是我婆婆她便定了三日后上山,那一天的半夜,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胆战心惊地悄悄点了幻迷香,给风止催眠这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胆的事情,就生怕他不睡,第二天能起来。   所幸,他没能起来。   我公公一早便出了门,我便放开胆子骗我婆婆说风止他咳疾又犯了,刚刚睡下,婆婆她就火急火燎地要去看风止,我认真地劝道:“娘,我觉得我们上山去求一求师父他老人家比较好,今天会求仁得仁,说不定我们趁着好时辰,回来夫君便好好地站在我们面前了呢。”   我婆婆她先是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心虚地生怕她知道我在胡扯,又怕她非要去看风止,那就不好了,她思忖了很久,才道:“那我们赶紧去,别误了时辰。”   我深深地松了口气,将脚边蹭着的十狼赶回了房间。   时隔两年多,再次回到莲花山,早就是不一样的心境了,这是我从小长大生活的地方,有着我大半个人生的回忆,现在,竟成了我的噩梦。   站在莲花观门口许久,我才鼓起勇气跨进那熟悉的门槛。这些日子,似乎莲花观的生意大不如从前了。   八旺第一个出来迎接我,随后便是七位师兄一一出来,我看着他们感慨万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婆婆她迫不及待地进观上香拜这个神拜那个神去了,徒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忠一师兄看到我,发出了一番感慨道:“小九啊,你可回来了,信五师弟说你很好,我们便放心许多,日夜盼着你回来看看呢。”   我报以一笑道:“大师兄,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德六师兄往后身后探着什么,张望了半天,才道:“咦?小九,你那疯子夫君呢?”   我一阵尴尬,信五也跟着问道:“是啊,怎么不见傅公子?”然后惊讶且又怜悯的看着我道:“他不会又……”   我立刻摇手否认道:“不是不是,他今日有事,才没来,等过一阵我再同他一起回来,今日我是陪我婆婆来的。”   七位师兄顿时恍然大悟。   礼三师兄带着有礼貌的笑对我道:“小九还是别在这里站着了,先进去吧,师父他老人家也念叨着你呢。”   我最怕师父他老人家念叨我,念叨我就是念叨我的契约术。   算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豁出去了,今日就跟半仙坦白,我容九,是不会替他造孽的,我不会再用契约术,就算再用,那也只是毁了它了。   把我往师父那里带的时候,孝二师兄盯着我良家妇女地造型端详了许久,发出一阵感慨道:“原来我们小九也可以有这么贤良淑德的时候,简直是世间奇闻啊。”   秉持着不能丢抚远将军府的脸的原则,我忍住了想一脚踹飞孝二师兄的暴力想法,换做一个温婉的笑咬牙切齿道:“过奖过奖。”   走到一个从前空置的房间门口的时候,忠一师兄叹了口气道:“自从信五回来以后,师父他就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很少出来了。”然后轻手轻脚地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进到师父的房间的时候,我几乎闻到了一股淡淡地霉味,散发着一股莫名地腐臭,待我在昏暗却飘满着灰尘的房间里寻到半仙师父的身影的时候,我略有些惊讶。   第十三章   我下意识地捂了捂口鼻,这味道着实有些销魂。   忠一师兄做了个礼,恭敬道:“师父,徒儿叨扰了,是小九回来了。”   半仙师父背对着我们盘腿坐在一张床榻上,声音传过来的时候,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半仙师父的声音,竟已苍老成这个样子,他略带着点惊讶的语调道:“哦?是九儿回来了?”   我想大约师父只希望我一个人在这里,便对几位师兄道:“你们先去忙吧,我婆婆在烧香,你们去吧。”   待七位师兄一一做过礼数之后,都匆匆离去了。   屋里没有点蜡烛,也没有开窗,因着是我们莲花观较为偏远的房间,光线一直不太好,所以我关上门的时候,屋里昏暗的很,唯有靠近屋顶处有个拳头大小的气孔投进来一束光,正好打在半仙师父的背上,我看到了他略显杂乱的一头黑发,且从那束光里,我看到了屋里扬起的无数灰尘,让我这个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心里抖了三抖,不舒服的很。   我寻摸着到底是该站着还是坐着,若要坐着,那就只有边上那把应该看上去很脏的椅子,所以我还是选择站着,待我决定站着的时候,我又开始寻摸着该说些什么,在心里轮了一遭之后,发现,竟无话可说。   我僵直着站在原地,想等着半仙师父先开口。   半仙师父终于转过身来了,原本打在他背上的光现在正正好打在了他的脸上,我仔细地看了看,心中不由得抽了一口凉气,这么久不见师父他老人家,他居然成了这个鬼样子。一张原本就不胖的脸消瘦的皮包骨头,眼睛深深的凹了下去,显得眼眶是如此的突兀,眼下隐隐发黑,如若不是我知道他是因为想要修道才变成这样,我一定以为他是某个病日膏肓的老者。   从前我一直觉得,半仙师父他虽然貌丑了些,但是还是有个人样的,现在他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却觉得恐怖,不知怎的,我心中忽然燃起一阵悲凉,似要哭出来一样。   我忍着有些发涩的喉咙,憋出一句话:“不孝徒容九,来给师父请罪了。”   虽然身上繁复的裙子限制了我的行动,但是我还是给师父跪下了。   我不敢看师父那张鬼畜的脸,只低着头。   我清楚地感觉到半仙师父的一只手摸上了我的头,我下意识地身形抖了抖,虽然抖得不是很明显,但是我能感觉到师父他老人家手一顿,便收了回去,我暗暗地松了口气,只听师父他老人家道:“九儿,你哪里不孝?你很孝,你送来的那些,为师用的很好。”   我猛地抬头,神情复杂地看着半仙师父,却看到了师父他充斥着渴求两个字的眼神,还有颤抖着的骨瘦如柴的双手,连带着声音都颤抖了,他半伸着手好像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道:“只差一点了,还有一点,只要一点我就能成功了!”然后突然整个人前倾,一张脸就立在我面前,我吓得整个人跌坐在地上,一手抚着胸口大喘着气,惊恐地看着半仙师父继续声音颤抖道:“九儿,你知道么,师父就要成功了,马上,很快就要成功了,师父要成仙了。”   我想我现在能明白为什么当初师父他老人家有要用半仙做自己的道号了。   半仙师父他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我清楚地看着他青筋暴起,从他皮包骨头的身体中突兀的显出来,他飞快地从榻上下来,抓着我的肩膀,我害怕地惊叫一声,半仙师父并没有在乎,只是抓着我的肩膀穷摇道:“九儿,你快去给师父多找几个来,越多越好,关中王妃和璟贵妃你还没带来,快把她们带来。”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从那恐怖的屋子里出来的,只记得半仙师父抓着我嘶吼了一阵就昏厥过去了,我小心地扶了他躺在榻上,一步一顿地出去了,还顺手替师父他关了门。   我很钦佩自己能够在这种情况下在我婆婆面前堆出一个端庄的笑容,告诉她师父她老人家说今天的诸事都交由七位师兄打理,他正在午睡,无事不要去打扰。   其实别的事情我真的不怎么担心,就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我催眠了风止,回去以后,大概会被骂一顿吧,我几乎可以想象风止盛怒的样子,这是个难题,我没有风止那么大的本事可以消去人的记忆,回去之后,必定是场恶战。   现在,我只能祈祷,风止还没醒,但是没醒也没有用的,他注定是要知道我今天究竟干了什么好事的,我觉得,我唯有回去把态度放端正,好好认错,才是上策。   我婆婆她一回府就往祠堂里赶,去求祖宗保佑了。   当我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的时候,扑面而来的一股幻迷香的香气让我放了个大心,十狼也在一边沉沉的睡着,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看来药效应该还没过,我便去把香灭了,我怕这香闻多了对风止的身体不好。   灭了香之后,我还不死心地往床上瞄了一眼,看到风止依旧闭目睡着,看样子是没醒过,那我还有充足的时间想理由,我打算畏罪潜逃一下,结果刚刚手搭上门准备撒着奔儿跑走,风止的声音悠悠的在我身后想起:“阿九,你想要逃跑?”   我脚下一个趔趄,一头撞在门上。   我果真是不自量力的低估了风止的能力。   为了不越描越黑,我还是乖乖认罪比较好,便怏怏地转了个身,垂着头,摆正姿态诺诺地认错道:“夫君,我错了。”   风止是装睡没错,因为他连衣服都穿好了,就等着我回来自投罗网了,他掀开被子,一个潇洒的起身,坐在了床沿边上。   我微微抬头瞄了一眼风止的表情,确实是在生气,我知道我玩儿大了,连他都敢催眠,这跟在老虎头上扑苍蝇一样,是在作死。   房间里静的出奇,我觉得我连呼吸都是一种罪过,风止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之后,风止朝我伸了手,低沉道:“阿九,你过来。”   我扭扭捏捏地挪了步子过去,却被突然站起身的风止一把抱在怀里,他紧紧地抱着我,从未有一次他的拥抱这样紧,紧到我觉得我的骨头都快要被勒断的感觉,我知道风止这是在发泄他的不满。   他的声音在颤抖,他说:“阿九,当我醒过来发现你不在我身边,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你……你怎么能……”   他的话停在此处。   我其实不爱哭,每次哭都是因为风止,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的泪落在他的肩头,一片湿濡,我忍了忍,道:“我怕师父会拿你威胁我,那我该怎么办。”   说实话,除非我不用契约术,用的话就有两个下场,归结起来其实还是一个,第一是我割腕死,第二是我精气耗尽死,横竖左右都是死。   我是个被威胁过的人,那日璟贵妃说,要我好好考虑,如果选择用契约术那就皆大欢喜,如果选择不用,那叶重欢兵败之日,亦将是我抚远将军府灭门之时,芮璟会跟叶青黎举报我公公其实是真的想造反,她芮家已经收集到了很多所谓的“证据”可以一并扳倒我们傅家,凭叶青黎对芮家的宠幸程度,极有可能听信了他们的话,到时候原本会是忠臣良将的我公公,会从一个深入敌后的卧底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反王叶重欢的爪牙,面上是卧底,实则真的被叶重欢收买。   可笑我觉得芮璟这纯粹是一派胡言,这是个很低端的威胁,叶青黎明察秋毫,怎么会相信呢,可万一他相信了,那该怎么办?   所以就算今天风止去了莲花观,师父真的拿风止威胁我,我也只是多了一个威胁而已,不过我不会冒这个险,芮璟的威胁好歹还有回旋的余地,凭师父他老人家的本事,一定会直接给风止发难,我不能接受风止会因为我受什么伤害这件事,上次那个情蛊的厉害程度我也见识过了,我只想他能毫发无损。   风止放开了我,双手搭着我的肩膀,紧紧地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说好要一起扛的难道不是么?你今日给我催眠,自己去了莲花观,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么,我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害怕过,我怕失去你。”他离开的那两年,我日日夜夜都在害怕中度日。   我不敢看他的眼神,怕被看出我内心的心虚感,芮璟对我说的话我没有告诉他,我想如果告诉他的话,风止可能会直接将我关禁闭,或者片刻不离的守在我身边,生怕我一个脑子被门夹过就答应了芮璟。   风止怕失去我,我亦怕离开他,亦惧怕死亡。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我的命很不凡,所以要有一个不凡的经历,还要有一个不凡的结局。   第十四章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 我很认真的答应了风止绝对不用契约术。   朝堂上的事情我不懂,只知道,越是平静的表面,越是包含着一股暗潮汹涌的势力,现在整个大瀛虽然很平静,但是,叶重欢早就蠢蠢欲动,准备这场夺位,他等了多少年了。   我公公每日都要出门,想来是去和叶重欢“密谋”起事的事情,弄得整个抚远将军府都笼罩上了一层浓浓的抑郁气氛,唯独我和风止好像置身事外一样,不不不,其实只有风止一个表现的像置身事外一样,我只是面上置身事外,内心还是止不住的慌张。   我知道其实风止只是想转移我的视线,让我放松而已。   这大半个月来,他几乎寸步不离的陪在我身边。   我从前以为风止大约会是个很无趣的人,整天就知道调戏调戏我,欺负欺负我,但是自从跟他回家过日子开始,我才发现,其实风止真是个居家好男人,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那天风止拉着我去了厨房,放了大厨一天的假,整个厨房就剩我们两个人,风止说要包馄饨给我吃,还说要教我,我亲眼见证了风止一个一身白衣,风姿翩翩的男人围着围裙挽着袖子在厨房里擀面剁馅儿包馄饨,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依旧能保持优雅的姿态,毫无违和感。   那顿馄饨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这大半个月风止天天都变着法儿带我玩,疯狂如到郊外放风筝,文艺如夜间到河里放河灯,闲适如到湖里划船,玩的我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是忘了契约术和被威胁这档子事,但由于我潜意识里一直记着,所以也架不住我半夜会做噩梦,于是我又默默地想起来了。   我一向知道风止有管可以吹出催眠之音的长笛,风止吹出的曲子很好听,只是我一直没什么机会听,其实主要是因为我没想起来,这是多么苍白的解释。另外就是他会吹叶子,虽然没有吹笛子好听,不过能用那么小一片叶子吹出一个好听的调调亦是不太容易的。   今晚,我想听他吹笛子。   我扯着风止的袖子央求道:“夫君,你不是会吹笛子么,给我吹个曲儿听听吧,不催眠的曲,你也会的吧,给我吹一个呗。”   风止平静地从腰间取下长笛,习惯性地在手中转了转,每次看他转笛子,我都觉得他的动作很好看,其实风止的每个动作都很好看,这个好看的动作的结束的时候,笛子不出意外的落在了我的头上,风止道:“想听什么?”   我笑眯眯道:“都好,你吹什么我听什么。”   那静夜的笛声,却是来自敞开的心扉,悠扬飘荡,绵延回响,萦绕着无线的遐思与牵念,缓缓地飞升,渐渐升到那有着星辰与皎月的深空里,和云丝曼妙轻舞,如同天上人间的喧哗化作一片绚烂织棉。   这个晚上,我过的很满足,充足到我是枕着风止的笛声趴在他的腿上睡着的。   这个晚上,我做了个好梦,梦见我问风止,你是什么时候喜欢的我。他笑着回答我,阿九,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   好日子总是有到头的那一日。   这几日我已经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我公公他的脾气开始暴躁起来,动不动就发火,大约是紧张造成的。连带着风止这几天行动也有些诡异,总是在饭后去到书房同他爹说话,说到深夜才回房,一连三日都是如此,我旁敲侧击地问他是为了什么事,他只说是为了他日日在府里胡混不干正事的事,很显然风止这是在撒谎,但我也没多问,想着他总会同我说清楚的。   好日子到头的那一日是今日,璟贵妃娘娘驾到,找的是我容九,抚远将军府的少夫人。   当我被芮璟请到一个没人的房间单独说话的时候,风止眉头锁的紧的很,我向他投了个放心的眼神,让他放心,虽然我知道,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我知道芮璟的来意,   果真芮璟与我在无人的房里,第一句话就开门见山道:“三日后,关中王就要起事了。”   我下意识地感慨道:“这么快?”   芮璟笑了笑,道:“是啊,这么快,可笑叶重欢他自以为准备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青黎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我的心抽了起来,明知故问道:“那是不是意味着关中王几乎一点胜算都没有?”   芮璟点了点头。   我沉下脸,继续问道:“那若是傅将军临阵倒戈呢?情况会不会逆转?”   芮璟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冷笑道:“呵,你以为青黎只有傅将军?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不会让任何有害于他的情况发生,青黎当初在布局的时候,早就把傅将军会不会临阵倒戈的情况算进去了。”   好一个叶青黎,虽然不老,但是计谋深算的很。   芮璟逼近我两步,继续道:“所以,你们傅家会怎么样,取决于你,否则,不管反,还是不反,都是一个下场。”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芮璟几乎不像是之前意识里那个单纯善良的芮璟了,她变得可怕,让我看不懂,为什么她会这样执着于我的契约术,她就这么想去极乐?可是她为什么要去?如果是苏无柳要死要活的求着我,我还觉得有迹可循,她有充分的理由要求,芮璟这步步紧逼的,是几个意思?   况且,契约术是半仙师父用来修道的手段这样大的事我也不能到处宣扬,否则人人都觉得这世上真的能有修炼成仙这个说法是正确的,且真的有神仙存在,那这个世界就要乱套了,所有人都争先恐后的要成神成仙,哪还有理智存在。   我私心以为,芮璟变得好奇怪,和从前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可惜我那半吊子的本事是看不出芮璟到底哪里奇怪了。   芮璟道:“怎么样,考虑好了没有,到底要不要替我和姐姐施术?”   事到如今,我唯有放手一搏,我回答芮璟道:“好,三日后我进宫,你将关中王妃也叫进宫去,关中王兵败的时候,我便用契约术送你们去极乐。”   芮璟满意地带着我的答案离去了,她说,一旦事成,会保我傅家无事。   这注定只是一个幌子,我只想骗取芮璟的信任而已,等叶重欢束手就擒的时候,叶青黎总要论功行赏,待叶青黎宣布傅世敬傅将军是卧底有功的时候,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那时候谁都不能说我傅家是反贼。   我小心地将这个秘密揣在心里,在风止身边过了惊心动魄的三天,就怕他一个心血来潮去窥探我的意识,把我脑子里所有的一切都看了去,那就不好玩了。   不过风止一直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做窥探意识这种事,尤其是对我,他相信我,只是,对不起,我的夫君,我自从知道了契约术的真相后,就在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你对我的信任,甚至在变着法儿欺骗你。   我觉得我躺在他身边真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芮璟所说的叶重欢起事的前一天晚上,我辗转难眠,风止也辗转难眠,我特地侧过身面向墙壁睡着,生怕被他看出来我的不安情绪。   僵持了很久,风止终于开口道:“阿九,你也没睡对不对?”   我嗯了嗯,却也没转身。   风止又道:“明日……明日我有些事,可能要出个远门。”   我突然明白了风止为什么近日一直行踪神秘,原来是要参与我公公的卧底工作,我突然紧张起来,但还是克制住了,低声问他道:“你要去哪儿?”   风止愣了愣,道:“唔……出去办些事,不过我很快会回来,但是我不放心你,明日一早,我便让六义送你去我师父那里,然后等我来接你。”   怎么会等得到呢?如果我不把自己的戏唱好,今夜就是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了,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因为心态足够好,心理承受能力足够强大,才会如此淡然的看待这些事。   我忽觉得有些可笑,我以为风止会同我说实话,可事实却是我们在互相欺骗,我骗他说我会坚守自己的原则不用契约术其实是要随时准备结束自己,他骗我说他要出远门办事其实是要准备去做卧底。   我忍着心口的痛做出平时的样子问他道:“那你什么时候来接我,你师父太古板,我会很无聊的。”   风止淡淡道:“很快就来。”   也许,你在胡杨观是接不到我了,唯一的可能,就是我在皇宫里,和你一起平安回来,或者,我们一起死。   我主动转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以此来掩饰自己快要哭的心情,略哽咽道:“那让我多抱抱你,我怕会很久抱不到你,我会想你。”   风止便也抱住我,吻了吻我的额头,用轻柔地声音哄我道:“好,就这么抱着你。”   纵然很暖,但止不住我心口的痛。   第十五章   从抚远将军府到胡杨山,是要经过皇宫的,我只要在那之前放倒六义就行了,璟贵妃派了人今日在宫门口接应我。   今日午后,当我看着风止送我上了马车后,对着我的那一抹笑意时,鼻头又不争气的酸了酸。   对不起。   这三个字却再也不能表达我的愧疚。   今日是我褪下这些日子来每日都令我头疼的浓妆后的第一天,我还是如从前一般打扮,长发在发尾处一绾,身上穿着的,是我那件最喜欢的荷花色长裙,是我那日初见风止的打扮。   我想过,就算今天会发生最坏的结果,我也要带着我最初的样子离开。   为了不让他看出什么端倪,我还是做出了依依不舍的样子,抱着十狼将头探出马车的窗外,朝他挥挥手道:“你要快些来接我啊。”   风止应道:“好。”   车轮滚滚,终是驶离了。   我时不时地探出头去看看到了哪里,在东街快尽头的时候,我便对驾车的六义道:“六义,先停一下车,我要去买个东西。”   六义将马车停在路边,我抱着十狼准备下车,六义扶了扶我,问道:“少夫人,您要买什么,我去买就是了。”   我还是下了车。   我行云流水地顺手将六义催眠了,六义一直是个忠心耿耿的老实人,让他就这么躺在马车里晾在大街上总是不好,于是我象征性地做出着急的样子跑进隔壁一家客栈里,给了掌柜的一锭银子,急急道:“掌柜的,我家弟弟肚子疼的晕倒了,我现在要去给他找大夫,麻烦你给个房间让他躺躺。”   掌柜的望着白花花的银子立马变成了善良的好人,连连道:“好好好。”然后招呼里两个伙计同我出去抬人。   所以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六义醒来还尚需几个时辰,希望在那之前,能把一切都好好的结束。   在六义被抬到房间里的时候,我硬生生憋出一个泪眼对掌柜的道:“掌柜的,你先好好照顾我弟弟,我要去后面的山头上找个神医来,我会很快回来的,钱不是问题,只要你让他好好待着别动。”说完我又往他手里塞了点银子。   掌柜的那头点的跟什么似得。   我放心地抱着十狼离开了。   我以为从这里走到皇宫门口要很久,却在不经意间加快了脚步,当我看着宫门口那无数的守卫面相严肃地持刀把守的时候,几乎可以想象不久之后,这里就会率先发生一场恶战。   我从容地走了过去,怀里的十狼身子抖了抖,我给它顺了顺毛,安慰道:“十狼不怕。”   果真宫门口的守卫十分的尽责,在我还离宫门口有那么好几丈远的时候,就来拦我了,那人凶神恶煞地将未出鞘的刀往我身前一拦,严肃道:“皇宫重地,闲人勿进。”   我道:“我是抚远将军府的少夫人,奉了璟贵妃娘娘的命前来。”   我故意将声音放高,想着如果璟贵妃在这里安排了人候着我,这时候就应该出来了。   果真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对,就是那日璟贵妃生辰的那位,匆匆而来,朝拦我的守卫施了施礼,道:“大人,这位是傅少夫人,确是奉了我家娘娘的命而来,还请大人放行。”   大约是我今天打扮的太不像个少夫人,所以这个守卫大人就连将我放行了都还不住的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   不过我猜可能他看的是我怀里的十狼。   青天白日里,未央宫更显气势磅礴。   皇宫的守卫森严是我见识过的,十步一队小兵,二十步一排大兵。   今晚,这里就将血流成河。   我们傅家会不会成为这其中一员,取决于我。   我往未央宫的大殿里一站,是苏无柳红肿着眼睛从里间出来了,我便同她行礼,身体刚要跪下去,苏无柳就止住我道:“容姑娘不用多礼,今日在这里的,只是芮璟、苏无柳、容九。”   我便站起身,不再行礼。   苏无柳朝我怀里一看,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伸手想要去摸摸十狼的头,道:“这只小白狐真好看。”十狼却一个侧头,没有让苏无柳摸着,苏无柳手停在半空中,一阵尴尬,我解释道:“可能十狼它比较怕生,你别介意。”   苏无柳收回手,道:“没事。”   我环看了下四周,却发现没什么人在,连伺候的宫女都没有,芮璟也不在,这实在奇怪了些。   我问道:“芮璟呢?”   苏无柳道:“阿璟她今日有些奇怪,不知怎的,上午我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结果一过午膳,她便情绪开始有些激动,说容姑娘你马上要进宫来,我们马上就要去极乐了,马上就要成功了。现下她累了,正睡着。”   马上就要成功了,这句话我听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忽然脑子里一根弦啪的扶正了一下,这是那日半仙师父同我说的话,我脑中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紧张地对苏无柳道:“带我去看看芮璟。”   苏无柳道了声好,就引了我去内殿。   原来未央宫里的宫女全都聚集到内殿守着芮璟了。   我问苏无柳道:“皇上不来么?也没请太医?”   苏无柳无奈道:“你也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皇上怎么会来,太医是来过了,只说芮璟她可能气血不调,需要好好调养。”   我唔了唔,看了看这排的整整齐齐候着伺候璟贵妃的宫女们,对苏无柳道:“能不能让她们先下去?”   结果让这些宫女都下去的人不是苏无柳,是突然睁开眼从床上起来的芮璟。   这空荡荡的屋里,只剩下三个女人,一只狐狸。   不知怎的,我看到芮璟有些紧张,现在我大约能确定一件事,芮璟应该是被师父下了另一种契约术了,芮璟被半仙师父控制了,所以情绪才会时好时坏,师父的目的只是为了用芮璟的贵妃身份来对我造成威胁。甚至师父还控制了芮璟,让她心甘情愿的献出自己的灵魂。   我觉得我不算笨,至少基本能把这些都理清了。   这样一来的话,我向她们挑明说半仙师父的契约术是骗人的这个办法是根本行不通的了。   芮璟道:“容姑娘都想清楚了?愿意帮我们了?”   我点点头道:“是,只要叶重欢一旦被定罪,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便送你们去。”   芮璟从床上下来,径直走到床边,吱呀一声推开了窗户。那后方,是一片湖面波光粼粼。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此情此景,只增萧索之情。   芮璟的下一句话,让我顿时有一种想要拎起她就往水里丢的冲动。   芮璟说,你若是现在不用契约术,一个时辰之后,傅将军一杀到宫门口,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哦对了,听说你丈夫也参与了,啧啧,可悲啊可悲。   是我不自量力,耍小聪明想要骗倒芮璟。   芮璟继续道:“你若是现在就施术,一旦事成,便会有人通知我爹。”   我似乎没有别的其他选择。   我忍了忍,道:“好,你们做好准备,都躺着吧,我马上就来。”   原本,叶重欢要造反是一回事,半仙师父要成什么狗屁仙是另一回事,现在,却活生生因为我,给这两件事中间搭起了一个无形的桥梁。   我曾经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半仙师父说我有血光之灾,我一直纠结于到底会是个什么灾,我现在晓得了,无非就是我的命。   不管怎么样,总是要了我的命就是了。   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让我一步步的深入,直至无法自拔,不能全身而退,我已被框死。   我看着已经躺好的苏无柳和芮璟,却已明白,我一定命不久矣了,蔺止道长说,我和风止成亲后,再施契约术,那灵魂会变得更精纯,大约是说我和风止圆房之后的事,现在确实如此,我马上要给半仙师父送两个更为精纯的灵魂过去了,对我的反噬一定会很大,到时候我会如何,或许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今天的契约术,施的我精疲力竭,当我腿一软跌坐在地上的时候,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已经干裂的不成样子,我看了看外头如火烧一般的夕阳,红的可怕,如同被鲜血染红了一般,我没有听到厮杀声,但是知道,叶重欢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整个人都在颤抖。   刚刚在门口的那个宫女,一溜烟儿就跑了,应该是去通知芮武安了。   我又造孽了。   我连感慨都来不及感慨,已经被突然闯进来的叶重欢猛地掐住脖子从地上拖起来,我几乎无法呼吸,叶重欢一手持着剑,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他身上沾着血,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一个王爷、一个皇叔该有的风貌,他并不狼狈。   叶重欢凶狠的眼神看的我,咬牙切齿道:“容九,你看到没有,都是因为你,才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这样的场景,竟是这样的熟悉……   大结局(上)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想明天再放大结局的,可是怕自己舍不得这样的结局,所以还是狠狠心贴出来了,不吊大家胃口了。 叶重欢终是放开了我,我猛烈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着,脚下踉跄了几步,还是站住了脚跟。   原来那一日的梦,真的灵验了,那张我看不清的脸,和那个始终回响在我耳边的声音,来自于叶重欢。   我讶异于叶重欢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他却道:“那老道的把戏我已然知道,他骗了阿璟,骗了无柳。”叶重欢举起手中的剑,指向我的心口,冷冷道:“而你,竟甘愿做他的刽子手!带走了我最爱的女人。”   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开始不再惧怕,从容地对上叶重欢的脸,不迫道:“你有你爱的人,我亦也有我爱的人,我亦不想我爱的人受伤,几番权衡下,我选择的是我爱的人。”   叶重欢放下带着血的剑,冷峻的脸上复而露出一个冷笑,嘴角轻轻地勾起,反问我道:“那你可曾考虑过,别人的感受?”   我何曾没有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当初我送走第一个人柳初棠的时候,是下了多么大的决心,我亲眼看着安皓渊痛苦不已,我是凡身肉骨,也有七情六欲,失去最爱的人的感受,我也尝过了,只不过比别人少一点,我失去了两年。   叶重欢不再放高姿态,反而颓废地丢下手中的剑,他说,我一直知道阿璟和无柳去莲花观找那个老道,她们两个被那老道的妖言迷惑的几乎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暗中派人查探那老道的底细,知道了他是学道法的,也知道了许多……关于契约术的秘密,这些都是那位蔺止道长告诉我的,他虽没有明说,但我已经能够猜出大半了。我问蔺止道长,是不是只要那位容九姑娘不施契约术,就没有问题,他说是,我便信了。可你今日,竟施了契约术!   叶重欢冲上来抓住我的肩膀,我的骨头被他捏的嘎达响,忍着周身的疼痛,我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我道:“我要护我夫君一家周全。”   叶重欢怒吼道:“愚蠢!阿璟本就是骗你的,你竟也上当了,她一个女子,能做什么,她不过是哄骗你罢了,你简直是愚不可及!”叶重欢说完,愤怒地将我用力一推,我整个人跌坐在地上,怔怔地发愣。   原来还是我容九,自己蠢,还自以为自己想的很透彻,却三两句话就被芮璟骗到,无形中死心塌地的造了孽。   叶重欢道:“如今成王败寇,我败了,却想阿璟和无柳好好的,我一直都对不起无柳,我只想她能好好的。”   我忍着泪,咬了咬下唇,抬眼看着似乎带着一脸懊悔的叶重欢道:“可你终究负了她,她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决定爱上你,你却始终在利用她,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不配为一个丈夫不是么?”   叶重欢嘲讽地一笑,道:“是,我是不配,青黎刚刚告诉我,为何不能珍惜眼前事,非要觊觎从来都无法得到的东西,是啊,我,叶重欢,一直都在执迷不悟,一直在觊觎着从来不属于自己的皇位、女人,而当我幡然悔悟的时候,早已经迟了不止一步。”   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其实这些都是命中注定,我曾经不相信命数这种说话,总以为人定胜天,现在却觉得,人永远都斗不过天,或者说,我容九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发出悲天悯人的一声感慨,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简直平凡的不能再平凡,我没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我不会做好事不求回报,而此时此刻,我和叶重欢一样,好似一下子醒悟一般,我想我能做的,只是阻止我的师父不要再错下去,而非借着拯救这么多人的幌子留一个好名。   我咬着牙强撑着已经渐渐虚弱的身体爬起来,平静道:“如今外面如何了。”   叶重欢道:“青黎正在搜宫,只为了找我,大约很快就要找到这里了。”   我捡起地上的剑,交到叶重欢的手上,道:“你能不能带我出去,我要去莲花观。”   叶重欢愣了愣,接过剑,不说话。   我道:“我能做的,只有这个。”   殿外隐隐传来声音,我听到了来搜查的将兵隐隐在说:“快,进去找找,说不定在里面。”   “可这是璟贵妃的寝宫。”   “还是请示一下娘娘再进去吧。”   而后,我听到了一个令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他道:“我进去找就是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是风止来了。   我惊慌地推搡着叶重欢道:“王爷你快躲起来,是我夫君来了。”叶重欢往里间躲的时候,我一把拉住他,然后在他太阳穴上刺了两根针,他诧异地看着我,我解释道:“屋里还有幻迷香,等一下王爷你别出声,我把他骗进去,他一闻那气味就会睡着,然后你再出来。”   我只能赌这一次,风止依旧会被我催眠。   我理了理略有些散乱的头发,站在原地,看着风止推门进来,他不出意外的惊讶道:“阿九?你怎么在这里?”风止急急地往我这里走来,抓着我检查有没有受伤,然后微怒道:“我不是让六义送你去胡杨观么?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骗他道:“走到半路,被璟贵妃的人截了,便带进来了。”我觉得不能再拖下去,否则守卫会越来越森严,到时候我和叶重欢就插翅难飞了,我欲言又止道:“关中王他……”然后往叶重欢在的房间不经意地使了使眼色。   风止果然会意,神色紧绷起来,对我轻声道:“阿九,你在这里别动,我进去看看。”   风止脚步很轻,小心翼翼地往里屋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忍不住哽咽了一下,心里又是一句默默的对不起,对不起,傅君,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距离风止进屋,已经有好一会儿了,叶重欢从里面出来,伸手拔掉了他头上的银针,道:“他睡了。”   我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进了屋,看着侧身躺在地上的风止,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轻轻地抚上了他的脸颊,亲眼看着我的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衣襟上。   今天,该轮到我说了,傅君,你知道我有多不舍么?   我狠下心取下他腰间别着的那块黑玉,冰凉的玉握在手心,凉透了我整个人。   我终于下了最后的决心,起身离开……   叶重欢已经做了准备,神情紧张道:“我有死士十人做接应,大约还是能杀出去的,如果不能,也许就是我叶重欢命该如此,你也命该如此。”   我坚定道:“就算爬,我也要爬去莲花山。”   对于皇宫,叶重欢轻车熟路,很轻易地从各种小道穿梭到了宫门口,艰险地躲过了各种正在搜查的官兵的耳目。   可那毕竟是内宫,现在已经到了快宫门口,从老远便听到了宫门口的厮杀声,是叶重欢府上的人正在和我们抚远将军府的兵缠斗。   我已经能闻到血腥味了。   叶重欢拉着我躲到石狮子后面,小心地戒备着。   我道:“都这样了,要怎么出去?”   叶重欢蹙紧了眉头,道:“若是我带你杀出去,必定是太引人注目了,更何况你是傅家的人,未免青黎疑心,我会让我的手下护你出去,我去帮你引开这些人,你在这里别动,我的人马上就来。”   叶重欢作势要冲出去,我反拉住他道:“王爷,那你怎么办?”   叶重欢道:“本王罪有应得,赐死也好,终身幽禁也好,我都认了,我只要无柳和阿璟平安。”叶重欢复又拍上我的肩头,用哀求的语气道:“现在,唯有你能做到了。”   世上哪有人不自私的,我自私,风止也自私,叶重欢更自私。可纵然我们都自私,总有人要被迫无私。   我垂下眼帘,道:“我知道了,王爷请万事小心,否则,王妃该怎么办,我想不管你是什么结果,王妃都会愿意追随你的。”   叶重欢持剑杀出去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是我负了她,她该好好活的。   我屏住呼吸转身隐在石像后面,听着叶重欢的嘶吼,关中王叶重欢在此!谁敢动本王!   杀戮,不断的杀戮。   我还是从石像后面探出了一点点脑袋看着外面的情况,我看到叶重欢持着剑冲进了人堆里,左劈右砍,双方再次进入了激战,傅将军亲自上阵,拿剑指着叶重欢道:“反王叶重欢,还不快叫你的人住手,快快束手就擒。”   叶重欢冷笑一声,又杀了两个人,道:“那就看你的本事,能不能擒住本王。”   我平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是流不停的血,止不住的死亡,我清晰的听见了刀剑砍在人身上的扑哧声,还有重伤的人的哀嚎声,盔甲的撞击声……   我本能地闭上了眼睛,捂上了自己的双耳,不想听也不想看。   大结局(下)   直到真的有个黑衣人不由分说地抓起我,脚下生风的跑着,我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在跑,好似只是被身前的人拽着在往前冲,皇宫门口重兵把守,是走不了了,带我的人身手好,三丈高的宫墙,在他扛着我这个拖油瓶的前提下,还能一口气噌噌地跃上去,然后我便稳稳地落地了。   宫外有快马一匹,那人果真是死士,所以非常尽责的将我拖上马,自己也上马坐在我身前,马鞭一挥,马嘶叫一声,冲了出去。   这一路,颠的我着实辛苦,连五脏六腑都要给颠出来了。   莲花山下,那人停了下来,将我放下,道:“只送姑娘到这里,属下还要回去救王爷。”然后又调转马头,策马而去。   我独自站在原地,望着这熟悉的山头,握了握手中的两块冰凉的玉,还有袖中藏着的那把小匕首,依旧毅然决然地踏了上去……   从前的莲花观是何其的热闹,人来人往,都是来上香的百姓,求得是个平安,我原本觉得这应该是件好事,所有人都存着一颗虔诚的心而来,而如今,这个莲花观却充斥着一股面目全非的阴霾。   今天莲花观大门紧闭,没有一个人。   我想,大概是真的发生了些什么了吧。   刚刚忙了这许久,我竟忘了十狼还在未央宫,不过这样也好,把十狼交给风止,总比现在跟着我要安全许多,我也不想让十狼看着我死去的样子。   这几年,我没有发现十狼与其他的狐狸有什么大的不同,其实它只是比较通人性,听得懂人话,但也只能说明,它比较聪明罢了,只有十狼每日都陪着我哭陪着我笑,是十狼给了我去找风止的勇气。   而今,我要舍弃这一切,只为换阻止一场闹剧。   我取出袖中的小匕首,用手指轻轻地勾勒着上面的暗纹,我不曾用过它,这把匕首是今早风止交给我防身用的,没想到,给我割腕用了。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真的有谁有不怕死的人,再视死如归的人在面临死亡的那一刻总是会害怕,我只是个小姑娘,所以我怕死。   我颤抖着拔出匕首,往自己的手腕上比了比的时候,我知道我在害怕,很害怕,我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也许一下子就过去了,也许会很痛苦,但我要做的,是在这里割了腕,然后一路走进去,告诉半仙师父,一切都结束了,我今日一定要来到这里,在他面前结束这一切,也算是我这个徒弟,最后的孝顺。   我右手握着匕首,左手紧握着两块玉,终是下了决心……   ※※※   当匕首划过容九的手腕的时候,她很疼,疼的撕心裂肺,她丢下匕首,用宽大的袖子遮了遮自己的伤,将手藏到身后,用右手艰难地推开莲花观的大门,一步一顿的往莲花观里面走去,她已然能感觉到手中紧握的两块玉在渐渐热起来,容九的脸开始慢慢的变得苍白,她的手腕处在淌血,却没有流到地上,被两块玉悉数都吸了进去。   观里静的出奇,容九往平日里他们学道的房间走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已经开始不支,血正在加速的流走,她开始觉得冷,开始觉得自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容九推门进去的时候,是他七位师兄一人一根柱子的被绑着,除去信五,都昏睡着,半仙师父盘腿坐在东王公像前,闭着目,一脸满足的笑着,相比较于上一次,这一次的半仙师父,显得更加的消瘦不堪。   信五焦急地喊着:“小九你快走,别过来!”   容九依旧平静地走了进去,在离半仙师父一丈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尽量地缓着自己略虚弱的声音,道:“师父,是我来了。”   半仙师父没有睁眼,沉沉道:“九儿,你做的很好。”   容九勉强地扯出一个笑,道:“多谢师父夸奖。”   半仙师父终是睁了眼,看了看容九,笑道:“九儿,你知道么,师父今日就要成功了,今日就要成为仙人了。”   信五挣了挣身上绑着的绳子,对着容九道:“小九,你快走啊,师父他已经疯了!你快走!”   容九没有理他,只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挪到身前,她已经疼的麻木了,只觉得整只手都没有什么知觉了,她撩开盖在伤口上的袖子,早就被鲜血染湿染红,她松开手,是两块嗜了血的黑白玉,现下已经泛着红光。   半仙师父面色一变,做出惊恐之色道:“你做了什么?”   容九强撑着越来越虚弱的身体,道:“是师父你教我的,割腕取血,净化咒印。”   信五难以置信地看着容九,喃喃道:“小九,你……你为什么……”   半仙师父从蒲团上想要站起身,奈何他早就油尽灯枯,全身无力,才要站起来,就一个匍匐倒在了地上,还要往容九那里爬去,直直地伸出手想要去抢容九手中的玉。   容九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一步想要躲开,结果却因着体力不支,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她的血就要流尽了。   可即使倒地,她依旧紧紧地握着那两块玉。   信五似得了大力,一下子挣开了束缚的绳索,往容九身边赶去,将她从地上扶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忍着泪一遍遍地安慰她:“小九,你别怕,师兄在这里,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容九知道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早就将心境放宽了,只是手上再没有力气了,两块玉落地后清脆的啪嗒声掷地有声,容九还是努力用自己依旧流着血的手腕盖在玉上。   容九没有回应信五,只是看着痛苦地想要挪动自己身体的半仙师父伸着他瘦如柴骨的手,脸上是难抑的乞求。   半仙的七窍开始流血,身体开始痉挛,容九知道自己做到了。   信五看着这样的半仙师父也有些不能接受,惊讶道:“师父他……”   容九平静道:“他要死了。”   在几下抽搐之后,半仙口出艰难地吐出一口脓血,身上的血管开始一根根的爆裂,鲜血从他的身上渗出,流了一地。   容九手下的两块玉突然间发热,散出了一阵金光,照亮了整个昏暗的屋子,容九静静地闭上眼睛,信五亦用手挡住了眼睛。   金光闪闪之后,半仙身体僵硬了,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死不瞑目。   容九手下的玉,恢复了原样,仍旧是一块黑,一块白,好似从未吸食过容九全身的血一般。   容九觉得自己好累,好想睡,她突然觉得害怕,她觉得一个人很孤单,她想风止了,她道:“师兄,别告诉他……”   “哐”的一声,风止破门而入,声音沙哑:“阿九。”   当他从信五手中接过容九,他终于放下了平日里的沉稳,只急急地拢着她,用手抚过她苍白的脸颊,哽咽道:“阿九,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要这样?”   信五含着泪转身不看,一一为剩下的人松绑,扶他们躺在地上。   容九以为自己会哭,但看到风止竟然在这最后一刻赶来了,她只觉得开心,至少她能在他怀里死去。容九的左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容九抿着自己干涩的嘴唇,道:“你不是被我催眠了么,怎么来了?”   风止忍着心口的痛,皱着眉头道:“你以为我会上你两次当么?”   容九努力的扯出一个笑道:“你不要皱眉头,不好看,你笑一个给我看看,我喜欢你笑。”   风止竟真的舒展了眉头,收起了泪,抿了抿嘴唇,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如同往常一般温雅的笑了。   容九苍白的脸上散出了一个更好看的笑,她道:“夫君,你是不是从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就喜欢我了?”   风止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将头搁在她的头上,他落下了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滴泪,落在了她乌黑的发丝上,哽咽着哄她道:“是,很久之前就喜欢你了,一直一直,很喜欢。”   只听她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开始异常的冰冷,她道:“我冷,抱紧我。”   风止将她抱得更紧,在她额心落下深深的一吻。   “阿九,我爱你。”   良久,她却再没有回应。   他知道,她已经去了……   十狼从门外颠颠地跑进来,用头顶了顶容九的身体,见自己的主人没有反应,亦开始着急起来,它绕到容九受伤的左手处,看到伤口处最后的血丝,便伸出舌头舔了舔。   容九的伤口奇迹般地愈合了,好似从未受过伤一样,可即使是这样,她身上的血,是再也回不来了。   风止只这样静静地抱着她,一直一直地抱下去……   门外的蔺止道长静静地看着屋内这一幕,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手上的佛尘换了一个方向搭在自己的臂弯处,对自己身边的小道士道:“我从前以为容九就是个小丫头,可今日,我不得不佩服她,她比任何人都勇敢。”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续道:“是时候该去开解一下我那个看似沉稳,实则死心眼的徒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写虐文的!!我的故事很暖萌的!!   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3月3日晚八点新文首章发布,《两世桃花债》,沙发送500JJ币红包么么哒!!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010684 两年来,大瀛的百姓最为津津乐道的是一桩风月事,有关于敬襄侯和他的夫人。   两年前的动乱中,抚远将军傅世敬和长子傅碧星有功于皇室,特赐爵位,封敬襄侯,且可世袭,傅碧星来日可承其父抚远将军的职位,傅家一下子风光无限,地位直追璟贵妃的芮家。   容九走后,所有人都灵魂归位,首先苏醒的就是芮璟和苏无柳,芮璟醒来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但她看到身边对着她笑的温和的苏无柳,她亦哭了,昔日的好姐妹,终是打开了心结。   关中王叶重欢因为造反,被判终身j□j,苏无柳自请陪同,毫无怨言。叶青黎以德报怨,给了他们最好的照顾,芮璟也对他敞开了心扉,不再纠结。   苏醒过来的人包括绯尘,她也回了西域,去找寻桑棋王子。   傅世敬为了避免傅家功高盖主成为众矢之的,主动请辞抚远将军的职位,徒留一个敬襄侯的虚名,而就在他受封敬襄侯的三个月后,决定和自己的夫人携手游天下去了,将敬襄侯的位子留给了傅碧星。   傅碧星承爵位的当天,按着规矩要巡游,以及办法事,南阳城的百姓纷纷来围观,却见敬襄侯傅君扶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的是,爱妻容九之灵位。   路上行人纷纷议论着,有的说,这敬襄侯还真的是很痴情,听说他的这个妻子也是死于那场动乱。   有的说,是啊,听说也是个贞烈女子,只是倒是从来没听说过敬襄侯娶亲了啊,我们朝中似乎没有姓容的大臣,那这位容氏,是个平常人家的女儿咯?   另一个说,听传言说,这位容氏的父亲救过上一任敬襄侯的命,从小定了娃娃亲。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般。   敬襄侯承袭爵位后,时常开仓济民,得了个好名声,却始终不踏足政事,南阳人人皆知敬襄侯身上必带的几件东西便是一枚红线穿着的铜钱,一管长笛,还有一块黑玉和白玉。另就是敬襄侯养着的一只白狐狸。   其余的也就罢了,人人都在猜测这枚铜钱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样挂在腰间同两块玉在一道,看上去有些违和感。   后来便有人猜想,也许这是敬襄侯夫人的遗物。   众人纷纷觉得做这样猜想的人真的太有才华了,不过也只有这样的解释才能说得通。   再后来,南阳城的百姓有些觉得这个敬襄侯有些鬼畜,有传言说敬襄侯晚上睡觉之时,会同容氏的牌位一起睡,这不禁让南阳城的百姓抖了抖,原本痴情的侯爷,忽然间成了有这样奇怪癖好的人,让人汗颜呐。   不过越是这样的事,越是能提起众人的兴趣,人人都称敬襄侯痴情,年纪轻轻却不肯再娶,而越来越多的人通过一个叫做白英的说书人开始了解到敬襄侯傅君和他的亡妻容九的故事,被南阳城的百姓传颂。   两年后的某一日,敬襄侯傅君不知所踪,没有人晓得他去了哪里。   其实,他只是做回了风止,先去了莲花山莲花观一次,又去了虎安城找昔日的好友安深公子安皓渊叙旧。   莲花观如今的道长,已然换做了信五,剩下的六人也齐心合力将莲花观打理的井井有条,自半仙道长去了之后,这莲花七子并未怨恨太多,反而撑起了莲花观的门面,也算是不容易。   信五看到风止的到来,亦是欢迎的,十狼跳到信五肩头亲昵地蹭了蹭他,信五摸摸它的脑袋道:“十狼,是不是最近又重了。”然后对着风止一笑道:“十狼性子随小九儿,一样的贪吃。”   风止面色僵了僵,信五亦有些尴尬道:“咳,我不该提这些的。”   风止了然一笑道:“无事。”   尴尬了一会儿,信五道:“你怎么了来这里了?”   风止说:“南阳城太过压抑,想出来走走,便来看看这里。”   信五点点头道:“是该走走,权当宽解心情了。”   风止没有在莲花观逗留很久,辞了莲花七子便也走了,往虎安城去了。   现今的安皓渊已经同柳初棠好好的在一起了,因着容九的决定,一切都好了起来,柳初棠苏醒了,再不是青楼女子,已然是安夫人了,而方锦瑟也能和柳初棠相敬如宾,不再勾心斗角,现在一家人和和睦睦,和乐的很。   皓渊看着晚秋水墨色的湖水天际,以及枯荷水边那一抹寂寥的背影,微笑中略带了一丝萧索。   时间真的是很有意思的东西。有时候它过的很慢,红了海棠,绿了芭蕉,晴雨反复,冬雪飘零,好像是要告诉谁等待的滋味;有时它似乎有过的很快,流年辗转,韶华偷换,仿佛在嘲弄等待的人空守寂寞。   “这两年你还是常来这里。”皓渊走到风止身旁,顺着他的目光远眺开阔的湖面,“我看这里倒是没有多大变化,你看那两只水鸟还在枯荷中低旋,它们似乎总在这里。”   “或许,因为这里,是他们当初相遇的地方。”风止的语气淡然听不出悲喜,他目光依旧投向远处,水面上两只比翼水鸟在相互嬉戏徘徊。   “相遇的地方。”皓渊微微一笑,“你还是一个人。”   “我一直在等阿九回来。”   “你师父当初说有办法救她,却也没有消息给你。”   当年蔺止道长将容九的肉身带走,却不让风止一同随行,只说,为师会拼尽一身本事救她,但是能不能救回来,得看天意,你也不用满世界的找我们,缘到了,自然便会回来了。   此后,便再无胡杨山蔺止道长和容九的消息了。   沉默良久,风止才垂下眼帘,淡淡开口:“你晓得么,时至今日,我才真的感觉到,阿九她也许是真的不在了,师父说的那样的话,也许只是为了让我守着一份执念。”说完顿了顿,又沉沉道,“或许,现在我才真的能明白我离开她的那两年,她真的很辛苦。”   安皓渊安皓渊轻轻叹了一口气:“容姑娘的牺牲,换回了所有人,我很敬佩她。”   “我跟你,对她始终是不一样的。”风止抬眼极目远方,双目虚眯神情淡然间又带上一抹浅浅的笑意,“我现在只想她能再同我说一句,风止你真是个疯子。”说完又举起手中的长笛,垂眼看了看,笑容变得苦涩,“而我,能用这管长笛敲敲她的脑袋。”   静默了良久,十狼突然从风止肩头跃下,安皓渊的目光随着十狼跑动的方向望去,惊讶在他的眼中瞬间变作惊喜,笑意在唇边漾开。   “在看什么。”风止依旧望着湖面,淡淡的声音宛如天边流云疏淡。安皓渊抬手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道:“或许,你真的可以做到。”   风止转身看向安皓渊看着的地方,愣了愣,突然觉得周围都安静了,只有风的声音。他强自镇定着,缓缓回过头来,久违的心动似乎在那一瞬间响起。他眯起眼睛,眼眶渐是湿润,嘴角,却带起了一抹笑意,循着风的方向,扬起…… ━━━━━━━━━━━━━━━━━━━━━━━━━━━━━━━━━ 本文内容由【╱、Hdr. 】整理,八零电子书网(www.txt80.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