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之嫡子心计 作者:隐空人 文案:他身为爵府嫡子竟然被人迫害,一点点失去祖母宠爱、父亲的关注、还有本该他继承的爵位。 被赶出家门,受尽苦楚,甚至眼睁睁的看着姐妹因为他受尽苦楚而毫无办法。被恶兄恶意指示地痞无赖对他欺凌,若不是他用刀将面容划烂,恐怕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保…… 只是这般惨境,这些骨肉至亲竟然还不放过他,最终他浑身伤痕落魄至极的惨死街头。 老天见怜,让他重活一世。 他冷冷的看着上一世所有辱他、欺他、骗他之人,心中发誓,上一世的债他会一点一点慢慢清算,而该他得的东西,他也绝不会少拿一分! 就算世人都怨他太毒太狠太嚣张,也依旧面不改色,只要那个人信他爱他至死不离,他便无怨无悔。 阅读指南 1)开坑时间6.12上午10点 2)重生+宅斗+政斗+美食+种田=慢热的很……但是如果跟我说养肥,小心我咬人 3)一VS一,HE 4)本文架空,礼制综各朝代,不要和现实挂钩,请勿考据或扒榜,写的不好,大家看个乐呵吧。 编辑评价: 身为镇江侯唯一嫡子的殷若飞,很小就陷入一个圈套了,自从母亲死后, 他便遭人迫害一点点失去祖母宠爱、父亲的关注、还有本该他继承的爵位。 幸而老天怜他,重生后的殷若飞一改上辈子性情,他发誓要把将上一世丢到的一点点夺回来…… 文章从男主幼年开始,描写了与小亲王容靖泽联手,一路忍辱负重过关斩将的宫斗战斗之路。 两人步步为营,在朝堂之路上慢慢前行。本文人物刻画鲜活,感情描写新奇,另类的剧情转折开启别样的阅读感。 ================== ☆、前尘   前尘   当……当……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的声音从巷子里传出来,寒冷的北风吹着打更人不算厚实的棉衣。嘴里碎碎叨叨的抱怨着天气寒冷,朝着天上看去,却看到天上飘飘洒洒地鹅毛大的雪花缓缓落下。   打更人跺了几下脚,想着这么冷的天,反正也不会有人来查看,不如赶紧回家,守着火炉喝几口刚买回的酒御御寒。想到桌子上还有一包没吃完的半空儿,打更人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哎呀——”打更人脚下一绊,朝前扑去。若不是手脚还算灵活,这一下就要跌个鼻青脸肿。数九寒天的,土地冻得生硬,即便是如此,打更人的手还是搓破了好大一块皮肉。“什么东西啊!”   绊了打更人的物件踩上去有些软,打更人吓了一跳,赶紧揉揉眼睛俯身看过去,这地上躺着的竟然是个人,只是这人浑身僵硬不知死活,一身破旧的棉衣多处补丁,有些地方还露出薄薄的棉絮,看起来就落魄之极。“原来是个叫花子!”   打更人啐了一口,自认倒霉,撇开几步离去。   泼洒的一点酒液溅在那人脸颊上一些,带着脸上的浊污慢慢划下。   殷若飞本是镇江侯最小的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容貌又十分出众,虽然不是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也是受祖母、母亲百般疼爱。父亲虽然一向严厉,但对他却也不曾责打过。   不过那也仅仅是八岁之前,自从他母亲意外离世,他的境遇是每况愈下。一件件对他不利却让他无从辩解的事频繁而出,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让祖母对其渐渐不喜起来,就连父亲每每见到他也是严厉呵斥。   十二岁生辰那天,他被几个姐姐妹妹连哄带骗带到家里新建的荷花池边,说好让他等待,等待他们一起帮他过生辰。   自从母亲过世,他已经几年没有过过生辰,脸上虽然依然绷得紧紧的,心里却有些软弱。这些姐姐妹妹虽然平日里算计着他,没想到心里却想着他,想到这些,他背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微微笑了出来,以后,也不要再和这些姐妹计较一些小事了。   心里想着,漫步在湖边走着。倏然一双小手拉住了他的手,低头看去,原来是才刚刚七岁的九妹若岚。   殷若飞的表情变得柔和,这是他现在最亲近的人,九妹生母兰姨娘命苦遇到了难产,剩下女儿后一命呜呼,母亲可怜她年幼无依,身边两个女儿又都已经说了亲事,在家也留不了几年,索性就抱在身边,全当了嫡女养活。   两个姐姐虽然更亲,但是现在都已经嫁做人妇,轻易不能回家门,而且这家中也没有给两个姐姐撑腰,虽然是侯门嫡女,日子却不太好过。每次姐姐们回家,他和小妹都强颜欢笑,不肯再让嫁了人的姐姐们操心。   母亲死的突然,他们兄妹全无准备,这几年来生活越发的水深火热,就连每月的月银竟然也被克扣。而祖母那里,他连去请安都被拦驾,更别说将被克扣之事说出。   见不到祖母,就没人能给他做主,这整个镇江侯府都由二夫人小林氏把控,小林氏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姨母,他母亲同父庶妹。这姨母是他母亲生前最信任之人,临死前将儿子托付给她,只是……   殷若飞握紧拳头,虽然表面看起来每件事都和她无关,但每件事背后却都脱不开她的影子。尤其是每次他被人诬陷做了什么恶事,她都站出来为他说话讲情,但是那话往往会惹得父亲及祖母更加恼怒,也就越发显得他不争气不孝顺。   而人后,这位既是姨母又是庶母的小林氏,对着他虽然带着笑,但连眼神里都透着不屑,和那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姐们的神情如出一辙。   虽然父亲后来续一继室,却也被她逼的退避三分,不敢争其锋芒。如今她一人做大,整个镇江侯府无出其右者。   “哥哥,快离开这里。他们要对付你!”若岚表情紧张,虽然年纪还幼小,但是在这吃人的家庭里,谁又敢真的天真无邪。   “什么?”殷若飞一愣。随即听到噗通一声,竟然有人掉到了荷花池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家丁下人已经从四周冲了出来。   殷若飞下意识地将小妹推到一边的草丛中,时局紧张,根本来不及叮嘱,只盼着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接下来的事,自然又是一场栽赃陷害,只是这次他们动了血本,竟然不知怎地将父亲新近纳的小妾也买通,让她跌在湖里,却言说是他殷若飞非礼不成想要杀人灭口。   看着随后赶来的一脸怒容的父亲,堂堂的镇江侯殷海城,还有伴在他身边的那位正看着他阴笑的如夫人小林氏,殷若飞仰天大笑,眼泪都充盈在眼眶里,却生生瞪了回去。   “父亲既不相信儿子,就将儿子逐出家门吧!”他虽然有些心灰意冷,却还带着些希冀看着殷海城。   殷海城满脸的厌弃,似乎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只吩咐家丁将他家法伺候,转身去看他那被救下来送回房间的小妾。   殷若飞啼血长笑,实心的板子板板下了狠手,生生将他的一条腿打断,让他从此成了个瘸子,而他心里最痛的不是从此变成个废人,而是这亲生的父亲,竟然没有一点相信他,不听他任何辩解。这么多的漏洞他都视而不见,只是旁人一句话就认定是他做的,这个家还有什么可让他留恋的。   腿没养好,他就送出了府,或许这也是府中那位的刻意安排,一个小布包,两件旧衣服,甚至连他母亲半件遗物都没有拿到就被送出了府。   孤身无依的殷若飞被长姐悄悄派人安排到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只是长姐能拿出的银两也有限,他二姐更是因为私自拿着银两来看他,而被夫家从这里捉了回去,毫无正室的体面。稍稍将养了腿,殷若飞就一瘸一拐地出门找事做,一个男人,总不能被姐姐养一辈子!   幸运的找了个药铺当了伙计,这一待就是七年。多年的磨砺让他懂得了看人脸色,虽然掌柜给的钱不多,但到底是个能学到本事的营生,他索性一边学习辨别各种草药,偷着也学着坐堂大夫的一些行医的本事。好在这位大夫人品不错,虽然性子冷淡的很,对他却多有关照,一些自己的行医手记,也送给了他,让他留着看。   正当生活慢慢进入了正轨,整个人生似乎都已经脱开了那段不幸的日子时,更大的不幸朝他席卷而来。   一伙纨绔子弟看上了他的容貌,将他堵在死胡同,为了不被辱,他被迫用碎瓷片将脸部划烂,逼得那些纨绔拳打脚踢他一顿泄愤,却只得将他放走。   后来他才知道,他差点被辱并不是偶然,而是他那二哥从中挑唆的。   他愤恨不已却无可奈何,那一顿暴打让他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加水深火热,药铺也将他辞退。而最让他痛心的事终于在一个面貌老实的男人给他送了一包银子后整个爆发出来。   那银两是若岚托人送来的,在他百般追问之下,才知道若岚为了让殷家众人放过他,自愿答应嫁给宫中一位掌权太监,为殷家谋取更大利益。   殷若飞一口鲜血喷出,冲去镇江侯府想阻止这一切,却只能被侯府家丁挡住,眼睁睁看着那顶小轿远远而去。   内忧外患,让殷若飞没能再走到家,而是在胡同口就重重的倒下了。一双眼睛死死朝天瞪着,似乎是在怒斥老天的不公。 ☆、重生   重生   殷若飞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颜色素雅内敛的帷幔,直接愣住。这是哪里?这样式质地都是他平素最喜欢的,只是这种帷幔他已经多年未见了。   因为银钱不多,他几次搬家,最后住的地方,只能算个狗窝,甚至在侯府那些人眼里,连狗窝都不如。盖的被子都是用最便宜的棉布,最劣质的棉花做的。哪里还有钱置办这些东西。   难道是九妹?是九妹将他救下安置了?   一想到九妹,殷若飞就觉得心像被人捏在手里狠狠攥了一把般难受,立马挣扎着要起身。   殷若飞撑着身子起来,才发现自己似乎矮小了不少,抬起手看看,手掌细腻白嫩,却不是大人尺寸,而且每根手指的指甲都修剪的十分整齐,透着粉嫩的光泽。   “这是……”殷若飞吓了一跳,这是谁的身体?此时才忽然记起他已经惨死街头,难不成他已经下了地狱不成?   只是地狱不是该有十八层,每一层都极尽酷刑之能事,让人无法超生么。又怎么会有如此舒适的环境,并且如此合自己的心意。   殷若飞慢慢起身,撩起了床边的帷幔,满室淡香袭入鼻端,竟然是他早年最喜欢的苏合香。这是他身边得力大丫头紫灵特意给他配置的,普通苏合香配着香料,初闻呈现一种微微红枣香味,渐渐转成一种深沉略带丝苦涩的味道,却不厚重。   不失稳重也不显轻佻,就连当初老夫人也夸奖不止。只是自从他母亲去世,家里变革巨大,紫灵惨死,这种香料的调制方法就从此失传了。   此刻倏然闻到这种熟悉的味道,殷若飞整个人呆住,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七爷,您怎么下来了?”来人声音婉转柔和却又带着几分清脆的熟悉,伴着一阵淡淡馨香揽住了殷若飞,“您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多歇歇吧!”   “紫……紫灵?”殷若飞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多少年不曾看到了,那不算上佳的容貌,俏皮的鼻子,还有那几点雀斑,一如记忆中的一样。“紫灵……真的是你……”   紫灵笑着扶殷若飞躺下,“七爷快躺好。想不到我才回家几日,你就掉到了池子里,到了现在才醒。幸好几个小厮还算机灵,知道下去救人,哼。下次在不小心着点,仔细他们几个的皮!”紫灵快言快语的挥挥手中帕子,俯身又将被子仔细帮殷若飞掖好,柔声安慰着,“看把咱们七爷委屈的,乖啊,紫灵就在旁边,七爷要喝水什么的,喊紫灵就是了。”   紫灵把床边的帷幔微微拉起,留着个缝隙,自己则拿着针线笸箩,开始做针线。   殷若飞睁着眼睛贪婪地看着一切,心里碰碰地跳着。这一切都是真的么,紫灵又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而这房间,他刚才看了看,赫然就是他幼年时候住的房间。   难道说老天开眼,他又回到了从前?他有印象,年幼时确实生过一次重病,那是母亲过世后不久,隐约记得是落了水,昏迷了一天才醒转。只是当时年幼,时隔又久,早就忘了是怎么回事。现在想想,这必定不是偶然。   殷若飞眼泪悄悄滑落,被子下的拳头却紧紧握起:重活一世,他必定不会向上辈子那般软弱,为了姐姐妹妹,更为了他自己,他一定要活的精彩,将那些人狠狠踩在脚下!   许是太疲惫了,殷若飞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被一阵糯香味唤醒。   “紫灵……”殷若飞嗓子有些哑。透过掀开一丝的床幔,紫灵已经不在床边了。   “七爷醒了?”一个小丫头碰巧进屋,听到殷若飞的呼唤声,连忙倒了大半碗茶水,递到了殷若飞嘴边。   殷若飞正口渴,轻轻试了一下,就大口喝了起来。   “七爷慢点喝。紫灵姐姐就是贴心,知道七爷要醒了,提前沏上了这茶,此时正好入口。”小丫头捂着嘴偷笑,接过殷若飞手里的空碗,转身扶着殷若飞下床,手里麻利的将他这一身和身后的床铺打理一番,“小厨房里一直偎着粥呢,七爷是现在吃还是……”   殷若飞摸摸肚皮,感觉确实饿了,“现在吃吧。”   小丫头脆生生地应了一声,转身带上了房门,不多时和紫灵并另一个小丫头一起进来,朝着殷若飞福了福,手中托盘上的几道小菜规矩地码到了桌子上。   这两个都是殷若飞房里伺候的小丫头,他这房里有两个一等大丫头,紫灵负责打理殷若飞生活,紫韵则保管着他的钱财物件。两人手下各有两个二等的小丫头,两个负责吃喝,两个负责针线。外面几个洒扫的三等小丫头,还有个看门的婆子。   另外殷若飞虽然年幼,到底是男孩子,身边还有两个打杂小厮,一个跟班的长随。   殷家虽然是侯府,但是殷海城一向城府颇深,不怎么爱张扬,所以他这嫡子身边的人并如外面人想象的多,同品级的官员中,他们算是比较简朴的。   两个小丫头飘云飘雨摆好了饭菜退了出去,紫灵先盛了碗汤轻轻搅动几番,稍稍凉些递到了殷若飞手中,柔声道,“七爷先喝碗汤吧。”一天水米未打牙,紫灵这是怕他肠胃受不了。殷若飞笑笑接过碗轻轻喝着。   一碗笋丝鸡肉蛋花汤,汤色清泽,淡黄的笋丝配着嫩白的鸡丝,几点翠绿葱尖点缀在上面,还没入口香味已经扑鼻而来。入口清脆滑嫩鲜香一时涌出,其间有些微微酸意,着实让人胃口大开。   本来就饿的殷若飞几口将小碗汤喝尽,紫灵已经用另一只细瓷小碗盛上了粥,也是递了过来。   “紫灵姐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殷若飞一边就着小菜往嘴里填着粥,一边朝着紫灵笑。   “七爷慢点吃。”紫灵手绢为他擦去嘴角油泽,“二夫人刚才来过,少爷还未醒,奴婢见二夫人身子不舒服,就劝她回去了,七爷……”   紫灵小心翼翼地开口,倒不是她不肯让这位二夫人见自家少爷,实在是昨夜自家少爷落水之事透着蹊跷。这件事紫韵已经去打探了,老夫人那边没敢瞒着,已经禀报了上去,老夫人沉吟半晌才让她们几个小心伺候,谢绝一切探访。   也正是因为有老夫人做主,紫灵才敢拦了二夫人,她对二夫人多有怀疑,但她身份卑贱,不敢妄言。只是这二夫人来探病的事,却不能不告诉自家少爷。   “嗯。我知道了。”殷若飞顿了一下,继续淡定的吃饭。他知道紫灵的意思,只是此时最重要的,却不是扳倒对方。没有这个机会,也没有这个实力。娘已经不在了,他现在关键就是找个好靠山,一点点蚕食对方的势力,再找出幕后的真凶。   没错。当年他母亲的死必定不是偶然。一个人从发病到去世,毫无征兆。虽然说病来如山倒,但凭他在医馆多年的经验,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恶疾,也有特征。他记得当年他母亲病发前一直都觉得肠胃不太舒服,而二夫人,也就是他父亲的贵妾,他母亲的庶妹,则经常给他母亲送粥汤之类的。想想后来发生的事,他母亲的死和这位二夫人必定是有关系的! ☆、问安   问安   这府中最大的就是他爹,镇江侯殷海城。祖籍镇江,武将世家,祖上曾助太祖开国,也是开国元勋之一。只是后来他们世居京城,武将转文臣,几代无功。爵位明是侯爵,实力已然不能和其他世勋家族相比了,遂逐渐淡出了顶尖贵族的圈子。   殷海城算是这个家族里比较有能耐的人,几代文官后,又出了他这一名武将,重新夺了声望,让这镇江侯的名字又渐渐被人提了起来。在外人看来,镇江侯殷海城文武双全,容貌不凡,实在是难得人才。   这些话幼年时候殷若飞常听他母亲提起,带着几分自豪,几分恋慕。可是后来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个表面光亮的男人,其实也不是如他母亲说的那般好。否则家中也不会有那么多房妻妾,那么多的子女了。更不会在妻子死后,丝毫没有怀疑,没有查找死因的意思。   这家里第二大的,就是这位二夫人,他母亲的庶妹。本来姊妹同嫁一夫也是美誉,只是他母亲连生他两个姐姐,随后多年不孕,倒是他这位当贵妾嫁过来的姨母,接连生了长子次子,外带一个女儿。   八年前他母亲好不容易怀上了他,一朝分娩,这才有了这侯府的嫡子,否则这诺大的侯府就要庶子继承了。   只是他母亲虽然欣慰,但是却死的蹊跷,没看到她唯一的儿子长大成人,没看到这侯府唯一的嫡子被人害的死无葬身之地。   侯府中除了这两人,其他并无实权,就算是拉拢过来,也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唯今之计,也只有……   正思索着,门被人推开,紫韵进了屋。   “紫韵……”紫灵急迫地看了过去,紫韵却没有说话。   紫韵紫灵两个大丫头里,殷若飞一直喜欢的都是紫灵。紫灵温柔,爱笑,对他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重活一世殷若飞知道那个不苟言笑的紫韵也同样是自己不可或缺的得力臂膀。   紫韵为人严谨,处事一丝不苟,相比紫灵有些难以亲近,殷若飞从前不大和喜欢她接触的。可是当年他被赶出侯府的时候,这位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丫头却不肯将他财物交出去,甚至用尽了心力将一些财物运出侯府,交到了他大姐姐手中,以便能转交给他。而为了保住这些财物,紫韵最后被他父亲的一个得宠姨娘活活给打死了。   自从出了侯府,殷若飞就再也没见过当初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此时再看到,心里此起彼伏,再多的话却说不出,也不能说出。   看见殷若飞呆呆地看着她,紫韵没有理会紫灵,而且几步上前,微微低下身子,“七爷,可还记得掉落水中之前的事?”   “……”百转千回在脑中,殷若飞最终决定什么都不说。此时没有实力,说了就是害了她们姐妹。想罢一脸单纯无辜地看向紫韵,“紫韵姐姐,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紫韵叹了口气,朝着紫灵摇摇头。这件事没这么好查的,每个似乎知道什么的,都守口如瓶,不是受了人钱财,就是根本不敢提只言片语。   紫韵这一番可以说是毫无所获。只是她为人谨慎,探求期间倒也没引起什么麻烦和怀疑。   见紫韵脸色阴郁,殷若飞心里倒是踏实了些。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愿意看着这两个待他如亲弟弟疼爱的大丫头受到伤害。他是男人,又是主子,本就该他来出头。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刚才他想了甚多,现在情况危急,想要保住性命,恐怕要抱住老夫人这个靠山了。   这里虽然是镇江侯府,但是这父母之恩大如山,有了老夫人的庇护,才能让他一点点掌控全局。   想到这里,殷若飞吩咐紫韵收拾了桌上的残羹剩菜,又让紫灵给他换了身淡紫色衣裳,稍稍收拾了下,前往老夫人那里。   他的谨院离着老夫人的福寿园不近,他这院子虽然是他母亲和老夫人体谅他年纪小,才没有让他搬到外院去,但是这离着内宅却也不近,算是在内院最外围了,和外院仅有一墙之隔。   两进的院子,带着东西两个跨院,虽然在这侯府中不是顶好的,但是放在外面,那也是百姓们望尘莫及的。   院中植着青竹当影壁,穿过竹林就能看到院门了。   殷若飞没有带太多人,只紫灵和另外一个小丫头听风俩人。人本来就不必多,留着紫韵看家,紫灵聪慧,小丫头听风也是机灵的,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   为了显出病容,殷若飞刻意走得急了几步。昏迷了一天本就身体虚,再如此一番,殷若飞的脸色就很苍白难看。可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走到福寿园,门口两个婆子正在聊天。见到殷若飞前来,都愣了一下,连忙行礼。殷若飞虽然没有了母亲做主,但那是正经的嫡子,又是老夫人一向疼爱的小孙子,两个下人不敢怠慢。   殷若飞使了个眼色,紫灵笑着上前和两个婆子谈笑几句,手中更是在没人注意的情况下塞了两块碎银子。   这是临行前殷若飞让紫灵带上的。阎王好斗小鬼难缠,这门口若是被人挡了,后面的事都不好办。银子虽然不多,但是对待看门的这也不算少了。   对于银钱殷若飞看的很淡。虽然他一月例银不过十两,但是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月银本就有部分是给各个主子们用来打赏下人用的,虽然钱不多,但博人情场面是最好的了,否则他这吃穿都有人管的,何必还要有份月银。   两个婆子得了好处,自然满脸是笑的带着殷若飞三人进院子。福寿园同样是两进的院子,进了里一层的院子,又有丫头等着伺候。婆子低声交代了几句,小丫头眼珠转转给殷若飞见礼,带着他们朝里院走。紫灵认得这丫头,正是刚才那婆子娘家侄女,小丫头显然也是认得紫灵的,朝着她抿嘴一笑,却不多说。   走到门口时,听着正屋一阵笑声,殷若飞一愣,转头低声问小丫头,“谁在呢?”   “是二夫人。”小丫头见殷若飞小声问,自然也小声回答。   听见里面的是二夫人,殷若飞脸上出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老夫人原本最疼爱的就是他,他是嫡子,身份本就高贵,再来也是这侯府最小的男孩,老夫人最小的孙子,自然颇多疼爱。只是后来不知怎地,渐渐和老夫人离了心,看来这方面一定要多加留意。 ☆、祖母   祖母   听着门里笑了一阵,殷若飞示意小丫头进去禀报。果然屋里笑声一下就停了,不一会儿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碧玉就出来迎了。   “七爷,快进屋吧,老夫人可正想着您呢。”碧玉开口便笑,亲自打帘扶着殷若飞进了屋。   进了门,没走两步,殷若飞就双膝跪地,规规矩矩地给老夫人请了安。   “哎呀碧玉丫头,还不快把你家七爷扶起来!”老夫人被这一下惊到。本来殷若飞就才刚刚生了重病,脸色苍白难看的很,再来殷若飞平时得宠,这请安都是走个形式,没等跪地就被周围的丫头婆子扶起来了,哪里像今天这样真跪了下去,磕个响头。   殷若飞被碧玉扶起身,脸色却带着天真的笑。“祖母这是不让孙儿尽孝么?孙儿虽然生了病,但是心中无时无刻不惦记着祖母。”   “是啊,老夫人。”紫灵温柔的笑着,“七爷才醒过来,就吵着要给老夫人请安,劝也劝不听。还是奴婢央着他吃了东西换了衣裳来,实在是不知道稀罕自己身体。”   紫灵也是大丫头,虽然比碧玉年纪小几岁,但是却是这府里家生子,家中长辈都是有头有脸的管事。紫灵模样俊,性子又温柔灵巧的紧,老夫人也喜欢的很,当出正是老夫人将紫灵指派到了殷若飞身边伺候。所以紫灵不管是在府中,还是在老夫人面前,都十分有脸面,此时才敢在主子说话时插话。   “你这死丫头,竟然敢编排起你主子来!不过小七啊,你这病一场,也要好好休息,这几日不要忙着来祖母这里请安了。”老夫人又好气又好笑,虽然高兴孙子过来请安,不过看着一向疼爱的孙儿那苍白的小脸,心里实在心疼的很。   “祖母,孙儿正是健壮的时候,这点小病没问题的。祖母不许孙儿来,莫不是厌弃孙儿了?”殷若飞脸色带着点委屈和恐慌地扑到了老夫人怀里。   “胡说,祖母怎么会厌弃你,这满府上下,谁不知道祖母最疼你了?”老夫人手指轻点殷若飞的额头。   听到老夫人的话,殷若飞才破涕而笑。转身在老夫人身侧站好,才似看到二夫人一般,赶紧上前见礼。   “二娘下午去探望若飞时,若飞还没醒,紫灵不懂事挡了二娘的驾。”殷若飞慢条斯理的说着,“不过紫灵也是听了祖母的话才拦了您,二娘看在若飞和老夫人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若飞替她告罪了。”这话明着是给二夫人告罪,实则是在向老夫人告状。   他刚才站在门口听了几耳朵,别的没听清,就听到二夫人说了一句:想必若飞年纪小贪懒,身子虽然好了,却不肯跟我一道过来。明儿个妾身再哄哄他,让他过来给老夫人请个安,否则还他还不知道老夫人惦记他呢。   这话说的殷若飞气往上涌,心里冷笑。这般颠倒黑白,挑拨离间,就算他和老夫人再如何祖孙情深也禁不住啊!   幸好他这次来就是有目的地,路上刻意急行,让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也正是如此,才能让老夫人更加心疼。   他是童言童语中规中矩的在向二夫人道歉,看着实在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老夫人脸上带着笑,眼睛却朝着二夫人的方向扫了一眼。   二夫人本就因为这几句话而慌了手脚,再看到老夫人的眼神,顿时白了脸。   二夫人强笑着,“都是紫灵丫头话没说清楚,二娘还以为……行了行了,二娘又怎么会和个小丫头计较呢!”   这话说的有些脸皮厚了,紫灵忍不住扯扯嘴角。倒是殷若飞沉得住气,看着二夫人一脸的真诚,带着些撒娇的意味,“二娘不生气就好……”   他一派天真,二夫人却坐不住了,急急朝着老夫人福身,“老夫人,妾身想起公中还有笔帐没算清楚……”   “行了,你且去吧!”老夫人手一挥,语气却比刚才淡了不少。   二夫人临走看了殷若飞一眼,殷若飞也正一脸天真地看过来,“二娘慢走。”   二夫人脸上闪过疑惑之色,嘴里喏喏地随便说了两句,急急走了。   满室一片宁静,殷若飞拨弄着腰际的荷包,思索着接下来的事。   老夫人将他轻扯到身边,一双经年却保养得当的手怜惜地捧着那张依旧苍白的小脸。   “可怜的孩子……”老夫人叹息一声。   “祖母……孙儿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父亲,还有二娘。”殷若飞在老夫人怀里扭动身子,“最重要的是孙儿有祖母照顾,孙儿不觉得自己可怜。”   老夫人听的这话心里一暖,继而一酸,不过倒也忘了刚才心里的一丝疑惑。自己疼孙儿,这孙儿自然和她贴心,倒是这个小林氏,要好好敲打敲打了,居然到她面前搬弄是非。   老夫人想到这里,脸色露出一丝嘲弄,她掌管这个家几十年,看人看的最准,这小林氏从来不是个安份的,可惜她那媳妇虽然是个好的,但是估计在娘家保护的太好,竟然看不出她这庶妹的小心机。   现在她前脚死了,后脚她的好妹妹就来欺负她的儿子,若是她活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表情。   老夫人想着,心里有些悲戚。这嫡孙才这么大,若是由着小林氏胡来,恐怕还会闹出不少事,昨天那事就透着不对劲。哼,她小林氏想在这侯府翻天,还得看看她老婆子同不同意!   看看在她怀里的孙儿,老夫人伸手抚了两把,抬头看着身边的紫灵。“紫灵丫头,带着你七爷回去吧。”   “祖母……”殷若飞抬头。   “回去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赶明儿身子好了,再到祖母这里来!”老夫人笑着和蔼,“碧玉,去把我那只红玉参拿过来。”   碧玉应了一声,不多时拿来一只锦盒。   “紫灵丫头,拿着这参,给你家七爷回去煮参汤补补,看这小脸白的。唉!”老夫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又合上。看着怀里的孙儿叹息了一声。   碧玉应了一声,将手上的锦盒递到了紫灵手里。   “老夫人,这七爷年纪还小,这人参……”紫灵拿着人参有些不知所措,她虽然是下人,但是自小也是在这大宅子长大的,对一些药材药性还是有些了解的。 ☆、花瓣   花瓣   “放心,放心,我老婆子怎么会害自己的孙儿。”老夫人看着紫灵一副疑惑的样子大感欣慰地点点头,“这红玉参是温补的,年纪小点也没关系,你煮参汤的时候,放一小块。紫灵啊……”   “哎,奴婢在。”紫灵应声。   “你是个好的。以后跟在你家七爷身边,要经着点心!”老夫人声音不大,好像说给紫灵听,又好像说给自己听,“行了,天色不早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又给老夫人行了礼,殷若飞和紫灵并在门外等着的另一个小丫头打道回府。   虽说身子还不爽利,但是今晚这一行却没有白去。殷若飞脸上不动新色,心里却上上下下起伏不定。   今晚去了,博了老夫人的喜欢,却引起了二夫人的疑心,这今后的事还说不准。不过总的来说,今晚的事是利大于弊,若是他今晚没有想到这一点,没去给老夫人请安的话,就不知道这位二夫人小林氏要在老夫人那里说些什么了!   想想今天在门外听的那些话,殷若飞就忍不住想冷笑,挑拨离间,颠倒是非,走着看吧!   天色已经很晚了,回到了谨院,紫韵早就准备好了热水,帮着殷若飞洗洗涮涮,服侍着他睡下。   殷若飞红着脸躺到了被子里。他虽然现在看着是小孩子,但是毕竟曾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人,被紫灵紫韵两人褪掉衣服帮他洗澡,实在是尴尬的很。   其实这也是他多虑了。紫灵紫韵年纪大他不少,都是十六七的大姑娘了,而且做的就是这伺候人的活,又怎么会因为帮个小男孩洗澡还害羞。再者他平时是由贴身长随跟着服侍的,只是那长随因为护主不利,被打了板子,此刻还在床上趴着呢,又怎么能过来伺候他。   殷若飞躺在柔软的被褥中,鼻端是紫灵刚刚燃上的助眠香料,明明双眼困的快睁不开了,脑袋却清醒。双手紧紧抓住身下的被褥,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害怕。   欣喜自己重活一世,有机会保护亲人,不再让悲剧重蹈覆辙。怕的是,这只是黄粱一梦,醒来时他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人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妹妹被自己拖累。   在忽悲忽喜的反复中,殷若飞沉沉睡去,只是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噩梦一直不断。   清晨紫灵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参茶送到殷若飞床前,殷若飞揉揉眼睛,看看天色已经大亮了,连忙起身。他在药铺做伙计,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有时候还在铺子里值夜,睡到这么晚,睡得这么沉实在是少。   殷若飞心里喊了一声糟连忙爬起身,撩开窗幔看到紫灵端着参茶正走到他床前,愣了一下,苦笑着敲敲自己的脑袋。   都忘了,他现在不是那个苦命的嫡子,落魄的少爷了。他又回到八岁了,一切都有了转机。   噙着笑接过紫灵手里的参茶一饮而尽。虽然这是好东西,但参茶特有的苦涩味还是让他皱了下眉。紫灵笑着从荷包里拿出块包着油纸的松子糖,轻轻剥开塞入他口中。   甜而不腻的清香充斥口中,殷若飞不觉的眉头舒展开。   “七爷,要现在用早饭么?”紫灵看着殷若飞笑着问。   “不了,服侍我洗漱,我去给老夫人请安!”殷若飞跳下床,将身上的衣服脱下。   “今天也去请安?”紫灵讶异,她家这位少爷虽然平素最受老夫人宠爱,但是并不是日日都去请安的。   “嗯,以后日日去请安。”殷若飞一边应着一边拿起旁边的衣服自己开始穿戴。   “七爷,我来!”紫灵连忙接过殷若飞的衣服,帮着他穿好。殷若飞也不矫情,手臂伸开任凭紫灵摆弄。   打了热水洗漱一番,紫灵帮殷若飞将头发梳理好,束发为两结,向上分开,梳成两只小包子,上面用和衣服同色的丝带扎上,简单又不失大气。   依然是带上紫灵和听风俩人,殷若飞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也就是年纪小,这要是在外宅,已经和哥哥们一起早起练武了。毕竟这镇江侯是祖上武将起家,现任镇江侯殷海城又是以此重得圣眷,自然催促儿子们也勤加练武。   上辈子殷若飞到了十二岁还不曾习武,虽然也念书,但是也仅仅是落得个识字而已。虽然殷海城也有意让他习武,毕竟这是他的嫡子,但是小林氏若有似无的将此事拖延了下来,再加上无人替他争取,最后此事竟不了了之了。   此时他已经八岁,已然不早了。若是不抓紧,等到十来岁之后,筋骨慢慢变硬,已经不是最好的时段了。   殷若飞想着心事,脚下匆匆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走去。   路上紫灵远远看到陈姨娘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外带几个贴身丫头也朝着福寿院走去,连忙告诉殷若飞。殷若飞顿了一下,转身朝着花园走去。   此时正值春末,桃花犹在,玉兰亦开,殷若飞打的就是这些花的主意。   老夫人爱花,这在府中不是秘密,但是若想以此博老夫人的好感却不容易。老夫人爱花,却也惜花,并不许人随便攀折花枝。   殷若飞抿着嘴看着一地的花瓣,昨夜刮了一阵不小的风,半夜紫韵还给他加了次被子。没想到这一场风却帮了他。   吩咐紫灵听风两人将落地的花瓣都拾了起来,又到离这里较近的九小姐处借了两只竹篮盛花瓣。   殷若飞站在一颗桃树下看着两个丫头拾花瓣,心却飘到了九妹那里。   此时若岚才三岁,比起他这个嫡子,以往的日子虽然略微逊色一些,但是作为被嫡母教养在身边的庶女,比旁人已经强了不少,更不用说将来提亲必然可说个好人家,而且嫁妆也比那些庶女要高出一等。但是现在嫡母意外辞世,她这高不成低不就的身份反而成了尴尬。   殷若飞叹口气,他这里频繁出事,恐怕九妹那里的日子更不好过,不过幸好九妹还只是个小女孩,顶多是被人克扣些份例,应该没人对她动什么杀机才是。想到九妹为了他以十几岁的如花年纪嫁与一个年老的太监,殷若飞就不觉地握紧拳头,不管怎样,他不会再退让! ☆、揭破   揭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紫灵她们也已经拾取了不少花瓣,吩咐她们简单收拾一下,朝着福寿院赶去。   与殷若飞估算的差不多,小林氏一行人还没有离开,老夫人也才起床没多久,正靠在榻上喝参茶。   老夫人对养生自有一套想法,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参茶养养神,而后才会多少吃一点粥类,却不多。   按照她的话,吃的多不如吃的精,刚刚好能消化掉为妙,更不可误了正饭。所以老夫人这里早饭很精简,午饭十分丰盛却也量不多。午后小睡一会儿,养足了精神,若是饿了,顶多吃快糕点垫一点。   闲来无事,也会在这园子里转转,或是要来堂会听出戏。旁的事虽然不理会,任由那小林氏做主,但是殷若飞笃定老夫人没这么容易放权。   她现在估摸也是在考验对方或者麻痹对方,这宅子里的事,他就不信老夫人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并非是急着出手,而是该稳好了这座靠山。   “给祖母请安。”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在老夫人慈爱的目光中起身。   “好孙儿,快,让祖母这里来!”老夫人将参茶递给碧玉,将殷若飞叫到了身边仔细端看。她是真心疼爱这个孙子,除了殷若飞是最年幼的孙子,也因为他是唯一的嫡子。   嫡子庶子,虽然都是儿子,这地位可是天囊之别。那儿女满堂指的也是嫡子嫡孙,绝不是这庶子庶女。将来继承爵位的,那也是要嫡子来继承。   幸好媳妇林氏生下这根独苗,殷侯爷已经三十有五,虽然儿女都有,但是若是膝下没有个嫡子,也是要被人笑话的。就算是将来娶了继室,那在原配灵位前也是执妾礼,这种继室的生的嫡子也是和原配不同的。   可以说,殷若飞是老夫人唯一重视的。殷若飞被她和大林氏娇宠着长大,一贯的淘气。之前虽然也恭敬她,但那也是时不时耍点小聪明,请个安都要偷懒。老夫人疼宠他,自然不会怪罪这种小事。   可是掉入荷花塘醒后的殷若飞,却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倒不是说容貌又什么变化,而是这性子变得大大的不同。原本的跳脱,现在变得沉稳大方,小小年纪,请安回话都有模有样的,老夫人看着心里实在是欢喜。   殷若飞给老夫人见完礼,又给小林氏和两个哥哥见了礼。   “飞儿,早饭用了没?”老夫人的话虽然是问殷若飞,但是眼睛却是看着站立在一边的紫灵。   “回老夫人的话,七爷还没有用过饭。”紫灵福了福身应道。   “怎么还没用饭。”老夫人脸一沉,拉着殷若飞的小手又是一惊,连忙质问站立在一边的紫灵,“这手怎么这么冷啊?是不是衣衫穿得少了?”   “回老夫人……七爷……七爷……”紫灵眼神闪烁,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七少爷今日起的实在是早,往常可没这么早啊。”小林氏用手中的丝帕捂着嘴笑,“是不是今儿起猛了?”   殷若飞但笑不语,只是老夫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小林氏看到老夫人脸色微微下沉,也知道失言了,轻咳一声不再说话。   倒是她身后的殷锦堂笑了一声,“七弟,刚刚给祖母请安的路上,我似乎看到你了,本以为你是来请安的,可是后来看你朝着花园那边走去……估计,是我看花了眼了吧!”   殷锦堂是殷家二少,今年十三岁,和殷家长子殷锦元号称殷家文武双少。殷锦元好习武,从小跟在镇江侯殷海城身边,年仅十五,武功已经十分出众。与殷锦元不同,殷锦堂表面一副笑眯眯的书生模样,为人却十分的阴险。   当初殷若飞被一群纨绔子弟堵在胡同里险些被玩弄,就是这位殷家二少从中挑唆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殷若飞再次见到这笑面虎,已经是生生的控制着情绪。此刻见他言语挑拨,心里恨的吐血,脸上却露出一丝羞涩的笑。   “原来被二哥看到了。”   “飞儿这么早去花园做什么?”老夫人一脸惊讶。她倒不是没听懂殷锦堂故意挑拨的话,殷若飞年纪还小,玩心重也不为过,不过她更是好奇,这么冷的天,饭也没吃,去那花园做什么。“这手该不是在花园冻的吧?”   “是啊,七少爷,这么早,难道是去给老夫人折花?”小林氏笑呵呵地开口,“还是七少爷孝顺,知道老夫人爱花,特意折来给老夫人。”   “飞儿去给祖母折花?”老夫人看着小林氏那副嘴脸,心里实在不舒服。这些小妇就是这么小家子气,哪有那些嫡女的气势,正室的风范,一张口就是这种尖酸的话。明知道她不喜人折花,偏偏还要当面揭出来,是想她责斥飞儿不成?   老夫人虽然没有甩脸子,到底脸色也是沉了几分。   小林氏不知道老夫人是恼了她,还以为是听到殷若飞折花才恼怒,心里偷笑,脸上却装作一片温柔。“七少爷不如把折的花啊拿出来,越早插在水里,兴许还能多开时日。”   小林氏身后的殷锦元眉头皱了一下,想要阻止,却被殷锦堂拦住,“哥哥也想看看七弟折了什么样的花吧?”说着又看向老夫人,“祖母最疼七弟,七弟折的花一定最和祖母心意。”   “那就拿来吧。”老夫人不置可否地轻点下头。话都被这几个人说绝了,她还能说什么,小林氏虽然是个妾,却也是贵妾,尤其是现在掌着家,她也不好轻易落她的面子。   “这……”殷若飞装模作样地迟疑着,看到他这幅样子,殷锦堂更有把握,暗地里轻轻推了推母亲小林氏。   小林氏会意,“七少快去拿吧,把花插上,老夫人要用早饭了。”   “可是,二娘我这花……”殷若飞也变得像紫灵那般支支吾吾的。   “我看七弟一定是人小脸皮薄,害羞了。”殷锦堂哈哈笑了一声,指了指恰好站立在自己身旁的大丫头,“碧月,你去帮七爷拿。”   “慢!”殷若飞喝住碧月,转身看着老夫人,“祖母,孙儿并非是不愿将献花给祖母,而是……也罢,紫灵,你去外间,让听风拿着花进来。” ☆、失口   失口   听风是小丫头,里间屋里都是主子和大丫头,她这二等的只能在外间候着。紫灵出来时,她正和福寿园的几个小丫头低头小声说笑着。   “听风,快拿着篮子跟我进来。”紫灵朝着听风使了个眼色。   篮子里的花瓣,是殷若飞刻意留在外间的。紫灵虽然不知道自家少爷是什么意思,但是刚刚听这主子们打了半天机锋,也知道这是自家少爷安排的一步棋。   这一步棋她还没看懂,现在只能尽自己所能,按照少爷的吩咐走。   听风提着小篮子跟着紫灵进了内堂,老夫人和二夫人并几位少爷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本来还算机灵的听风顿时紧张的脸色发白,身上都有些发颤。   “老夫人。”听风提着篮子朝着老夫人福身。   “起来吧。那篮子里,是飞儿为我折的花么?”撇开不忍伤害花草的心,老夫人还是挺高兴能在这屋子里看到花的。折了就折了吧,小孩子,为了讨好长辈,也是一片孝心。   “这……”听风并不知道篮子里的花是做什么用的,听到折花眼睛看向站在一边的殷若飞。别人不知道,她们可是知道,这篮子里哪里是折的花,那只是一些落地的花瓣而已。   “我来看看。”殷锦堂用手中扇子敲敲手心,从小林氏身后走了出来,伸手掀开了听风手中篮子上盖着的丝帕。紫灵嘴唇轻咬,想要上前阻止,被殷若飞淡淡一眼瞪了回去。   “这是什么?”众人目光都看着听风手中的篮子,被殷锦堂掀开丝帕后,里面也没有什么花枝,而是一些花瓣。   殷锦堂冷笑一声,“七弟,这该不是你给祖母折的花吧?”   “二哥,这确实是我为祖母准备的,却不是此时用的。”殷若飞淡淡地开口“祖母,昨夜起了大风,孙儿想必然会凋落许多花瓣,今日就带着紫灵她们去了花园。紫灵一向手巧,孙儿见祖母吃的不多,想着用这些花瓣为祖母做几道开胃小食也好。”   众人脸上表情不一。   殷若飞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道,“这些花瓣凋落了,也是可惜,若是能善加利用,想必祖母不会怪孙儿。”说到这里殷若飞忽然脸上露出赧色,“孙儿只是想着给祖母个惊喜,没想到被二哥看到了……”   殷锦堂本就尴尬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隐隐有铁青的颜色。旁边的殷锦元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飞儿……”老夫人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若是之前,殷若飞万万做不出这事。现在母亲早死,这孩子却忽然长大了一般。老夫人心里酸涩的难受,又为自己孙子这般贴心而略感欣慰,眼眶已然微微湿润了起来。   二夫人冷眼看老夫人脸上动容,心里暗道不好,这小绊子没下成,倒给了这小子露脸的机会,银牙险些咬碎,眼珠一转娇笑着道,“七少爷真是长大了,知道讨老夫人欢心了,你可是比你这些哥哥们强多了。你这灵巧劲啊,还真是难得,你那些姐姐妹妹的,也没几个能想到这么细致的地方,你可比女儿家都贴心啊。”   这话却有些酸了,先是旁敲侧击老夫人殷若飞这般所为是别有用心,再拿他和女孩们比,先不说胜之不武,比过了姐姐妹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倒显得他在这内宅长大,没了男孩该做的事,反而弄一些女孩的玩意。   老夫人闻言疑惑地望了殷若飞一眼,只见对方低眉敛目,完全没有因为这话中话而有什么反应,倒好似没有听出来一般。   老夫人心里冷笑,不管殷若飞处于什么目的,自己是他的祖母,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倒是这小林氏……   老夫人脸上带着一丝轻蔑,一丝冷笑,小林氏瞄见了心中暗喜,以为老夫人是听了她的话对殷若飞有了看法,一时得意忘形,朝着殷若飞假意掩面哭泣道,“七少爷本也是聪明的,只是妾身那可怜的姐姐去的早,妾身又每日忙着这侯府里里外外的,实在是……”   “那他的事,你就别操心了。”老夫人淡淡地开口。   “呃……”小林氏一下子窒住了,倒是她身后的殷锦堂面上闪过一丝了悟,连忙在背后轻轻推了她一把。   “怎么?”老夫人眼一瞥。   “妾身是说……七少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去学堂……”小林氏这话一出口,脸上就浮现一丝懊恼,他身后的殷锦堂也皱了下眉。他们的本意就是将这嫡子养废,由着他不去学堂,不学无术,再让老夫人和侯爷厌弃了他,找个理由逐出也好,或者是……总之,这侯府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了。没想到此刻竟然慌不择言,说出了上学堂的话。   殷若飞上学的事,大林氏活着时候小林氏就明里暗里的阻挠。   大林氏虽然是堂堂侯夫人,但是在这家里却并不管事。先前是老夫人做主,后来她和小林氏一前一后嫁过门,不久就怀有身孕,先后生下两个女儿,随后就不再开怀。   小林氏后来居上,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期间都是老夫人管家,大林氏跟着分担。这时候小林氏还算安分,不过或许是大林氏稍嫌冷情严肃,不及小林氏娇俏可人,得侯爷欢心,直到多年后大林氏再次开怀,侯爷就做主让小林氏跟着老夫人学习管家。   大林氏也是为人和善,亲妹妹管家也没放在心里,只是生了儿子后,这身体就不如之前康健。只是这不康健,却也不是猝死的病症,只要不劳累倒也没什么,所以自从殷若飞出生后,大林氏就再没管过家,而是由小林氏继续管着。   殷若飞一点点长大,殷家子弟七岁开蒙,因小林氏跟着自己姐姐说孩子年纪还小,晚一两年也无所谓。大林氏被小林氏一番言语打动,再加上确实宠爱独子,也就认可,想着过个一年半载的,当也无妨。谁知道她病来如山倒,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就这么去了。   大林氏去了之后,小林氏对殷若飞上学堂之事绝口不提了。   “祖母……孙儿觉得二娘教训的是,孙儿确实顽劣了。”殷若飞垂着头,“孙儿愿意听二娘的话去学堂,也免得孙儿将来丢了侯府的脸。” ☆、早饭   早饭   “既然如此,林氏啊,你就赶紧安排安排,明儿个就让老七上学堂去吧!”老夫人眼皮都没抬,心里却赞叹这小子机灵。   对于小林氏用的种种手段,老夫人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并非是默许,只是对这些小手段根本不看在眼里。只是自从大林氏身死之后,小林氏行事是越发的无所顾忌了。殷若飞上学堂的事,老夫人早就想敲打他一下,如今见她自己说出来,眉毛一挑就要开口。   不过殷若飞比她开口要快,抓着小林氏的话柄,直接点头认了。接了她的话,还要来一句是为了避免丢侯府的脸。若是小林氏反悔,那就是诚心要落侯府的脸面,侯府的脸面别说她一个妾室,就是正室大太太,也没有资格去丢的。   侯府是小家,他殷家也是有宗族的,虽然眼下这些都是家里的小事,但是事情一旦闹的大了,宗族里的人必然要出来干预了,到时候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老夫人心里满意,嘴上更落实了这件事,随即挥挥手,让小林氏他们回去。马上就要用早饭了,她可没这么地方招待这么多的闲人。   小林氏带着两个儿子并一干丫头婆子悻悻地离开了,殷锦堂回头看了殷若飞一眼,脸上出现若有所思的样子。   “想不到这小子竟然这般奸猾。”出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小林氏撕扯着手中的丝帕,脸上出现不甘的表情低声抱怨。   “娘,我们回去再说。”殷锦堂看了看四周,他们虽然深得侯府主人,他们自己的亲爹的信宠,但是在这深宅大院,错一步都可能前功尽弃。老夫人在这侯府几十年了,虽然表面看这十几年间他们的母亲渐渐掌控了侯府,但是更深的地方谁看的到。老夫人一派淡然,对小林氏几次小小的挑衅都全当不见,让小林氏母子反而心里怵怵。   小林氏虽然有心计,但是在殷锦堂看来,不过是妇人的小心思。她要的无非是让自己的地位更稳固,让自己的儿子过的更好,她本身是庶女出身,从小讨好嫡母嫡姐,本意想着能嫁个好人家当个正室。   也是大林氏糊涂,她以为让从小依赖自己的庶妹和自己嫁一个夫君,以后就能就近照顾,她这种天真的想法才造就了后面一连串悲剧的发生。   本来小林氏未嫁前心里是愤恨不已,没想到姐姐嫁过去三天回门,她在后堂偷偷看到了她这位姐夫,将来的夫君,顿时芳心被俘获了,那丝不愿早就烟消云散,被别的心思取代。   这别的心思就是她身为庶女,身为妾室最不该有的心思,将自己嫡姐正室的位置取而代之。   小林氏也确实做到了。她本就是庶女出身,惯会识人脸色曲意逢迎,这份能耐对上了自己倾慕的男人,更是多了三分真意,让人挑不出错来。   相比大林氏大家嫡女的矜持做派,小林氏柔媚入骨的样子更合男人的心。殷海城虽然贵为侯爷,却也难逃男人的本性,自打娶进了小林氏,就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偶尔有个一差二错,小林氏那娇滴滴梨花带雨般哭上一哭,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她这份心计,传到了儿子身上,得到了更大的体现。长子殷锦元还好,从小就养在侯爷身边,和他并不是十分亲近,二儿子殷锦堂则得她真传,十分攻于心计,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现在有什么事情,小林氏都要和二儿子商议一番,今天她自觉说错了话,多少有些心虚地看着一路上都一脸阴沉的殷锦堂。   殷锦元一向懒得理这母子二人的事,言道去给父亲请安,还要去教军场,三人就此分录而行。这两人虽然一个是自己亲生母亲,一个是自己的亲弟弟,但是这两人的为人,殷锦元却十分看不惯。只不过这两人到底是他至亲,他也只能由着他们去了。   今天的事情,殷锦元心里直想给小七叫好。这个一向淘气任性的小弟,似乎在病了一场之后懂事不少。   之前记忆力的小孩,只是任性的嫡子,且因为年纪最小而得老夫人疼爱。但是这侯府上下,早就植入了小林氏的势力,想要真正的和她较一较长短,恐怕没这么简单。   小林氏三人自行离去,这边殷若飞也朝着老夫人告退。   “急什么。”老夫人嗔怒。这么冷的天,去花园采掉落的花瓣,她的金孙身上早就冻透了。本来她早就该开饭,不过小林氏一直在这里碍眼,才耽误到现在。   好不容易碍眼的人走了,老夫人立马示意端上早饭。   熬煮的非常软糯的粥盛在精致的瓷瓮中,麻油小花卷,鲜肉包子,煎饼并五六样时鲜菜蔬一碟烧肉少而精致地摆上桌。   老夫人示意殷若飞坐到对面,殷若飞踌躇了下,“祖母,花瓣娇嫩,放久了恐怕味道有失,不如让紫灵她们先回去吧,早点做好了,也早点给祖母送来。”   “嗯,也好。反正也没什么事,你就陪祖母多待会儿。”老夫人本就爱惜这个孙儿,今天看他行事稳重中带着机敏,心里更是喜欢,哪里有不应的道理。“飞儿好孝顺。”   紫灵应了一声,出了内堂带着听风回了谨院。   殷若飞褪了鞋子,跪坐在老夫人身边的位置。   碧玉将老夫人惯吃的碧粳米粥捧过去,又询问殷若飞要吃什么。   殷若飞在外流落吃苦受累十几年,这些精美食物的味道早就成了记忆。昨天才刚刚苏醒,身子还不大爽利,到了今天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胃口也大开了。   看看碧玉送到自己面前的粥,碧绿的颜色,浓稠的粥粒间切得细碎的蔬菜,不光看着颜色鲜艳诱人,那扑鼻而来的香味更是让人食指大动。   桌子上的几样点心更是让他眼馋,蔬菜都是现在难得能吃到的时鲜蔬菜,是侯府家的庄子每天天一亮就送过来的,而桌子中间那碟子烧羊肉,颜色枣红,酱香浓郁,更是让他忍不住喉咙微动,暗暗吞了口口水。   碧玉微微一笑,顺着殷若飞的目光拿起一张煎饼,蔬菜并烧肉轻轻卷在一起,递到了殷若飞面前。 ☆、父子   父子   殷若飞不好意思的接过,低着头咬了一口,鲜美的肉汁菜汁配着煎饼的焦香充斥在口中,好久没吃过的美味让他来不及咀嚼几下就咽下。三口两口将半个手掌长的煎饼吞入肚子,殷若飞抬起头看见老夫人和碧玉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时脸一红。   殷若飞又是羞窘又是害怕,也知道自己这番样子实在是不符合大家嫡子的风范,脸上的红晕半天下不去。   碧玉嘴角带笑只觉得这个小少爷实在可爱,老夫人心里却不是这般想。   连着殷若飞出事前,她已经有半月余没有见到这个孙儿了,半月前见到这孩子,还是活蹦乱跳的,吃饭也是有模有样。怎么现在看到这孩子,不但突然懂事不少,而且吃饭还变得如此狼吞虎咽,倒像是许久没吃过一般?   想到这里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联想到不好的事。   八岁的年纪,正是男孩子最淘气的时候,若非有什么变故,怎么会让一个原本顽皮的孩子忽然变得如此懂事?还有这吃饭,莫不是……莫不是有人克扣他的份例,他现在都吃不饱?   老夫人越想越觉得这是真的,饭也吃不下,甚至人都坐不住了。   大林氏小林氏嫡姐庶妹,她们姐妹如何斗法,只要不动摇侯府的根本,她是不会轻易插手的,至于大林氏的死因……没人提起,没人关心,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是殷若飞不一样,这是她的亲孙,也是这侯府的嫡子,将来要继承这侯府的,若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苛待她的孙儿,她可是不会答应。   殷若飞不知道老夫人是想到他可能吃苦受罪才沉下脸,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失了礼仪露出了马脚,才让老夫人不高兴。毕竟他已经在外生活了多年,身上带着那些辛苦讨生活时候的习惯也未可知。   殷若飞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不过鬼神之说虽然自古都有,但是料想还不至于联想到他身上,只是今后行为要多多注意了。这次老夫人不高兴,或许会责骂他几句,唉,好好的气氛,都让他弄砸了。   殷若飞心里难过,小脸低着不肯出声,老夫人半晌才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颤着手摸摸殷若飞的头顶。   “多吃点,趁热吃,碧玉,好好伺候七爷。”老夫人看看自己的孙儿落寞的小脸,心里说不出的酸楚。   “……祖母也吃……”殷若飞踌躇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亲手卷了个煎饼递到了老夫人面前,倒是让老夫人眼中瞬间涌上了泪。   侯府当年也有落魄的时候,几代经营不善,让他们空顶着个侯府的门庭。没有差事,就没有收入,每月只有身为侯爷领的那一点点薪俸,其他毫无进项。庄子已经卖的卖,抵得抵,仅剩的一个庄子产的米粮根本不够一家人吃的。   老侯爷家人口不多,全家不过十几口人,但是旁支却还有一大家子人,都指着侯府吃饭。   那年月,老夫人一个人照顾自己的儿子,现在的侯爷殷海城,还有几个庶子庶女,想法让他们吃饱饭。老侯爷则一天到晚在外搭关系,想要求一个肥缺,但是谈何容易。   日子苦,却不能为外人道也。不知道的人以为这侯府何等的风光,只有老夫人才知道这里面的艰辛。她当年的嫁妆多半填了饥荒,只为了让一家子人能吃饱穿暖。   好在殷海城确实争气,虽然苦,却让他混的出人头地。可是那些年,他能偶尔吃到他母亲偷着买给他的一块肉,都会眉开眼笑,吃一小口,另外的全都递到母亲嘴边。   如今日子好过了,自己孙儿却还是吃不饱,吃到块肉还要递到她嘴边让她吃,让她怎么忍得住?   殷若飞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祖母这么难过,多少有些慌乱,老夫人则一把搂过孙儿哭了起来。   殷海城进来请安就看到母亲抱着一个孩子正哭着,顿时吓了一跳。他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眼神看向一旁伺候的碧玉,可惜碧玉年纪才多大,又怎么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看到殷海城进来,老夫人顿了顿,擦了擦眼泪,示意儿子坐。   殷海城最重孝道,规规矩矩地给母亲请了安,才试探地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没事。”老夫人接过碧玉捧过来的热巾子擦擦眼睛,“这不是想起过去的事了么。”   “给爹爹请安。”这边殷若飞早就乖巧地下地穿上鞋,同样规规矩矩地给殷海城请安。   从前碍着他母亲还在,他父亲初一十五都要到他母亲房里,他也能常常见到这位严父,只是自从他母亲身死,他想再见一面已经是难上加难了。   当年他是伤了心出了家门的,再次回到小时候,看到这位严父,心里的滋味竟然复杂异常。父子天性,若不是逼到了一定地步,他也不想父子决裂。   “嗯,起来吧。”殷海城上下打量了殷若飞几眼,“你是……老七?”   殷若飞表情复杂地点点头。谁家爹爹分不清自己儿子?   不得不说,殷海城儿子女儿十几个,好几个他都不记得长相了。这个嫡子自从大林氏去了,也已经多半年没见到了,此时贸然看到,倒是觉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殷海城还没觉得怎样,老夫人已经嗔怒了。“自己的儿子,自己都不认得。那些小妇生的也就算了,这个可是你的嫡子,你竟然还不大认识的样子,真是气死老身了!”   “母亲,儿子……”殷海城一惊,没想到他一句话竟然惹得老夫人这么大的反应,连忙站起身来,想要解释什么。   “祖母莫要生气。孙儿已经半年没有见到爹爹了,爹爹公务繁忙,而且孙儿这半年来个子长了不少,爹爹一时看着眼生也是在所难免。”殷若飞白嫩的小手轻轻抚弄着,帮老夫人顺气。   殷海城挑挑眉毛,看着这个貌似不大一样的小儿子。从前这小子仗着大小林氏的宠爱,可是无法无天的。他几次想要让他去家学上学,都被大小林氏挡下,说他不想去上学。一个连书都没读过的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10·扶正   扶正   “侯爷用过早饭没有啊?”老夫人看看儿子的脸色,岔开话题。她知道他或许觉得孩子变化挺大,也知道他对儿女一向还是很严肃的,但是这么贴心的孙子,她可不想他吓到他。老夫人拍拍自己怀里的殷若飞,示意他继续吃饭。   “……”殷若飞不着痕迹地瞄了殷海城一眼,扭了下身子,没动地方,明知道殷海城规矩多事多,他可不想落下什么把柄被对方训斥一番。   殷海城干咳了一声,“儿子已经用过了。”   这话其实是假的,他刚下了早朝,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不过他也知道他老娘这里的饭一向是少而精的,他身为武将饭量极大,也不好意思在这抢饭。   老夫人不善地眼神顿时落到了殷海城身上。   不过老夫人有自己的打算,她不愿意看到自己儿子和嫡孙这般生疏,希望他们能更彼此亲近一些。   拗不过老夫人,殷海城也坐到了塌上,隔着老夫人,对着殷若飞。   打记事起,殷若飞就没记得自己和亲爹吃过几顿饭,小时候不记得,长大了娘已经去了,更没有这个机会。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他自然不肯放过,一边吃着碧玉帮他卷的煎饼,一边大眼睛频繁打量对方。   殷海城身为武将,饭量是极大的,他老娘这里全部摆上桌的,也不过够他吃个半饱而已,牙痒痒地喝着碧玉帮他盛的粥,看着对面一边偷眼看他,一边香甜吃着的殷若飞。   “碧玉姐姐,我吃肉包子。”看着殷海城那冒火的眼神,殷若飞忽然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快。不是说吃过了么?老夫人也不吃,那正好他全包圆了。   老夫人慈爱地看着小孙子香甜地大口吃着,食不言寝不语,三位主子都没话,碧玉也默默地伺候着小七爷。   老夫人吃了一碗粥,一个麻油小花卷就着几筷子小菜,就放下了筷子。殷海城慢慢地磨着那一小碗他一口就能喝光的粥。相比两人,殷若飞喝了两碗粥,吃了一个小花卷,两个包子,烧肉更是用煎饼卷着吃了大半盘。   殷海城实在忍不住了,“少吃点。”不是多关心儿子,实在是他肚子里饿着,看着对面的小兔崽子吃的香甜,气不打一出来。尤其那小子吃一口看他一眼,好像拿他当菜就着吃一般。   殷若飞抬眼看看他,慢条斯理地咽下最后一口肉包,点点头。“祖母,孙儿吃饱了。”   老夫人纠结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既怕他没吃饱,又怕他吃撑着。最后只好看着殷海城笑笑,“这孩子饭量真不错。”   碧玉带着几个小丫头将饭菜收拾掉,又重新沏了茶水,奉到三位主子面前。老夫人挥挥手,碧玉退了下去。   殷若飞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听着老夫人和自己爹爹闲聊。   “飞儿也八岁了,今天丽娘到我这里请安,看到飞儿,便笑着说飞儿也该去念书了。我想想也是,飞儿是你的嫡子,光学文也是不行的,我想着,从明儿个起,你就也带着他,让他跟着锦元一起习武吧!”老夫人先小林氏一步将事情全都说下,也免得那个小妇对着自己儿子吹什么枕头风。   “这……飞儿年纪还小……”殷海城思量了一下,抬眼看到老夫人不高兴的脸,连忙改口,“就是小,才不能放纵,飞儿明天起,你就跟着你大哥练武!”   “是,爹爹。”   说妥了这事,老夫人心也就放下了,又和儿子随便说了些家长里短。又说到了府里的事,老夫人忍不住唠叨了几句。殷海城看着老夫人心情还不错,顺口提了一件小林氏苦苦哀求他多日的事。   “扶正?”老夫人笑了,只是那笑容带着几分冷意,小林氏竟然还打着这侯府夫人的主意么?“侯爷这是要让这侯府蒙羞么?”   “母亲这话怎么说?”   “妻是妻,妾是妾,为妾者终生不得扶正,这是祖宗的规矩。侯爷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行事如此荒唐,不光侯府蒙羞,恐怕还会惹得帝王不喜!”   “……”殷海城听着脸上露出了难色。他确实是估计着这点,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这半年都不应小林氏的话。现在大林氏故去了,小林氏又磨他磨的厉害,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到老夫人这里张了口。若是老夫人应了,朝中他也说的过去,只说小林氏和他原配夫人姐妹情深,家中老夫人又念她的好,才想着扶位继室。只是他没想到老夫人丝毫没有含糊此事的意思,看样子还对小林氏颇为不满。   老夫人倒也不怕儿子看出自己的不满,转头问殷若飞,“飞儿怎么看?”   殷若飞自然不愿意小林氏扶正,她本来就在这府中根基不浅,若是再扶正,恐怕他将来行事更为艰难。不过这些话他却不能说,否则他这般年纪说出这种话,凭白惹人怀疑不说,恐怕还会打草惊蛇。只是老夫人明显是不喜小林氏,现在要他开口,自然有她的考量。   “……姨娘虽然是妾,却也是孩儿庶母,孩儿没有资格谈论。”   殷海城听到他这般回答,心下不满,“那也是你的姨母!”   “自从她当妾嫁进这侯府,这姨母二字不提也罢。这府中只有妾室小林氏,没有当家主母的妹妹!”老夫人不高兴了。这会儿子想起攀亲戚了,一想到自己孙儿可能在小林氏的授意下,被下人苛待,心里这把邪火就不知道往什么地方发!   殷海城见老夫人生气,连忙起身告罪,正巧碧玉进来报,紫灵过来了。   “哦?这丫头过来干嘛,难道还怕我老婆子苛待了她主子不成?”老夫人笑了起来,殷若飞依偎在老夫人身边,小声嘟囔着撒娇。   紫灵进来给老夫人,镇江侯依次行礼,又将手上的篮子捧了起来。   “拿的什么啊?”殷海城好奇地看看篮子,篮子被一块洁白的纱布蒙着,看不出什么。   “回侯爷,七爷让我给老夫人做点心,奴婢不敢耽误,这不,赶紧烤好给老夫人送过来了。” ☆、鲜花饼   鲜花饼   纱布掀开,里面是只精致的小碟子,碟子里摆着七八块点心。花瓣虽然多,但是却不禁用,只做了这几块。不过量虽然少,样子却是极精致的。   淡粉色,淡绿色,淡黄色,三种颜色各几块,形状也各不一样,但是一样的让人食欲大开。   老夫人本就没吃什么,看到点心顿时心喜,拈起一块淡粉色的蝶形点心,轻轻咬开,酥软的外皮轻轻包着里面用花瓣腌制的馅料。   “这味道……”老夫人脸上现出讶异的神色,侯爷看着眼馋,也顾不得老夫人拿眼瞪他,伸手抓了块最大的,直接咬下一半。   酥软的表皮清香可口,入口即化,而里面的馅料就更绝了,清甜中带着花香,花香中带着微微的嫩脆。   “这是什么?”殷海城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点心,看着中间红红的馅料,想要看出那是什么东西做的。   “回侯爷,这是今儿早上七爷带着奴婢们采的花瓣。昨夜大风,花园中花瓣掉落不少,七爷想着老夫人爱花,索性就让奴婢采了花瓣做了点心,也免得老夫人看到满地残花伤心。”   老夫人爱花,侯府人人都知,殷海城点点头。这话就算是让殷若飞说,也不会比紫灵说的更动听了。殷若飞带着笑看了紫灵一眼,眼里带着赞赏。明明这些话他都没说过,紫灵却有办法想出来,替他说出来。   “这是你想出来的?”殷海城脸上闪过一丝奇妙的表情。   殷若飞心一动,脸上却做出了老实憨厚的表情,“儿子哪里懂这些,实在是早上路过花园的时候,看到地上落了一层花瓣,心想祖母爱花,看到花落了满地一定十分心疼。不过儿子也没什么办法。”殷若飞不好意思地看了身后的老夫人一眼,有些腼腆,“其实这些都是紫灵姐姐想出来的,她也是想让祖母更疼爱儿子才说是儿子想的办法……”   “乖宝儿,你才几岁,能想着祖母已经很好了。”老夫人是怎么看怎么爱这个孙子,听到他老老实实的说不是他想的办法,脸上更是笑意满满。本来也是,这东西是谁想的,谁做的,根本不重要,老夫人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对她的这一片心。   殷若飞偷眼观看,殷海城脸上倒是出现了释然的神色。他武将出身,自然不喜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女子般的行为,听到是紫灵的主意,只是为了让他更亲近自己的祖母,反而倒是觉得欣慰了。   紫灵也是机灵的,这主意虽然确实是殷若飞想的,但是既然此刻小主子这般说了,自然有他的道理。愣了一下,随即笑着告饶,“老夫人,侯爷,奴婢也是一片好意,倒让七爷都给揭了底去,这倒是奴婢的不是了!”   “你这丫头,明着讨饶,暗着却是褒贬自己主子,该打!”老夫人笑骂着。紫灵本就是她这里出去的丫头,自然比别人多了一丝大胆和亲近。看到她一心为自己主子,老夫人深觉这个人没有派错。   “好了,小七也来了好久了,饭也吃了,回去准备下明天上学用的东西吧!”老夫人也知道自己这里沉闷,小孩子在这里自然觉得无趣,更何况她还有些事要和殷海城说,就发了话。   殷若飞带着紫灵辞别了老夫人和侯爷殷海城,出了福寿园。   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今天这一遭,总算是没白走。   进了谨院,殷若飞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疲累,头脑也有些发胀。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要去家学里上课,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七爷,先喝碗参汤。”刚才殷若飞进门时候微微打晃紫灵看的清清楚楚,知道他这场大病还没有痊愈,连忙将一直炖着的参汤取来了一碗。   这是老夫人昨儿个给的那只红玉参,虽然说了殷若飞也能吃,但是小心谨慎还是只切了薄薄几片,配着一只母鸡一直在炉子上煨着,此时正是鸡肉软烂,鸡汤浓郁的时候。   “好香。”殷若飞早上在老夫人那里吃的不少,此时还有些撑,本不想喝,何况参汤味道颇有些苦涩,他根本不喜欢。不过这碗参汤一端过来,殷若飞就觉得一阵香味飘来,让他没有地方的肠胃顿时挤出一点空隙。   汤微微有些烫,上面的油脂已经撇去了,淡淡黄色的鸡汤上飘着几片近乎透明的红色参片,看起来十分惹人食欲。   轻轻抿了一口,鲜香顿时充斥满口,鸡汤味道浓郁,却并不油腻,反而因为有参片的原因,带着一丝淡淡却恰到好处的苦。不知道这鸡汤是怎么熬的,手艺真是好,记得他出事的前几年,他二姐也曾经托人给他送了一瓮亲手熬制的鸡汤,味道却是全然不能相比。   不过二姐汤虽然熬得不好,人却是难得的爽快人,只可惜为了他,唉……   大口大口喝掉鸡汤,顺便将几片参片也嚼嚼咽下。参片的苦涩大部分融到了汤里,卷在口中咀嚼的感觉,倒像是在吃花瓣。   说到花瓣,“紫灵姐姐你手艺真好。”   紫灵抿嘴笑了,“这可不是我做的,是紫韵做的。”   “紫韵……也会做汤么?”   “当然了,不光是汤,就连今天的花瓣糕也是紫韵想出的做法,要不然我要头疼了呢!”   殷若飞愣了一下,实在是出乎意料,没想到紫韵那种沉闷的性子竟然擅长做这些精巧细致的点心汤类。他本以为那些都是紫灵做的呢。   不过殷若飞随即笑笑,他将紫灵想的太全能了,她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全天伺候自己,哪里还能钻研厨艺,还不都靠着自己那位老厨娘做一日三餐。   老厨娘是大林氏还在的时候亲手挑选了自己的一房陪嫁,送到谨院照顾自己的独子的。一身厨艺精湛,人也十分忠心,否则这个年月,怕是殷若飞也早就被人下了毒了。   “七爷是不是忘了,紫韵可是厨房陈妈妈的女儿?”紫灵偷笑。   殷若飞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你不说,我还真是忘了。”原来是母女,难怪紫韵手艺好,不过他并非是忘了,而是从来没关心过紫韵到底怎样。   这些上辈子对他好,却被他连累的人,这辈子他不会再让她们受到伤害。   殷若飞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了出去玩闹的心思。小林氏派人送来了一套书籍,是明天上家学要用到的。很简单,很基础的书,无非是三百千之类。   殷若飞用手摸索着书皮,崭新的书还带着墨香,引得他放到鼻端,深深地吸了一口。   真好,又回到过去了。这一次他一定要活出个样子来。 ☆、上学   上学   认认真真的将书都温习了一下,这些都是当年学过的东西,不过再学一次,他竟然有些怀念的意思,对比当年的不情愿,截然不同。   一大早上,殷锦元已经差人来告之殷若飞,今天侯爷要去教军场,明日再开始练习,殷若飞倒也无所谓的点点头。早一天晚一天倒是无妨,只要殷海城肯教,他就会下苦功学,就算不肯教,他也要学。   不用去练武,殷若飞却也没多睡,起床用了早饭,背着紫灵连夜帮他缝制的书袋,带着贴身小厮坐上了马车。   虽然是家学,却也并不在这侯府里,而是在侯府老宅子里的一个跨院,距离他住的地方不算近。   族中孩子年纪虽然都不一般大,但是为了方便,还是都聚在一起上学,先生请的是一位比较有名望的大儒孙先生。若是平时也请不动,不过这些年镇江侯家越来越兴旺,对待这位先生又是十分恭敬,对方倒也不好太驳面子。   不过好在束修丰厚,殷家的子弟也都还算听话,这位孙先生也就在殷家待了下来。昨天他就听闻侯爷的嫡子要来上学,本来还以为是个五六岁的娃,后来才从别人口中知道这竟然是个八岁的孩子。   大多数孩子都是五六岁发蒙,晚一点的七岁也要上学了,尤其大户人家,更是注重于此。像殷若飞这么晚上学的还真不多,尤其他还是侯爷的嫡子,就更让人觉得惊诧了。   孙先生到底是大儒,心里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什么好奇之意。管他是谁的儿子,是多大,只要好好念书就成。   殷若飞带着小厮下了马车,抱着自己的书袋,慢慢跨进学堂的门槛。   学堂不小,毕竟全殷家的子弟都在这里上学。整齐的书桌一排一排摆着,足足有二十多张。这些桌子后面大多已经坐了人,有比殷若飞小的,但是大多都比殷若飞大了几岁的样子。此时正都好奇地看着这个新来的同学。   殷若飞刚进了书堂,后面急急忙忙跑过来一个管事的,正是专门负责打理这书堂的大管事。   侯爷府家的嫡子上学,又是老夫人吩咐的,这位管事的自然不敢怠慢。他原本也打算一早就过来的,但是被旁人拦住,说了些这位侯府嫡子的事。   管事自己也是有所耳闻,听说这位娇贵的少爷并不爱读书,身为文武双全的镇江侯嫡子,现在是既没练武,也不曾来过学堂,本来前两年就该来读书了,却被家里亲娘给推了。   管事的琢磨着,这位少爷想必不会来的太早的。   万万没想到,他只是用个早饭的功夫,这位未曾谋面的尊贵少爷竟然就来了。有长眼的小厮连忙去禀报,他这才赶紧放下筷子赶了过来。   他急急忙忙跑过来的时候,殷若飞刚刚迈步走进学堂,听到身后有人请安,微微皱眉回过头去。   管事的从前只听过关于这位少爷的传闻,不曾见过本人,此时看到殷若飞回头,只感觉呼吸一窒。   容貌精致异常,眉眼间透着聪明灵透,站在那里更是稳稳当当一派大家公子的做派,何曾有传闻中顽劣异常不知礼数且容貌平庸之说。   管事有些发呆,待看到殷若飞微一皱眉的时候,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小的曹安,是负责家学这边的,小的这就带您去见孙先生。”   “带路。”殷若飞点点头,虽然这管事来得有些晚,看对方做事倒也本分,也就没说什么。   孙先生端着一杯香茗正闭眼慢慢品味,门口传来管事的声音。他在这里教书,这位曹管事伺候的颇为周到,孙先生倒也不气被他坏了雅兴,连忙将人让进来。   “孙先生好,学生殷若飞,拜见先生。”殷若飞进了孙先生休息的房间,就规规矩矩地跪下给老师磕了个头。   上辈子也是孙先生给他发蒙的,这位先生为人认真谨慎,对于学生们很是严厉。不过严师出高徒,他教出来的学生倒有好几个争气的。   殷若飞记得有个学生之前跟着孙先生学习,后来孙先生被请来殷家,那个学生也是时不时来殷家,后来更是深得圣上重用,连带着孙先生也越发受人尊敬。   前世他给人的感觉极为顽劣,孙先生对他也是颇为严厉,想着将他板正,只可惜他满心倔强和父亲作对,得意了二娘,也白白辜负了先生一片心。   待到后来他被打落尘埃,拖着瘸腿离开侯府,才发现当初孙先生让他识字读书是是何等的重要。药铺五年的生涯,若不是他仗着识字又背地里苦学,恐怕也不能入了那位高人的眼,学了人家一些皮毛医术。   重活一世,他下定决心要好好念书,这头磕得也是虔诚万分。   孙先生早就知道今天要来个孩子,还是镇江侯的嫡子幼儿,传闻虽然不可全信,一般也不是空穴来风。   只是此时看到面前这个孩子认认真真给他磕头的样子,心里先疑惑了起来。   若果然如传言一般,必不会如此,难道说还要什么隐情不成?或者,这只是装装样子?   孙先生心里嘀咕,却是连忙起身将殷若飞扶起来,“你名殷若飞?”   “是。”殷若飞垂首站立在一旁,稳稳当当地回答。   孙先生心里暗暗点头,对殷若飞赞许又多了一分。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讨人嫌的时候,这学堂里的孩子虽然见着他时候勉强能做到规规矩矩,但是那也是小动作不断。扭扭动动的,一刻也不闲着。   可是此时看殷若飞,垂首站立,面色平静,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不骄不躁的淡然表情,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喜欢。   孙先生让曹管事先离开,自己则看着面前这个孩子,问上一些简单的问题。   “以前可曾读过书?”   “回先生,幼时母亲也曾给学生讲过一些,不过时隔已长……”殷若飞老老实实地回答。重活一世,他知道时间的紧迫,自然也没想着去装小孩子,一点点从《三百千》学起。   “嗯。看过什么书?”孙先生不以为意,若是他这个年纪饱读诗书了,那才是怪事呢。   “看过《三百千》。”   “那好,我问你,何谓人之初,何谓性本善。”   殷若飞垂头略一沉吟开口道,“初,始也。人之初也就是人普一降生。而本善,则是指人一生下来,都是存有善念的。孟子曰: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   “那何谓性相近,何谓习相远呢?”   “人之本性,犹如净水,后天习性,犹如朱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亲君子,远小人。”殷若飞语调缓慢,却一字一顿,语气沉重。   “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孙先生点点头,心里却有些担心。   接下来孙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殷若飞一一回答,声音清脆利索,语气中满是恭敬,孙先生看着心里着实喜欢。   天下事俱是如此,观人面貌先占了三分,气质学识、人品家世又占了几分。若是容貌亲和讨喜,自然比那容貌粗鄙者更易打动旁人。更何况殷若飞前世历经苦楚,心里早就沉淀下来,面前又是不了解他的孙先生,也懒得故意做那小孩子的举动,只是一派的平静淡然。没想到歪打正着的一点却大大得了孙先生的好感。   唯一觉得奇怪的,就是面前的孩子语气有些异样,似乎心事很重。   孙先生何等见识,对侯府也颇有了解,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缘故。这孩子年纪且小,又没了亲娘,恐怕是旁人有了怠慢之心,才有了这些传闻。   心里叹息,这事他没有办法做主,他能做的,也唯有让这孩子多读书,有了学识,自然就有了本事。   想到这里,孙先生心里对殷若飞更是怜爱,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既然跟着我读书,为师就为你取个字,就瑾之如何?”   “瑾之?”殷若飞难得的没有道谢,而是低头琢磨了起来。   “学、问、宽、仁,为师希望你能保有君子美德。”孙先生语气和蔼,他是真的对这个孩子寄予厚望,他原本只是觉得孩子有些命不太好,有些同情。谁知道问了几个问题,这孩子的回答让他刮目相看。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百千,那悟性却不一般,而且观点和他隐隐相似,让他大喜过望。   其实他不知道,殷若飞前世就是他教的,这观点自然和他相同。   殷若飞前世并没有字,他早早被赶出家门,自然也没人替他取字。   嘴里细细品着瑾之二字,殷若飞惊喜地抬头,看着孙先生饱含期望的眼神,跪地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多谢老师。”   拜过了孔圣人,殷若飞坐到了学堂中,和众人一起开始学习。   虽然是在一个学堂,但是众人学的书却不同,知道了殷若飞的基础,孙先生也没把他和其他人一般看待,对他期望颇深。 ☆、挑衅   挑衅   得到孙先生的重视,是殷若飞的意外所得,认认真真的上到中午,各人的小厮都给送来了饭菜。   有紫灵紫韵在家,这种事自然是不会疏忽的,早早准备好了饭菜让小厮送了过来。   菜色简单却不简陋,四菜一汤,两荤两素,一碗白米饭。殷若飞微一沉吟,将其中一荤一素两道菜取出,其余丝毫不动地让小厮送到了孙先生的房间。   一碟竹笋烧肉,一碟高汤白菜,送到了孙先生处,殷若飞自己就着余下的两碟菜吃的津津有味。   两道菜已经很好了,以他的饭量多了也不下,白白糟蹋。重活一生,节俭已经刻入了骨子里。   孙先生那边看到小厮送来两道精美的菜肴,摇头笑着收下。难为孩子这般年纪,还能有这份心,他又何必矫情地退回,而且这两道菜还真有些对他的胃口。   殷若飞看似慢条斯理,实则却很快地吃完了饭,才要端起汤来喝,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本书,正落在桌上。   书的一角沾到了汤碗里,书上更是油迹斑斑,沾满了菜汁。   顺着方向看去,不远处一个孩子眼神躲闪,看到殷若飞扫过来的视线,又忍不住大着胆子瞪了过来。   殷若飞往旁边一瞄,忍不住冷笑了起来。丢书的小子旁边站的,不是他三哥么,这种摆在明面的事,也亏他们做的出来。不过一碗汤,不喝也罢。   吩咐小厮将残羹碗碟收拾好,那本沾满油污的书,殷若飞则亲自拿起送了过去,“你的书,拿好。”   那孩子讪讪地接过,道了声谢,眼神不自觉地瞄了殷家老三殷锦鸿一眼。   殷家学堂虽然是家学,但是并非全是殷家子弟,先生也不止是孙先生一位。   殷家本族自然是跟着孙先生,另外一些旁系亲族,还有附近一些人家送来的孩子。这些孩子由另外几位先生教导,多少收一些束脩,其他由殷家补给。   殷若飞坐回座位冷眼打量学堂内众人,这些大多是殷家本族子弟,偶尔有外来的,也是和他爹殷海城相交甚好的同僚下属的子侄。   前世出人头地的没有几个,成了纨绔的倒有不少。都是仰仗着镇江侯这块招牌,最后惹不了不少事端,其中他三哥功不可没。   蠢老三只以为聪明绝顶,一向的狂妄自大,没少在学堂欺负他。有老三带头,老五老六这两个狗腿也没少欺负他。   他自然也不是好脾气的,几次三番的打架不光是爹爹殷海城不喜,就连孙先生也频频摇头。   这一世他自然不会犯傻,可他也不会认欺负!   小厮收拾干净了书桌,殷若飞拿出纸笔安静地抄书练字,完全无视旁边的吵杂环境。他前世没有下苦功,字写得很不好,被他师父嫌弃的不行。当然这师父也是他心里默默叫的,若是当面喊了,那位眼高过顶的大夫肯定会嫌弃地看他一眼,再让他去背方子晒草药。   孙先生吃完了饭,慢条斯理地背着手踱着步回到学堂外。本想就此进门,忽然脑子里一闪,想要偷偷看看私下里这些孩子都是如何的品性,就在一旁隐了身形,踩着半块青砖透过窗户纸往里看。   早春三月,外面还天寒,偶尔有年纪小的孩子想出去玩,也都被身边的陪读或小厮劝住了。出去受了风寒,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是要挨板子的。   所以这午休时间,学堂里是闹哄哄一片。   殷家老三殷锦鸿此时也不过年方十二,算是个半大的小子。学堂里他的年纪是最大的,身份也算是贵重的。   其他几家来学的官家子弟官位具不如殷海城,殷家其他旁系的嫡子庶子们也被家人叮嘱着要让着主家的少爷们。   此时有了殷若飞,殷侯爷唯一的嫡子,殷家老三的身份一下子就被比了下去。之前殷若飞去孙先生房间的时候,学堂里的那些旁系的人就嘀嘀咕咕的,殷锦鸿听到什么嫡子庶子的心里暗暗燃起一把怒火,心想着要给殷若飞一点颜色看看,也让这些没有眼睛的人看看到底谁才更尊贵。   先前丢书的少年名叫殷酒扬,是殷家的一个旁系,家里穷困潦倒,在这里读书全靠着侯爷府的贴补。殷锦鸿的指使他不敢不从,这种事过去他做的也不少,可是看到尹若飞那清澈见底的眼神,忽然觉得很悲哀。   殷酒扬父亲早死,母亲靠着做些女红和那点微薄的嫁妆艰难度日,好不容易求了侯爷有了学上,他居然天天做这种事,若是让母亲知道……再看看殷若飞小小年纪就在那里认真练字,更觉得心里羞愧。   心里暗下决心不再做这些荒诞的事情,所以对殷锦鸿示意的眼神也当做了没看到。   殷锦鸿看殷酒扬不理会他,只好气呼呼地催促另一个手下。   那个小子得到示意,顿时得意起来。他的身份比殷酒扬不如,只是殷家旁系姻亲,能扒上侯爷家的少爷自觉高人一等。   可惜他身份比殷酒扬更不如,殷锦鸿怎么也是侯府的公子,根本就看不上他,平素也懒得多理会。他自己自然是扎耳挠腮地想要让殷锦鸿觉得他有用,此时殷锦鸿一个眼色,他如何不兴奋。   或许是觉得至此就算是攀上了殷家,不用再受那些冷眼,这小子竟然抖着手抄起了砚台,朝着殷若飞的身上丢去。   孙先生刚刚在青石上站稳,看着屋里吵吵闹闹的,不觉眉头大皱,这哪里还有学堂的样子。转头一瞧,又看到了提着笔默默练字的殷若飞,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到底是他看中的弟子,也罢,他也不求桃李满天下,只要有几个有出息的就行。   正满意地捋着胡须,就看到一个小子悄悄拿起块砚台,作势朝着殷若飞身上丢去,顿时大怒,隔着窗子一声怒斥。   那小子如何不知道这是先生的声音,手忙脚乱之际,砚台转了个圈,反而朝着殷若飞的头脸砸去。   这个转折是众人全都没有料到的,不管是出手的人,还是孙先生,甚至殷若飞。   殷若飞确实是没有注意,他才来学堂第一天,又是默不作声,想着多观察些时日,谁想到这些人是一天都不让他得安宁。   孙先生一声顿喝,着实吓着不少人,待众人反应过来,看到那砚台朝着殷若飞头上飞去,心下各自反应不一。   也多亏了孙先生一声呵斥,殷若飞才发现这到了眼前的危机。本来侧头能躲闪过去,心里一动,反应微微迟缓了一下,让砚台从他额角蹭过。   幸好这小子家里穷,用的砚台也是最最廉价的黄泥砚,若是换了那些上好的石料砚台,恐怕一个头破血流是免不了的。   饶是如此,殷若飞的头上也见了血,砚台里的残墨更是泼了他一身。   看见殷若飞受伤,孙先生心差点从胸口跳出来。他虽然也算是大儒,但是如何见过这等场面。更别说殷若飞现在是他的学生,人又是在他眼前受得伤,若是侯爷怪罪下来,吃罪事小,丢脸事大,何况他也舍不得殷若飞受伤。   丢砚台的小子全然傻了眼,他当然知道殷若飞的身份,可是为了讨好殷锦鸿,免不得做个出头鸟。可是污了殷若飞衣服,让他丢脸是小事,大不了被责骂一番,砸破侯爷家嫡子的头,这事可就大了…… ☆、受伤   受伤   殷若飞的小厮年纪也不大,只比殷若飞大个几岁而已,也是个孩子,看到自家少爷头上血流不止,顿时慌乱的哭了出来。   孙先生看看殷若飞按着伤口的手指缝不断淌血,连忙吩咐人去请大夫,又让小厮去打了干净的水,自己则将人一把抱起,去了他的房间。   殷若飞大病初愈,此时又失了血,头已经晕眩的很,待孙先生抱着他跑起来顿时失去了意识。   等他醒过来时候,头上已经上了药,包扎的严严实实的。药是好药,伤口的地方凉丝丝的。   镇江侯是武将世家,家里各种金疮药,刀伤药都是有的,殷若飞轻轻嗅嗅淡淡的药香,心里大概知道了是哪几种药材。   这点让他很是惊奇,前世师父让他辩草药,背方子,他虽然刻苦,却没有多少天赋,常常惹来师父的白眼。   而此时他却仿佛做到了之前师父要求他的,闻香辨药。他虽然还不知道这药膏中每种草药的具体份量,但是有多少种药材却是如同印烙在脑海中一样。   殷若飞心里涌上惊喜。这难道是老天看他可怜,给他的厚爱么?   “瑾之,你怎么样了?”孙先生送走了大夫,吩咐小厮将清洗伤口的水和棉布等收拾了,回头就已经看到殷若飞睁开了眼睛,呆呆看着头顶的帷幔,连忙走过来。   “先生……我……”殷若飞口干舌燥,声音有些嘶哑。他先前掉入水中,身子说是好了,其实也还有些根没去干净。只是他不敢耽误时间,才强打精神来了学堂。这一砚台砸下去,心火又上来了。   孙先生看着那张发白的小脸,心里大为心疼。桌子上新沏的茶水还没顾得上喝,此时正好入口,连忙端了过来,亲手喂给殷若飞喝。   “先生……”殷若飞有些吃惊,他前世也是给这位孙先生当了几年学生的,对方的性子他也深知,是位为人严谨,性格孤高的大儒。为人最重礼教,何曾给弟子端过茶递过水的。   看着殷若飞推拒,孙先生微微一笑,“何必拘泥于死理呢。”   殷若飞愕然地瞪大眼,这位先生何曾说过这种话,不过倒是老老实实地就着孙先生的手喝下了一整碗水。   下午的课,自然是上不了了。殷若飞却也不想回去,只推说头晕不想动,赖在了孙先生房里。   孙先生倒也由着他,也知道不可能放任个小厮将人带回去。吩咐小厮和曹管事好好候着,赶忙回了学堂,毕竟那还有一屋子学生等着呢。   伤了殷若飞的小子自知难逃一劫,不住地哀求殷锦鸿。殷锦鸿虽然得意殷若飞吃了亏,可是那怎么说也是侯府的嫡子,现在打破了头,若是爹爹祖母怪罪下来,他也不大吃得消。   眼珠一转,想到了殷锦堂,他收拾老七可是老二授意,现在出了事,他扛不住了,自然要对方帮他扛。   想到这里,悄悄打分了小厮回去寻殷锦堂,这边则不耐烦地挥手,让那在他面前哭哭啼啼的小子走远点。这小子总是攀附着他,左右是不敢得罪出卖他的,到时候给些银两打发了也就是了。   他倒也不怕因着这事,让别人看着寒心。   学堂里追随着他的人很多,殷家七个儿子,长子跟随在侯爷身边,次子身体不好单独请了先生,在这学堂里他是年纪最大,而且跟和他差了不到一岁的殷家老四相比,老四懦弱的很,就连老四的亲娘孙姨娘也是胆小怕事的,完全没法子和他娘比。   殷锦鸿打发了人出去,孙先生自然也是打发了人去,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会也不可能瞒着侯府。打人的小子原本不是什么好学之材,孙先生更恨他无故伤人,一丝情面都没留,直接撵出学堂,让他到门外站着,等候侯府的人过来询问。   不说侯府的反应,殷若飞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帷幔,脑子里却飞快的转着。重生一世,他又有了这闻香辨药的本事,自然要多加利用。   想的多了,头越发有些晕,不过殷若飞不舍得睡,让小厮在桌上寻本书给他。   这房间原是殷家给孙先生做午休用的,放的书并不多,但俱是孙先生最常看的。殷若飞看小厮敛过来几本,挑了本看将起来。   侯府的动作很快,殷若飞正看得兴起,听闻外面有人低声喊着他的小厮,稍一沉吟,把书掖入被子,眼一闭权当睡着了。   小厮却不敢拿大,听见是侯府大管家的声音,连忙去开了门。   大管家朝里看了一眼,看殷若飞闭着眼,只当他头受伤还在昏睡,也不敢大声说话,吩咐带来的家丁将人轻轻抱起。   “七爷?”殷若飞出事,紫灵自然也是跟着来的,见殷若飞头上包扎着,鼻子一酸差点掉了眼泪,连忙拿着准备好的巾子将殷若飞的头包上,免得冻坏了伤口。   “紫灵?”殷若飞也不好装作睡的这么沉,顺势睁开了眼,想要下来,被紫灵拦了。   “好七爷,且忍忍,你还病着就让这厮抱一下。”紫灵柔声软气的央着,殷若飞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被人抱着的滋味,还真不怎么地。   回到侯府,自然又是一番折腾,大夫丫头小厮在殷若飞眼前一通乱转,看得他真恨不得再次睡过去。   正心烦着,外面有人报老夫人来了,殷若飞挣扎着要起身,被老夫人拦下。   “我可怜的孙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脸上的悲戚不是假的,殷若飞被这些人来回一折腾,小脸越发惨白,看起来更是可怜三分。   “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心的。”殷若飞低着头,他头晕眼花的,实在也是没什么力气。   “你这孩子,这如何是你的不孝啊。”老夫人心疼的掉眼泪,旁边碧玉连忙劝慰着。   “祖母不要难过,孙儿其实无大碍的。”殷若飞这些日子生病,下巴颏尖尖的,一张苍白的小脸,头上还裹着严严实实,看起来确实是受了大伤。其实殷若飞自己心里清楚,无非就是擦破了点皮,偏巧赶上他大病初愈,才会这般。   就这点小病,再加上头上抹的那药膏,估摸有个三五天就能结痂了,这还是打着天冷的谱,若是天气暖和伤口爱长,恐怕都用不了这许多时日。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胆大,居然敢砸飞儿的头,还反了天了不成!”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睡着,才出了内室。   不过心里实在是气不过,没想到小孙子第一天去学堂就被人砸了头。小孙子上学,是她发了话的,这是做给她看的么?越想越觉得生气,指着碧玉的手指都气的发抖,“给我查!”   正说着,门外又有人来报,大姑娘回门了。 ☆、长姐   长姐   殷若飞睡的极浅,老夫人在外间发火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待到听到长姐回门,激灵一下就醒了过来。   殷家大小姐是殷若飞嫡长姐,今年一十七岁,许配了忠勇伯府的嫡次子,成亲一年,如今已经身怀六甲。之前大林氏突然过世,大小姐哭昏在灵堂,这一查才发现已经身怀有孕,此时肚子已经有六七个月,行走不大方便了。   殷瑞琴的到来,冲掉了老夫人脸上的一丝悲戚,染上了一些喜悦。这嫡长孙女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性情温婉大方,容貌在殷家这些子女中,也是顶顶尖的。   家世、容貌、性情,这位嫡姐可算是集天时地利人和了,嫁得不错,夫君颇有些魄力。   可是殷若飞知道,长姐什么都好,却是没有儿子,只有一女,到日后夫妻感情纵使真挚,却抵不过上面老夫人的黑口黑面和妯娌间的风言风语。   他们姐弟之间年纪相差不少,长姐幼弟,虽然感情深厚,但是终归年纪差的太多。长姐每次来强颜欢笑,他也不曾看出,到后来长姐失势,姐弟两人竟然连面都不能再见。   思忖间,殷瑞琴已经进了外屋,因着身怀六甲,所以老夫人也没让她行礼,连忙让碧玉扶着殷瑞琴坐下。   “琴儿怎么想起回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老夫人有些疑惑,按理说殷瑞琴这身子不便,别说他候爵府心疼闺女,就是那忠勇伯府重视这肚子里的孙子,也不该让她四处走动。   “祖母不用担心,琴儿来也是因为多日没见着祖母,心里实在想得慌,这才回来,想着给祖母请个安,再来也是看看弟弟。”殷瑞琴打小在老夫人膝前长大,最是得宠,说话也随意的多。   “我就说你这个丫头怎么会想起我老太婆,原来是看飞儿。”说到殷若飞,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说这孩子怎么就三灾八难的不断呢?前儿个掉进池塘里,今天又被打破了头。”   “什么?弟弟被……”殷瑞琴急得一下子站起身,身边随身伺候的丫头赶紧扶住了。这一下别说丫头们,就连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虽说殷瑞琴是侯府的嫡长女,但是现在也是忠勇伯府的孙媳妇,若是在这里出个好歹,殷家也说不过去。   “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都要当娘了人了,还……”老夫人一通数落。   “祖母,弟弟到底伤的如何啊?”殷瑞琴不肯坐下身,只是询问这殷若飞的情况。   她听说幼弟出事,就要过来,不过到底是出嫁女,哪里有那么简单。倒是她夫君爱怜她,亲自护送她过府,只等办完公事再来接她回府。饶是如此,还是错过了一两日。   没想到这掉入水中的事她还没消化完,竟然又出了打破头的事,真真是急死她了。   她母亲一生就这么一个儿子,她唯一的弟弟,将来侯府的主人,可是她娘去的突然,这弟弟也是接二连三的出事,让她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   “大夫看了,说没大碍,就是要多休息。”老夫人知道她想什么,也欣慰这姐弟年纪虽然差着,到底是亲姐弟,感情就是不一般。轻轻拍拍殷瑞琴的手,“琴儿莫要担忧,这家里还有我老婆子呢。”   “祖母,要不让飞儿去我那里住些日子?”殷瑞琴还是有些不安。   “不用。”老夫人一口拒绝,“有我在,这些魑魅鬼魉的压得住。”   殷若飞在床上躺着,听着外面两人低声交谈,实在是心痒难耐。虽然看起来两人好像才半年多没见,其实阴阳两世,已经是多年了。是以殷若飞再也忍不住,趁着紫灵不注意,爬了起来。   “大姐。”   “弟弟你怎么起来了?”殷瑞琴听着老夫人说弟弟头破了正在休息,也不想打搅他,只是一会儿离开时候看上两眼,没想到这小子就爬了起来。   “祖母,大姐。”殷若飞依偎着老夫人身边坐下。   “是姐姐吵醒你了吧?”殷瑞琴拉着幼弟,细细看他的头,心疼的差点掉眼泪,旁边几个小丫头连忙劝慰,生怕她伤了心思,对腹中胎儿不好。殷瑞琴挥退丫头,只小心翼翼地看着殷若飞的头,“伤口还疼不疼?”   殷瑞琴对待唯一的幼弟向来是温柔的紧,那些年没了母亲,殷若飞几乎就是在长姐身上找寻母爱了。看到长姐一脸歉意,连忙摇头。   “已经不疼了。”殷若飞笑道,“是弟弟顽劣,让大姐费心了。”   “哎呀,几日不见,这小嘴怎么这么甜了?”殷瑞琴失笑道。   殷若飞这话说的情真意切,他上辈子顽劣异常,长姐苦口婆心,他虽然听进一些,内忧外患之下,却是做不到。   到最后,倒累得大姐被婆家不满,用了个极重的借口,拘着她在府中,姐弟再难一见。   此时已经知晓了后来的种种,他必当攘内安外,不让姐姐受那不平之苦。   想来想去,长姐既然生了小外甥女,必然不是那不能生养的,姐夫也是日夜耕耘,如何后来就再不见了动静呢?   殷若飞生死一番,想的比旁人多了不少,此时心里咯噔一下:别是被人动了手脚了吧!   想到这里殷若飞也顾不得礼节,伸手拉住长姐的手,“大姐,你要多保重身子,定时让人请脉,房里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可要多琢磨,更不要乱吃东西。”殷若飞顿了顿,他自持有些医术,可此时却不能说,身边也没有这方面的得力人手,一时间倒是难住了,只是憋出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殷瑞琴被弟弟抓着手说了这些话,先是有些瞪大眼有些惊讶,随后又是失笑,最后则感动地抱住弟弟,“难为兄弟这般为姐姐着想,只是你这小人想的忒多了些啊。”   老夫人在上面微微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飞儿秃小子一个,哪里听来的这些。不过……琴儿,这些话,虽然你兄弟说的话有些过了,可这不得不防,倒正是我老婆子要叮嘱你的。”   “祖母这话怎么讲?”殷瑞琴细细弯弯的眉微微纵起,“我嫁过去也有一年有余,孝敬公婆,友爱妯娌,不曾得罪过谁,难道这般还会有人加害我么?”   “飞儿,你身体不好,去休息吧!”老夫人没有理会殷瑞琴,反而朝着殷若飞开口。殷若飞本想听听,可这都是妇人后宅阴私,不管是老夫人还是殷瑞琴,都不大想让他听的,只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老老实实进了内室,继续他的养伤大业。   “祖母,我怎么觉得飞儿他……”殷瑞琴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形容。   “唉,苦了这孩子了!”老夫人一声长叹,“都怪我一时疏忽,想着那位怎么也得顾全脸面,谁知道那小妇养的却是脸面都不要了。”   殷瑞琴哪里不知道老夫人指的是谁,想要多问一句,却被老夫人摆摆手止住了话头,“这事,我本不该和你说的,没的乱了规矩。”   出了嫁的女儿,如何管得起娘家的事。   殷瑞琴绞着手中的帕子。老夫人又开了口,“刚才那话,我还没说完。飞儿说的好,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   殷若飞躺着躺着也就睡下了,却不知道那边他爹爹镇江侯才回的家门,就被小林氏派人迎了过去。 ☆、拱火   拱火   “……事情就是这样。我寻思着,飞儿人小,身份却尊贵,如是这般事情再出一次,我真是死都难以见我那苦命的姐姐去了。”小林氏用帕子捂住眼睛,嘤嘤凄凄地哭了几声。“等他休养些日子,身子好了,我央人寻一位好先生,单独教书,也好过现在这般,没的伤了侯爷的嫡子。”   “如何这般不晓事,第一天上学堂就出了这种事。”殷海城皱着眉头,他从来最喜那些有骨气的男儿,最是反感那些养的如同姑娘般娇气的世家子。   “恐怕……这事也不能全怪七爷吧。”小林氏在一旁委委屈屈,那样子倒像是提殷若飞求情遮掩了多少一般。   殷海城心中更加恼火。   他自己武将出身,从小又是苦日子过来的。白担着侯府世子的名头,内里却困顿不堪,幼时也没少被人欺负比较。他性子沉稳,最是要强,咬着牙日日习武夜夜苦读,方有了这侯府的今日。   现在一想到自己儿子年纪小小却是非多多,心里就先是不痛快。之前丽娘就暗示过他,若飞不大想去家学,年纪小贪玩耍,最好是等等。   他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不以为然,这般年纪人家都学得?他却学不得?哪家的道理了!   前一日在老娘那里听说孩子要读书,行事作风也是似模似样的,他心里琢磨着半年不见孩子懂事了,心里甚至还疑之前上家学的事,是否小林氏有了什么私心。   他器重长子不假,但是却没有苛待其他儿子的意思,尤其那是他结发妻子生下的唯一嫡子,他只会恨铁不成钢,哪里会害他。   可是万没想到,这家学才上了一日,严格说,才上了半日,就闹出这种事情来,难道说是为了让人绝了他上家学的念头?堂堂嫡子,竟然和个旁支姻亲的小子打破了头,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耻笑,耻笑他堂堂侯府半点规矩也没有。   想到这里,殷海城心里真是怒极,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逆子!”   “侯爷!”小林氏脸上泪水未干,匆忙下跪,抱着殷海城的小腿柔柔弱弱地哭泣,“侯爷,姐姐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他有个一差二错,您要看在亡姐的面子……侯爷,七爷还小,回头我慢慢教他就是……呜……”   殷海城朝前走了两步,小林氏就被拖行两步,殷海城一分的火被生生拱成了七分,吩咐左右丫头将小林氏扶住,“慈母多败儿,你这般岂是为他好?”   “侯爷……”小林氏用帕子遮面哽咽道,“妾身如何不知,只是姐姐才去,我名不正言不顺的,也只能哄着……七爷又怎么肯听我的!”   殷海城心一软,想到之前答应扶正的事被老夫人一句话驳回,多少有些惭愧。只是这为妾者不能扶正,他堂堂侯爷,又不是那商贾之家,没个规矩的。只老夫人不站在他这头,他就万万不能做出这事,否则就算他候爵府地,也免不得被人参的丢官罢爵。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里苦。回头我让人把库里那套南珠头面取来给你。”殷海城将人搂在怀里轻轻安抚。   “侯爷,妾身不是贪图那富贵,否则也不会自愿做小。只是倾慕侯爷,又和姐姐姐妹情深,只是如今妾身摆不得姨妈的款,又不是七爷的正经母亲,有些话不好说。”   “该说你便说,有那闲言碎语的,只管拉出去发卖了。”殷海城多少也知道后宅阴私,妇人婆子的一院子,这闲话最是多,当下心里更是心疼小林氏。   想她也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虽然是个庶出,但老泰山家对待女儿们一视同仁,不曾刻意分那些个嫡女庶女的,一并在嫡母跟前娇养着。小林氏完全可以好好聘出去当个正室奶奶,可她倾慕自己,甘愿做小,让他如何不多疼爱几分。   “这事侯爷若是放心,就交给妾身解决吧。”小林氏挥退了丫头,手指柔软无骨地抚上了殷海城的胸膛,“七爷受了伤,老夫人正心疼着,看见侯爷发火岂不是伤了侯爷母子深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殷海城叹口气,那天他可是看到了,老母颇是疼爱殷若飞,若是自己发火,老母必然不会罢休。他自己无所谓,老母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如以往好了,不好做出这么大的动静。“飞儿伤的重不重?”   “听……大夫说,倒是无大碍,只是身体不好,没什么力气……”小林氏小心措辞,不敢太过,这话倒基本上是大夫的话。   “哼。”殷海城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小林氏泪水未干,嘴角却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得意。   事情在殷若飞不知道的情况下落下来尘埃,他虽然觉得事情平静的有些异常,但是此时他并没有什么耳目,也不好太多动作,免得打草惊蛇。   清早起床,老夫人和二夫人都打发人来让他今天不要上学,殷若飞隔着布摸摸头,虽然还有些刺痛却也没大碍,洗漱完了还是去了福寿园给老夫人请安。   听到殷若飞来了,碧玉连忙迎了出去。她是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心思最是通透明白,知道这位嫡少爷才是老夫人的心尖,一点也不肯怠慢。   老夫人身边有着两位得力的妈妈,一位姓张一位姓顾,都是老夫人当年的陪嫁,年纪大了配了侯府的管事,这些年家中无事又回到了老夫人身边伺候。   这碧玉就是张妈妈的外孙女,人长的好,心思也灵巧,她又是家生子。在老夫人身边再长上两年,托着老夫人寻一门好亲事,就是顺遂的一生,所以这心思没有别的丫头那么杂,只是一门心思的伺候着老夫人。   碧玉如是,殷若飞身边的紫灵也如是,都是老夫人的人,端的是一片正派。殷若飞也知道这些,对碧玉和两位妈妈向来没有什么遮遮掩掩,关系反倒是亲近不少。   “我的宝贝金孙呦,怎么这头还没好,又跑到这里来了!”老夫人看着小孙子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心疼。连忙让碧玉伺候着脱了鞋子,到她身边坐定。   “一日不见祖母,孙儿心不能安,何况这伤也不是很重,无非是擦破些皮肉而已。”殷若飞并没有在伤口上做文章,多大伤就是多大伤,有大夫呢,做不得假。何况这件事闹得就是背后的事,他伤轻伤重反倒不是最重要的了。   老夫人其实也知道殷若飞伤得不重,但是这打的不是殷若飞一个小小的孩子,而是他侯府的脸。不过老夫人不用问也知道,这是虽然看起来是侯府落了面子,但是内里,却是魑魅鬼魉在做怪。   她可是听张妈妈说了,昨天侯爷一回来,就被那小林氏迎了过去,听说又是哭又是求的,现在侯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位小林氏疼爱侯府七爷,为了他险些得罪了侯爷!   老夫人心里冷笑,果然是小妇生养的,虽然也学了大家的规矩,骨子里就是这么低贱。   不过也不得不承认,男人就是吃这一套,她养的儿子她知道,虽然对子女较为严肃,却不是什么暴戾之人。何况这事问都没问,如何就成了飞儿的错了?还不是有人搬弄是非。   想到这里,老夫人轻轻拍拍殷若飞的肩膀。头被人无故打破,身为老子知道却看都没来看一眼,也不怕伤了儿子的心。   询问了紫灵知道殷若飞还没吃饭,老夫人吩咐让他就在这里吃,又让碧玉去知会小厨房,多做几个小菜。   不多时小小的炕桌摆了个满档,熬得喷香软糯的粥品两样,又七八种小菜,还偏多肉食,另外点心也有几样,看得殷若飞眼花缭乱的。   殷若飞一脸欣喜,做出馋猫样,“还是祖母体恤孙儿,净给孙儿吃些好的……”   祖孙两人其乐融融,殷海城可就不舒服了。他往常都是下了早朝回到家中,更衣用饭,然后再去教军场。通常也是这个时间抽空去给母亲问安。   听着小厮说七少爷没去上学,而是跑到了老夫人那里,殷海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他幼时也打架,加之练武,更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从没断过,何曾这般娇养?儿子又不是女儿,动不动就歇上两日,还跑去烦扰老人,像什么样子!   殷海城越想越气,起身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赶去,他今日可要好好劝劝母亲,这隔代虽然要疼爱,却也不能这般宠溺,否则岂不是养出个纨绔来! ☆、问罪   问罪   殷若飞和老夫人慢慢吃着早饭,不知道为什么,殷若飞觉得自己自从重新回来之后,总觉得自己胃口特别好,看到吃食特别亲。   或许是之前过了苦日子,现在每一粒米、每一口菜他都细细咀嚼,仔细在舌尖品味,不肯浪费一点食物。   老夫人看着孙儿吃的认真,偶尔掉在桌上的饭粒也拾起来毫不犹豫地吃掉,心里颇为欣慰。   她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当年老侯爷在的时候,她拉拔着几个孩子,别说顿顿大鱼大肉,就是粗茶淡饭都要算计着来,偶尔买块肉,给日日练武夜夜读书的儿子补补身子。   随着儿子越来越受陛下倚重,这日子也是一天好过一天,如今在别人看来,这侯府已经是泼天的富贵了。   她这一干孙儿孙女的,除了长孙自小跟着儿子长大,其他无不是锦衣玉食娇生惯养的。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可惜却没养出几个有出息的。   眼看着小孙儿竟能珍惜一粥一饭,心里自然欢喜的很。   殷若飞一口一口将自己碗碟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碧玉服侍着漱口之后和老夫人聊了几句,被老夫人开口打发。   “你身体还没好,不用在这里陪着我。养好了病赶紧去上学才是要紧的。”   “是。那孙儿回去了。”殷若飞点点头,刚刚吃饱,小脸粉扑扑,小嘴红润润,看着精神头挺不错。老夫人点点头,吩咐紫灵好好照顾着。   屋里暖和,外面却还是春寒料峭,殷若飞吁了口气,缓缓吐出一团白烟。抬起头时,正看见殷海城怒气冲冲地杀了过来。   “爹爹……”殷若飞看着殷海城一脸怒气,有些不知所措。   “跪下!”殷海城虎着脸。   殷若飞一愣,小脸耷拉着双膝跪下。紫灵在一旁又不敢扶又不敢说,急的也跟着跪了下去。   殷海城虎着脸,“你为何在这里?”   殷若飞嚅嚅地开口,“儿子来给祖母问安。”   “既然能问得安,如何还不去学堂。慵懒怠惰成何体统!”殷海城提着殷若飞就是一顿训斥。   殷海城在外面呵斥儿子,里面丫鬟们听到了动静早就禀报了老夫人。   老夫人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愉之色,“碧玉,把侯爷请进来!”   碧玉出来请人,殷海城不敢不去,而且他也有话要说,只是瞪了跪在地上的殷若飞一眼,“好好跪在这里思过!”   殷若飞头没抬,却支棱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只是隔着个外间,听不大清。殷若飞看看左右无人,站起身来小跑到墙根底下一跪,光明正大地听起了墙根。   “母亲今日可好?”殷海城给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是真孝,知道自己母亲这些年是多不容易,若不是有母亲在,他们又怎么能从当初的空守着侯府名头的破落户,重得圣上宠信,再震声威。   这里诚然有他少年努力,多年血肉打拼之功,却也和自己母亲幼年的辛苦分不开的。   他父亲老侯爷文不成武不就,连谋个闲差都不能,一家穿衣吃饭,全赖着母亲的嫁妆。老侯爷虽然无用,却不是浑人,临终前要他好好孝敬母亲,不然别去见他。   其实就算没有父亲的交代,他心中敬重母亲,又怎么会忤逆不孝。   老夫人没有答话,甚至眼皮都没抬。   “母亲?”殷海城有些不痛快。他本就憋着火,到了这里还,老娘又面色不好,显然是恼了他,这火更是烧了起来。   “侯爷真是好大的气派,到我老婆子这里来显威风了?”老夫人眼皮一掀,冷笑起来。“是训飞儿,还是训我老婆子?”   “母亲……”殷海城脸一白。   这话太诛心了,殷海城一万个胆也不敢朝这里想,听到母亲生气,顿时双膝跪下。   “母亲,儿子怎么敢?儿子不对您尽可打骂,别气到您老人家。”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之色,从小母亲对他严厉的很,生怕他学无所成走了歪路。到当年在军中立下战绩,被陛下大加赞赏,他母亲才露出了笑容。   这些年他越发的受重用了,母亲看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欣慰,谁知道到了如今老母亲忽然说出了这种话来。   “你起来吧。”老夫人忽然叹息起来,语气中带着无奈,“你倒说说,你为何要对飞儿无故发火。”   “母亲,您不能这么宠溺他,他……”殷海城起身站在了一旁,碧玉连忙给搬了凳子。   “要是我老婆子再不拖着这把老骨头出面,恐怕你以后连个嫡子都落不下。”老夫人冷哼一声,“去把飞儿叫进来。”   殷海城这么大还被母亲呵斥,觉得尴尬万分,轻轻咳嗽了一声。   殷若飞进了门,就老老实实地跪在了房间一角。   殷海城用手指着小儿子,“母亲您不知道,老七实在是不懂事。”殷海城将从小林氏那里听来的原原本本讲了一遍,“母亲,这孩子顽劣异常且野性难驯,不可溺爱啊!”   说完又一脸痛心地看着殷若飞,“你倒说说看,这里面有哪句是冤枉了你!”   殷若飞苦着小脸摇摇头,“没有。”   这小林氏果然厉害,事情说的轻描淡写却处处透着蹊跷。先是说他在学堂受到了欺负,被同学打伤了头,后又说那孩子也不是诚心的,只是互相玩闹误伤。   殷海城自然也心里嘀咕过,往日都不曾听孙先生说学生难管,怎么殷若飞才上学半日,就出了这种事?   殷海城身为大家长,哪里有什么不敢问的,当下就问着小林氏是否是殷若飞顽劣才闹出这种事端。   小林氏眼神闪烁不定,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待殷海城暴怒地一拍桌子,又嘤嘤啼啼地跪伏在他脚边,只是哭自己苦命的姐姐。   殷海城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心疼小林氏左右为难,恼火殷若飞不懂事。   殷若飞到底是殷海城嫡子,虽然这个嫡子来得太晚了一些,但当年依然让殷海城欣喜若狂。   只是这孩子被大小林氏太过溺爱了,又是顽皮又是懒惰,始终不如自小跟着他长大的长子得他的心。   此时想想长子虽然是庶子却长得玉树临风,武艺超群,而唯一的嫡子却是这般的不争气,实在是心里恼火。   殷若飞一句都没解释,只是低着头。他知道,此时说什么都无异于火上浇油。   老夫人淡定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依你该怎么着?”   殷海城看看面前的小儿子,巴掌大的小脸垂着,带着说不出的落寞,再看看他受伤的头包裹的厚厚实实,心里又颇为心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况人。他自己的儿子,唯一的嫡子,他如何不疼爱。心里百转千折,最终化成一声叹息,“好好养伤,伤好之后上午跟着你兄长练武,下午……下午就在家读书。”   “爹爹!”殷若飞对其他的事都无所谓,但是后面这句可就不敢苟同了。   在家读书?孙先生会来教他么?根本不可能!   “什么?”殷海城皱眉。   “我要跟着孙先生念书。”殷若飞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说完这句话,偷偷望望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孙儿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心里自然领会,也之道这位孙先生也是远近闻名的大儒,自然不愿意孙子另寻老师。   “侯爷为何让飞儿另换老师?”老夫人耐着性子开口,若是依着她年轻时候的脾气,怕不早就把小林氏这种不安分的妾氏拉出去发卖了,还会由得她在这里祸家。   只因这是儿子宠爱的人,又是贵妾,老夫人上了年纪也不愿意同儿子闹僵,只希望敲打一番,能让小林氏老实些。可是忍来忍去,这小林氏却是个不识趣的。   “丽娘说……”   “丽娘说丽娘说,侯爷,虽然说女主内男主外,但是你身为一家之主,这心可要放正!”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就一肚子气,她虽然不曾被克扣,但是她宝贝金孙那里可就说不好了。看孩子吃饭这么香,可见是平时什么好东西都见不着。   “母亲息怒。”殷海城连忙告罪,单膝跪在母亲面前,“孩儿有什么不是,母亲尽管责骂,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起来吧。”老夫人叹口气,“我且问你,飞儿被打的事情,你可派人去了解了?”   “这个……不曾。”   “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些,只是和侯爷听说的,似乎大相径庭!”   “啊?”殷海城一愣,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母亲听到的是……” ☆、真相   真相   “我怎么听说这事和飞儿一点关系都没有?”老夫人脸一绷。   “母亲,若是真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怎么别人的头没事,偏偏他被打伤了?”殷海城不假思索地反问。“往日里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那我倒想知道了,既然往日也没有这种事,飞儿第一天上学堂,和其他人不熟食,也无冤无仇的,为何出了这事?”老夫人哼了一声,“你这当爹的不去查查怎么回事,反而回来欺负自己儿子?”   殷海城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否则也不能得当今天子重用,眉头一皱,“母亲可是知道什么?”   “我老婆子说什么,哪里会有人当回事。”老夫人用手指指地上跪着的殷若飞,“我连自己疼爱的孙儿都护不住,让别人害了去……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母亲说的,儿子自然是信的。”殷海城哭笑不得,自己母亲年轻时候就是个要强要脸儿的人,家里虽然困苦,请不起婆子丫头的,但他们父子身上的衣服却总是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不让他们丢了面子。偶尔出门过府的,也是打扮的合宜,举止言谈透着侯府夫人的派头,从不肯失了身份。   可是现在是做什么,老母亲竟然为了孙子跟他哭闹?   只是他身为儿子不能不孝,连忙一边低声请罪,一边让殷若飞赶紧起身。   “祖母……”殷若飞爬上炕跪行几步,到了老夫人身边,伸出白嫩的小手在老夫人胸前抚弄着。“都是孙儿不争气……”   “碧玉,去把七少爷那个小厮喊来。”老夫人吩咐着,她这院子里的丫头都是她的心腹,平素两位管教妈妈规矩多且严,这些丫头们都是规规矩矩的。任凭他人手长,却也伸不进她这福寿院来。   但是福寿院门户严不等于别地也是如此,就老夫人看来,若是殷若飞身边的人没问题,也不会让他掉入水中。只不过那个小厮出事后就被发卖了,这幕后的事……老夫人心里冷笑。   不多时殷若飞的那个小厮就被带了过来,给老夫人和侯爷磕头之后,磕磕巴巴地说起了昨天的事。   事情的大概和殷海城昨天听到的差不多,但是他注意到了一些细节,一些似是而非的细节。   比如殷若飞确实是被打破了头,但是并非是互相打闹之中的事,而是坐在那里写字,被飞来的砚台打破头。   又比如说,当时孙先生在场,呵斥了那名学生,亲自派管事去请大夫,并让殷若飞在自己房间里休息。   殷海城文武双全,武功诚然是他被看中的地方,但是文采也不差,熟读兵书,通晓韬略。他和孙先生并非是简单的先生与东家关系,两人也曾秉烛夜谈,推心置腹。否则任凭殷海城是侯爷,也未必能请他到家中教书。   孙先生敬重殷海城心中有物,并非那有勇无谋的粗鲁武夫,乃是朝廷之福。而殷海城也钦佩孙先生乃当世大儒,学识渊博,品德高洁。   而且因为两人舒适,殷海城还知道孙先生一点小习惯,他平素喜欢在房间里写一些心得,生怕别人动了乱了思绪,所以他休息的地方很少让人去,除非他喜欢的弟子。   这样想来,殷若飞岂不是很得孙先生喜爱?   殷海城心里将这个答案否掉。孙先生喜欢的学生他多少知道点,大方,稳重,好学又不是机敏。这样的学生别说孙先生喜欢,殷海城也喜欢,好好教导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可是……   殷海城看看依偎着自己母亲坐着的小儿子,容貌那是没挑,可是他这性子孙先生怎么会看得上!   殷海城叹口气,“母亲……”   正说着,门口小丫头禀报,“老夫人,学堂那边孙先生派人来送了东西,七少爷的已经送到谨院去了,还有一份说是给老夫人的。”   “快请进来。”   送东西的是个年纪不大的青衣小厮,殷海城认得,那是孙先生的书童。   “老夫人好,侯爷好,七少爷好。”书童乖巧的很,一进门先磕了几个头,老夫人连忙让人扶起。   这小书童是孙先生大小养在身边的,年纪虽然不大,却已经跟着孙先生有七八年,一张嘴巴极是甜巧。恭维了老夫人和侯爷一番后,先是将昨天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又将孙先生送的礼物和带来的话说的清清楚楚,声音清脆条理清楚,众人听着十分舒服。   “这孙先生可真是太客气了。”老夫人被小书童逗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也怪讨人喜欢的,碧玉,打赏。”   “谢谢老夫人赏。”小书童也不推拒,脆生生的道了谢,“我们先生说了,七少爷昨天受了伤,不要着急课业,好好养好了伤,先生会给七少爷补上的。”   “你们先生要给老七补课?”这可真是新鲜了。殷海城嘴角抽搐,这位孙大儒何时变得这般体恤学生了!   “回侯爷,先生说了,若是侯爷您问起,就说先生昨日收了七少爷做弟子。”   “啊?”殷海城坐不住了。   这学生和弟子可不一样,那学堂里的孩子,各个都是学生,可是这弟子可就是入室的了。以孙先生的学识,老七得入他的眼,以后岂不是前途无量?   殷海城又打赏了一遍,让书童带话给孙先生,说稍晚去拜会他。小书童礼数周全的退下自去不说,老夫人看着殷海城眼角都带着喜色不由得纳闷起来。   “侯爷听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母亲您不知。”殷海城眉眼间颇有些得意,“我和这位孙先生相识不短了,他之前也教的几个学生,我见过,端端是好材料。那几个都是孙先生的入室弟子,当初我几番请他,他为了几个弟子都不肯过来呢。现在他竟然也收了老七当弟子……”   “这都是孩子,还不一样的教不成?”老夫人不懂,难道说不是入室弟子就不尽全力?   “母亲,这孙先生可不是一般的夫子,因材而施教乃是他一直推崇的。”殷海城叹口气,“我将他请到家中,也是想看看族中是否有合适的孩子能入他的眼,能得孙先生教导,将来必不凡也!没想到老七有这个运道。”   “这话说的,那孙先生看中我乖孙,难道不是因为我乖孙好么?”老夫人听殷海城这一说,也笑得合不拢嘴,“碧玉,吩咐下去准备一份厚礼,不能白费了孙先生一番心意。”   “母亲,孙先生脾气颇有些古怪,这礼还是我来准备吧。”殷海城连忙拦着。若是万一送一些金银绸缎的,恐怕倒惹了孙先生不高兴。   “好好,都依你。”老夫人爱怜地看着依偎着他的殷若飞,“我孙儿必定成大材。”   “祖母……”殷若飞被夸的有些脸红。   “要戒骄戒躁,孙先生看中你,你更好努力读书,不可贪玩荒废学业。业精于勤荒于嬉!”   “是,爹。”殷若飞越发显得乖巧。   “这孙先生看中的孩子,又怎么会是顽劣之辈,侯爷,难道孙先生识人不清么?”   “这,儿子失察,母亲不要生气。”殷海城又是尴尬又是恼火。   刚才小书童将事情的原原本本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和殷若飞的小厮讲的还不同,小书童是从孙先生的角度讲的,又是别一番不同。   知道了自己冤枉了儿子,殷海城心里的火就开始上窜。这事说起来都是小林氏挑到他眼前的,否则他自己派人去了解必然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个女人,竟然不问清楚就来跟他哭哭啼啼,实在是蠢笨。又转念一想,老七到底是嫡子,不是从小林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当年老侯爷也有几个姨娘通房的,他也有几个庶出的弟妹。这嫡庶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个停止,只是他侯府还从来没有过这种事。   想到之前小儿子落水,殷海城眯起了眼。   看来这家里,还是要添个主母才是!   老夫人冷眼旁观儿子的表情,心里有了底。   “我年纪大了,这府里的事啊,也管不了了。”老夫人叹息一声。   “儿子让母亲操心受累了。”殷海城歉意道。这事闹的老夫人这里不宁,小林氏实在是不懂事。   “这府里的事啊,我看丽娘也管不过来,侯爷还是相看相看,再续娶一房吧!”   “这……”其实殷海城也有这个心,他之前是打算扶了小林氏,但是他身为朝廷命官,这妾就是妾,扶不得正。之前也只是想让老夫人发个话,走个过场,也有话讲。   只是老夫人看不惯,一口否决。现在看来也不是坏事,这个丽娘,是个不省事的! ☆、续弦   续弦   “不知道母亲心中可有人选?”   “我倒是知道一个,不知道侯爷意思。”老夫人吩咐碧玉重新上茶,众人说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干渴了。“富永伯的嫡次女,先是因为给祖父守孝耽误了婚期,后又因为未婚夫婿突然落马丧命成了望门寡。但是我听说富永伯夫人不愿意女儿孤苦一世,有意寻个人家。”   殷海城皱了下眉,“这陈家姑娘人品如何?”   “这姑娘啊,我前几年倒是见过一面。端庄稳重,虽然不是特别出色,可是咱们这人家的当家主母,就得是压制的住那些小妇的,容貌倒是其次了。”老夫人看起来对陈家姑娘颇为满意,“就是这姑娘耽误了青春,如今已经二十有三了。”   “这不妨事,儿子公务繁忙,也没有功夫安抚那小女孩子,若是大方持重的人,劳烦母亲央人去说和一下。”到了殷海城这个年纪,早就没了那风花雪月的心,国家大事尚且忙不过来呢。娶妻娶贤,有个知书达理温香软玉的妻子足以,至于容貌,过得去就行,否则要那些艳丽的小妾何用。   殷若飞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上一世这小林氏也是不曾得偿所愿,他爹殷海城娶的也是这陈家女。只是陈家女性子有些冷,或许是命运有些多舛,凡是都淡淡的,不太得殷海城的心。   当然这里面小林氏居功甚伟,没少下绊子。这一世他少不得要出手相助,有人和小林氏势均力敌鹬蚌相争,他才能脱开身着手报仇。   “飞儿。”殷海城看着埋头不语的殷若飞,“这次是爹爹错怪你了,你二娘……想必也是受人蒙蔽,你不得记恨于她。”   殷海城虽然知道这其中有些蹊跷,恐怕小林氏动了歪心,但是这话却不能和儿子说。   “父亲教训的是,二娘也是儿子的长辈嘛。”   殷侯爷脸色稍霁,才要开口,老太太却不乐意了,“她算什么正个经的长辈,一个妾氏而已。”   殷若飞心里偷笑,脸色却不带一分,朝着老太太一作揖,“祖母说的是,只是孙儿跟随孙先生读圣贤书,知道二娘虽然是庶母,到底是父亲身边服侍的人。孙儿敬重她们不是因为她们身份,而是愿她们能尽心服侍父亲,孙儿不能时时侍奉父亲身边,已是不孝,唯有如此略尽孝道。”   七八岁的小人,穿着整齐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番话,倒是让殷侯爷大为惊讶,脸上浮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孩子,似乎和以往不同,而且和丽娘私下和自己说的异常顽劣,不听教诲完全不同。   是这孩子心计深重,还是丽娘故意如此?   看看殷若飞并不因为自己恼怒或者欣慰而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心里略感欣慰,这般年纪,就算有些小心计,又能有多深,而且这孩子若是一点心肺没有,他才要苦恼呢。以往那些话,恐怕还是丽娘心里有什么念头了才会才故意如此吧。   有了刚才的怀疑,殷海城更是将这怪到了小林氏头上。   这边殷爵爷心里想着事情,那边老夫人已经一把将殷若飞搂入怀里,“看看,我这好孙儿。到底是嫡子嫡孙,就是不一样,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如何能和我的宝贝儿金孙比。”   殷若飞心里暗笑。只要和老夫人打好了关系,这宅子里他就先站稳了三分。那些魑魅魍魉的,尽管放招过来,小爷必让你们销魂万分。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故意露出一丝羞涩,朝着老夫人怀里扎去,嘴里小声抱怨,“祖母羞臊孙儿……”惹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殷侯爷虽然为人颇为攻心计,但是却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孝子,看到自己嫡子逗着母亲开心,自然也十分高兴。伸手从腰际扯下贴身的玉佩,唤过殷若飞,亲手给他系在腰间。   “我儿长大了,这玉佩乃是为父少年时就佩戴的,今天就赠予你。我儿还要刻苦学习,更要替为父孝敬祖母!”殷侯爷拉着殷若飞的手叮咛几句。   “爹爹。”殷若飞看看腰间晶莹剔透又无比温润光滑的玉佩,心知这是好东西,连忙谢过父亲,“即使爹爹不给孩儿玉佩,孩儿也一定好好孝敬祖母。学业更是不敢一刻放松,将来这侯府门楣,孩儿必当发扬光大。”   “好好好,好孩子,快到祖母这里来。”   殷侯爷满意地看着儿子,听着母亲喜不自禁的唤着儿子,也就放手让儿子过去。   正午老夫人留了殷侯爷父子二人在自己这院吃饭,殷海城也让人去告了假,难得老母亲高兴,他自然乐得奉陪。   父慈子孝的场面令老夫人倍感欣慰,殷若飞童言童语看似懵懵懂懂,其实句句恭维老夫人,更是让老夫人笑不停口。一顿饭吃的几人都是红光满面,连后面服侍的丫头们都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   吃过了饭,殷侯爷借口公事繁忙,匆匆离去。殷若飞看着殷侯爷的背影,心里叹气,今天看似十分成功,其实也未必就真的入了殷侯爷的眼。殷侯爷看着自己的长子那般顺眼,自小带在身边亲自启蒙,这十多年的感情,自然不一般。   自己虽然占着嫡子的头衔,其实也不过是众多儿子中的一个,上面六个哥哥,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自己想要出人头地,顺利袭了这爵位,远没有想的这般简单。   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痴痴地看着殷侯爷离去的背影,以为这宝贝金孙是因为太少见到父亲而难过,心里不由得大为心疼,将人一把抱入怀里,小声安抚着。   殷若飞自然就势扎入老夫人怀里撒娇,祖孙闹了一阵,老夫人留着殷若飞在偏屋里睡午觉,并派了自己身边的大丫头亲自过去安排服侍。   午觉过后,殷若飞和老夫人说要回去念书,老夫人哪里有不应的道理,又细细叮嘱几句,又怕自己的金孙累坏了,又怕他跟不上功课。   紫灵等人早就回去了,老夫人索性唤了碧玉送殷若飞回谨院。   碧玉之前只是拿殷若飞当成侯府的少爷伺候,顶多和殷若飞别的兄弟区分成嫡少爷和庶出少爷而已。可是现在她已经不这么看了。   殷若飞这几天的表现,早已打破碧玉的看法。   这位小少爷一反之前顽劣之态,变得极为讨喜,这些天哄得老夫人极为高兴,看到这位少爷就合不拢嘴。   碧玉是张妈妈的孙女,张妈妈一家当年是老夫人的陪房,她又属于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地位身份在这侯府格外的不同。不说别的,就是那些管事的见到她也要喊声碧玉姑娘。   也因此,碧玉不必看人脸色,只是一心一意地伺候老夫人。她自小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聪明伶俐,老夫人也疼爱的很,自然她心里也满心都是老夫人。   在碧玉看来,不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只要对老夫人是真心,老夫人也喜欢的,就是她承认的主子。   碧玉恪尽职守地送殷若飞回去,其实倒是让殷若飞觉得好笑。不说他内心其实是个历经沧桑的人了,就算是只看他现在的年龄,也都八岁了,路上还会摔跤绊倒不成?   不过这都是祖母的一片心意,他自然不会说什么,而且这估计也有老夫人的用意在里面。   自从他母亲去世后,他频繁出事,已经引起了老夫人的注意,估计这是在点醒那些捧高踩低的小人,心要放正,放明白一点。   碧玉其实并不是空着手的,让碧玉走一趟,除了要把人送到紫灵紫韵手里外,她手里还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是老夫人特意让小厨房做的几样点心。   殷若飞吃过苦,受过罪,对这些精致美味的饭食格外的珍惜,每一口都细细品味。这倒让老夫人误会有那宵小之辈克扣他的分例,已经着手去查了。   这点心也是老夫人让厨娘做了给小孙子解解馋而已,此时还带着余温。   两人穿过花园,远远前面来个一个人。   殷若飞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前面来的人是他的三哥殷锦鸿。这个时间,学堂应该还没下学,殷锦鸿怎么会在这里?   不容他多想,殷锦鸿带着身后的两个小厮已经走了过来。   殷锦鸿听说父亲殷海城派人去了昨天闯祸那小子处,心里就知道不好,半途溜了出来,赶紧找他姨娘商量对策。   穿过花园往右拐,就是他生母陈姨娘的梅苑,他这是急着去求救兵的,没想到正和殷若飞走个正脸。   殷锦鸿一肚子火,思量着这肯定是殷若飞告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子。眼神轻蔑打量之际,被殷若飞身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目光,仔细看了两眼,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20·老三   老三   “七弟伤可好了?”殷锦鸿昂着头,有些高傲地开口,对于碧玉的行礼,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他虽然是个庶子,但是他生母陈姨娘却很是得宠,平素有什么好东西,他生母那里总也少不了一份的。之前殷若飞还占个嫡子的份儿,他姨娘总是叮嘱他,但是这大半年来,他这个嫡子的地位是直线下滑。   殷锦鸿嘴角露出些轻蔑,没有了亲娘的嫡子,算的了什么?这侯府的爵位,还指不定落在谁身上呢。他自己是没戏了,可是看他爹对他大哥那个样子,估计这嫡子都要靠边站。   “多谢三哥关心,已经没大碍了。”殷若飞淡淡开口。他和这个三哥往日也不亲近,若是此时满脸带笑,反而倒是惹人怀疑了。   “哼。”殷锦鸿围着殷若飞转了一圈,忽然冷笑,“小时候看着憨憨傻傻的,想不到大了竟然变得又奸又滑!”   殷若飞脸一沉,“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你身上的玉佩哪里来的?”殷锦鸿满脸的嫉恨,“是不是装病跟爹磨来的?小小年纪,居然心眼不少!”   这玉佩是殷海城随身佩戴多年的,平素几个得宠的姨娘儿子都见过,也知道这东西是殷海城的爱物。殷锦鸿曾经也想要,这玉佩晶莹剔透不说,也能代表一些身份,可惜他姨娘用尽了手段也没要过来。   此时看到殷若飞佩戴着,心里哪能不生气。   “这是爹爹送给我的。”   “胡说,你肯定是使奸耍诈,要不然爹爹怎么会给你!”说到底殷锦鸿也不过是一十二岁的少年,根本绷不住火,顿时指着殷若飞的鼻子骂了起来。   殷若飞心里冷笑一声,暗道:若是一直憨厚,恐怕被你们吃的骨头都不剩了!不过嘴上却不是这么说,“三哥真是什么话,弟弟虽然身为嫡子,却事事都将哥哥们摆在前面。何以三哥说出弟弟又奸又滑的话来。若是因为这父亲赠送的玉佩,弟弟就更不能认了。这玉佩乃是弟弟孝敬祖母,才让父亲略感欣慰赏下的。三哥若是多到祖母身边尽孝,想必比弟弟还要受宠。”   殷若飞脸上一幅孩童天真憨厚的样子,拉着身边的碧玉的衣袖,“碧玉姐姐不是要送我回院子么,我们赶紧走吧,我都饿了。”   这碧玉一直垂着头在一旁没说话,她虽然也是因为身份是丫鬟,可是因为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平素极有脸面,走出来连各个有头脸的管事都要给三分面子。此时若开口劝解几句,锦鸿自然不会说什么。   不过她不开口自然也正合殷若飞的心意,他就是要老夫人的耳目在他身边听着这一举一动,方能让老太太对他放心,顺便替他打压这几个不成器的出头鸟。   碧玉朝着锦鸿福了福身,殷锦鸿气鼓鼓眼睁睁看着碧玉带着殷若飞走远,却不大敢拦着。   “碧玉姐姐,这个给你。”殷若飞吩咐自己身边的大丫头紫灵取了了荷包,递到了碧玉手里。“多谢姐姐送我回来。”   “七少爷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的。”推让了几次,看着紫灵执意要给,也就收下了。不过看着殷若飞的眼神再次变得不同。   看着碧玉离去,殷若飞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想着之后的事。有了这一包银子,想必碧玉回去说的话,也会稍稍有所不同吧,毕竟那里面可是有一两多的碎银子,足可抵得上一个大丫头一个月的工钱。   虽然说平素老夫人也有打赏,但是这钱从来不是烫手之物,能拿到谁愿意放手。当初林氏掌家的时候,这些小钱可是从来都不断使的,虽然钱散的多了,下人们未必就事事尽心了,但是此刻没有钱,恐怕更是没人肯帮他。   紫韵将碧玉带来的几样点心放在精致的盘子里,端到了殷若飞米面前。殷若飞正忙着看书,不过不是经史子集,而是医书。   这是他央着紫韵给他找的,紫韵的娘是他院子的老厨娘,老子哥哥都在外院当管事的,虽然不是什么重要地方,也不是说的上话的人,但是胜在出入方便灵活。   殷若飞翻了翻这几本医书,发觉和自己看过的并不相同。   离开侯府之前,他并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书籍,只是跟着孙先生读书,尤其是并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所以也不受重视。   被赶出侯府后,幸得认识了师父,被丢了几本书去背,才接触到了医书。之前他磕磕巴巴地背着,多被师父骂没有天赋,不过此时已经吃过了苦,被骂的狠了也就是咬着牙再去背。   重生一世,那些药性方子并没有忘记,反而更加清晰地应在脑子里。殷若飞觉得这或许就是老天给他的补偿,自己要多加善用才是。也因此上,特意寻了几本书,想要再多学学。   谁知道翻了翻这几本医术,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师父的高深。这些医书说的都是最浅显的道理,以及一些相生相克之类的药理,是他早已熟记于心的。   书上也列举了一些病症,并佐以药方,只是这在他看来远不如他师父教的高明。   简单翻了翻,殷若飞抬眼看向摆点心盘子的紫韵,“紫韵姐姐,只有这几本么?”   “七爷,能找到的,就这几本了。”饶是紫韵自小心思细腻,也实在是猜不出自家这位少爷这是要做什么。这几本医书已经是她哥哥跑了半天的买到的了,再深的,也不是没有,却不是她哥哥能弄得到的了。   “嗯,我知道了。”殷若飞点点头,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酥松棉软的外皮裹着甘甜软糯的馅料,细细沙沙的,味道很是不错。“这点心味道不错,紫韵姐姐拿去分吃了吧。”   “这……”紫韵一愣。跟了这位七少有几年了,这还是对方第一次如此,以往那些东西即使是他不吃了,她们却也不会动的。若说亲近,自家少爷和紫灵还是亲近一点,和她却并不多说什么。她之前倒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只是时间久了,也知道对方不是不信任她,只是更喜欢紫灵的巧笑倩兮而已。   这两天七少和她说的话,交待她办的事,无一不透着对她的信任。紫韵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些欣喜。   没人喜欢被无视,更别说是用心伺候的主子忽视,虽然紫韵心里早就认为不管主子如何,她也要好好伺候,毕竟当年夫人待他们一家不薄,但是此刻真正的被重用,心里的滋味还是不同的。   “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殷若飞笑着将盘子推过去一点。点心虽然好,但是还是太甜了。医书有言:三身六齿,痛疾不已,龋病蠧缺,堕落其宅。患了龋齿,牙疼起来就麻烦了。“紫韵姐姐一会儿拿二十两银子交给陈伯,就当是买书的钱。另外……买书的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七爷要这么多书做什么?”   “哦,没什么,我觉得挺好看的。”殷若飞摇头笑着。他虽然信任紫灵紫韵,但是有些事还是不说的好。前世不就是因为护着他的私物,紫灵紫韵才白白送了命么?   谨院这边和和气气的,丽苑这边已经闹翻了天。   中午在母亲院里吃过了饭,殷海城就去了教军场。不过他肚子里的怒气并没有因为时间长而忘记,反而越积越深,尤其是母亲的一番话,让他深以为然。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为主。男主外女主内,这当家主母少不得,而且现在看来,这小林氏并非是合适人选。   从教军场回来,殷海城直接去了丽苑,不管小林氏是否能扶正,她现在管家,就要做到耳聪目明,这般糊涂挑事,别怪他不念旧情。   侯爷一回府,下人们就已经报到了小林氏处,而小林氏打中午殷海城去老夫人哪里后,心里就不大踏实。   不过老夫人的院子她根本插不进去人,她也知道老夫人虽然一直都淡淡的,却不是个好惹的人。何况她虽然天天去请安,却从来都不是老夫人待见的那一个。   具体福寿院发生了什么,小林氏不得而知,但是却有人隐隐看到了侯爷罚殷若飞跪在院子里。这一点让小林氏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吃了蜜。   这小子就是阻挡她荣华富贵的最后一块石头,没有了他,她的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世子,未来侯府的继承人,再没了悬念。而殷若飞每活着一天,都让她如噎在喉,半夜噩梦。   这次逮到了机会,她怎么肯放过?听说侯爷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赶紧在脸上敷了些粉,出门迎接。   不过这次侯爷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非但没有对她故意做出的柔弱样子大为怜惜,反而面沉似水,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   小林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 ☆、质问   质问   “侯爷,什么事发的这么大的脾气?”小林氏脸上带着楚楚可怜的表情,柔软无骨的手指在殷海城胸前慢慢抚顺。   “你心里不清楚么?”殷海城冷哼一声啪了下桌子,旁边上茶的小丫头吓了一跳,茶碗差点打破。   “你们先先去吧。”小林氏挥挥手,看着自己的大丫头带上了门,柔顺地半跪下,双手轻柔有序地捶打着殷海城的腿。“郎君这般样子,吓死丽娘了。”   这招是小林氏的杀手锏,当年她娘就是这般伺候她爹,饶是她爹脾气不好,却也变成了绕指柔。   殷海城脸色似有缓和,却没有让小林氏起来,小林氏也只好继续捶腿。这要是换做了往常,殷海城早就双手相扶,将她拥到怀里,说些体己话了。而这些劳累的活计,自然是她几个大丫头来做。   只是此时她也反抗不得,只希望这把火不要烧到自己头上来。   “飞儿的事,是谁告诉你的?为什么我听到的和你说的完全不一样?”喝了口茶,稍稍压下火气的殷海城开口发问。   “是……是……”小林氏嘴上迟缓,心里却急转了起来,这件事说来说去,是殷锦堂跟她讲的,但是她怎么能把儿子说出去,只好支支吾吾地推说是下人们禀报的。   “下人?是哪个下人,你让他来见我!”殷海城见小林氏不肯说实话,心里更是气极,随手将茶杯掷于地上。“难道你连家学那边都有眼线?”   他做事不会无的放矢,必然是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何况他去教军场之前,先去拜访了孙先生一趟,自然将这事了解的七七八八。   小林氏吓得浑身一激灵,跪坐在地。   她嫁进侯府多年,连长子都十五了,也没见殷海城和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殷海城身为武将,平素威势惊人,不过那脾气向来都是对人家发的,何曾对她这般过,此时被殷海城质问,顿时打起了哆嗦。   “我我……”小林氏哭的梨花带雨,“我没有。夫君你要相信我……”   “到底怎么回事,说!”   殷海城真的怒了。   他喜欢小林氏不假,那是因为小林氏温婉可人,柔弱多情,比起大林氏多了不少风情。但是不管他多喜欢,有一点不会改变,他身为一家之主的身份是不可被忽视,他要的是听话的女人,而不是恣意妄为的女人。   “侯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林氏看到殷海城的眼神,心里一凉。不过两个儿子是她的安身立命之人,怎么能出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我只是听说飞儿在学堂和人打闹伤了头脑,生怕侯爷过后知道了更生气,才跟您说的。妾身真的没有什么恶意啊……”   “那飞儿受伤你可曾去看过?他在家学被人欺负,你不去看也就罢了,还来说三道四?”   小林氏一窒,弱弱地辩解,“之前他跌落水中,我去看的时候,被他的大丫头挡了,我怕他疑心我,这次就……”   “他的丫头如何敢挡你?哼。”殷海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我自然会查明。”   “侯爷,您在给妾身一个机会吧。”小林氏手中的帕子都快扯破了,“妾身蒙侯爷厚爱替亡故的姐姐掌家,此次出了这种纰漏,实在是对不起姐姐。飞儿是侯爷嫡子,也是姐姐的儿子,妾身怎么会害他,这次实在是受人蒙蔽了……”   殷海城没开口,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是在辨别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小林氏哭的越发梨花带雨,“侯爷不信妾身,妾身为了侯爷甘愿做小,为侯爷生儿育女,侯爷……夫君……”   听到小林氏提起儿女,殷海城叹息一声。小林氏一千一万个不好,可他却给他生了个好儿子,殷锦元是他一手带大的,他不能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儿子的心。   想到这里,殷海城只得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就让你去查。至于你和我说飞儿上学的事……”   小林氏抬起头,心里有些得意。她此刻还不知道孙先生的事,只当是老夫人疼爱孙子,训斥了殷海城几句,才让他如此暴怒。   她其实心里倒也不当回事。   这伤一不是她打的,二不是她让打的,只是锦堂和她说要周旋一二,她又恨不得殷海城朝着这唯一的嫡子发火,这才这般行事。   想来这件事虽然最后查出是殷若飞受了欺负,但是可想也是有因有果,那殷若飞自小是娇生惯养,也不会毫不还手的受人欺负。小林氏心里得意,她挨两句埋怨不打紧,能不让殷若飞去家学才是正事。   她已经央着亲哥哥寻了个虽然有学问但是风评却不怎么好的先生。这先生一贯的看人下菜碟,多给些银子,必定能按照她的意思行事。   她心里想的高兴,脸上却不敢表示出来,顺着殷海城轻轻一扶站起了身,扶风弱柳一般缓缓坐下,脸上犹带着泪痕,可是配着今天穿的一身浅绿衣衫,更是显得楚楚动人,连头上微微摆动的步摇都是如此的惹眼。   殷海城心里一动,又想到已经让母亲去陈家求婚,心里颇有些过意不去,口气更见缓和,“飞儿的事已经安排好了,你天天操心这个家,也不容易。我看你首饰都有些旧了,不如去先得楼再去打几套吧。”   小林氏听到殷海城说殷若飞的事已经有安排,不用她插手,手一抖差点把手帕丢了,不过她装了这许多年,也是有些道行,没有动声色。   不过殷海城后面的话,又让她把心放回了肚子里。看来她依然得侯爷的欢心,否则就不会如此了。   想到这里,小林氏站起身,婀娜款步,带上香风来到殷海城身后,两只柔若无骨的手轻轻地按揉着对方的肩颈,满怀深情道:“夫君,妾身嫁过来,并非是图那些黄白之物,若是如此,有父兄在,虽然比不得姐姐命好,却也能嫁个殷实人家。夫君,妾身看中的,就是夫君的人品武功,和对妾身的一片深情。那些俗事,夫君就不要多想了,臣妾知道国家大事才是夫君心中之重。”   小林氏说完,微微低头,但是放在殷海城肩上的手却被握住,抬头看去时,殷海城脸上果然露出了欣慰之色,小林氏心中万分得意,心想母亲教导的这些东西,果然都是有用的。饶她什么嫡女正室的,哪里有这女人的温柔多情值的多。   “早知道你这么贤惠,我也就不必这么为难了。”殷海城将小林氏拉到身前,“我其实有心将你扶正……”   小林氏听到扶正两个字,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如果她成了正室,那殷锦元就是名副其实的嫡长子了,将来这侯府的爵位跑不了。小林氏心中喜悦,嘴角也忍不住弯了起来。   殷海城却没注意到她的表情,语气颇有些歉意,“只是,我身为朝廷命官,这妾不得扶正乃是规矩,否则言官就要参我个治家不严,恣意胡为了。”   “可,可是姐姐已经去了啊……”小林氏嘴角的笑还没绽开就被,迫停下,难看的一塌糊涂。   “一日为妾,终生为妾,你当初可是口口声声和我说,不计较名分的?”   “可是……夫君不是说老夫人……”   “问题是母亲她不肯,这件事就此作罢吧。”   “可是……可是……”   “丽娘,扶正对于你这么重要么?”殷海城有些讶异地看着小林氏。“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最喜欢的女人。”   “不,妾身是说,这侯府总要有个当家主母,否则说出去别家要笑话了。”小林氏怎么敢应这个话,连忙转移话题。   “丽娘你果然是一心为我,不过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当家主母自然有人来当。”殷海城说完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些公事,今天耽误的时间太多了,“今晚我不过来了,还有公事。”   小林氏强挤出笑容送走了殷海城,嘴里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眼看殷海城都被她说动去求老夫人了,这又是哪里杀出的挡路人?   小林氏心里那个堵心就不必多提了,连喝了两口冷茶,心里越发的不舒服。想起次子说的这事和殷锦鸿有关,索性站起身朝着梅苑走去。   她不痛快,别人也别想舒服了! ☆、哑巴亏   哑巴亏   梅苑里此时也是一片兵荒马乱,陈姨娘是这侯府里除了小林氏外最得宠的姨娘。和小林氏刻意的温柔委婉不同,陈姨娘完全是另外一种风格。   陈姨娘容貌艳丽,性格泼辣,很是得身为武将的侯爷喜爱,在这侯府里地位也是颇为稳固。   她虽然恃宠而骄,但是却不曾打过别的主意。凭她的身份,旁的事都是不相干的,伺候好侯爷,多捞些好东西,再给自己儿子寻一门好亲事,等将来儿子出去自立门户,她也就跟着享清福,不必看小林氏那副嘴脸了。   她总是告诫儿子不要和小林氏母子走的太近,那对母女阴损奸坏,连头顶都冒着坏水,她自己的儿子她清楚,不是那斗心眼的玩意,跟他们母女一起,早晚被坑了。   这不是,眼下就出了事?   殷锦鸿将事情一说,陈姨娘顿时气得胸口疼,平白无故的,倒去替那个贱蹄子出气。   不论这爵位将来是落在嫡子头上,还是落在长子头上,都不关她们母子的事。她陈姨娘大字不识几个,养活出来的儿子也不是读书的材料。习武又不愿吃那个苦,早就歇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念头。   陈姨娘被凤仙花染得鲜红的指甲直朝殷锦鸿的身上掐去,“你这个没心少肺的,让人给算计了知道么?”   殷锦鸿懵懵懂懂地摇摇头,“娘,您不是早就看那小子不顺眼了么?”   陈姨娘气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这府里谁会看谁顺眼啊,要说不顺眼,她看小林氏母子最不顺眼,恨不得她立马死去。   陈姨娘和小林氏可以说是积怨很久了,正房夫人大林氏那里,初一十五的,侯爷总要走一遭,剩余的时间,其他几个姨娘通房的,倒不敢太争,棋逢对手的就是她们两个。   陈姨娘看不惯小林氏的惺惺作态,小林氏心里也耻笑陈姨娘不知深浅。   在小林氏看来,陈姨娘这种敢和她别苗头的,早就该好好收拾了,只不过她也只是个妾位,虽然是贵妾,到底不是当家主母,也没有资格让陈姨娘到她房里立规矩。   本以为她这次能得偿所愿被扶正,结果到头来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过没关系,既然殷锦鸿和这件事有关系,她就要好好借题发挥一下,也让这贱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打定了主意,小林氏带着人闯入了梅苑。   陈姨娘真心里急躁,就见小丫头进来禀报小林氏来了,小林氏也没等着,直接进了正屋。   看到小林氏脸上带笑来者不善,陈姨娘反而稳了下来。   “不知道林妹妹来,真是有失远迎呀。”   “哼。”小林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轻蔑,又混合着一丝慵懒,平白多了些高高在上气息,“陈姐姐在这梅苑里,倒是轻松自在,可怜我是那没人疼没人爱的,做了这许多事,也不见得落个好。”   “林妹妹说的哪里话。”陈姨娘吩咐丫头上茶后,端起盖碗,用盖子轻轻拨弄着茶叶,“妹妹身份尊贵,又管着家,虽然比我们这些人忙些,但是这正是说明妹妹深得侯爷之心。妹妹虽然累些,但是恐怕也是乐在其中吧。”   “这倒也是,我这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啊。”小林氏脸上露出得意之色,这府中女眷上上下下人多了去了,虽然当家的却是她,她姐姐没去的时候,又如何,不也是一样她当家嘛。“只是我想当好这个家,有人却是不安分。”   “哦,不知道是什么人和妹妹过不去啊?”陈姨娘心知小林氏过来,必然是找茬的,只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为了殷锦鸿这件事。   因为就她所知,小林氏是恨不得殷若飞这个嫡子出事,好让她自己所出的长子殷锦元顺利袭爵。   她进侯府也十几年了,一儿两女傍身,遥记得当年大夫人没有生下嫡子时小林氏的趾高气昂。小林氏一连生了两个儿子,这地位风头一时无两,连大夫人都让她三分。待她生出三子殷锦鸿的时候,着实没少被她欺负陷害过。   好在她娘家虽然不济,但是一来能得侯爷喜爱,本身运气又还不错,这才护住了儿子。到后来老四老五老六一个个蹦出娘怀,小林氏已经顾不过来了,直到大夫人多年后再次开怀生下了唯一的嫡子,这小林氏才将全部心思移了过去。   陈姨娘心里嘀咕,不管怎么说,这次她的锦鸿是给小林氏出了气,听说小林氏还跟侯爷哭泣一番,惹得侯爷怒气冲冲而去,恐怕是没少拱火。   她虽然得宠,却不掌家,何况老夫人那福寿院小林氏都插不进去手,她更是没辙。但是这府里人多嘴杂的,一路上看到侯爷的下人多了去了,有些事还是能推断出来的。   想来想去,陈姨娘都想不出小林氏来的目的,只好默不作声。   看到陈姨娘装傻充愣,小林氏也不急躁。这十几年来,两人几乎每个两三天就要交一次手,虽然陈姨娘每次开始时候都很淡定,但是到后面都会自乱马脚。   陈姨娘不过是个武夫家里的独女,生性刁蛮,哪有她自小由身为姨娘的生母慢慢调,教,对于这内宅之事深蕴。   “姐姐,你我也相处多年了,虽然说平日里有些磕磕绊绊的,最终姐姐也因为大我些时日,都让着我了。小妹其实也挺感激的。”小林氏摸摸头上的金步摇,“只是,姐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飞儿动了不好的念头,这可是侯府的嫡子啊。”   “你,你胡说什么!”陈姨娘本来心里就嘀咕这事呢,又不是能绷得住火的,听到小林氏颠倒黑白的说辞,顿时大怒,拍案而起,“林丽娘,你别妄想栽赃陷害我!”   “怎么?莫非不是姐姐的意思?”小林氏早料到陈姨娘会绷不住,端着茶碗慢慢地拨着茶叶,“那可是锦鸿这孩子不对了,平白的,怎的对自己弟弟做出这种事,我姐姐虽然不在了,但是飞儿嫡子的身份不会变啊。”   “胡说,我儿怎么会!”陈姨娘气的全身发抖。“你这般欺负人,我要去见侯爷!”   “省省吧姐姐。”小林氏根本不在意,半真半假地开口,“侯爷早就知道了,否则怎么会派我来。”   “你,你……那分明是锦堂他唆使……”   啪——   小林氏狠狠一拍桌子,“陈家姐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锦鸿唆使人殴打嫡子,你这当姨娘的还想要反咬我一口么?”   “你……”陈姨娘气的浑身发抖,可是听到侯爷已经知道了这事,心里更是惊惧,死死咬着锦帕。   这件事殷锦鸿已经和她说了,今天殷海城派手下去那小子家里的时候,殷锦鸿就已经发觉不妙了,否则也不会课都不上了就跑回来。   抓到了那小子,就能抓到殷锦鸿,虽然后面还有个殷锦堂,可是这殷锦堂一向奸诈,几乎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暗示殷锦鸿。到了这般时候,就算是想要将殷锦堂扯下水,也没有证据。口说无凭,何况小林氏母女一向会装,侯爷是不会信殷锦鸿的。   陈姨娘恨自己儿子不争气,更恨小林氏母子不是东西,可是眼看小林氏杀到了她面前,她却没有任何办法。想要抵死不认,可是侯爷那边已经插手了。   她儿子不争气,再失了侯爷的心,这今后可如何是好啊!左右一想,顿时感觉眼前一黑。   陈姨娘倒下去的一刻,两旁的俩个大丫头连忙扶住了她,小林氏看到陈姨娘被气晕了,忍不住咯咯笑了两声。   “陈姐姐也不用扮柔软了,你是武家出身,身子骨可比妹妹强多了。这该来的惩罚,就算是你昏了,也躲不过去的。”   小林氏站起身,朝着陈姨娘的丫头轻启嘴唇,“等你们姨娘醒了,就自去祠堂罚跪,再将家训女戒抄上十遍。省得她闲来无事,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陈姨娘昏迷着,两边的丫头也敢怒不敢言,眼睁睁地看着小林氏耀武扬威的出去。   等到小林氏离开了梅苑,殷锦鸿才挥开自己姐姐的手,从内室冲了出来。   “娘,娘……”殷锦鸿虽然混蛋,但是跟陈姨娘母子关系甚好。陈姨娘就这一个儿子,自然是疼爱有加,比两个女儿上心多了。何况陈姨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是那做学问的材料,也不逼着他读书练武,两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矛盾。   眼看着亲娘被自己连累,被小林氏气昏过去,殷锦鸿直觉就想冲出来,被自己的姐姐,侯府庶出三小姐殷瑞书牢牢地拽住。   三小姐今年已经十四,过不了几个月就要及笄了,平素颇有心计,对自己弟弟也挺好。否则换了旁人,殷锦鸿恐怕早就甩开对方了。   殷瑞书带着小妹瑞韵也跟着出来,吩咐丫头将微微转醒的陈姨娘扶到床榻之上,脸色虽然有些焦急,但是更多的却是阴沉。那眼中闪过的算计,倒是和小林氏如出一辙。   一时间除了还不大懂事的瑞韵外,其他母子三人都恨上小林氏,可是他们却还不知道,那个打了殷若飞的小子,根本什么都没招。   而小林氏出了梅苑的门后,也没直接回丽苑,而是朝着老夫人的福寿院而去,今天做的事,怎么都要过个明路,哪怕是先斩后奏。再者,她也想到老夫人处,探探口风。 ☆、雪玉膏   雪玉膏   先是丽苑闹闹哄哄后,后是梅苑闹闹哄哄,这一天侯府里热闹的很。   不过这一切都不关殷若飞的事,随便翻了翻医书,发现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转而提笔开始了练字。   傍晚时分,紫韵带着两个小丫头端来了饭菜。现在殷若飞的饭菜全是出自他自己的小厨房了。   之前这小厨房虽然也用,但多是加餐,做些点心,粥汤之类的,一日三餐还是去大厨房取。   侯府占地甚大,虽然殷海城不是穷奢之人,但是他品级在此,这侯府也是世代传下来的。   侯府分为三层,内院住着的都是女眷,各自有各自的小院落。殷海城除了正室大夫人之外,还有小林氏这个贵妾,另外姨娘通房的也好几房。   三妻四妾什么的,在殷海城这个身份上,倒也不是出格的事情,有的老勋贵七老八十了,还一房一房地纳娇妻美妾呢。   妻妾多,自然儿女也多。   虽然嫡子只有殷若飞一个,但是前面还有六个庶子,女儿就更多了,足足九个,而且大多容貌娇美。殷海城容貌就不俗,又是文武双全,不管是妻是妾,都是实打实的美人,儿女们自然都不差。   殷若飞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小小年纪,已经眉目生动,很让人有好感。   儿女多了,也大了,这侯府自然而然地分开了。后宅是女眷,这些大了的儿子们,就住在前院。   殷若飞是最小的儿子,也八岁了。男女七岁不同席,虽然是亲兄弟姐妹,自然也要避讳着点。他的院子位于前后院中间,算是前院里最靠近后院的,也算是后院里最靠近前院的。主要是老夫人和大夫人都疼惜他,离得近方便宠爱他,又不至于和姐妹们混住在一起。   前院一个大厨房,后院一个大厨房,而殷若飞就在前后院中间,去那边,都不合适,走回来,菜都温了。   之前殷若飞母亲在的时候,多半是跟着母亲一起用饭,但这大半年来,就他一个人了,吃的自然也不好。要不是紫韵几个时不时在小厨房里给他做些吃食,恐怕更要瘦了。   不过小厨房虽然有,但是这食材可是不好弄。她们这些丫头不能随便处府,只能按照分例,去大厨房领取米面菜蔬,可是之前有大夫人在,自然没人敢说什么,就算是小林氏也不敢。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吃食接连差了几个档次。虽然在现在的殷若飞来看,吃的还不错,但是他身边的几个大丫头,还有老夫人,都愤怒了。   这嫡子分来的东西,还不如那些得宠的小妾呢!   有了老夫人出手干预,这些下人们自然乖乖地补齐了东西。于是乎殷若飞的小厨房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老夫人还特意让碧玉过来递话:以后七爷的饭菜,就在小厨房做,该有的一应用具和食材,都去厨房领。谁要敢说个不字,立马去福寿院报她。   紫韵紫灵几个自然是高兴万分,这下七爷就不怕吃的不好了,顿顿都是热乎乎刚出锅的饭菜,自然比那温凉不盏的好的多。   紫灵带着丫头婆子们在放食材的厢房忙活的一下午,将所有的米面杂粮的都贮存好,新鲜的蔬菜鱼肉蛋禽的,就放在厨房里,方便取用。   晚饭听从老夫人的吩咐,菜量不小不说,而且偏重肉食。   殷若飞自然是欢喜无限,红烧肉、糖醋排骨、还有殷若飞的酱烧茄子,另外还有几样时蔬。做饭的陈妈妈是紫韵的亲娘,从小就照顾着殷若飞,虽然不是乳母,但也是感情深厚,深知他的口味。这味道自然合意的很,殷若飞吃的嘴角流油,直到打了个小小的饱嗝,才停下了筷子。   一抬眼,就看到了他俩大丫头纠结的表情。   漱过口之后,紫灵端来一盏茶,“七爷快喝点茶解解腻。”   茶叶清香中带着花香,此时温度刚好合宜,殷若飞听话的喝了一盏,吩咐众人都去吃饭。   屋子里清静了,殷若飞又陷入了沉思。   他虽然现在闻香辨药,可是能辩出药,却不知道多少药方,没有救命治人的方子,他依然是个药铺抓药的小伙计水平。当年倒也背了不少方子,只是具体怎么用,怎么治病,对他还是个问题。   要是能找到师父就好了。   殷若飞眼睛倏然睁开,对啊,找到师父!   他知道师父栖身之地,别人认不得他是神医,他可是知道的。   想到这里,殷若飞心里踏实了不少。刚刚吃了不少东西,感觉肚子里有点撑,干脆出去转转。   带上小厮,殷若飞朝着前院走去。正走着迎面过来一个小厮,看过去正是殷海城身边的长随。   这小厮是专门给殷若飞送药的,他头上的伤口殷海城还是颇为惦念,到底是嫡子,又是脸上受了伤,若是留下了伤疤让人看到也不是好听的事。   殷海城身边的药自然都是好东西,前次涂上的金疮药已经是上好的了,这次殷海城专门送过来的雪玉膏更是珍贵,乃是御赐之物,就连宫里也不多。   殷若飞点点头,让殷海城的长随和自己的小厮一同将药膏送到谨院,他自己则来到了殷海城的书房。   今天有不少的公文要处理,偏巧还因为家中琐事耽误了时间,此刻用过晚饭的殷海城正埋头案牍,处理着公文。英武的眉峰此刻紧紧锁住,公文自然难不倒他,为难的是今天陛下和他说的话。   当今陛下宠爱至极的幼弟泽亲王,要选个伴读。   这个泽亲王年纪不过一十二岁,是先皇晚年得的幼子。当今陛下登基时,泽亲王才不过是个几岁的孩童,比陛下的长子还小上几个月,几乎可以说是陛下一手教养大的,自然对这个同母幼弟也是疼爱的很。   这样一个天之娇宠的小王爷,自然是养的霸道任性的紧,尤其这位泽亲王还聪明的很,天天闯祸不断。   前面也有两位伴读,俱是世卿子弟,不过两人同着泽亲王一同玩耍闯祸,别人不敢告小王爷的状,可对伴读就没那么客气了,几本奏章递上去,被陛下迁怒,勒令两家大臣领会自己儿子回去好好管教。   眼瞅着泽亲王更加无法无天,陛下只好再次给他选伴读,不过这一次众位大臣都不敢太过出头了。   之前众人都觉得这是能让自家子弟出人头地的好差事,身为小亲王的伴读,等将来亲王出面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的,怎么都比现在强。当然,包括前面那两个伴读在内,众人推举的,都是自家还算聪明伶俐、却不是什么读书材料的。   可是经过了这件事,众人猛然发觉,想要毫无损伤的顺利从从泽亲王那里得到好处,恐怕也是件难事,还不如另找出路,否则被陛下斥责一顿,别说当伴读的儿子,就是他们的老子也落不得好。   众人都低头不语,陛下也微微恼火,干脆了开始点名。   殷海城长子殷锦元自小跟在他身边,武功更是他一手教导,如今也是个十五岁的俊俏少年了。平素骑马过街,不少女子都启窗偷看,更和其他三名士族公子被合称为四公子,端得是名声远扬。   当今陛下自然也听说过,笑着夸奖殷海城教子有方,长子如此,恐怕家中其他儿子也不凡,干脆过来让泽亲王选个伴读。   皇帝金口玉牙,出口就是圣旨,殷海城心里不愿,却也只能跟着其他几家被点名的老臣一起谢恩。   殷海城心里明白的很,这事弄不好,就是个打脸的事,自己几个儿子啥样,他也清楚。   除了长子深得他心之外,其他几个不提也罢。   次子身体差,不能习武,只能习文,一派弱质书生的样子。反观泽亲王,小小年纪武功已经不差。殷海城虽然没亲眼见过,但是听自己的好友,禁卫军总领讲,这位小亲王武艺惊人,虽然他也是惊鸿一瞥,但是自知再过几年也将不是对手。   殷海城自然舍不得身子骨弱的次子,可是余下的……   老三殷锦鸿性子暴躁,为人狂妄自大却胸无点墨,自然不是好人选。   老四锦明为人懦弱,和他同母弟弟,喜欢闯祸的老六锦和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想来想去,可能只有今年十一岁的老五锦勤还算合适了。这锦勤生母是殷海城的一个通房,产子时赶上难产,一命呜呼留下这么个儿子。大夫人身体不好,不愿意收为嫡子养着,殷海城干脆丢给了不能生养的柳姨娘。   这母子俩在这侯府里几乎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若不是柳姨娘性子温顺,容貌还有些动人之处,恐怕都要被殷海城彻底忘记了。   殷海城眉头稍微松了一些,只盼着老五能有点眼色,在泽亲王身边谨慎些。   心事有了决案,殷海城站起身来,打算活动一下筋骨。远远地看着院子一角,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在比划着什么,一时好奇走了过去。 ☆、大哥   大哥   一高一矮的人影,其中一个自然是来感谢父亲的殷若飞。另一个则是每天都过来练武让父亲指导的殷锦元。   殷锦元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朝父亲的院子走去,一时好奇就快步走了过去,没想到是自己的七弟。   殷若飞自然也看到了他。其实说起来,前世唯一没有害过他的,可能就是这位长兄了。   不过要说多亲近,那也不可能。   看到殷锦元和他打招呼,殷若飞也只好淡淡的喊了一声大哥,不过殷锦元显然对他颇有兴趣,问了问他头上的伤,又闲聊了几句。   殷若飞是过来谢过殷海城的,并不想和殷锦元深聊,殷锦元显然也看出来这个幼弟似乎不大亲近自己,主动讲明了此刻殷海城正在处理公文,不好冒然打搅,不过可以去看他练功。   殷若飞思考了一下就欣然答应了。   这种小事殷锦元没必要骗他,而且他伤好了之后也是要跟着殷锦元练武的,早点看看也好。   殷海城走过来的时候,殷若飞正看的入神,丝毫没觉察到身后有人。   这套拳脚是殷家家传的,殷锦元从三岁起开始练习,到如今已经是十几年的火候,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看得殷若飞十分眼热,忍不住也在旁边比划了起来。   殷锦元是特意练这套拳的,入门的东西,比较容易打基础,为了让殷若飞有点印象,他一遍遍地打了下去。   这拳法他最高可以连打十八遍,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殷若飞竟然在他练第三遍的时候就可以跟着他一起打了,而且还颇有模似样。   殷海城在旁边挑眉而立。   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嫡子竟然有如此悟性。   锦元已经是颇有天赋了,这套拳也学了三天才能全部记住,而看小儿子这样子,五遍之后竟然已经能跟上长子的速度了,要达到这种程度,分明是已经记住了七七八八。   原本以为殷若飞已经八岁,练武算是晚的了,没想到天赋不错。这倒让殷海城有点可惜,如此良才美质,若是能像元儿一般自小练功,恐怕成就比元儿更高。   一连练了八遍,殷锦元缓缓收功。   这套拳法比较简单,御敌够呛,强身健体倒是不错,算是个打基础的好拳法。他原本是让殷若飞看看,有些记性,没想到这个幼弟竟然能跟着他练了数遍。   眼看着幼弟呼吸越来越粗重,也知道对方体力吃不消了,赶紧停了下来。   “爹?”殷锦元看到树旁的殷海城,欣喜地喊了一声。   殷海城点点头,看着猛然回身有些惊吓的殷若飞,再次挑挑眉毛。   “爹爹。”殷若飞喊了一声连忙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刚才他练拳的样子对方看到没有,他一时眼热跟着一起练了起来,现在才察觉有些危险。   “飞儿以前见过这套拳么?”   殷若飞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暗道:来了!   “爹爹,弟弟鲜少到这里来,怎么会看到这套拳。”殷锦元在一旁笑着摇头,“不过没想到弟弟这么聪明,我保证一定把弟弟教好,是不是小弟?”   殷若飞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放轻松,你比哥哥我强多了,我当初学了三天才会,你将来肯定能超过我。”殷锦元爽朗和气,一把揽住了殷若飞的肩膀。   殷若飞心里暗道惭愧,他现在是用成人的记性来记,换成普通八岁孩子,肯定学的没这么快,何况他重生以来,这记性是出奇的好。   殷海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满意的点点头。这兄弟俩看起来倒是关系亲密,长子心性开朗,功夫也扎实,有他教小儿子他一点都不担心。   “那你可要负起长兄的责任,好好教导。”殷海城笑着吩咐,“不过飞儿头上的伤还没好,倒是不急,你自己估摸着吧。”   “知道了,爹。”锦元痛快地应了一声,又把殷若飞朝前推推。“弟弟你刚才找爹爹什么事?”   “有事?”殷海城此时对这个嫡子也是颇为上心了。懂事,识趣,练武也有天赋,倒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也没什么大事。”殷若飞清清嗓子,“刚才爹爹的长随给孩儿送去了药膏,孩儿过来谢过爹爹。”   “嗯,药要好好涂,别留下疤痕。”殷海城点点头,对幼子的懂事感到欣慰,“剩下的药膏留好,咱们武将门第,练武从中受伤在所难免,会用的到的。”   殷若飞点点头。这倒不是殷海城吓唬他,刀剑无眼,受伤确实难免。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元儿送飞儿回去,也去歇着吧。”殷海城摆摆手,转身朝着内院走去,不知道是去寻哪个姨娘了。   “弟弟我送你回去。”   锦元很喜欢这个小弟,家里这几个弟弟都年纪相差不大,唯有最后两个弟弟稍微小些,都是八岁。   不过相比淘到了一定程度的锦和比,这个传闻很骄横的幼弟,倒是非常得他的心。   两道眉毛修长,双眼温润有神,那张小脸就更是难得一见的漂亮。唯一的缺憾就是太瘦了,而且脸色有些苍白。但是这些缺点在锦元看来都不是问题,等跟着他开始练武了,身体自然会好起来。   小林氏本以为殷海城今天不会过来了,没想到竟然等来了意外惊喜。   侯府妻妾多,她虽然得宠,一个月也不过分个六七天,这已经是远远多于旁人了。   今天她特意去到老夫人那里走了一圈,给自己做的事过过明路是一方面,更多的就是想探探口风,看看侯爷要娶新夫人的事,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没想到想知道的没问出来,倒是被老夫人淡淡地敲打了一番,更是要求她处置几个管事的。   那几个管事的,就是老夫人查出来克扣殷若飞分例的,虽然不多,但是这半年来也够他们小赚一笔的。此时老夫人动怒,哪里有他们的好果子吃。   原本以为没有了生母撑腰,又被小林氏遮住了天的七少爷,竟然又翻了身,这让他们失了算。他们也算是小林氏扶植起来的,否则又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   小林氏脸上笑意盈盈地告着罪,说是失察,回去定要好好责罚这些胆大包天的吓人。心里却已经气得吐血了,管库管厨房的,都是肥差,她为了插人进去,不知道费了多少心血,没想到老夫人一句话就换了人,她还得出面当那恶人。   可是这也没办法,殷若飞被打的事情刚惊动了侯爷,如果这克扣分例的事再爆出来,恐怕真没她的好果子吃了。   殷若飞受伤她还可以一推二六五,全丢到陈姨娘头上去,可是这管家管账的是她,这件事她可是推不出去的。何况旁边还有个老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呢!   第二天一早,小林氏神清气爽地描眉打鬓,一个婆子神色匆匆地来到丽苑,跟小林氏身边的大丫头嘀咕了几句,又神色匆匆而去。   “怎么了?”小林氏一边照着镜子,看看头发梳得如何,一边开口询问。   小林氏的大丫头彩秀迟疑了一下,伏在小林氏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当真?”   彩秀点点头,“王婆子虽然人品不怎样,但是对夫人忠心耿耿,但是这耳朵还算好使,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竟然先去柳氏哪里,哼。”小林氏看看镜子里的人影,“不过给泽亲王当伴读,这可是一步登天的好事啊。侯爷竟然没和我说,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不想让元儿更多助力?不行,这事……来人,给我套车。”   大小林氏皆出自京城林家,林家祖上虽然也出过当官的,可到了林老太爷的父亲这一辈才算是真的入阁拜相。   不过林老太爷却没有这个本事了,官位并不太高,也没有什么野心。守着妻妾和几个子女过了这一辈子。若不是父辈还有些余荫,恐怕大小林氏也嫁不到侯府上去。   大小林氏虽然是姐妹,但是却是一嫡一庶,除了这两个女儿外,林老太爷还有四个儿子。   长子是嫡子,和大林氏是嫡亲兄妹,二三两子则和小林氏是亲兄妹,最小的儿子是另外一个姨娘所处,如今不过才二十余岁,乃是老太爷老年得子。   如今林家老二老三俱是在朝为官,且混的风生水起,而长子却因为身体羸弱,只能闲赋在家。   林老太爷五年前已经去世,府中只剩下老夫人当家作主,可是随着林家老二老三的崛起,花姨娘渐渐地硬气起来,没了早年间的温柔顺从,行事开始毫无顾忌,整个林府整天是鸡犬不宁。   小林氏到了林府的时候,她的生母花姨娘刚好出门上香。旁边两个出来送行的年轻妇人看到了小林氏,眼前一亮,连忙迎了过去。   “妹妹近日怎么舍得回来看看?”高挑一点的是林家老二的媳妇何氏,小林氏的同母长嫂。身材高瘦,脸长颧骨高,看上去一股子尖酸刻薄的样子。   小林氏从来不待见她,不过看她是同母长嫂,娘家又显赫,倒也不曾多说什么。   旁边圆脸的是林家老三的媳妇葛氏,是小林氏的弟妹。长的要好的多,为人也温和。小林氏倒是喜欢她,可惜她娘家不得力,自己本身也没有什么气势。   “嫂子,我有事要问你!”小林氏才走进何氏的院子,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什么事这么急?”   “我听说泽亲王又要选伴读了,是也不是?” ☆、何氏   何氏   “妹妹怎么关心起泽王殿下了?”何氏命丫头上茶后退下,看看左右无人才轻声问起。她虽然长相做派不大讨喜,但是为人倒是谨慎。“这件事妹妹问殷侯岂不是更方便。”   对于小林氏,她一直都是拉拢讨好的很,只是这几年自家男人也起来了,才稍微硬气了些。   “唉。”小林氏叹气,她如何不知道问殷海城更方便,只是,这件事殷海城竟然没有跟她讲,让她心里破不是滋味。   难道说因为之前的事,还在生她的气?这可不是啥好现象。   想到这里,小林氏将心里的事和盘托出,让何氏给她出个注意。何氏这人虽然这两年仗着自己丈夫官做大了,而渐渐对她不如从前恭敬了,但是一奶同胞的亲嫂子,关键时刻还是得用她。   何氏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那张原本就显得刻薄的脸越发的难看起来。“妹妹你现在倒是心慈手软起来了。”   “什么意思?”小林氏脸色不大好。   “你忘了大姑奶奶?”何氏用手帕遮着涂得鲜红的薄唇,脸上带着些诡异的神色。   “你,你什么意思?”小林氏脸一白,作势要起。   “妹妹别急。”何氏连忙将她拉回来,“嫂子可没有别的意思。”   不管怎么着,何氏也是不敢得罪小林氏的。别说小林氏和她哥哥兄弟关系好的很,就是不考虑这层,那小林氏给殷侯吹点枕头风,也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家男人。   “那你什么意思?”小林氏脸色依然不怎么好。   “你看,你误会嫂子了吧?”何氏连忙赔笑,心里暗骂自己没事找事,不过看到小林氏这反应,何氏心里也确定了,大姑奶奶的死,确实和小林氏脱不开关系。   不过这事对她没有坏处,有大林氏在一天,林家长子和老夫人就有依靠。现在大林氏不在了,林家老大也赋闲在家,可不正是她男人出头的好机会?   “依我说,妹妹要是看那老东西不顺眼,不如就……让她病的管不了府里的事。”何氏比划了个手势。   “这……”小林氏顿时坐立不安。   老夫人可不比别人,那是殷海城的亲娘,殷海城又是个真真正正的孝子。这事若是出个万一,别说她,就是她的儿子、兄弟也一个别想好。   小林氏虽然记恨老夫人,但是却没想过要下手,所以何氏这一句话才让她心惊肉跳起来。   “妹妹糊涂,嫂子又不是让你去捅她一刀?”何氏咯咯笑了起来,“这后宅里的手段,可多了去了。”   小林氏眼转一转,心知何氏必然是有门路。向来也是,何氏也是高门之女,而越是那些高门贵胄,骨子里越是腌臜不堪,后宅阴招让人防不胜防。   镇江侯虽然也是开国的元勋代代相传,但是武将世家到底比那些文人简单一些,何况前些年镇江侯府也很是落魄,一家生计都艰难,那些阴私之事倒也少了不少。   “那这事,可要劳烦嫂子了。”小林氏连忙拉住何氏的手,“刚刚路过先得楼的时候进去逛了逛,偏巧他们新出了几个款式,我就给嫂子也订了一套,嫂子可千万别嫌弃我多事。”   “妹妹这是哪里话,那先得楼的首饰嫂子我也不多见,这次可是偏劳妹妹了。”何氏乐得嘴都合不拢,根本没推拒。   她虽然是花姨娘的长媳,但是在这林府,上面还有老夫人和林家老大的媳妇,当家是轮不到她了。可是小林氏就不同了,她掌管镇江侯府多年,手上漏下点,都比她强。   何氏也是庶出,在娘家还不是那受宠的,嫁妆本就不丰厚。若不是家里门第高,林老太爷想给儿子铺路,她这个长相配还真轮不上。此时只想着,能从小林氏身上捞点是点。   姑嫂两人又聊了一阵,何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帮她把东西弄来,转而又将话题转向了殷若飞头上。   “这小子如今是越来越惹眼,老夫人护他护的什么似的,连侯爷都注意到他了,还为了他训斥了我一顿。”小林氏一想起这事,心里就恨得慌。“哼,等老东西病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妹妹,你想岔了。”何氏捂着嘴笑,眼睛里闪烁着什么,“那嫡子一天天大了,就算没了老夫人,他入了殷侯的眼,岂是你能动的?”   “嫂子的意思……除掉他?”小林氏眼睛一亮。   “没,没,我可没这个意思……”何氏连忙摆手,吓得脸都有些白。   她虽然给小林氏出主意给老夫人下药让她生病,还主动承诺去找药,但是其实心里是另有打算的,无非是诳小林氏些银两罢了。可是谋害别人嫡子性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是有一天事情败落了,别说小林氏自身难保,她也跑不掉的。   “妹妹你可要从长计议。”何氏瞧着小林氏神色不对,又劝了几句。可是小林氏嘴上虽然应着说是说笑,这想法却入了心。   之前就早已将殷若飞视作了眼中钉肉中刺,现在这小子后有老夫人撑腰,又入了殷海城的眼,若是由着他下去,必然会挡住元儿的路。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否则将来他羽翼丰满了,知道了什么,岂有她的好果子吃!   姑嫂两人都有了心事,这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了。眼瞅着到了中午,何氏连忙吩咐人准备饭菜。只是小林氏哪里有心情吃,干脆的起身,打算回府。   有丫头进来禀报,二老爷回来了,姑嫂两个都是面上一喜。   何氏欣喜的是丈夫难得回来的早,而且有他在,气氛也能轻松一些。而小林氏则是想出一个好办法,正好求到哥哥头上。   林家老二林振宗和小林氏一奶同胞,感情好的没话说。在官途上,小林氏也没少在殷海城耳边给他说好话,有了岳家和殷海城两方面的提携,才有了林家老二如今的成就。   兄妹俩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这些年感情越发的好。   三人用过了饭,小林氏跟着哥哥到了书房,悄悄说起了什么。何氏心里犯嘀咕,生怕自己丈夫牵扯进去,几次想要进去,可是林振宗的书房向来不许她进,何氏纠结万分,可又无可奈何。   终于看着小林氏出了书房的门,可是小林氏脸上那笑意却让何氏更加的不安,送走了小林氏,急冲冲地回到屋里,琢磨着词汇隐晦地询问林振宗。   林振宗眼一瞪,“胡说什么,我妹妹是那样的人么?好了好了,我还有事,你在家也要多多督促敏儿读书。你看看元儿、堂儿,再看看敏儿,怎么比?妹妹平日里相夫教子,哪像你整天传些闲言碎语的,若是我再听到你说妹妹的坏话,小心我休了你。”   “我……”何氏被噎的够呛,心里暗暗发恨,这个小林氏,真不是好东西。虽然林振宗对她一直都不是特别喜欢,但是平素也过得去。可每次小林氏一走,林振宗都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时间久了,哪个看不出来。   何氏也知道小林氏不待见她,只是这些年她家逐渐式微,而林振宗逐渐崛起,此消彼长之下,越发的说不上话,也只能忍着。如今小林氏求到自己头上了,居然还敢做这种事,可真是把何氏气个倒仰,心里想着要不给你点颜色看看,真当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侯府正夫人了!   小林氏这一趟解决了自己的心事,心情大好,路过先得楼的时候,吩咐人停车,进去美美地选了几件首饰绢花,又订了两套时新花样的头面后打道回府。   小林氏膝下只有一女,侯府的六小姐瑞馨,看到丫鬟婆子们拿进来的首饰盒子顿时眼前一亮。   “娘,这都是给我买的么?”瑞馨一派天真烂漫,打开盒子看到那些新花样的首饰喜欢的不得了,另外一个盒子里是上好的绢花,鹅黄、粉红的,颜色粉嫩鲜艳各不相同。   瑞馨看看哪个都喜欢,忍不住就拉着小林氏的衣袖开始撒娇。   小林氏就这一个女儿,如何不疼爱,当即将绢花分出了一多半给她,那些首饰也挑着小女孩子能戴的给了她几件。   “娘,这些不给我么?”瑞馨看看自己怀里的,又看看桌上的,着实的不舍。   “乖,那是给你惠儿姐姐的。”小林氏忙着在头上试新买的簪钗,没注意到瑞馨沉下来的小脸。   “娘又不喜欢她,为什么要给她买!”瑞馨看看自己手上的几件,越发觉得不如桌上的,当下将桌上的首饰丢到了地上,“我得不到的,她也被想要!”   “你这死丫头,要翻天啊?”小林氏被盒子扫落在地的声音吓了一跳,顿时恼火起来,“不要就都别要了!”   “娘不喜欢馨儿了,馨儿要去告诉爹!”瑞馨被小林氏呵斥一句,顿时哭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这丫头,随了谁了。”小林氏摇摇头,“彩秀,还不追上小姐去!”   丽苑这边母女俩起了龃龉,松院里的锦元若飞兄弟俩却是越来越默契。 ☆、重病   重病   因为头上的伤已经不碍事了,殷若飞在锦元送他回去的时候,兄弟俩就说好次日起来开始练武。   锦元倒是没多想,只觉得弟弟性子很柔顺,很好说话,头上的伤也是他亲手帮着上的药。他平日里练武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上药倒是个行家里手。   这雪玉膏确实是难得地好东西,抹上去之后连最后的不适也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片凉意。殷若飞仔细嗅嗅,多少能分辨出几味药,可是并不完全,恐怕是一些他从未接触过的珍贵药材。   对于殷若飞第二天就开始练武的表现,殷海城表示点头认可。男孩子就要有男孩子的样,他们家武将出身,将来少不得要上战场,难道说敌人还等你伤好了再打不成?   锦元一大早就把弟弟从被窝里挖了出来,看着他被两个大丫头穿衣服擦脸,就一脸的无奈,路上叮嘱他明日一定要早起,这么大了衣服也要自己穿。   他们是武将世家,万不能养出那些纨绔子弟的习性来。   殷若飞苦着小脸点头,打死也没想到,练武要起这么早,连太阳头没冒头呢,这黑漆漆的天,大哥真不是起猛了么?   “来,用凉水擦擦脸,精神一下。”锦元从井里打了一桶水,让弟弟洗脸。   “大哥……我洗过脸了……”殷若飞看着那桶水,脸上有些抽搐。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是这天都没亮,水有多冷他也知道。上辈子孤苦无依,回去晚了或者是没钱买柴了,多半也是用着冷水凑合着擦擦身子,那冰寒入骨的滋味并不舒服。   锦元看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弟,伸手抄起毛巾,丢入冷水里,随意拧干后拉过人来在脸上一通擦。   殷若飞挣扎半晌也没挣脱,心里暗暗道,看来大哥也不是好人!   饭,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的。这般早晨,除了他们兄弟俩外,可能也就是殷海城起来练武了。那些厨房的厨娘小厮们,大概是才起身,别说吃饭,热水也没有一口。   除了昨天晚上学过的拳法练了几遍后,锦元又拿出了一把木剑丢给了殷若飞。   练剑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一招一式,虽然能学上三分样子,但是锦元总会纠正他的姿势,或板肩,或压腿,或抬臂,等到太阳都出来挺高了,也没学了几招。   不过即便如此,锦元还是挺高兴的,大声夸奖殷若飞聪明。殷若飞难得的高兴起来,因为锦元的夸张他能听得出是真心的,是真的赞扬他学的好,而不是那些假意的奉承。   不多会,锦元身边的小厮就将饭菜送了来。殷若飞本以为锦元身为小林氏的长子,又被殷海城当成眼珠子一般看待,吃喝方面必然十分讲究,没想到饭菜端上桌他才傻了眼。   一只锅子,里面一大锅稀粥,一碟咸菜,一碟咸蛋,雪白的馒头倒是刚出锅的,透着一股子谷物的香气。   “大,大哥……没有别的了?”   “没了。”锦元结果小厮递过来的碗,一口气先喝了半碗稀粥,随即拿起白面馒头一分成二,就着咸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殷若飞万没想到真的就什么都没了,也只好拿起馒头吃了起来。   这馒头和他平日吃的不大一样。个大,瓷实,恐怕一个比的上他吃的五个。   馒头一入口,殷若飞才发觉自己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也别管什么咸菜咸蛋的,大口吃的喷香,谁知道吃的太快,反而噎住了。   “喝点粥。”锦元失笑,看着对面小弟艰难地吞咽馒头,终于忍不住开口。看着练武上还挺聪明的,怎么噎着了都不知道喝粥,实在是……笨的可爱。   咕咚咕咚喝了半碗,才把嘴里的东西顺下去,痛痛快快地出了一口气,又是一口咬下去。   吃过饭,有小厮过来将殷若飞接走,接下来锦元还要去教军场,没空照看他了。   “去哪儿?”   “七爷,侯爷让小的把您送到孙先生那里去。”   殷若飞点点头。   这是之前殷海城和孙先生商量好的,早上殷若飞练武,然后吃过早饭后去家学跟着孙先生学习。下午其他学生换成另一位先生,而殷若飞则继续跟着孙先生学习,算是开个小灶。   孙先生肯花费这个心力,殷海城大为感激,回来也叮嘱殷若飞一定要好好学,莫要贪玩。   上午的课讲的比较杂,各人学的东西不同,多半是背书练字之类的,如果都学的好,孙先生则讲一些典故之类的,给他们增长阅历。   下午的课程就丰富多了,其他孩子跟着另外的先生学些珠算计数之类的,而殷若飞则和孙先生一起吃午饭,然后在孙先生的房间小睡一觉,起来后师徒俩继续学习。   跟孙先生吃了小灶后,殷若飞才知道之前他虽然也很尊重孙先生,但是还是小看了对方。   孙先生简直是当时不世出的天才,不敢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和诸葛武侯相比,却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而且到了此时殷若飞才知道孙先生和自己的亲爹殷海城为何是莫逆之交。孙先生熟读兵法,连殷海城这种真打真枪打出来的武将,都对他甘拜下风,时不时要请教一二。   殷若飞心里激动异常,自己拜了这样的师父,不好好学简直对不起老天爷。   时日长了,殷若飞倒也交到了几个朋友。说起来大家都是本家,殷若飞虽然不知道他们,但是众人对殷若飞这个名字还是熟知的。   都是本家,不少人家里说话也没背着孩子,众人知道殷若飞是殷侯嫡子,但是上面却还有几个哥哥,尤其长兄深得殷侯宠爱,兼得武艺出群,在京城都有名气,这爵位将来落到谁身上,还未可知。   这些孩子聪明的,心里都有一份算计,或是亲近,或是不予理睬,也有的打算观察一阵。   殷若飞自然是成竹在胸,他冷眼旁观,也没发现这家学里有几个顶用的人。有的虽然有些才学,但是趋炎附势跟着老三身后,也有的不学无术,倒想着跟他攀附上关系好分些好处。   殷若飞只管应付,却不肯多说什么,时间长了,众人也知道这个嫡子不大好糊弄。   不过殷若飞也不是全无朋友,比如之前那个丢书的殷酒扬,就和他关系不错。至于那个丢砚台的小子,早就被逐出了家学,听说被他爹狠狠抽了一顿,跪在侯府门前求饶,后来还是锦元出面,将他们轰走,斥责他们这是要挟侯府,想要抹黑殷家的脸面。   那父子俩哪里想到了这么多,脸一白连忙走了。那小子其实就是想和殷锦鸿说一声,他并没有招出他来,但是陈姨娘被罚,锦鸿早就气疯了,哪里还会想见他。   有了殷酒扬,殷若飞又认识了几个伙伴,总算是不太寂寞了。孙先生那里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来培养,基本上只要是他想知道的,想学的,孙先生无一不能满足,只是担心他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   如同殷若飞小看了孙先生一般,孙先生也小看了殷若飞。   前世那般困顿,早就让殷若飞知道什么才是真的苦,眼下只是早上起得早点练武,晚上多背几本书多练些字,吃得好睡的好,哪里算的上吃苦。   殷若飞简直是乐在其中。   别的东西,比如这背书,比如这领悟,殷若飞活了两辈子了,这些事都能一一做好,唯独这字,让他犯了难。   普一写字,那难看就别说了,也亏了孙先生见多识广,知道这字是练出来的,也不怪他。   只是孩童学字都是从最简单三字经开始,这么简单的字能写到殷若飞这么难看的,也实在是罕见。   孙先生天天拘着他练字,第二天还要再交一份作业,饶是如此,这字依然如同毛虫一般难看。孙先生大为诧异,不知道他怎么能写的这么难看。殷若飞红着脸,对这原由倒是清楚的很。   他当年不好好学习,写字也是糊弄,到后来穷困潦倒,为了方便自己记住配方胡写一气,哪里还分什么字体。长年下来,这字虽然难看,可却定了型,此时想改是难上加难。   这一日殷若飞正在孙先生处练习书法,孙先生在后面看了看,觉得这字虽然还是还是一点风骨都没有,但是看着不似以往那么难看了。也不知道是这小子有了长进,还是这么丑的字他已经看习惯了。   孙先生暗觉不好,连忙抽了本前朝大儒的字帖细细品味,生怕被殷若飞拉低了品鉴能力。   正忙活着,有小厮进来禀报,老夫人突然病倒了。   殷若飞手中的毛笔吧嗒掉落,只来得及给孙先生鞠了躬,就连忙跑了出去。后面小厮愣了一下连忙追了过去。   小厮带着殷若飞上了门口等候的马车,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   原来今天上午,老夫人忽然昏阙,众人吓了一跳,连忙去请大夫。这大半天里,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请了个遍,好不容易转醒了,却丝毫不见有精神头,靠在软榻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人最重养生,平日里基本茹素,只有殷若飞过去的时候,才会特意加几道荤菜,让孙儿吃。按理说这样的人很少生病,可是偏偏就一病不起了,数位名医都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病。   殷若飞急坏了。   这家里最疼他的就是老夫人了,是毫无所求的真心真意,他这些日子也唯有在老夫人身上才能找到一丝温暖,若是老夫人有个三长两短,他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祈福   祈福   殷若飞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地跑进了府,从大门到内院可是段不短的路程,殷若飞连脸上的汗也来不及擦,一路不停地跑到了福寿院。   门外的小丫头们看到是七爷,也不敢拦住去禀报,连忙帮着打起棉门帘,让他进去。   屋子里有不少人,殷海城、小林氏,还有其他几个兄弟姐妹,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正给老夫人号脉。   殷若飞没敢出声,微微喘着气站到了一边,殷海城瞄了他一眼,朝着刚刚收回手的老者一拱手,“孙太医,您看……”   “殷侯,下官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孙太医可能看出是什么病?”殷海城急的团团转。   “唉。”孙太医脸色微红摇摇头,“实在是不知,这等脉象,下官从未见到过,不如下官回去跟太医正张大人禀报一声,再派人来给老夫人看看。”   “如此,有劳孙太医了。”殷海城脸上的失望溢于言表,只是不再多说什么,奉上银两送太医离开。   屋子里人的视线大多是跟着太医等人,而殷若飞则冲到了老夫人身边。“祖母……”   老夫人看到那张满是汗渍的小脸,眼神微微动动,却说不出话,不过殷若飞握住老夫人的手感觉到了些许收紧。   “飞儿。”殷海城回转身子,看到小儿子一脸悲戚地跪在母亲软榻前,心里一酸。“都退下去吧,让老人家清静清静。”   小林氏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跟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出了屋,其他人也都默默退下,只剩下还跪在老夫人软榻边的殷若飞。   “飞儿。”殷海城也多日没见小儿子了,他最近忙于政务,不过偶尔会听长子说起这个小弟,说他聪敏好学还肯吃苦,先前的拳法已经熟练的很了,现在剑法也学了很多招,实在是有悟性。   是以殷海城虽然很少见这个儿子,却也不陌生,此刻看他脸上挂着两行眼泪,连劝慰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先让他起身。老夫人也勉强抬起手,示意他起来,殷若飞只好搬了个小竹凳,坐到了老夫人身边。   父子俩默默无语,一个坐着给祖母抚弄胸口,一个一脸伤感看着那祖孙俩。一直到傍晚,碧月端来一碗稀粥,两人才有了一丝生气。   “我来喂吧。”殷若飞要接过碧月手中的碗,却被殷海城抢了去。   “还是我来吧。”碧玉碧月两个不敢违背,点头在一旁帮忙。   殷若飞站在几人身后,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刚刚就是趁机给老夫人把把脉,上辈子他也趁着药铺老板不在,跟着师父学了把脉。有时候遇上看不起病的左邻右舍,他也会给把把脉看看,深的不说,一些常见病他还是有把握的。   可是他刚才把出的脉象,实在是看不出什么。   按照脉象看,四平八稳,脉搏有力,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病症,若不是生病的人是祖母,他非以为他被人蒙骗了呢。可是看祖母那难受的样子,他越发着急。别看他只是在身上轻轻地胡噜胸口,其实已经暗暗地按揉了一些穴位,只是他人小力气弱,效果不是很明显。   不过这样也好,老夫人感觉些微舒服些,却不会产生怀疑。   一碗粥被慢慢喂下,天色晚了,碧玉碧月劝侯爷回去休息,殷海城看看殷若飞,想喊着他一起走,殷若飞摇头,表示要留下来。殷海城可是看看他的神色,终是不忍强让他离开,点头答应了,吩咐老夫人两个大丫头要小心看护后离开。   张妈妈挑帘进来,身后跟着另外两个大丫头,“碧月碧玉,你们先服侍七爷去吃饭吧,这里我守着。”   “张妈妈,我就在这里吃吧,随便吃点就好。”   “七爷,说句该打的话,您年纪小,这么熬着怕要熬坏了,张妈妈不心疼,难道老夫人就不心疼么?”张妈妈说着掉下眼泪,“老夫人说不出,此刻不知道多心疼七爷呢。”   “张妈妈……”殷若飞看看眼中含泪的老夫人,鼻子一酸声音也有些哽咽,“祖母,我去吃点东西,很快就回来的。”   这顿饭,是殷若飞重生后吃的最食不下咽的一顿饭,想他重生一世,却对祖母的重病没有丝毫的办法,亏他还偷偷学了医,若是师父知道他这么没用,肯定又会骂他了……等等!   殷若飞猛地抬起头,吓了在旁边伺候他吃饭,顺便自己也垫吧点的碧玉碧月。   “七爷?”   “没事,没事。”殷若飞摇头,强自淡定下来。找师父的事还不能说,他被逐出侯府的时候是四年后,现在师父是否在那里很难说,莫要他让众人有了希望后再失望。   “碧玉,今天给祖母看病的,都是来自那些医馆?”   “有松年堂、有圣手堂、归真堂、还有个善仁堂,然后就是那位太医孙大人了,可惜都看不出老夫人是个什么病症。”   “可有城东的百草堂?”   “这个,没有……”碧玉想了想果断的摇头,“七爷这百草堂的大夫很厉害么?”   “听说是很有些手段。”殷若飞也不知道师父此时在不在京城,更没听过百草堂的名头,但是此时也只好这么说。   “那……”碧玉碧月对视一眼,彼此有了主意。   “我们派人去请百草堂的大夫来看看吧。”殷若飞看看两女的表情,知道她们已经信了他,顺水推舟地开口。   两女忙不迭地点头,自出去禀告张妈妈,派小厮去请人。   张妈妈有些犹豫地走入偏房,“七爷这是听谁说的?”   “呃,是同学中的一位偶然提过,说是医术不错,张妈妈,既然已经这样,不如我们不拘小节广请名医,说不得哪位刚好就能治好祖母的病呢。”   张妈妈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此时连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也只好如此,点手喊过院子里一个小厮,忽然觉得不好,带着人亲自去寻了侯爷,打算出府请百草堂的大夫。   殷若飞在家忐忑不安,不知道结果会如何,半个时辰后,张妈妈一脸倦色地回转,殷若飞起身询问,张妈妈说百草堂原本是有位坐堂的大夫,可是半月前已经回转家乡,目前铺中没有坐堂。   殷若飞失神地坐下,心里一片冰冷。   如此三天,殷若飞整个人都憔悴不少,张妈妈等人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却如何都劝不回去。殷海城也没有办法,只等宫中太医们商量出个办法,好在老夫人虽然病情不见大的好转,却也比前日精神了些,让众人多少有些宽慰。   于此同时,府中还闹着另外一件事。   泽亲王要选个伴读的事不知道怎的就在府里传开了,众位姨娘都跑去和侯爷一阵哭诉,弄得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殷海城大发雷霆,狠狠斥责了柳姨娘一番。   柳姨娘哭哭啼啼,摇头说不是她走漏的风声,可是殷海城气恼,也懒得听她解释,更是发下了话,既然众人都有意,那就干脆让泽亲王自己来挑,也免得说他厚此薄彼。   这话一说出来,除了柳姨娘之外的人都是暗喜。除了长子年纪大了些外,其他几子都算适龄,自然是好好打扮一番,等着泽亲王挑人。   柳姨娘拉着儿子的手涕不成声,母子俩俱知道这是被人个算计了,只有他们母子才知道,锦勤是侯爷选中的人,此时却只能和兄弟们一起竞争了。   小林氏笑眯眯地听着丫头们禀报各院的反应,一边整理着云鬓。   门外有婆子求见,彩秀看了一眼,连忙将人让了进来。   “你是喜贵家的?”   “回夫人,小的正是喜贵家的。”那婆子看看左右无人,附到小林氏耳边说了几句。   “好,回你家老爷,就说我这边没问题。”小林氏吩咐人拿了几匣子点心,并一些碎银子,“这些赏给你了,若是有人问,就说你是来替你家夫人取新做好的头面的。”   小林氏递了个颜色,彩秀连忙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只上好檀木的盒子递了过去,里面正是小林氏之前答应给何氏的头面。   等人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小林氏和彩秀两个,小林氏忍不住喜形于色地拍了下手,“这可真是人在屋中坐,喜从天上来。没想到这好事都赶到一块了。”   想老夫人的病,泽王伴读的候选人还有明天即将发生的事,小林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喜悦,咯咯地笑了起来。   殷若飞从起床后,就觉得眼皮子直跳,看了看祖母精神还算不错才放下心来。   和锦元一起练了两趟拳后,一起吃了饭,锦元叮嘱他睡个午觉不要太过劳累,殷若飞点头称是。孙先生那边他也请假多日,还不知道孙先生会不会气恼他呢。   “七爷,二夫人要去佛光寺为老夫人祈福请愿,七爷要不要去?”彩秀斟酌着词汇,“听说佛光寺特别的灵,不少人都去给亲人求平安,只不过要信诚才灵。二夫人想着众人力量大,总会……”   “好,我去。” ☆、泽王驾临   泽王驾临   彩秀脸色一闪而过的放松并没有逃过殷若飞的眼睛,小林氏平时对老夫人什么样,殷若飞心里也很清楚。   若是此时老夫人身体无恙,小林氏也许会过来锦上添花,可惜现在老夫人病的说不出话,更是不能插手家中的事,以小林氏的人性,肯定会背地里乐疯了。   可是她现在却整日一脸悲戚,时不时还要来和他抢着伺候老夫人,实在是不正常,现在还要去替老夫人请愿。   事有反常必为妖。   殷若飞心里冷笑,他总觉得老夫人这病不大寻常,莫名其妙的,怎么就病的如此严重了,还谁都查不出毛病。看来这一趟势必要走走了。   重新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衫,头发被紫灵仔细束好。   紫灵紫韵并其他几个小丫头,殷若飞都没带,就带上了最近新分给他的那两个小厮。   倒不是不信任紫灵几个,主要这次出去不同以往,带着几个女孩子多少有些不便。倒是这俩小厮都是上次出事后老夫人亲自给他选的,他完全可以放心的带上。   听说要去给祖母祈福请愿,殷锦元不知道从哪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也要跟着去。而其他的兄弟们不知道是商量好了还是怎地,各自都有理由借口,倒让殷若飞心下更加怀疑起来。   听到殷锦元要去,小林氏顿时脸色有些不大好。   “元儿,你祖母病重,你父亲又不在家中,你身为长子,还是留着家中照看着点吧。”   “弟弟妹妹们都小,我还是去吧。”锦元沉思了一下摇摇头,“何况我身为长孙,也想为祖母祈福的。”   拧不过锦元,小林氏也只好答应,带上家里殷若飞的几个姐妹,分三辆马车朝着佛光寺行去。   “大哥,你没有去教军场么?”殷若飞这两天起早熬夜的,之前养出来的那点肉,再次消耗殆尽,巴掌大的小脸甚至有些苍白。   锦元看着弟弟,心里万分心疼,这几天也是偶尔才过来找殷若飞练拳,多半听到丫头说他刚睡下,都会悄悄离去,不去惊醒他。   “今天不去了。”锦元今年已经十五,从小习武,这两年已经跟着殷海城在教军场里和那些兵士一起操练,只不过没真正入军籍,来往还算自由。这些日子家中有事,殷海城也默许他在家中,以防自己不在家中的时候,家里连个做主的男人也没有。   殷若飞点点头,两人都不是爱说话的人,车厢里沉默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锦元是小林氏的长子,但是殷若飞总是对锦元产生不了排斥,尤其是相处多了,还多了一份安全感,这让他越发的不想和锦元多说什么。   马车骨碌碌地朝前走着,殷若飞靠在车厢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锦元看着殷若飞的头随着道路的坑坑洼洼不停地磕打在车厢上,却丝毫不见转醒,只是每次磕疼了都会皱皱眉,也知道小弟实在是累坏了,伸出大手格挡住。   有了手掌的缓冲,殷若飞睡的更加香甜了,而锦元则微微有些失笑。那一下一下的缓慢轻撞,就好像一只小猫在拱着他的手心。   殷海城这两天也熬得够呛,面容颇为憔悴,连当今皇上都忍不住退朝后将他留下来询问几句。   殷海城不好隐瞒,一一说了出来,倒让皇上脸上一愣,“爱卿,老夫人病成这样,难道没有请太医过去请脉么?”   殷海城叹息一声,将孙太医的话说了出来。   “如此……”皇上苦笑一声,“我原本和几位爱卿商量好,让府中几位公子都过来让阿泽选一位呢,没想到爱卿府里竟然……”   “皇兄。”一身锦缎衣衫格外华贵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既然殷家老夫人病了,不如让寒先生过去看看吧。”   “见过泽亲王。”殷海城连忙给容靖泽见礼。虽然不知道这位泽亲王口中的韩先生是谁,但是能被一位王爷如此推崇,恐怕必然有过人的手段,尤其是想到一段往事,更是心里一动。何况自己母亲如今的病情,众人都束手无策,他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你这孩子,这半天又跑到哪里去了?”皇帝脸一沉,“上午那几家王侯公卿的子弟都送过来了,你居然跑的不见人影!”   “好了皇兄。”容靖泽一扬头,俊美到妖娆的容貌满是慵懒的表情,满不在乎坐在了旁边的凳子上,“要这么多伴读干嘛用,我自己不是也很好么。”   “好什么好!”皇帝眼一瞪,“你闯的祸还少了?相爷门口的狮子谁给图的墨?镇远将军家的马是谁放出去的?还有,你居然给我去喝花酒,想要气死我么!”   “皇兄,你都已经把我那几个好兄弟给闭门思过了,还不够啊。”容靖泽打了个哈欠,看样子快睡过去了。   “哼,什么兄弟!我本以为你们在一起能好好读书习武,谁知道你们居然狼狈为奸!”皇帝挥挥手,“不提他们了,殷侯家的几位公子年龄与你相仿佛,你跟着过去看看。若是有脾气相投的,选在身边总比那些人强的多。”   “啧。”容靖泽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最后一次,下次我说什么也不要什么劳什子的伴读了。”   “好,就这一次!”皇帝无可奈何地笑笑,脸上满是宠溺。   殷海城尴尬万分,皇帝王爷兄弟俩斗嘴,他能说什么,只好低着头,全当没看到。只不过他心里也是惊惧异常,泽亲王受宠是有目共睹的,只是看今天这意思,这份宠信还出乎他的想象。等兄弟俩协商好,殷海城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僵掉了。   “臣,领旨谢恩。”殷海城跪拜后退下,带着衣着华贵的小王爷和另外一位面貌平庸的男子回家转。   王爷驾临,气派自然不同。从门里到门外,数十侍卫严正以待。殷海城落后半步,与容靖泽同行,将人请到了敞庁。   依着殷海城的意思,好好哄着这位爷,好吃好喝的喂饱,顺顺当当地把人送走也就是了。至于老夫人的病能不能治好,殷海城还真没有大多的期望。   这位爷之所以深受当今圣上宠爱,也并非就是因为他年纪小。   当年先帝驾崩,皇帝陛下初登基,刘太妃勾结外戚,扶植自己的儿子篡位,闹出内乱。   如今的太后,当年的皇后,为了能帮儿子守住帝位,也是竭力反击,双方争斗数年,最终当今皇上夺得胜利,平叛乱,固朝纲。殷海城之所以是皇帝信任的人,也正是因为他当年也是平乱的功臣。   而才几岁的容靖泽,则被穷途末路的刘太妃下了毒,企图同归于尽。   皇帝悲痛欲绝,他自己的儿女被皇后带去娘家护住,却忽略了这个同母幼弟。而太后更是自责不已,大病了一场。   后面的事情,殷海城就不大清楚了,隐约是听说有高人将小王爷带走,救了他的命。不过即便这样,容靖泽也是好几年后才回来。   不少人都看到过泽亲王总是一副要睡不睡的样子,怀疑那就是体内毒未除尽的后果。   不但如此,这泽亲王身体还不大好,更是不能习武强身,出门不是马车就是轿子,从来没像同龄人一般骑过马。当今陛下更是对他疼爱有加,甚至几近溺爱,钦赐二十八名亲卫,各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只为了他的安全。   殷海城在路上也旁敲侧击询问了一下这位韩先生的身份,才发现并非是韩,而是寒。   这个姓氏实在是太偏了,更让殷海城意外的是,这并非是当年救下他的那位高人。   这让殷海城有些失望,不过他心思深沉,并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殷海城的建议并没有得到这位泽亲王的同意,懒洋洋地看了殷海城一眼,“这么麻烦干嘛,寒先生去给老夫人看病,我就见见贵府的几位公子好了。”   “也好,也好。那臣去安排。”殷海城躬身出来,吩咐人将几位公子都请来,又安排人去采买来新鲜的食材,备下宴席。   且不说寒先生被人引着去福寿院给老夫人看病,也不提泽亲王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面前打扮的光鲜亮丽,一个个面带喜色的侯府公子们,单说此时的殷若飞,已经惊醒了过来。   殷若飞眼里含着泪,用手揉着头。殷锦元则丢给小弟一个歉意的眼神,一挑马车帘子飞身而出,同一时间手中长剑出鞘,挽了个剑花已经刺了出去。   刚刚殷若飞睡的正香,他虽然不知道枕着的是长兄的手掌,却觉得暖呼呼的,挺舒服。只是这舒服没享受多久,前面传来一声惨叫,马车戈然而止。   殷锦元练武之人,耳聪目明,知道不好下意识地抽回了手,而殷若飞因为马车停止而被剧烈晃动的头,则狠狠地磕在马车壁上。   “果然出事了。”殷若飞嘴角弯出寒意。 ☆、遇袭   遇袭   马车外面叮叮当当的,是殷锦元还有殷家那些家丁们和人对打的声音。殷家武将门第,家里的下人,尤其是那些家生子们,都能练上几下。虽然比不了高手,却比庄稼把式强的多。   殷若飞掀开马车帘跳了出来,锦元怒吼一声,让他回去。   殷若飞撇撇嘴,进去才危险呢,被人捅死,都不知道谁捅的。很快就有家丁将他围起来保护,殷若飞自己也接过了一把剑,招架一下偶尔冲进来的悍匪。   好在这伙悍匪人数并不多,看到众人都极力反抗,急忙撤退了。   殷若飞查看众人情况,殷锦元神色有些阴沉,吩咐受伤的人赶紧包扎好。   三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已经被砍得不成样子,而那一辆是瑞香、瑞画、瑞雅姐妹三个乘坐的,瑞馨则跟着小林氏,母女两个在第二辆马车。   殷锦元和殷若飞兄弟俩对视一眼,将第三辆马车让了出去,让姐妹们用,他们俩则拉过下人的马,骑了上去。   继续上山是不可能了,众人只得返身回侯府,殷锦元面沉似水,因为他发现这条上山的路,是条以前从未走过的偏路,刚刚在马车里没大注意到。这里就算发生了什么,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有了这个发现,殷锦元心里更加不安,总觉得事情还没完。   下意识的,殷锦元将弟弟拉到自己身边,“小弟你慢点骑,小心点。”   “知道了。”殷若飞没骑过几次马,而且都是在院子里转悠几圈。好在这些马都是家养的,性子温驯,速度也不快,殷若飞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因为伤了几个人,队伍里的气氛很是沉闷,殷锦元心里不安越发增大,忽然又听到一声尖叫,最前面的马车忽然越过众人飞快的前进,紧接着第二辆马车也如出一辙地冲了出去。   殷锦元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双腿一夹马腹,紧紧追了上去,不少下人也冲了过去。殷若飞正抬眼看着前面,只觉得身下的马猛然一惊,马头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连人带马冲了出去。后面的下人一愣,也连忙催马追上去,只是殷若飞的马惊了,转眼就不见了影子。   殷若飞差点没吓哭了,第一次骑着马跑,怎么就赶上这事了?不过此时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住的了,而且他发现他和殷锦元跑去的方向并不相同。   殷若飞全身都几乎颠散了,要不是他最近努力练拳,手腕力气还不错,早就因为抓不住马缰绳被甩飞了。这地方甩出去可不是好事,不幸撞到山石上,连个全尸都够呛能抱住。   短短时间,他身边人已经被甩的干干净净,等马儿缓和下来,已经到了山脚下。   殷若飞松了口气,总算是安静下来了,打算下马休息一下,四周突然蹿出几个人,仔细看来,这不就是刚才打劫他们的悍匪?   殷若飞不知道为何忽然想到他的马惊了后,马头被打了一下,好像就是那一下,才让他的马偏离了方向。   真是煞费苦心啊。   殷若飞冷笑,眼看几人阴笑着朝着他围了过来,殷若飞一咬牙再马肚子上狠狠踢了两脚,马儿吃痛,再次狂奔了起来,几个悍匪愣了一下咒骂着也追了上去。   混蛋,宁可骑惊马摔死,也绝不落到你们手里!   惊马一路狂奔,已经不是殷若飞能控制的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由着马儿奔跑,却不知道短短时间,他已经跑到了城门边。   “天啊!惊马!”城门口乱成一团,却没人敢阻止,只能任由马儿冲进城。随后追来的几名悍匪也同样的闯了进来,一时间城门口人仰马翻。   殷若飞一路狂奔一边大声喊着快闪开,嗓子都几乎喊哑,只是马儿速度太快,还是有人躲闪不及。殷若飞狠狠勒住缰绳,马儿嘶吼一声,两条马腿高高抬起,将力气用尽的殷若飞掀翻下来。   眼看就要撞个头破血流,殷若飞心里做好的摔晕过去的准备,却被人一伸手拦腰抱住,放到了地上,而马也同时被制伏。   “好小子,让你跑!”几名悍匪看到殷若飞终于停下,脸上扭曲着狞笑,手中朴刀劈头砍了过来。   “当街杀人,放肆。给我拿下。”一声慵懒到极点的声音响起,殷若飞晕头转向之际,居然也准确找到了发声的地方。在众人身后,一辆极其华丽的马车停在那里,马车周围二十几个形同打扮的人侍立两边。听声音,正是马车里坐的人。   四周老百姓见势不好,都纷纷找地方躲避了起来,场中只剩下这些人,看起来十分诡异。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一刻,最前面的两名侍卫身形动了,招式变幻的眼花缭乱,但是时间却很短,几人全被拿下。   “主子,怎么处理?”马车边的一名侍卫低声询问。   “丢到京兆尹门口去,顺便……咦?”马车里的人微微停顿了一下,“把那个小姑娘给我送进来!”   侍卫应了一声,吩咐将其他人送到京兆尹府,而他本人则朝着殷若飞走了过来。   噗噗几声,悍匪口吐黑血,看样子是中毒而亡,还没等殷若飞对眼前的一切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那名朝他走近的侍卫在身上疾点几下,在臂下一夹,送进了马车里。   “主子,匪人服毒自尽。”   “那就送尸体过去吧,让京兆尹去查。”慵懒缓慢的语调在殷若飞头顶响起,他努力想抬头看看,却发现自己全身一动都不能动。   “好漂亮的小丫头啊。”马车缓缓而行,殷若飞也终于见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个容貌极其艳丽的少年,大约十二三岁。若不是声音略有些低,他几乎认定那是一个女子。   “啧啧,这么漂亮,干脆给我当小妾吧?”少年缓缓低头,在殷若飞耳边低喃。“先亲一个。”   “我,我是男的!”殷若飞惊恐地看着对方压下来的头,紧张的吞咽了下口水。   “不信,男孩哪有长你这样的?”少年弯弯嘴角,透着一股子邪恶。   “……”有长你这样的,为什么不能有长我这样的!殷若飞心里狂骂,但是又不敢真说出来,他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好老实又委屈的开口,“我真是男的。”   “那我摸摸……”   “摸……摸摸?”殷若飞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年朝着他的胸口伸手,再也顾不得地开始大呼救命。   “主子?”马车外面,熟悉的声音询问着。   少年已经乐的前仰后合,殷若飞已经吓呆了,刚逃过了追杀,又遇到了疯子。   侍卫隐约听到里面的笑声,知道是主子又在欺负人,摸摸鼻子默默退下。   而马车里面,殷若飞无语地看着对方,“你放了我吧,我当不了小妾的。”   “噗。”少年刚刚止住笑,听到这话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若飞莫名其妙地看着对方,自己讲了什么事这么可笑?对方显然是个疯子,还是个有权有势的疯子,否则不会带着这么多武艺高强的侍卫出来。   那些侍卫武功还真高啊,还有刚才点住他的那个,难道是传说中的点穴?   殷若飞心里突突直跳。   他和锦元学了这么多天武功了,也无非是努力练习拳法,练熟了再练练剑法。他学的自然是基础的,浅薄的,但是锦元练的剑法虽然比他的看着繁琐熟练一些,但是也没像刚才那几个侍卫那般厉害。   有时候锦元和他讲一些拳脚武功,也提到过武林中人,那些轻功,点穴,暗器什么的,但是他身在侯府,这些统统没见过。眼下看了几招,心里越发的痒痒起来。他什么时候也能练出这种武功?   “喂喂?”少年有些不满的声音在殷若飞耳边响起。殷若飞抬眼看去,之间少年眼神有些冷厉,还有些好奇。   “什么?”刚才少年说了什么,殷若飞是半个字也没听到。   “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在我面前想别的。”少年哼了一声,透着一股子霸气,手臂轻抬,那绣着繁琐精致花纹的衣袖在殷若飞眼前闪过。“你是谁家的娃娃?我送你回家。”   “我……”殷若飞犹豫了,该说实话么?对方看起来明显不像好人……   或许是殷若飞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少年心里又起了捉弄的意思,“刚刚追杀你的人虽然死了,但是不代表没有第二波。”   殷若飞眼睛猛了睁大,可不是,刚才他马头被人打偏,不就证明有人躲在暗中么?   想到这里,殷若飞脸上表情立马变了,“麻烦公子送我到镇江侯府,家里必有重谢。”   “镇江侯府?”少年玩味地念着这几个字,“你是他家什么人啊?”   “我,我是他家烧火的小厮……哎呦!”   少年收回掐着殷若飞小脸的手,“烧火的小厮脸蛋这么嫩,长的这么漂亮,穿这么好啊,干脆我看你也别回家了,小爷我赏你家十两银子,还是跟我回家当小妾去吧!” ☆、30·回府   回府   “我刚才说错了,重说行么?”殷若飞小心翼翼地开口,他现在动都动不了,左右也不能更倒霉了。   “说一句谎话,我就扒你一件衣服。”少年的眼神好像毒蛇一般盯着他。   殷若飞忍不住想往后挪挪,可惜依然还是动不了。   “我是镇江侯的儿子。”   “我记得镇江侯有一堆儿子啊,你是哪一个?”少年朝着他眨眨眼睛,长的不像话的眼睫毛呼扇呼扇的。   “我,我是他家七儿子。”   “七儿子?”少年眼珠转了转,“啧,还真能生,我听说你家姐妹也挺多的?”   殷若飞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含糊着答应了。   “来人!”   “主子?”   “去镇江侯府。”   侍卫首领一愣,不是刚从他们家回来么?   殷海城送走了小王爷,连忙回转身形去看望母亲。刚刚泽亲王身边的那位寒先生已经给老夫人诊治过了,不过并没有开方子,而是说回去配药,回头送来。   不管如何,殷海城这心里也算是有了一丝希望,至少这位寒先生不像其他大夫一般摇头说看不出病因。   除了这件事让他松了一口气外,泽亲王选伴读的事也让他满意。   近日府上人并不全,长子锦元和嫡子若飞都不在,跟着小林氏上山给老夫人祈福。不过他们兄弟不在正合殷海城的心意,不管是他一手教养长大的长子还是嫡子,他都不愿意送出去当伴读。   先不说泽亲王身边的人作威作福,仗着泽亲王受陛下重新,一向鼻孔朝天,甚至不将朝廷命官放在眼里,殷海城可不想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将来丢进侯府的脸面。   再者看泽亲王受宠的程度,恐怕将来有了事,恐怕还是身边的伴读被推出去顶罪,这次的事情虽然是那几个小子自己不知死活,不能全怪泽亲王,但是在这种权势之下,在什么样子的人才能不被遮住了眼睛,踏踏实实的努力。   殷海城之所以选择老五锦勤,也是因为这个儿子一向胆小,恐怕将来也翻不了天。   长子年纪肯定超了,但是名声在外,保不齐不会被泽亲王看中,如果选中岂不糟糕。至于殷若飞就更不能了。   殷若飞年纪小,如今说是八岁,其实也差着月份。如今看起来这孩子异常懂事,正要放在身边好好培养,怎么能送出去。   没有了两个最关键的,殷海城先放下了三分心,后来看泽亲王丝毫没有看中的,这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泽亲王身边人这趟浑水,还是让别人去抢吧,他侯府可是消受不起。   泽亲王并没有留下吃饭,而是等着寒先生给老夫人把脉后,就告辞了。不管怎么说,殷海城这一天过得觉得舒服了些,老母亲的病眼看有了希望,而儿子们也都如他所愿的落选。   可惜他这份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一会儿,门口的家丁气喘吁吁地过来回禀,“侯爷,出大事了!”   “什么事?”殷海城脸一沉。任谁也不会刚刚心情好一定,就听到如此触霉头的话。   “二夫人带着小姐们和公子们去给老夫人祈福,途中遇袭,小少爷失踪了。”家丁呼哧带喘地说道。   “什么?”殷海城心一沉,“其他人呢?”   “跟着去的人回来报事,其他人跟着大少爷,护送二夫人和几位小姐在后面。都没大碍。”   殷海城袍袖一甩,朝门外走去。   原来两辆马车飞速前进一段后,就渐渐挺住了脚步,女眷们虽然吓的不轻,但是却没有什么事。锦元转身才发现身边的小弟已经不见了踪影,再寻找时,发现陆续有家丁追过来,并且带来一个让他懊恼不已的消息:七少爷惊马,已经失踪了。待听到那些家丁说起殷若飞的马忽然惊起,马头一偏朝着另一边跑去,他们连忙追去,却奇怪地被马摔下来。等再次上马,殷若飞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锦元自然不肯罢休,只是追到了山脚下,也不见踪迹,只能先把女眷们送回来。   “按照你的说辞,这其中必有古怪。”殷海城面沉似水。   “孩儿也是这么认为的。”锦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而且还带着些泥土和血迹。“孩儿请父亲派人,去寻找,若是晚了,孩儿怕七弟他……”   “来人,将府里……”   “禀侯爷,泽亲王驾到。”   “什么?”殷海城一愣,而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的锦元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元儿你见过王爷后,就先带人去寻找飞儿,我稍后也会赶去的。”殷海城边走边吩咐道。锦元点点头,嘴抿得紧紧的。   殷海城才走到大门,容靖泽已经走进来了,他身份尊贵,门房的人自然不敢阻拦,何况就是殷海城来了,也同样不敢说不字的。   刚刚离开没多久的容靖泽还是之前那身华丽至极的红衣,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容靖泽身边的孩子正是殷若飞。   殷海城楞了一下,身边的锦元早已飞身出去,一把抱住了殷若飞,语气有些哽咽,“你没事吧?”   殷若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锦元紧紧抱住,那种激动,完全不是作假。殷若飞心里的滋味,一时间复杂的难以形容。重活一世,却发现大哥是真拿他当做兄弟,可是仇恨却不能忘,恐怕他出手报仇之日,就是他们兄弟决裂之时。   殷若飞默默摇摇头,心里有些沉重。   锦元过来的一瞬间,容靖泽身边的侍卫要出手阻拦,被容靖泽抬手拦住。   “臣见过泽亲王。”殷海城看到小儿子似乎也没有什么事,一颗心终于放下,事情有惊无险,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元儿快来见过王爷。”   殷锦元平时也跟着殷海城见过不少官员,此时倒是不惊不惧,看看弟弟没事随即放开跪身行礼。   容靖泽一伸手拉过身边的殷若飞,“殷侯,小王在路上捡到这个小孩,说是你家烧火的。我看着不错,你家要是不缺烧火的,就给我吧。”   这话一落,殷海城和殷若飞都嘴角一阵抽搐。   殷若飞真恨不得一脚踢飞身边这人,明明他已经承认错误了,怎么又来摆他一道?还有,这人居然是王爷?这么小却疯子一般的王爷?   殷海城苦笑道,“这是臣小儿子,小儿顽劣,请王爷赎罪。”   容靖泽不置可否地慵懒笑笑。   “王爷,里面请。”殷海城摆了了请的手势,同时紧张地看了一眼殷若飞。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殷若飞垂头丧气地跟在众人身后,锦元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也紧随身边。   将容靖泽请到上位,吩咐丫鬟奉上好茶,殷海城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可是这位亲王殿下已经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了。   “多谢王爷搭救小儿,却不知道这到底是……”   这事自然容不到堂堂王爷亲口给他解释,一直侍立在容靖泽身边的侍卫首领简单扼要地将经过讲了一遍。   “服毒自尽,这事果然不一般。”殷海城神态有些疲累,他不知道这场灾难是不是冲着他来的,抑或是……有人想除了他的嫡子?“臣多谢王爷搭救小儿。元儿飞儿,快来谢过王爷。”   “多谢王爷搭救幼弟,王爷但有差遣,只要不违背临朝大律和祖宗之命,锦元无不遵从。”殷锦元拉着殷若飞在容靖泽面前跪倒郑重发誓,锦元虽然说的不多,但是字字句句真挚非常。   殷海城一愣,没想到长子居然说出这种话。不过他也知道锦元的性子,就是不说出来,恐怕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将来也必然要这么做,他也只好心里叹息一声。   容靖泽倒也没想到这殷锦元会这样,微微有些惊讶,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一点小事而已,你们还不如谢我这侍卫。”   “此时已经近午,王爷刚才不肯留下用饭,现在救下小儿一名,千万不能再推辞。”殷海城诚恳开口。这泽亲王真是他的贵人,先是替他母亲看病,现在又救下了他的嫡子,这份恩情,他已经铭记在心了。   “这……好,不过……”容靖泽强打着精神,懒洋洋地点点头,“开饭前,我先休息一会儿。”   “好,臣让人带您去,臣这后宅有一园子景致还是勉强能入眼的。”殷海城一招手,过来一个小丫头,“给王爷引路去荷香园。”   荷香园是镇江侯府最大的一个园子,也是最漂亮的一个园子。这园子住的地方并不大,主要注重的是景色。荷香园里有个荷香榭,才是这园子景致的重中之重。   此时虽然是春天,荷花败落,但是这园子其他花树也不少,此时正是桃花大开之时,荷香园一片粉红色,美不胜收。   这园子是早年建的,平日里除了清理打扫的丫头和花匠外,其他人都是不许进的,只因为当年内乱之时,太后在这里小住了几日。   不过现在是泽亲王住,这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不用麻烦了。”容靖泽抬抬手,“随便哪里都行,就你那里吧!”   被容靖泽指着的殷若飞一愣。   什么情况?怎么事又到了他头上来了?   “他……不行的!”殷海城连忙摇头,虽然小儿子住的谨院也不错,但是院落却不大,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房间让这位尊贵的爷休息。“还是去荷香园吧,虽然这园子一直空着,但是臣下每天都派人打扫的。”   “那也行。”容靖泽眼珠转了转,微微笑了起来,“那就让他过去伺候我吧!” ☆、31·洗澡   洗澡   这话一出口,殷若飞还没如何,殷锦元的脸先是一沉,而殷海城则是一脸的错愕。   “臣……小儿顽劣,这……”殷海城几十岁的人了,自然圆滑的多,虽然对方开口要求十分怪异且有些别的意味,但是此刻只得全当听不懂。“王爷要是想要小儿陪着,不如等他去沐浴换身衣服。”   “啊,正好,我也要沐浴一下。”容靖泽仿佛根本没听懂殷海城话里的意思一般,“那个……飞儿,你来伺候我沐浴吧!”   这话一出口,敞庁里气氛更是低了一些,众人表情各不相同。   锦元脸色铁青,殷海城眉头轻皱,面露不解,而周围的侍卫虽然看似面无表情,其实嘴角都忍不住抽了又抽,心里叹息,主子又要找人麻烦了。   殷若飞暗自羞恼,这叫什么话?趁人不注意狠狠瞪了容靖泽几眼,容靖泽明明看到,却不以为意,只是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全场之中,大概也只有他是丝毫不受外界影响了。   胳膊拧不过大腿,容靖泽既然开口了,众人也只有照办。   丫鬟婆子小厮,挑着那聪明伶俐地派到了荷香园,烧水,准备香料,收拾屋子,府中忙成了一团。   既然是伺候容靖泽沐浴,自然是选了个全新的大木桶,反复刷洗几遍送到浴房,又将热水、花瓣、澡豆等一干物品准备齐。   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请容靖泽去沐浴,他爹刚才趁机落后一步,让他小心伺候,不要惹王爷生气。这事他自然是省得的,尤其是他之前已经见识过了这位也的霸道,自然是能忍就忍,绝对不会惹对方。   容靖泽在软椅上半躺着,听到殷若飞开口,眼睛微微睁开。“扶我起来。”   他那些侍卫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就藏在暗处,不过殷若飞是找不到。这里只有他一个,对方发话了,自然也只能他动手。   殷若飞抿抿嘴唇,双手扶上了容靖泽的手臂,将人从软榻上扶起来。   看容靖泽这幅软绵绵懒洋洋的样子,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身体哪里不好,还是真的就懒成了这样。   本想扶起对方就撤身,没想到他才一动,对方就想察觉了他的意图一般,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好悬没把他压趴下。   看着这么瘦的人,怎么这么重!   热气腾腾地水中,飘着一层花瓣,里面还放了香料,手在里面微微一搅动,一股子暗香悄然充斥在浴房里。   殷海城自然不会真的让自己的儿子伺候人洗澡,特意派了几个有姿色的小丫头过来服侍。   容靖泽到底是皇家长大,丝毫没有面对下人袒露身体带来的羞怯,从头到尾气息平稳,仿佛周围都是木头桩子一般,反倒是将头撇到一边的殷若飞,脸一点点的涨红。   殷若飞在帮着容靖泽解开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脸上发烫了,这厮不去自己脱,也不要丫鬟帮忙,反而要劳动他!   “王爷慢慢洗,小的先告退了。”殷若飞目不斜视地行礼就要出去。   “你不洗么?”身后传来慵懒的声音。   殷若飞一愣,点头道,“自然是要洗的。”   “那就一起洗吧。”   殷若飞脸瞬间爆红,“你……”   周围丫头强忍着好奇,看向了家里的小公子。   “不用了,我的小厮已经给我备好水了……”   “容十!”容靖泽根本没听他说话,直接朝着门外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是下一刻那个所谓的容十就已经站在浴房里了。   几个小丫头吓了一跳,被容十瞪了一眼,愣是没敢叫出来。   容十朝着在浴桶里慢慢撩水的容靖泽一抱拳,“主上。”   “去,给他弄个洗澡水。”   殷若飞张口要反驳,被容十看了一眼,顿时知道刚才那几个丫头为什么不敢叫了。   不多时同样的浴桶和一应用具都送了过来,连同殷若飞的干净衣衫。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容靖泽挥挥手,容十瞪了一眼众女,小丫头们瞬间跑出浴房。“谁都不许进来。”   “你,你要做什么?”殷若飞忍不住后退两步。   “哼。”容靖泽脸上慵懒的笑容瞬间消失,变的淡淡的,“还不赶紧脱衣服?”   自从前世被老二殷锦堂派人暗算,殷若飞对男人的靠近就有些不舒服。容靖泽几次三番的出口暧昧,早就让他提着心呢,到了这时候让他脱衣服,眉毛瞬间就立了起来。   “不脱衣服怎么洗澡。”   “我不……”殷若飞下意识反驳。   “你刚才可是看了我脱衣服,而且还脱了我的衣服,此时怎么能够赖皮?”容靖泽趴在浴桶边上,不错眼珠地看着殷若飞,嘴里却说着颠倒是非的话。   殷若飞气的手指发抖,这人真是倒打一耙,不管是给他脱衣服,还是看他脱衣服,不全是他的意思么?   “莫非你真是小姑娘,不敢脱么?”容靖泽笑着。   “脱就脱!”殷若飞脾气也上来了。这一上午经历的事太多了,他头上身上衣服上全是土,和汗水混在一起,脸都是花的,身上黏黏的更是不舒服的很,眼看着热水就在身边,干脆洗个干净。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褪去外衣,只着贴身衣服进入浴桶,在从浴桶里脱掉最后的衣服,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嘴巴里还刻意叹息一声。   殷若飞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得意,被容靖泽捕捉个正着。容靖泽眉毛一挑,心里暗笑,等下看你笑的出来不!   热烫的水很容易消除身体上的疲劳,配上不知名的香料,更是让殷若飞彻底地放松下来。除了水面上飘了一层花瓣看起来有些腻歪,其他的都很满意。   但是很快殷若飞发现了花瓣的妙用,至少两人离得再近,对方也看不到他什么。   殷若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那些小厮们帮他洗澡时候还不是看了个遍,紫灵紫韵也常给他洗澡,他虽然害羞,却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   害怕什么,把对方当小厮不就得了!   这样想了想,殷若飞还真就更放心了,拿起澡豆慢慢洗着。不过这澡豆闻起来虽然味道还不错,但是根据殷若飞的能力,还是能轻易辨别出这里的几种成分并非最好的。他倒是知道个澡豆的配方,虽然几种药材价格高昂,但是效果也是好的多。   正琢磨着,那边容靖泽已经洗好了。这次对方倒是没有喊人,也没有支使他。   殷若飞只当不知道,偏过脸去继续洗着。   知道容靖泽全身穿戴整齐,殷若飞也没转过脸。容靖泽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表情,伸手拿起了放在另一边的干净衣衫。那是为殷若飞准备下的换洗衣裳。   “飞儿啊,你可愿意当我的伴读书童?”容靖泽忽然发问。   “王爷赎罪,虽然王爷的恩泽让小的受宠若惊,但是可惜小的年幼无知,恐怕不能伴随王爷身边。”殷若飞话虽然是诚惶诚恐的,语调却是漫不经心的,听起来有说不出的敷衍。   笑话,他好好的少爷不当,去给人家当伴读?这伴读的事他虽然也隐约有耳闻,但是真正放到他面前说的,却没有。若真是好事,就算他爹殷海城不提,他祖母也是会提出来的。   但是这两人却都没有开口,可见不是什么好差事。   更何况,孙先生一代大儒,收他做入室弟子,每天关怀备至。有此良师,他何必当什么王爷伴读,教王爷的先生也未必就比孙先生高明。   容靖泽如何听不出殷若飞的意思,不过对方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肯放手。看殷若飞那些哥哥们上午在他面前极力表现自己,一副趋炎附势卑微相,容靖泽心里就一阵烦躁。可是到了这个最小的头上,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越是不想,就偏要你!   容靖泽抖抖手中的衣服,“这是多拿了一套吧,待本王送回去。”   “等,等等!”殷若飞直觉不妙,回头看去,矮凳上他的衣服果然不见了踪影。“那是我的衣服!”   “你的?”容靖泽提起来仔细看看,“确实不是我的,可是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殷若飞胸口剧烈起伏,“请王爷将衣服给小的留下。”   “我若说不呢?”容靖泽笑眯眯地看着水里的小人,水越来越冷了,看他能忍多久。   半晌后,容靖泽看着殷若飞开始微微发抖,忍不住露出奸诈的笑容,“要不要当我的伴读?”   “……”殷若飞瞪着对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如果可能的话,他一定要拿他的那把木头宝剑,在对方身上砍上一百零八剑!   “还是不愿意?”容靖泽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犟。他往常碰到的,无一不敢对他不敬,基本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是太子,比他还大上几个月,那也是他的侄儿,对他恭敬的很。这般对他说不的,还是第一个。   “王爷请自重,用这种方式逼迫臣子,传扬出去,别人误会了会鄙视王爷的人品的。”殷若飞死死看着容靖泽,一字一句的说道。   “本王想应该不会的,谁会把自己被困在浴桶里出不来的事到处宣扬啊?”容靖泽笑着,脑子里忽然一闪,随即开口道,“既然用衣服换不来,那不如我们换个条件?”   “什么条件?”殷若飞借助容靖泽丢过来的干净衣服,反问道。   “你想不想知道,今日是谁追杀你?” ☆、32·逼迫   逼迫   “你知道?”殷若飞扬眉反问道。   “只要我想。”容靖泽只说了四个字,但是那种自信和霸气无人能及,刚刚面对殷海城等人时候的慵懒、困倦表情早就一扫而空。殷若飞默然半晌,这个王爷一会儿一副面孔,是不是有离魂症啊!   “这个我自己肯定也能查出来的。”殷若飞还是有些犹豫。今天的事委实太过蹊跷,他本以为小林氏带他出去,肯定要耍些不入流的手段,才刻意带了几个小厮,以方便行事,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让他难以置信。但是这种手段,显然不是小林氏能有的。   “我堂堂王爷,难道只能做这一点小事么?”容靖泽淡然而笑,傲然之气扑面而来。“成了我的人后,我手中的权势,你借上两分,也足够用了。”   “小的没这么贪心。”殷若飞咬牙。   容靖泽冷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殷若飞脸色顿时发白,“你……”   “怎样?”   “成交!”殷若飞紧抿的嘴唇迸出两个字。“希望王爷能说到做到。”   “啧,你真不像个小孩!”容靖泽恢复了慵懒的表情,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殷若飞摇头。   “彼此彼此。”殷若飞哼了一声,“王爷还是赶紧去休息,让小的能换衣服,这水里可不暖和。”   “好。”容靖泽转身就走。   殷若飞等了片刻,没看到有人回来,心里稍安,从浴桶里爬了出来准备穿衣服。   “小弟!”锦元破门而入。“那个王爷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大哥!”殷若飞深吸一口气强自淡定地拿着衣服挡住身体,“麻烦从外面把门带上!”   “……好。”   等到殷若飞穿戴整齐,门口锦元终于又憋不住的开始敲门,这次他是怎么也不敢进来了。   “进来吧。”殷若飞一边整理着披散的头发,一边随口应道。   “小弟……”锦元看看殷若飞的表情,并不像是出了什么事的样子,一颗心才平稳落地。“我帮你束头发!”   殷若飞也不拒绝,由着锦元侍弄,锦元比他这个小豆丁个头高了不少,两人站着位置倒是刚好。   “大哥一直在门口听着?”否则怎么王爷才走他就跑了过来。   “没有,外面有很多侍卫。”锦元老实的摇头。   殷若飞一愣,“侍卫?”难道是他身边那些侍卫?可是他进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啊,除了半路被喊进去的容十。   “都躲在暗处,你看不到。”像是明白殷若飞疑惑什么,锦元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果然这些侍卫都是武功高强的人。   “大哥和那些侍卫,谁的武功更好?”   “泽亲王身边的侍卫都是高手,一共二十八人,七人一组分为四组,每组一个被人称为二十八星宿,不过听说他们是以编号为名的。一直在泽亲王身边的就是二十八人的总统领,这些人是当年陛下亲自给泽亲王培养的,只听从他一人差遣。”锦元淡淡解释着,其实他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道这二十八人是受了死命保泽亲王安全的,“至于我,没和他们比较过,应该是不如的。好了。”   殷若飞摸摸脑袋,这头束的还算不错,“大哥常给人束发?”   “……第一次……”锦元脸色有些微红。   殷若飞没在意,“那个王爷没说什么吧?”   “没……”   “小爵爷穿戴好了么?”容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语气十分恭敬,“我家主子请小爵爷过去一叙。”   叙什么叙,肯定是又要欺负人。   殷若飞只觉得眼皮子只跳,这王爷简直是狗皮膏药!还有,这是什么称呼!   “大哥,那我先过去了。”殷若飞苦笑,跟锦元说了一声。   “嗯。”锦元虽然没说什么,但是脸色却不大好,殷若飞没功夫顾他了,只能跟着容十过去。   别看同在荷香园,浴房到容靖泽休息的地方也不近,刚刚洗了澡,本来还有些倦意,被冷风一吹反倒精神了。   “王爷。”既然答应了当伴读,殷若飞也就不端着了,进门朝着容靖泽见礼。   “给我锤锤腿,今天走的太多了。”容靖泽半躺在软榻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这也是伴读的职责么?”殷若飞反问。   “对啊。”   “好。”殷若飞也不矫情,在软榻前单膝跪下,开始按揉起来。   他本就有些医术,穴位等也极为熟悉,前世他腿脚不便,他师父特意传了他个按摩的手法。此时手上用出来,倒让容靖泽暗暗吃惊。   容靖泽本来觉得这个侯府嫡子颇有意思,留在身边解闷也不错,没想到对方小小年纪,却也是反应灵敏,宠辱不惊的。他刚刚让殷若飞捶腿,不过是想杀杀对方的锐气,敲打一下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嫡子。可是对方居然丝毫没有抵触情绪,只是问了句是否是职责。   若是换的那心高气傲或者趋炎附势的,恐怕反应就各不相同了,也正是如此,容靖泽这原本三分的玩味,此时已经十成十了。不管谁说什么,他都要这小子在身边。   更让容靖泽出乎意料的是,殷若飞简单几下的按摩,均是不离穴位。一下也许凑巧,连续按揉穴位,这可就非同小可了。就算殷若飞身为侯府嫡子,容靖泽不认为一个八岁的孩童居然能懂得穴位。   再细细观察对方的手法,容靖泽更是吃了一惊,这怎么和师兄的手法这么相似?按理说,这小子和师兄,应该还没有见过面。   反复按揉了一会儿,殷若飞缓缓收手,他这几下挺简单的,按揉穴位,初时让人觉得有些酸胀,但是之后就会觉得腿脚轻便不少。   他之前给自己按摩已经习惯了,一上手就用了这几招,根本没想到过会暴露什么,更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浑身懒洋洋的王爷,居然也会对穴位十分精通。   殷若飞起身,“王爷觉得还可以么?”   “马马虎虎凑合吧。”容靖泽掩饰了一下自己错愕的情绪,回去以后一定要问问师兄,他是不是已经认识了这个孩子,要不怎么会他的独门手法。   两人直接静静的,谁都没有话说,容十从门口进来,看看两人,“主子,殷侯请您去用午饭。”   “哦。备轿。”容靖泽懒洋洋的坐起身,朝着殷若飞一伸手。   殷若飞嘴角抽搐,却又不好装看不见,只好上去扶着对方起身,将人送到了软轿上。   “这一天走的太多了,幸好刚才飞儿给我揉了腿,这才轻松不少。”容靖泽缓缓坐上主位,跟着旁边陪着坐下的殷海城抱怨着。   “啊?”殷海城看了小儿子一眼。锦元的眉头紧锁,颇有些焦虑。   听了容靖泽的话,殷若飞脸上抽搐了几下,依着他爹要脸面的程度,若是容靖泽再多说几句,过后他爹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容靖泽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千岁,他爹自然不敢说些什么,但是对他可就没这么客气了,只要面前这人犯坏说上几句,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   “今天打搅殷侯了,不如我们喝上一杯。”容靖泽端起了酒杯。   “岂敢岂敢,该是臣敬王爷才是,若不是王爷两次出手相助,恐怕……”殷海城摇摇头苦笑,“臣先干为敬!”   殷海城的酒量,那是出了名的,虽然是儒将,到底也是练武之人,军营里酒量大的尤其多。   殷海城连干三杯,容靖泽自然也跟着干了几杯,没想到几杯酒一下肚,容靖泽的脸立时变得通红,一脸的醉意。   “王爷?”殷海城万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不能喝,连忙打住,可是这也晚了,容靖泽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却险些摔倒。   容靖泽的侍卫们都没在身边,殷若飞和锦元两人连忙起身,一左一右将人扶住。   “殷侯……”容靖泽眼睛有些对不准人,殷海城连忙走到对方面前。   “王爷,您喝多了,不如在府中休息片刻……”   “啊,殷侯,你那园子……还,还真不错。”容靖泽舌头有些大,“要不是怕你不乐意,本王还真想住上几日!”   “……王爷想住,尽管住下。”殷海城只觉得头一阵大,“只是陛下哪里……”   这泽亲王从小养尊处优,身娇肉贵的,在他府里住下,实在是不妥。不说别的,就这安全问题,就是个让他头大的事。   虽然泽亲王身边有二十八侍卫,但是他小小镇江侯府哪里比得上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万一出了漏子,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全家一块上法场。   只是王爷开了口,他也不敢拒绝,这位爷那可是荣宠无人能及,连当今圣上都没大声说过他几句。   “放、放心。”容靖泽手一挥,“本王让容十去禀报一声就行了。那个,殷侯,咱们可说准了。还有一件事……”   “王爷您有事尽管吩咐。”殷海城心里憋屈,嘴上却不敢说。   容靖泽瞄了扶着他的殷若飞一眼,殷若飞眼角猛的一跳,心道不好,连忙低下了头。   果不其然,容靖泽的下一句话,就让殷若飞如坐针毡。   “殷侯,本王挺喜欢你这小儿子的。不如,本王和皇兄说说,就让他来当本王的伴读吧。”容靖泽笑眯眯地开口。   “这……”殷海城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小儿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没底,“这……小儿年幼,恐怕不懂事气着王爷。”   “无妨,他愿意就行。”容靖泽低笑两声,“飞儿,你可愿意?”   随着容靖泽的发问,殷若飞的手臂还被暗暗掐了一下。   一时间屋子里的人视线都集中到了殷若飞头上,殷若飞抬起头,只觉得头一阵发晕,这混蛋,居然逼他开口。 ☆、33·怀疑   怀疑   “飞儿你……”殷海城有些迟疑地问道。   “儿子……愿意。”殷若飞心里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他虽然答应了当对方伴读,却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到了前面。   不过他也明白,这算是他给容靖泽的投名状。心里更是觉得这个泽亲王年纪不大,却是出奇的阴险。   “好,殷侯之子果然和殷侯一般,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了。”容靖泽低笑两声,说的话却差点把殷家父子鼻子气歪了。   刚才明明是他把人稳住了将的军,这么会儿的功夫,倒好似是他殷家人主动往上靠了。   三人虽然心里不痛快,却也没说什么,殷若飞虽然知道此事已成定局,那父子二人却不这么认为。   殷海城想着这估摸是王爷的醉话,说不定醒了就全忘了,也不必太往心里去,看了看长子的表情,又看看小儿子,忽然觉得这长子似乎还没有小儿子沉得住气。   锦元对容靖泽的印象,已经从一开始的恩人变成了无耻之徒。虽然这位王爷年纪不大,但是他怎么听着他对他弟弟说的话,句句都是轻浮调笑的话语。   他弟弟是容貌俊美,好似那观音娘娘身边的金童一般,可是却由不得别人乱起心思。   殷海城亲自将容靖泽送到荷香园,二十八侍卫只看得见其中七个,殷海城虽然能听得出其他人隐藏身形在四周,却分辨不出到底有多少人。叹息一声自己终究是技不如人,又加派了人手在荷香园周围来回巡逻,保护容靖泽的安全。   安排好了容靖泽,殷海城带着两个儿子来到了书房。至于禀报皇帝陛下的事,自然是容十他们去做。   殷若飞还是第一次进殷海城的书房,这房间里外两间,外间有桌椅书架,是殷海城处理公文的地方,里间则是殷海城案牍劳烦之时休憩所用。   “飞儿,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海城将门关好,细细的询问殷若飞。   殷若飞将自己遇到的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他重活一世,口齿极为伶俐,将事情讲的毫无遗漏。包括有人暗中用东西打偏他的马头,他一路岔道下山,到了山下又有人等候想要对他不利,一直说到冲破城门,一路狂奔,直到遇到泽亲王出手相助,但是那几个大汉却服毒自尽。   殷海城皱着眉头思索半晌,终归还是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惹来的对头。若说是冲着小儿子来的,可是女眷们的马车也遭了埋伏,他趁着泽亲王沐浴休整的功夫已经细细审了跟着去的家丁们,和锦元、殷若飞说的基本差不多。   而且,其中有几个家丁失踪不见,一搜查才发现已经七窍流血。容靖泽和殷若飞都说道追杀的人服毒自尽,殷海城顿时想到这几个家丁必然是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是一伙的。   殷海城心里不安了,他在仕途上虽自认扪心无愧,但是挡了谁的利益,得罪了谁,也不是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的。   想到这里,殷海城心思活泛了。“飞儿,若不然,你先跟着泽亲王当伴读吧!”   这话一说出口,殷锦元殷若飞兄弟俩齐齐一愣。   殷若飞眨眨眼睛,实在是出乎意料,他明明感觉他爹叫他来,是想让他不要当伴读的,怎么说完了匪徒刺客的事后,他爹忽然同意了?   殷锦元按捺再三,还是忍不住了,双膝跪倒在地,“爹,不能让弟弟跟着王爷。”   “为什么?”殷海城皱眉,“虽然我本意并不想让飞儿去,但是看现在的局势,他去反倒是安全。”   “可是爹……那个王爷……”锦元想要反驳,却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什么。   殷海城懒得听他废话,转头看着殷若飞。“飞儿,虽然好似有些委屈,但是这皇宫内院的,比侯府安全的多。就算是出得门去,王爷身边二十八侍卫武功高强,你在他身边终归是安全的。”   “爹……”殷若飞万万没想到他爹竟然是为了他的安全才同意让他去当伴读,这让他之前绞尽脑汁琢磨出来的理由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飞儿,忍上一忍,待我查出那幕后黑手,就求陛下放你回来。”殷海城以为小儿子不愿意,努力缓和脸上的表情安抚着,看着殷若飞眼睛里似乎有些湿意,殷海城还以为是小儿子难过自己就这么将他推给了别人。   “爹。”锦元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虽然看着容靖泽这个王爷实在是懒洋洋的不像样子,但是不得不说,他身边任何一个侍卫,他都不是对手。弟弟放在这些人身边保护着,他确实放心。   为今之计,也只有他帮着爹一起努力查找敌人的下落,早日将弟弟从那个泽亲王手中夺回来!   父子三人从书房出来,就看到容靖泽身边的另一名侍卫已经站在树下等待多时了。看到他们出来,这名侍卫丢下手中的草棍,过来朝三人一抱拳,“殷侯,在下宫九。我们主子请小爵爷过去一趟。”   “嗯,有劳统领大人。”殷海城也客气的很。这二十八名侍卫虽然只负责容靖泽的安危,但是官衔却不低。殷海城虽然贵为侯爵,却也不会轻易得罪天家近臣。   不过……   殷海城看着带着殷若飞离开的宫九的背影,开始琢磨起对方话里的意思。   小爵爷,镇江侯世子尚未请立,这泽亲王是有什么暗暗映射什么么?   殷若飞脚下一路加速,才跟上了宫九的脚步。宫九暗暗点头,宁可辛苦点追上他的脚步,也不愿意轻易认输,求他走慢点。   想着容十的表情,宫九对这个几岁的孩子更加的好奇了。什么时候主子竟然要威逼利诱的让别人留在他身边了?以往那些人不都是哭着喊着要扑上来么?不说别人,就这侯府其他的几位公子,他们上午就已经见识到了。   “主子,人到了。”宫九说完,把呼哧带喘地殷若飞推进了屋,自己则转身隐藏起了身形。   “……王爷不是喝醉了?”殷若飞看到在屋子里恣意吃着的容靖泽,顿时一肚子火。   “生气了?”容靖泽笑了笑,“我这不是知道你也没吃饱,特意把你喊来了。吃不吃?”   不吃白不吃,他刚刚最多吃了两筷子菜,还是食不知味,现在看到害他没吃饱的人吃的这么欢,他凭什么不吃。   殷若飞豪不客气地执起筷子,捡着那些好的、爱吃的,就着白饭吃了个肚滚溜圆。容靖泽则在他开始乱七八糟的吃起来的时候,就不怎么动筷子了,只是看着他吃。   吃完饭,殷若飞筷子一丢,朝着门外走去。   “吃完就走?”   “王爷赎罪,小的还得去看祖母呢。”一天没见到祖母了,今天的祈福又夭折,他这心里一直都放不下。   “啊,去吧去吧。”容靖泽难得的好说话,朝他挥挥手,又喊了不知道是谁来收拾了碗碟。   殷若飞一路小跑来到了福寿院,进了院子才发现今天福寿院里的气息似乎有些不一样。   迎面张妈妈正好出屋,看到殷若飞连忙走了过来。   “七爷回来了。”   “嗯。祖母怎么样了?”   “老夫人好多了。”张妈妈帮着打帘把殷若飞让进去,“上午七爷走后,侯爷带来了一位神医,听说是王爷请来的。”   “哦?”殷若飞停住脚步,“哪位王爷?”   “就是当今皇上最小的兄弟。”张妈妈脸上带着些喜悦,她并不知道上午殷若飞等人遇袭的事情,这事被殷海城压下,没有传到这后面福寿院来,免得老母亲着急孙儿,加重了病情。   听到张妈妈说的王爷确实是容靖泽,殷若飞脸上的表情变得茫然诧异。他早上出去的时候,这位爷还没来,可是今天这些事,也太过凑巧了。   怎么他前脚走,后脚这位爷就来了,偏巧他出事后,还被这位从自家离开的爷救了。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这事情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那位神医可说祖母是什么病?”   “这倒没有。”张妈妈摇摇头。   殷若飞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不过,看那位神医的意思,这病他能治好。”张妈妈用手比划着,“神医还给老夫人推拿了几下,老夫人精神大好。”   “啊?真的?”殷若飞抓住张妈妈的手臂,“那位神医呢?可是开了药方?”   “这倒没有,神医说这方子不好配,他明天带着配好的药来。”张妈妈轻拍殷若飞的手,“七爷进去看看老夫人吧!”   殷若飞点点头,进去后果然看到老夫人精神好了不少,看到他进屋,眼睛立马湿润了起来,用微弱的声音喊着,“飞儿……”   “祖母。”殷若飞扑倒在老夫人榻前,“孙儿不孝,不能消除祖母的病痛……”   “说什么胡话。”老夫人微微摇摇头,声音几近唇语,不过殷若飞依然能读得出来。   祖孙俩说了没几句,老夫人便累了。殷若飞叮嘱张妈妈好好照顾老夫人,转身又朝着荷香园而去。   老夫人的病,任谁都治不好,偏偏这个容靖泽带来的大夫就能治疗,还有发生的这些奇奇怪怪的巧事……   殷若飞心里冷笑。这其中的疑窦,由不得他不去想,别是这位爷拿着他一家的人命当着儿戏玩呢吧! ☆、34·又见师父   又见师父   “小爵爷?”宫九从树上跳下来,直落到殷若飞面前。“找主子吗?”   “我有事,想要请教王爷。”殷若飞微微仰头,看着面前一身劲装的宫九。   “没问题,不过主子已经休息了,我要先去询问一下。”   殷若飞颌首,宫九转身飞进了院子。   殷若飞看着宫九那一闪而逝的背影,心里更加惊惧,想不到功夫到了这种程度的,居然就负责守大门。   自己是不是不该来?   没等他多想,宫九已经又回到他面前了。   殷若飞眨眨眼,“好功夫。”这也太快了,虽然荷香园不能和皇宫大内比,但是从大门到容靖泽休息的地方,也不是近道。   宫九抓抓头发,脸上有些赧色,“不是的,我只是到下一道门去通禀……”   “说得太多了。”头顶传来衣衫猎猎之声,转瞬一名男子站到了两人面前。   宫九一吐舌头退到了一边,殷若飞抬头看去,眼前男子十分高大,而且脸上的线条犹如刀凿斧刻一般,煞气十足。   殷若飞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他,看到不过是个才过腰际的小娃娃,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轻蔑之色,“在下黑八,出来接小公子。”   殷若飞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大汉黑八伸手拉住他的腰带,踮脚飞身而去。   殷若飞只觉得整个人悬空,没多久就双脚落地,抬眼看去已经进了荷香园最里面。   黑八看都懒得看一眼,转身离开。殷若飞莫名其妙地望了对方一眼,两人明明第一次见面,怎么好似有什么过节一般?   “小爵爷,里面请。”容十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看着殷若飞。伸手不打笑脸人,殷若飞也微微一笑,抬脚进了屋。   容十从后面将门带上,屋中只剩下懒懒洋洋靠在榻上的容靖泽和站在门口的殷若飞两人。   “怎么,小飞儿这么快就想本王了?正好,陪本王小憩片刻。”容靖泽朝着殷若飞伸出一只手。   “请王爷自重。”殷若飞逼着自己无视那些调笑的话语和那只伸出来讨人嫌的胳膊,朝着容靖泽正色道,“王爷,我来这里就想问一句话。”   “哦?”容靖泽收敛了脸上的笑,淡淡地坐起身,“什么话?”   “……我想请问王爷,我殷家发生的这些事,是否和王爷有关。”   “你说什么?”容靖泽的声音仿佛冰凌一般,听得殷若飞浑身一哆嗦。容靖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笑笑过去,反而站起身,一步步走向殷若飞。   殷若飞被惊人的气势压迫的后退几步,靠在门上开始大口喘气,满眼惊恐地看着对方。   容靖泽用一根手指挑起对方的下颌,“你觉得我这种身份,会为了你一个小小的伴读,费这种心思么?”   殷若飞羞窘的脸颊通红,想要伸手挥开对方的手,却被反制住。   “放手——”殷若飞抬起另一只手,朝着容靖泽胳膊肘拂去,容靖泽一愣之下放开了他。   “想不到啊!”容靖泽忽然笑出了声,“原本打算捉一只小猫打发寂寞,想不到你这小猫爪子还挺利!”   刚才那一下,实在是出乎容靖泽的意料。不是关节不是穴位,而是朝着他的麻筋去的。一招没防住,也是他想看看这身上半点内力都没有的小子准备如何,却没估摸到他居然中招了。   “……王爷……”   “好了。”容靖泽摆摆手,“本王来这侯府,确实另有目的,不过和你想的那些无关,至于你被人追杀,贵府老夫人被人下毒,还有我顺手救你的事,纯粹是巧合了。你信也不信?”   “我……”其实此时殷若飞已经信了容靖泽的话,正如对方所言,实在是犯不着为了他设这么大的局,他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对方堂堂王爷,就算点名要他当伴读,他也只能去,又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说来说去,倒是他欠了对方人情,不管是救他一命,还是老夫人那边。   “行了。”容靖泽心情不大好的样子,虽然看出来殷若飞面有愧色,却也不容他多说了,“老夫人那边,只等着病好你再来谢我,至于救你之事,你既然已经答应当伴读,这救你就是分内之事了,不必多言。”   “多谢王爷。”殷若飞心里更加惭愧,却又不能再多说,只好深深一揖。   “既然来了,就陪我待一会儿吧,迟些我们一起用晚饭。”容靖泽恢复了懒洋洋的神态,殷若飞心情稍缓,想着对方到底是王爷,还是颇有些气量的。   围棋、象棋、状元筹也就算了,说起来也是文人墨客都喜欢的,可是这骰子牌九的,这位爷居然也十足的精通。更不要说六博这种游戏,殷若飞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压根就一窍不通。   好在容靖泽十分有耐性,一点点地教,一边教还一边敲打殷若飞,让他好好学,尤其是骰子,免得出去丢了他的人。   殷若飞嘴角狂抽不止,王爷你平时到底出去都干什么啊,为什么会因为不会玩这些东西丢了人。   殷若飞虽然聪明,但是这东西却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出来的,很快天色就黑了下来,容十带着几名手下,将侯府送来的饭菜搬进了侧厅,过来请他们用饭。   看到容十,容靖泽眼睛一亮,“容十,快来,给这小子丢个豹子看看。”   容十也不说话,过来抓着骰子进筒,轻轻摇晃几下,随即放在桌上。   殷若飞迫不及待地掀开看,三个六呈品字型摆在那里。   容十面无表情,又是连续掷了几次,虽然数字不同,却次次是豹子。   殷若飞年纪小,正是好玩的时候,看到这种手法顿时心痒难耐,嘴上虽然没说,脸上却露出了渴望。   “想学?”   殷若飞犹豫了一下,请点下头。   “先吃饭。”容靖泽也不用他扶着,朝着侧厅走去。   虽然差遣容十去和殷海城说了他身体劳累,中午又喝了酒,晚上简单吃一些,就不必摆宴了。但殷海城可不敢真的弄些清粥小菜的糊弄他,虽然菜的种类不多,只有十几盘,但是样子都是极精致的,味道也可口,至少容靖泽是很满意的。   容十退下,剩下容靖泽和殷若飞一起吃饭。   看着对方处处透着贵气的一举一动,吃饭的动作都与众不同的优雅,殷若飞也忍不住吃的斯文起来。   饭后无事,两人又玩了一会儿也就放殷若飞回去了。   殷若飞回到谨院,小厮禀报锦元已经在谨院的书房等他了,连忙过去。   “没事吧?”锦元看到弟弟进来,顿时有了精神,脸色也好了不少。   “嗯。”殷若飞嘴角隐约带笑,这一下午玩的确实不错。   祖母的病有了起色,这一下午又玩的痛快,心情自然是不错的。   锦元看他高兴,心情也好了不少。上午出的事,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生怕小弟吓坏了。   “大哥吃饭了吗?”   “嗯,吃过了。”锦元点头,“明天我要随军远涉,估摸至少要十天半个月日才能回来,你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祖母那边有你照看我放心,但是也不可累坏了身体。有空的时候,拳脚不可丢下,这书本也不能落下……”   “大哥。”殷若飞忍不住笑了起来,第一次知道这个武艺超群的大哥,还有这么婆婆妈妈的时候。   送走了锦元,殷若飞简单交代了几句,又回到了福寿院。祖母病重,最是需要人照顾,想来马上就能治好了,也算的不多劳累。   翌日起来,殷若飞在院子里练了套拳脚,又拿出他那把木头剑练了几下,用过饭后,就听人禀报,那位神医来了。   殷若飞喜出望外。   昨天那位神医临走前说是回去配药,如今一大早就过府,肯定是这药已经做好了。   殷若飞带着福寿院的人往外迎,殷海城带着神医还有乘着软轿的泽亲王,也正往这边走。看到殷海城身边那位青年男子的时候,殷若飞顿时傻了眼。   师父?   若说前世谁最他愧对,那姐姐妹妹的,他都觉得对不起,但是若是说前世最他帮助最大的,那必然就是师父了。   那时候他腿脚不便,师父却依然让他留下当个伙计,为此药铺老板没少翻白眼。   虽然师父总是对他冷嘲热讽,但是装作不经意丢给他的药包,当着他做的手法,逼着他背的方子,哪一件不是为了他好。要是没有师父,光是阴天下雨,他那条废腿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他出事的时候,师父正巧要去外地寻一味药,正是为了治他的腿。师父说了,若是他腿脚好了,就带着他走遍天下,去寻找药材。而他双腿好了,再学好了医书,自然也能重新活出个样子来。   只是这终究是一场梦,师父走后,老二的算计,阴暗胡同里的自毁容貌,还有小妹被逼迫……都让他没能坚持下去。甚至临死前,都没能再看到师父一眼。   此时同样的容貌又出现在眼前,殷若飞鼻子一酸,眼泪掉了下来。殷海城还当是儿子担心祖母病情,对殷若飞这片孝心大为感动,连忙安抚了几句。   寒先生看了眼前的孩子一眼,也觉得这孩子至情至性,颇为喜欢。   只有软轿上的容靖泽曲手支着腮帮子,笑的一脸深意。   这小子是认识他师兄的,否则刚才那一脸的悲戚惊喜,又是从何而来,不过他师兄和他想的一般,对他虽然喜欢,却是第一次见。果然事情和他想的一般么? ☆、35·重病得治   重病得治   殷若飞站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几人闲叙,寒先生,原来师父姓寒。之前从来没听过人称呼师父的姓氏,所以他重生之后,想要打听,都无从找起。   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有缘,这么早就见面了。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他还是侯府的嫡子,师父是否还愿意收他。   寒先生拿出准备好的药丸,喂老夫人服下,不多时就听到老夫人肚子里一阵咕噜声,呕出不少黑色东西。   “好了。”寒先生展眉,从内堂出来,朝着殷海城和容靖泽开口道。   “啊。多谢寒先生。”殷海城和殷若飞齐齐起身,只顾得嘴上说一句,就连忙冲往内室。   秽物已经打扫干净,老夫人正在喝之前寒先生让备下的参汤。一碗汤下肚,老夫人脸色明显见好,原本灰白的颜色现在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城儿,飞儿……”老夫人微笑,声音虽然依旧有些无力,但是吐字已经清楚多了。   “母亲。”   “祖母……”   祖孙三代简单说了几句,又让张妈妈等人照顾老夫人休息,这父子俩则再次出得内室。   “此次真是多谢王爷和寒先生。”将两人请到敞庁,殷海城满怀真挚地感谢,同时奉上一份厚礼送给寒先生。“不知道王爷喜好什么,臣这里也没有什么稀罕东西。前日子得到一把宝剑,臣借花献佛,送予王爷把玩。”   寒先生原本不打算收,不过容靖泽笑着劝了两句,寒先生也就笑着收下了。容靖泽转头看殷海城送他的宝剑,饶是他见多识广,眼前也不觉一亮,失声道,“赤霄?”   看到殷海城点头,容靖泽大喜,“殷侯真是太客气了,殷侯为国出力,贵府老夫人病重,能帮的上忙,也是小王分内之事。”   “王爷喜好就好。”这把剑确实不凡,不过殷海城送出去倒也不是无的放矢。   这把赤霄他得到已经有些时日了,不过在剑乃是前朝名剑,锋利异常不说,煞气也很重。   得到这种珍宝,他本该先给皇上,可是一来是利器之物,皇上向来不喜欢。二来平白无故的,也没有什么理由献上。他已经有耳闻,不知何人将他拥有此珍宝的事传到了皇上耳中,也知道这东西需要尽快处理掉了。   今天有了这个由头,将赤霄赠予深得皇上宠爱的泽亲王,也算了了他一个心事,虽然有些可惜赤霄落入一个不能习武之人之手,但是想来想去,进入皇家也算是个好归宿了。   看到容靖泽细细鉴赏手中宝剑,殷海城又将视线转到了寒先生处。“寒先生,此次多亏您出手相助,否则……唉,不过这病来的蹊跷,不知道寒先生能否指点一二。”   母亲的病,这么多人都看不出病因,实在是意外,今日见到老母呕出黑色之物,更觉得并非因病所致。   寒先生轻笑出声,“侯爷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寒先生放下茶碗,轻轻拢了拢衣袖。“要说老夫人是生病,那肯定是假话,可是若是说下毒,倒也不尽然。”   “寒先生这话深了,请详细道来。”殷海城面有不解。   寒先生看了看四周,殷海城会意,让众下人都退下。容靖泽开口道,“周围有我的人,放心吧。”   寒先生点点头,“我昨日给老夫人请脉时候,发现老夫人脉象平缓,气血充足。以老夫人的年纪来说,可以说是保养的极好的,而且不见肝气郁结之照,足见侯爷之孝。”   殷海城连连摆手,脸上却带着笑意,他最重孝道,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他自然喜形于色。   “但是老夫人表现出来的,却是精神萎靡不振,四肢无力,舌头迟钝以至于口不能言。”寒先生摇摇头,“这也就是贵府多次请医,却查不出病因的愿意。”   脉象无病,体表有病,这实在是难以捉摸。   殷海城点头,“那寒先生看,这是否中毒呢?”   “确实中毒无疑。”寒先生点头,“我少年时曾经跟随家师在各地游历,曾在曲阜见过一宗案例。曲阜重礼重孝,多庙宇,香火极旺。有一老妇子孙满堂,年逾百岁,却突然浑身瘫软口不能言。”   殷海城和殷若飞静静地听着,心里却都在琢磨着,这寒先生为何要把多庙宇特意点出来?   “老妇家中遍寻名医不得治,偏巧家师遇到,给他开了个方子,这才化险为夷。”寒先生顿了顿,“这本是小事,若不是昨日看到老夫人病状,猛然想起,恐怕也都忘记了。”   “那这病……可与庙宇有关?”   “的确如此。”寒先生从怀里拿出一只纸包,里面是一些粉末,递给了殷海城。殷海城接过轻轻一嗅,发觉正是香灰的味道。   “这……”   “如果我没猜错,老夫人就是误食了这种香灰。这种香并不是哪间庙宇都用,乃是一种极为稀罕的香木制成。”寒先生从香灰中轻捻出一些,“对大多数人来讲,这就是普通的香灰,吃下去虽然不治病,但是也死不了人,但是对有的人来讲,那就是致命的毒药。”   殷海城顿时明白了过来,“寒先生是说老夫人是误食的?”   知道不是有人下毒,殷海城心里总算是安稳不少。   “不。”寒先生摇头,“我询问过老夫人身边的张妈妈,老夫人虽然食素食重养生,可这福寿院里却没有另设佛堂。这香灰又怎么会误入了老夫人的口!”   “先生心思缜密,海城思虑不周。如此说来,这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是故意,还是无心,就不是我这草野之人关心的了。”   “是,海城多谢先生指点了。”殷海城拍拍身边的殷若飞,“飞儿,代为父给寒先生磕头。”   “哎。”殷若飞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没等寒先生等人反应过来,已经双膝跪地,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这,这如何使得……”寒先生吓了一跳,却也没躲闪,只是苦笑着看着殷海城。“我为老夫人看病,实乃缘分所致,退一步讲,侯爷也是重礼相送,如何又让小公子行此大礼。”   “寒先生虽然是举手之劳,对海城而言,却是不亚于救命之恩,若不是怕先生推辞,我亲自磕上几个头又有何妨。”   寒先生看看磕头起身的殷若飞,不有暗暗点头,这孩子生的真好,看着就是个聪明伶俐的,难得样子这般俊美。转头看看对人已经步入中年,但也是英俊挺拔的殷海城,心知这孩子必定是承袭了父母双方的优点,想必殷侯的夫人更是难得一见的好容貌。   “小公子怎么称呼?”   “先生叫我若飞就行。”殷若飞一揖。   “侯爷有如此的儿子,真是后继有人啊。”寒先生由衷的赞叹到。   “托先生的福,小儿一向顽劣,只盼着将来能有出息。”殷海城捻须大笑。   病看好了,殷海城自然要设宴款待。不过寒先生还是和昨天一样婉拒了,连同容靖泽一起,离开了侯府。   殷若飞松了一口气,总算送走这尊大佛了。这里没他的事了,自然要去福寿院看看祖母如何,而殷海城则对寒先生的话上了心,将张妈妈等人请来,细细地询问老夫人出事前的饮食有何异状,并叮嘱她们切莫声张。   殷若飞不担心这事会不了了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殷海城还不会如何在意,但是如果是老夫人,那就不一样了,将这侯府翻了天,也要找出这个人。   老夫人身子渐渐好起来,殷若飞也开始了正常的生活,早上练武,吃饭,去上学,到傍晚被小厮接回。事情似乎是难得地平静了起来。   这里平静,有的人心里就不净了。   小林氏前两天还觉得心里暗爽,若不是怕露出马脚惹来杀身之祸,她几乎要摆宴庆祝了。犹是如此,她也常常没人的时候笑出声来。   一直就看不上她的老太婆终于倒下了,话也说不出,人也动不了,最绝的是,任凭哪位名医来了,就是看不出原因来。   谁知道半路杀出个什么王爷,又弄来个什么神医,这也就算了,她哥哥说好的帮她收拾了那个小崽子,居然变成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劫匪追杀。结果那小崽子活得好好的,她却差点给震断了腰。   咬牙切齿之下,小林氏只好借着给老夫人增点喜气,办场赏花会的由头,请上几家交好的夫人小姐,将嫂子弟妹也都喊过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小林氏强忍着心头的怒火,打扮的喜气一点,带着几个贴身的丫头,开始招呼陆续到来的各府夫人小姐们。   小林氏原本也举办过这种赏花会,不过那都是打着她姐姐大林氏的名头。大林氏虽然身体不好,却也出来和那些夫人们闲叙几句,然后让各家小姐们到园子里四处走走。   这次小林氏也有样学样的,给众人发了请帖。不过小林氏到了花厅才发现,来的人那是稀稀朗朗的,连她请的一半人都没有。   正想着出了什么事,陆续的开始有管家下人的过来传话,那些夫人小姐的,有的生病,有的要去别家,还有的是赶上去庙里上香,来不及过来了。   小林氏哪里还不懂这其中的门道,这是嫌弃她一个妾的身份,根本不打算和她往来了。再看看这些来的人家,莫不是门第不高的,和她林家沾亲带故的,还有就是巴结差事的。   小林氏暗恨,都是这样的人家来,也难怪那些人不肯来了。   正琢磨着,何氏带着女儿朝着小林氏走了过来。 ☆、36·赏花会   赏花会   此时以比前些日子暖和不少,桃花虽到了尽时,可这园子里的其他花已经是竞相开放了。   清香袭人的栀子、金银双色的忍冬、洁白如玉的玉兰,还有小径边那一盆盆名贵的山茶花,花厅各处摆放的水仙……   入目是新鲜烂漫,好似花海一般。   各家的夫人小姐三五成群地低声闲叙着,赞叹这侯府就是不一般,老夫人也是真爱花之人。   这些花确实都是老夫人专门让人照看的,平时耗费的银两都是出自老夫人自己的体己钱,这次小林氏为了办赏花会,特意去求了老夫人的。当然那话里话外的,都是为了给老夫人求个喜气吉祥。   老夫人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小林氏又是一副为她着想的样子,也就随她去了。   小林氏先是招呼了众人,吩咐丫鬟们上了茶水点心,又与几家门第高的夫人们攀谈几句,才忙不迭地带着娘家嫂子何氏寻了个僻静的角落。   两人身影远去,墙角露出一片裙角,瑞书脸上带着算计,朝着那远去的身影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说是夫人小姐的聚会,其实各家夫人来的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每位夫人都带着至少一个小姐,还有那殷家小姐们邀约的小姐妹,这园子里可谓是人比花娇。   何氏长女惠儿在丫头的陪伴下,和几个小姐妹笑闹着,她母亲是高门之女,两个姑姑都嫁予了镇江侯,她爹爹近来又官位高升,在这里园子里的姑娘们,倒有一半都奉承着她。   惠儿今年十三,容貌肖似姑姑这边,而不是像其母,颇有个好容颜。身上淡粉红锦缎短襦,下面嫩黄的长裙,款式是当下最时新的,料子不用触,就知道是顶顶好的。裙摆与袖口用彩线勾勒,颇有些活泼俏皮之感,同样粉嫩的裙带高高束起,将少女身形完美勾勒出来。   丱发之上,簪着几朵宫花,却是先得楼最新的款式,上好绢莎制成的宫花,颜色鲜明艳丽,行走见微风抚动花瓣,微微颤抖,和真花一般无二。   惠儿今天来,一时陪着她娘何氏,看看亲姑姑。二来呢,何氏一直有意将她聘给二表哥,侯府庶出二少爷殷锦堂。   她虽然是嫡女,可惜她爹娘都是庶出,姑姑家表哥虽然也是庶出,但是身份比她高,倒也不算是辱没她。何况这位表哥平日里书生做派,看起来也颇文秀。   大表哥虽然条件更好,奈何母亲何氏告诉她不要惦记。以镇江侯对长子的宠爱,这婚事必然要指一门高女,甚至求娶皇上赐婚也不是不可能。   原本这和侯府联姻的好事,本落不到她头上。她身边女子比她大上两岁,今年已经到了及笄之年的林府嫡长女林云儿。那是她大伯家的嫡女,穿的戴的比她要至少差两个档次,这次若不是大伯母苦苦哀求,她母亲才不带她过来。   不过带来也没用。   大伯体弱多病,身无官职,大伯母柔弱好欺又没有靠山,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林家老夫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比的上她身为姨娘的亲祖母有福气,女儿高嫁,儿子做官。   若是大姑姑还在,又有年长的儿子的话,说不定就是这林云儿嫁过来了,可惜可惜,大姑姑香消玉殒,儿子又才几岁,这林云儿这辈子是别指望嫁进来了。   想到这里,林惠儿更加自豪,笑容满面地听着周围人的夸赞。   “哼,神气什么!”瑞馨一进门,就看到了被众人围住的林惠儿,看到对方成了众人奉承的对象,又看到林惠儿头上颜色鲜艳的宫花,顿时气的脸色发白。   她身为侯府六小姐,除了最上面两位嫡姐,她的风头弱过水?尤其现在夫人已经不在了,两个嫡姐也不在府中,她就是这侯府第一小姐,如何肯让一个外来的抢了风头去。   “呦,这不是妹妹么?”林惠儿看到瑞馨连忙走了过来,她虽然知道这个小丫头一直和她不对付,但是一来她年纪比较大,身份又比不过她,不得不让着。二来她进来来,就是她母亲打了包票,要给她和二表哥说亲。   这事成了,她就是她的亲嫂子了。何况这么夫人小姐丫鬟婆子的看着,自然也不能让人说她傲气。所以放下身段,先过来打了招呼。   “谁是你妹妹?你妹妹还在家吃奶呢吧!”瑞馨顶烦林惠儿跟她套近乎,从舅妈何氏到这个表姐惠儿,她总觉得是低她一头,根本配不上和她攀亲。   不过是个四品官的女儿,她可是堂堂镇江侯家的女儿。   林惠儿被抢白几句,脸色顿时发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么下得来台。   “妹妹你怎么这么说,我好歹也是你表姐,将来还是你的……”林惠儿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瑞馨道。   瑞馨刁蛮惯了,殷家众女又多让着她,此时看到林惠儿居然还敢指着她,顿时大怒,一巴掌拍开了对方的手。   林惠儿身后两个丫头自然也不是吃素的,平素小姐在家也是娇养长大,此时怎么受得了这个气,顿时上前护住了对方。   殷瑞馨这边更是不肯示弱,殷家几个女孩都过来劝,只是这瑞馨平日养得极娇,哪里肯听人说,一时间花厅里闹了起来。   众人正闹着,前面有小厮过来禀报,泽亲王驾到。满花厅的夫人小姐的都愣住了。   这位爷的大名真是到了连内宅女子都知晓的地步,只不过从来没听说过和镇江侯府有什么瓜葛啊?   知道这消息的小林氏正和何氏抱怨前几日的事,何氏却对那事一无所知,小林氏也没有办法,只好又问起了她送来的药。那药之前是真灵,可惜被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神医治好了,小林氏这次就是打算求求何氏,再弄一点来。   何氏也正好想要给女儿讨亲事,连忙开了口。小林氏对何氏不喜,对惠儿倒也不错,只不过她更看中自己儿子,看到何氏开口提了这事,心里不愿,又怕何氏不给她要,正左右为难。听说王爷驾到,两人连忙整理衣衫出去赶了过去。   不过几个姨娘听说了,心里都俱是一喜。前些日子选伴读的事,因为老夫人生病,王爷什么都没说,如今再次踏入侯府,岂不是说,这伴读的人选,就在他们其中?   几房姨娘听到信后纷纷打发下人去通知少爷们回来,除了原本就在家的老二外,其他几个人都得到了通知。其中殷若飞是被宫九亲自通知的。   宫九来的时候,众人正在上课,忽然看到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出现在门口。   孙先生看对方气势不凡,生怕是有什么大事,也就放下了书。   宫九知道眼前的孙先生是殷若飞的先生,也不敢造次,恭恭敬敬说明来意。孙先生见他气势,猜他必是军营出来的,没想到居然是泽亲王的亲卫,顿时楞了一下。   虽然有心问问自己的小弟子怎么和泽亲王扯上了关系,不过眼下人家来请,他自然不好拦着。   殷若飞前脚离开,后脚又是几个小厮过来,请假让自家少爷回去,孙先生叹息一声,干脆给众人放了假。   其实在宫九来之前,侯府还来了其他人,那时候正赶上课堂小休,一个小厮跑过来请他回府,说是他舅舅府上的小姐来了,让他去见一面。   殷若飞想了半天,才想起自己确实有个亲舅舅。可惜他幼年时这个舅舅就鲜少见到,听说是身体孱弱。他母亲身体也不大好,也不能带他回林府,所以这舅舅真是没见过几次。   何况从他被赶出府,到他一命呜呼,始终也不见这个舅舅出来说句话,他自然对这个所谓的舅舅没太多感情。现在他舅舅家表姐来了,要他回去,想来想去,都不如上课重要。   侯府那么多人呢,真就需要他去招呼不成,何况听说今天他那不省心的二娘在府上办赏花会,冒然的回去冲撞了别家女眷就不好了,等回去在请到老夫人处见礼也就是了。   容靖泽到了没多久,殷海城也闻讯赶回来了,将泽亲王迎了过去。众夫人小姐翘首企盼了半天,结果只是远远看到王爷的坐着软轿经过,还没等靠近,就转弯去了别处,顿时失望了起来。   不过仅仅是远远看个侧脸,众人也心里暗暗激动,这泽亲王果然和传闻中说的一般俊美。众小姐们交好的凑到一起,含羞带怯地彼此打趣起来,心里想的却都是那位王爷。   正在这时,就听到角落里啪的一声,随即一个女子捂着脸低低地哭了起来。   众人侧目望去,见到一个身形单薄,身穿七八成新的藕色短襦,一条同样半新不旧的素色长裙的少女,正是林云儿。   而动手打人的,则是林府另一个女孩林惠儿。熟知内情的心里有了底,想必这林惠儿刚才在殷瑞馨那里吃了瘪,拿着自己堂姐出气吧?   殷若飞一路上跟宫九聊了几句,他本就容靖泽选定的伴读,他身边的侍卫自然也都知道,对殷若飞没有什么隐瞒。   “宫大哥,王爷真的要这么做?”   “没错,小爵爷就帮着周旋几句吧。”   “……”殷若飞郁闷的点头。依着容靖泽的性子,他不周旋,恐怕过后受罪的还是他。   刚跨过了二道院门,眼看就来到荷香园了,猛然就听到前面传来呼喊声,“救命啊——有人掉进池塘了!” ☆、37·掉入水塘   掉入水塘   殷若飞一惊,朝着前面跑去,宫九一手抓住他的后腰的衣服,脚尖点地,朝着前面的树上飞去,几个弹跃已经到了事发地。   虽然他们到的比较快,但是此时水塘边已经站了几个人,不过众人对池塘中间的扑腾的人一时间也没有好办法救。   “宫大哥,帮忙救人!”殷若飞眼尖地看到水塘里有个人正在扑腾着,连忙开口要求。   这点小事对于宫九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寻了根长竹竿撑到水塘里,一手按住竹竿借力,一手抓着水中已经缓缓下沉的落水人的衣领,借力飞上了岸边。而此时那根被借力的竹竿,才缓缓地在水塘中倒下。   “人怎么样了?”殷若飞几步赶过来,四周聚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听见呼喊声都是急急忙忙过来救人的,看到人被就上来了,都松了一口气。   “这个……不是跟着林夫人来的那个二小姐么?”宫九和殷若飞都不方便,有几个稍懂得的婆子过来,给呛水者按压胸部,吐出灌进去的水。   这人一翻过身,有丫头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掩口惊呼。   “林府?”殷若飞心里一惊,难道说是舅舅家的表姐?   其他人也陆续认了出来,这就是今天风头一时无两的那位林惠儿,可是此时她身上那身锦缎衣衫,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人更是在几个婆子大力按压吐出腹中水后,才缓缓醒了过来。   “把这位小姐送到雅阁去休息,顺便找几件衣服送过去。”殷若飞招手喊过旁边的小丫头,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个丫鬟婆子搀起了林惠儿,还没等走,就听到远处又有人赶了过来。原来这一会子的功夫,已经有那心明眼亮的丫头回去禀报了小林氏和何氏。   何氏一听说自己的女儿掉入了水塘里,立马就跑了过来,待看到林惠儿的样子,顿时哭了起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掉到了水塘里啊,这这……秋红柳绿你们两个丫头给我死出来。”   两个瘦弱的丫头战战兢兢的跪在了一边,被何氏还一番骂。何氏骂完了丫头,转头又看向林惠儿,心疼的眼泪哗哗的掉。   殷若飞眼睛瞪得大大的,听说自己那位舅母生性文静,说好听了是温婉柔雅,说不好听就是胆小好欺负,看眼前这位,不管是行为举止还是容貌谈吐,完全的对不上号啊。   眼看着其他家的夫人小姐也都闻声过来,小林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将人让到了雅阁,免得在众人面前丢丑。   只是事情闹到这样,大家多少也都知道了,府上出了事,各家的夫人小姐也就借故散了。   看到小林氏出面,殷若飞和宫九退出人群,转而进了不远处的荷香园。   因为府上今天有不少女眷,多有不便,所以殷海城直接将容靖泽请到了荷香园。   对于容靖泽的来意,殷海城是满头雾水,想不出个所以然。而容靖泽对他几次三番的旁敲侧击,都被对方岔了过去,一时间更是茫然。   等殷若飞在宫九的带领下进了屋,殷海城觉得自己总算是摸到点皮毛了,心说这难道是为了飞儿当伴读的事?   “见过王爷,见过爹爹。”殷若飞进屋行礼,不过容靖泽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一挥手免了他的行礼。   “怎么这么晚?”容靖泽的话不似以往那般漫不经心,反而听着有些怒意。   殷若飞不知道这话是朝着谁说的,刚要开口,宫九一抱拳,“刚刚侯府有人落入荷香园外的水塘,属下和小爵爷去救人了。”   “救人?”容靖泽失笑,“别是下去凫水吧。”   “回主子,不是的,落水的是林府的二小姐,救上来已经呛昏过去了。”   “行了,退下吧。”容靖泽挥挥手,让宫九退下,笑着转头看向殷海城,而殷海城脸已经涨的通红了。   殷若飞年纪小,可能还想不到,可是殷海城多大的年纪,经了多少事了,心里一转,已经多少猜到了容靖泽看他的原因。   今日府中举办赏花会,这花自然是要赏的,这人其实也是被赏的花之一。   每次这种活动,都伴随的是各家夫人相看小姐们。深闺小姐们平日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是偶尔出门上个香,那也是一步抬八步迈,想要近距离的看一眼,根本是不可能的。   而这种活动就是展示各家小姐容貌才艺的最佳地方。侯府之前也办过,不过大林氏自己身体不好,次数是极少的。   这么多年轻女眷聚集在侯府,偏偏赶上了泽亲王驾到,而这泽亲王又是出了名的好相貌。   年轻,未婚,位高权重,深受皇恩……这几点加起来,足以让未婚少女们为之疯狂了,尽管这位王爷才十三岁。   请王爷来荷香园的事,并没有什么需要遮掩的,至少稍加询问,都能知道。但是这荷香园位置稍偏,就是为了图个清静,所以荷香园和荷香园外,都鲜少有人过来。   这一点,上次容靖泽来的时候,殷海城在陪着他走过来时,已经给他介绍过了。身为太后当年住过的地方,除了必要的打扫修葺外,是不许闲杂人等出入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位小姐在荷香园外跌入水塘,这事就值得人深思了,平白无故的,怎么会有人,还是位大家闺秀到这里来呢。   殷海城自然不是为了有人过来脸红,而是因为刚才宫九毫不遮掩的点出是林府二小姐而脸红。   林府,殷海城的正妻侧室都是出自林家,大小林氏和林家的小姐们,正是亲姑侄,他自然就是亲姑丈,现在林家小姐先不说是如何掉入水塘的,光是这意图窥伺王爷一条,足以让他把脸丢尽了。   殷海城看着容靖泽似笑非笑的表情,几次欲言又止,想解释又无从辩起,一口气梗在了胸口处。   而此时当做客院的雅阁里,何氏也一口气憋着出不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俩丫头为什么没跟你在一起?”何氏急的眼睛都瞪圆了。   而她面前的林惠儿只是低头哭泣,此时虽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只是和她之前那身边差的远了,让林惠儿更是委屈。   看着林惠儿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说话,何氏简直要气炸了。她就这一个女儿,容貌又好,还指望嫁给小林氏的次子呢,可是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丑,全身赤裸出现在众人面前,若是换那礼教森严的家里,恐怕都要送到庵子里去了。   “哎呦我的姑奶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掉到水塘里去啊。”   林惠儿终于抬起头,哭得红肿的眼睛看了一眼自己亲娘,“是,是有人推我进去的……呜……”   “什么?”这一句话别说何氏吓一跳,就是旁边一直安抚她的小林氏也忍不住站了起来。   “什么人推你进去的?”何氏攥着林惠儿的手臂追问。   “我,我没看清,她从身后推的我。”林惠儿被何氏抓疼,忍不住低呼了一声。   “那是谁叫你去的水塘边?”   “是,是个丫头……”   “二姑奶奶啊,你可得给我们娘俩做主,这在侯府上出了这种事,惠儿可是大少爷的亲表妹啊!”何氏拿着手绢掩面而哭,“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害我的惠儿。”   “行了行了别哭了。”小林氏心里焦躁不安,若是林惠儿自己落水也就罢了,偏偏她开口说是被人推下去的。   这事情可就大了,要是传将出去,这侯府还有哪家人敢来,连客人的安全都不能保证。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丫头说她是红云让她来叫我的。”   “什么?”小林氏脸都绿了,红云正是瑞馨身边的大丫头,可是瑞馨又怎么会害自己亲表姐,这事越来越棘手了。   与此同时,荷香园里,殷海城也是一样的焦躁。   这个烫手的王爷居然开口要住在荷香园。   住一晚自然是没问题,可是容靖泽的意思是住到满意为止。   一天无妨,殷海城琢磨着有二十八护卫,再加上侯府的人,总不会那么倒霉出事。可是时间久了,这事就难办了,万一不幸有个好歹,他们一家老小全甭活了。   殷海城正琢磨着找个借口,让这烫手的王爷回宫去,谁知那个容十突然开口建议在场的人以站位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而容靖泽拍手称好。   殷海城略一琢磨也答应了,现场四个人,王爷和容十主仆,他和飞儿父子,怎么想都是个持平场面。   点头的一瞬间,殷海城发觉不对了,这王爷怎么会明知道是僵局还同意?果然,下一刻就看到自己的儿子也站到了对面去了。   殷海城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但是琢磨儿子已经是人家伴读了,也只能点头认了。这边应下了王爷,转身进宫,明着求皇上多派些人来保护,暗中却是希望皇上能把王爷叫回去。   可更让殷海城想不到的事发生了,皇上非但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当即就吩咐加派人手去镇江侯府。而且一副很感动的样子,狠狠地夸了夸容靖泽,说他去太后住过的园子,就是去感悟当年太后的一番心意。   殷海城被说了个晕头转向,也不知道太后在他家后院的荷香园留下了什么样的心意。   一肚子憋气回到家,小林氏就哭哭啼啼地扑了上来,“侯爷,今天那事不是偶然,惠儿是被人推下水的!”   殷海城失手就把茶杯摔在了地上,老夫人那事还没查出个子丑寅卯,难道说暗中之人又再次下手了么! ☆、38·磨性子   磨性子   瑞馨丫头红云的事,小林氏自然是没敢和殷海城说,不过为了给何氏一个交代,小林氏让彩秀把红云叫了过来。   彩秀不大会儿的功夫就回来了,似乎要说什么,小林氏看了她一眼,没等问,就看到瑞馨已经闯了进来。   “你过来干嘛?”小林氏一皱眉。这是瑞馨本来就有嫌疑,拘了红云过来就想要问清楚。瑞馨的脾气刁蛮的很,她再闹一闹这事可怎么收场。   “娘!无缘无故的,带我的丫头来问话是什么意思。”瑞馨一跺脚,不满的娇憨喊道。   “这不关你的事,彩秀,送小姐回房。”小林氏绷着脸挥挥手。   林惠儿拽了拽何氏的衣服,何氏张嘴想要说什么,想了想又闭上了嘴。   虽然林惠儿和瑞馨这对表姐们一直关系不大好,但是何氏始终不觉得瑞馨会想要害林惠儿。   对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比自己女儿还小几岁呢,怎么会这么毒辣。何况她一心想把女儿嫁给殷锦堂,殷锦堂是谁?那是瑞馨同母的亲二哥,这事闹的不好看了,吃亏的还是她家惠儿。   瑞馨虽然不愿意,但是到底年纪小,彩秀带着俩个小丫头,连推带哄地将人弄出了门,屋里只剩下红云一个人站在屋子中间。   “红云,你可知罪?”小林氏冷冷地看了红云一眼。   “红云不知。”红云脸一白,连忙跪在了地上。她认得小林氏身边的人是林府的二太太,也正是今天掉入水塘里的林家二小姐的娘。只是她茫然不懂,为什么会把她叫到这里来问话。   “哼。”何氏一拍桌子,“你别装糊涂!”   “红云真的不知到底犯了何错,夫人明断啊!”红云不看何氏,只是看着小林氏,一个劲的磕头。   “我问你,你是不是曾经派一个小丫头,将林家小姐喊到荷香园外?”小林氏轻瞥了何氏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些不痛快。红云是瑞馨的大丫头,何氏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怀疑瑞馨害惠儿?   “夫人,红云没有,红云怎么敢!”红云一听就激动的摇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小林氏提到到荷香园,红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林家二小姐在荷香园外的水塘落水,这么问明明就是怀疑是她或者她家小姐陷害林家二小姐了。   “分明就是你。”何氏拉过身后的林惠儿,“惠儿是不是她?”   “不,那个丫头说她是红云派她喊我去的,我没看到红云。”林惠儿两眼通红,摇摇头。   “这……”何氏一愣,“那……那个丫头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   “这……”林惠儿直了眼。她听到说能见到泽亲王,一颗心早就飞了,哪里还会仔细看面前的丫头长什么样。“个头不高,瘦瘦小小的……”   再多的,那是一点也说不出来了。侯府的丫头各司其职,身穿的衣服都有固定的颜色和样式。像红云她们这些主子身边伺候的大丫头穿着的就好些,再加上有主子的赏赐,穿的都不错。可是那些洒扫咋活的小丫头们,一水的青布衣衫,哪里有什么特色。   听到林惠儿的话,不但何氏傻眼,就连小林氏也忍不住皱眉。她喊红云来,本来也不是打着把这事弄到红云头上的,否则别管瑞馨还是她自己,都脱不开干系。   “你到水塘边,到底是干什么去了?”小林氏始终不解。一个大家闺秀,就算要出去逛逛,也是在花园里,怎么会跑出那么远。荷香园和办赏花会的院子可不是挨着的。   何况,就算要出去,又怎么会不带着自己的贴身丫头的?   小林氏没辙了,这事走到这步,恐怕是有人要害她家瑞馨。小林氏恨恨地扯着手绢,“嫂嫂,这事如今只能这样了!”   小林氏附在何氏耳边嘀咕了一番。   “云儿那丫头我压根就看不顺眼,可这……他可是嫡子……”   “如今有什么法子,难道嫂嫂觉得瑞馨一个小孩子家的会做出这等事?”   “我怎么会怀疑瑞馨,我跟你说的那事……”   心里信还是不信,何氏也不会说怀疑瑞馨,她还惦记着将惠儿嫁过来呢,哪里会去得罪小林氏。   相比后宅女人们的纠结,殷若飞正在为男人的事发愁。   容靖泽这个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根本容不得别人怀疑他。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之前上香的事,已经被他查的清清楚楚。   几份供词,按着手印,放在了殷若飞面前。   殷若飞眉毛一挑,并没有去碰。   “怎么不看?”   “王爷似乎有话要说。”   “确实。你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记得。”殷若飞点头。他查明原因,拿来证据,他给他当伴读。   “既然记得,那就好了。”容靖泽点点头。“东西是你的,你的人是我的了!”   殷若飞脸瞬间涨红,有些恼怒地看着丝毫不觉得这话有问题的容靖泽。“王爷……自重。”   “呵。”容靖泽轻笑一声,“飞儿害羞了?我们可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你脸皮太薄了。”   越说越不像话了。什么一辈子在一起,不过是当个伴读,充当个身边的小支使,又不是讨老婆呢。就算讨老婆,这么懒、这么霸道的男人,哪个要嫁!   手上的供词不止一张,将事情的始末交代的清清楚楚,殷若飞看了一边,忍不住冷笑出来。果然这是还是脱不开小林氏的影子,居然已经恨他恨到了买凶杀人的份上了。   而且这次居然还有她娘家亲兄弟的大力支持在其中,小林氏几人未免太过无耻,也太过嚣张了?   殷若飞甚至想着,或许他这辈子改变太多了,小林氏已经感觉到他不会是个任她摆布,能被她养废的嫡子了吧,所以才这么急着出手要她的命。   既然林家兄弟敢伸手,那就等着被剁手吧。   不过……   殷若飞忍不住抬头看了半躺半坐在软榻上的容靖泽。   事发过去没几日,这事已经查的清清楚楚了,这还是在参与的匪徒全部自尽的情况下。这位王爷的本事实在是了得。只是这般慵懒,有喜欢满处惹事的王爷,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手上没有能用的人,这事不会办得这么漂亮,只是有这么大的能力,又何必整天做出招猫递狗的事,拼命抹黑自己的形象,难道说他在遮掩什么?   殷若飞看着容靖泽发呆,心里想的事,几乎全应在了脸上。容靖泽半眯着眼看着想笑,只是想到什么,脸又一沉,“你在想什么?想本王手上到底有多大的权势么?”   殷若飞从沉思中惊醒,一时间没大听懂容靖泽的意思。“没,臣只是……”   “还是说……”容靖泽半眯着的眼睛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是担心我这般行事,是要……篡位?”   殷若飞一瞬间几乎窒息,脸色变得刷白。   “我有些奇怪。”容靖泽用手肘半支起身子,“你个几岁的小娃娃,居然还知道篡位?我给你的那些画押的供词,恐怕你学过几天学堂的孩子,认不全那上面的字吧?你真的只有八岁?”   殷若飞脸色越发的白了起来,白的几乎透明,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放佛他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剖了出来。   稍微缓了缓神,殷若飞低下了头,勉强自己笑出来,“臣不懂王爷的意思,难道臣看起来像是十岁么?”   “啧。”容靖泽本想再多说几句,逼着他说了实话,可是看看那张惨白的小脸,心里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就放弃了这个念头。算了,姑且放你一马!   “既然已经是我的人了,本王要让你清楚规矩。”容靖泽拍拍手,“容十,给他讲讲。”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神隐着的容十一晃身出现在了两人面前,收起来平日见人三分笑的模样,一本正经的开始背诵。而殷若飞则被勒令跪在一旁认真听。   只是不知道这位王爷的规矩真的这么多,还是两人有意磨磨他的性子,一条接一条的,好似没个完。   意思归纳起来,无非就是那几个意思,一切以王爷为中心,不能顶撞,不能忤逆,不能反驳……   殷若飞低着头,心里唾弃,这有什么区别!   其他的更是神奇,不许将王爷的事告诉任何人,对王爷要绝对忠诚,王爷要做的事要绝对协助,身为伴读要十二个时辰伺候在王爷身边……   等等……   殷若飞抬起头,看了一眼还在朗朗背诵的容十,“容大哥,这十二时辰伺候在王爷身边是什么意思?”   容十眼角偷看了一眼仿佛睡着了的容靖泽,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看着殷若飞,“……这是一种恩典。”   “……”殷若飞嘴角狂抽。   好不容易等容十念完闭上嘴,殷若飞的俩条腿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好在现在年纪小,站起来活动了一会儿也就好了。   “小爵爷啊,这规矩也听完了,现在有件事想要小爵爷帮忙。”容十笑眯眯的开口。   原本觉得容十说话就笑,应该是个好人,可是现在殷若飞已经不这么认为了。看见他的笑,殷若飞先是一皱眉,神色间多少有些防备,“什么事。”   “别怕,这件事对你没坏处。”容十作势要拍拍殷若飞的肩膀。   “容十,你先退下。”容靖泽的声音突然传来。   容十点头,转身蹿上房,殷若飞抬眼看去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人。   “跟着我没有坏处。”容靖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想不想有容十那样的武功?”   殷若飞一愣。容十的武功……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的表情,嘴角微微弯起个弧度,“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让寒先生收你为弟子。”   殷若飞身子猛的一抖,深深吸了一口气,“真的么?” ☆、39·表姐   表姐   能够再次和师父相遇,能够真正的拜入师父门下,一直一来,都是殷若飞心里的一个渴望。   前世那般境遇,只有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心里最宁静的时候。尤其是死前都没能再见上一面,更是成为了殷若飞的执念。   如今缘分提前不少,但是两人的身份却成了最大的阻隔,别说寒先生和王爷关系非比寻常,就是他目前是侯府嫡子,想要拜师学医,也是困难重重。   殷若飞知道,如果他不想个办法,恐怕他的人生和师父再没有相交的时候。没想到面前霸道小王爷居然提出了这个条件,实在是……让他惊喜异常。   没有多加思索,也没有等容靖泽开口确定,殷若飞已经点了头。他不敢用一点的轻忽,错过这次机会。   看他表情,激动异常却努力隐忍,容靖泽不知道为什么心底说不出的憋闷,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是点点头。   “既然如此,本王就去帮你说和。”容靖泽的声音比之刚才淡漠了不少。   明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条件,可是他此时却觉得不舒服了。师兄和这小子的缘分,实在是难以言喻。上次见面他就发现师兄眼中不容忽视的喜爱,回去后更是跟他说起不止一次,就和前世一样,眼睛里都带着亮光。   容靖泽心里对师兄和这小子有着一份愧疚,如果他能再早一步,如果他能再快一点,或许能挽救一条性命,而师兄也不会为此大伤元气。   心里叹息一声,容靖泽示意殷若飞出去,他心里不静了,什么都没心情说。   容十得到主子的示意,将刚刚走出主屋的殷若飞拦了下来。   “小爵爷,稍等。”   “容大哥。”殷若飞心里还有点没好气,刚刚容十磨磨唧唧说那么多条,要说不是诚心的,那太没说服力。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为了给他个下马威而已,犯不上和容十生气。   “小爵爷不忙的话,请和在下到那边亭子闲聊几句。”   殷若飞看容十表情郑重严肃,也就点头应允。   “……所以这件事,还请小爵爷配合。”容十一脸凝重。“在下也知道这到底是小爵爷的亲兄弟,但是希望小爵爷以临朝百姓为重,不可因亲情私欲而陷王爷于不义。”   殷若飞简直听傻了。   什么什么?就这霸道到一定程度,懒到了一定高度的王爷,居然还是当今圣上的心腹?   是宠爱的弟弟这一点他早就听说了,看到他身边这些护卫和他爹的样子,也知道传言不虚。   但是心腹又是另一回事了。很难想象这个王爷居然身负要职,而且是暗中掌控监督京师和京城周边地方的秘密,简直就是前朝的司隶校尉。   只不过他本身就是王爷,比司隶校尉权势更大。   此时殷若飞才彻彻底底地明白这位在他心里不咋地的王爷,究竟是多得皇帝宠爱和信任了。否则以他的身份,绝不会再赋予他如此权势的,掌控皇权者,怎能留只猛虎在身侧。   “小爵爷?”容十看殷若飞听他说完就愣愣发呆,以为他心里左右为难,便想着再开解他一下。“王爷对小爵爷期望颇深,小爵爷今日所做之事,虽然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必将会被百姓所……”   殷若飞只是被容靖泽暗里的身份震住了,至于容十所说的,要他在殷家给众人行个方便,以便让众人查一宗大案。而涉案人当然并非是他爹殷海城,而是他那个二哥,殷锦堂。   查的顺利,不但可以把殷家从这件事中脱身出来,免得受连累,还能顺便让他在皇上那里记上一笔大功,收拾的还是那个让他恨之入骨的二哥……   殷若飞狠狠一咬牙,这事不干,除非他疯了!   “容大哥,为国效力,义不容辞。我年纪虽然小,却也知道大事为重,这件事就交给我了!”殷若飞一脸的悲壮,向容十投诚。   容十感动万分,“像你这么大的孩子,明事理的太少了……主子真是有眼力!”   殷若飞思绪却早就飘远了。   小林氏,看来我可以提前开始下手了!   容靖泽需要的,无非是一个合理留在侯府的借口,一个随时证明他在荷香园的证人,再有就是有人借口进入荷香园见他时,能将人挡住的人。   这三点,殷若飞都是很好的人选,但绝不是唯一的人选。就他是嫡子这一点,容靖泽就该去琢磨一下,其他儿子是否更适合,比如那个默默无闻,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五锦勤。   袭爵无望,既无才名,也没练武,更没有外家支持,顶多是将来新侯袭爵,他分得几分家产,带着姨娘出去另置宅院而已。   这样的人,给上一点希望,岂不是更死心塌地,而且还好拿捏。难道他们就不担心身为嫡子的他,将这件事告诉殷海城?   容十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主子,他的想法和殷若飞差不多,只不过他还有机会问出来。   “不。”容靖泽脸上带着一点淡淡的笑,“没人比他更适合了。”   一个被折磨致死的嫡子,他还会对一个害他的兄弟手下留情?还会对不信任他的父亲全盘托出?除非他还想再死一次!   回到谨院,殷若飞吩咐紫韵紫灵收拾东西,跟着他住到荷香园去。而他自己则带着紫灵跑到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去了。   今天老夫人的精神不错,身体已经无大碍了,但是前面一场大病还是颇伤元气,老夫人又上了年纪,须得好好补一补。   老夫人被下药这件事,只有张妈妈和顾妈妈知道,两位都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拿捏的住分寸,至于底下的小丫头,就是碧玉碧月也都没敢说。   不过不说是不说,俩丫头也是聪明伶俐的,这老夫人的饭食茶水汤羹的,不肯假借人手,必要亲力亲为,这下福寿院倒真打造的犹如铁桶一般了。   殷若飞到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发火。   “怎么了?”殷若飞一皱眉,拉过旁边的小丫头询问了几句。   小丫头看到是他,连忙喊了声七爷,将他让了进去,原来这边一直都等着他来呢。   进了屋见过了老夫人之后,殷若飞坐到了老夫人身边,轻声哄着老太太高兴。   老太太被他逗的乐了,才叹息了一声,觉得心里不那么憋闷了。旁边顾妈妈则将事情的缘由细细地给殷若飞讲了一遍。   原来今天小林氏办赏花会,途中发生的林家二小姐落水的事,已经被捅到了老夫人这里了。   当然这事,并非是好的传法,而是小林氏到这里哭了一通。   殷若飞咂舌,不明白小林氏唱的这是哪一出。这林家二小姐掉入水塘,她跟老夫人哭个什么劲儿啊。   经顾妈妈一解释,殷若飞才恍然大悟,紧接着心里燃起一片怒火。   原来掉入水中的林家二小姐,是小林氏同母兄长家的嫡女,也算是今天赏花会上半个主角,而那个扑出来呵斥丫鬟,犹如泼妇一般的女子,就是小林氏娘家嫂子。   林家小姐,在侯家落水,这事虽然不小,却也不是不能压下。可是这事被小林氏先捅到了侯爷那里,后小林氏又跑过来哭诉,说是自家侄女被人害了。   “什么被人害了,不是没事了么。”殷若飞淡淡开口。人是宫九救的,又有几个婆子帮她吐出灌进去的水,听说也请了大夫来,能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伤寒惊吓而已。   “人是没事,可是二夫人说了,害她侄女的,是林府的大小姐。”   “啊?”殷若飞没听懂。   “她说你大舅父的女儿将你那庶出舅父的女儿推进水塘里去的。让我老婆子给她当家作主!”老夫人气呼呼地开口。天底下真就没见过小林氏这么不要脸面的女人了。   “祖母是说,二娘说林家大小姐将林家二小姐推下了水?”殷若飞忍着心里的怒火,微微笑了起来。   顾妈妈和张妈妈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七爷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正是如此。”   “既然如此,问过林家大小姐没有呢?”   “这个……”张妈妈摇摇头,“老夫人没打算淌这浑水。”   “祖母,孙儿多说一句。”殷若飞压低了声音。   “什么?”老夫人脸色凝重,一挥手,几个小丫头出去,张妈妈顾妈妈则把守在了门户前。   “今日这事,如果不是孙儿多想,恐怕还是冲着孙儿来的。”殷若飞叹口气。其实稍一琢磨,就知道小林氏这是打算把这事引到他头上,然后借着老夫人的手把事情粉饰太平。只是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了,小林氏一抬手,他就能琢磨这个女人又要作什么妖!   “这话怎么讲。”   “今日孙儿在学堂上学,曾有个小厮过来请孙儿回去,说是见娘舅家的 表姐。只是,孙儿前些日子落下了一些功课,孙先生生怕孙儿跟不上,这才没放行。若是孙儿回来了,恐怕林家二表姐落水之时,正是孙儿和大表姐见面之后。”   老夫人人老却不糊涂,一听这话,顿时脸就沉了下来。孙子听话懂事,万万不能骗她,这个小林氏,看来是真的打算这么做了。   “来人,去吧林大姑娘叫过来。”   不多时,林家大小姐就被喊了过来。殷若飞和这位表姐见过礼后,坐在侧边偷偷观察,只见这个林云儿容貌端丽,只是身形瘦弱看似弱不禁风。一身衣衫虽然干净整齐,却显得有些过于朴素了。   不过从林云儿的一些小动作看,殷若飞笃定这个女子,并非表现出来的这么胆小怯懦。 ☆、40·洗脑   洗脑   林云儿见过礼后就一言不发,坐在绣墩上,低眉敛目,双手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林大姑娘不记得飞儿了吧?”老夫人满脸和气,柔声和林云儿说着话。   “回殷家祖母,云儿小时候见过表弟一次,只是和现在差别太大了。”林云儿脸上带出一抹淡淡的羞涩。她是个大姑娘了,平素很少见男子,不过眼前是表弟……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了。   “姑表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老夫人摇摇头,“你大姑姑就是太讲规矩,否则我们两府的关系,多多走动有何不可。”   对于儿媳妇,老夫人实在是没的可说,对丈夫死心塌地,对她这个婆母也是孝顺的很,只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了。   这种场合,殷若飞并没有什么话,说的多了,顶多显得他轻浮不稳重。   至于刚才他说的事,想必老夫人已经上了心,不必他再多说,而且看老夫人精神也不错,有着林云儿在这里陪着说说话也好。   找了个借口和老夫人告别,殷若飞又跑到了殷海城的书房。   此时殷海城正在看信笺,殷锦元这次出门虽然和殷若飞说是行军,实际上却是奉命去剿匪。   离京城三天路程的一处山坳,盘踞着一伙匪人,拦截来往客商,杀人越货无数,早就被官府下了剿匪令。这次出动官兵,一来是彻底铲除这一伙人,二来也是磨磨众兵士的血腥,毕竟没见过血的兵,并不能算个真正的兵。   小小一伙匪人,殷海城并没放在心上,他征战沙场什么没见过,这次让长子去就是历练一下。不过根据战报,这次剿匪初战告捷,地方官员已经奉上捷报,当今陛下亲口夸赞。   殷海城心里有底,此时也不过是看看儿子的信笺,再高兴高兴。   这几天堵心的事不少,不过高兴的事也不少。老母亲恶疾得治,长子也立下些功勋,小儿子更是颇得王爷喜爱,虽然目前看着有些忘了他这个爹……   正琢磨着,就听到自己的长随进来禀报,小儿子过来了,殷海城连忙让他进来。   “飞儿,有急事?”殷海城印象中,小儿子并没有到他这里来过几次,每次基本都是有事。   “嗯。”殷若飞踌躇了下,“王爷他……让儿子去荷香园住着。”   “嗯,你已经是王爷选中的伴读了,跟着他住也无可厚非。”殷海城点点头,“跟在王爷身边,不可骄纵任性,也不可恣意妄为。需时时刻刻想着镇江侯府,不可丢了祖宗的颜面。”   “儿子谨记。”   “飞儿……”殷海城看着殷若飞转身,连忙喊住他,“追杀你的歹人爹爹还没有查出眉目,你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爹,荷香园戒备森严,比儿子那谨院还有稳妥。”   从爹爹殷海城处出来,殷若飞带上收拾好东西的紫韵去了荷香园,留下紫灵在谨院守着。荷香园里住着王爷,尤其是个霸道王爷,紫韵生性沉稳,心细话少,比较合适。而紫灵生性活泼,又是能说会道的,留在谨院,若有个人来送往的,也是会办事的人。   回到了荷香园,殷若飞吩咐紫韵跟着宫九去到分给他的跨院把东西放好,他自己则转身到了主院,将刚刚遇到的一切,都给容靖泽讲了一遍。   “果然是乖巧听话了啊。”容靖泽看了一眼在他面前低眉顺眼的殷若飞。这小子学的倒快,出去转一圈,就知道把祸水东引,让他来出头。“你是想让我帮你查?”   殷若飞继续乖巧的点头。   容靖泽笑了。   “查出袭击你的匪徒,你给我当了伴读。你帮我做障眼,我给你引寒先生当师父。你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求我帮你需要付出代价吧?”容靖泽心里哼了一声,小子你跟我耍心眼,还嫩了点。   果然,容靖泽满意地看到殷若飞脸上的乖巧有些迸裂,好似不敢置信一般地看着他。   不可否认,他对这小子很感兴趣,也确实有着一份愧疚,但是他并不打算就此给他当牛做马还不落好。   不过这小孩现在是有点顺了,得了祖母疼爱,又入了父亲的眼,还有一位大儒收他当了弟子,这心境恐怕和之前不大相同了。能趁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倒是个好机会。   “算了,这次就算本王白给你使一会儿,下次可要看你的表现了。”容靖泽拍拍手,从房上跳下个侍卫,不过殷若飞并没有见过。   容靖泽低声交代了几句,侍卫转身离去。   容靖泽重新转头看向殷若飞。   “我问你,你想当个大忠臣,还是想当个大奸臣?”   “当然是忠臣。”谁会想当奸臣啊,殷若飞嘴里嘀咕着,却不敢大声说。   “错了。”容靖泽撇撇嘴,“忠臣早死,就和名将、红颜一般,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什么?”   “要想当好一个忠臣,必须要比奸臣还要奸诈。”   “比奸臣还要奸的……忠臣?”殷若飞细细琢磨着。   容靖泽也不着急,他知道面前的人并非真的是个八岁的孩子,他能听的懂他的意思。   “你告诉我你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好好读书,振兴侯府。”   “啧。说实话。”   “这就是臣的实话。”殷若飞眼神闪烁了一下。   “哼,在我面前说瞎话,你忘了教训了吧?”容靖泽伸手如电,夹住了殷若飞脸上一块嫩肉,轻轻晃动了几下。   “疼疼疼!”殷若飞想伸手去扒拉开,可是看看容靖泽那根本没到达眼睛里的笑意,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硬是没敢轻举妄动。   容靖泽看看殷若飞眼睛里已经涌上的湿泽,心里一软放了手,那被他掐过的地方,在白嫩嫩的小脸上留下了红色的指印。   “你娘死的不明不白,你爹爹心里只有你小妈生的兄长,你这么多年被忽视,好不容易入了殷侯的眼,却又被人刺杀……这些事,难道你会无动于衷?”   殷若飞浑身一抖,他没想到他的一切眼前的王爷都已经查的一清二楚。也是,以泽亲王的手段和权势,这点侯府几乎都心里有底的事,又怎么瞒得过他。   “王爷……”   “我只问你,你想不想报仇?”   “想!”殷若飞眼睛红红的,一个想字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很重的戾气。   “想就对了,否则我还不会要你呢。”容靖泽全身向后仰,重新躺在了软榻上。“那些天真烂漫的小子,爷玩着没劲。”   “……”殷若飞心中的戾气顿时被这句话气的消散不少,这个王爷说话简直太……   “你这样全身是刺满是防备的出招,敌人先会防你三分。”容靖泽看看殷若飞,淡淡的开口。“你先把自己和对方放在一条线上,就好下手了。”   “背后阴人歧视君子所为?”   “死板!若是好人,也不必你去阴,既是坏人,你何必心疼他。”容靖泽撇嘴,“你哪里懂得背后捅刀子的快乐。”   “背后捅刀子?”殷若飞以往的观念彻底被破坏了,他甚至不知道他原本设想的努力进学,入朝为官,一举揭发小林氏恶行的计划是不是错的。   容靖泽提出来的东西,和他想的完全相反,甚至让他觉得不可思议。只不过……细细想起来,似乎这样更加解恨。想他母亲死的不明不白,他被小林氏设计的与祖母父亲步步离心,若是只将小林氏赶出侯府或者一死了之,实在是不能解他心头之恨,何况现在手上还没有多少证据。   “仇当然要报。只是按照你之前的想法,将自己的庶母告了,似乎对你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这个庶母身份还不大一般,难免不被一些人攻击,对于朝上那些喜欢没事找事的老头子们,容靖泽还是了解的很深的。   “那王爷觉得我该如何?”不知不觉中,殷若飞的思维已经跟着容靖泽走了。   “她们怎么害你,你就怎么报复回去,让她们有苦说不出。”容靖泽幼年也是在各种阴谋诡计了长大的,亏得那次中毒,被他师父救下,才有了几年清闲日子。不过他皇兄这里事情颇多,才请他过来帮忙,否则谁要淌这浑水。   不过他做的也算很成功的了。   京城里谁不知道泽亲王备受皇宠,哪怕天天吃喝玩乐,不思进取,坐着软轿招摇过市,纵容身边人持强凌弱,文不成武不就……等等的,也没人敢说个不字。而实际上他的秘密身份,却被很好的掩藏了起来,谁会知道那些被秘密查出的案子,被揪出的奸臣贪官,都是出自这位连坐着都懒洋洋的小王爷呢。   “王爷的意思,我也像您这样,不思进取提笼架鸟的迷惑敌人?”殷若飞眨眨眼,脑袋有些绕不过来地开口。   “放肆!”容靖泽慵懒却危险的呵斥一声,“本王也是你能褒贬的?”   殷若飞气息一窒,“臣不是那个意思……”真是见鬼了,他居然说出这种话,简直是找死。   “算了。”容靖泽手一挥,“就当你没说过。”   “多谢王爷。”殷若飞连忙开口感谢,说完后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狗腿子。“王爷您看臣……”   “要么好,要么坏。”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轻轻哼了一声,“坏人不是那么好当的,恐怕你没那个本事,勉勉强强的,当个好人吧!” ☆、41·反将一军   反将一军   做坏人难,做好人更难,做一个表里不一的好人才是真正的难上加难。   眼下殷若飞就知道当容靖泽所说的好人究竟有多难了。   文要琴棋书画样样拿手,武要刀枪剑戟样样精通。   容靖泽在他的临时书房里,给殷若飞摆了一张案几,上面摆满了书,堆得比人都高。容靖泽表示,住在这里的半个月,一定要给他筑好基。   殷若飞在案几旁坐下,看看高过他头的一摞摞书,简直目瞪口呆,“容大哥,这都是我这半个月要学会的?”   “啊?”容十看了一眼,“不是。”   殷若飞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是你这半个月上午要学会的。”   “上午?”殷若飞忽然有些结巴,“那下午……”   容十露齿一笑,带着无尽的阴险,“早上练骑射,上午读书,下午练刀剑,晚上练内功。夜里……服侍主子。”   殷若飞差点拍案而起,这还有喘气的功夫么?   “容大哥,我还得去学堂,早上还要练功呢。”   “练什么功啊。”容十呲牙一笑,薅着殷若飞的衣领将他带出了门。门口早就有三个容貌各异的青年候着,容十一一介绍。   “辛二十八,主攻拳脚。姜五,主攻剑法。明二十一,主攻骑射,他们将是辅助你练功的对象。”   “是老师么?”   “当然不是。”容十微微一笑,“只是教头而已,老师另有其人。”   “那容大哥,内功谁来教?”   “我。”   还没等殷若飞从这件事里转醒过来,关于林惠儿落水的事,已经被容靖泽查出了个七八分。   殷若飞发现什么事放在容靖泽手上,都变得简单异常,只是可惜,这份力量他借不来。诚如容靖泽所言,要借对方的力量,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现在一穷二白,没有能力付出。   殷若飞到了的时候,荷香园这个小敞庁里已经有了一位客人,殷若飞抬眼看去时,发现是他那位表姐林云儿。   林云儿也是刚刚才到,看到殷若飞抿嘴一笑,转身朝着容靖泽施礼,“泽王殿下,小女子有礼了。”   “林姑娘,我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不必多礼。”容靖泽依然是懒洋洋的样子,不过眼神却炯炯有神,转头看向傻站在一边的殷若飞,“飞儿和林姑娘姐弟已经见过面了吧。”   “是。”殷若飞点点头。他确实有点没转过神来,没想到亲王殿下居然和自己这位表姐认识。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容靖泽笑道,“还是林姑娘来说吧,如今你这位表弟,也算是我们一道的人了。”   林云儿起身行了个礼,“恭喜表弟了。”   “呃……”殷若飞尴尬地笑笑,跟着泽亲王确实不错,光看他安排的那些学业,就知道他是把他当成自己人来培养了。只是他现在还不确定,以自己的资质真能学出来么。   有了容靖泽的吩咐,林云儿娓娓道来。   原来在几个月前,林云儿借着出门的机会,将他父亲亲手写的几封信笺悄悄带出,送到了几个不同的地方,其中一处的纸条就被容靖泽得到。   她自从几岁起,就鲜少出门,但是这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她化妆成小厮丫头的模样,已经出去过很多次了。   之所以要偷偷摸摸的出去,还得从林家讲起。林家嫡长子,大林氏同母兄长多年前身体就不好了,这些年来,一直卧床不起,几乎到了油灯耗尽的状况。   林老夫人自老太爷死后,也打不起精神来,到了大林氏去世,老夫人也彻底的卧床不起了,这嫡系一脉算是彻底没了主心骨。而林家的大权,却早在多年前就旁落到了花姨娘的手里了。   花姨娘两个儿子在府里几乎是说一不二,而本该继承家业的林家长子极其夫人女儿,却被严加看管起来,仿佛与外界隔离了一般。平日里更是没人想着没人念着,连下人都只有那几个陪嫁过来的老仆。   殷若飞此时恍然大悟,为何林云儿是那样一番打扮了,恐怕他那亲舅舅手里也没有几个钱,更不敢给女儿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惹麻烦。   只会这花姨娘到底什么手段,竟然将这林府把守的这么严。   林云儿听到殷若飞询问,叹息了一声,“这事,从祖父活着时候就这般了。”   那林老太爷生性和善,不过却没有什么大本事,只是娶了一妻两妾,在家里风花雪月。   嫡女庶女都一般教养,嫡子庶子也都一般看待,两女共嫁殷侯,除了最小的儿子外,其他也都有了功名,一时间,林老爷被人称颂。   只是这被人称颂的背后,就不那么美好了。   自从林家长子身体一日比一日败坏后,老夫人只能顾着儿子,而大权被林老爷交给了花姨娘。林老爷被花姨娘一惯的柔顺妩媚迷惑,根本不知道这个举动让整个林家失去了平衡。   林老爷猝死,大林氏猝死,长子林振祖也苟延残喘,老夫人几乎陷入了绝望,这些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眼看自己妻女无依无靠,林振祖咬牙写下了那些信笺,吩咐女儿带出,若是被发现,干脆就不要回来了,一走了之也好。   听到此时,殷若飞心里已经有了不少疑惑了。舅舅和外祖母的都病的这么厉害,难道没有请大夫么?而且这事儿透着的不对劲,让他不得不怀疑。   “看来你还没傻到家。”容靖泽哼了一声,弹过一个纸团过来,指头大的纸团居然震的殷若飞手生疼。   展开纸团,上面是漂亮的蝇头小楷,而叙述的内容则让殷若飞大吃一惊。   “这,这这是真的?”如果事情真如纸条上所言,这事情可就大了,而且也解释的通,到底为何花姨娘能把持林府。   容靖泽白了他一眼,“这不是在查呢么,否则我怎么会到这里。”   殷若飞双膝跪地,“王爷,我替我爹爹和祖母保证,镇江侯府对临朝,对陛下绝无二心。”   纸条上的内容太过惊心动魄,殷若飞此时已经脸色煞白,浑身冷汗了。   殷若飞跪下的一瞬间,林云儿也跪在了他旁边。   容靖泽难得起身,走到两人身边叹了口气,用脚尖踢了踢殷若飞的腿,“起来吧。”   “王爷。”   “起来!”容靖泽声音冷厉,殷若飞顿时乖乖起身。   容靖泽看看垂首站立的两人,忍不住冷哼一声,“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到了这里,既然用了你们,就说明我信任你们。怎么,你们不信任我么?”   “多谢王爷。”   “叫你过来,不是说这事的。”容靖泽有些烦躁的挥挥手,“林姑娘讲讲你知道的事吧。”   “是,王爷。”林云儿行了个礼,将赏花会上的事讲了一遍,“事实上,我虽然跟着林惠儿过去,却不是我推她下水的。”   “那表姐可曾看到人?”   “是个小丫头,年纪和我差不多,但是离得太远,看不清了。”林云儿也有些扼腕,要是当初她离得近一些,挡住了那个丫头,此刻也能洗清倒在她头上的污水。   殷若飞在心里将事情捋了一遍。   小林氏开了赏花会,途中林惠儿和瑞馨吵了一架,又打了林云儿。随后林惠儿跑到了荷香园外,被人推下水,而罪魁祸首,栽赃给了林云儿。   殷若飞冷笑一声,林云儿和瑞馨明明都有嫌疑,为何单提出林云儿来。只是林云儿不可能,而瑞馨年纪虽然小,但是一贯是娇生惯养,和之前的他差不多。说她颐使气指刁蛮成性,那是一定的,但是杀人,尤其是她亲表姐,似乎也不大可能。   殷若飞皱起了眉头,难道说,这里面还有第三方?   “这件事表姐咬紧牙关不要承认就是了,反正他们也没证据,最后估计就是不了了之。”   “好。”林云儿听了殷若飞的话,点头后退了出去。   容靖泽看看殷若飞,“你心里可有想法?”   “我觉得这事……”殷若飞将自己想的说了一遍,容靖泽难得认可的点点头,夸奖了他几句。   殷若飞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心里还是不踏实,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事一般。果不其然,没多会儿他就见到了殷海城派过来的小厮。   “爹,二娘。”殷若飞到了客院,看到殷海城和小林氏坐在上首,而林惠儿林云儿都在,心里大概清楚了。不过容靖泽和他说的那一番话他倒是记到脑子里了,看着几人的表情那叫一个无辜。   殷海城见过的人多了,人若心虚什么样,若是心怀坦荡又是什么表情,他知道的很清楚。   此刻一看殷若飞脸上无辜又一头雾水的表情,对小林氏的话先是不信了三分。   “飞儿,我问你,你可认识旁边的姑娘啊?”殷海城手一指右边站立的林云儿。   “认识。”殷若飞点头。   小林氏脸上一喜,又赶紧收回,转头悲悲戚戚地喊了一声侯爷。   “何时认识的?”殷海城脸上有些错愕。大林氏这些年身体不好,小儿子几乎就没离开过侯府,而这林云儿也是幼年时候来过一次。   那时候是飞儿百天,请的亲朋好友,林府老太太带着孙女来看女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认不出了,飞儿又如何认得。难道说真和小林氏说的一般,这表姐弟俩,在这侯府里设计陷害林惠儿?   “就是刚刚啊。”殷若飞笑了。“祖母知道我们表姐弟没见过面,又有男女大防,才喊我们过去认认亲的。”   “原来如此。”殷海城的心彻底放到了肚子里。   “其实今天上学时候,确实有小厮喊儿子回来见表姐。”殷若飞微微有些红,“后来儿子想着今天来府的女眷甚多,生怕冲撞了,才想着推迟些。没想到王爷竟然派人去请了,儿子就和宫大哥一起回来了。” ☆、42·反将一军 二   反将一军 二   “你可要说实话!”小林氏插了一句。   殷若飞一脸的谦和,“二娘可以询问祖母和王爷。”   小林氏气的说不出话,这俩人,都容不得她去询问。   殷若飞一番表情,让殷海城不由得点头认可。儿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以前只有长子锦元让他感觉欣慰,现在没想到小儿子也让他省心了。   看看跟着孙先生越来越懂礼数的儿子,殷海城瞥了一眼身边一脸紧张的小林氏,真是越看越不顺眼。   这几次三番的在他耳边说三道四,难道他听不出来么?   以前觉得她柔弱温婉,又是满怀深情与他做小,他才百般迁就,而且比起大林氏,小林氏确实要有风情的多。   只是年纪越来越大,倒是学了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莫非飞儿真让她压力这么大?   想想长子,殷海城心里一软。长子是他的骄傲,他成亲之后,大林氏连番生了两女。   女儿虽然也很好,但是他更想要儿子,想到一个小小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拳一脚的跟着他练武……   锦元就是在这种时候出生的。   酷似他的容貌和性子,让长子一直都是他心头大爱,而长子也不负他所望,小小年纪,功夫已经十分了得,更是不怕吃苦,跟着他在教军场里历练着。   之后的几个儿子,他关注的就并不多了。随着年纪增长,他也越来越忙碌,最多是一起吃饭的时候对儿子们询问几句。   小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来的实在是太晚了,那时候他虽然欢喜自己有了嫡子,但是那份欢喜远不及当年长子降生之时。   之后这个孩子被大小林氏娇惯的无法无天,骄横跋扈,见到老母亲也不知道老老实实的请安,见到他反而是有些怕的跑开,让他心中更是不喜。   大林氏身体不好,他一个月也就初一十五到她那里看看,和小儿子的感情也就更是淡薄了。   大林氏去了之后,他几乎大半年没见到这个孩子,再见的时候,是在母亲那里。小小的孩子看着他的眼神里,有渴望,有害怕,还有丝陌生。   他同样对儿子很陌生,若不是他那袭自他们夫妻俩的好容貌,他也许真的就认不出了。   从那时候起,他对小儿子的关注多了一份,虽然他心里打定注意要给长子一个好前程,但是看到小儿子这般,却也没打算要让长子袭爵。   毕竟这有嫡子,嫡子又没有错误的情况下,他没有任何理由这样做。   至于长子,他也打算好了。一步步的立功,一步步的走进朝堂,自身有本事,又有他护持,难道还怕没有前程么!   看来要和小林氏好好谈谈了,免得她心里有什么蠢念头,再做出出格的事。   看到殷海城脸上的神色,一惯善于察言观色的小林氏心里都揪成了一团。眼神恨恨地扫过垂首站立的殷若飞,心里恨不得把他吃下肚子里去。   “侯爷,您可要给我们惠儿做主啊。”何氏也看出端倪来了,给小林氏使了个眼色。平时这个小姑子总是端着架子,在她们妯娌面前貌似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侯爷是如何疼爱她,如何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哼,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小林氏只顾着猜殷海城是什么意思,倒是没看到何氏的眼色,听到对方喊了一声,才恍然惊醒,双手拉着殷海城的手臂,眼里含泪一副委屈的不能言语的表情。   殷海城最见不得小林氏这个表情,原本听到何氏的话,心里有些气闷,也随着小林氏娇娇弱弱的样子而释然。   看到殷海城表情有变化,何氏将身后的女儿拉过来,“惠儿,快求求你侯爷姑父给你做主,可不能放了那些害了你的人啊。”   小林氏心里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拦,殷海城脸已经再次沉下,“林夫人这般说,是已经知道谁害了你女儿么?”   “我……”何氏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惹得这位侯爷不高兴了。想要弥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急急忙忙给小林氏使眼色。   “侯爷,我家嫂嫂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还望侯爷不要和她置气。”   “是,是……”何氏尴尬地在一旁附和。   “不过,既然把飞儿叫过来,还是要仔细询问下。咱们自己知道飞儿或许是无辜的,外人可不知道……”   “你的意思,这事是飞儿做的?”殷海城冷笑一声,“就凭林家夫人一句话,难道就要赖到我儿头上么?”   眼看殷海城发怒,殷若飞心里笑开了花,不管是骂了何氏还是骂了小林氏,都让他觉得痛快的很。   不过还是要再填天柴禾。   想到这里,殷若飞主动上前,“爹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爹爹与儿子说说,二娘说儿子做了什么事?”   殷海城气息一窒,有些说不出口。   “你……”银海城叹口气,“那边站着的,是你二舅母家的二表姐,你们还没见过吧?”   殷若飞小小地吃了一惊,看着殷海城,“见过。”   “你见过?哪里?”殷海城一愣,“你二表姐说被一个丫头推下水塘,这你可知道?”   殷若飞的回答,让小林氏眼睛一亮。原本她想着并没有人能证明殷若飞认识林惠儿,只能从林云儿那里下手,诬陷是他们表姐弟要害林惠儿。现在殷若飞自己承认认识林惠儿,这可就好办了,林惠儿可没被老夫人叫过去和他见面!   “爹爹,这事……”殷若飞脸上更见赧色,“我和宫大哥回来的时候,因为情况急直接去的荷香园……正好听到有人呼喊,就赶紧赶了过去。后来听到周围人说那是林府二小姐,儿子才知道是二表姐。对了,二表姐还是宫大哥出手救下的呢!”   “啊,对。”殷海城猛然想起当时他就在荷香园里和王爷闲聊,宫九两人进去的时候,王爷还询问了两句。他当时还为有这样的外侄女而感到脸红,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林夫人说令爱是被人推下去的,这说来说去,也没有个证据。”殷海城斟酌着词,“这件事……”   “可是……”   “二舅母,不知道二表姐怎么会去到荷香园外,那里没有什么景致啊。”殷若飞一脸的好奇和天真。   “我……”何氏怎么好开口说林惠儿是为了看王爷一眼。   “荷香园外鲜少人去,二表姐路恐怕不熟。”殷若飞笑笑,“二表姐既然是被人推下去的,那之前带二表姐去的丫鬟是谁?”   殷若飞几句话几乎要将何氏和小林氏拼命掩藏的那点真实抖落干净,连殷海城都听着不对劲要开口询问了。   小林氏和何氏脸憋的通红。林惠儿掉下水塘,一身的样子已经太过失礼了,若是再被人知道是为了偷看王爷一面,那恐怕只有送到庵子里一条路了。   眼看殷若飞还要继续问下去,何氏急的掐了林惠儿一把,“或许,或许是惠儿看错了,惠儿?”   “我、我……”林惠儿简直委屈死了,“我是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怕娘骂我才……”   “原来如此。”殷海城管他真的假的,只要和侯府脱开关系,其他不管他的事。“小孩子贪玩耍,林夫人莫要管教太严,这侯府偌大后院,除了荷香园,其他尽可去看看。我看惠儿自己也吓得不轻,不若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吧。”   “这这……家里还有一堆事儿呢,实在是不便久留。”何氏嘴里应着,心里却恨不得现在就走,这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殷海城却懒得理她的话,巴不得她现在就走。   “云儿鲜少来,老夫人夸你乖巧可人,不如就常常过来,陪着老夫人说说话可好?”   “谢侯爷,只要祖母不嫌弃,云儿倒是可以过来的。”林云儿浅笑着行了个礼,一派大家闺秀的风度。   相比那丢了人又漏了怯的林惠儿,林云儿倒是真得了殷海城喜欢,不为别的,只为老夫人传话过来,她喜欢这丫头。   原本殷海城就打算保林云儿,看她这身气度,怎么也不会是指使他人推林惠儿的。何况她来的次数极少,怎么可能反而害了比她来的勤多了的林惠儿呢。   反倒是何氏今天是大大得罪了殷海城,这样的亲戚,还是少来他府上添乱吧。   何氏瞪着林云儿,心里琢磨着回去好好收拾这丫头。   殷海城微微一笑,“丽娘啊,不若你每天派人过去林府,把云儿接来陪着娘吧。”   这一句话,让何氏熄了收拾人的念头,更起了凉意。她亲婆母可是不许他们一家出来的,她贪着长嫂那套陪嫁的头面,才答应带着人出来。想着婆母这些天不在家,她正好能赚点,可有了殷海城的话,她怎么搪塞这件事?   不放行,她不敢,放行,婆母那里吃罪不起。一时间,何氏只觉得头疼欲裂。   何氏告辞,小林氏送行。殷海城留下了殷若飞,细细的又提点了几句,就让他回去了,反而是等着小林氏回来,好一顿的训斥。在殷海城眼里,这侯府的脸面最是重要,小林氏这种拿着侯府脸面去贴补娘家的做派,让他大为不满。   小林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气的将一整套茶碗都砸到了地上。早上想让殷若飞回府落个坏名声,不果。自己的亲侄女又出了这事,还差点扯到了她女儿头上。   现在一口气没出,还让林云儿那死丫头登堂入室,每天来侯府碍她的眼,种种不顺心让小林氏气的肝疼。没想到转了一圈,这挨骂的人却是她,实在是没想到殷若飞不但没跟着小厮回来,反而跑到了老夫人那里和林云儿见了一面。   想来想去,这些事都离不开殷若飞的影子,这小子一天比一天惹人恨,前日为了收拾他,她自己都差点出了事,干脆还是稳妥点,下毒算了! ☆、43·下毒   下毒   庶母嫡子之间的关系,殷海城还是颇为担心的。   生怕因为小林氏,而让锦元和若飞之间产生龃龉,他正打算敲打一下小林氏,却发现小林氏似乎是醒悟了。   频繁的做些羹汤之类的给殷若飞,衣食住行更是关怀备至。用小林氏的话讲,她之前误会了飞儿,实在是有些愧疚。这些日子飞儿早起晚睡的,需要多补补。她这一示弱,其他姨娘们面面相觑,待看到侯爷对殷若飞的态度,心里都暗暗觉得小林氏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也都随着送些自己做的小点心之类的。   汤汤水水的源源不断的送到了荷香园里,殷若飞自然也是一副喜出望外,愧疚以往不够听话的做派,甚至还让身边的丫头拿着他的月银,去先得楼打了件金钗之,送给了小林氏当生辰贺礼,一时间侯府里母慈子孝,羡煞旁人。   老夫人有些惊疑不定,生怕孙儿年小被小林氏哄骗了,不过殷若飞只是淡然笑笑,并不多做解释,只是对待老夫人更是情真意切。   这半个月的生活差点把殷若飞逼疯。   早上起来,被辛二十八拉起来练拳脚,紧接着又是姜五的剑法。这两样练完,天才大亮,殷若飞吃过饭后匆匆赶去学堂,跟着孙先生学习。   从孙先生处回来后,天色已近傍晚,此时还要学习容靖泽给他准备的书籍。这些书籍或深或浅,包含的内容更是不一而同,殷若飞有时看的一知半解,只能跟容靖泽请教。   这一问,他才发现,这容靖泽肚子里的东西,竟然不比普通先生差,反而有时候见地十分高明。   不光如此,原本的容十因为计划有变而昼伏夜出,晚上的内功竟然也变成了容靖泽教他。   唯一暂时没有接触的,就是弓马骑射了,这几样荷香园里委实摆弄不开,只等着将来随着容靖泽入宫后再说了。   半个月后,容靖泽带着一干人马回了宫,要找的证据已经到手,没有必要再耽搁了。   侯府稍稍平静了大半年,终于也迎来了几件大喜事。   先是陈家女和殷候爷的婚事说和好。   大林氏过世已经满一年,陈家女本就耽误了青春,娘家也不忍她再多耽误,两家换了更贴,下了聘礼,偏巧下个月就有个大吉的日子,商量好正式迎娶过门。   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就是殷锦元之前凯旋而归,受到褒奖。虽然他只是其中一个先锋,但是这般年纪能有这份功劳可算是前程似锦了。如今陛下的赏赐下来了,众人欣喜不已。   最后一件,就是殷若飞正式成了泽王伴读,陛下亲自下旨意,赏赐文房四宝等物,一时间镇江侯府七少爷的名字传遍了各个公伯爵府。   除了这些,殷若飞自己还有一件喜事,只是不能和外人公开而已。   经过容靖泽的引荐,殷若飞正式拜到了寒先生门下。寒先生本就对他有些喜爱,听自己师弟泽王说起后,也忍不住又过来见了殷若飞一面。   原本只是简单的询问几句,却发现这孩子对药材药性略知一二,一来二去,两人越说越投机,寒先生当下拍板将这个徒弟收下。   只是寒先生有个条件,这事不要张扬出去。他算是半个江湖人,并不打算多和朝廷来往。这次要不是小师弟相邀,他也不会过来,收徒更是意外所得。   对于这点,殷若飞虽然觉得遗憾,倒也没什么。只要他恪守为徒的本分,尊师重道,是否公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拜师礼上虽然泽王,殷海城见证这对师徒,但几人都很看好这件事。殷海城自从寒先生出手救治老夫人后,就一直心怀感激,现在看他收了自己儿子,更是喜出望外,备下厚厚的一份束脩。   寒先生事情多,此次能在这里教导殷若飞大半年,已经是难得了。给殷若飞留下了几本书和一些必备的药丸后,寒先生离开了,说是几个月后再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京城里传出了留言。前相国林家二小姐,在镇江侯府里尾随泽王,却失足跌入了水塘里。   事情一出,京城里将信将疑,不过也有那消息传出,说这事确实有,他们当天参加赏花会,就隐约听说有人跌入水塘,却不知是谁,没想到是林府的二小姐。这事本来无人声张,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后,居然就这么传开了。   一时间,林惠儿的名声大噪,多少名门夫人听到这个名字都撇嘴。   何氏抱着女儿哭个不停,在自己的院子里将小林氏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事林府除了跟着去的几个丫头,根本没人知道。而那几个丫头已经被她寻个借口远远地发卖了。   想来想去,这事还是从小林氏那里起来的。她跟她说两家结亲,估摸这是小林氏想要用这招来逼退她,才不惜豁出了惠儿的清白。   不说何氏在家里顿足捶胸的骂,小林氏也几乎要气炸了。陈家女要进门当正房夫人了,别的姨娘简直要高兴坏了。不管这个夫人将来如何,眼下能把小林氏脸踩下去,就足够他们开心的。   看看侯爷宣布完,小林氏那个脸色,笑容再也装不下去了。   而其他姨娘一边暗爽小林氏吃瘪,一边又羡慕殷若飞入了王爷的眼,送起吃食来,更是勤的很。   已经被从从祠堂里放出来的陈姨娘当晚就摆了一桌,在自己小院子里痛痛快快喝了一场。小林氏知道后恨的牙根疼,可是陈姨娘的理由很充分,庆贺侯爷要成亲,庆贺老夫人身体康健,庆贺……反正是没有她撒火的由子。   眼看着陈家女就要进门了,小林氏的地位直线下滑,原本她还有心思和殷若飞慢慢交手,等对方没防备了再下毒,现在看来,先除去眼中钉,再收拾新嫁女,一记凉药下去,生不出个蛋看你个夫人还怎么摆谱!   殷若飞表面一副被小林氏感动的样子,心里却在冷笑。这种猫腻糊弄他爹还凑合,糊弄小爷?   她送来的那些汤,他当着丫头的面喝上一些,不过随后就会吐出去。有他师父留下的解毒丸,小林氏那些小伎俩根本和关公面前耍大刀一般可笑。   不过他倒也不会放松警惕,反而拿着小林氏送来的羹汤,细细研究里面都放了什么东西,再对照着师父留下的一一对照。   原本容靖泽是要带着他一起回宫的,但是有了小林氏这一点,容靖泽也由着他去玩耍一番了。反正小林氏这种女人,就算是死了他也不会多看一眼,正好拿来磨磨殷若飞的性子。   寒先生给殷若飞留下的书里,除了一些基础草药绘图本,还有一本药经,一本毒经。   基础草药基本都是殷若飞认识的,前世的苦学和今生的天赋,让他对这门知识驾熟就轻。而药经和毒经就让他看的如饥似渴了。   药经他之前只是看着师父开方子,懂得一些浅显的药理,而这本看似平平常常的药经却是深入浅出,将深奥的药理写的清清楚楚。   而那本毒经,则让殷若飞喜出望外了。有了这本毒经,再加上师父留下的解毒丹,他的小命先无后顾之忧了。   对照这毒经研究了下小林氏在汤里放的东西,发觉实在是稀疏平常,顶多是让他失眠多梦而已。   殷若飞不由得摇头,这种程度可不能伤到他,而且看小林氏的样子,也不是仅要他睡不好而已。   才说到小林氏下手太轻,这一日送来的鸡汤就让殷若飞忍不住挑眉了。   这次送汤的并非小林氏,而是姜氏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姜氏是他爹一个通房,为了过的好点可以说是欺下媚上,人缘不怎么好。可是要说她敢下药毒杀他,那他还真不信。   姜氏膝下就一个女儿,自己又不得宠,别说生不出儿子了,就算还能有机会生一个,也绝没有跟他一争长短的可能。   殷若飞不动声色地说稍凉再喝,打发了对方。殷若飞仔细嗅了嗅,鸡汤味道压住了不少味道,但是还是有一丝味道溢出,让他嗅出了那几味药材。   雷公藤!   雷公藤其实也是一味良药,当年他腿就没少用雷公藤外敷。只是这东西虽然能治病,却有大毒,其根、叶、花均可捣烂外敷,但用根敷后,但一炷香后须取去,否则红肿起泡。   这雷公藤的根本就大毒,煎煮过毒性更强,小林氏还煨了鸡汤送来,简直是生怕他死不了。若是不懂,恐怕五天内必死。不但死,而且是头晕头痛、心悸乏力、恶心呕吐、腹痛腹胀等等症状,死的极其痛苦。   殷若飞算了算日子,不由得暗叹小林氏好心计,五天后他两腿一伸,正好是陈家女要进门的日子。   先不说这婚事还能不能办得下去,就算陈家生把人抬来,顶着这一头晦气,这日子也没法过。   而他中毒这事,说来说去,却只能查到姜氏哪里,恐怕姜氏自己都不会知道,这鸡汤里怎么会掺入了雷公藤吧!   一来二去,这府中岂不还是脱不了小林氏掌控。   “宫大哥!”想到这里,殷若飞悄悄朝着房顶喊了几声,不多时宫九就跳了下来。   看看桌上的吃食和那碗鸡汤,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伙食可是真不错。”   “可惜吃了要命啊。”殷若飞也笑了起来。宫九是容靖泽特意暗中留给他的,就是为了保护他,或者怕他有事不能传到宫里。   不过,眼下宫九有了别的用处。   “说吧,要我干嘛?”   “下毒!”殷若飞嘿嘿一笑,手里多了个小瓶子。 ☆、44·陷害   陷害   “你要下毒?”宫九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小孩。   “当然,不过不是致命的。”殷若飞笑的有点冷,既然有人要玩,那就玩点狠的吧!   “宫大哥明天帮忙把这瓶毒药倒到我二娘给我送来的吃食里。”   “你要给他们下毒?”   “不,我要给我自己下毒。”殷若飞眼神里闪烁着莫名的光芒,“这玩意吃下去,会有中毒的脉象,不过,对身体并无妨碍。”   这是他师父毒经里记载的一个配方。   毒经本意并非是为了下毒,而是为了治病,这里面毒方几百种,解毒的方子甚至上千种,每种毒药都有几种解毒方式。除了这些,还记载了一些中毒的症状,其中就提到了这种毒。   说是毒,其实却不然。这是他师父偶然机会发现的,脉象紊乱,毒症明显,其实却只是假象。一般的大夫会将其诊成下马仙中毒。   既然她小林氏要借别人手除掉他,那他干脆先下手为强,把她逼到明面上。   “放心。”宫九点点头。对于殷若飞的要求,宫九自然是遵从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保护殷若飞,还有帮他的忙。既然这药没问题,区区下毒的事,简单的很。这种事他跟着主子时候也干过,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极致。只不过眼前这个小子不愧是主子看中的,俩人居然想法如出一辙。   宫九做事,殷若飞自然放心,现在关键就是找个人来见证了。   容靖泽等人撤走之后,殷若飞依然还是跟着锦元练武,只是现在除了早上练武,晚上殷若飞下学后,锦元也会过来催着他练功的。   殷若飞之前跟着辛二十八和姜五两人学习了更高明的拳脚和剑法,再练起锦元教他的东西,顿时觉得招式简单,轻易能做到位,让锦元好一通夸奖。   锦元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幼弟了,勤奋、好学,而且性子还很温顺。现在娘被爹骂了一顿,似乎是想明白了,对小弟又是送吃食,又是送羹汤的,也算是关怀备至。   “大哥再教我新的招式吧。”练够了平日的时辰后,殷若飞拉着锦元不让他走,缠着学些新招式。   “贪多嚼不烂啊。不过看你这几天练的不错,我就教你几招新的。”锦元对幼弟终归有点不忍拒绝,这些日子兄弟俩亲近起来,感觉幼弟虽然平时板着小脸一副大人样,但是骨子里其实还是小孩子,尤其今天,缠人的厉害。   锦元正演练着新招式,小林氏照理让人送来了羹汤。此时虽然是秋天,但是依然炎热,小林氏让人送来的是冰镇过的甜汤。   锦元笑笑,吩咐殷若飞去喝,他自己却是不耐烦这种小孩女子们吃的甜品。   殷若飞也不客气,按照他和宫九的约定,这碗汤肯定是被宫九做过手脚的了。   汤一入口,殷若飞心里有了底,这里面果然已经下了他那瓶药,心里踏实,索性将一碗汤喝了小半碗下去,又吩咐紫灵拿了串钱打赏彩秀。   彩秀谢过后打算离开,殷若飞却突然捂着肚子叫唤了起来。   “七爷?”彩秀不明所以,锦元更是赶紧走了过来。   “飞儿,怎么了?”锦元扶起已经躺在地上的殷若飞,发现对方皮肤发烫,豆粒大的汗珠子直往下淌,而人更是紧闭双眼死死捂住肚子。   “快去请大夫。”锦元感觉有些不大对劲。原本他以为是殷若飞刚练完功,可能汤喝得太急才引起了肚子疼,可是眼下看起来,喝汤决不至于如此。   眼看殷若飞脸皮越来越红,气息也越来越微弱,锦元心里跳的厉害,脸色变得煞白,眼神不由得瞄向了旁边残余着的那半碗汤。   “不会,不会的……快去请大夫!”锦元胸口剧烈起伏,趴在他怀里的殷若飞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这瓶药是用那味会让误以为是下马仙的药材混着其他药材制成的,其他几味并非毒药,而是让他冒汗,身上发烫,以期以假乱真。   气息微弱更是殷若飞装出来的样子,他跟着容靖泽学了这些日子内功,别的东西没大长进,这敛息方面可是比旁人强的多了。看着大哥为了他着急发火,心里感动之外更是纠结万分,真是恨不得大哥就把他扔地上一走了之。   他和小林氏的结不死不休,放弃仇恨是不可能的,可是中间挡着个大哥,越是对他好,他越是为难。这种父兄朋友般的关爱,是他以前不曾尝到过的,此时更不想放弃。   心里为难憋屈,又被锦元抱在怀里,殷若飞竟真的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心想这要是不是有什么副毒。   锦元急的几乎要再次发火的时候,大夫终于急冲冲的赶过来了。看着半躺在锦元怀里的孩子满脸潮红,连忙手指搭到脉上。   这一看不要紧,老大夫双眉紧锁,一脸的沉重,“小公子之前是否用过什么?”   锦元心里一紧,眼睛不由得扫上了桌上那碗汤。   紫灵一直在旁边伺候,自然也是知道的,连忙将那半碗残汤捧了过来。   老大夫抽出一根银针,在汤中搅动了一下,银针初时并无变化,少顷后渐渐染上黑晕。   锦元嘴唇抖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老大夫只当他是吓得,连忙安抚,“公子不用担心,老朽马上开一副药方,先让小公子把喝下去的毒吐出来再说。”   紫灵接了药方,就喊了紫韵过来盯着,自己亲自带着小厮去抓药熬药,不敢假借人手。   锦元抖着手喊着自己的小厮,“快去请我爹过来。”   殷海城正中书房看公文,听长随提了一句谨院请大夫,眉头就先是一皱,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打算放心公文先去看看。   如今小儿子在他心里也是看重的,听说请大夫确实有些担心。只是他这边还没走出院门,锦元的小厮已经跑过来了,说请侯爷赶紧过去谨院。   殷海城一头雾水。大儿子一向沉稳,这次出去历练后更是成熟多了。眼下这么急急忙忙的,难道说是出了什么事?心里想着,脚步是越走越快,后面的小厮差点跟不上。   进了门,殷海城就觉得屋里气氛极低。旁边几个小丫头红着眼圈伺候着,正有个大夫给用银针施救,而躺在床上的自然就是小儿子。   眼看殷海城进了门,锦元连忙踏出内室,又羞又愧的喊了一声爹。   “莫急。到底是怎么回事?”殷海城脸色不大好,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府上的事一件连一件。好不容易眼看风水转了转,府上有了喜事,怎么转眼又成了这般。   锦元将事情简单的讲了一遍,说到大夫诊断出中毒时候,神色极为艰难地看了看桌上的碗。   他虽然不愿意,但是自小养出的性子却容不得自己瞒着。   殷海城见锦元神色,就知道其中有缘故,只是顾着此时有外人在,也不好多问,只得先去内室看殷若飞。   紫灵熬了药赶紧送了过来,大夫扶起殷若飞灌下药,不多时见殷若飞呕出来,赶紧让紫灵将准备好的绿豆汤给殷若飞喂进去。   “侯爷。”这大夫也是此地极出名的一位坐堂,对这些高门大户也是认得的,殷若飞无大碍了,才起身给殷海城见礼。   殷海城连忙搀扶,“不知小儿……”   “已经没大碍了,幸好府上发现的及时,不过这吃食方面……还是要多多的……”大夫欲言又止,这这种门户说话不好太明白。“我回去再开一副清毒温补的方子,将养些天小公子必然会健健康康的。”   “多谢多谢。”殷海城拱手道谢,送上一份谢银,又吩咐自己长随送大夫回去,并抓了药一起带回来。   送走了大夫,殷海城转身进屋,就见锦元抢了一步跪在他面前。   “元儿,你……”   “爹爹,这次的事……”锦元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跪在地上。   练功再苦再累都只掉汗珠子不掉泪珠子的少年,此时却泪流满面。   “起来说话!”殷海城直觉不妙,长子这般情况,难道他和飞儿的中毒有关?不不……殷海城心里将这个设想推翻,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会对自己弟弟下毒手。   “爹,儿子不敢替娘遮掩,但是儿子希望爹能查出真凶,儿子不信娘会做出这种事。”锦元眼泪一对对的落地,将刚才遮掩的事情低声说了出来。他虽然很小就跟着爹这边开始习武,但是他娘对他的疼爱一点都不少,每每要寻个理由过来看他。   他虽然知道母亲有些私心,一惯是在爹爹面前变着花样的夸奖他们兄弟,又叮嘱他们不可被别的兄弟越过去。但是他也知道母亲总归是惦记着他们,是想他们过的更好。所以虽然有时候看不过去,却也不好多说,只是找个理由避开。   眼下的事,那汤是彩秀送的,偏偏就有毒,若不是他正巧在这里,恐怕飞儿的小命……   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肯信,那汤里的毒,是他娘下的。   殷海城听完,过去端起汤来嗅了一下,并没有什么闻出什么,羹汤此时已经不凉了,但是依然满是甜腻腻的香味,谁又能猜到这一碗汤险些要了人命。   殷若飞本就是装的,被迫喝了那汤药,又吐了半天,也是受罪。现在喝了些绿豆汤,才觉得胃里舒服了一些。   耳朵听着外面父子两人的对话,做出一副虚弱样子要起身。紫灵紫韵如何肯,三人拉扯间,惊动了外间的父子俩。   “飞儿你莫要起身。”殷海城连忙进来。   “爹爹。”八岁大的孩子,红着眼圈,软软喊了一声,顿时让殷海城心酸不已。想着这孩子幼年丧母,近来又多灾多难的,实在是大大的不舍。   “飞儿放心,爹爹一定给你做主。”殷海城一甩衣袖,就要转身。   锦元心里一抽,脸上悲戚落寞。   “爹爹,汤虽然是二娘送的,但是二娘对儿子十分疼爱,料想必是别人陷害。”殷若飞如何肯定让他就这么去问,那肯定是不会问出个所以然的。“爹爹还是查查别人吧。”   锦元脸上露出一丝惊讶,更多的则是感激。殷若飞心里戚戚然,若是大哥知道他的真实目的,恐怕要对他失望之极了吧。   “既然要查,那就整个侯府查一遍!”殷海城的脾气,殷若飞果然还是摸到了一分。   锦元对此也认同。全府都查,他娘本就有嫌疑,自然也要查。 ☆、45·自砍臂膀   自砍臂膀   小林氏人在屋中坐,祸从天上落。   天地良心,她虽然是想把殷若飞毒死,但是她送去的羹汤,全都是精心制作的。别说下毒,就是哪样食材不新鲜喝了会闹肚子的,她也不敢用。   谋杀嫡子,还是明目张胆的毒杀,这完全是活腻歪的才会做的事。   可是彩秀就是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磕磕巴巴地将事情讲了一遍。等小林氏听完,完全傻在了当场。难到说,昨天下的毒,提前发作了?可是怎么就偏巧喝了她送去的甜汤才出事?   若不是彩秀提醒,她还在吓傻的状态,而不知道过去看看。   饶是如此,她还是晚了一步,被挡在了谨院门外。有心闯进去,却是拿药回来的殷海城的长随将她拦住,只说侯爷不许任何人进。   忐忑不安地等着殷海城出来,酝酿已久的一句侯爷还没出口,殷海城已久摔袖而去,看都没看她一眼。   小林氏心都凉了,这是定了她的罪么?   主仆俩互相看看,忽然发现她们来这里恐怕是更让侯爷疑心了,可是此时再回丽苑去,也来不及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没等她们俩商量出个什么计策来,那边殷海城已经点齐了家丁,吩咐将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叫到中院去。   侯爷下令,谁敢不听。殷海城也是气狠了,之前老夫人那事就破蹊跷,不知道哪来的香灰混到老夫人饭食中去,只是听寒先生说,老夫人这事是赶巧了,偏巧受不住这香灰,犹如中毒,但是真要当成下毒来办,又不合宜,才暗中调查。   想不到现在又有人将手伸到了他嫡子的身上,这般肆无忌惮的下毒,简直是胆大包天。殷海城心里暗暗咬牙,非要抓出这个贼人不可!   点兵点卯,除了老夫人的福寿院和殷若飞的谨院,其余所有府上的人都被集中在了一起。除了小林氏主仆心里忐忑,其他人还都不明所以。   殷海城坐在敞庁正座,几位小姐,还有各房姨娘通房都被喊了出来,也都给了座位,各个不安的左右打量,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男孩子们则由锦元带到一边,在旁边的屋里看管着。   负责搜查的,是殷海城的亲信,除了听侯爷的话外,其他人谁也指使不动,最是不偏不倚。   敞庁里静悄悄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殷若飞的院子在内院外院相交处,最是能听得动静,听着紫韵说外面一队队的亲卫走动。   殷若飞闭眼听着紫韵俩人说话,心里琢磨着下一步。   很快前院几位少爷的院子就搜查完了,但是这并不是重点,殷海城也知道,这般的手段多半是女人,所以这后宅的搜查才是重中之重。   从老夫人处借用张妈妈顾妈妈二人,并到军营请了一味辩毒厉害的随军大夫,亲自带着些精明强干又放心的婆子等人,催促着各院的大丫头们带路,挨着个搜查起来。   “启禀侯爷,在红苑搜出了东西。”一名亲卫将一只小布包奉上。   “什么东西?”   “是雷公藤粉末。”亲卫学舌道。“宋大夫说有大毒,足以致死。这药虽然可治病,但是却不是磨成粉来用的。”   “嗯,下去吧。”殷海城挥挥手,将小布包放在旁边,也不多说。   下面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姜氏顿时就从椅子上瘫软下来,跪在地上哭的浑身颤抖,“侯爷,冤枉啊……”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将她们拘到这里,但是动静这么大,肯定是出了大事。而此时此刻从她院子里搜出什么粉末,还有大毒,这简直让姜氏吓得魂不附体。   殷海城并不说话,只是挥挥手,旁边几个丫头连忙将姜氏扶起来,仍旧坐在座位上,只是浑身抖的不像样子。   不止姜氏,其他人也开始心虚起来。   后宅阴私,谁还没有点手段,这一搜查,恐怕就……   果不其然,接二连三的亲卫过来禀报,什么扎着针的小人、各种用途不明,连宋大夫都不大能确定的药水药丸,最让殷海城震怒的,就是从小林氏柜子搜到的药水,和殷若飞中毒的那碗甜汤如出一辙的药水。   宋先生是负责辩毒的人,自然事先知会了他,那碗汤他也辨别过了。此刻查到了毒药,自然是亲自送了过来。   “你还有何话说!”殷海城脸色铁青地怒视小林氏。   小林氏简直要吓死了。她是目前最清楚这件事的,换句话说,她原本就是给殷若飞下毒的幕后真凶,只是不知道这事怎么就变成了她下毒了。   “侯爷,侯爷……”小林氏此时也顾不得脸面了,只能在其他姨娘通房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妾怎么敢害嫡子,怎么敢啊……”   “那你怎么解释。”   “妾不知啊。”小林氏跪爬到殷海城面前,抱着殷海城大腿,“侯爷,侯爷,这必是有人要陷害妾啊。妾若是下毒,还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将汤送过去?”   殷海城一窒,琢磨着也是,可转念一想,“那汤是你派人送去的,可有别人假手?”   “……这……”小林氏此时也闹不懂,这汤她未了怕出事,可是从头到尾让人盯着的。小林氏心里一动,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跪在她身边的彩秀。   彩秀一个哆嗦,不知道小林氏为什么用那么冷冰冰阴森森的眼神看她。   “扶起来。”殷海城脸色越发难看,他身边还有亲卫和宋大夫,哪里容得小林氏在这里说出更多丢侯府颜面的话。赶忙先吩咐人送走了宋大夫,紧闭大门开始了收拾。   彩秀应了一声赶紧扶着小林氏起来,不过小林氏并没有再去看彩秀,彩秀也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昔日最默契的一对主仆,到底是离了心。   “你们都下去吧。”殷若飞一副虚弱的样子吩咐道。紫灵紫韵有些不放心,但是殷若飞坚持如此,两人也只好退出去关上了门,心里想着一会儿等自家少爷睡了再过来看护着。   看着丫头们退出去,殷若飞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四下打量了下,轻轻喊了一句。   “若不是事先知道你装的,我真以为你中毒了呢。”宫九从房梁上跳下,轻声赞许道。   “宫大哥,外面如何了?”殷若飞心里叹息,若是他前世也能看破一切,知道装装样子,恐怕就不会走到那一步了。   宫九将事情讲述一遍,他的功夫比那些亲卫要高的太多,就算是在树上、梁上盯着,也没有半个人发觉。   “还是宫大哥想的周到。”殷若飞没想到宫九竟然还帮他做了后续,把那只小瓷瓶丢到了小林氏屋里。“不过,就算如此,恐怕也扳不倒小林氏。”   “是啊。”宫九也知道此举未必就能让殷海城相信,除非是有人出来指正。   可是即便如此,殷若飞还是挺高兴的。不能打死她,也要好好恶心她一下,看看她爪子还敢不敢伸,敢伸他就敢剁。   不过事情的发展,还是出乎了殷若飞的意料。   不单小林氏院里搜出了东西,除了陈姨娘和孙姨娘外,其他众人几乎都没有逃过。   殷海城脸色已经不是难看可以形容了。不过小林氏心里却松了口气,朝着殷海城扣头,“侯爷,这后宅妾没有管好,才让这妖孽混入其中,妾罪该万死啊……”   其他人本就心虚,也有那确实不知道自己院子藏污纳垢的,此时都被小林氏的话气的脸色煞白,手里的巾子都较的紧紧的。心想逃过这一劫,一定要好好的清清身边的人。   查出了毒药,殷海城马上让人将丽苑的丫鬟婆子一一审问。只是没有搜出上次老夫人中毒的香灰,心里总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毒药的事,本来就是殷若飞安排的,下人们自然也招不出什么有用的,只是单凭这药出自丽苑,小林氏就难免责。   凡是搜出乱七八糟东西的,一律被狠罚了一通,抄经书,背女戒,关祠堂……   满侯府的下人噤如寒蝉,凡是平素行为不端的,全都被发卖了出去。   丽苑的情况尤其严重,上上下下的人手被殷海城大刀阔斧的收拾一番,打的打卖的卖,几乎全部被换掉。而小林氏一边哭诉自己失责,一边暗示是身边人陷害她。   待到殷海城追问何人会害她,小林氏犹豫了下,吐出了彩秀的名字。   彩秀一直就在门口,听到这话,双腿顿时软了。“侯爷,冤枉啊……”   锦元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出闹剧,殷若飞也被紫灵紫韵扶着来到了丽苑,兄弟俩向着殷海城求情。   锦元是真心求情,殷若飞则是心知这一下是弄不死小林氏,故意在殷海城面前表表忠厚老实的样子的。   殷海城死死看着小林氏,“我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事既然发生了,绝无放过的道理。不过你终归为我生儿育女,这事又无人指正,我且放你一命。”   锦元松了好大一口气。只要命在,什么都不重要。   殷若飞低着头撇撇嘴,早就知道会如此。   “飞儿身体如何了?”   “爹爹放心,已经没大碍了,多亏大哥行事果断。”   “多多将养几日。”殷海城觉得十分愧对儿子。   “嗯,爹爹宽心,不会影响侯府脸面的。”殷若飞指的是几日后的婚事。若是延期了,恐怕会引人猜测,到时候这一干事由恐怕藏不住了。   “飞儿懂事了。”殷海城心里沉重的点头。又转头看向小林氏,“既然你连小小丽苑都管不好,又如何能管这偌大的侯府,你将账本准备一下,待新夫人上门,交予她管家!” ☆、46·渔翁得利   渔翁得利   依着殷海城的意思,是把彩秀送到衙门好好审一审,毕竟小林氏开口说是彩秀陷害她。可是锦元和锦堂拦住了他,说这件事闹出去,侯府颜面无存。   殷海城一时气愤,此时冷静下来,也知道两个儿子说的有道理。可这彩秀被打得死去活来的,就是一句冤枉,多的不肯说。殷海城无奈,只得将人先关到了柴房,明日再审。   “宫大哥,你说彩秀活的过今夜么?”   “若是背后之人心虚,她必然是活不过去的。”宫九见多了这种事,对彩秀的死活倒也不在意。“一个丫头而已,先斩了你那小妈的爪子,让她知道疼再说。”   “那就由她去,正好再填把柴。”殷若飞微微笑起,而宫九则转身回了泽王那里。   而两人谈话间,柴房后窗已经窜进一个黑影,没等彩秀惊叫出声,就被制住。   彩秀惊恐地看着黑衣人,那不是她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而如今这个时候到了她面前,难道是来救她的?   彩秀心里有些侥幸,她几乎是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对方。   “能为主子尽忠,你也算死得其所了。”黑衣人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彩秀能听的到,当然也只有彩秀听懂了。   虽然被制住穴道,但是彩秀还是浑身战栗的几乎不能站稳,喉咙中挤压出来的声音在这深夜听起来十分渗人。   “不要妄图挣扎了,难道你不想想你爹娘么,还有你那几岁的弟弟。”   说到弟弟的时候,彩秀浑身一僵,终于瘫软了下来,同时眼泪也止不住的留下。   “若是你乖乖听话,你家人会安安全全地,若是不听话,你全家都会跟着你一起上路。”黑衣人威胁完,放开了彩秀的穴道。   彩秀犹豫再三还是认命地点下了头。   没有出乎殷若飞两人所料,第二天把守的人就发现彩秀上吊自尽。   陈姨娘作为仅有的两个没有波及到的姨娘,暂时管着家,此时听到彩秀自尽,气地将守着门口的俩婆子被狠狠地打了一番,却是什么都没招出来。   “侯爷,贱妾大意了啊。”陈姨娘昨天看到小林氏的做派,今天也打算学上一学,可惜她本来就不是以柔媚取胜的,此时做起来十分生硬。殷海城正在气头上,更是看着她厌倦。   “这么重要的人犯,你居然让她吊死了?”殷海城将茶碗摔在地上,“你难道不知她是毒杀飞儿的嫌犯么?”   “侯爷,这两个婆子一定是受人指使。”陈姨娘更是气。若是彩秀没死,每天这般责打用刑,保不齐她吃不住就招了,若是能多说出什么小林氏的事,可是难得扳倒小林氏的机会啊。   陈姨娘悔不当初,昨天实在是太高兴了,晚上还偷着喝了几口,这才忽略了大事。   看陈姨娘懊恼的样子实在不是伪装,殷海城叹息一声。后宅不宁,这陈姨娘和小林氏从来都不对头,若是陈姨娘帮小林氏一把,倒是匪夷所思了。   两个婆子被打得皮开肉绽,比天指地的喊冤,说是那彩秀自尽想不开,畏罪自尽了,不关她们的事。   殷海城心里左右为难。   这事十之七八,是有人故意为之,彩秀畏罪自杀的可能虽然也有,可是他并不信昨天还声声喊冤的人会就这么自尽。   可是若再查下去,恐怕牵扯出来……   殷海城心里暗恨小林氏,如此心性,连她的儿子都耽误了。   “爹爹,儿子看彩秀是畏罪自杀,若不然,就是有人要故意陷害二娘。”殷若飞被紫灵扶着过来,一脸虚弱的回答。“为了这件事,已经闹得家中不宁,儿子如今也没事,爹爹就放了二娘吧。”   “飞儿……”殷海城大为感动,但是关于这件事他根本没话可说。小林氏的人昨天都被发卖,她人也被关起来了。而守着彩秀的人是和小林氏一向不对付的陈姨娘的人,居然出了这种事,殷海城感觉从没这么失败过。   殷若飞心里也琢磨着,看殷海城的样子,犹犹豫豫不敢去查,恐怕是怀疑锦元出手了。但是想想锦元的为人,殷若飞暗自摇头,锦元绝不可能。当然了,陈姨娘也不可能,除非她忽然爱上小林氏了,否则这种几乎,她不去栽赃陷害就不错了,何必如此。如今最有可能的,恐怕就是那个人了。   那个人他自然要除之后快,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总要配合着泽王殿下,免得打草惊蛇。   “爹爹,儿子先去休息了。”殷若飞咳嗽几声,殷海城连忙吩咐他去休息。   一连两天,殷海城都气的浑身发抖,看到小儿子心性仁厚,肯放小林氏一马,殷海城是既欣慰又痛恨。将小林氏带到眼前,狠狠地骂了一顿,尤不解恨,又让她跪了一天祠堂。   小林氏本来被夺了管家的权利,又被禁足,下毒之事未成就不说了,还搭进去了心腹丫头,这一夜气的辗转反侧。顶着一脸的憔悴被带来,她还以为殷海城舍不得她受苦,要将她放出来呢。   在她看来,这管家之权丢了也就丢了。如今她身边几乎没有可用之人,再要慢慢培植,恐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尤其是陈氏马上要进门了,她正好可以避开风头,以后慢慢图谋。她年轻时候都能算计了自己的姐姐,如今到了这个年纪,还摆布不了一个刚嫁人的小丫头么?   可是谁知见到殷海城后,还没容得她说上半个字,迎头盖脸的就是一顿呵斥,横眉冷目地,那几乎是从来没对她发过的脾气。   小林氏眼泪汪汪地喊着冤枉,又不知道今天这顿骂是来自哪里,更是委屈的哭泣不停。   只是从前看起来十分委婉柔弱的哭泣,在如今的殷海城看来,就是一副惺惺作态之势。当初那般懂得他心的女人,那不求正室之位,只为他动心就愿屈居妾氏之位的女人,那为他诞下长子的女人……怎么如今是这般的恶形恶状。   他不管这女人如何折腾,和其他妾氏斗法也好,争宠也罢,但是伤了他的子嗣,就是罪大恶极。尤其是这种传出去会伤及侯府脸面,甚至还要将他长子也拖累进这事中的行为,他真恨不得将她赶回娘家。   小林氏哭着跑回来自己的院子,正好碰见来见殷海城的陈姨娘,两相对比,小林氏气的几欲发疯,而陈姨娘则险些喜形于色。   想想自己女儿叮嘱的话,陈姨娘小心翼翼地掩去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了满脸忧愁。   “侯爷……”陈姨娘得到许可后,缓缓走进门,在殷海城背后默默跪下。   殷海城转身后满脸的讶异,“梅玉,你这是做什么?”   “侯爷,贱妾回去后左思右想,都觉得难辞其咎,若不是贱妾一时疏忽,怎么会让那居心叵测之人钻了空子。贱妾真是无颜面对侯爷……”   这一番话,陈姨娘说了真真切切,颇是用了几分真心。   殷海城刚刚从小林氏那里泻了火气,眼下正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不知道这几十年的夫妻,如何就变成了这般,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做出了不该做的事。   此时陈姨娘一反常态,没了往日的那般艳丽夺目,反而一身素服,洗去脸上大量脂粉,几乎是素颜来见他,却让他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一面。   “梅玉,快起来。”殷海城伸手相搀,陈姨娘小小地惊讶了一下,眼里闪过的是惊喜若狂。这么多年了,侯爷如何这般温柔地和她说过话,更别说这种往常只有小林氏才能享受到的搀扶。   殷海城没有忽略掉陈姨娘眼中的惊喜,不由得心里产生一股愧疚。   他对小林氏还不够好么,却从没见她如此过,这梅玉性子素来直,几次被小林氏压下,在他面前没少诉苦,可是如今想来,这才是真的对他,拿他当了夫君,而那小林氏平素在他面前总是一派知书达理温文柔雅的样子,背地里却又是如何。   想到长子是自己一把手教养大,一言一行都和自己一般,如今却被生母拖累,而幼子又险些被害,殷海城心都仿佛老了许多,对小林氏的愤恨又多了一分。   原本以为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几日后就要迎娶新妇,这事不能延迟,侯府众人强颜欢笑,又是买丫头婆子小厮的,补充人手。   而作为殷海城目前最信任的人,陈姨娘将管家大权牢牢的握住。   “倒是让她得了空子。”紫灵不满地嘟囔。   殷若飞不以为意。反正他有不要这管家权,谁拿去和他也不大想干,有了小林氏这事,陈姨娘管家也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对他。   殷若飞安抚了紫灵两句,好在这紫灵也是聪明伶俐的,虽然心里不满,也就是当着殷若飞嘟囔两句,在外面却是从来不评论人好坏的。   老夫人亲自过来看望过一次,殷若飞屏退众人后告诉老夫人他无事。老夫人初时惊讶但转瞬就明白了,这是自己孙儿摆了小林氏一道,虽然不知道其中到底怎么个曲折,但是孙儿无事就好。   “你如今懂事了,知道那旁人并非都是真心对你就好了。”老夫人知道孙儿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妄信他人,也就放心了。“下次不可如此冒险。”   “祖母放心,有泽王在,孙儿不会吃亏的。”   老夫人点点头,“如此看来,泽王倒是侯府的贵人。” ☆、47·入宫   入宫   没等到殷海城正式迎娶陈家女,泽亲王就派人来将殷若飞接进了宫。   殷海城心里纳闷,不知道是怎么走漏的消息,想着是前儿侯府大肆发卖下人,才会让宫里知道的吧。家里出了这种事,殷海城也是头大,不知道皇上会如何申斥。   殷若飞自然是活蹦乱跳的,不过进宫还是要装一装的,容靖泽看着他笑眯眯的,看得他一脸的心虚。   “不错,居然玩了这么一手。”容靖泽点头,“不过不能置敌人于死地,小心春风吹又生啊。”   殷若飞点点头,他现在确实没有本事一竿子打死小林氏,只是对方出手算计他,他却不能不反击。   “行了,以你的年纪,这已经不错了。”容靖泽嘴里说着,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殷若飞的表情。   果然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有人带着殷若飞沐浴更衣,又打扮一番。   “不错。”容靖泽看看重新妆点出来的殷若飞,满意地带你点头,“能带出去了。”   “……”   “嘉儿,去拿些粉来。”叫嘉儿的宫女应了一声,不大会功夫捧了一盒子粉来。   “王爷,这……”殷若飞任凭嘉儿给他涂粉,脸上却是疑惑。   “既然中了毒,折腾这一番哪有你这粉嫩红润的气色。”容靖泽一边看一边指点,直把个漂漂亮亮的孩子涂的犹如大病一场般。   “差不多了。”   殷若飞照着铜镜看了一眼,镜中是个脸色蜡黄的孩子,看起来倒真是病了一场。眼睛看着,心里却在琢磨,这难道是江湖上所说的易容术?   容靖泽则领着殷若飞去见了皇上。   皇上一看这孩子生的确实好,之前他听身边人说,这殷侯家里孩子各个容貌不错,长子更是在京城都闻名。此刻看看这殷侯幼子,恐怕长大了,长子也是不敌的。   不过这孩子脸色并不大好,想起前儿个有人禀告殷侯家里的事,又想起当年宫里的事,心里先是为殷若飞多了几分同情,几分愤慨。   这小小的孩子,就要成为后宅阴私的牺牲品,难怪幼弟非要选中他。   想到这里,软语褒奖了几句,又赏赐了不少东西。   “皇兄,我想搬出去住。”吩咐身边得力小太监带着殷若飞在殿外稍待,容靖泽正色朝着皇上要求。   “怎么?可是你听到了什么?”皇上脸色不渝以为那些大臣又唧唧歪歪了什么。容靖泽是唯一还住在宫中的王爷,他的泽王府从去年就建好了,只等着他搬过去。   只是不管是他,还是太后,都想把容靖泽多留在宫中些日子。早年的事,总觉得对他不住,又是分开几年,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外赶。   眼看容靖泽要满十四了,这些大臣开始了频繁上折子,让泽王出宫建府,皇上多次在朝堂上发火摔袖而去。此时一听容靖泽说要搬出去,立时就想到是有大臣又去多嘴了。   “皇兄多虑了,我只是想着出去的话,行事更加便宜。”没人的时候,容靖泽对着自己皇兄还是非常尊敬的,毕竟长兄身为皇帝,能做到对弟弟这般疼宠,着实不易了。“那件事我正查的紧要,天天出宫徒惹人注意。”   “那就再多待几日,待到府邸完全……”   “皇兄……”容靖泽忍不住失笑。“早三个月就已经全弄好了,弟弟已经不是那几岁的孩子了,莫要这么担心。”   “不是几岁,不也就十几岁么,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皇上羞恼地呵斥了一下,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十几岁真是大了,早不是那个在他怀里,趁着他从休息也要赶紧让他抱抱的幼弟了。   眼看这转念也该给他选妃了,真是岁月如梭。   容靖泽也忍不住跟着笑,皇上一片爱护他的心,他若是真十几岁,恐怕还感受不了这么深。正因为他并非真的十几岁,才更加的感动。   兄弟俩闲聊几句,容靖泽就退下了。皇上日理万机,难得能偷闲一会儿,他不好再去耗费他的精力。何况,后面还要带着殷若飞去见自己母后。   “飞儿过来。”容靖泽看着那靠着树打盹的殷若飞和旁边一脸无奈又不敢推醒他的小太监,忍不住笑眯了眼,伸手招呼了起来。   “王爷叫臣小飞就行。”殷若飞揉揉眼睛,赶紧走了过来。飞儿什么的,实在是让他浑身发冷。   “怎么,你爹爹哥哥叫得,我却叫不得?”容靖泽脸绷起来,“我比不得他们?”   “不是,王爷这么叫臣,臣深觉不安,觉得有愧王爷恩宠。”殷若飞说完又想了一下,“嗯,就是这样!”   “哼哼。”容靖泽皮笑肉不笑地哼唧两声,手指捏着殷若飞下颌,“我让你学着圆滑,不是让你骗我,敢当着我面说这种话,扒了裤子扔到宫门口,让宫女们好好看看侯府小公子!”   满意地看着殷若飞咽了咽口水,“说,为什么不让我叫你飞儿。”   “……听着起鸡皮疙瘩……”殷若飞敛着眉眼,异常柔顺乖巧的开口。   容靖泽眼角剧烈地跳了一下,“……小福子,找俩人把他扒了扔到出去。”   “王爷息怒,臣余毒还未清呢……”   “……走了,跟本王去见太后。”宫廷中眼目众多,容靖泽也懒得和这小子置气,反正等出了府,有的是时间磋磨他。   “臣,殷若飞叩见太后娘娘。”规规矩矩地给太后磕头,殷若飞低眉敛目地地跪在一边。   “这是殷侯之子?”   “是啊,母后。”   “人家殷侯当年有从龙之功,更是护住母后安危多日,等着皇上顺利登机。这么多年不敢居功的,你倒抢了人家嫡子过来。”太后心里感激殷海城当年的所作所为,难得训斥了爱子几句,“人家孩子这么小,哪里禁得住你这混世魔王。”   “跟着我,才是真的好啊。”容靖泽一语双关的开口。   “你抬起头,让我看看。”太后对着殷若飞,语气尤其温软柔和,生怕宫廷森严,吓到了他。   殷若飞依言抬头,不过眼睛低敛,鼻观口口观心,十分的规矩。自从孙先生知道他成了泽王伴读后,实在是没少督促他练习礼仪。   “呦,这孩子长的还真好,快起来吧。”太后一看殷若飞容貌先就喜欢上了,连忙招呼小儿子,“看看这鼻子眼的,可不跟那观音大士身边的金童似的?”   “母后这是看了别人好,把自己儿子丢到一边去了啊。”容靖泽佯装不满,在太后这里,可以由着他怎么撒娇,都不必考虑别人眼光。旁边有人给殷若飞引到几案旁坐下。   “你这孩子,难道说还学那房大人的夫人一般吃醋不成?”太后笑了起来,“夏儿,快把皇上昨送来的鄯善甜瓜给王爷端来,他最爱吃那个!”   “皇兄都没给我!”容靖泽怪叫。   “胡说,我明明听三喜说,给我这边送了五个,你那边也给了三个。”太后笑骂着。   “原来母后知道,儿子原想着蒙一个走呢。”容靖泽哈哈大笑。   “知道你爱吃,我还没动呢,一会儿让小福子抱走一个就是。反正我也觉得太甜。”太后被容靖泽逗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现在吃到这些甘甜的吃食,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想到先帝刚刚……那几年,真是,唉!”   “母后何必想那些。”容靖泽不以为然,“如今是我们名正言顺,何必想那些短命鬼去。”   “也是。”说着话,甜瓜已经切好端了上来,太后招呼着殷若飞,“快尝尝看,这可是泽儿最爱吃的,运到这里劳人费马的,要不是你馋嘴,这差事免了也罢。”   “我朝国富民强的,进贡事小,恐怕那些人巴不得借着进贡的事由,朝拜下皇兄呢。”   “偏你嘴甜。”   母子俩说笑,殷若飞也不吭声。甜瓜确实好吃,甘甜多汁,瓜肉细嫩,真是从没吃过的美味,不止不觉这几案上的几沿瓜都吃的干干净净。   “母后,你看飞儿也爱吃。”容靖泽指指殷若飞处。   “再多给你抱一个,不过那可是人家的,不许你抢了去。”太后指明了甜瓜有殷若飞一个,倒让殷若飞忍不住笑了笑,连忙站起身来谢恩。   在宫中转了一圈,殷若飞又被带回了容靖泽的地盘。皇上的赏赐,还有太后赏的甜瓜并一些滋补之物,早就送了过来。   “过几天我就出宫了,你就在我偏殿凑合一下吧。”之前没有打算让殷若飞入宫,只是看着殷若飞玩了这么一手,他干脆的配合一下,让殷海城心里也知道知道这事的轻重。   不管怎么说,殷若飞现在是他的人了,在府里有人敢如此作为,那就是藐视皇家威严,真要查下去,也是能治罪的。   殷海城自然也是懂得这一点,也明白泽王的意思。小林氏的责罚又翻了一倍。   小林氏这下算是彻底栽了,原本的脸面早就在这件事上荡然无存。不管是当着众姨娘通房丫鬟婆子们被殷海城训斥怒骂,还是剥了管家的权利,甚至罚跪、背家训、抄女论语,全都将她的脸面踩到了泥里。   小林氏恨的五内俱焚,却没法把消息传出去给自己兄弟,这一次不但是她丽苑的亲信被清了个干净,连带着其他院子的眼线也都被拔出了大半。她在府中的势力几乎一夜间冰消瓦解。 ☆、48·二姐瑞棋   二姐瑞棋   虽然是偏殿,没有殷若飞在自己小院里舒坦,但是地方倒也不算狭窄。这逢春殿的位置幽静,精致风雅,离着皇上太后的地方又较远,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不过地方虽然好,日子却不好过。   容靖泽进了自己的地盘,朝着殷若飞阴阴地笑了起来,看得殷若飞打了个冷战。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两天,殷若飞简直知道了什么叫做人间地狱。   五更天起床,跟着辛二十八和姜五练习拳脚剑法,一直到大天亮。众人停下一起吃早饭,虽然比跟锦元一起吃的时候强了,但是也没强到哪去就是了。   一人一大海碗馎饦,汤是老母鸡煨出来的,上面有着不少片厚厚的焖肉,外加新鲜卧进去的鸡蛋,飘着一些煮熟的菜叶,满满当当的一大碗   二十八个侍卫围在一起吃的喷香,殷若飞看看比自己脸都不小的一大碗面,再看看那细致优雅的恨不得让人把肉都切成一丝一丝喂他吃的容靖泽,竟然也如其他人一般,一手端着碗,一手执筷,呼噜噜地大口吃着面条。   殷若飞本就饿,看着众人吃的香,也想要端起来大口大口豪放的吃,可惜面碗太烫,只好用筷子挑着吃。   “吃的慢一会都坨在一起了。”容十过来这边桌子上拿了一碟子包子,看了殷若飞一眼,竟然有些嫌弃。   “……”殷若飞抬眼看看众人,一碗面已经下去了多半碗,这还是一人起码吃下去两个猪肉大包子的情况下。   没办法,殷若飞只好加快了速度,就着鲜香的鸡汤,快速的往嘴里扒拉着面片,抽空再吃下一片肉,咬一口那煮的极嫩的卧蛋。   一碗面吃的汤汁不剩,殷若飞只觉得肚饱肠满,恐怕中午都不用吃饭了。   吃过了早饭,容靖泽让人搬着躺椅放在屋檐下,在后面看着明二十一教殷若飞弓箭。   拳脚武功要一招一式慢慢演练给殷若飞看,所以还不觉如何,可是弓箭上,明二十一只是告诉殷若飞如何搭箭、勾弦、上线、脱弦。转眼间一支箭射出,百米之外直中靶心,惹得殷若飞羡慕不已。   搭箭勾弦也就罢了,这上线入靶哪有那般容易,他年纪又小,要么还没等他拉圆弓就箭就已经脱手,要么就是飞出个十几米远,就无力落地。一上午的时间,别说中靶心,就是挨着靶子的也没一支。   殷若飞心里多少有些沮丧,不但手指和虎口都磨破了,脸颊更是被箭尾的翎羽擦出了几道血口子。   容靖泽忍不住嗤笑一声,从后面走了过来。   “放弃了?”   “没有。”殷若飞摇摇头,放弃不可能,但是确实是觉得自己无能。   “箭给我。”容靖泽朝着他伸手。   殷若飞依言递过去一支箭,又把自己的弓递了过去。   容靖泽只接了箭,看着百米外的箭靶,抖手甩了出去。箭入流星飞纵而去,戳中了靶心。   殷若飞简直看傻了。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的表情,暗暗满意。伸手又接过对方手中的弓,从他的箭袋中取了一支箭,轻轻讲了一遍要领。   殷若飞忙不迭的点头。   容靖泽脱手之际,手上的箭再次飞驰而去,劈开前一只箭,再次射入靶心。   殷若飞这次是真的吓傻了,这种箭术,他别说见,听也没听说过,当下看着容靖泽的眼神都带着热烈的光芒。   “不必这么看我,你若是勤加练习,也能如我一般。”   殷若飞重重点头。   “好了,先吃饭。”   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因为二十八名侍卫同在这里吃喝,所以是另起了炉灶。   此时一大碟烧羊肉,一大碟子蒜泥白肉,分别放在两处。   份量小的这边,自然是容靖泽和殷若飞的。撒上胡椒,浇上杏酱的烧羊肉异香扑鼻,殷若飞早上还觉得自己中午肯定吃不下饭,没想到到了此时,肚子里竟然也是空空的了。   烤的金黄的胡饼夹着入口即化的沾汁白肉,咬上一口顺嘴流油,殷若飞觉得自己从没吃这般的美味,这么粗犷豪迈的吃法才是男人享受的,之前在家里精致的点心菜肴,如何比得这里有滋味。   除此之外,清炖鸡,还有一碟子鲙丝,幼嫩多汁,食材新鲜的很。   肉食禽类之外,新鲜时蔬也有不少,不过看容十他们那桌,蔬菜动的少,基本就是蒸饼卷肉。   稀里呼噜地吃了个饱,本以为自己动作是最快的,可惜吃完一抹嘴,殷若飞发现所有人都吃完了,正都看着他呢。   别看容靖泽吃饭貌似慢条斯理,动作极为优雅,但是吃东西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慢。   午饭过后,容靖泽倒是不催着他去练功了。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正所谓:子时大睡,午时小憩,子午之觉乃是基础养生。容靖泽跟着师父多年,自然也养成了习惯。   除了二十八侍卫中轮番休息换岗外,容靖泽是必须要睡的。正巧孙先生也讲究这个,自从收了殷若飞为弟子后,每天都让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小憩片刻的。   美滋滋睡上一觉,又开始了下午的课程。四书五经,春秋左传,名家兵法。   殷若飞一时间学的要吐了,不知道容靖泽是打算把他培养成什么样的伴读。而且这到底是伴读,还是替读,为什么他在这里被几位先生轮番教诲,容靖泽却在那边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翻看着山海经?   换做往日,殷若飞肯定会腹诽一番,但是这些东西却还是会学,学问这东西又不压身。   但是上午容靖泽在他面前的一番所为,让殷若飞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具体如何,他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这位泽王和他印象中那位又懒又坏喜欢欺负人的泽王,简直不是一个人。   学了三天,殷若飞挂出了两个黑眼圈,人也瘦了一些。不单早上起得早,晚上容靖泽还要催着他练习内功。   内功连起来颇为不易,尤其是一开始,引气根本是毫无感觉。饶是殷若飞被夸了一番有天赋,也自认太过飘渺,难以捉摸。不过容靖泽只看着他说了一句:没有内功,别想箭能甩那么远。殷若飞顿时毫无怨言地继续练功了。   第四天头上,镇江侯府托人禀告泽王,希望能让殷若飞回去见见他姐姐,并且殷海城娶新妇,殷若飞又是唯一嫡子……   容靖泽大方地挥挥手,当日就派人送了殷若飞回去了。   这一番回去,侯府已经是一番新气象了。   不说别的,光是众人看殷若飞的态度,就大大的不一般。   先前众人随着侯爷和二夫人的脸色行事,对这位嫡子并没有太大的尊敬,但是也犯不上得罪。后来这位小爷先是得了老夫人庇护,又入了侯爷的眼,身份渐渐尊贵起来。   到如今,成了万人之上的泽王的伴读,几乎算是一步登天。原也有人并不看好,毕竟他年岁太小,等王爷琢磨几日,没准就要反悔了。   可事实让所有人都心里一沉。   似乎这位一向眼高过顶的泽王,真的是十分喜爱这位七爷,连侯府极力压下的事都翻了出来,更是被接到了宫里。   皇宫,那是什么地方。他们这等平头百姓别说进宫,就是走进宫墙想要仔细看看那砖瓦,恐怕都要被抓起来拷问一番了。   殷若飞带着泽王赏给他的东西,先是拜见了爹爹殷海城,让他宽心,须知这些日子容靖泽不许殷若飞透出一字一句的话出来,更是对着殷海城颇有微词,让殷海城坐立不安,累得小林氏几次被申斥。   此时看到殷若飞回来,对他并没有什么异样,一颗心才算放到了肚子里。   从殷海城的书房出来,殷若飞直奔老夫人那里去了。这些日子他最担心的就是老夫人了。   之前看他和小林氏交好,老夫人就忧心忡忡,几番提醒他。但是他那是心里有算计,又没法和老夫人说,只能佯装不懂。后来出了这事,他装着中毒,逼着殷海城收拾了小林氏。   对于这件事,不管是殷海城,还是他殷若飞,都是下意识地瞒住了老夫人。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连宫里都知道了,老夫人到底身处侯府,又怎么会没有耳闻。   老夫人听说泽王今天放手让殷若飞回来,几次到院门口张望,惹得张妈妈顾妈妈两人几次的劝说。   两人正再次劝着,殷若飞已经到了福寿院门口,后面跟着小厮,带着这次进贡得到的赏赐。   “老夫人呦,快看看,您的金孙回来了。”张妈妈眼神好,老远看到殷若飞进了二门,连忙跟着老夫人道喜。   “快,点心……”老夫人张罗着。   其实一共不过几日没见,可是老夫人这心里却是极不踏实的,此时听到孙子回来了,这心里已经是止不住的喜悦了。   “祖母,飞儿不孝……”殷若飞进门就先跪倒磕头,只是还没等着他头碰到地,已经被顾妈妈张妈妈一左一右的扶起来了。   “七爷快挨着老夫人坐着说话吧,老夫人这几天可是想坏了。”张妈妈笑着,碧玉碧月已经端上来了点心水果。   “飞儿……”老夫人伸手摸摸殷若飞的脸庞。“怎么瘦了,这宫里头住着,是不是,是不是吃不好……”   “哎呦老夫人,这话您……”顾妈妈连忙拦住,“老奴看七爷肯定是在宫里头,心里惦记您才瘦了的,老夫人快给七爷补补吧。” ☆、49·婚事   婚事   “正是,孙儿每天都想着祖母呢。”殷若飞笑着讨喜老夫人,转头又让门外候着的小厮将那甜瓜拿了进来。“这瓜是太后赐下来的,孙儿舍不得吃,给祖母带回来了。”   “老夫人福气啊!”张妈妈一边奉承着。“七爷进宫几天,都给您带太后赏赐的东西来了。”   “有我的金孙的甜瓜,比当年得到诰命还要高兴呢。”老夫人拍拍被她握住的手。   “祖母,以后咱们会越来越好的。”殷若飞轻声道。   “飞儿过的好了,祖母就好了。”老夫人说着又想起了刚刚回来的孙女。“碧玉,快去把二小姐请过来,就说老七回来了。”   “哎。”碧玉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连忙的去了。   “顾二家的,你去张罗点好菜,要好的!”老夫人朝着顾妈妈叮嘱。   “放心吧,老夫人,保证帮您把七爷脸上的肉补回来。”顾妈妈说着就去厨房张罗。张妈妈也闲不住,也说要去露几手,老夫人笑着点头。   殷若飞和老夫人没说了几句话,二小姐殷瑞棋就风风火火的过来了,还没等碧玉挑高了门帘,人已经进了屋。   “小飞!”   “二姐!”殷若飞连忙起身。   殷瑞棋容貌肖父,长眉大眼透着一股子英气,别说气质,就连身高都比一般女子稍高一些。就连殷海城一向对女儿不大上心,对这个二女儿也是十分喜爱,甚至还寻了女武师来教导了她一番。   不过到底是女儿,殷海城怕她功夫太好,性子太硬,将来不好出门子,所以学到了十来岁已经就停了。殷瑞棋平素也就是按照之前学的每天练习一番,强身健体,倒也不至于太过强硬。   其实按照殷若飞的意思,姐姐厉害点没什么不好。她本就出身武将侯府,会点功夫还省得将来被欺负呢。   此时殷瑞棋正是最年少青春之时,那股子和一般大家闺秀截然不同的气质,让她格外引人注目。   拉着姐姐的手重新坐下,殷若飞想起二姐所嫁之人。   母亲去后,二姐伤心的很,爹爹殷海城心疼她,就将她送到了庶出的姑姑姑父家里散散心。   这个姑姑虽然是庶出,确实老夫人一手教养长大的,和兄长殷海城年纪差不了几个月,生母是老夫人娘家带过来的丫头。因着有了身上,才给开了脸,抬了姨娘。   只不过命不好,赶上了难产,拼着命要留了孩子,临终托付了老夫人照看。   虽然不是亲生,也只是隔了层肚皮,这情分上却实打实的是母女,是以对着兄长殷海城的几个子女都十分亲厚。   殷若飞记得这个姑姑家有一位表兄,年纪比他二姐要小几个月。文采好,人品也好,最重要的是性子温和厚道,和二姐算是青梅竹马。   也正是因为之前有了这么一位青梅竹马,殷瑞棋三年守孝期后,嫁给原定的夫君后,不知道是什么人背后嚼舌根子,竟然挑拨得夫家对瑞棋怀疑不满。   再到后来一年不到,就出了殷若飞被赶出府的事。随后的两年瑞棋几次三番的出府给殷若飞送银钱物品,更是惹得夫家将她禁足,到后来更是一面都没见到。   殷若飞不知道的是,那时殷海城因前方战乱带兵出征,府中陈氏自从嫁过来,不是小产,就是孩子养不活几个月,再加上小林氏各种阴损招式频繁不断,最后心灰意冷锁院不理府中之事。小林氏一人独大,搅得侯府中一片乌烟瘴气,更别说出嫁女们,连向娘家求救的机会都没有,他这位二姐的遭遇比小妹一点都不强。   殷若飞从一开始就不待见那位二姐夫,一家子自持高贵,其实都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尤其是那心胸狭窄内心阴暗,如何配得上他二姐这般的爽快女子。   殷若飞眼珠转转,既然知道了对方,这事少不得要给他搅黄了。就是跟了姑姑家的表哥,虽然家底单薄一些,却也比跟着那种小人强多了。   姐弟俩向来亲厚,尤其说到现在殷若飞也开始习武,瑞棋更是眼睛一亮,恨不得现在就跟着弟弟出去比划比划。   殷若飞脸顿时憋的通红,他才练几天,就算二姐是女流之辈,那也是多年的功底了,尤其下手又重。侥幸赢并不可能,输了的话,这脸更没地方放。   老夫人看着殷若飞的表情哪里还不知道他想什么,笑的几乎喘不过气,连忙拦着瑞棋,“二丫头,快别欺负你弟弟了,看他给你从宫里带了不少好玩意的份上,放他一马。”   “带了什么好东西?”老夫人果然了解她,此话一说,瑞棋果然马上转移了视线,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二姐,你先挑。”殷若飞将那些赏赐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让瑞棋自己挑选。虽然这些东西搬到了老夫人这里来,但是都是一些皇上给他的新鲜玩意,还有太后赏下来的布匹杂物。   布匹老夫人还用的上,其他倒没有合宜的了。而他和瑞棋都对布匹没兴趣,还是觉得那些玩意更好。   姐弟俩挑着东西,相互讨论着,张妈妈已经切好了甜瓜,亲自端了过来。蜜色的瓜肉,甜蜜诱人的果香,优优雅雅地充斥了整个屋子。   “这瓜好甜。”瑞棋咬了一口,只觉得满口甜香,开口夸了一句,又忍不住去咬下一口。   老夫人也很喜欢,不过吃了一沿后就不肯再吃了。   “祖母。”   “祖母年纪大了,吃不下这么多。”老夫人摇摇头,爱怜地看着孙子孙女吃。   “小飞,这瓜是皇上赏赐的?”   “是太后。”殷若飞笑道,“这原是进攻来的,太后和泽王那里都有,不过泽王爱吃,又去太后那里磨了一个来,太后看我也喜欢,就也赏了一个。”   “偏你面子大。”瑞棋好胜地哼了一声。她从大老远从姑姑家赶回来,也带了不少的东西给祖母和姐姐弟弟,可是和皇上太后赏赐的一比,一下子就没了看头,所以有些沮丧。   “二姐,你从姑姑家住了那么久,可回来了。”殷若飞心里暗笑,佯装不满地拉着瑞棋的衣袖。“可给我带东西了?”   瑞棋看着小弟的样子,心里一酸。母亲去了时,她悲痛欲绝,几天不吃不喝的,爹爹祖母看她如此,才派人去和她姑姑商量送过去住些日子。   她当时只顾着自己,就答应了。到了姑姑家才琢磨过来,母亲没了,爹爹又顾不上他们姐弟,小弟一个人在家该如何。   虽然想着有祖母,但是祖母不管家,也几乎不出福寿院,这下人若是有个疏忽怠慢,小弟该是如何。   也多亏了姑姑开解,她才安心住下,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担心。到了家中,听到留守的丫头说起这小一年来的事,真是又急又气,气自己为什么在这种时候离开家。   其实她也不过是个十五六的小姑娘,又一惯大大咧咧的,真有了事,也未必就能预先防范。   她本来还沮丧自己带来的礼物被比下去了,听到弟弟撒娇,心里的事全都抛去了。   “带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呢。”瑞棋掰着手指给殷若飞一样一样的细数。   姑父尚荣在外地任职,恐怕还要等两年才能回京,这次除了她自己挑选的礼物外,也有不少是姑姑姑父给侯府众人带的。   殷若飞听的眼睛都直了,二姐虽然带回来的东西比不上他带回来的有来历,但是件件样样听得他眼馋不已。   姑父尚荣任职的地方离着是回鹘和临朝经商必经的一个州府,马匹以及珊瑚、翡翠、琥珀、琉璃器、象牙、香药这些东西,一部分用于进贡,另一部分也有商人带到京城来贩卖,而更多的就是在尚荣任职的地方和临朝商人交换物资,再将临朝的丝绸瓷器等物带回去。   太多的,太值钱的不敢带,但是能让殷若飞听着心动,那还是没问题的。   殷若飞眼里闪着光芒,拉着瑞棋的手要去看。   瑞棋没办法,只得带他去。老夫人吩咐他们快点回来,午时就在这里吃饭。   两人应了声,就赶紧去了。到了瑞棋的屋子里,发现果然已经堆满了各色杂物,瑞棋几个贴身丫头正在一一查对。   那些已经对好的东西,殷若飞不客气的开始挑选。反正这府里就是他爹殷海城,祖母,还有他,其他人大概就是嫁出去的大姐,家中的小妹还能被二姐想着,其他人是别想了。   哪怕小林氏再得宠,瑞棋也从来没对她假以辞色,向来是有话直说。小林氏也曾措辞告状,只是殷海城就喜欢二女这般性格,直说他直爽,并没有责怪。   殷海城这种人才是喜欢的如何都好,看不上的怎么都不顺眼。   殷若飞挑了不少东西,各色异域风格、装了香药的香囊;珊瑚做成的首饰;象牙的小型雕件,还有那些琥珀之类的玩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那些异域风格的食物。   这些并不是他要吃的。他现在跟着泽王,这次又得了皇上和太后的赏赐,回来时候,泽王也没少给东西,他现在有了新鲜玩意总是要回一些。君赐臣领虽然不需回礼,但是他现在正是佩服容靖泽的时候,巴不得跟他搞好关系,学会更多的本事呢。   殷若飞横扒拉一趟,瑞棋看他挑的东西忍不住抽嘴角,“那些首饰什么的你拿去干嘛?我给大姐小妹留着的!”   “我留着将来给媳妇。”殷若飞皱皱鼻子。   “没羞,你才几岁啊!”   “七爷,二小姐,老夫人派人来催过去吃饭呢!”   “好。”   吩咐人将东西送到自己院子里,殷若飞跟着瑞棋回到了福寿院,一进门,就看到殷海城已经坐到了上首。 ☆、50·礼物   礼物   姐弟俩给殷海城行了礼,殷海城面带微笑连忙让他们起身。女儿还好,一向是殷海城喜欢的,这次出去这么久,他还真是很想念。再转头看看儿子,虽然刚才见了一面了,但是总觉得这孩子似乎有了点变化。   黑了瘦了不说,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这就是修炼内功的好处了。此时虽然殷若飞还感受不到太多,但是白天多辛苦,晚上只要吐纳几个时辰,足以抵上一夜安眠。   饭菜已经准备好,祖孙三代四人团坐,老夫人和瑞棋都心疼殷若飞,频频劝他多吃。不过几人很快就发现,她们似乎白担心了,殷若飞吃的很快,吃的很多。她们一碗白饭还没下去一半,殷若飞已经两碗见底了。   “这……”老夫人有点吃不下饭了,“飞儿,在宫里莫不是吃不饱?”   “不是的。”殷若飞有些赧然,“这些日子吃的多,都习惯了。祖母放心,泽王对孙儿很好的,吃的好住的好,孙儿身体结实不少。”   殷若飞一解释,其他人总算放下了心。   此时锦元正陪着小林氏吃饭。这两天小林氏被申斥了不知多少遍,又是罚又是斥,让她一下子就萎靡不振了。   原以为和之前一样,她撒撒娇,掉掉泪,抱着侯爷的大腿梨花带雨般的哭诉一场,悔过一遍,就能和之前一样,会被殷海城原谅,重新站起来。   可惜这次她算是失算了,还没等她使出来任何一招,殷海城已久转身而去,看都不看她的做派。   锦元听说自己母亲几日都没有正经吃东西,跪在殷海城书房外求下了见上一面,亲自吩咐厨房做了几道小林氏爱吃的菜肴端了过去。   小林氏脸色阴郁难看,锦元想着开导几句,谁想竟然惹得对方哭着骂他不孝。   锦元脸色憋的难看。“母亲何必要如此,事情都到了这个处境了,您难道还不知道悔改么?”   “哎呀,我是做了孽了,你是好儿子啊,只跟着你爹说我的坏话,不让我活啊……”小林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这是什么话,从母亲房间里搜查出了那些东西,难道是别人陷害的么?”   “就是陷害的,你待怎样?”小林氏听完也不哭了,上前抓着锦元的手,“元儿,你快去和你爹爹说娘是冤枉的,让他放我出去,这家我一定会管好的。”   锦元忍无可忍,“娘!”   “……你不愿么?我可是你的亲娘,你难道想认殷若飞那短命的娘么?”   “娘,飞儿的娘,就是我的娘,我的嫡母,这是不可改变的。”锦元实在听不下去了,“还有,爹爹哪里,我不会去说的。娘犯了错,好好的认错,爹早晚会放娘回去的。”   “回去?回去都晚了,等那个小妖精进门,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立锥之地啊。元儿,你傻啊!”   “娘,你积点口德吧,那是爹爹的续弦,也是侯府正经的夫人。”锦元犹豫再三,“……娘熄了这再管家的心吧!”   锦元摔袖离开,小林氏哭的死去活来的,母子俩不欢而散。   挨了一日,就到了迎亲的正日子。   陈家女虽然年纪大了,又是望门寡,但是殷海城这人并非是那顽固之人,也并不在乎这些。不过陈家虽然看殷海城满意,但是终究他前面一堆儿女,生怕女儿过的不好,准备了厚足的嫁妆。   那一箱箱一件件的,让侯府众多未嫁女儿们眼红羡慕不已,都开始琢磨着等到自己成亲嫁人之时,会是何等的场面,是否能及得上眼前。   瑞棋虽然是个爽快女子,却也是个女子,一样脸颊红红的思量着。只是她守重孝,还要等上一年多,未婚夫婿家也没有办法,只能等下去。   殷若飞看着姐姐的样子,心里猜测她可能是又惦记起婚事了,人不住拽了拽瑞棋的衣袖,“二姐,昨日我回来时候经过平康坊的时候,看到了未来姐夫。二姐,那平康坊是什么地方啊?”   重活一世,殷若飞自然之道那平康坊是什么地方,这话是故意说给瑞棋听的。   瑞棋一个女孩子,其实也是不知道的,但是今天既然开了口,瑞棋的性格必然回去打听打听的,待她知道是那种地方,一定会先恼了对方。   殷若飞心里冷笑,重活一生,还想娶我姐姐,做梦吧!小爷让你连个女人毛都碰不着。   挑拨了关系,等着全部礼数完毕,殷若飞跟着特意来接他回去的容十走了。殷海城看儿子在宫中也没什么事,也就放心的放行了。   殷若飞临走前特意嘱咐二姐多多照顾小妹。他之前只敢偷偷摸摸地给小妹送些东西,前世连累妹妹太过,这辈子刚回来,怎么都不敢让人知道他和小妹关系好。现在铲除了小林氏的爪牙,终于能放心心了,可惜他却要离开了。   殷若飞抱着从瑞棋那里搜刮来的各种东西,回到了容靖泽处。   “玩的如何?”   “也没玩什么。”殷若飞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容靖泽面前,“给新母亲见礼之后,得了东西,心中牵挂王爷,就赶紧回来了,酒席都没吃几口。”   容靖泽失笑。“这小嘴可是没白长,几天的功夫都会讨好人了,可见你是有天赋啊。”   “王爷培养的好。”   “徒儿学的好。”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听得身边几个护卫直起鸡皮疙瘩。   “我给大家带回来了些玩意。”   殷若飞将带进来的东西重新摊开。刚刚进宫门的时候,被好好的翻弄了一通,后来还是容十亮出了牌子,那守门的侍卫才赶紧放行的。   殷若飞看了容靖泽一眼,这位爷在宫中居然也是一霸!   箱子里东西不少,那些异域特色的食物拿开后,被送到了后面厨房,自然有人料理。   首饰香囊各种翡翠玉器的都让殷若飞摆了出来,足足分成了几十份。   二十八名侍卫自然是一人一份,虽然这一份可能只是一对银戒指,一对珊瑚耳环或者装着香药绣着各色花纹的香囊之类的,但是众人都是十分欣喜。   说值钱未必,但是被人惦记的感觉十分好。   “各位大哥这些日子关照我,小小回礼不成敬意,都是我姐姐带回来的玩意,各大大哥拿回去给家里的娘子玩吧。”   “我的那份呢?”容靖泽有点不痛快了。二十八个侍卫一人一份,眼看桌上已经没什么东西了,居然还没分到他,实在是……   “王爷你吃过见过的主儿,臣这里都是些不起眼的小玩意,怎么比得上进贡来的……”   “到底有没有我的!”容靖泽眼睛危险的眯起,放在案几上的手攥的紧紧的。   “……有。”殷若飞从箱子最底下拿出一只匣子,乌黑的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把象牙为鞘的弯刀。要不是刚刚容十拦着,这刀恐怕就被翻出来了,私带兵刃进宫,这事也不算不麻烦。   容靖泽接过后细细观看,这把刀实在是漂亮。象牙刀鞘雕琢着精美的花纹,虽然看不出是什么,但是看那精美繁复的样子也知道价值不菲。刀柄上镶嵌着几块宝石,个头不大,却是红浓绿翠。弯刀抽出,隐约可见上面寒芒闪烁。   容靖泽拽下根头发放在刃口上,轻轻一吹,头发一分为二。   “好一把镔铁弯刀。”容靖泽露出了笑容。   “王爷喜好就好。”   “只不过……”容靖泽笑容诡异。“这也是你姐姐买回来的?”   “……”   而几日后,瑞棋寻找姑父特意给她爹殷海城带回来的弯刀时,才发现那刀早就不见了踪影,只得跺着脚去向爹爹请罪。   听女儿叙述一番那刀的样子,殷海城也是一阵肉疼。只是这刀既然被殷若飞带走,恐怕这时候早就到了泽王手里了。算了,认倒霉吧!   容靖泽又起身看了看箱子,发现里面竟然还有一份,而且俱是女子首饰之类的,忍不住好奇,“难道这是给太后准备的?”   “不……”这东西他怎么好意思往太后那里送,说不得他前脚出来,还得赶紧走,免得被太后丢出来砸到他的脚后跟。   “那是给谁的?”   “是,给我未来娘子留的。”殷若飞脸红的够呛,赶紧低下了头。   容靖泽则沉下了脸,不过转瞬又笑了起来。殷若飞此时还低头害羞,不知道面前的恶人竟然打了和他之前一样主意。   又过了几日,泽王正式从宫中迁出,搬到了他的则亲王府。泽王未成亲,身边也没有侧妃之类的,倒是简单。只带了几个贴身忠诚的太监和宫女,并这二十八名侍卫迁入了王府。   皇上和太后又分别遣过来得力手下,给泽王使唤,但是偌大的王府依然是空荡荡的。   四进的宅院,左右回廊将房屋围绕,庭院里栽种着名贵的花草,早就有人搭理好。除了容靖泽住的第三进主院外,前面两进院子除了主道之外,分割成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园子。   殷若飞本来看中了前院的一处小院,大小和他侯府的院子差不多,也分成前后两个小院,不会太大显得空旷,打理起来也简单的很。   不过他显然忽略了容靖泽了。泽王殿下直接将他丢到了主院的跨院,院子大的很,别说住他和几个小厮丫头,就算将来他在这里成亲,估计都够用。   殷若飞不想离容靖泽太近,只不过对方一句话就把他打回了,“你是我的人,不离我近点,打算住到哪里去?” ☆、51·国子监   国子监   在王府重新安顿好,殷若飞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使命职责,伴读!   一大清早,在两个强塞给他的小太监服侍下洗漱完毕,殷若飞踏上了容靖泽的豪华马车。   依然是那辆豪华招摇的马车,再看看里面坐着的人,总有种噩梦重圆的错觉。   “靠过来点,给我揉揉腿。”容靖泽半躺半坐,似笑非笑地看着缩在一边的殷若飞。   “哦。”殷若飞也不拒绝,每天晚上抽空看看师父留下的医术,此时正好拿着王爷练手。不过他脸上故意有点不情不愿的,免得这狡猾的王爷发现,没了这种白来的练手材料。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那绷着的小脸,心里觉得舒坦多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张冷静自持的脸,他就想打破,非要殷若飞露出郁闷,生气……只要有表情就好。   泽王府离着国子监并不远,没等殷若飞练了全套就已经到了。容靖泽看着他脸上虽然带着些不情愿,但是按揉起来却是无比的认真,心里倒也舒服很多,连带着语气都没有平时那么刻薄了。   远远地,国子监的祭酒和两名司业都迎了出来。虽然早已言明不要特殊对待,但是身为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王爷,这几个小官自然不敢怠慢,连带着对着容靖泽身边的殷若飞也是颇多巴结奉承。   依着容靖泽的身份,是要在崇文殿读书的,太子也是在那里读书。不过他不耐烦宫中繁复,又有殷若飞,才订了这里。对于皇上而言,去哪里都行,只要肯读书。   早已有人安排好了座位,这里是最好的官学,能进来的弟子,多是官宦子弟和各地秀才中的佼佼者。   容靖泽这等身份的之前也不是没有,但是荣宠到他这个份上还来的,倒是独一份了。   这里面也有他几个王兄家的堂侄,看到他来连忙过来见礼,神色间也老实了很多。   虽然在国学只论学问不论身份,但是私下里无不是以父辈交好者三五一群。父辈不好一起,以免被误会结党营私,但是十几岁的少年们就无所谓了。   原本这国学也以几位小王爷、国公世子们为尊,但是打容靖泽进来的那一刻起,他们都不算什么了。   有了容靖泽的庇佑,殷若飞自然也是大大的便利,安排在了容靖泽身边的位置。   在座的人频频偷眼打量殷若飞,有的知道他是侯府七少,泽王伴读。有的也纳闷,为何泽王会带了这么一个小娃娃来,虽然这个小娃娃看起来白净剔透仿佛小金童一般。   不过众人心里琢磨归琢磨,却没有人敢去询问的。别说容靖泽辈分本就比他们大,就算是同一辈的,只有盛宠不衰,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殷若飞对目前一切还算满意,没有人招惹他,就能好好学习了。   不过让他高兴的还不止这一件,等到先生进来的时候,才是大大的惊喜。   看着孙先生走进来,殷若飞差点起身惊呼。   他原本最大的遗憾就在于此,跟着泽王,大仇必定得报,但是却要离开孙先生。孙先生很理解他,孙先生甚至觉得,让殷若飞继续留在侯府里,将会限制了他的成长。   虽然泽王在孙先生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选,但是总比侯府里被女人们算计要强的多了。   孙先生本和殷若飞商量好,只要有功夫,他就会跑回来继续跟着孙先生学习,孙先生也点头应允。只是没想到转头的功夫,泽王就派人来询问他是否要去国子监。   国子监是好地方,孙先生之前也是被请过,只不过他那时身边有几个弟子,而且也不喜欢官场,就拒绝了。可是这次为了殷若飞,孙先生只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泽王的要求。   有泽王出面,这事自然是办的简单快捷,别说孙先生,就连孙先生那几名学生弟子也都跟着进了国子监。   这课上的殷若飞纠结异常,既高兴,又好奇,又想赶紧放学询问下老师是怎么回事,又听着入迷不想课结束。他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看得一边的容靖泽简直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放学,殷若飞顾不得收拾桌子上的书本笔墨,甚至连容靖泽示意他帮收拾的眼神都完全没看到,直奔着孙先生而去,惹得容靖泽嘴唇不由得抿起来。   “老师!”殷若飞直接扑了过去。   “打住,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禁不住你。”孙先生连忙笑着伸手阻止了他。   “老师,您来了真是太好了,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孙先生只言片语就解释清楚了其中的事,殷若飞忍不住回头感激地望了容靖泽一眼,只见容靖泽的随从已经从外面进来,帮着他收拾东西了。   “来来,我给你介绍你几个师兄。”孙先生拉过旁边几名弟子,给殷若飞一一介绍,两边互相见礼。   这几个人都是孙先生的得意弟子,而殷若飞算是他的关门弟子了。   午饭自然是有人送来的,不过容靖泽这边是不耐烦在这里吃,只推说家里还另有别的学业,带着殷若飞离开了。   殷若飞虽然有些不舍,但是好在现在几乎天天能见面了,等他晚上温书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课下请教老师。   孙先生自然也知道他身不由己,点头微笑让他自去。   孙先生身边三名弟子,都要比殷若飞大上几岁,一个今年二十,一个十七,还有一个稍微小点,却也有十三岁了。   这几人都是资质出众之辈,尤其是两个大点的,殷若飞上辈子也听过他们的名字,都是十分了得的人,   尤其那个叫做高瑾的,乃是皇上都亲赞惊才绝艳之辈,只是他的容貌看起来竟然是有点眼熟,不知道是不是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容靖泽带着殷若飞回了王府,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吃食。二十八个侍卫一个也见不到,估计是换班吃饭去了,一起吃饭的只剩下他们两人。   自从搬到王府,饭菜反而精致了起来,想来是因为皇上太后不放心,特意安排的,生怕泽王一个人在外面受苦。   “快吃。”看着殷若飞有些发呆,容靖泽开口催促。“吃过了饭,带你去西山。”   “西山?”殷若飞琢磨了一下,那是要出城的,离着可不算近。“干什么去?”   “不想练骑射了?”   “……”殷若飞心里不安,他骑马可没几次,别说骑射了,光是骑好了都难。上次骑马,还是遇刺被袭的时候呢。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殷若飞早上练剑,上午去国子监,下午去西山跑马,晚上温书,被药经毒经,夜里跟着容靖泽修炼内功……人生格外的充实,充实的让他想吐。   于此同时,殷若飞倒是深刻体会到了容靖泽所说的背后捅刀子的真谛。别说捅别人,就连他,也从来没捅的手软过。   多少次殷若飞被毫无准备地推到前面,硬着头皮解决容靖泽的问题。不过日子长了,他倒也练成了滑不留手的技术。   镇江侯府最近很是安静,小林氏似乎终于认识到没人看她蹦哒了,老老实实抄佛经。陈家女,侯府新夫人也传出了喜讯,殷海城喜出望外,毕竟侯府好几年都没有孩子降生了。   陈氏头胎,不敢多废心思,老夫人就指了二姑娘瑞棋帮着管家,等过了孝期,她也要出门子了,现在先练练手也好。只二姑娘一人肯定顾不过来,陈姨娘又自告奋勇,也要帮忙。老夫人琢磨了一下也就答应了,只要等着陈氏生下孩子,这家还是陈氏做主,到时候瑞棋也差不多快要出嫁了,一个陈姨娘倒是不足为虑,暂且用着也好。   殷若飞时不时的抽空回去侯府一阵,带上一些泽王给他的东西,主要是看看祖母,看看二姐和妹妹。   大姑娘月前生产,不出意料的果然是个女孩,斤两不轻。殷若飞亲自去看过,自家姐姐也是脸色红润,看起来这几个月日子过的还是不错的。   单有一样,前世他大姐自从这一胎后就不再开怀,让他十分纳闷,他又不好亲自去盯着。最后还是求了泽王,只说忠勇伯府没有趁手之人,求着给寻个可靠之人。   泽王出手自然不同,当天就派人送去了一名医女。忠勇伯府听说是泽王送来的,虽然不是皇上指派,却也不敢轻易得罪,好好将人供养着。那医女被泽王派去,自然也是忠心耿耿之辈,对着送过来给侯府大姑娘、忠勇伯府二少夫人送过来的汤汤水水的,严格的检查。这一查还真是查出了问题。   忠勇伯府这一代两个嫡子,后面虽然还有个老三,却是个不受宠的姨娘所出,对着两个嫡子毫无威胁。可是这忠勇伯长子却是个不出彩的,什么事都不争,也不抢,平日里只是拿着书,做些学问。   次子就是瑞琴的夫君,是名武官,这几年来颇受重用。   兄弟俩感情自来的亲厚,又都不是事多之人,彼此关系并没有因为次子被重用而有何间隙。   只是,这伯府大少夫人心里并不喜这些,她是伯府老夫人娘家侄女,身份并不高,若不是有着表亲,恐怕这亲事是万万落不到她头上的。而瑞琴嫁过去后,身份比她高,嫁妆比她厚,连模样都胜她一筹不止。更别说小叔子一日比一日风光,她那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腐蚀着那么不得劲。   一来二去的,妯娌两个有了摩擦,这一次瑞琴产女,侯府、王府都送来了礼物,让她更是嫉恨不已,一时迷了心窍就做了些不该月子里吃的东西。   被揪出来后,大少夫人顿时吓坏了,她本就不是大门户的闺秀,哪里懂得这么多,慌慌张张地将事情推到了陪房身上。   府里老夫人虽然心里偏她的很,但是表面却不得不狠狠地训斥了她一番,又将她身边陪房发卖掉,让她给瑞琴赔礼道歉又送了不少东西才算了事。   “到底严重不?”容靖泽什么都好,就是医术上没耐性学,所以对这方面并不懂行。   殷若飞微微一笑,事情自然是有,只是被那医女夸大很多。这是他早就交代好的,有事,就闹出来,到时候王爷给她做主。那伯府大少夫人见识浅薄,如果不及早给她一个厉害,恐怕将来少不得被人怂恿着,害了他姐姐。   容靖泽还不知道,背后捅刀子殷若飞虽然还没学会,但是狐假虎威,却已经运用纯熟了。 ☆、52·相交   相交   解决了大姐的后顾之忧,殷若飞又想起了二姐的燃眉之急。   二姐性子爽快,又得父亲偏爱,偏容貌气质又是英姿飒爽的,就给她订了武将门第。   只是这亲事殷海城并没有打听好,再加上对方有意欺瞒,着实误了人。   瑞棋夫婿乃是归德将军嫡子,虽然官职算不得太高,只是从三品下,当年更是殷海城的部下。只是归德将军宋振威人品老持稳重,又和殷海城关系莫逆,殷海城也有心让二女儿不必加入那些文官世家之中,被那些繁文缛节束缚。   只是他没想到他的好心并没有成就好事。   宋振威虽然也有妻妾几房,但是总共就一根独苗宋子荣,还是他正妻所出。   宋将军常年不在家中,这根独苗被宠上了天,非但没有承袭他爹的武功能耐,反而是沾花惹草,又心胸狭窄,平日里无不是出入于青楼舞坊。   当初宋夫人听说是侯府家的嫡次女,心里高兴的很,觉得攀上了高枝。结果瑞棋嫁进门去,宋夫人又想让儿子借着侯府的势力得个高官,又想拿捏住儿媳妇,贪了她那丰厚的嫁妆冲到公中。   依着瑞棋的直爽性子,若是宋家有难处,宋夫人来跟她求,那绝对是没问题的。可惜宋夫人错打了算盘,想要借着她房里原先就有的几个通房抬成姨娘来胁迫。   瑞棋如何会忍得,尤其看到宋子荣一副绣花枕头的样子,文不成武不就,从小到大没拿过刀,也没怎么捧过书,实打实的无能之辈。偏偏房中通房就好几个,那碰过却没名分的丫头就更多了,早就让瑞棋心中憋了一股子气。   宋氏再用上这一手,怎么会让瑞棋服软,一家子闹将起来。后来殷若飞出事,瑞棋几次出府。本就对她不喜,再加上小林氏刻意暗示,让宋夫人终于大起了胆子,将她软禁起来。   这其中的曲折,殷若飞并不知道,但是宋夫人眼皮子浅,宋子荣又是十足的无能之辈,更是对他二姐不好,这他知道的很清楚。这一辈子殷若飞已经打死主意,要让宋家空欢喜一场。   这几日太后身体不好,召了泽王进宫,因为没有宣召,泽王也不想让他去,索性就继续去国子监上课。没了泽王,他倒是可以在这里上一整天了。   来国子监已经月余,不过碍于容靖泽的身份,众人都没怎么和殷若飞说过话。殷若飞相熟的,也就是他那三个师兄而已。   眼见着今天泽王没来,众人忍不住蠢蠢欲动。   殷若飞承袭了父母双亲的好容貌,唇红齿白十分讨喜,再加上他年纪小,如今才九岁,在这国子监里算是最小的了。   众人小声交谈,最后推举出一个少年过来。   国子监属于官学,学生虽然平民占多数,但是皇亲国戚、朝中大员之子也是有相当一部分,对于这些人的身份,容十一早就全都和殷若飞交代过了。   眼看少年走过来,殷若飞也抬起头。   “殷小弟?”少年容貌姣好,但是浑身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气息,嬉皮笑脸地和殷若飞打招呼。   “西陵兄。”殷若飞点头笑。   在这国子监,基本是个学生就比他大,叫一声兄长也不为过。尤其眼前这个少年,乃是渝国公西陵家的嫡孙,身份尊贵的很,比之那些皇子皇女也不遑多让。   西凌家是开过元勋,辅佐皇帝得了天下,有定鼎之功,和另外三家并封国公,五代之后才降级袭爵,如今这位西凌家的公子,正好是第五代。当然,现在四大国公家也只剩下了三家。   当年开过大封群臣,除了四位国公外,还有包括殷家在内的几家侯爵,同样是五代后降级袭爵。只不过他们都是虚封,只有封号,并无封地,只领取俸禄银两。   四位国公家尚好,除了自己那份俸禄,皇上每年御赐众多财物,加上封号的俸禄银两,日子过得很轻松。   其他几家也算过得去,唯有镇江侯上一代人口少,老侯爷又无官职,也无太大本事,几乎就是靠着封号俸禄过活,日子过的捉襟见肘。要不是当年的侯夫人,如今的老夫人多方周旋,又几乎贴尽了自己的嫁妆,恐怕养不出殷海城这般的儿子再让侯府翻身了。   相比其他几家世袭公侯,西凌家仿佛是游走在外,在朝为官,却奉行中庸之道,全临朝都知道西凌家老公爷是个老好人,整天笑眯眯的。   容靖泽倒是和他探讨过几次,殷若飞原不觉得,后来听了容靖泽的分析,才知道西陵老公爷这才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不站队,不结党,忠心只对皇上,这才是真正的为臣之道。西凌家的身份地位已然是凌驾于众臣之上了,没必要再去做那拥立之功。以西陵家的势力,任是哪位皇子继位,也要拉拢的,何必冒那种不必要的奉献。况且就算拥立新皇即位,他们这种公爵之家,还能怎么封,难道还会封个异姓王不成!   殊不知当年被灭门的鲁国公家,就是因为拥立刘妃之子失败,被当今皇上以谋逆大罪灭了九族的。   想到这里,殷若飞心里没敢看清这位西凌家的小公爷。有西陵寿那样的祖父,谁知道这个西陵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殷小弟认识我?”西陵皓笑嘻嘻地坐在了殷若飞旁边,满脸满眼的笑,让人觉得这个少年大概从来没有过烦恼。   “西陵兄的大名,小弟久仰。”   西陵皓其实年纪也不大,今年十二岁,在殷若飞来之前,他也算是这里比较小的了。   “哦?”西陵皓笑的更灿烂了。“原来我这么有名。”   殷若飞笑而不语,这位小公爷确实有名,可惜不是什么好名。调皮捣蛋那是高人一等的,学习那就甭提了。   他还不像容靖泽,容靖泽身份比他尊贵,自己本身又不去做什么,只是纵着身边人去做,才有了前面两个伴读出的事。   而这位西陵皓则是专坑自家人,爬树抓鸟、上房揭瓦、在自己爹爹马尾巴上栓爆竹、把他爹爹小妾的衣服丢的满街都是……淘的让当今皇上都忍不住替他爹西陵道捏一把冷汗。   不过他爹西陵道也无可奈何,他不过是国公世子,他上面还有老公爷,还有老夫人。家中就这么一个嫡子,那真是眼珠子一般的疼爱。   西陵皓见殷若飞知道他,开始得意洋洋地讲述自己的英雄事迹,他口齿伶俐,说起来倒是颇有趣味,殷若飞听的目不转睛,不知道还有人能淘成这般样子。   看着殷若飞喜欢听,西陵皓更加得意,靠着殷若飞跟前,将自己的事事无巨细地说给他听。殷若飞脸上是惊奇之色,心里却是想笑。   这位小公爷也太逗了,家里事都讲出来了,什么他爹哪个小妾最妖气,哪个小妾最会哭,哪个小妾……家中姐姐妹妹们又如何如何……   殷若飞心里叹气,这小公爷是真性情如此,还是在跟他演戏啊。仔细看看对方眼眸,清澈的很,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做戏成分,这要是装出来的,以西陵皓的年纪来说,实在是不容小觑。   只是,这若是真性情……   殷若飞不单替西陵道大人捏把汗,也为西陵老公爷捏把汗,怎么养出来的这般随意的孙子的?   不多时孙先生到了,众人拿起了书本,西陵皓厚着脸皮坐在了殷若飞旁边。殷若飞看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多认识几个朋友并不是坏人,谁也不知道将来会用到谁。   可惜一上课,殷若飞就后悔了。这位爷简直就不是来读书的,频繁的小动作,加上不时拉拉他的衣袖,让他几乎不能好好读书。好在现在殷若飞被容靖泽磨的性子更加沉稳,才没有翻脸,只是心里想着,下次绝对不让他坐旁边。   孙先生也看出来小弟子被人搅扰了,不过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在他看来弟子沉稳是好事,只是这孩子未免太沉稳了,少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让他有些担心。   西凌家的少爷,孙先生也是知道的,调皮捣蛋到皇上都有耳闻。不过在孙先生看来,这西陵皓虽然皮,但是性子直率,感情真挚,倒是可以做朋友的。   果然,下学之后,西陵皓态度更加亲昵了。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热情,现在更加正常。   殷若飞有些疑惑地看着他,西陵皓显然也感觉到了,依旧是嘻嘻一笑,转头招呼自己那一帮好友。   众人围过来和殷若飞说话,问殷若飞知不知道他们是谁。   这对殷若飞没有任何难度,一一喊出他们的姓名。   和西陵皓交好的人,年纪也都不大,一群人惊喜地听着这个漂亮孩子喊出他们名字,也都觉得挺有面子。都是西陵皓的朋友,自然也是脾气相投的,不少人都是出了名的小霸王,一天打八顿都到不了天黑的主儿。   等到一天课业结束,西陵皓拉着殷若飞和他们一起去玩。殷若飞心里琢磨了一下,玩耍他到没兴趣,不过跟着西陵皓倒是能顺便回侯府看看,也就点头同意了。吩咐在外面守候的小厮回王府报个信,就说自己晚间会回去的。   在殷若飞的要求下,几个少年从专司买卖的坊市经过。殷若飞想了祖母和姐妹,想着经过时,给她们稍些东西。   “若飞,你怎么还买头油和珠花啊?”西陵皓看着殷若飞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有些不解。若全是糕点也就罢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女孩子用的东西。   “家里姐妹多。”殷若飞也不多解释。 ☆、53·共谋   共谋   将西陵皓的马车塞的几乎没地方坐,殷若飞才停下手,西陵皓万分后悔自己为什么之前闯祸,让他爹罚他一个月不能骑马只能坐马车。否则也不会被那几个小子笑话他马车被装了这么多东西。   西陵皓对待朋友一向大方,只是占占马车地方,他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只是挤得连放脚的地方都没有了,让他忍不住幽怨地看着那些大包小包。   殷若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接触了这一天,已经知道西陵皓是个脸热的人,故意拿起一包桂花糕塞到他手里,“西陵兄,你随意吃,不用光看的。”   西陵皓一口气梗在喉咙,可是看看殷若飞那黑白分明的水润眼睛,又觉得对方是真的体贴他,怕他馋。   “不不用……”西陵皓有些尴尬,让一个比他还小的人觉得他贪吃,实在丢人。   殷若飞正打算再多说几句逗逗这个新朋友,眼看这前面已经来到了平康坊,眼珠一转,忽然冒出了一个主意。   “西陵兄,这里是干什么的啊?”殷若飞指着那平康坊的方向问道。“看起来很是别致啊,我们去玩一会儿?”   “你就叫我哥哥吧,叫西陵兄多生疏。”任谁都是喜欢干净漂亮的,西陵皓也不例外,他本就对殷若飞好奇,趁着泽王不在过来认识。没想到殷若飞性子出奇的好,竟然对他讲的东西格外有兴趣,他讲着讲着也就真的说了下去。再后来,他频繁做出小动作,就是想看看殷若飞脾气本性如何,谁知对方竟然对他没有一丝恼怒,实在是出乎意料,也让他觉得自己可能是遇到知己了。   西陵皓不好念书做学问,但是却喜欢读一些杂书,看看那些书上所讲的江湖,奇侠,兄弟义气之类的。之前他那帮朋友也是意气相投,在一起玩耍,可是今天接触了殷若飞后,顿觉那些人是朋友,但是眼前人却是知己,虽然他比自己还小几岁。   眼见殷若飞指着平康坊问他,西陵皓脸上些微有些发红,“若飞,这里不是好地方,我们不要去。”   这平康坊是青楼聚集之地,风流侠少流连忘返之处,西陵皓之前也学着书上交几个江湖朋友,不过自从去了一次平康坊喝花酒后,回来被他爹狠狠地打了板子,连老公爷老夫人都没有拦着,顿时让他长了记性,再也不肯去那里。   这也是西陵皓聪明之处,他知道深浅,只会在规矩允许范围内捣蛋。虽然对他爹的小妾们频繁出手,但是对老公爷和老夫人甚至他母亲十分孝顺的,所以再顽劣,西陵道也就是表面动怒,却不会为了几个小妾伤了嫡子,儿子是他的血脉,美妾随时都能再娶。   那次老公爷和老夫人也动怒,让他知道了这平康坊不是好地方,自从后避而远之,连之前带他去的那几个所谓的朋友,都悄悄的疏远了。   他拿殷若飞当成知己,见他询问,哪有不阻拦的。只是对方年纪比他更小,这话也不好说,只是支支吾吾地说着那不是好地方。   “不是好地方?”殷若飞故作惊讶。殷若飞倒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折,所以看着西陵皓的样子倒是有点不解,不过难得有人接话,自然要演下去。“我看那房舍漂亮的,怎么会不是好地方?”   “若飞不要问了,那……那……”西陵皓不知道怎么说,而且他也不过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总是说不出口的,“反正是好男人不会去的地方!”   殷若飞心里简直要笑得打滚了,他之前是想引出话题,此刻看着西陵皓万分为难的样子,顿觉找到了乐趣。   难得遇到有趣的人,殷若飞自然要玩下去,跟容靖泽说话实在要时刻转着心眼,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绕进去,面对这直肠子的西陵皓,殷若飞还真是生出了结交之心。   一来西陵皓人品不错,孝顺,义气,至于调皮捣蛋那种,哪个男孩子不是如此,只不过他闹的大而已。   二来西陵皓是个直肠子,这种人比那内心不知道要绕多少圈的人,要好相处的多,相处起来也不会辛苦。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西陵寿老公爷为人外表忠厚老实,实则深蕴为官为臣之道,看似游离在权利核心之外,其实地位却稳如泰山一般。和这种家族交好,如果能入了老公爷的眼,得他一臂之力,自己的复仇之路会走的顺遂的多。   说句心里话,殷若飞并不是特别信任自己的父亲,复仇这事,自然也打心底没准备着指望他。若是对方真是有情有意之人,事情绝对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西陵哥哥,这里真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么?”   “是。若飞……你怎么了?”西陵皓发现殷若飞低着头,语气也颇多不对劲的地方。   西陵皓还以为是因为对方不能去游玩,才落寞,慌忙去安抚。“这个地方不好,其实我还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我带你去,保证比这里强的多。”   殷若飞微微抬起头,望了西陵皓一眼又快速地敛目,“西陵哥哥,我不是要玩,我是……”   殷若飞的欲言又止,吊足了西陵皓的胃口,看着殷若飞那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遮住了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西陵皓顿时脑袋一皮空白。   “你要玩,我带你去……”西陵皓豁出去的说道。   “不不。”殷若飞按住了西陵皓的手。“西陵哥哥说这里不是好地方,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西陵皓连忙询问,看到殷若飞的表情,心里一动,“难道是有人欺负你?”   镇江侯府的事,说来知道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也不少,尤其是那些大家士族,总是有些消息来源的。   这殷侯家虽然有嫡子,奈何这个嫡子来得太晚了,不及那长子得宠,再者这嫡子又没了亲娘,等到后娘入门,再生下一儿半女的,还真不知道会如何的。   后宅阴私,将前面嫡子养废了的事也多的是。   可是这中间泽王插了一杠子,皇上更是下旨让殷侯的小儿子当了泽王的伴读,有了这强大的靠山,镇江侯府将来的事,还真是不可预料。   西陵皓原本听到这些时候,并没有往心里去,他又不认识殷侯的小儿子,操那份心做什么。可是现在他和殷若飞好了,成了兄弟了,自然是替对方打抱不平,普一听到殷若飞说,立马就想到了他是在侯府受了欺负。   “不是的。”殷若飞摇摇头,“家中并无事。”有事他也摆的平。   “那……你快说,要急死我了!”西陵皓性格直爽,哪里受得了他这么慢吞吞的说话样子。   “是,是我二姐的未来夫婿……”殷若飞看西陵皓的情绪已经被调发起来,也就不再卖关子。“我前些日子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他出来,西陵哥哥说这里不是好地方,我……”   “你二姐的未来夫婿?谁啊?”西陵皓一时想不起来。其实也难怪,京城勋贵众多,临嫁的女儿也多的是,谁能记住谁家和谁家定亲,何况西陵皓喜欢玩,懒得记得这种后宅之事,是以一时根本不知道殷若飞指的是谁。   “是宋将军家的儿子。”殷若飞提醒道。   “是他?”西陵皓脸上露出了一丝奇怪的表情,似乎是鄙夷,其中又混合着耻笑等等。想起那时殷若飞的二姐夫后,又变成了一种莫名的同情,最后联系到殷若飞是他的知己,顿时变成了愤恨。“那个混蛋不是什么好东西。”   “西陵哥哥。”殷若飞似乎很吃惊,也有些接受不了,“宋将军和我爹爹相交多年,他为人似乎……还不错。”   “嘿,你哪里知道啊。那宋将军虽然为人不错,可惜那个宋子荣却和他爹完全不一样。别看他平素人模狗样的,实际上,哼哼。”   围着马车的几个小子也一直听着他们俩人聊天,此时天气虽然不如前些日子闷热,但是西陵皓本来就嫌弃他爹让他坐马车丢人,自然更不肯将车帘什么的都拉下来,凭白让人以为是哪家闺秀出来了。   没有车帘,两人的话其他几人是听得十分清楚,顿时有人就怪叫起来,说着之前宋子荣干出了什么事。   似乎是因为有人挑了头,这几个人越说越来劲,短短一段路程,殷若飞听到不下于十来件宋子荣的丑事。   不过西陵皓一直都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也十分怪异,殷若飞看着他欲言又止。倒是旁边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小弟,你不知道,西陵弟他之前在宋子荣手上吃过亏。”   “闭嘴!”西陵皓顿时恼怒,殷若飞连忙抓住西陵皓衣袖。   “西陵哥哥,实在是对不住,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殷若飞大眼灵动,带着说不出的歉意。   “你是你他是他,分明是宋子荣混蛋。”西陵皓叹口气。将他之前糊涂,以为宋子荣和他是一样的人,谁知道那宋子荣却是小人,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将人拿他的名头出去放债,被他爹爹好一顿打的事情说出。“那时候人人都看到我和他在一起,解释也没人信,至此之后,我就离他远远的了。”   “他没有解释过么?”   “哼,他自然要解释。”西陵皓冷笑,“只是嘴上随便他说,难道我就不会去查么!”   “原来如此。”   “若飞,听我一句,那宋子荣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还是劝殷侯赶紧退了这门亲事吧!”   “这可就难了,不过西陵哥哥若是肯帮忙,我倒是有个主意!” ☆、54·九妹若岚   九妹若岚   “要是和那个宋子荣有关,恕我……”西陵皓聪明至极,连忙推拒,他是真的不想和宋子荣再扯上半点关系。   “我家到了,西陵哥哥和我进去坐坐吧!”殷若飞眼珠一转,主动邀请道。   “这么贸然进去……”   “无妨,我家祖母人最和善。”   西陵皓推脱不得,只得跟着,而其他人连忙推脱,说是最不耐烦和老人打交道,只说在老地方等着西陵皓,就一哄而散。   殷若飞带着西陵皓进了镇江侯府,在福寿院门口禀报后进去给老夫人磕了头。   看到孙子回来,老夫人自然很高兴,又听说眼前少年是孙儿新交到的朋友,也是温言夸奖几句。又让顾妈妈端出刚刚做好新鲜温热的点心款待两人。   两个孩子吃了几块点心,殷若飞借口要带着同窗去自己院子坐坐,从老夫人处告退。   “若飞你祖母真好,几乎赶上我祖母了。”西陵皓自小被老公爷老夫人疼爱,对长辈十分有好感,尤其是那些对他态度十分温和亲厚的。他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十分敏感聪明,别人对他是真还是假,他从来都能正确的感应到。   也正是如此,他能感觉到老夫人对他是真的不错,对殷若飞也是真心实意的好,才有此感叹。但凡那些高门大户,脸上几张皮,有哭的,有笑的,端看需要摆出哪一张。嘴上说的比唱的都要动听,其实心里怎么想的,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说不定背后捅刀子的,就是对你笑的最甜的。   “祖母一直都很疼爱我。”殷若飞将糕点大部分留在了老夫人处,那些都是京城老店的名点。殷若飞买的多是柔软的桂花糕,酥软的酥皮,还有那糯糥的,用花汁染了颜色的糯米花糕。   这些东西大多是嚼头小,瑞棋和若岚未必喜欢。她们更喜欢糖果蜜饯之类的,那松子糖殷若飞足足买了一大包。   这些东西,殷若飞打发了小厮送到了二姐瑞棋那里,因着殷若飞的要求,瑞棋已经把若岚接到了自己院子里住,一起送到就可以。   殷若飞将西陵皓请到了自己书房,两人对坐,紫灵连忙煎了茶奉上。   “西陵哥哥,我娘已经没了,家中除了老祖母,就两个姐姐待我最好。”殷若飞没应西陵皓的话,反而说起了别的,“祖母十分疼爱二姐,我爹又被宋家蒙蔽,若是姐姐嫁入宋家,小弟伤心难过也就罢了,只怕老祖母受不了。”   “我……”   “西陵哥哥,我年小力微,明知道二姐要嫁的是这种人,又有什么办法。”   “不如求求泽王……”   “西陵哥哥,你我是朋友,我和王爷只是主仆,何况他选中我当伴读,也只是因为我之前拒绝,才被他执意要去。”殷若飞长长的睫毛上似乎染上了泪珠,“我年纪小,身体弱,祖母本来不意我去,我也如实说了。只是泽王以为我欲擒故纵,才……”   “原来泽王是这样的人。”西陵皓双手握紧,“别担心,这事我帮定你了。你说,要我怎么做!”   殷若飞心里默默致歉一句,不过谁让西陵皓是最合适的人选。身份高,年纪小,和宋子荣有过节,又拿自己当知己。   身份高,闯祸后无忧。年纪小,更可以显得宋子荣不义,而后两条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人选,只是殷若飞知道,他算是欠下对方大人情了,这辈子他都会对西陵皓真心以待。幸好西陵皓这个人,他也很喜欢。   “说起来,倒也很简单,只是要牺牲西陵哥哥的名声了。”殷若飞有些歉然。“不过西陵哥哥放心,我会给哥哥洗去污名的。”   “好,你说!”西陵皓郑重点头。   两人将计划反复推敲,一直到了日头偏西,门口紫灵过来禀事,“七爷,九小姐来了。”   “快让她进来。”   九小姐就是殷若飞母亲去世前两年抱到身边抚养的女儿,她母亲只是个通房,连姨娘都不算,身份低微又是逆产,生母去后,这孩子几乎没有人愿意养着。   大林氏身体不好,连自己儿子都没有太多精力教养,但是听闻这孩子孤苦,也只得勉为其难地抱到了身边抚养。在大林氏看来,尽管生母身份低微,但到底是自家夫婿的骨血,万不能任她生死。   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现在若岚还小,还没经历后面那些磨难,但是殷若飞则不同。他重生后几次经过妹妹的院子,却都没有进去过。   他怕自己情绪失控,惹别人怀疑,也怕自己羽翼不丰,让人害了妹妹出气。   到如今小林氏去了爪牙,二姐也回到家中,让他终于敢露出一丝真感情了。   不多时紫灵就带着九小姐若岚进来了,若岚今年四岁,身边还跟着她的大丫头。   一进门那丫头就连忙低眉敛目地问安,说明九小姐是来和七爷道谢的。   “哥哥。”若岚松开紫灵的手,朝着殷若飞扑过去。   殷若飞连忙弯腰将妹妹抱住,“岚儿今天听话不听话?”   “听话,二姐让我来谢谢哥哥。”若岚奶声奶气地开口。有外男在,瑞棋自然是不好过来,若岚又吵着想哥哥,只好让丫头带她过来,左右不过是个四岁女孩,倒是没那么多讲究。   若岚母亲名叫兰儿,连姓氏都不清楚。本是卖身到府上的孤女,年纪渐长外面又没有半个亲人,索性就收了通房。若岚的岚也是根据她母亲名字来的,至少有个念想。   “来,见过西陵哥哥。”殷若飞含笑将自己妹妹抱到西陵皓面前。   若岚年纪不大,但是自小乖巧听话的很,一双小手相扣,放至右腰侧,微微曲起根本没有的腰身,口中道了一声,“西陵哥哥万福。”奶声奶气的样子让两个少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若岚妹妹有礼了。”西陵皓也起身,郑重其事地还了一揖,更是从身上掏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了若岚。“若岚妹妹拿着买糖吃。”   若岚有些发愣,她这么小,还没见过什么生人,自然也没接过别人送的什么东西。此时看到西陵皓塞到她手里的荷包,犹豫了一下又塞了回去,“哥哥给我买糖了。”   西陵皓简直要笑的肚子疼了,哪里肯接荷包,“飞弟,令妹简直太可爱了,若不是年纪太小,我都想讨她做老婆了。”   “西陵哥哥给的,若岚就拿着吧。”殷若飞也笑,嘴里却道,“你若真要娶,别怪我翻脸。”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面啊。”西陵皓被噎的够呛,不过随即也笑,“也是,这么可爱的妹妹,要我也要藏起来。”   两人逗着若岚玩了一会儿,就让人将她送回了后院。殷若飞本想留西陵皓吃饭,不过西陵皓言没有跟家中禀告,还是要赶紧回去了,殷若飞也只好点头。   将西陵皓送出了大门,殷若飞点手叫过自家车夫,准备回泽王府,锦元正巧从外面回来,看到殷若飞顿时喊住了他。   “大哥,好久不见。”自从殷海城娶妻那日兄弟俩见了一面后,殷若飞回来总没有个固定时间,两人自然没有再见面。那日侯府忙忙碌碌的,两人也没说上话,锦元心里一直惦记着,此刻哪里肯放人。   “你又要走么?”锦元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是有些悲伤。“我知道我娘伤你心太深,但是这侯府毕竟是你的家,你还有爹,还有哥哥姐姐……”   “大哥,我不是……”殷若飞一愣,连忙解释。   “不用说,我都懂。”锦元眼睛里含泪,“我不希望因为后宅之事,影响了我们兄弟感情。你的东西,我不会抢的。”   “大哥……”殷若飞张大嘴,锦元这么直白的说出这种话,到底是怎么了。   “所以,你回来吧,那些事情不会再发生的。”锦元语气郑重承诺。   “大哥。”殷若飞叹口气,“我是泽王伴读,不能天天在家里的。”   “泽王。”提到容靖泽,锦元脸色就有些异样,“泽王他,对你如何?”   “对我挺好的,大哥放心。”殷若飞不想说太多,“家里的事,大哥多费心,有空我一定会回来的。天色不早了,我还得赶回泽王府。”   “在家住一晚又怎么了?”锦元拉住殷若飞的衣袖,想要留下他。   两人正拉扯着,容靖泽慢慢走上台阶。“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泽王殿下!”   “王爷。”   兄弟俩连忙给容靖泽见礼,只是夜色下,容靖泽脸上的表情看不大清。   “起来吧。”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不过殷若飞发觉,容靖泽在生气。相处了这么久了,他又不是真的几岁孩童,自然会知晓一些容靖泽的习惯。声音越是轻慢,说明对方心里火越大。   “泽王殿下……”锦元想要开口,被容靖泽打断。   “飞儿,我们走了。”   锦元再想说什么,容靖泽已经转身而去,锦元只得作罢。   “大哥保重。”殷若飞同样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快步跟上了容靖泽。   上了容靖泽那辆豪华的马车,殷若飞脸上陪笑,“王爷您怎么来了。”   容靖泽看了他一眼,轻轻哼了一声,伸手轻轻掐着殷若飞脸上的嫩肉,“一天没陪你,你就跑回娘家了,本王不亲自来接又能怎么办!” ☆、55·设局   设局   殷若飞早就习惯了容靖泽时不时的嘴上占便宜,全当没听到。   “今天如何啊?”   “今天结实了西陵家的公子。”殷若飞将一天的经过简略讲了一番,不管容靖泽性子如何,但是对他从来都是不吝指教的。了解到容靖泽几乎可以算是个全才,殷若飞也是拼命地吸收容靖泽提供给他的各种知识。   “哦,他对你印象如何?”   “好的很,臣和他现在已经是兄弟了。”殷若飞瞄了一眼容靖泽的脸色,“臣和西陵家的公子说您对我百般关照,西陵家公子也夸王爷您是少年英武,国之栋梁呢,十分嫉妒臣能当您的伴读。”   “哼。”容靖泽忍不住冷笑。“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   “我年纪小,身体弱,祖母本来不意我去,我也如实说了。只是泽王以为我欲擒故纵,才……”容靖泽憋着嗓子,将殷若飞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   “哈哈哈哈……”殷若飞干笑了几声,心想看来身边的眼线还真多。“臣不过是碰巧需要这么说,王爷不要在意。”   “哦?”容靖泽似笑非笑,看得殷若飞几乎笑不下去。   “王爷要当坏人,臣要当好人,如此而已,绝无其他想法。”殷若飞脸上神色极为无辜。   “本王怎么发现,你小子现在又奸又滑啊?”   “王爷教导的好。”   “那你就好好学吧。”容靖泽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对了,你哥哥拉着你做什么?”   “和臣说几句家常而已。”   “记得你是本王的人,下次不许与人拉拉扯扯的,失仪!”   “臣记得了。”   “还有……”   一路上容靖泽训个不停,殷若飞只好耷拉着脑袋听着,神思早就飞到了一边,琢磨着这王爷和大哥倒是差不多,都这么唠叨。   进了王府,有太监过来引路,一边小声禀报着饭菜已经准备好。   殷若飞讶异地忘了容靖泽一眼,“王爷还没吃饭?”   “怎么?你已经吃了?”容靖泽脸上写着不满。   “没。”殷若飞脸上表情更加恭顺,“臣想着王爷必然没吃,一直空着肚子等着呢。”   往常两人三餐都是一起吃,殷若飞如此说,倒也讨巧。   天气渐冷,第一次飘起雪花的时候,镇江侯府传出了好消息,陈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而殷若飞的计划也开始实施了。   说起来也是巧,宋府老夫人没了,宋将军本来要回来丁忧,不过他此时驻守边关,墨絰从戎,当今皇上只能夺情了。   原本按照殷若飞的计划,让诱着宋子荣娶上一房外室或者干脆赎出个青楼女子纳为妾室,将此事大大宣扬出去,再捅到殷海城耳朵里去。   以殷海城的性子,必然不会忍,给瑞棋退婚的事就算是成了。   可现在偏偏出了宋府老夫人的事,两人都算是和宋子荣有仇,两下一合计,干脆见招拆招来个狠的。   宋子荣的名声,在同龄人中极为差劲,倒是在长辈眼里还算不错,这是多亏了他那护犊子到了极点又特别会做戏的娘。   但凡出了什么事,那过错保准被宋夫人推到别人身上,而她的儿子,则是万中无一的好孩子,光明磊落,文武全才。   宋子荣也承袭了母亲的好做派,有事没事冒充个孝子,母子俩经营着好名声。   实际上宋府里是乌烟瘴气,宋夫人自己拈酸吃醋,使出百般手段整治小妾,若是哪个有了身孕,是个女相也就罢了,若是男相,那是万万也活不到生产的。   可是换到了儿子这里呢,宋夫人恨不得将所有的女人都塞到儿子房里。当然,宋子荣也是偏好这口,还没娶亲,这房里的人已经不下十数个了。   这事宋府里知道,外面人却毫不知情,还当宋子荣每天在府里勤读诗书呢。   不怪于殷若飞算计的他太狠,只怪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宋老夫人去世不足一个月,宋子荣已然耐不住寂寞了。   宋夫人为了他不惹事,睁一眼闭一眼地让他和那些丫头胡闹,无非是到时候熬上一碗去子汤,干净利索。   可是家里的丫头通房,宋子荣早就玩腻了,这些人不管是贪图宋府的富贵有了不该有的想法也好,还是迫于宋家母子的淫威也好,行事都是百依百顺,让宋子荣感觉不到新鲜。   倒是那平康坊的花魁们,各个貌美如花不说,而且讨好服侍男人的手段也是多的数不胜数,是不是还要耍个小性子,欲拒还迎,让人心里痒痒的难受。   宋子荣在平康坊有个红粉知己一枝红,也算是个花魁,为了这个红粉知己他填进去不少银两。他虽然有个将军的爹,但是家底并不丰厚,宋夫人娘家也不是什么大富贵的人家,陪嫁并不多。铺子赚的那点银两被他娘看的死紧,虽然也分给他一些,但那份又早就花的干干净净。   若不是为了那一枝红闹着要先得楼的首饰发簪,当初他也不会豁出去胆子拿着西陵皓的名字出去放账。要知道那西陵皓可是未来的小公爷,又和他一样都是家里得宠的独子,渝国公府别说是他,就是他爹也惹不起。   好在西陵皓脾气爽直,他上面去道歉,对方将他臭骂一顿断了来往,并没有找上宋家,这让他可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最近这一枝红总是跟他哭哭啼啼的,说是城西有一位富户要替她赎身,他们俩今后恐怕难以相见。   这一番话,让宋子荣伤心不已。这一枝红又美丽又温柔,简直就是他梦中神女,如今要被别人赎身走,他如何不伤心。   一枝红婉转哭泣,言明若是他也能拿出同样的银两,她必然跟他走,而不去跟那旁人。   这句话可动了宋子荣的心,赎回家,这一枝红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也不必再天天在这平康坊里销金。只是一枝红虽然不是那顶尖的花魁,却也有些名气,此时又是正当年华,这赎身银两也是不斐,这让他几乎愁白了头。   他身边的人,早就被他借遍了。如今肯和他来往的,要么是没钱还指望着他的,要么就是天天催着他还钱的。没奈何,他又想到西陵皓。   最近不少人都在讲,西陵皓发了一笔小财,听说是他给泽王做了什么事,泽王赏下的。   宋子荣琢磨了一下,泽王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王爷,前几个月他另辟府邸,入住王府,那赏赐可是多的惊人。光是听别的人从家中父辈那里学上的两耳朵,都够他垂涎三尺的。   只是泽王的主意他可不敢打,只好又琢磨上了西陵皓。说来也幸运,这次他再去找西陵皓,西陵皓竟然意外的只是态度冷淡,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掉头就走或者派人驱走他。   这让宋子荣喜出望外,连续几天讨好奉承,终于感觉西陵皓态度缓和了一些。试探着跟西陵皓借钱,这么大的一笔,西陵皓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让宋子荣又是高兴,又是嫉妒。   只是西陵皓提出,利钱不要,但是一定要让他写上是为什么借钱,多少日归还。只要能拿到钱,宋子荣哪里还顾得上这些,马上提笔按照西陵皓的要求写了借据,又按上了手印。   钱到了手,宋子荣又犹豫了。这么多钱一下子花出去,确实心疼。这不是白来的,将来还是要还的。   左右赎人的期限还有些时日,宋子荣心眼活泛起来,索性重操旧业又开始了放债,依然是借了西陵皓的名头。   前朝放债取利,皇亲王爵息钱收之数年不尽,官员食息利之事更多,引得百姓不堪重负,才有了临朝天下。   所以自登基之日起就颁下敕书:“应天下诸州县官、寄附部人兴易及部内放债并宜禁断。”   其实说归说,放债的人一点也不少,只不过是转到暗下。这些人的背后,往往还是那些高官侯爵,只要压住自然无事。   宋子荣就是看中西陵皓的身份,才几次借他名头,若是他自己出去,只怕立时就被抓了。   这钱放出去了,自然是要收回的,宋府老夫人却在此时过世了。宋夫人将宋子荣拘在家中,这一拘就是一个月。到如今已经快到了赎人的最后期限,宋子荣如何不急。   偷着翻出围墙,先去收了放债的钱,又急冲冲的赶着去平康坊赎了人出来。   宋子荣抱得美人归,不由得深深呼了一口气,心里默默感谢老天爷。   这一枝红自然不能带回家去,她的身份,和眼下宋子荣身上的大孝,都不允许一枝红露面。   找了个掮客赁下一套小院,房子不大,却是独门独院,刚好宋子荣手上有放债得的银钱,租下了一年,剩下的买了俩个丫头,其余给一枝红留下当了花销。   和一枝红温存了一番,宋子荣满面春风的回家了,直到夜深人静,宋子荣都兴奋的睡不着觉。朝思暮想的美人终于到手了,又是在那没人知道的地方,那滋味足以让他回味无穷。   打那天起,宋子荣绞尽脑汁地要出府去,如此月余下来,两人是如胶似漆。   忽然有一日,西陵皓派人上门来要债,宋子荣才想起了自己还欠着钱。想着说几句好话,塞几串钱先把人糊弄走,可惜来的这个管家倒也厉害,三下两下将宋子荣挤兑的哑口无言。   宋府下人见势不好,连忙禀报了宋夫人。   “夫人您出面就好,当初宋公子说了两月还钱,到如今已经逾期数日了。”渝国公府管家挥挥手中的借据。   宋夫人听到渝国公府管家的一番话,再听听那钱数,顿时气得压根痒痒,自己儿子竟然借了这么大一笔钱。   只是还没等她询问到底钱干了什么用,忽然看到个陌生的丫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看到宋子荣就哭着跪下,“大爷,有人上门来抢夫人!” ☆、56·收网   收网   这一句话几乎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宋夫人几乎是当即呵斥那个丫头,旁边宋家的家丁也过来驱赶她。只有宋子荣脸色变颜变色,一把抓起那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   “大爷,奴婢也不清楚,那伙人上来就说什么他们花钱赎了夫人……”小丫头战战兢兢的说不清楚,宋子荣急的顾不得眼下的事,朝着一枝红住的地方跑去。   宋夫人如何肯让他去。这一来二去的,不但宋夫人明白了,周围的人多半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宋子荣虽然定亲,却未成亲,这忽然被人成为大爷,还有个夫人,这事本身就值得人琢磨。而且这夫人之前可从来没听人说起过,如今他身负大孝……   宋子荣哪里还顾得上听母亲的话,早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渝国公府的总管借口不能让人跑了,带着人也追了上去。宋夫人一张脸几乎扭曲,也赶紧吩咐人备马车,追了上去给宋子荣遮掩。   宋子荣到的时候,一枝红住的小院连门都被人打破了,外面围着不少人围观,里面还传来阵阵女人的叫声。宋子荣愤怒至极,冲进去后发现里面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   “你们要做什么?你们这是私闯民宅!”   “民宅?”为首的一个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只知道我们老爷花钱赎的小妾跟人跑了,今天是特意来抓她回去的。”   “你胡说,小红明明是我赎回来的,我手上还有醉花楼的契约呢!”   宋夫人才到门口,就听到这么一句,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早就心里有防备这不会是个良家女子,但乍一听这是青楼妓馆赎回来的,还是接受不了。同时,宋夫人也猜到了宋子荣跟渝国公府借的这笔银钱,是花到了哪里去了。   怕两边争辩起来,宋夫人连忙让家丁将宋子荣护住,又吩咐自家管家出面去说和。这事终归不是好事,若是闹大了,他们一家子都吃不了兜着走,连宋将军都会被人参奏。如今,也只好一口气吞到肚子里,先把事情抹平再说。   那边管家笑着将为首的大汉拉到一旁,商量着这人左右都已经到了这里,带回去看着也是生气,不如他们补上这钱。这边宋夫人为了给宋子荣解脱,佯装发怒,“当初我就说不许你赎她吧,你闹着要赎,如今赎到家中才不到半年就闹成这样,连养在外面都不安分。”   宋夫人声音不高,却能让众人听到,她故意点出时间,就是怕众人知道这是宋子荣在孝期里出入青楼妓馆。   谁知道她这边才说完,那边正和宋府管家讨价还价的大汉立马冷笑出声,“半年?我家老爷一个月前才赎的人,因给她盖的园子还没好,这才迟了半月去接人,谁知道这小贱人竟然和人跑了。我们兄弟可是打听了好些日子才找到这里的!说到契约,我手里倒也有一份,赎时银钱和日期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若是不信我就让周围的老少爷们们看看。”   大汉一开口,周围的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由的变了。   宋府老夫人已经去世两个月有余了,按照大汉的话,这明显就是在孝期内赎回来的人啊。   宋夫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只是身后是渝国公府的管家,她又不敢轰人,脸扭曲的几乎变性。   宋府管家苦笑着往大汉手中塞钱,“兄弟你一定是记错了,明明是半年前嘛。”   大汉看看手中银钱,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宋夫人唯恐事情闹大越发不好收拾,出面还了掏了一大笔银子补给了大汉。对方不依不饶的,开始并不肯要钱,只是说要人。宋子荣哪里肯,眼睛红红的要和对方理论,甚至要拉着对方去醉花楼对峙。   这就更不像话了,真闹到妓馆去,宋家还有何颜面在这京城待下去。   宋夫人使了个眼色,管家上去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的,硬生生多给了一百两银子,才换来了对方手上的契约,将几人哄走。   宋夫人松了口气,正要跟渝国公府的管家解释一二,却见对方一脸歉然,“原本我家少爷是打发我来问问宋公子何时能还钱,不巧府上遇到这种事,想来我家少爷若是知道,一定也是不急着催宋公子还钱,小人先告退了。”   说罢,带着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宋夫人倒也没多想,琢磨着对方走了正好。宋府近来事多,她又好面子,老夫人的白事费去不少银两。刚刚又因为打发那几个大汉又是一大笔银钱,她家本来底子就薄,若是渝国公府再逼着还钱,还真是一时凑不齐了。   如此一想,宋夫人心里倒踏实了,想着过几日这事过去,她去别处拆兑一些还上,料也无妨。只是眼下……   宋夫人本就显得冷厉的细眉挑起,狠狠地挖了一眼跟着宋子荣出来的一枝红。   “娘。”宋子荣拉着一枝红过来见礼,“小红快见过娘。”   一枝红柔柔弱弱地屈身要跪拜,被宋夫人开口拦住。   “放肆。”解决了大汉和渝国公府管家,宋夫人就让管家关上了门,阻了外面那些好事者的目光。此刻没有了外人,宋夫人岂能不发火,“什么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也配跟我叫娘。”   “娘,小红她很好的。”宋子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一枝红美若天仙,两人此时又感情最好,犹如蜜里调油一般,看到母亲不喜如何不替一枝红争上几分,“好歹她也是孩子的人了,叫一声娘也不为过。”   “糊涂。叫我娘的,该是那侯府嫡小姐,这是个什么东西!”宋夫人啐了一口,“若是被你未来的岳父知晓,恐怕你那媳妇就要跑了!”   “不过是个女人。”宋子荣并没有见过殷瑞棋,只是听人说这女子喜欢舞枪弄棒的,心中一直不喜。但是他爹和殷侯交好,定下了这门亲事,她娘又贪侯爷的势力和那未过门媳妇的嫁妆,欢欢喜喜地就答应了。   “女人也分三六九等,你旁边那个,就是最最下等的。”宋夫人见过殷瑞棋一面,觉得对方容貌还不错,可是神态间对自己并没有什么逢迎,倒也说不上太喜欢。可是她再不喜欢,也觉得殷瑞棋胜过眼前这个什么女人一千一万倍,若是因为这个女人坏了这门亲事,看她不撕烂了这小贱人的皮。“好了,既然人已经赎回来了,就让她在这里吧,荣儿和我回家。”   “娘。”宋子荣刚来,肯定不想走。一枝红又受了惊吓,宋子荣琢磨着,怎么也得留下来陪陪她。   “好你个不知所谓的小畜生啊,居然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宋夫人见儿子忤逆她,顿时沉下了脸,眼神更是不善地瞄向了一枝红,琢磨着这种会让儿子和她离心的女人,说什么都不能留。不过看宋子荣的表情,恐怕是被这女人迷了心窍,“如今你身负大孝,怎能留在这里。”   宋夫人语气尽量和缓,宋子荣迟疑了一下,终于点头。从小到大,母亲从来都是为他着想的,想起自己此时身服大孝,也就答应和宋夫人一起走。   看着一枝红凄凄婉婉的表情,宋子荣好言安慰了几句,又磨了宋夫人要了些银两,让一枝红吩咐丫鬟去买些胭脂首饰之类的来用。   宋夫人冷眼旁观,心里冷笑着已经有了主意。   回家后宋夫人大发雷霆,第一次命管家打了宋子荣几板子,更是将他身边的丫鬟通房之类的大大申斥一番,命婆子将她们打的嘴角流血。   在宋夫人看来,连男人都留不住,就是废物。   之后的几天,宋夫人将宋子荣严加看管起来,不许他踏出宋府半步。而让宋夫人更头疼的,就是渝国公府的那千把两银子去哪里弄来。   宋将军年俸不过一百二十六两,靠着肯定不能支撑这偌大宋府的开销,可宋家那铺子田庄并不是最好的,产出也不多,一年也不过就是千把两银钱。再加上皇上的赏赐,宋夫人自己的陪嫁庄子铺子和体己钱,林林总总一年能有个两千五百两的收入。   可是平日的开销也不小,府上上上下下百十号人,哪一个不要张口吃饭,更别说宋子荣平日里就从她手中挖走不少钱。   光是给老夫人办后事就花去了上千两,又给了那几个大汉几百两,再去还渝国公府的钱,顿时有些雪上加霜了。   宋夫人头疼之余,忍不住又将宋子荣叫来大骂一顿。宋子荣却满不在乎。   “听说那殷侯家中富足的很,看他家长女出嫁时十里红妆的,想必此女也不会差了。”   “就算那侯府次女带着金山来,难道远水还解得了近渴么。”宋夫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儿子是如此的不靠谱。   “这有什么,先将铺子庄子的折了出去,等她嫁进门,她那些陪嫁还不是宋家的么!”宋子荣撇嘴,这些日子宋夫人不准他出府,可是憋坏了他,这心里的一把火忍不住就撒到了殷瑞棋的头上。   宋夫人似笑非笑,“你就有把握那殷家小姐会听你的?”   “哼,出嫁从夫,她若是不从,我有的是手段收拾她。”宋子荣脸上满是戾气。   宋夫人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想的倒是另外一件事。那侯府小姐毕竟是出身侯府,若要她心甘情愿地把嫁妆拿出来贴补夫家,恐怕那一枝红就不能留着了。   左右这小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解决了她! ☆、57·贿赂   贿赂   “张大人,最近京城里出了这样一个有意思案子,不知道您知道不知道。”容靖泽似是不经意地提起。   “哦,不知是如何有意思法?”御史大夫张景岳小心翼翼地询问。与他素来无交情的泽王殿下居然主动到他这里做客,这本身就有些奇怪。   “昨日本王从西山回来,马车行至永乐坊的时候,突然有人拦住本王的马车。”容靖泽笑笑。   “何人如此大胆,敢拦王爷您的马车?”张景岳倒吸一口凉气,这泽王是什么人,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他的马车宽敞豪华,马车壁上都镶嵌着朱玉装饰,足以让人望而生畏,京城人士人人知道那是泽王的马车。何况那是五匹马拉的马车,就算不知道那是泽王的,也该是哪个亲王侯爵的,怎么就敢拦住?“王爷,可是有人要对王爷不利?”   “不过是些穷苦百姓而已。”容靖泽挥挥手,状做无意,“倒是那跪地苦苦哀求本王做主的夫人,着实可怜啊。”   “请王爷详细道来。”到了只会了,张景岳要是再听不出对方什么意思,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拦马车,伸冤告状,看来泽王这是来点给他了。   “本王一时倒也记不住这么多,还是让她亲自给你讲吧!”容靖泽拍拍手,门外有侍卫应了一声,不多时,带进了一名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   “民女一枝红叩见王爷,叩见大人。”   “这女子,你站起来回话。”张景岳倒也乖觉,知道这是王爷带来伸冤的人,也就给了对方面子,顺势让对方起来回话。   “民女最小家贫,四岁上被卖到醉花楼……”一枝红站在厅中,凄凄婉婉地讲起了自己的身世。   张景岳心里有些错愕,眼前这个女子,是个青楼女子?   “民女被赎了身,从了良,本以为会过上相夫教子的平静生活,没想到那宋府的夫人并不容民女,哄骗着夫君回去。过了几日竟然寻了几个地痞无赖,想要将民女……等民女从昏死中醒来,院子里已经是火海一片,民女呼喊两个丫头才知道她们已经遭了毒手,只能忍痛从后院狗洞爬出。大人,那宋夫人恨民女也就罢了,可是那两个丫头何其无辜,就这么被活活烧死,求大人做主啊。”   女子手中帕子捂住嘴,忍不住声泪俱下。   “这女子,你所说的宋府是……”张景岳忍不住开口询问。   “就是那宋将军,宋家。”   “这……”张景岳终于知道泽王来的目的了。宋家老夫人去世不过两月有余,现在竟然出现了这种事。   孝期出入妓馆、与花魁娘子赎身、杀人灭口放火行凶……不论哪一条都是宋家吃罪不起的。倒是不知道宋家哪里得罪了这位泽王,偏又撞到他手上,又或者这事本身激怒了泽王。   “张大人,这女子就交给您了,本王累了,也要回去休息了。”容靖泽一脸倦意地站起身,他身后的殷若飞连忙快走两边,扶住了他而去。   张景岳叹息一声,微微摇头。张景岳并不认识殷若飞,他虽然也耳闻泽王收了殷侯幼子当做伴读,却没想到会是这么小的孩子。他叹息一声,为的是这泽王容貌俊美无匹,身份又是如此高贵,只可惜幼年中毒,这身体居然这般差,说上几句话就累成了这般。   宋子荣还一心坐着殷瑞棋嫁入宋家后,丰厚嫁妆由着他花的美梦,忽然小厮慌慌张张过来禀报,外面来了衙门里的人。   宋子荣脸上闪过一丝慌张,“可是渝国公府告了我?”   宋夫人原本正和宋子荣说话,听着他将得了嫁妆后买庄子买铺子如何发财的事,忽然听到宋子荣这句话,顿时一愣。   “荣儿,还渝国公府的银钱,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为何他还会告你?”宋夫人十分不解,为了换上这千把两银子,她可是把几处收成不大好的庄子铺子全都给兑出去了。反正在她心里,这窟窿自然有儿媳妇来补上,心里倒也没多心疼。   “我,我……”宋子荣哪里敢说他拿着钱又去放债,这可是要命的事。   “难道你没还?”宋夫人用手帕掩住口。   母子俩正说着,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不由分说将宋子荣铐住。   宋夫人大吃一惊,张口怒斥,可惜对方根本不理会他,径自将人带走了。   “这可怎么办好!”宋夫人慌了手脚。宋将军本是孤儿,靠着奋勇杀敌赚军功一步步爬上去的,既无兄弟姐妹能商量,也没有宗族可以依靠。   “夫人,宋家势弱,不如去求殷侯出面?”管家在一旁出主意。   “对对,荣儿是他未来的女婿,我去求求他。”   宋夫人想的很好,殷侯深受皇恩,面子很大,若是他能美言几句,只是欠钱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可是那殷侯尤其是她能轻易见到的,尤其她又是个妇人家,只能备了厚礼,求到了后宅。   宋夫人被请进去时,心里还在肉疼她的礼物。花了这么多银两,将来一定要再多拿她几分嫁妆。   陈氏怀胎头几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早就闭门不见客了。瑞棋虽然管家,但是宋夫人也算是她未来的婆母,贸然见面也是不大合规矩,尤其这次宋夫人明显是上面有求。   原本小林氏的身份勉强也能接待,到底是侯府原配夫人的亲妹子,可是如今小林氏还被禁足,管家的是轮不到她。最后只好是陈姨娘出面了。   陈姨娘早就想找这么个场面露露脸了,尤其对方还是个三品大员的正室夫人,更让她觉得自豪无比。   宋夫人看到是个姨娘接待她,心里堵心的够呛,可是如今她求人,也只能忍了这口气。   将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只说自己儿子因为一时大意,忘了和人约好的还钱时间,才被人告了。现在人被抓了起来,求着殷侯给说句话,免得伤了体面。   陈姨娘一听是这种事,脸上是满脸带笑,嘴里却是绕来绕去。宋夫人心里一横,从手上退下个金镯子,塞到了陈姨娘手里。“妹妹一定要帮忙啊。”   陈姨娘得了镯子,笑的更灿烂了,嘴里也答应的痛快起来。   陈姨娘得了东西,倒是真办了事,当时就派人寻了殷海城回来。   殷海城拧着眉头听陈姨娘说完,心里有些诧异,素闻宋家独子仁义厚道,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不过不管怎么说,两家关系在此,就算没有儿女婚事,还有他和宋将军相交多年的情谊呢。   陈姨娘看着手上的金镯子,嘴都笑得合不拢。原来管家这么好,出去说上几句话,传个消息,就能得了实惠。   “娘,这镯子哪里来的?”瑞书一挑门帘进来,看到陈姨娘手上的桌子,脸就是一沉。   “这……”陈姨娘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她还真是有点怕这个女儿了。   “娘,您又不听我的话了。”瑞书冷冷地看了陈姨娘一眼,“想要东西并不难,但是要看这东西能不能要。”   “这是她送来的……”陈姨娘理直气壮的语气看到瑞书冷冷看过来的眼神,顿时没了底气。   她这个女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变得冷冰冰的,而且还让人害怕。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女儿,几次出谋划策,才有了今日这好日子。别的不说,就是上次从院子抓出那些小林氏派来的眼线,又逼着她们把那些下三滥的东西都找出来,要不然谋害嫡子的事,她这梅苑也摘不清干系。   若不是如此,哪里有她的管家权,怕不是和其他几个姨娘通房一样,也被骂的灰溜溜,关起来炒家规了吧!   “三小姐,我到底是你娘!”陈姨娘脸上不大好看。   只是,她们到底是母女,以前这瑞画倒也老实听话,现在总是冷冰冰地指挥,让她心里不大舒服,也不怎么服气。   “哦,娘既然这么想,是以后不要女儿管了么?”瑞画不急不恼,只是冷淡的让人起鸡皮疙瘩。看得陈姨娘全身发毛后,转身就要走。   陈姨娘怎么敢让她走,这个女儿的脾气,现在真是诡异难测。只是有一点,她这些日子顺风顺水的,还真和她脱不开关系,若是得罪了瑞书,这后面的事,她自己可是不精通的。   想到这里陈姨娘连忙拉住瑞书的手臂,瑞书顺势停住,看着陈姨娘。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的脾气。”陈姨娘假意埋怨,不过她也不敢说的太深,生怕对方甩开她就走。看着瑞书冷冰冰的眼神陈姨娘觉得身上有些冷,忍不住瑟缩了下,“那东西我退回去还不行?”   “恐怕晚了。”瑞书叹息一声。   瑞书的担心并非是杞人忧天,她离开没多久后,殷海城就气哼哼地来到了陈姨娘的梅苑。如今这侯府殷海城就是她和孙姨娘处可以去,连继室陈氏那里,都因为养胎,只是平素过去询问关怀一下。   “侯爷?”陈姨娘连忙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碗,亲自送过去。“您,这是和谁生这么大的气?”   “还有谁,还不是宋家那个小畜生!”殷海城一提起这事,顿时火冒三丈。   “侯爷……”殷海城一向注重体面,这么骂一个人,还是外人,实在是少见。听到宋家两字,陈姨娘脸有些发白。“到底出了什么事?”   刚刚瑞书说的话犹在耳边,看来自己这镯子确实是拿着烫手了! ☆、58·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我本来听你说,是那宋家小畜生因欠了渝国公府的钱才被告官。我和老国公还有西陵大人关系都不错,想着去打个圆场,为了银钱之事实在是伤和气。何况我和宋将军的关系,若是他家一时周转不开,我帮一把也是理所应当的。”   “侯爷说的极是。”陈姨娘将茶奉上,殷海城喝下一口顺顺气。“那后来呢?”   “哼,说知道我一打听,才知道抓他走的,竟然是大理寺的人,而告诉他之人,则是御史台。”殷海城脸上露出愤愤之色,“而御史台一向只监察,凡有大案要案才会和刑部、大理寺一起审理,如何会为了欠钱这点小事兴师动众。”   “啊?”陈姨娘虽然是一介妇人,但是也知道那大理寺不是好去处,听到宋家这事居然还到了大理寺,更觉得手腕上的金镯子烫手,若是可以,她恨不得现在就撸下来丢到宋夫人怀里去。“怎么会这样?”   “幸好那御史大夫和在朝中还颇为相熟,又听闻我是宋将军的未来亲家,才告诉了我。”殷海城说着脸上出现一丝羞窘的神色,“早知道宋家小畜生做出的勾当,我怎么会说出这种关系!”   “侯爷,到底,到底是什么事啊?”   陈姨娘都要急死了,真是恨不得马上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好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那宋府老夫人过世你可知晓?”   “自然是知道的。”陈姨娘点头,宋府和镇江侯府多年交好,又有婚约,自然是通知了侯府。   “宋家那小畜生,孝期中竟然出入青楼妓馆,还赎了个花魁养在外面。”这是让殷海城最不能接受的。听闻宋子荣温和儒雅,他才允的这门亲事,为的就是女儿不受气。可是万没想到宋子荣竟然是色中饿鬼,竟然孝期才两个月,就做出了如何荒淫无道之事。   “啊?这宋家公子如何这般大胆。”陈姨娘低呼一声,心里倒是有些幸灾乐祸。二小姐这门亲事算得上是低嫁,原本不值得陈姨娘妒忌。但是想着这二小姐一个侯府嫡小姐嫁过去,那宋家还不得捧着顶着,再加上看到瑞琴那丰厚嫁妆,想必瑞棋也差不了。只是不知道她那两个女儿,是否有这个命了。   “若是在他府中,旁人不知也就罢了,他养在外头,在事就出了。那花魁原有了个买主,但是人却被宋子荣带回来了,那家就着人去了宋家闹,这一闹可就好,闹出了一场纵火罪,两条人命官司。”   “侯爷越说越奇了,这纳个外室,怎么还出了人命。”   “你如何知道。那宋家夫人生怕宋子荣那小畜生孝期出入青楼又纳妾的事情败露,竟然糊涂地派人去那外宅纵火,企图烧死那花魁。谁知道手下人办事不利,那花魁没死,反倒是两个无辜丫头惨死,那花魁豁出一死,拦了泽王的马车,告了状。这才有了大理寺抓人的一场。”   “这宋夫人实在是糊涂加狠毒。他自家儿子做错了事,却要杀了别人灭口,那花魁虽然是个风尘女子,却也命够苦的。”陈姨娘心有戚戚然,心说别被这宋夫人连累了吧。   “孝期纳妾,纵火杀人……这些罪名已然是不轻了,想不到……”殷海城痛心疾首。   “怎么,难道还有别的罪名?”陈姨娘都傻眼了,这宋家什么人家啊,居然能如此荒唐。   “那宋家小畜生到了堂上,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只说钱一定会还,又说是那醉花楼骗了他,他追回了钱就去还。那大理寺的年大人正好要人证,也就假意应允,派人去将那醉花楼的老鸨拘了来。”殷海城冷笑一声,“那小畜生高兴的很,却不知道正好中计,不但有了醉花楼老鸨的人证,还派人去渝国公府上拿了那张借据作为物证。那小畜生为了借钱,还在借据上写明了这钱是做什么用的。”   “那渝国公家也是糊涂,这种钱,怎么能借!”陈姨娘叹息道。   “渝国公府的钱,是国公的宝贝孙子借的,不过他借钱倒是没错,那钱借出去的时候,老夫人还没过世呢!”   “这……”陈姨娘有点犯糊涂,“那这花魁也是之前赎的?”那罪名倒是小多了。   “小?那钱是几个月钱借的,那人却是老夫人去了之后赎的。那老鸨还说,人却是是几月前就说要赎了,可是中间宋子荣说一时钱不便,就拖了两月,人可是一直留着,并没有卖给旁人,那去要钱的人必定是骗子。”殷海城说着气的冷笑起来,“两人争执起来,那老鸨非要说是宋子荣自己缺钱,自己讹诈了自己,好要不花钱,又得人。宋家小畜生被个老鸨挑拨地忘了身份,竟然说漏了嘴,他……”   “说了什么?”   “说出了他在外放债!”殷海城将手上茶碗摔到地上,“这放债之事,事关重大,他怎么敢!”   “侯爷,侯爷息怒啊,注意身体。”陈姨娘听到这一堆罗列出来的罪名,心里忐忑不安。原本她还想着,若是那宋夫人没事,她还能隐瞒下去。此时听到宋家这种情况,她是万万不敢沾了,双膝跪地,泣不成声。   “你这是做什么?”殷海城皱眉,猛然脸色一变,“难道你也在外面放债?”   “不不不,贱妾怎么敢。”陈姨娘吓了一跳连忙摆手,看到手上的金镯子,脸一白赶紧褪了下来,颤抖着递到了殷海城面前。   “这是干什么?”殷海城不解地看着陈姨娘,有事无事的,把这女人用的镯子给他作甚!   “这,这是今天宋夫人来的时候……非要塞给贱妾的。”陈姨娘和殷海城对上了眼神,连忙低下了头,“贱妾原本也不肯收的,没想到那宋夫人非要给……”   “所以你就收了?”殷海城反问。   “嗯……”陈姨娘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起来吧。”殷海城叹息一声。“你这事做的极不妥当。不说我和宋将军的关系,就是两府的关系,你也不可贪小,凭白被人看低了。这东西回头差人送回宋府去吧!”   “是,谢谢侯爷不怪罪。”陈姨娘站起身,擦擦眼泪破涕而笑。心里却是琢磨,瑞书果然了得,连侯爷会如何说都预料到了。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宋府会出这种事呢?   从陈姨娘那里出来,殷海城又到了瑞棋那里。   瑞棋这些日子总是闷闷不乐的,底下丫鬟婆子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海城今天碰见宋家这事,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和宋家的亲事决不能成!   宋将军人是不错,和他私交也好,可是看宋子荣的德行,再看看宋夫人的行事,就算没有这事,将来也会出别的事端,凭白被他连累也就罢了,还要搭上女儿一生的幸福,这事绝不可以!   殷海城坐在外堂,让丫环将女儿叫出,父女俩相对无言。   殷海城是不知道如何和女儿说,他之前在女儿面前将宋子荣夸的天上少有地上绝无的,此时出了这种事,他一张老脸往哪里放。   终于下定了决心,殷海城张开了嘴,“棋儿,宋府的婚事……”   “爹爹,宋府的婚事,恕女儿不能从命!”没等殷海城说完,瑞棋已经急匆匆的开口,脸上的神色看起来更是有些愤愤然。   “这,棋儿可是听到了什么?”殷海城料想不会,今天这事,若非是他去,都不能探听到,何况一个深闺女儿了。   “爹……”瑞棋一咬牙,“女儿听闻那宋家公子,并非爹爹所说的那般,他平素就好去那青楼妓馆的,这样的人,女儿怎么能嫁!”   “啊?何人告诉你的?”殷海城没想到女儿竟然真的知道了。   “是……是若飞,上次他回来,告诉女儿看到宋家公子从平康坊出来。不过他年纪小,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才回来问的女儿。女儿原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所在,就叫过小厮询问一番,却没想到竟然是那种肮脏的地方。”   “平康坊!”殷海城重重点头,那平康坊就是这种所在,若飞几岁的孩子,自然不知道,瑞棋是个深闺女子,自然也不知道,这事看来是老天都不让这门亲事成了。   想到这里,殷海城软言安抚了女儿几句,又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去退了这门亲事,这才让女儿重新露出小脸。   “棋儿啊,只是这退亲的名声,却也不好。”虽然是男方过错,但是这世道对女子就是苛刻,再次定亲势必要受到影响。   “爹爹不用担心,料想女儿这般容貌与家世,定不会寻到那差的。就算是家境稍差些,难道还能差过那宋家?”瑞棋听到肯定会退亲,脸上露笑,言语也自信了许多。何况幼弟若飞曾宽慰她不少,就算别家不行,难道姑姑家的表哥,不是个好人选么?   这话确实打动了瑞棋的心。她虽然比姑姑家的儿子大上个把月,但是两人从小见过多次,这次更是相处了好几个月。虽然有男女之防不能过多亲近,但是那种情投意合的感觉却是让她心动的。何况那表弟还曾有意无意的说过羡慕未来姐夫云云,现在想来,更是早对她有意了。 ☆、59·流放   流放   殷海城并不知道女儿已经琢磨好了自己的婚事,见女儿不再苦闷,也就放下心来。他还有很多事,首先就是先要休书给宋将军,将这里的事一一告之。   宋子荣表面看着光鲜,其实是个软骨头,不必大刑伺候,只是吓唬了几句,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全都招了。   宋夫人相比来说,要比儿子硬气的多,只是承认不喜欢那风尘女子,但是始终不肯承认纵火杀人。   “王爷,看来那两个丫头可以撒出去了。”殷若飞听完容十的禀报,开口道。   “你心还是太软啊。”容靖泽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来。   “臣的目的只是解除婚约,并不是要置宋家于死地。何况宋夫人母子虽然人品不好,但是宋将军却是国之栋梁。为了这等小人伤了国之将领,实在不值。”   “最近兵书战策学的不错。”容靖泽朝着容十挥挥手,容十看了殷若飞一眼,心里不由得有些惊讶,早知道这个孩子是被主子看中的,只是没想到他现在竟然能左右了主子的决策。   “王爷……”殷若飞被容靖泽托着下颚抬起脸,“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么?”殷若飞扭头离开了那只有些冰冷的手指,讪笑道,“王爷难道以为臣是心狠手辣之人么?”   容靖泽收回手,“本王就是盼着你心狠手辣呢,免得重蹈覆辙。”   殷若飞一愣,不知道对方什么意思,想要询问,容靖泽已经侧身躺好。“最近身子很乏,给本王捏捏。”   “是。”殷若飞挽起袖口,在容靖泽身上按摩着,胳膊腿倒好说,那容靖泽虽然看起来瘦弱,其实褪去外衣,就可以看到因为练武而结实的身形,那紧实的脊背和腰身按起来实在是吃力。   他虽然跟着练武,但是到底年纪小,练武的时间短,指上的力气并不够。   “怎么?累了?”容靖泽微微抬起头,“本王为了操心受累的,你居然做了这点小事就累了?”   “臣这不是年纪小力气弱么,要不然,臣爬到王爷背上去……”   “放肆!”没等殷若飞说完,容靖泽已经一翻身爬起来了,那动做是从没有过的快,怒气冲冲地指着殷若飞,“你还想上本王身上,反了你了,你只能在我下面!”   容靖泽火冒三丈的走了,宫九从房顶跳下来,“又气着王爷了?”   殷若飞无奈地低笑一声,“没办法,天气干燥,王爷肝火旺盛,看来我要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去火的汤了。”   一大砂钵热气腾腾的莲藕排骨汤,殷若飞亲手捧着和送饭的宫女一起端了过去。   “王爷尝尝臣的汤。”殷若飞盛好一碗,双手端到容靖泽面前。宫九在房梁上含笑看着。   果然不出所料,容靖泽只是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拒绝那碗汤。   排骨细嫩,藕丝缠绵,煨了大半天的汤汁看似清淡却味道浓郁,入口是说不出的鲜美滋味。   “这是你亲手做的?”容靖泽连着吃下几口后,才放下碗,优雅地擦擦嘴问道。   “君子远庖厨。但是臣担心王爷身体,已经顾不得圣人的话了。”殷若飞笑的无不虔诚,“这虽然不是臣亲手做的,但也是臣在一旁指点,一直守着的。”   这话说的无比真挚,容靖泽明知道对方是捡着好听的说,却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房上的宫九为殷若飞的厚脸皮撇嘴。明明是他拉着躺椅到小厨房里睡了一觉。   一大碗汤,容靖泽一口都没剩,也没分给殷若飞一口。殷若飞倒是不当回事,反正除了那锅汤外,其他的菜肴也美味的很,没人和他抢正合适。   虽然之前在宫中,泽王也是自己开伙,但是到了自己的府邸后,殷若飞才发现容靖泽原来是彻头彻尾的肉食者。每顿菜羊肉是不可少的,不管是烧肉还是烤肉亦或是清炖,必定是要杀几只羊的。   最好的部分厨房会端到容靖泽面前,其他的有二十八侍卫负责消灭掉。   除了羊肉,猪肉、各种禽类、鲜鱼等,也是一样不少的。尤其是到府邸居住后,皇上生怕他吃不好,每天都吩咐人往泽王府送蔬菜肉食,比之前还皇宫住的时候,一点都不少。   平素这些东西一样也不会剩下的,容靖泽会用自己的方式逼着殷若飞吃饭速度加快,慢上一点,那就只剩下残羹菜汁了。   今天看着泽王小口地喝着汤,慢悠悠地吃饭,殷若飞简直起了要天天给他送汤的想法了。   一边是凄苦无依的可怜女子,一边是守卫边疆的将军妻儿,张景岳有心好好收拾下这等败家子,收拾这种毒妇,准备上书禀奏皇上,突然外面有随从禀报。   “怎么回事?”张景岳正在琢磨着怎么写折子,被人打断有些不悦。   “大人,外面来个两个女子,说是……”   “是什么?”   “说是大人正在审的那个案子被烧死的两个丫头。”   “什么?”张景岳只觉得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不不不是,大人,我是说,那两个女子是一枝红的丫头,她们并没有被烧死。”随从赶紧解释。   “话都说不清。”张景岳气的作势要踢开对方。   “大人快去吧,年大人等着呢。”   两个丫头都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看起来老实又可怜。一枝红已经被年大人带上堂来,此时正和两个丫头抱在一起哭个不停。   “一枝红,这两个女子可是你的丫头?”年大人冷着脸。这案子竟然还节外生枝了。   “回大人的话,正是民女那两个丫头。”一枝红脸上泪珠未干。   “你不是说她们烧死了么?”   “这……大人,民女也不知道……”   “大人,大人,是这样回事……”两个女孩子哭哭啼啼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夜里突然着火,我们在睡梦中惊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前面大门都已经着火,根本出不去。我们万幸我们那间屋子跟旁边是间搭出来的草房,并不牢固。我们情急之下将水缸推过去撞击,竟然撞出了裂缝,进而撞出个小洞,我们就爬出去了。”   两个女孩抱在一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想来是当时吓得够呛。   “那后来呢?”张大人忍不住询问,“你们没有去救你们主子么?”   “主屋着的厉害,我们醒来的时候,火已经起来了根本冲不进去。我们本想跑出去喊人,可是吸了太多浓烟,头晕脑胀地就不知道了。我们被送到了医官,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听到小姐为了我们打官司就赶紧跑来了。”   “原来如此。”张大人和年大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这苦主没死,这案子……   张大人摇摇头,“将她们先带下去吧,好生照看着。”   “张大人,这事您看……”   “还是先禀报皇上吧。”张大人痛恨宋夫人和宋子荣这种人,但是一来他们是殷侯的未来亲家,二来这苦主又出来了。而最让他恼火的是,宋府的管家顶下了防火的事,只说是他自己的主意。那宋府管家是宋夫人娘家表弟,一家子全靠着宋府吃饭,如今一口咬定是他的主意,宋夫人顶多判个治家不严。   “就这么上报吧,宋将军也不容易。”宋将军穷苦出身,寻了宋夫人这么一门亲事,当初也算是高攀了。只是随着宋将军屡建奇功,官位上来,在京城有了将军府,宋夫人也算挤进了京城权贵中。   只是她家原本的底子相比京城老牌权贵就显得太浅薄了,之前风闻宋家名声还不错。只是宋夫人仗着自己出身好,将宋府把守的严严实实。那些小妾一个孩子都生不出,至今只有宋子荣这一根独苗。现在又出了这些事,看来那宋夫人当面隐瞒装腔,背地里指不定是个什么样毒辣的女人了。   张大人和年大人都对宋夫人没好感,这奏折上面自然也不会写什么好话了。很快皇上的批示就下来了。   如宋子荣这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再加上还敢违反禁令放债,看在宋将军为国杀敌守边疆的情面上,流放千里,十年不得返京。而那宋夫人虽然没有证据证明她指使他人纵火行凶,且苦主性命无碍,被迫下堂,一纸休书送回娘家去,并罚银千两,赔给三个女子。   这其中倒也有殷海城的影子。快马加鞭送去的书信,宋将军很快就回信了。宋将军娶了这么个母老虎,早就心里憋闷,只是他常年不在家,又怕休妻惹得别人误解,才没有行动。   想不到独苗儿子竟然被妻子纵成这样,老母去世他被夺情甚至没有回来奔丧,儿子却孝期纳妾等等,实在是让他寒心。   皇上一道旨意,帮他休了妻,却正中下怀。宋将军早就在边城看中了一女子,是个药铺老板独女,有着一手家传的好医术,两人也是因此相识。宋将军本想纳她为妾,又怕她受了自家老婆的苦头,这才没有提及。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只等着孝期满了,他就可以正式迎娶,想来将来必定能过上平静日子。   宋子荣流放,且又是个这种罪名,两家的婚约也就不了了之了。殷若飞松了一口气,大姐二姐日子美满,他就放心一大半心了,至于小妹,那还早的很呢。   可惜轻松日子没过几天,侯府就传来了消息,陈氏小产了。   殷若飞惊的站起身,又满脸阴郁地坐下。   前世陈氏也是小产了,没想到如今小林氏已经被关起来了,陈氏居然还是没逃过这一劫。 ☆、60·愁云   愁云   府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孩子降生了,所以殷海城和老夫人对这个孩子还是挺盼望的。   只是没想到几个月上居然小产了,再请了大夫来,竟然查到陈氏饮食里混入了红花,再去查的时候,竟然连一些贴身衣物都带着些许麝香。   殷海城脸色难看,老夫人更是大发雷霆。   “侯爷……”陈姨娘脸色发白地跪在地上,“贱妾管家期间出了这种事,玩死难辞其咎……”   “你也不容易,起来吧。”海城脸色依旧难看,但是想想这些日子陈姨娘帮着管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叹息一声将人扶起。   “侯爷,虽然您不怪贱妾,但是这次夫人小产,贱妾实在有失察之过。”陈姨娘脸色悲戚,“是贱妾疏忽了,明知道夫人有孕,却没有查出这些东西是怎么混到夫人饮食中去的。虽然贱妾是辅助二小姐管家,但是二小姐是未出门的姑娘,怎么知道这些。到底都是贱妾的错。”   “夫人的饮食,都是主院小厨房单做的,与你何干。”殷海城叹息,看到陈姨娘还要说,挥挥手,“不必多说了,这事我会好好查查。”   后宅阴私多,陈氏的小厨房被仔细的巡查了一番,发现竟然还有些东西不干净。追查过去,这些东西竟然是二小姐瑞棋送过去的。   “不可能。”老夫人气得哆嗦,儿媳妇出事了,罪魁祸首竟然直指自己的孙女,这让老太太极为恼火。“别说瑞棋那个性子根本不可能,就算是都说是她下药,有什么理由?”   她一个快要出门子的女孩子,又不是那后宅争宠的妾氏,何必要给自己的继母下药。   “儿子也不信。”殷海城冷哼一声。儿子里他最疼的是锦元,而女儿里最让他喜欢的就是瑞棋了。瑞棋的性质开朗,为人光明磊落,若是说缺点,那也就是太过好动,喜欢舞枪弄棒的。可是说下药这种后宅阴私,恐怕她就不是那块料。   “这必定是哪个小狐狸精在后面使坏。”老太太忿忿不平。   “现在紧要的是,先将此事按下。”瑞棋刚刚退了亲,虽然这事他确定肯定不是瑞棋做的,但是若是传扬出去,外人哪里会信,指不定以为侯府里是何等的藏污纳垢呢。“否则对瑞棋名声不好。”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了,这府上这么多是是非非,当年我当家的时候,虽然那路姨娘也是上蹿下跳的不安分,却也不曾到过这种程度。”   殷海城默认。他何尝不知道这事是后宅争宠闹出来的,当年侯府败落萧条,就一个路姨娘还那般上蹿下跳呢。如今这镇江侯府也算是泼天的富贵了,后宅更是不宁。   “母亲觉得这事会是何人所为?”殷海城实在是想不到。   府里虽然妻妾多,却也不是没有数。   小林氏还在禁足,她的人又都是新近买回来的,人少且不亲近,恐怕这事她目前无能为力。   剩余的几人,陈姨娘虽然管家,但是却插手不到陈氏的小厨房,何况这陈姨娘属于心直口快之辈,并不擅长争斗,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被小林氏压制住。她那点体面,全是因为容貌艳丽,而被殷海城恩宠才有的。   陈姨娘的儿子,三子锦鸿,性子暴躁,为人狂妄自大却胸无点墨,纯粹的草包。别说他有嫡子,就是没有嫡子,六个庶子之中,也决轮不到他来继承家业。   这一点陈姨娘自己也是知道的,她曾经有意无意的表示,希望能给锦鸿安排个好出路,等将来锦鸿成亲后出去单过,她也算有个养老的地方。   这一点殷海城不置可否,他的儿子,怎么鲁钝也不会由得他们自生自灭。何况陈姨娘跟随他这么多年了,他自然不会亏待她。   这陈姨娘的嫌疑,几乎可以排除。   接下来是柳姨娘和孙姨娘。   孙姨娘一向胆小,两个儿子老四锦明和老六锦和,都不是聪明有脑子的。孙姨娘也向来不和小林氏、陈姨娘争锋,尤其是她那娘家哥哥不争气,三天五日的上门打秋风,为了这事没少在他面前哭诉。   孙姨娘自己的事还摆不过来呢,哪里有这个脑子和闲心。   柳姨娘多年前小产,也是被人下毒,不但孩子没保住,这身子也从此没了生育的机会。锦勤是当年一个通房生下的,因为难产,只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如今这母子俩在府中低调的很,锦勤每天上课下学,几乎不怎么说话,而柳姨娘更是除了给老夫人问安,几乎不出自己的园子。   剩下的是三房通房,姜氏、吴氏、许氏。这三人分别是四姑娘瑞画,五姑娘瑞香和七姑娘瑞雅的生母。   前次搜查的时候,她们的院子里都搜出来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狠狠申斥了一番。这些日子战战兢兢的,生怕被他找了由子处罚,哪里还敢出头。更何况她们几人身份低微,更是触碰不到陈氏那里。恐怕陈氏身边的大丫头,都比她们在这侯府里面有体面。   殷海城琢磨着的同时,老夫人也在琢磨着,而远在王府的殷若飞更是在琢磨着。   陈氏是续弦,她生的孩子虽然也是嫡子,但是跟他还差着一层。尤其是她的孩子小,就算生出来是个男孩,恐怕也改变不了侯府的行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如此呢?   前世的时候,他倒没关心过这个后母,只知道她的孩子小产后,身体虚的很,后来也没有再生出子嗣。   上辈子的事,殷若飞确信就是小林氏做的,殷海城偏听偏信,到后来陈氏心灰意冷,闭门不出。   可是这辈子,还会是小林氏下的手么?   殷若飞百思不得其解,进来学习又很忙,实在顾不得这件事,等他抽空回了一趟侯府,才听起紫灵说,二小姐瑞棋送去的东西出了事。   “看来,还是朝着我来的啊。”殷若飞暗暗冷笑。   琢磨了一下,殷若飞先去了老夫人那里,带了几样王府厨子特意做的糕点。   “祖母您多吃一点,这是特意给您做的,软和,好消化,吃多了也没关系。”   “这味道很好,也不甜腻,飞儿有心了。”老夫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祖母有什么难事么?不妨和孙儿说说。”   “这府里魑魅魍魉作怪,搅得府里不得安宁啊。”老夫人满脸愁云,一想到陈氏没了的孩子,心里就发堵。她虽然喜欢殷若飞,也认定就是要自己的嫡孙继承爵位,但是家里的子孙终究是越多越好,那样才显得昌盛。   对于陈氏的孩子,老夫人是满心的希望能早点看到的。陈家虽然只是伯府,却也是有名的清贵人家。人口不多,家教很好,若不是陈氏耽误了年龄,怕也不会嫁过来当继室。   “我去看看母亲吧。”殷若飞笑笑,“正好这点心我带了几份,送过来给母亲尝尝吧。”   “这不妥。”老夫人摇头。“虽然府里这事被压下去了,但是想必紫灵那丫头知道,也跟你讲了。那含了红花的东西,就是有人借你姐姐的手送过去的。你此时再去,恐怕陈氏也不敢吃。”   “不妨。母亲现在不信,是因为一时没有想通。”殷若飞笑笑安抚老夫人。   眼见这孙子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变成越发有主见了,有时候他的意思老夫人也没办法改变,只好点点头让他去了。   殷若飞一路上慢慢行走,心里也已经想好了说辞。到了主院,门口婆子见到是他,脸上神色有些紧张,但是又不敢拦着,只得进去禀报。   殷若飞是嫡子,被侯爷器重的嫡子,又是宠冠朝廷的泽王身边红人,她们怎么敢说个不字。这些人都是陈氏的陪嫁,到了这里自然是守着自家夫人的安全。   她们这些日子早就熟识了侯府中的各位少爷小姐,见过淡漠的、怯弱的、嚣张的、跋扈的,但是这彬彬有礼,对她们这些下人也冠以微笑的,却是第一次见。   成亲之时,殷若飞停留短暂,众人虽然认得他,却不熟识,此时才发现,这位身份该是最尊贵的嫡少爷,竟然是如此谦和。连那有名的大少爷,也没有他这般温雅柔和。   殷若飞等候传话的时候,众人都偷眼看他,容貌嘛,在这侯府的男人中算是最出色的了,连脾气又这么好,何况现在跟着一人之下的泽王,这穿着打扮周身气派……那眼皮子浅的甚至动了心思。   只是夫人虽然不让说,但是她们也知道夫人小产的事,貌似和二小姐有关,而二小姐正是这位七少爷的嫡姐,众人心里矛盾不已。又觉得殷若飞不是做出这种事的人,又担心夫人再次受到伤害。   殷若飞面带微笑跟着小丫头进到了主屋,陈氏这些日子调养的不错,已经能坐起身来会客了。   “母亲安好。”殷若飞规规矩矩地行礼,同时将自己带来的点心递给了旁边的丫头。   陈家是清贵之家,陈氏也是自小饱读诗书。虽然年纪大些,却知书达理。而殷海城已到不惑之年,容貌却依旧英挺,陈氏自然满意。殷海城虽然已经没了少年时候的毛躁热情,但是对于新夫人还是颇为温柔,陈氏又是冷清的性子,如此的情爱已经足够,日子过的倒也不错。   满以为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谁知道突然就出了这事,陈氏一时间慌乱不已,主院里更是草木皆兵。   此刻她看着殷若飞的表情,格外的复杂。虽然殷海城一再表示,这事肯定不是瑞棋做的,但是到底谁会害她呢。   殷若飞面带微笑,见礼之后就一言不发,倒让陈氏心里惴惴不安。   “你……”   殷若飞看着旁边的小丫头,知道那是陈氏的心腹,也就不避讳,只微笑的说了句,“母亲,可信我?” ☆、61·试探   试探   “我……”陈氏嫁进来之前,爹娘也叮嘱与她。殷海城前面可是有一个嫡子的,若是那顽劣鲁钝之辈也就罢了,现在能当上伴读,又是皇上钦点的,不可轻忽。   身为王爷,容靖泽本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那不衰的恩宠,否则凭他多大的能耐,没有了这个身份,又如何。   也正是因为此,皇上钦点的伴读,显然是十分重要的了。听说这位侯府少爷还很是得王爷器重,更是不可生了旁的心。   陈家虽然也是伯府,却更是清贵之家,陈氏哪怕生下儿子,身为镇江侯嫡子,富永伯的嫡亲外孙,又何愁没有个好前程呢。   因为这样的叮嘱,所以陈氏并没有那些小心思,殷海城也曾和她闲叙家常,陈氏就将父亲的意思巧妙地讲了出来。   殷海城自然是对她更加怜惜,也深感自己这个岳家是明事理的人家,拉着陈氏的手,让她宽心,都是他的子女,必然不会弃之不顾的。   本以为会幸福恬淡的过下去,却出了这一档子事,陈氏要说心里不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她一个年轻女子,只是做了身为女性最想做的,却糟横祸,心里难过,身子也损亏不少。   她也曾将家里这几房妾氏通房的在心底琢磨,只是实在想不出,到底谁值么恨她,要说是那瑞棋,陈氏自己其实也不愿相信。   瑞棋是个爽快的女子,容貌虽然不如瑞琴秀美端庄,但是那舒眉朗目的,配着她的性子却是相得益彰,有别的女子没有的味道。   何况这些日子来,多亏了瑞棋陪着她。那些通房姨娘的,来问个安也就去了,多留着,她也看不上眼。不是唯唯诺诺之辈,就是那俗气不堪的,更何况这些人她到底是要提防的,就算是她们没有恶意,也不好太过亲近。   唯有这瑞棋,年纪比她虽然小了几岁,但是为人热情,性格爽快,谈吐见识竟然也不俗,两人也是关系不错。   出了这事后,陈氏一时想不开,挡了她,听说回去是哭了一场,倒是再没来过。陈氏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如今瑞棋没来,倒是这个嫡子若飞来了,而且这言行倒是非同一般,倒让陈氏有了一些好奇。这宫中待过的,到底是不同啊。   看殷若飞这个样子,陈氏倒也不是那心里糊涂的,一挥手,身边的大丫头退了下去,各自忙活着,却盯着门口窗户的,不许人靠近。   “那日不能再家多待,还望母亲多多宽恕。”殷若飞端着丫头刚才奉上来的清茶,微微抿了一口。如今他算是多少看懂一点陈氏了,这女子不是真的冷情,恐怕那时候还是心灰意冷的面大。   只是这陈氏,倒确实不是那心里糊涂的人。   “你如今也是差事在身,身不由己,我如何能怪你。”陈氏淡淡开口,对这事是真的不在意。何   况殷若飞又不是正主,殷海城在就可以了,儿子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来,倒也没有什么旁的事,母亲的事我也听说了,还望母亲好好养病,我还盼着来年能多个弟弟妹妹呢。”殷若飞看起来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说话语气天真无邪,只是陈氏知道,若真是这么天真的话,恐怕就不会说出信不信的话了。   “恐怕我生不了了。”陈氏微微侧头,可是其实还是在偷偷打量着殷若飞。   “怎么会。其实来之前,我特意和宫中太医询问了一下,给母亲求了个方子。”殷若飞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去,“这是温补的方子,母亲尽管调养,不会留下什么遗憾的。”   这方子并非出自宫中,是殷若飞从师父留给他的医书上的方子斟酌修改的。寒先生月前回来过一次,仔细考校了他,十分满意,竟然拉着泽王的手说发现了个好苗子,说不定能继承师门的衣钵。   容靖泽当时自然也是满脸带笑,只是事后心情不佳,殷若飞觉得莫名其妙的。   陈氏接过方子简单看了下,她在家守望门寡,又不得出门,只是看些杂书。医书方面也看了一些,眼睛扫过这方子虽然看不出多高明,但是其中几味药确实是温补小产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   “你难道就不怕我生了儿子,夺了你的位置么?”陈氏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用最直截了当的方式来问,有时候这种方式,反而有奇效。若是那心里藏奸的,恐怕倒闪烁其词了。   “母亲说的哪里话,纵容是母亲有了儿子,难道母亲的家世人品,还会如同那些不开眼的东西一般,谋了这爵位么?”一番话微微捧了陈氏和陈家。   陈氏性子冷清,陈家又无意夺爵,听了这话反而心里欣喜,觉得自家风骨没有被人低看,脸色更是好看许多。   “何况……世事难料,今后还未可知。”殷若飞低头一笑,“母亲难道觉得我是那拘泥于眼前之人么?”   这话让陈氏大吃一惊。她万没想到殷若飞一个九岁的孩子,竟然心里藏着这么大的野心,连侯爵之位都没看在眼中。又想想对方这个年纪,就跟随王亲贵胄,眼界自然也不一般。   “你……”   “母亲莫要误会。男儿志在四方,等我学好文武艺,奋勇杀敌,还怕挣不来前程?”殷若飞面带自信,“我殷家祖上,不就是靠着英勇和忠心,才换来的如今的繁华么。”   “确实。这种要比袭爵更让人钦佩。”陈氏点头认可。   陈氏是真正的书香门第,父兄都是有见识的人,听了殷若飞一番话,当即点头认可。   她可不是小林氏那种小妇养出来的浅薄女子,只看重眼前的一点点利益。须知兄弟就是臂膀,在朝中军中互相提携保护,哪里有她那种自断臂膀的行为。   何况这镇江侯的爵位如今已经传了五代,等着下一代就要降等袭爵了,若是没有点能耐,几代之后,还是一介白丁。   “所以,母亲该信我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信瑞棋会害我。”陈氏终于说出了这一句,心头竟然是一阵放松。   现在她才琢磨过来,其实她心里本就不信瑞棋下毒害她,只是伤心难过,又不平衡,才会抓住一点由头,甩了脸子。   “多谢母亲体谅。”   若说三两句话就能说服陈氏,那自然不可能,只是此时陈氏深深认同殷若飞的话,又觉得他的气质出奇地让人心生好感,侃侃而谈淡定自若,比之大人也不逊色。这才只是个孩子,若是再大些,恐怕前程非同一般。   陈氏暗暗为自己爹爹叫好,果然还是老人家眼睛毒辣。若是他们动了不好的念头,岂不是得罪了一个如此潜力的敌人?   “母亲对这次的事,心里可有……”   “没有。”陈氏摇头,“我实在是不明白,到底是何人害我。”   有可能出手的,全都安安分分地待着呢,也没看到有什么异动。   “母亲可敢以身为饵?”   “你的意思是?”   殷若飞从身上又拿出一张纸,“母亲请过目。”   这次的纸可不是药方了,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的满满当当的,陈氏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心惊肉跳。   “这……”   “母亲觉得呢?”   “如此,我倒是明白了。”陈氏冷笑。“既然如此,你这份礼我收下了,我会配合你的。”   “多谢母亲。后宅安安静静干干净净的时候,才能让我们无后顾之忧。爹爹大哥和我常年不在家中,家里就劳烦母亲了。”   “放心。”陈氏看了手上的东西,再想想没了孩子的切肤之痛,那颗原本并不算坚硬的心也被逼着硬了起来。   不去害别人,那别人就要害到她头上了,这上面背叛她的人,一个也别想跑,都要与她那孩儿偿命!   殷若飞从陈氏处出来,转身又去了二姐那里。至于陈氏这边,就不必他操心了。   需要他,他自然会出手,可对方若是连这后宅都摆布不清,也就算他看错了人,选错了盟友。   瑞棋这些日子心情很不好,陈氏流产她也很难过,她甚至还非常的自责,毕竟她管家,又和陈氏关系非常好。   可是她没想到那些东西竟然是出自她送去的食材里,她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想要去和陈氏解释清楚,却被拒之门外,这让她一颗心都凉透了。   一边是不被信任,另一边是栽赃陷害,就算老夫人和爹爹都安慰她说必是别人陷害,但是她也觉得府里的丫鬟婆子背后指指点点。   这让她极为难堪,甚至连之前宋家亲事的事,也有人拿来嚼舌根,更让她气的胸口发闷。发卖了几个丫头婆子,终归也是不能解开心头抑郁,这几日竟然病倒了。   殷若飞来的时候,瑞棋几乎把他当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抱着他哭的委屈极了。   爹爹忙碌,祖母身体也不好,如今她竟然没有能诉说委屈的地方。   殷若飞拍拍姐姐的肩,他能理解这种心情,当初他被人冤枉的时候,看着他爹殷海城吩咐逐他出府,不顾他的解释冷漠转身而去的时候,心里比这个还痛呢。   二姐好歹还有爹爹和祖母信任,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我知道姐姐是被冤枉的。”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狠辣,“姐姐的仇,我一定帮你报!” ☆、62·内奸   内奸   陈氏这个事,要查自然要从身边人查起,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若是陈氏身边没问题,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何会混在了饭食里。   陈氏家里清贵家庭,平素最重规矩,父亲叔父们虽然都有妾氏,但是妻是妻妾是妾,从来没有那宠妾灭妻之事,各房妾氏都是规规矩矩的,哪个敢作怪。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氏虽然紧防慢防,但还是小瞧了这后宅手段,生生没了孩子。   此时经殷若飞一点,才恍然惊醒。差人送走了殷若飞,脸色就沉了下来。   几个丫头不知怎么回事,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身着翠衫的丫头连忙劝道,“小姐,这殷家嫡子阴阳怪气的,我看这事八成就是他指使的。”   “哦?何以见得?”陈氏一顿,轻声问道。   “碧兰,你不要乱说。”旁边一个圆脸的丫头连忙打断碧兰的话。   “怎么的?”碧兰对着圆脸丫头冷笑一下,转头颇有些委屈的看向陈氏,“小姐,您看,奴婢竟然是话都不能说呢。分明是你刚刚看那七少爷满脸春色,动了不该动的心!”   “夫人!奴婢怎么敢!”幽兰脸上出现骇色,直接跪到了地上。   “明明就是小姐被人害了,你却还向着外人,现在又来做小姐的主儿。”   “夫人,奴婢怎么敢做您的主,只是,七爷是侯爷嫡子,又不在府中,夫人孩子没了,也不好妄加猜测啊。”幽兰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奴婢怕您和侯爷离了心啊。”   “行了,起来吧。”陈氏不动声色,“先去洗洗脸,换件衣服。你们俩也下去吧。”   其他两个没开口的丫头芳兰月兰互看一眼,脸上都染上了一丝担忧,但还是扶着幽兰出去了。   “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陈氏端着茶水,看也不看碧兰。   “小姐,这七爷今天明着是看望您,但是奴婢琢磨着,他是来跟您示威的。”   “哦?这怎么讲?”   “您看,明明是吃食里有了药,他现在竟然还敢送点心。”碧兰冷哼一声,“他这是告诉咱们,敢第一次,还敢放第二次。那些点心,我回头处理掉。”   “他还敢明着下毒么?”陈氏这话,有些误导的意思,眼见着碧兰眼睛一亮,陈氏心里更是一沉。   “要奴婢说,没准那七少爷和侯爷是一伙的,为了保全嫡子的身份,要让小姐无后呢!”   陈氏差点没笑出来,这么没水准的挑拨离间也敢到她面前来用,真当她是傻子耍么?   “碧兰。”想到这里陈氏忍不住了,“你出去将林妈妈花妈妈叫进来。”   “哎。”碧兰不知道怎么回事,脸色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出去喊人了。   趁着碧兰出去,月兰挑帘进来,看着陈氏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夫人,奴婢有话要说。”月兰平素最老实,是陈氏四个贴身大丫头里最老实本分的一个,所以平素只是埋头干活,并不多说什么。   陈氏这四个贴身丫头,都是自小跟着她一起长大的。月兰最老实,幽兰最细心,芳兰大大咧咧的没心没肺,算是给陈氏逗闷子用的,而那碧兰则是最漂亮的一个,嘴巴也会说。   陈氏平素对这四个丫头一视同仁,但凡有东西给她们都是一碗水端平,不曾少了谁的,所以四人关系倒也不错。   而此时月兰却跪在了她的面前,“夫人,奴婢觉得碧兰有些不对,您万不可因为她和侯爷生了间隙。”   她刚刚想说碧兰的事,只是碧兰在屋,她不好进去。没想到在门口候着竟然听到碧兰说了那样一句话。怀疑侯府的嫡子也就罢了,还去怀疑侯爷,并且无凭无据的和夫人说,这不是逼着两口子离心么?   “其他的呢?”这句话不过是碧兰刚刚说的,月兰一向老实,不可能会故意在门口听闲话。   “奴婢……”月兰这老实人一时间竟然有些为难,最后一想到自家夫人如今的生活,还是决定说出来。说到底,主子才是她的天,姐妹……哼,这种姐妹不要也罢。   “说吧,她去喊林妈妈她们,还要等一刻呢。”陈氏以为她害怕,连忙安抚了两句。其实碧兰听见没听见都无所谓了,让她看出了端倪,难道还留着她下酒么?   “夫人,奴婢看到碧兰,添了不少贵重首饰。”月兰终归说了出来,也哭了出来。“那些东西,不是夫人赏赐的,我们又没有出去,就是出去了,也没钱买那样好的东西。”   陈氏赏赐,向来是一人一份,样式都差不多,碧兰有的,月兰也有。可是这些日子来,碧兰总是爱去花园玩,夫人怀孕活也不多,她们也就由着她去了。可是现在,她竟然添了些发簪戒指之类的,还躲躲闪闪的不让她们看到。   月兰也是偶尔才瞄到了一眼,顿时吓到。那金晃晃的镯子可不是夫人赏赐的。陈氏不爱那金首饰,除了一根素金簪留在外面外,其他都压了箱子底。平时都是写玉石银簪之类的细巧精致之物,这么粗这么黄灿灿的东西怎么可能是夫人赏赐的。   可是当她装作不经意地询问的时候,碧兰竟然慌里慌张的告诉她是夫人赏赐,那天她不在,夫人说她伺候的好,才赏下的。   月兰是老实人,也没多说,但是私下却询问了芳兰和幽兰,果然都不知道这事。   陈氏听完月兰的哭诉,微微颌首,“你且起来,让幽兰她们也过来吧。”   幽兰几个过来的时候,碧兰也带着林妈妈和花妈妈过来了。碧兰看到幽兰那微微发红的眼睛,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走到陈氏面前,“小姐,林妈妈花妈妈她们来了。”   “碧兰,我已经嫁人了,你怎么还叫我小姐呢?”陈氏看似温柔的笑了起来。   “小姐,不,夫人……”不知道为什么,那明明是个温柔的笑,碧兰却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奴婢这不一时叫顺了嘴了么,奴婢以后一定改。”   “改,倒不用了。”陈氏依然笑着,眼里却是冷冰冰的。林妈妈和花妈妈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姐,好似变了不少。   “多谢小姐体谅奴婢。”可怜碧兰脸上带着得意,只以为恩宠压了其他人一头,却不知离死也不远了。   “林妈妈,花妈妈……”   “夫人。”两个妈妈都是陈氏从富永伯府带来的,一个是她的奶妈妈,一个是她娘当年的陪价,后来许给了富永伯府的管事。这次她出门子,伯夫人怕她吃亏,把这两家人都给了她,免得她吃亏。   老夫人也是深明大义的,正好小林氏的人手都被抹了下去,让陈氏挑了重要的地方将这两家填了进去。婆媳关系大好不说,这两家人也对陈氏死心塌地,更是觉得老夫人对自家小姐满是善意。   “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捆起来。”陈氏脸上的笑终于变成了冷笑,除了月兰有些痛心外,这句话更是让屋里众人都吃了一惊。   两个妈妈对陈氏的话如同圣旨一般的执行,而碧兰早就惊的说不出话来,被捆住了才反应过来,剧烈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可是两个妈妈都是身大力不亏的主儿,如何能让她在主子面前挣脱了,且听到吃里扒外后,瞬间就联想到了陈氏小产的事,顿时恨的牙痒痒,那林妈妈伸手就给了碧兰一个嘴巴,“小蹄子,你还敢闹?”   碧兰简直要委屈死了,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在人牙子处挨过打后,自从进了陈家跟着小姐,那更是被府里那些粗使的丫鬟婆子捧着,连管事的都给几分面子,何曾挨过打。   此时一巴掌下去,养的水嫩的脸庞立时五个红肿的指印,碧兰声嘶力竭地哭着,“小姐,小姐,她打我!”   “那是我的奶妈妈,连我都要喊一声妈妈,打你有何不可?”陈氏让月兰把殷若飞拿来的点心装盘送上来,拿起一块慢慢吃着,竟是拿着碧兰哭泣的声音就点心。   这句话让碧兰的哭声一下子噎住,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姐要打奴婢卖奴婢,奴婢都不怨,也这吃里扒外,奴婢不敢认啊!”   “你还敢说?”陈氏正在喝着茶水,听到这话,直接将那细瓷的茶碗丢到了碧兰面前,那瓷片乱飞,将碧兰脸上划出细细长长的一道口子。   “奴婢不明白。”   “那我就让你死得明白。”陈氏站起身,月兰和幽兰连忙过去搀扶。陈氏几步走了过来,站在碧兰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掌管我的贴身衣物,那些麝香是怎么回事?”   之前她一时蒙住了,不肯怀疑身边的人,此时想想,别人那里能靠的近她的这些私物。陈氏眼里微微有些湿润,又生生瞪了回去,为了那无辜的孩子,也为了她能在这个家里站稳脚,她不能软弱。   “奴婢,奴婢不知道啊。”碧兰脸色变得煞白,“奴婢是被人陷害的啊。是,是幽兰,一定是幽兰!”   “你胡说。”月兰实在忍不住了,扶着发抖的幽兰跪下,“夫人,幽兰不会的。”   “月兰,去吧你们看到的东西拿来。”陈氏不去看她们,只是轻声吩咐。   月兰应了一声,低头快速出去了。今天这事她算看明白了,自家夫人只是摆明了要收拾碧月了,而且这碧月到了此时还不悔过,还去咬姐妹。若是不拿出证据,岂不是让这等小人得逞?   没多时月兰就拿来了东西,陈氏看都不看,让月兰摔在碧兰的面前。   “你倒是说说,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63·栽赃   栽赃   “奴婢,奴婢……”碧兰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陈氏脸色阴沉,心里却痛不欲生:看看,看看,就是如此没有脑子的人,竟然算计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你竟然毫无所知,真是蠢透了!   “林妈妈,花妈妈,带她下去吧,好好问问她后面的人,我不想看到她了。”陈氏疲累地闭上眼,旁边几个丫头连忙扶住她。小产不亚于生个孩子,此时陈氏身体还虚呢,怎么禁得起这个。   “小姐——”碧兰还要说什么,被花妈妈随便抓了团什么破布塞进了嘴里。   “碧兰姑娘要是有什么话,等着一会儿跟我们两个老婆子招吧,夫人可没耐心听你这个,我劝你想明白了,再要耍奸藏着掖着,小命都保不住!”   林妈妈一番话将碧兰吓得差不多快要死了,听到保命,立马如鸡啄碎米般的点头。其实不管是陈氏还是林妈妈花妈妈两人,都知道这碧兰是绝对不能留了,眼下只是哄着她说出后面的人。   碧兰被堵着嘴拖下去以后,陈氏立时就站不住了,被扶着上了床。   陈氏眼神几乎如死水一般,几个丫头一见立马掉了眼泪。   “夫人放心,我们绝不会背叛夫人的。”   主院这边闹的厉害,却是一点都没传出去,主要是林妈妈花妈妈两人紧守门户,也是陈氏交代没有抓到后面人时,莫要打草惊蛇。   殷若飞安抚了姐姐后,又看了看妹妹若岚,也就回王府了。   他今天来,主要就是看看陈氏,看看这个陈氏是明白人,还是个糊涂人。若是明白人那最好,两人会成为盟友,若是那糊涂人,他自己也能找出背后奸人报了仇,管她在这侯府后院是死是活。   所幸,这陈氏确实是个明白的,他才给她方子和计策。   不过此时他必须回去了,若是太晚回去,指不定泽王又来侯府抓人了。   如今他要的是好名声,可不能让泽王这一次次的抓人给破坏了。   “又在筹谋着你家那点子事儿?”进得王府,泽王已经回来了,正等着他吃饭。殷若飞歉然一笑,让堂堂王爷等他实在不是为臣之道,不过他劝了几回也没用,泽王不拘小节,根本不在乎这点小事。想想反正都是在府中没人敢出去乱说,也就任由他去了。   “让王爷见笑了。”殷若飞亲手给容靖泽盛上饭,端到面前。“只是姐姐疼我爱我,我怎么忍心让她受这种苦。”   “不过是几个奴婢生的庶子女,竟养的如此放肆。”容靖泽对那些庶出的十分不满,连带着对殷海城也不满。这就像当年的先帝,若不是先帝糊涂,怎么会有刘妃的事。   虽然谋逆之人已经伏诛,可他当年受得伤害却是没法去掉,现在皇兄如此疼宠他,何尝不是在补偿他当年受的罪。   两人默默用完饭,殷若飞拿出师父留下的医书和毒经又开始研究。   “你倒是对行医有兴趣。”   “并非如此,只是觉得下毒阴人挺不错的。尤其是这个易容术……”殷若飞冷笑,被人害了这么多次,自然要回敬一些了。师父上次来京城看望他们,又给他留下了不少东西,而且看来师父很懂他的心思,一些草药恰巧是他需要的。   不过他看医书并非只是为了阴别人。   转头看看拿着一本闲书看着的容靖泽,殷若飞知道对方过的也并不轻松。   之所以师父每隔一定时间就要来,就是因为泽王当年中的毒并没有完全驱干净,剩余的残毒每隔一定时间都会发作,看师父的样子,那毒虽然不知名却也够瞧的,否则怎么难为了两代神医。   只是容靖泽这人对此事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肯说。有此师父让他在旁边打下手,才发现容靖泽已经因为残毒疼的迷糊了,根本就不知他在身边。师父告诉他,这种毒发作起来,一般人根本受不了,那真是生不如死,而容靖泽,已经染毒十来年了,每隔几月半年就会发作一次。这还是清除了大部分毒之后,当年刚中毒时,日日发作,他们师徒也没想到过容靖泽能坚持下来。   到了此时殷若飞才知道,容靖泽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他在自己面前从来没露出过一丝痛苦之色,反倒是时时半眯着眼睛,阴谋算计着什么。想想容靖泽受的苦,他竟然觉得自己当初被打断腿的疼纯属小事。   日子平静了几天,殷若飞收到了二姐瑞棋传来的信儿,让他回家一趟。   原来陈氏早在碧兰被拿下的那一天,就悄悄让人请了瑞棋过来,屏退众人,将这件事解释明白。   陈氏很是惭愧地跟瑞棋道歉,瑞棋知道了整件事后,又是气愤又是心疼。她并不怪陈氏,她也是女子,虽然没有成亲生子,但是想想今后自己若是遇到这种事,恐怕比陈氏还要愤怒。   她只是心疼陈氏,就这么失去了孩子。   “母亲放心,以后你一定还会给我们生健康的弟弟妹妹的。”   陈氏见瑞棋一点都没有怪她将气撒到她头上,心里更是过意不去,将她和殷若飞的一些计策也跟她说了。   此时正是瑞棋管家,虽然出现了陈氏的事,但是不管是老夫人还是镇江侯殷海城,都不信瑞棋会做出这种事,自然也不会下了她的管家权徒增人怀疑。   瑞棋听到自己弟弟出的主意先是一愣,她自然不信自己弟弟年纪小小会有什么好主意,但是看到纸上写的东西后,忍不住大吃一惊。   不过吃惊之后,就是吃吃的笑,“小飞的字真够难看的。”   陈氏心里的负担放下,自然也轻松不少,看着瑞棋笑骂,也不由得笑起来,“确实是够难看的。”   字是殷若飞的硬伤,短时间内实在是无能为力,幸亏此时他听不到,否则更要沮丧了。   天地良心,眼下这字,已经比半年前强太多了。   陈氏和瑞棋私下里和好如初,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两人商量好对策后,假意吵上几句,摔了几个碗碟,瑞棋摔帘而去。   陈氏淡定地吩咐幽兰将碎瓷片收拾干净,指指桌子上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按照七爷给的方子抓好,给我熬了。”   幽兰最是细心,拿着方子出去熬药。月兰和芳兰围着陈氏端茶送水,一刻都不敢离开。   而瑞棋离开后,则是递出一封信,通知瑞棋。   殷若飞如期而来,在众人面前露了个脸,转身朝着主院而去。   一切都在落在了有心人眼里,悄悄将信送到了殷海城那里。   主院传来了吵闹的声音,殷海城走到主院门口,正好听到里面隐隐传出来的嘶吼打闹声,脸上闪过惊疑之色。   陈氏身边的小厮传信说她身体不好,希望侯爷过去看看,怎么里面却闹成这样,这那里是不舒服时候会出的动静。   紧走了几步,想要看看是怎么回事,身边的小厮突然喊了一声,“夫人,侯爷来了。”   殷海城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此时却没有功夫去询问。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殷海城回头,发现是小儿子殷若飞。   “爹爹。”   “你回来了!”殷海城现在看着这个儿子颇多顺眼,殷若飞好学,泽王从来不肯读书的主儿,都每天去国子监读书,虽然只是半天,也足够让人惊喜的了。前几日在朝堂上大大褒奖了殷海城教子有方,让他脸上十分有光。   此时看到殷若飞,自然是心情不错。   “儿子今天回来看看祖母,听说母亲身体不太好,赶紧过来看看。”殷若飞笑容温和儒雅,很有亲和力,殷海城只得小儿子武功也没有落下,倒是有点自己儒将的感觉,更是觉得欣喜。只是陈氏不舒服,他还是要赶紧进去,等下父子两人再详谈。   殷海城转过身去了,但是他旁边的小厮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殷若飞看着他微微一笑,顿时让那小厮浑身一颤,仿佛被戳了一刀般,冷汗都簌簌流下。   殷若飞伸手朝着小厮比划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对方更是吓得腿软,险些坐到地上。   “这个小哥是累着了吧,来人,扶着他点。”   殷若飞后面马上有人过来,两个人将小厮牢牢架住。   殷海城没注意后面的事,转身进屋,看到外面堂屋一片碎瓷,不由得眉头一皱,再转身进去的时候,竟然看到陈氏趴在地上,旁边一个破碎的花瓶。   殷海城眼前一黑,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夫人,夫人!”   “夫人!”外面匆匆忙忙跑进来几个丫鬟,为首的一个看到殷海城怀里的陈氏,不由得惊叫起来。   “喊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殷海城将人抱到床上,却一眼瞄见床幔微微抖动,立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侯爷饶命,侯爷饶命。”一个小丫头哆哆嗦嗦地从床幔后面出来,软软地跪倒。   “你一直在这里?”殷海城眯起了眼,看到小丫头点点头,一脸的害怕,“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是七爷打了夫人……”   殷海城愕然转头,看到殷若飞也是一脸茫然,怒喝一声,“胡言乱语什么,还不快从实说来。”   “奴婢不敢说谎,确实是七爷。”小丫头一脸悲戚的指着殷若飞,“是七爷要来看夫人,夫人本不舒服,就强打着精神,谁知道说着说着七爷忽然发起怒来,将屋里的东西都砸掉,还说……”   小丫头瞄了殷若飞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说了什么?”   “他说……让夫人再也生不出儿子!” ☆、64·破局   破局   “简直胡说八道!”殷若飞冷笑,“我劝你早点如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七爷敢做却不敢当么?”小丫头哭的伤心不已,“侯爷您要给夫人报仇啊!”   “母亲还没死呢,你喊什么。”   不多时大夫就进了门,给陈氏号脉后缓缓摇头,“侯爷节哀,夫人已经去了……”   “什么?”殷海城简直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先是陈氏喊着不舒服,让他来看,他来到主院,正好赶上儿子也过来。随后发现屋里陈氏被人用花瓶击打头部奄奄一息,又出来了一个小丫头指出凶手就是小儿子。   他现在一不明白为什么陈氏就这么没了,二没明白儿子怎么就成了凶手。   似乎是看到殷海城不信,小丫头跪爬几步,指着大开的窗户道,“侯爷,侯爷,刚刚七爷杀了夫人后,就是从这个窗子逃走的。”   那是卧室的后窗,从这里跳出后,转上一圈,并不费多久时间。   殷海城脸上的神色一变。   “侯爷,前几天七爷回来过一趟,当时他就对夫人出言不逊,两人不欢而散,后来二小姐为了这事还找上门来,跟夫人辩理,气的夫人几天都不能入眠。”幽兰泪眼朦胧地朝着殷海城叩头,“夫人瞒着这事,不肯和侯爷说,生怕坏了侯爷父子感情,谁知道现在出了这种事。夫人她去的委屈啊……”   殷海城一颗心头沉到了深渊里,怀里的人已经渐渐失去了温度,他第一次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他是怎么都不肯信年纪小小的儿子会做出这种事,偏偏人人都指着他说,他就是凶手。   “飞儿……”殷海城这是给了殷若飞一个解释的机会。   殷若飞淡然一笑,“谢谢爹还信我。”没有像上辈子一样,听也不听就打断他的腿赶出侯府去。   “七爷不要狡辩了,你写的威胁信,我手里还有!”   “拿来我看!”殷海城听说还有信,顿时恼怒,结果信笺展开一看,上面言辞粗鲁,格外的不客气,若是他是陈氏,几乎要当时气死了。   殷若飞不在意地也走过来,看看上面的字抿着嘴笑了起来,“想要陷害我,也先看看我写字什么样再来陷害。”   殷若飞自从落水后,他的院子是老夫人一手指派的人手,不说和铁桶一般也差不了多少,他院里的东西什么都传不出去。何况他早就不在府中居住了,书房里几乎找不到他的半张字帖。   外面一阵脚步声,锦元从外面进来,看到殷海城和殷若飞,眉头一皱,“到底出了什么事?”   “母亲的丫头说,我杀了母亲。”   “什么?”锦元险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错,“母亲她?”   “夫人已经去了……”跪着的丫头们嘶喊着。   “胡说,我……”   “大哥!”殷若飞微微一笑,止住了锦元的话。   锦元看到殷若飞朝他微微摇头,虽然不知何意,到底是止住了话,冷眼看着事态发展。   “爹爹。”殷若飞朝着殷海城一揖,“今天这事,说到底是冲着儿子来的,就让儿子来断断是非曲直吧!”   殷海城缓缓颌首,他现在脑子里还一片糊涂,看到长子似乎是知道什么,而幼子又信心满满,也就由得他去。   陈氏去了这事让他方寸大乱,那陈氏可不是大林氏,陈氏家也是伯爵府邸,家中父兄都在朝为官,此事一出,极是麻烦。他不得安宁不说,家中几个孩子的前程也算是毁了。   殷海城脑子里急转着,盘算着这是万一是幼子所为,该怎么抹平了这事。   若是殷若飞知道他心里所想,必然会惊讶,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个冷情的爹还有为他打算的一天。   殷若飞手里拿着那张所谓他写的威胁信,慢慢走到跪着的小丫头面前,“你说这信是我写的,却不知道是何人传进来的呢?”   “是七爷自己送来的。”   “笑话,我既然见到了母亲的面,难道有话不会当面说,还要送上一封信么?”殷若飞将信丢到小丫头面前,“不说我可要用刑了。”   小丫头浑身一抖,抬头去看殷海城,却见殷海城两眉紧锁,仿若没听到一般。   “来人!”锦元看到有人当着他的面诬陷自己疼爱的弟弟,早就憋着火呢,此时听到殷若飞说用刑,立马就叫了自己的亲卫进来,“给我掌嘴。”   不等小丫头嘶喊出声,一名亲卫上去已经是左右连抽了她四个大嘴巴子,脸上红肿一片,嘴角直淌血。这几个人都是殷海城亲自给锦元挑选的,从小送到军中一同历练,和一般的小厮比,武力强度极高。   “想起来了么?若是没有,让他继续帮你。”殷若飞面带微笑,仿佛怕吓到对方一般轻声细语。   “奴,奴婢想起来了……”小丫头的嘴都说不清楚话了,这还是刚才那名亲卫手下留情,否则四个嘴巴子下去,恐怕她连话都说不出了。   “说吧,不过你可想好了,若是胡言乱语,别怪我心狠手辣。”殷若飞看到小丫头浑身战栗,满意地一笑,“那信是哪里来的?”   “是,是侯爷的小厮送过来的。”小丫头低头道。   殷若飞和锦元对视一眼,“爹。”   “哪一个?”殷海城听到还有自己的事,立马皱眉。看到小丫头指着门外,锦元立马会意,将刚才殷若飞让人扶到一边的小厮让人拉了进来。   对于自己的儿子殷海城还有点估计,对一个下人哪里还会客气,当下呵斥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说!”   小厮早在刚才被殷若飞派人看起来,就知道不好了,只是没有半分逃跑的机会,此时几乎崩溃。   “你那封信,是哪里来的啊?”   “是七爷您捎回来的。”   “我亲手给你的?我怎么不记得?”   “是……是您身边的随从?”   “哦?是个小太监给你的?”   “对对,就是个小太监。”   殷海城实在听不下去了,过来一脚将人踹翻,“放屁!”   殷若飞就算是泽王伴读,就算是住在王府,如何又能使唤太监了?这可是僭越啊!   其实殷海城不知道,在泽王府里,那些小太监巴不得被殷若飞使唤。他们一部分是泽王的亲信,另一部分是皇上太后送过来好好伺候泽王的。他们的目的就是一个,好好侍奉主子,争取成为主子身边的红太监。   殷若飞是泽王身边的第一人,也是最亲近的,能被他使唤,换来在泽王面前美言几句,简直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不过殷若飞小心谨慎,除了自家身边的两个小太监外,其他人不怎么使唤,就是面对那两个直言分给他的小太监也是一脸和善。   君不见,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这是成为一个好人,一个表面是好人的好人,最基础的做派!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飞儿!”到此此时,殷海城也终于觉得不对了。有人杀了陈氏,陷害他儿子,这是单冲着儿子来的,还是想害他全家?   “侯爷……”小厮还想说,殷海城已经一脚朝着他面门踢过去,小厮惨叫一声闭上了眼,却发现那想象中的一脚并没有踢中。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到了是两位少爷拉住了侯爷。“侯爷,侯爷我说,我全说……”   小厮已经被下破了胆,原本吩咐他的人直告诉他传信作证,并说了一大堆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原来还有生命危险。   “是三爷交代小的,让小的把这封信送到这里的,三爷告诉小的,只要作证这是七爷写的,就赏小的五十两银子,小的一时财迷了心窍,侯爷饶命啊!”   “把那个逆子给我带来!”   “侯爷,您要给夫人做主啊。不管这信是谁写的,可是夫人却是死在七爷手上啊。”幽兰大哭着磕头,“侯爷您难道不怕富永伯府来跟您要人么!”   殷海城脸色气的铁青,一个陪嫁的丫头,竟然敢威胁他。他自然是不怕富永伯府,只是这人命官司,却不是势大就能压下的。   “父亲莫急。”殷若飞微微一笑,“我今天才回到家中,忽然有人报信与我,说母亲身体不适。我当时也没多想,便来了。只是我才走到门口,却见爹爹也来了,屋里更是一片狼藉,难道说,只是早就有人算计好了的么?”   “七爷莫要狡辩,分明是你杀人后跳窗逃走,又从后面绕过来。”幽兰咬牙切齿的说道。   “就凭一个小丫头说的话么?”殷若飞冷笑,“她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我给母亲送过信笺呢,此时为什么变成了是三哥送的了?我看分明是你这个丫头勾结三哥,害死母亲!”   “爹,爹,儿子冤枉啊。”锦鸿刚被人带到门口,就听到殷若飞的指控,吓得立马跪下喊冤。   “三哥别急着喊冤,你可认得这个小厮?”殷若飞朝着小厮一脚踢过去,“还不快与你那三爷再说一遍?”   锦鸿的脸色刷白,再看看殷海城那几乎要杀人的表情,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爹,是……是老七陷害我,这事和我无关啊……”   “七爷莫要牵扯别人了,就算那信不是你写的,这人也是你杀的,这可是有人看到的!”幽兰眼里迸发出恨意,旁边芳兰月兰竟然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事情的发展。夫人没了她们很难过,可是幽兰如何就肯定是七爷做的?   “我要是证明,我不是杀死母亲的人呢?”殷若飞一点都不紧张,反而面带微笑,让除了锦元外的人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你若能证明,奴婢自然没话说。”   “好吧。”殷若飞点点头,忽然朝门外高声道,“母亲,这出戏,还精彩么?” ☆、65·局中局   局中局   殷若飞的话,让众人大吃一惊。   殷海城站起身来朝外看,袅袅婷婷进来的人,可不正是陈氏?   “夫人,这……”   “今天,不过是妾身和飞儿联手演了一场戏,倒是引出不少的魑魅魍魉。让夫君受惊了,妾身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为了我们那枉死的孩儿,就请夫君放纵妾身这次任性。”陈氏温温婉婉却带着一丝凄凉地开口,让殷海城原本的怒火全都熄灭,换成了一股大大的怜惜和心疼。   “那,那到底是谁?”   “那是妾身一个罪婢,她也算是为妾身牺牲了。”   殷海城将床上女子的头发扒拉开,之间对方脸上似乎戴着什么,轻轻揭开,那下面是一张还算眼熟的脸。殷海城多少有点印象,那不是陈氏身边四个大丫头之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是让飞儿说吧,妾身身子不大舒服。”陈氏用手扶着头,殷海城看着那惨白的脸一阵心疼,床上是不能躺了,别说那上面的东西恐怕连床都要丢弃,此时只能让陈氏先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下。   殷海城将陈氏的手握在手里,陈氏的手冰冷的很,这种寒冬,又是小产的身子,在外面这么久,只怕受了风寒,连忙让大夫给陈氏看看。   大夫看了看,说无碍,只说要驱驱寒,亲自下去熬药。殷海城也知道这是大夫有意避开,若不是这是家中的大夫,今天这脸恐怕丢大了。此时大夫避开,殷海城正好问问详情。   “是这么回事。”殷若飞和锦元交换了个眼神,“当日母亲小产,儿子心中十分惊讶与难过,本以为家中会多个弟妹,没想到却是这种结局。后来儿子偶然回家,却听到有丫鬟婆子暗中传闲话,说母亲小产并非是偶然,乃是有人陷害,而这陷害的人正是二姐姐。   那丫鬟婆子们闲话说,是二姐姐为了让儿子袭爵没有后顾之忧,才如此的。儿子却想着这事不对!   二姐姐正值芳龄的一个弱女子,平素连个小动物都没伤害过,怎么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情,何况二姐姐前些日子虽然管家,却是因为宋家那事十分伤心,伤心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如此恶毒的事?”   殷海城闻言点头,陈氏也温柔地开口,“瑞棋平素和妾身最好,最贴心,那时听信小人谗言误会了她,此时心里万分难过。”   “若是你心里过意不去,待她出嫁时,多多给她添妆就是,棋儿不是那等心胸狭窄的女子。”   陈氏点点头。   “后来儿子求见了母亲,母亲并非糊涂之人,只听儿子几句,就明白了这件事中必定是有人挑拨。后来的事,还是让母亲来说吧!”   陈氏用手帕擦擦脸上的泪痕,“飞儿走了之后,妾身便发现那碧兰说话行事怪怪的,后来月兰来告诉妾身,说碧兰有了不少名贵首饰,才让妾身起了疑心。只是……”   陈氏看了看一脸不知所措的月兰和芳兰,又看看低头不语,浑身颤抖的幽兰,“那林妈妈都不是一般的人,你们或许不知,那林妈妈没了的夫君,是衙门的捕头,后来男人没了孩子又小,才到了伯府给妾身当了奶妈妈。她听过的事可是多多了,没几下就让碧兰招了供。”   小姐闺房里养大的丫头,比外面小户人家的小姐还要养的娇,更别说林妈妈的手段多的是,不见伤都能把人折磨的死去活来的,碧兰哪里受得住。   等碧兰招供之后,林妈妈花妈妈才惊觉,这里面竟然还有阴谋,连忙告诉了陈氏。   陈氏早就得到殷若飞的指点,让她注意身边人,开始以为是碧兰,谁知道林妈妈一说,她才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两位妈妈是陈氏最信得过的人,忠心耿耿已经是两辈人的感情了。除了这两人,陈氏却谁都信不过了。   幸好此时殷若飞送来了一些药膏,稍加修饰,就能大概遮住一个人的原本容貌。   陈氏知道殷若飞这是在帮她,心里也下了决心,要看看她身边都是些什么人。碧兰之前的背叛,让陈氏早就将她视为棋子,陈氏安抚她若是肯做,就饶她一命,要不然一样打杀了,碧兰没的选择,只能放手一搏。   只是碧兰也不是核心人物,并不知道她办成陈氏后,竟然依旧落得个惨死结果,让人无限唏嘘。陈氏也有些伤感,她原本是打算让碧兰赎罪后,放她出府,给条生路的。   “妾身和飞儿定的计策,除了瑞棋,再无其他人知晓。夫君,并非有意瞒你,只是人多口杂。”陈氏眼中含泪,无比的委屈。   “我懂。”殷海城口气更是低缓。“那如今查出,就是这个贱婢在其中作祟了?”   “她自然是一个,至于其他的么?”陈氏冷冷地眼神扫到了锦鸿脸上。“本想抓几个背主的,没想到却是……”   殷锦鸿浑身一抖,不知道一个女人的眼神也会这么冷酷。之前他妹妹的眼神已经够可怕了,这个继母竟然更可怕。   殷海城显然也注意到了锦鸿,脸上出现了失望的神色。原本以为这个老三就是草包,没想到还是个藏奸的,居然做出这等勾当。   “幽兰,你先是逼着碧兰背叛与我,又将她推出当了替罪羊,本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吧?”陈氏缓缓起身,在月兰等人惊愕地看着幽兰的眼神中开口道,“本我也信了,只是想着看看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人,没想到你迫不及待地就蹦了出来,现在想想,其实月兰说的和人有了私情的,其实不是碧兰,而是你吧?”   月兰当时就是觉得碧兰于人有了首尾,得了那些贵重首饰,才做出了这等事,现在听到陈氏说,忍不住低声惊呼,用手掩住了口。   下午时候,陈氏说身体不适,将她们支了出去。他和芳兰琢磨着做些开胃又营养的吃食给陈氏,这一待就是一下午。倒是幽兰说还要些针线活要做,并没有与她们一起。却没想到这事情一出出,让人目不暇接。   “夫人……我不懂……”幽兰指甲几乎扣在了地砖里,“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若不是心怀不轨,自然还是我的贴身大丫头,这事自然也牵扯不出你。”陈氏冷笑,“自从那日你从我这里拿走药方后,隔天接到那封信笺,我就知道,你们快要动手了,这才让飞儿过来一趟的。”   “那信……”   “那药方自然不是飞儿写的。”陈氏说话间语气轻快了些,“飞儿的字太丑,我就是左手写的,竟然都比他强些。你那信笺拿来,是如同我左手笔迹的字体,如何还不露陷。”   “咳咳,母亲……”殷若飞脸一黑又一红。当着这么多人,说他的字做什么,就是因为字太难看,他才不肯在这侯府留下字迹,免得将来被人翻出来笑话。   陈氏露出个歉意的微笑,但是显然没有多少真心,调笑的味道更重些。   “那药方就是饵,而你就是那上钩的虾。”   “夫人还想钓大鱼么?”   “自然。”   “恐怕让夫人失望了。”幽兰突然起身,朝着一边的桌子撞去。这一撞若是实了,少不得脑袋开花。   可是她错打了算盘,这一屋子都是什么人,有征战沙场的老将,也有杀敌立功的先锋,就是那一圈亲卫,各个都不是吃干饭的。幽兰一起身,锦元就加了小心,殷若飞更是踏步挡在了陈氏和殷海城面前。   幽兰还没撞上桌子,锦元已经纵身到了跟前,一脚将她踢开。   幽兰捂着肚子,脸色煞白,疼的说不出话来。旁边亲卫才不管她如何,五花大绑绑了起来。   这一脚恐怕一点也不比撞个头破血流舒服,锦元可是一点没留情,敢陷害他最疼的弟弟!哼!   “爹爹,这不过是个丫头,她能图谋出什么,恐怕还是背后的人收获大。”殷若飞开口笑道。   殷海城点点头。这个儿子有勇有谋,对他和陈氏又孝顺万分,刚刚那种场景,竟然还不犹豫地挡在了他们面前,实在让他欣慰的很。随即不善的眼神又扫向了殷锦鸿。   殷若飞偷眼看殷海城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暗暗发笑。幽兰既然想自尽,怎么会去冲到陈氏他们面前,旁边就是桌子,那里死的更快。何况以殷海城的能力,还用他在前面挡着。刚才挡在他们面前,不过是卖个好而已,让他这冷情的爹时时刻刻知道,他有个孝顺的好儿子。   殷海城上前几脚,表面嚣张其实却是个软蛋的锦鸿立马就招了供。“人是我打死的,爹您别踢了啊……啊啊啊……都是我娘和妹妹的主意,还有二哥!和我无关啊……”   “爹,脚下留情啊,三哥虽然有大错,到底是您的儿子,飞儿的兄弟啊!”殷若飞跪地求饶,抱着殷海城的大腿痛哭。废话,打死了他,后面的事怎么办,怎么扯到老二他们身上!   殷海城被小儿子拉住衣服,只好愤愤地停住,“这般杀母害弟的畜生,留他何用?”   “爹,三哥也是一时糊涂才被姨娘三姐姐和二哥迷惑……啥?三姐和二哥?三哥你莫非再说胡话,他们为什么会想要杀了母亲嫁祸于我?”   殷若飞唱念做打,生怕刚才乱哄哄的殷海城没听清,就着这一出将事情砸了个实。   果然殷海城眼睛都充了血,看那意思今天是要打开杀戒。   陈氏用手帕假意擦泪,实际上却是掩饰嘴角的笑。   这个小子,真有意思,表面憨厚,实际上却真是个狠角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儿子照片,干儿子啊,跟我姓而已,哈哈哈。   千万不要以为我生的,那样我就太神奇了,噗……   不知道看完今天的部分,大家对这个圈套有没有看懂。   殷若飞知道陈氏被害流产,而自己的姐姐成了替罪羊后,就找到了陈氏,将自己写下的药方和计策交给了陈氏。   陈氏是聪明人,从那时候起,局就已经开始了。   幽兰是背叛者,并且抓着碧兰的短处,让她也叛变了,两个人掌管着吃食和衣裳,自然是最容易下药的。   幽兰聪明反被聪明误,主动推出了碧兰受死,只不过碧兰并没有如幽兰意料中的被打死,反而暗中审问留了下来。   接下里是陈氏自己用左手抄写了小飞的药方,交给幽兰去熬药。幽兰自然以为认为那就是小飞的字,背后之人拿到房子,自然伪造了一封书信威胁陈氏。而陈氏看到如同自己左手写的字体,自然就知道见过且拿着药方幽兰有嫌疑了。   碧兰愿意赎罪,用小飞的易容药伪装成陈氏的样子躺在床上。而不出陈氏小飞所料,果然在小飞回侯府的一刻,暗中的人就出手了。袭击了伪装的陈氏,做出跳窗而逃的假象,同时通知小飞和殷海城赶往陈氏处。   不过殷若飞刻意走慢了,走到了殷海城后面,小厮才会露出惊恐的神色。不过后期幽兰和小丫头将这个漏洞弥补了,让小飞没有办法解释。   要想解释一个人没有死,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个人活生生的出现。   于是背后的人露了出来,参与此事的老三成了罪魁祸首。而老三的软弱也让他招出了三小姐,陈姨娘和最最隐秘的老二。   只不过老二早就有多种准备,一开始就没打算出面,才会装病,于是老三,瑞书,陈姨娘成了替罪羊。   说到幽兰为什么会背叛,无非是少女情怀,看上了某位书生一般儒雅的公子,后面还会提到的。 ☆、66·处置   处置   对于小林氏或许还会觉得悲戚绝望,但是对陈姨娘,锦元可就没有这种心软的可能了。   有他的亲卫在,不多时陈姨娘、瑞书甚至锦堂全被抓了过来。   “这就是你供出来的人,我且最后问你一遍,是否如此?”   锦鸿飞快地瞥了一眼,点点头。   陈姨娘被抓到这里瞬间就软了脚,想要往殷海城那里去爬都没有力气,反倒是听说她主谋先弄掉陈氏肚子里的孩子,又谋害陈氏本人性命等罪名,顿时尿了裤子。   瑞书低下头,脸上带着愤恨。想不到层层相扣的算计,竟然被人破了,而且这两个蠢货,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下破了胆,将她置于危险之地。   瑞书低头急思如何才能在这件事里脱身,要是能得了爹爹的宠爱,又去掉这两个累赘,那倒是因祸得福了。   殷海城懒得去看低头不语的瑞书,或者说根本就无视她的存在,反而冷冷地看向陈姨娘。   这个女人,枉他之前那般信任与她,竟然起了这种心。不管这件事成与没成,这侯府都留她不得了!   对于小林氏,或许看在锦元的面子上,殷海城还会手下留情,可是对待根本没有后台可言的陈姨娘,再加上那一对儿女不省心也参与到这事件中,他怎么还会留情。   看陈姨娘的样子就知道,这三人只有放过没有冤枉,当即连看都懒得再看。   殷海城片刻间,对这母子三个人的去处已经有了决议,目光又转向了跪在一旁的殷锦堂。   “你在这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咳咳……”锦堂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儿子不知道爹爹的意思。儿子……咳咳,最近身体虚弱一直都在院子里静休,刚刚被人不由分说带到这里的……咳咳咳……”   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样子,旁边他的小厮一边哭一边磕头,“侯爷,侯爷,二爷今天的药还没吃呢,求您让二爷先把药吃了吧。”   那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殷海城也有些不忍的别开脸,更别说其他人了,一大碗汤药端来,锦堂咕咚咕咚喝下,这咳嗽才算是稍缓。   堂屋中充斥着苦涩难闻的药味。殷若飞不动声色地轻轻嗅了嗅,心里忍不住冷笑起来。   他这个二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啊,看来是早有打算要脱开这件事。看小厮这样,这药应该是几天之前就开始吃了,为了就是避人耳目,而这汤药中的成分,不多说,虽然也有治疗咳嗽的,但是其中有一味药却是不一般,恐怕一会儿就要上演好戏了。   看他不再咳嗽的那么厉害,殷海城深吸一口气,“老二,你三姐三弟伙同姨娘杀害继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儿子不知。”锦堂摇摇头,“这些日子儿子并没有出门,爹不信的话,可以问小厮们……咳咳……”   瑞书听到这里,哪里还不知道殷锦堂这是要肃清自身,置身事外,心里暗恨却没有奈何。那传话与她的小厮,每次都是匆匆而来,脸上甚至还涂着颜彩,让她根本分辨不出是哪一个。   若不是对方许给她的前景太好,要请他当官的舅舅为她保一份大媒,另外还有添妆,只要配合她干掉陈氏,让他母亲重新出头,就可一世富贵,她又怎么会出手。   可是现在既无证据,也无人指认。而她更恨的就是她那笨蛋弟弟,文不成武不就,怎么就连人都没打死,看陈氏的样子,虽然有些虚弱,却完全无大碍的样子。   她半路被拘来,哪里知道对方早就算准有这一招,在屋中假意熟睡的根本就不是陈氏。   “爹爹,女儿有话要讲。”眼看锦堂要脱身,瑞书实在忍不住了。她虽然工于心计,但是这次既然翻了船,恐怕就会被匆匆嫁掉,且不是好人家,她如何甘愿。她本要一步步让殷海城看到她的能,看到她的潜力,逐渐取代瑞棋的地位,此时自然不肯就此被放弃。   “什么?”   “女儿深闺女子,如何会做出这种事,请爹爹明察。”瑞书说起话来,格外的轻柔。她本就会装腔作势,又继承了陈姨娘的艳丽容貌,此时轻轻抬头,“爹爹以为女儿一个弱女子,又能做什么呢?”   “侯爷,侯爷,贱妾也是一样的啊,贱妾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侯爷!”陈姨娘被女儿的声音惊醒,也磕头哭诉着。   瑞书肚子里准备好打动殷海城的词还没哭出来,就被旁边自己的亲娘一声嚎叫噎回了肚子里,好悬没背过去去。再看看殷海城,果然刚才一点点软化,此时已经变成了百般的不耐烦,这真是……气死她了。   瑞书手中的手绢差点扯烂,就差去堵亲娘的嘴了。   “爹,这是,是二弟的主意!”眼看殷海城就要开口,看这架势,不是把她们就地打死,也得马上拖走,瑞书顾不得别的,赶紧开了口。   原本这翻话,多多铺垫,道出她的为难和不愿,将事推到锦堂头上,她们母女,或者说她,至少能逃脱升天。可是看这架势,已经没有了她修饰的时间了,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句了。   “三姐,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还没等殷海城说话,锦堂已经脸色大变,浑身颤抖的样子,就好像蒙受天大的冤枉,连刚刚笃定这事有自己二弟参与的锦元,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三姐,我知道我娘得罪陈姨娘甚多,你不能拿大哥出气,就要算计于我,可是……”   锦堂又开始了剧烈的咳嗽,这一次竟然咳出了血,脸上更是带着惨然的笑,“我原本不想说,我这病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就这样,姐姐还不肯放过我么?我们仅仅差了几个月,是最近的一对姐弟啊,你忍心让父亲看我们姐弟相残么……咳咳……”   “不要说了!大夫!”殷海城看着二子一边说,一边咳血,胸口憋闷的几乎也要吐血了,脸上更是慌乱的不成。   “爹,孩儿不孝,临死还让爹爹生气操心,儿子咳咳咳……”锦堂眼前发黑,头一垂摔倒在一边。锦元惊呼一声冲了过去。   殷若飞冷眼旁观,殷海城脸上已经是变颜变色了,心道不好,这老二果然是狡猾异常,此时他若是无动于衷,倒显得冷漠无情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二哥送回去,赶紧让大夫过去再看看。”殷若飞冷喝一声,将人都安排好。转身又扶住摇摇欲坠的殷海城,“爹爹,身体重要,二哥必定会好起来的。”   呸,那混蛋根本就没事,必然会好起来!   看来这次是要放过这条大鱼了,当年老二害他最苦,那种逼他去死的羞辱方式,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死就能解他心头之恨的。这笔帐,且等来日再算。何况还有泽王那边的事,他也不好坏了对方的大事!   不过……殷若飞转头看看地上跪着的母子三人,这几只虾米却不能放过。当年引他去水塘边陷害他的瑞书,陈姨娘更是为了侵吞他的财产,生生打死紫韵,这帐虽然隔了一世,却依然要报!   “飞儿,你是好孩子。”殷海城脸上露出悲戚。任凭哪个父亲知道自己的儿子病的吐血,要不久于人世了,恐怕都不会好受。当然,被他踢的吐血的不算……   “爹……”   “你二哥他……”   “爹爹,您保重身体,二哥那里有我和大哥,不会有事的。”   锦元亲自送锦堂回自己的院子了,只留下殷若飞在这里表演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至于你们几个……”殷海城到底是没信病弱的次子参与此事,换句话说,就老二那身体,他也不能再追究了。但是对于无病无灾好好跪在那里发抖的母子三人,殷海城心可就没那么软了。   尤其是对陈姨娘。他之前将她引为最贴心的人,此刻才发现,妾就是妾,这些贱人就是搅家精,留着就是祸患贴心的还是妻。转头看看殷锦鸿,又是一口气梗在嗓口,这混蛋比宋子荣还不如,宋子荣好歹祸害的是人家,这孽畜害得却是自家兄弟,还有那个瑞书……一个庶女也要兴风作浪。   “爹爹,儿子还要赶回泽王府,不能久待了。”殷若飞眼看殷海城要处置这母子三个了,低眉敛目,做出一派难过之意。   殷海城一阵心疼。就这个儿子小,偏他身份最高,受的哭却最多,现在还为了侯府,到了最难伺候的泽王身边。   殷海城没忘记当初小儿子点头说愿意当伴读时候,脸上那强忍着的难过,此时更是有种说不出的痛苦。   “飞儿……”   “爹爹,母亲,孩儿告退。”殷若飞恭恭敬敬地施礼,转身而去。   这三人的下场,有陈氏在,自然不会好,他还是早点离开,让殷海城心里不忍,多下狠手吧!   “贤妻,苦了你了。”   “侯爷,妾身是您的妻,吃点苦不算什么,只是可怜飞儿做了替罪羊,更可怜咱们的孩儿,没出生就……”陈氏捂着嘴,死死不让自己出声,可是那眼泪却是吧嗒啪嗒的掉。   “来人,把陈姨娘送到庄子上去。”殷海城脸上露出一丝狰狞,这么个东西,竟然伤了自己的子嗣。   陈氏没有说话,陈姨娘恐怕过不了几天就会传来病逝的信儿了。 ☆、67·送礼   送礼   “你这孽障,逐出家门。”   “侯爷,锦鸿到底是您的儿子,不能让别的儿子看着寒心啊。”   “我儿子不差这一个。何况,若是不处置他,才让别的儿子寒心。”陈氏的劝阻,反而加大了殷海城的怒气,他是武将,杀伐果断,尤其性子霸道,喜欢的和不喜欢的,那真是下场天壤之别。   殷锦鸿简直吓傻了,他不过是因为和个丫头私通被抓,只得听着老二和三姐的安排做出了这事,怎么老二没咋地,他倒被逐出家门了?有心再喊,嘴巴已经让小厮堵住,拖拽死狗一般,被丢出了侯府大门。   殷海城有言告之,若是敢说自己是他的儿子,或者靠近这侯府半步,往死了打!   殷锦鸿比当年的殷若飞还要凄惨,起码殷若飞还要两个姐姐,还要一个妹妹,还要几个忠婢,而他,什么都没有。   瑞书已经哆嗦成一个了,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聪明内敛,能够站在陈姨娘后面指点江山,运筹帷幄。原打算这件事成了之后,至少瑞棋不再挡在她面前,她娘也能趁机和主母陈氏打好关系。她有好前程,她亲娘又是这府里的说的上话的,有她指点,必然要一点点加快那陈氏,到时候这侯府还不是她说了算。   可是事情急转直下,竟然落得这个地步。   陈姨娘完蛋了,别说回来,恐怕命都保不住,她亲弟弟又被赶出了家门,她如今可怎么办?   “爹啊,女儿错了,女儿不敢了啊……求爹爹饶了女儿……”瑞书哭的死去活来。   “侯爷,到底是个女孩。府上女孩这么多,她做的事若是传扬出去,与府上其他女孩的名声不好。”陈氏倒是考虑了大局,主要是瑞棋年纪大了,若是被瑞书拖累,可不得了。   殷海城犹豫了下。他是真心心疼瑞棋。好好的女儿,爽朗大方的,先是被自己订了那样一桩婚事,现在又惹上了无妄之灾,还传出了闲话,他真是于心不忍。   瑞书是死是活,他一点都不在乎。儿子都能舍弃,何况一个没什么用的庶女。只要别连累了他的宝贝女儿就行。   “依夫人的意思呢?”殷海城如今拿这位夫人当了最最贴心的人,陈氏也不负所望,微微一笑。   “不过是个女孩,多教教规矩,嫁出去了,也算是一桩善事。”   “这事怕是要为难夫人了。”   “侯爷放心,这是妾身的本分。”   两人谈笑间已经决定了瑞书的命运,瑞书只知道她的命是保住了,却不知道,有时候或者,其实还不如死了呢。   殷海城的决定,殷若飞很快就得到信儿了。此刻他正在厨房里哼着小曲,给容靖泽忙活着熬汤。   “臣做的如何?”   “打草惊蛇了……笨蛋。”   事情告一段落,年关已至,因是第一年开府,皇上太后赏赐的东西十分的丰厚。   国子监也放了假,殷若飞每天在府里学着管账,帮着接收宫里的各种赏赐,还有各家勋爵高官送来的年礼,该还礼的也还上一份。   这种事容靖泽当然是不会去干的,天气太冷,他的毒随时都会发作,他只能在最暖和地方呆着。   殷若飞一踏进那屋,瞬间觉得自己穿的太多了。地上好几个火盆,还烧着地龙,待不了多一会儿就浑身冒汗。可是即便如此,容靖泽身上半点汗珠也没有,还抱着杯子脸上发白。   “王爷,喝碗汤吧。”从前些日子起,殷若飞就央着锦元帮他搜集了不少的养生汤品的秘方,反复练习后,如今这汤是做的越来越合容靖泽的口味了。   锦元知道殷若飞搜集补汤,还以为他身体如何,亲自求见泽王,要见见殷若飞。容靖泽自然是懒得看他,哪怕他有一点点像他的飞儿。   不过听说这些秘方是锦元收集来的,倒是眉毛一挑,颇有些得意地看着殷若飞,“看来大舅子是应了。”   这种话殷若飞自然是全当没听见,羊肉汤、牛肉汤、鸡汤鱼汤,日复一日的换着不同的汤品,倒让往年最难捱的时候,过得格外的滋润。   “王爷,有几家公爵府邸,恐怕要臣亲自走一趟了。”看着容靖泽慢慢地喝下那一钵炖的犹如米汤一般醇厚的牛肉汤,殷若飞才开口。   容靖泽看起来纤弱俊美,其实是纯粹的肉上盯,几乎是无肉不欢,这汤虽然醇厚不腻,换别人喝上两碗也就差不多了,但是容靖泽次次都喝的干干净净,而且从来也不让让他这辛苦熬了半天的出力者。   往年容靖泽并没有单立王府,今天却是不大一样。他虽然是个闲王,到底是身份尊贵异常多的是人巴结。这要是他暗里的身份泄露,恐怕更是人人都趋之若鹜了。   容靖泽名声已然不怎么样了,这礼数方面更不可失,虽然有王府管家可以代劳,并且已经是极大的给面子了,但是有些人家要拉拢的,却不可以轻忽。   那几家国公府,殷若飞就打算亲自上门拜会,涨了泽王的面子,也给他自己一个露脸的机会。   泽王倒也明白,静静地听着,点点头。“早去早回,等你吃饭!”   众家勋爵的府上,殷若飞并没有去过,不过他此时代表的是泽王的脸面,到了再尊贵的地方,众人也没人当他是个孩子,都异常热情。   泽王虽然无权,但是那是天子身边的红人,皇上最疼爱,甚至溺爱的幼弟。他的一句美言,比旁人强出十条街去。   最后走访的一家,则是渝国公府。之所以放到最后一家,也是想和西陵皓多待待。自从国子监放假之后,他们也是有日子没见了,西陵倒是想去王府找他,可是想想泽王,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飞弟你来了啊,我想死你了。”西陵皓听到泽王伴读几个字,就知道是殷若飞来了。殷若飞虽然是只是个伴读,官职更低,不过九品,但是西陵老公爷也是派自己孙儿亲自出来迎接了。当然,西陵皓自己也是十分愿意甚至迫不及待的。   殷若飞笑呵呵的跟着西陵皓进去拜见老公爷,被西陵寿这个老狐狸好一通打量。换成旁人,早就心里发毛了,但是殷若飞经过容靖泽这种狐狸精级别的人调理,这种老狐狸级别的则不在话下了,倒让西陵寿忍不住大声夸奖。   西陵寿一生识人无数,多少已经为官数年的官场老油条,在他的眼神下都无所遁形,倒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孙儿还小上几岁的娃娃,淡定自若,气定神闲,让他刮目相看。   此子长大后,必定不凡。   西陵寿对殷若飞有了兴起,自持和殷海城关系也颇为融洽,倒是以长辈的身份考校起了殷若飞。   殷若飞也不紧张,一一应答,间或还加上一点点自己的意见,更是让西陵寿捻髯大笑。   西陵皓是个聪明的,看到自己的知己好友被老祖父喜欢,也是欢喜的很,只是和殷若飞见面的时候本来就少,再让老祖父耽误一会儿,他们就没有时间说话了,连忙推了自己老祖父几下。   西陵寿倒也明白,虽然有点不舍得和这么漂亮,有有见地的孩子,却还是点头让他们去玩。不过亲手包了个红包,给了殷若飞,让他拿着买糖,又送了喜庆造型的金银锞子之类的让他拿着玩。   殷若飞哭笑不得,他这么大了,还买什么糖吃。不过西陵老公爷的一片心意,他自然是甜甜道谢,让西陵老公爷险些拍开自己孙子,把他留下来和自己聊天。   西陵皓早就盼着殷若飞能来他家玩了,只是殷若飞身不由己,也没有办法。平素若是能和他们多玩一会儿都算是空闲的了。他其实根本不知道殷若飞要学多少东西,整个人几乎团团转了,能挤出时间来,当真不易。   这些天要不是赶上年关过节,恐怕他也不会闲下来,就这样,早晚武功还是不能放下。   西陵皓早就给殷若飞准备了礼物,各种他觉得新巧的玩意,有的东西殷若飞见都没见过。不过殷若飞今天来也是有准备的,王府库房里的东西多了去了,容靖泽全都交由他掌管,除了那些皇上太后赐下的有意义根本不能拿出去的东西外,其他的都任由他取用,至于金银银票之类的,更是全由他随便花。   殷若飞虽然得了容靖泽信任,也得了他的话随便取用,却不敢当真这么用。今天给西陵皓准备的几件玩意是贡品,却不算太贵重,只是图个好玩,不过不管容靖泽还是殷若飞,都没这个闲工夫玩的。殷若飞就禀明了泽王,拿了出来给了西陵皓。   一个纯金打造的小钟表,只有巴掌大,却精致异常。还有一些海上来的雕刻物,雕刻动物他们并不认识,但是却憨态可掬,十分有意思。   两个孩子交换了礼物,又聊了会儿,殷若飞就言明要回去了。泽王还等着他一起用饭,回去晚了泽王要饿肚子,一旦饿了肚子,这脾气可是不怎么的好。   西陵皓对他有些恋恋不舍,他的这些伙伴里,他最喜欢的就是殷若飞,而且当他是知己,最重要的是,看他祖父刚才的态度,也是愿意他和他的小飞多多亲近的,这才说了几句话就离开,实在是舍不得。   殷若飞其实也挺想出来玩玩的,不过想想家里的容靖泽,还是决定马上回去。   “飞弟,十五的灯会,你会去么?”西陵皓急中生智,又找了个能和殷若飞出去玩的借口。   “灯会?”殷若飞印象中,他从来没去过,听西陵皓一描述,还是挺有意思的。“行,那咱们十五灯会上见。” ☆、68·压岁钱   压岁钱   殷若飞从西陵皓和西陵老公爷那里得的东西,自然也给容靖泽过目了。各府互送的礼物多是有一定的制式,送来送去,也没什么出奇的。倒是西陵皓给殷若飞的东西还比较有趣。   容靖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又看了看西陵寿给殷若飞的那些金银锞子,心里一动。   转眼到了除夕,殷若飞自然是要回侯府,容靖泽自己也要进宫去。他虽然单独开府了,但是皇上太后溺爱的很,这第一年根本就不许他一个人在外,已经派人来说了几次。   “王爷。”王府里的内总管捧着东西和礼单过来。   “嗯。”容靖泽应了一声,却没接单子,“放你几天假,等过了初五,我带着你进宫。这些东西你带回去,算是本王给你家老夫人的一片心。”   殷若飞赶紧施礼感谢,容靖泽笑,“跟本王玩这虚的做什么。那盒子是给你的,行了,走吧。”   殷若飞看着容靖泽转身到内室换衣服,接过总管拿着的盒子和礼单。   礼单上面的东西很是丰厚,但多是女眷们用的。侯府那一份早在侯府送礼来后就还了,这一份还真是送给老夫人等的。   抱着盒子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左右无人了,殷若飞才打开。   盒子沉甸甸的,带着一把精致的小锁头,旁边缀着钥匙。拧开一看,里面是打造成各种新鲜喜庆模样的金锞子,除了那梅花海棠笔锭如意的,竟然还有小莲蓬样子的,另外十二生肖的也有一套。虽然每个份量都不重,但是胜在数量很多。   扒开这一层金锞子,下面则是一套笔墨纸砚,端的是好东西。剩下还有些玉胚子之类的东西,满满地装了一箱。另外下面还有不少的银票,面额不小,粗略一算,竟然有五千两之多。   殷若飞翻看了一遍,心里暗道难怪这么沉甸甸的。不过心里倒挺满意的,这算是他当伴读的工钱吧?   门口的小厮看到小少爷回来,一边作揖打千,一边赶紧往里通传,这府里的风向,如今他们是看出来了,这位最小的嫡公子,恐怕别人越不过去了,至少目前如此。   礼单分成了几份,老夫人那里自然占了大头,另外陈氏和瑞棋那里也送了过去,剩余的自然也分给了众人,免得让人说道,一时间人人都称赞七爷的好。   虽然满朝放了假,但是殷海城还是挺忙的,此时并不在府中。殷若飞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将容靖泽赏下来的那些礼物也一并送了过去,至于其他人的,让各个院的管事们跟总管领取也就是了。   老夫人早就等着了,旁边张妈妈一直劝着,顾妈妈进屋就看到老夫人已经耐不住要出去看看,连忙笑着拦着,“七爷这都到门口了,您老还动弹什么,如今七爷是越来越俊了,活脱脱侯爷小时候的样子。那小模样,我老婆子看见都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其实殷若飞长的并不是很像殷海城,倒是锦元和殷海城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殷若飞算是集合父母双方的优点了。   老夫人自己也笑,“你这老货,大过年的嘴也不闲着。”两个婆子都是当年老夫人身边的体己人,出嫁都是老夫人一手操办的,感情极不一般。如今一家子都好,更是又回来帮着老夫人操持,也做个伴,说起话来,十分的随便。   殷若飞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笑声,脸上也不由得带上了笑意,挑帘进门,先给老夫人磕头。   “我的宝贝金孙啊,快来。”老夫人哪里舍得,张妈妈顾妈妈最懂老夫人,连忙上前搀扶。   殷若飞却是淡定地言道,“孙儿不孝,不能服侍祖母身边,如今磕个头,难道还能免了。”两个妈妈不好拦着,老夫人眼泪汪汪地看着孙子磕头起身,赶紧抱到了怀里。   殷若飞这半年长了些个子,却不多,尤其因为白天黑夜的练功学习,肉皮子紧了,反而显得瘦了不少。那小下巴颏尖尖的,让老夫人心疼的直掉眼泪。   “祖母莫要心疼,泽王对孙儿很好的。”殷若飞说着,还把泽王私下给的礼单给了老夫人看,“孙儿把祖母喜欢的都拿过来了。”   老夫人看孙儿还看不够,哪里会去看什么劳什子的礼单。那泽王看着架势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尤其身份地位又高,天下除了皇帝说了算,就是太后了,让这两个疼到心尖的人,满朝楞是没有一个敢管,又怎么会是个好脾气。她孙儿这般好,这般乖巧,岂不是让那什么泽王欺负死了。   可是这主她不敢做,腰她也不敢撑,只能私下里多叮嘱殷若飞几句,让他莫要惹那王爷生气,小心着点。   殷若飞笑着答应,知道他一时也扭转不了她对泽王的印象,何况那泽王本来就打算大家这般看他的。   留下个懒散贪玩又虚弱的样子,大家也就不防备着他了。何况不管如何,容靖泽对他是真心的,换成别人,未必肯这般教导于他。   在老夫人处吃了点心喝了茶水,殷若飞又去见了陈氏。   两个聪明人说话,自然简单的多。如今陈氏这里里里外外都是心腹之人,陈氏的母亲,富永伯夫人又亲自从自家的心腹里挑了几个丫头送来。   “母亲身体如何?”   “劳烦飞儿想着了。”陈氏让人奉上点心茶水,“这些日子调养了,觉得比从前竟然是大好了。”   那些药方开始她并没有吃,后来悄悄送回娘家请人去看,得到的答复却是个是妙方,陈氏这才开始用。时日不长,效果却出奇,让她十分惊喜。   “母亲用着好就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殷若飞就告辞了,到底是继母,他不好多待。   二姐瑞棋早就盼着他回来了,带着小妹若岚在屋里等着,殷若飞前脚进门,后脚陈氏就派人送来了年节的礼物。   姐弟三人的竟是一起送来。   瑞棋若岚各是十几匹时新的料子,厚实柔软的段子,加上年前裁的新衣,竟然是比往年还要多。   殷若飞惊奇地看着二姐身上的衣服,觉得这个姐姐穿成这样,竟然是颇为淑女,与往日大不同。   “臭小子,你看什么!”瑞棋被弟弟那打趣地看神看得脸红,知道对方在笑她穿的如此。比起往日她好穿利索的胡服,眼下这身才更显得贵女风范。   “这是母亲给你选的?”   “别说我,还有你的呢。”瑞棋从另一个托盘上拿了衣服过来,“我选的料子,母亲让人赶制的,你试试看?”   殷若飞比了比,大小合适,那几件衣服的料子很是不错。   “一会儿再换。”殷若飞应了一声,打开另外的小包,里面是金子打成的铜钱样,小巧玲珑,用红绳穿着。一共六串,每串六枚,取个吉祥的意思。   这金钱瑞棋和若岚没有,瑞棋是几件新打的首饰头面,看的出来价值不菲,样式也颇新,应该是先得楼的新货。   给若岚的,除了两身十分可爱的衣服,还有是一些小女孩子戴的花钗宫花鬓花镯子之类,样样小巧可爱,看起来虽然不像新打的,可是保存的极好,看得出是陈氏心爱之物,说不得就是她幼年的饰物。   除了这些东西外,往年有的,今年也都有,份量很足。   殷若飞满意地点点头,看来陈氏是跟他示好了。   除了这些之外,三人都得到了些银钱。若岚没地方花钱,只有二十两,是让她打赏用的。   瑞棋和若飞各自一百两,算是不少了。如今陈氏和瑞棋掌家,陈氏一句嫡子在外,不能短了银钱让人笑话,生生从殷若飞之前的每月十两分例升到了五十两,眼下年节又多了一份额外的钱,实在是不少了。   其实殷若飞吃泽王的喝泽王的睡泽王的,哪里用得到一文钱,这每月的分例都在紫灵手里攒着呢。就算是要用钱,那容靖泽早就吩咐下去,银钱任他取用。那泽王皇亲贵胄,何曾把这点东西放在眼里,他私库的东西的价值恐怕比王府库的还翻上十倍。   吩咐小厮将自己的东西送回谨院,瑞棋将自己的那一百两也给了殷若飞。瑞棋从小深的殷海城疼爱,又有姑父姑母疼爱,那姑父官虽然不大,但是管着边城贸易,其实十分富庶。瑞棋得他们喜爱,手里过的钱多了去了,要不然也不会给他们带回来这许多的礼物,其中可是不乏一些贵重之物。   尤其是如今瑞棋退了婚,殷海城心疼女儿,就将她的嫁妆提前给了她,又多给了一个庄子一个铺子,权当补偿。瑞棋如今可是小姐们中的豪富了。   殷若飞不跟姐姐客气,拿了钱就走。   回到谨院,沐浴更衣。换上新衣服果然就是不一样,这衣服样式也好,看起来十分贵气却不俗气。   换完衣服,殷若飞发现大哥锦元正在堂屋等他,手里还拿着个不小的荷包。   “大哥也是给我发压岁钱的?”殷若飞笑了一句,却见锦元点点头。   “还真是啊?”殷若飞接过,里面是一把金豆子,“谢谢大哥。”   锦元看着殷若飞满意,也露出一丝微笑,摸摸他的头没有说话。   “大哥最近可好?”   “嗯。你的武功有没有坚持?”   “有,大哥放心。”   兄弟俩闲聊几句,眼看天色将晚,有小厮过来请他们,家宴已经好了,侯爷已经过去了。 ☆、69·醉酒   醉酒   敞庁里烘的暖暖的,已经用摆上了几桌。   老夫人上座,侯爷殷海城坐在下首,陈氏坐在殷海城旁边。看到锦元兄弟俩进去,老夫人连忙招呼他们兄弟过去。   一个长子一个嫡子,都是老夫人疼的,尤其疼爱若飞,殷若飞也就挨着老夫人坐下,锦元坐在了旁边。   府里的姨娘通房们,因着过年,也都聚到一起吃饭,隔着坐到了另一桌,兄弟,姐妹们各一桌,倒也显得家里子孙满堂,十分热闹。   吃过饭,众人坐在敞庁里聊天,老夫人和众人说了几句,就到后面暖阁里歇着,几个孙女进去陪着聊天、倒茶水的伺候着。陈氏带着几个姨娘到一边训话,敲打勉励众人一番。   殷海城坐在外面,和儿子们叙话。   往年七个儿子,今年一个病的起不来床,一个被逐出了家门,眼下只有五个在眼前,殷海城心里实在是有些不得劲。   锦元还是一样的一本正经,拿着书本砚台之类的,分给每个弟弟。殷若飞年纪最小,只坐着等哥哥姐姐给东西,却不必发别人什么,心里暗爽。   殷海城身为大家长,自然也不能漏下。   往年每个儿女给些银两也就罢了,今年女孩们那边有陈氏管着,也就不必他操心,倒是儿子们大了,他本不想给钱,结果忙来忙去的,到头来什么都没置办,只好一人发了一张银票。   小的几个,一人一百两,锦元已经大了,若飞又是嫡子且跟着泽王,两人一人给了五百两。   殷若飞心里算了算,今年这是发了啊,粗粗一算,连银票带银子并其他的东西,恐怕七八千两的家当了。这个年赚到的居然赶上了他之前的总和。   一家人守岁,等到交岁之时,外面小子早就在放起了爆竹,屋里的几个男孩子也坐不住了。   老夫人睡了一觉,此时精神倒也好,儿孙们依次跪拜贺年,老夫人一身簇新的衣衫,满脸笑意,连连称好,依次也给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管事的重新摆好桌,煮好的角子端上桌子,众人围坐一起吃这新年第一顿饭。   又坐了片刻,老夫人也累了,就去睡了。再之后殷海城让他们也散了,只留下锦元谈一些教军场的事。   底下的几个孩子年纪都差不多,不过老六一向顽劣霸道,不管孙姨娘怎么交代他要讨好嫡子,依然是拿殷若飞当仇人一般,理都不去理他。   殷若飞自然也懒得搭理他,这种蠢笨的人,离他远点最好。倒是和老六同母的四哥锦明过来送了个荷包,不过锦明一向懦弱,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让殷若飞暗暗摇头。   唯一算是拿的出手的,算是锦勤了,这母子俩一个是不能生育亲生子,一个生母早丧,倒算是相依为命了。   这对母子平素在府里低调的很,之前殷海城还打算让锦勤去当伴读,也算给他个前程,可惜被小林氏破坏,最后反而误打误撞选走了若飞。   锦勤也送上一件礼物,不过刚才在屋里不好意思拿出来,此时趁着人少才递过来的。   殷若飞接过,发现那是一杆上好的毛笔。殷若飞在王府见到的好东西多了,眼力也练的越发的毒辣,这杆笔恐怕至少得几两银子,以别人的身份自然拿得出,可是以柳姨娘母子来说,也算是不错了。   这个五哥平时不言不语,柳姨娘住的又偏僻,两人常常被人忽略,估计平时也得不到什么东西,能给他准备这样一件礼物,估计也算是不小的开销了。   “五哥破费了。”殷若飞微笑,前世五哥也是这般默默无声,不过倒是不曾欺负过他。眼下看来这倒不是个笨的,将来能成为自己的左右手也是好的。   “不破费。”锦勤搓搓手,有点紧张,“没事我就走了,姨娘那里没人。谢谢你给的礼物。”   柳姨娘身体不大好,身边又只有两个小丫头,这一个月的分例倒都买了药吃,母子俩过得紧巴巴的。现在陈氏当家,从宫中出钱给柳姨娘看病,这日子倒是渐渐好起来了。只是如此天凉之际,又熬到这个时辰,恐怕过了破五,这药汤子又要开始喝了。   “五哥自便。”殷若飞听了锦勤的话一愣,这才想起今天回来倒是分给大家一些东西。除了老夫人陈氏和两个姐妹外,其他每院均分,其他人不怎么在意,倒是这母子俩来感谢了。   殷若飞暗暗摇头,这俩人日子也忒苦了。不过这人重孝,倒是好收服。   放了假,殷若飞打算好好休息几天,谁知道一大早大哥就来敲门,拉着他练功。   殷若飞倒也起早习惯了,索性就跟着练,一家人吃过了早饭,男孩子们无事,锦元索性拉着若飞出门。   “大哥干什么去啊?”殷若飞一身簇新的衣衫,外面罩着泽王给他的一件白狐大氅,雪白的毛领衬得殷若飞越发的唇红齿白。锦元看着满意,更想带着弟弟出门了。   锦元一上午拜访的多是上峰,不过他身份在那里,镇江侯在军中微信也不错,这些人也不敢多为难,平素倒很是关怀。此时看着他来家中拜年,还带着一个玉娃娃似的孩子,都十分好奇。   锦元满脸的骄傲,一口一个幼弟,生怕人不知道那是他弟弟。殷若飞十分无语,这种好似介绍儿子似的的自豪感到底来自于哪里啊?   知道殷若飞是殷侯嫡子,又是泽王身边的伴读,众人也纷纷拿出红包银锞子之类的东西送他。一上午下来,收的东西几乎抱不住了。   锦元看看那一堆东西也十分满意,自己弟弟这么好,不给东西的,没有人性!   赶上中午,锦元带着若飞进了一家酒楼,早就预定了的雅间已经坐满了人。   锦元一进去,众人就一阵笑闹,待看到他身后的若飞时候,都有点犯傻。   这些都是锦元的同级或者下属,众人商量着年节凑一起吃一顿。锦元模样肖似殷海城,众人也都看习惯了,这些都是粗人,很多人出身平民,看锦元已经觉得玉树临风了,何曾看见过殷若飞这种级别的美貌孩子。   殷若飞本就唇红齿白的,头发被紫韵高高束起,用只嵌着宝石的小冠拢着。白狐大氅穿着颇有气派,再加上小脸绷着面无表情,让人觉得格外的可爱。   锦元知道今天把弟弟强拉出来到处去现,让幼弟有点生气了,但是看着那气鼓鼓的小脸,实在是觉得可爱极了,将人往前一推,朝着众人大声炫耀,“我弟弟。”   “头儿,你弟弟怎么这么小啊。”   “呸,老子很老了么?”锦元一改在家时老成稳重的性子,和众人笑闹起来,倒让殷若飞十分意外。   拉着弟弟挨着自己坐下,小心地叮嘱,“飞儿要吃什么就说话,自己夹也行,千万别和这群人客气,要不什么都吃不到的。他们可是不讲究规矩。”   “喂喂,头儿,你这话把我们底都交代了。”一个黑壮的男人起身,“那个,殷头儿的弟弟,老宋我敬你一杯。”   “去去去,我弟弟才几岁,不喝酒。”   “再小也总有七八岁了吧,我可是五岁就开始跟我爹抢酒喝的。”老宋手一挥,根本不听锦元的理由。   殷若飞叹口气,今天被大哥抓出来,他就有不好的念头,不过这群人倒也豪放,干脆喝醉了躲个清闲也好。   想着喝多了早点回家,殷若飞也起身,端起酒盅来一口干下。   “飞儿……”锦元一个没拦住,殷若飞早已一杯喝下了。   旁边老宋大口称赞,还亲手加了一只四喜丸子过来,放到他碗里。   这边刚坐下,旁边又站起一个敬酒,目标依然是若飞,锦元简直无奈了,这帮混蛋到底要干嘛!   殷若飞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五六杯,锦元实在看不了了,一拍桌子,言之谁再灌酒,别怪他不客气。   大过年的,锦元当然不是要和人打架,实在是他酒量很好,经常把众人喝趴下却面不改色。众人都被他灌醉过,此时抓着一个小的,忙不迭的出来报仇。   众人也被激起了脾气,换成大碗开始和锦元对拼,声称要喝倒他。   殷若飞静静地坐在一边,也不吃也不动,等锦元想起弟弟在一旁的时候,只看到殷若飞一张雪白的小脸此刻变得红扑扑的,正直着眼发呆。   锦元在他面前挥挥手,依然是没有任何变化,眼睛都不动一下。   “飞儿,飞儿?”锦元有点害怕,轻轻拍拍那粉嫩的小脸。殷若飞微微转头,看了他一眼,倏地扑倒在他怀里。   锦元吓了一跳,把人从怀里挖出来,才发现对方已经打起了小呼噜,竟然是睡着了。   众人哭笑不得,这孩子恐怕刚才睁着眼也是在睡觉吧?   锦元强忍笑意,跟众人致歉,言明过几日再聚首,抱起睡的香甜的殷若飞回了家。   锦元已经十六了,自幼练武身条完全抻开,抱着殷若飞一点都不费力。殷若飞脸枕在锦元颈窝,气息匀长的睡着,红扑扑的小脸被雪白的狐狸毛衬得更加的粉嫩。   容靖泽今天从宫里出来,就打算去侯府接殷若飞回家,可是想想人家一家团聚,他身为王爷,也不好就这么冒失的把人带走。正犹豫着,看着锦元抱着一团毛茸茸地东西从马车上下来。   那衣服他太熟悉了,看到这兄弟俩如此亲密,容靖泽顿时觉得心里直冒酸水,琢磨着干脆让皇兄把殷家长子调走去守边疆吧! ☆、70·偷吃   偷吃   “怎么出去这么一会儿又回来了?”太后看看下午说有事要出去的小儿子,才没多一会儿就又跑回来,觉得十分讶异。儿子年小贪玩,已经开府,能在宫里带上一天半日的,确实不容易了,她可是没想着他还能跑回来。   容靖泽张张嘴没说话。   “你不是说要去接殷侯的幼子进宫么?怎么,没接到?”太后看看容靖泽的脸色,总觉得他神色之间并不是十分高兴。“怎么,难道你们打架了?”   太后忍不住失笑。   “没有。”容靖泽否认了,却依然是闷闷不乐。太后也不明白他到底是遇到什么事了,问他他也不肯说。   昨日里容靖泽进宫,在太后身边守着,皇上至孝,到太后宫中问候母亲,又看了看幼弟。   “小泽看着不似往年那般瘦弱?”   “确实如此,哀家刚才也说着呢。”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小儿子,一身华贵的衣衫更显得俊美无俦。长子肖父,和先帝有七八分像,而幼子肖母,更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太后年轻时候容貌端庄秀丽国色天香,儿子肖似他,虽然也俊美,却是男孩子的俊。这等容貌,难怪每每一露面,就引得那些小姐夫人们频频偷看。   太后看小儿子简直无一不好,容貌俊美,气质出众,身份尊贵……就算是那慵懒的样子,也让太后觉得那是一种雍容。   不过千好万好,这幼子身体不好,让她心始终提着。当年那场毒杀让她如今还心有余悸,就算是命保住了,这每年几次犯病还是让她想想就心疼的要哭出来。   往年这个时候,是容靖泽最难熬的时候。虽然说被师兄的药压制着毒发,控制着半年才会发作一次,但是一到了冬天,这寒毒就格外的厉害。   地龙时刻烧到最佳,殿里还摆着铜炉火盆,几层最好的丝绵的棉被裹在身上,容靖泽还冻得脸色发青。   那时候太后和皇上简直是束手无策,恨不得那罪是自己受的。   往往一个冬天下来,容靖泽要被折磨的骨瘦如柴,要等暖和了多多进补,才能恢复回去。   今年也不例外,天气一转冷,容靖泽就不想出屋了,屋里烧的再暖,他依然觉得冷到了骨头里。   容靖泽足不出户,殷若飞自然是知道的,又亲眼看到他毒发,这才从一入秋起,日日给他熬些汤品。等入了冬,各种暖身的加了各种药材的汤更是源源不断送到容靖泽面前。   所以这往年最难熬的日子,容靖泽并不如往年痛苦,反而补的容光焕发的。   太后一说,容靖泽就想起了天天给他炖汤喝的殷若飞,很是表扬了几句。   太后笑的合不拢嘴,朝着皇上道:“皇上快看看,小泽这还没如此夸过人呢!”   “那孩子确实好,如今都能引着小泽读书了,实在是比之前那些个强太多。”皇上点头。   “那是,殷侯为人刚正,你看他那庶子,都教育那般有气度,就更别说这嫡子了。”太后对殷海城印象非常好,当年那般危机,他却将皇后太子妃等护住,等着当年的太子,如今的皇上平定叛乱,接她们回宫。   这从龙之功功不可没,皇上自然也是另眼看待,何况他军功在那里摆着,算是实力派勋贵。   “既然这孩子这么好,又是出自镇江侯府,皇上可要多多奖赏。”太后才不管前朝格局如何,她只知道,帮过她的人,她就要赏,一直赏。   皇上自然也有他的考量,虽然目的不同,但是结果却是一样的,他的意思也是赏。   容靖泽一伸手,打断了两人的思考。   “赏大的,不如赏小的。”在容靖泽看来,大的是大的,小的是小的。他是知道内幕的人,这父子俩,看似父慈子孝的,其实却不尽然。   与其让殷海城荣宠不衰,还不如再扶植小的,让殷若飞早点独立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皇上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眼多,而且见地往往与众不同切中要害。可这个弟弟偏偏有对他死心塌地,还被他连累身中寒毒,让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补偿对方。是以众人都察觉的到,皇上宠爱泽王,更甚太子。   “镇江侯虽然是侯爵,但是那荣宠倒比各家国公丝毫不差了。”容靖泽淡淡点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皇兄若是真心爱惜人才,不可让他太过风光,惹来别人的暗箭就不好的了,就是养大了他的心,也不是好事。”   “哦?言之有理。”皇上点头,看看幼弟又笑了起来。“那你的意思,是赏殷家嫡子?”   “本来就是他的功劳。”容靖泽直言不讳,“凡是皇兄若是放到我的头上,恐怕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话原也没错,当年的宫变臣子们大多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泽王身体不好,懒得动是因为当年中毒的缘故。皇上这么荣宠与他,除了他是幼弟,自然也有补偿的意思在里面。   因着这层关系,和皇上、泽王的强势作风,才没有人敢来置喙的地方。否则依着这般压倒太子的荣宠,谏官早就来指责皇上的不对和危险了。   “那就依你。”这点小事,皇上哪有不依的道理,无非是赏些财物之类,再发到旨意褒奖一番。   “等我明天把他带进宫来,皇兄再赏他。”也给那小子一个惊喜。   一大早用了膳,皇上皇后要去祭天,他身体不好,从来不参加这种事,闲在宫中陪着太后,一直到用过中饭后,才是在忍不住跑了出去。   太后知道他出去找殷家幼子,想着都是小孩子爱玩,既然幼子喜欢,陪着一起在宫里多待几天也无妨,也就由得他去了。   可这去的快,回来得也快,还心情不好的样子,倒是让太后奇了。   皇上祭天回来,看到他这样子,忍不住要逗逗他,“莫非殷家儿子不喜欢和你玩?要不朕给你换一个?”   “皇兄若赏,还不如赏殷家长子个前程,让他去边疆立功。”   “这是怎么的?”皇上忍不住笑,“大过年的,难道那殷家长子惹到你了?”   这幼弟真是厉害啊,一句话就要把人支到边疆去。不过看看弟弟倒也能理解。这大过年的,人家兄弟自然是在一起的,他一个王爷,怎么也是有距离的,怎么如兄弟亲近。   这幼弟必定是看到人家兄弟亲近吃了飞醋,以为夺了自己的小伙伴。   想到这里皇上心里也嘀咕,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一向不把别人当回事,什么时候竟然能和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玩的这么好了呢?   容靖泽一天闷闷不乐的,皇上不心疼,太后都心疼了。到底是下了懿旨,让殷若飞进宫。   殷若飞头天喝得醉醺醺的,脸色红扑扑地被锦元抱回家,众人看着都不觉莞尔。这一觉竟然从中午一直睡到第二天一早。   饥肠辘辘的本想先让吃点东西垫垫,宫里的旨意已经到了。强忍着两顿饭没吃,殷若飞洗簌一番换上一身合乎身份的衣服进了宫。   小太监领着他先去见了皇上,皇上言语复杂地褒奖了一番,又赏赐了一堆东西,人还没纳过闷来,又被领到了太后宫中。   此时太后宫中皇后妃子们都围坐着,殷若飞一个个地磕了头,心里大恨。   肯定是容靖泽这厮搞的鬼,生怕自己放假太舒服了,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把他揪过来。   太后大过年把他拘来,自然也少不了赏赐一番,皇后和其他妃子赶上了,知道这是最受宠的泽王身边的伴读,也多多少少出了点血。   殷若飞终于平衡了,虽然肚子饿着,但是荷包可以鼓起来了。眼下虽然还没看到东西,但是想想这些赏赐东西人的身份,那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入账。   带着一脸的奸笑,小太监终于把他领到容靖泽的宫殿。   依旧是一进门就差点一身汗,这宫里的地龙烧的比王府一点也不差,王府里今年宫里赏下来上千斤银丝碳。这还只是他一个人用,更不算上烧地龙用的,几乎赶得上别家整个府用碳量了。   容靖泽懒洋洋地裹着被子半躺在软榻上,旁边围拢着几个火盆,“来了?”   “王爷。”殷若飞得了不少东西,眼下还是满脸喜悦地。   “哼。”容靖泽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王爷今天感觉如何?”殷若飞是寒先生弟子,寒先生在容靖泽面前夸了他那么就,容靖泽也知道自家师兄一向说话求实,这殷若飞也是真得了真传,也就任凭他把脉。   “脉象平和。”殷若飞看着没多大精神的容靖泽,又暗暗摸摸自己空荡荡的肚子,“不如,臣给王爷熬个汤喝吧?”   容靖泽眼睛一亮,人瞬间就精神起来。不过想想昨天看到的,又轻轻哼了一声。   殷若飞简直莫名其妙。这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过根据以往的相处经验,容靖泽应该还是很期待那碗汤的,殷若飞笑笑起身去了厨房。   虽然容靖泽已经单独开府,但这处宫殿一直都留着,并没有移作他用,以便容靖泽随时能进宫小住。   吩咐了小太监一声,很快就从御膳房取来了最新鲜的食材。   殷若飞自己亲手煲了一锅人参鸡汤,这宫中的食材药材都是上乘的,鸡肉又易熟,不多时就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殷大人,您要的灌汤包好了。”厨房里伺候的御厨恭敬地过来请示。   “来了来了……”早就饥肠辘辘的殷若飞顿时跳了起来。   笼屉里的小包子白白嫩嫩的,让人看着就食欲大振,吃起来更是鲜美多汁,一口咬下去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   “还以为你在给本王熬汤,原来是自己偷吃。” ☆、71·逛灯会   逛灯会   “咳咳……臣想着吃饱了,才能更好的为王爷鞠躬尽瘁。”若是指着殷若飞惊慌失措或者羞臊自厌,那是小看他的脸皮了。   容靖泽自然也知道,也只是轻哼了一声,“本王也没吃呢。”   “那……臣服侍王爷。”殷若飞匆匆咽下嘴里的包子,看了一眼手上的另外一半,干脆地无视容靖泽的眼神也塞了进去。   王爷也要吃,自然就不能躲在厨房里吃了,哪怕容靖泽不拘小节,到底是要本着王爷的体面。   长几上各种点心小吃摆的满满的,因着是过年,还多了各种年糕。上好的糯米和水一起磨成水浆,加入红糖、玫瑰糖或者白糖、芝麻、花生混合好,上锅蒸熟。   也有那咸的,和着火腿蒸好,切成片炸成金黄。   不光味道或甜美或咸香好吃,样子更是吉祥喜庆,殷若飞甜的咸的横扫一片,因着东西多,倒也不怕容靖泽抢。   其实容靖泽只是要逼着他快吃,倒不是真的要和他抢,到了宫里就更不会如此。   容靖泽看着瘦,其实是个大肚汉。殷若飞已经吃饱的情况下,是万万吃不下的,容靖泽却又把那锅鸡汤喝了大半。   鸡汤里放了不少参须,煮出鸡汤恐怕有点苦涩,特意让紫韵给他写了不少技巧之类的学习。   既然进了宫,容靖泽就没打算再把他放回去,免得回去和他那哥哥亲亲热热的。赏赐的东西被送到了泽王府,殷若飞的院子里,有人打理,殷若飞也就安心住下了。   只是镇江侯府里各人心思不一,老夫人瑞棋等人心里多少有点怨皇上不顾亲情的。   过了初五,容靖泽说什么都不在宫中住了,到底还是自己的王府更清闲自在,殷若飞自然是双手赞成,又被太后叮嘱要多多照顾王爷,两人被放了回去。   容靖泽本性并不喜欢动,何况是严冬,趁着他在屋里懒着,殷若飞倒是时常回家看看,有时候也约着西陵皓等人出去玩玩。容靖泽眼线遍布京城,如何不知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松快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十五的灯会。   临朝的灯会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到了如今那是格外的热闹。   出去的时间会很长,殷若飞决定还是去和容靖泽说一声。他换了一身轻便保暖的衣裳,进了屋发现容靖泽也打扮整齐。   “王爷,您要去哪儿?”   容靖泽正抬着手臂,让小太监帮他整理衣衫,“陪你去逛灯会。”   殷若飞顿时讪笑,“这个……王爷……”这还哪里是王爷,简直就是包打听。   “哪里集合啊?”上了马车,容靖泽满不在意地问了一句,顿时让殷若飞直冒冷汗。小声报了地址,殷若飞无奈地看着容靖泽。   “怎么了?”就连马车里都生着小铜炉,暖和的很。   “王爷千金之躯,灯会上人多,恐怕伤着王爷。”话是这么说,殷若飞真是怕自己好不容易去玩一次被搅合了。二十八个侍卫周围走着,前面再清道,街上都没人了,还玩个屁啊。   “笑话,本王还能被伤着。”容靖泽手里抱着个手炉,率先跳了下去。此处已经是靠近灯会那条街了,马车不能再往前走。殷若飞随后也下了马车,四处张望。   “飞弟。这里这里!”西陵皓眼睛尖,朝着他挥手,大步跑过来,转头看到他身边冒着冰霜的人,顿时脸色一变。哆哆嗦嗦就要跪下行礼。虽然改换了些容貌,但是那身形气质,常常看到他的西陵皓又怎么会不认识。   殷若飞连忙伸手拦住。“西陵哥哥,人多口杂,还是免了吧。”   西陵皓悄悄拉拉殷若飞的衣角,小声道,“你怎么连他都带来了。”   “唉。”殷若飞仰头叹口气。这位是活祖宗,哪里由得他带不带。   众人等了一会儿,锦元也到了,带着家中三个弟弟,手里还抱着若岚。   “哥哥。”奶声奶气的叫声,让殷若飞脸上顿时带了笑,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伸手接过妹妹。   “怎么这位也来了?”锦元趁着把妹妹递过去,小声问了一句。殷若飞依然是一脸无可奈何。   “既然看到,大哥就过去见个礼吧。”   “也好。那其他人?”   “其他人还是算了。”剩下那几个哥哥都不是什么有脑子的,想必当初见了那一面后,也认不出来。   “锦元见过爷。”锦元是知道深浅的,跟着殷若飞过去见礼,却不敢跪拜,只是当头一揖,口中尊了声爷。   “嗯。”容靖泽只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理会对方,转头看着殷若飞怀里抱的女孩。年纪不过三四岁的样子,胖乎乎的很是可爱。   “你妹妹?”   “嗯,我妹妹。”殷若飞眼睛笑的弯弯的,“之前她闹着也要来,我拗不过她,只好让大哥带她来了。”   “叫哥哥。”容靖泽虽然防着锦元,看不顺眼他和殷若飞亲近,但是这么小的女孩子,却没必要计较。何况若岚胖乎乎的确实可爱。   “爷,这挖完不可啊。”叫上一声哥,若岚成什么了,岂不是和当今圣上一个辈分了。   “一个称谓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容靖泽完全没当回事,伸手从腰上接下个荷包,给了若岚。“给你拿着玩。”   “谢谢哥哥。”有了之前西陵皓的事,眼下若岚是来者不拒了。还没等殷若飞说什么,胖乎乎的小手已经抓着荷包了,并且还往里摸摸,看看有什么。   “小小年纪,怎么这么财迷。”殷若飞嘀咕了一句。他倒不敢让若岚把东西退回去,泽王的脾气他还是多少知道点的,说不得退回去当时就翻脸。   “不用嫉妒,也有你的。”容靖泽忍不住笑了出来。还说妹妹,他自己看到皇上太后还有自己打赏时候露出的那个眼神,比他妹妹还要财迷一百倍呢,也不知道这侯府怎么养出了如此的公子。   这句话一出,殷若飞脸顿时窘的发红。锦元和身边乔装打扮的二十八护卫还算好,强忍着没笑出来,西陵皓却已经笑得恨不得打滚了,殷若飞差点翻脸。   这么多的人,自然不好一起走,何况身份差的太多。锦元心里叹息一声告退,带着几个弟弟一边玩去了。   西陵皓仗着身份和脸皮厚,脱离了那一帮兄弟,赖在这边。殷若飞暗暗欣喜,果然这才是兄弟啊。   这是殷若飞两辈子来第一次逛灯会,小时候母亲大林氏生怕他被人伤着或者拐走,怎么都不肯让他去。等到后来他在侯府被厌弃,自然更没有人要带着他来。   此时看到两边花样层出不穷的花灯,琳琅满目的各种小吃玩具,简直目不暇接。   “哥哥我要那个!”殷若飞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开始习武,抱着妹妹还不成问题。不过时间长了才发现,这竟然比练功一点也不轻松。   旁边的容十嘿嘿一笑,将人接了过去。   说来也怪,这若岚竟然也让他抱,且看样子比被殷若飞抱着还舒服的样子。   容十个头高大,抱个小女孩子毫无压力。而若岚站得高看得远,比殷若飞这个个头小的看的还多,让殷若飞羡慕的很。   “要不,让宫九也抱着你?”容靖泽故意说道,他已经十四岁了,容家人又一向个子高。虽然比不上容十的个头,但是比殷若飞要高多了。   让宫九抱着?干脆不要活了!   扒拉开人群,看看妹妹说的摊位,原来是套圈。摊主手上拿着一把小巧的竹圈,地上则是各种玩意。   小鼓、瓷娃娃、一些不怎么值钱的银镯子发簪之类的,还有一个个的小包袱,里面包的什么,只有套中了才能知道。   貌似简单,其实也不易。那竹圈小又轻,不易控制。而地上的玩意离得又远且个头不小,想要准准的套上去更是难上加难。   前面已经有不少玩过,虽然不至于空手而归,但是也所得不多。   “这个,怎么玩?”横竖不差钱,妹妹喜欢,就玩一玩。   “这位公子,您喜欢那个就去套哪个,套中就可以拿走。这一个竹圈是两文钱。”   “倒也不贵。”殷若飞摸摸荷包,掏出一块碎银子,“先来一百个。”   “哈哈哈哈,你也太没自信了。”西陵皓扑哧笑出声,“我看这店家一共也没一百个圈。”   “正是正是。”摊主抹了把汗水。   他这是小本生意,给小孩子们解闷玩的。出来逛灯会,能得父母给个十来文钱就算不错了,何况两文钱都可以去买根糖葫芦了,哪个回来这里撒血本。   不过看殷若飞等人衣着打扮,知道都不是穷人,也就讨好地把竹圈全都递了过去。“这里是三十个,公子丢完了,小老儿再去给公子捡回来。”   “也好。”那块碎银子足足有一两,不过在他们眼里并不算什么,只是图个乐子而已。   容靖泽什么身份,自然是不肯动手。西陵皓不客气地抢了十个,殷若飞自己留下不少个,又递给妹妹几个,让她也玩玩。   看起来容易,其实很难,西陵皓十个圈全撒出去了,竟然一个没中,惹得旁边围观的人一阵善意的大笑。   若岚的圈,自然也中不了,她年纪小力气弱,扔出去都不足一米。   两人满怀希望地看着殷若飞,殷若飞回给他们一个坚定的眼神。只是这眼神随着一个个丢出去的圈而变得越来越没底气。   “给我。”容靖泽从后面伸出了手。   “哦。”手上的圈子还有两个,殷若飞连忙递了过去,偷眼看了容靖泽一样,没想到王爷,还有这雅兴…… ☆、72·叫哥哥   叫哥哥   “若岚要哪个?”容靖泽此刻看起来十分温和,若岚手指杵着胖乎乎地下巴,“要那个……”   手中指的,是个布老虎。   “叫我一声哥哥,我给你套来。”   “爷……”   “哥哥!”   殷若飞才要开口阻拦,若岚已经脆生生的喊上了。   殷若飞瞪着年幼的妹妹,这么个布老虎,就把自己卖了?   容靖泽哈哈一笑,手上的两个竹圈已经扔出去了,一个套中了布老虎,一个套中了个小布包。   周围人叫着好,摊主将两样东西送了过来,同时又将竹圈拾起来也送了过来。   “若岚……”容靖泽将布老虎递了过去。   “谢谢哥哥!”   殷若飞无语地看着妹妹,心里琢磨着将来她的姑爷一定要好好把关,别让人几句话就拐走了。   心里正琢磨着,容靖泽手里的小包丢到了他手里。   殷若飞茫然地抬头,容靖泽正抿着嘴看着他,“该说什么?”   “……谢谢哥哥……”殷若飞脑袋发木,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容靖泽打出来一直沉着的脸瞬间放光,仿佛被取悦了一般,非常亲和满意地拍拍殷若飞的头,完全没在意已经呆住了的西陵皓,旁边笑容有些僵化的容十等二十八卫,还有吓得不轻的当事人……   似乎是玩上了瘾。   之后这一路,容靖泽疯狂地购买各种小吃,玩意,甚至还买了个极为精致的花灯。当然人家那花灯本不是卖的,是用来当招牌的,不过若岚喜欢,容靖泽又肯出钱,店家自然也喜笑颜开的卖了。   不光若岚分到了各种小吃,殷若飞也如此,其他人也没落下。听着若岚甜甜的声音,听着殷若飞僵硬的声音,容靖泽觉得这次出来真是太值当了。   或许是玩大发了,丢了一包松子糖到容十手上时候,容靖泽竟然也用那种眼神看了过去。   容十只觉得膝盖发软,硬撑着保持清醒,不肯叫。容靖泽也发现找错了人,连忙把视线又转到殷若飞身上。   殷若飞快要哭了,是哪个混蛋,撺掇他逛灯会的?   众人身后隐藏身形的西陵皓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虚的摸了摸后脖颈子。   西陵皓见势不好,已经脚底抹油开溜了。锦元等人都是男孩子,又不是各个摊位都逛,比殷若飞他们一行人快了不少。   眼看着前面呼噜噜走过来一群人,锦元连忙应了过去,却看到这群人各个大包小包的提着。   锦元的笑有些发僵,“大爷玩的可好。”   心情极为舒爽的容靖泽此时看着锦元也不讨厌了,微微瞥了一眼旁边的殷若飞,“尚好。”   将东西分了若岚一大半,让锦元带走,锦元开始时候还有些迟疑,殷若飞用手捂着眼,“大哥快拿走。”一刻都不想看到了。   想想刚才容靖泽手持拨楞鼓让他喊哥哥的时候,殷若飞真是觉得生不如死。   年节就这么热热闹闹……的过去了。   说句心里话,这假期殷若飞觉得比平时还累上几倍。而且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跟他亲近的几个侍卫,比如宫九,都会偷偷地重复那句:谢谢哥哥!让他窘的恨不能抽死对方,而之所以没抽死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暂时还打不过。   年节过后,一切都走上正轨,殷若飞又开始了忙忙碌碌的学习。   最近京郊出了一起案子。   有个尼姑庵号称菩萨显灵,给信徒看病。其中还有一些显圣的现象,嚷嚷地半个京城都几乎知道了她们。   不少人都去求药,捐上大把大把的香油钱,换回一个黄纸包着的小包,回家当成用水送服。   偏巧这有个小孩子夜夜啼哭,她祖母母亲用尽方法都不行,又是请降又是算命的,总也不好,听说这尼姑庵灵验,就找了上去。   回来一副药吃下,非但没治好这夜啼之症,反而浑身发红疹子,奄奄一息。   这家人急了起来,疑是那尼姑庵的事,偏巧这家人还颇有身份,是荣昌伯伯夫人的娘家表哥。一状告到了京兆尹那里,京兆尹派人将那尼姑庵抓拿归案,这一查可是查出了不少事。   这些尼姑经查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尼姑,平素这尼姑庵里香火鼎盛,乃是有人故意散布消息,而那些所谓的显圣,更是无稽之谈,人人都知道,却谁也没见过。   京兆尹疑心她们搜刮百姓,恶意敛财,一顿板子下去,几个尼姑哭得鼻涕直流,连声招供,原来那所谓的神药,竟然只是香灰,只是这香灰毕竟特别,和别的香灰并不太一样,才蒙蔽了不少无知愚民。   原来不光显圣是假,那些药也是假的,她们言有人将她们聚集在此,借着尼姑庵收敛钱财,但是这些钱物之类的,除了那些百姓送来的米面谷物之类的外,钱根本就没她们的份,全都被控制她们的人拿去。   这几年间来,每年总有个几万两银子不止。   京兆尹不敢隐瞒这件事,连忙写奏折,不过这折子到了泽王手里。   京城安全,百官清廉与否这一块,全归容靖泽暗中掌管,所以这折子先送到了容靖泽手中,不过容靖泽看了一眼,心里却想到了另外的事情。   将殷若飞召唤过来,折子丢到他面前,让他看看有什么问题。   果然没辜负容靖泽的期望,殷若飞第一时间就感觉这事,似乎能和他祖母,镇江侯府老夫人中毒的那件事联系到了一起。   容靖泽稍微满意,总算这小子不算太迟钝。不过这事恐怕还没有这么简单。   容靖泽拿着折子跑到御书房和皇上探讨了一番。随后派人将那几个尼姑从京兆尹那里弄了出来,关到了秘密之处。   说到用刑,京兆尹可比不了泽王。他手下二十八护卫,几乎各个都有绝活的,其中就有擅长讯问的。这几个尼姑不过是几个私娼,后来被人抓住了把柄,剃度出家到了这个尼姑庵,平素暗中却还和几个官员私通。   一番拷打之后,这几个官员的名字已经吐出来了。   “这几个人,必定与那幕后之人有关。”殷若飞缓缓开口,“只是怎么查出是何人将香灰送到侯府。”   这几年下来,几个尼姑假冒神药之名,撒出去的香灰不知凡几,根本记不得都给了谁。据他所知,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小林氏都没有去过这做庵子。小林氏本身是妾,她娘也是妾,京郊不少尼姑庵都是大户人家打发犯了家规的妾室的地方,所以颇为忌讳尼姑庵。若是有事烧香拜佛,也多是去寺庙,从不去庵子。   这就奇怪了,小林氏不去尼姑庵,这香灰有事怎么落到了老夫人的饭食里了呢?难道说这件事和小林氏无关?   殷若飞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和她无关才怪,这家中恨不得老夫人没了的,第一个就是她。   “脑子太僵。”容靖泽手中白玉护板敲打了殷若飞头部几下,“那尼姑们撒出去的可是治病的药,难道你家那个贱妾,还会给老夫人求药不成?”   殷若飞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着殷若飞急冲冲地回了密室,容靖泽轻轻哼着小曲,“小子,你还太嫩。”   几个尼姑早就成了惊弓之鸟,这一次不必用刑,只需将刑具在她们面前晃悠两下,就已经将她们吓得魂不附体。   “我问你们,你们老实招来,否则……”殷若飞阴森森地笑了两声。   密室里本就黑暗,旁边两根手臂粗的牛油蜡烛偶尔噼啪作响,昏暗的烛光下,隐约可以看到两边墙上那让人惊悚的刑具,上面斑斑点点的暗色,仿佛是陈年的血迹,更让几个尼姑胆战心惊。   这些日子她们反复被刑讯,京兆尹那里也不曾饶了她们,只是这个的更加毒辣刁钻。   此时殷若飞一威胁,几个人忙不迭地点头,“大爷尽管问,我们一定全说。”   殷若飞带着满意地笑容离开了,手里是一份按照手印的供词,而那他寻求的答案也了然于心。   果然这些尼姑不光光是招摇撞骗卖神药,也经常会被官太太们追问有没有什么见不到人的药。   后宅阴私,什么事没有。这些尼姑也有大宅门赶出去又做了暗娼的,对于这种事也是心知肚明。不过她们都只是普通人,既然不会做神药,当然也不会做毒药,但是为了完成那幕后人给她们的任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包香灰,继续蒙骗。   不过她们对于毒药这种事是很小心的,到底不比救人,还可以说上一句心不诚之类的搪塞。这买毒药的,都是有钱有势之辈,许多人都是她们根本巴结不上的,要不是有这显圣神药等幌子,谁会理会她们。   所以这毒药卖出去的数,比神药要少太多,至今不是过是五六份,所以几个人记得清清楚楚。   连续说了几人,殷若飞都只是让人记录,猛然听到库部郎中林夫人,殷若飞眼睛猛地一亮。他母亲家那两个庶出的舅舅,如今就在朝为官,而那个二舅,也就是在侯府跌下水塘的林惠儿的父亲,不就是库部郎中么?   这库部郎中官职并不高,只是正五品,但是手中权力却不小,也正是泽王暗中调查的对象。他的夫人,可不就是那个在侯府撒泼想要陷害他和表姐的何氏?   殷若飞眼睛危险的眯起,好嘛,一起算总账。 ☆、73·明升暗降   明升暗降   “师父,师父您怎么回来了。”殷若飞满脸惊喜,赶紧磕头跪拜。   韩素生满脸笑容,看着他磕头后连忙伸手搀扶,“飞儿快起来。为师回来,帮你家王爷看看这香灰之事。”   虽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但是容靖泽做事一向很细,他这次送药回来,正好顺便看看这查出来的尼姑庵案中的香灰是否就是他之前说的那一种。   事情自然是肯定的。韩素生虽然不懂这尼姑庵的香灰怎么到了侯府,但这种事本也不归他管,只管喊过殷若飞倒跟前,仔细询问他学习情况。   韩素生对殷若飞实在是喜欢,打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十分投缘。这孩子干净、容貌好,尤其聪明的紧,对药草毒经悟性极高。他本以为这辈子恐怕不会有传人了,事情多的忙不过来,有没有看上眼的弟子。谁知道这茫茫人海中,老天爷就把殷若飞送到了他身边,仅仅是凭借着几本书几颗草药,竟然学到了这种程度,实在是让他惊喜不已。   若不是对方是侯府唯一的嫡子,他真想把人要过来带在身边。   如今看看,这孩子留在师弟身边倒也挺好,起码这最寒冷的日子居然没有毒发,倒是小飞功劳不小。   容靖泽看着师兄拉着殷若飞的手说话,那脸上的神色十分和蔼。算算师兄的年龄,若是成亲生子,孩子恐怕比殷若飞还要大些,也知道师兄这是把殷若飞真的当成儿子一般看待了。   容靖泽小时候就出宫疗毒,好几年间为了控制病情,都和师父师兄在一起。和皇上太后比起来,师父师兄待他的方式反而更让他觉得亲近。毕竟皇家先君臣再父子兄弟,总是有些隔阂,疼爱的方式也无非是赏赐。不过似他皇兄这种疼爱方式,已经是打年间到现在都稍有的,他也知足了。   容靖泽是打心里敬重这位师兄,幼年中毒时,他虽然口不能言,心里却明白,师父师兄日夜不眠不休的劳累,只为了他一条性命。   从小在宫中长大,看惯了算计争斗,就算是母后和皇兄,平素将他爱若珍宝,却也是吩咐宫女太监照顾他,何曾这般对过他。一开始他脾气骄纵,并没有把人看在眼里,稍有力气就摔碗砸壶的,宣泄因为痛苦而带来怒气。   在宫里他并不是好脾气的,那些欺负被他打骂的宫女太监虽然表面不敢说什么,但是背着他做些小破坏,甚至咒骂他。刘妃也正是由此收买了他身边人下毒。   可是不管他如何不懂事,师父师兄却始终待他如初,亲切却不谄媚讨好。   从那时候起,容靖泽才算是体会到了普通人的感情。   师父为了他操劳数年,过世之前,还在看着医书,努力寻找破解他身上寒毒的解药。   师兄为了他年逾三十却还孑然一身,穿山入林去寻那些可遇不可求的药材,以求为他清毒。   上辈子师兄隐姓埋名居住京城,以期随时能控制他的毒发,有次打听到边疆有一种药材能入药,特意叮嘱他保护殷若飞后才远去。而他当时身上却也有事,因为这一点小事,竟然耽误了归期,回来时只看到了那薄棺之中已经死去多日的人。   他后悔莫及,师兄更是郁郁而终,只是没想到这事情后面还另有推手,连他也不能抵抗,最终气怒之下毒发身亡。   这一世回来,不光他要改变殷若飞的命运,也要改变师兄的命运,让他们都好好的活着。而那幕后的推手,恐怕已经快要露出端倪了。   有师父在,又有容靖泽好一番夸奖,殷若飞自然是乐得亲自下厨,熬了道汤,炒了几个小菜。   假期这些日子,在王府中实在憋的难受了,他就会跑到厨房,跟着御厨学着烧菜。   好在他领悟力实在是了得,烧菜上也算是有天分,一个月里倒是学得颇有几道拿手菜肴。   “师父尝尝这个。”有师父在,殷若飞说什么都不肯入座,只肯在一旁随侍,亲手帮师父布菜。   容靖泽吃一口看一眼,见那师徒俩看都不看他,心里越发的有些发酸。他一向拿师兄当亲兄长看,此刻看到对方满心眼的都只有殷若飞,这心里竟然不知道羡慕师兄,还是羡慕殷若飞。   可惜他这一番表情,殷若飞师父压根就没看到,倒是最后韩素生觉得他吃的实在太少了,让殷若飞给他盛了一大碗热汤,叮嘱他一定要多多进补。   往常师兄在的时候,容靖泽最高兴,也觉得最幸福。可是这一次不知怎么的,心里不舒服的很,偏偏又不敢脸上带出来,生怕师兄看到误会。等到白天上课,更是不想上半天就回去。   殷若飞瞪大眼睛看着他,仿佛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看什么看,本王脸上开花了不成?”   “花倒没有,只是有点认不出。”实在是不懂从来不爱上学的泽王殿下,什么时候这么敏而好学了。   如此熬了十来日,一向心宽何事都不在乎的泽王竟然消瘦了不少。好在韩素生这次回来是送药,停留不了几日,住了些日子就要走。   容靖泽只觉得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亏师兄临走还拉着他的手,仔细叮嘱他要按时吃药,不可逞强乱用内功。   容靖泽重重点头。   韩素生又去叮嘱自己的徒弟,又把这半年的一些心得交给他仔细学习。   看着师父离去,殷若飞心里空落落的。他前世深受师父大恩,却没来得及报答。而此生却又不能说出,短短几日,他虽然侍奉身边,但总觉难以偿还一二。可是又不肯太深,免得师父起疑。   尤其是这几日,泽王看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善。重生之说,他不想说,也不敢说,更是没有可说。这种神鬼之事,露出风去说不得他就被拉出去打死或者活活烧了。   香灰的事泽王压下来了,当初抓人的那几个衙役被分散到了他处,真正知道这件事的,大概只有皇上,泽王和殷若飞,连京兆尹都只以为是普通的讹骗案。   “王爷,为什么不动手。”殷若飞有些急了。“就算不能要林振宗的命,先去掉他一层皮也好啊?”   “蛇打七寸,这事表面查下去,只查到了几个小蝼蚁身上,既不能动了林振宗的命,也不能掉他的皮。你以为林振宗会在乎区区一个何氏的命?还是他会在乎小林氏的命?”有林家长子林振祖的高密,容靖泽一直秘密监视林家乃至殷家,他手上虽然握着不少的消息,但是若是想致林振宗、林振业这两兄弟的命,还远远不够。   容靖泽比殷若飞多活了几年,知道后面还有一场浩劫,甚至于他就是死于这场浩劫,为了皇兄,为了师兄,也为了其他他要保护的人,他一定要提前找到这件事的元凶,将浩劫扼杀在萌芽中。   苦苦寻觅良久,也没有找到蛛丝马迹,正当他怀疑是否他行动太早的时候,接到了林云儿传出来的消息。这消息一入手,他只觉得后背冒凉气。若是果然如此,那这场浩劫恐怕是计划了十几年了。   “王爷?”   “要想算计别人,除了要脑子好用,还要看的长远。一时的胜负算不得什么,最终的胜负才是关键。”容靖泽微微一笑。虽然他知道殷若飞也是重生一世,但是他毕竟只是经历后宅争斗,须知这朝堂上乃至这世间,可没有后宅那般简单。曾经他自诩聪明绝世,不也是落得枉死么。“若是没有把握的时候,你只需静静蛰伏,以静制动,将敌人一举击毙。”   “……是,臣受教了。”殷若飞不是糊涂的,也是痛恨对方算计祖母,一时激愤。   此时被劝阻,也知道自己确实过于毛躁了。这林家若是这么好收拾,哪里还会在毫无家族支持的情况下,爬上库部郎中这个位置。   此时他没有能力将对方一击毙命,他只有等。   等的日子并不好过。   殷若飞每每想起,都恨得从睡梦中惊醒。原本他只是怀疑小林氏,此时有了证据,却依然不能动作。   两人若无其事的继续生活。容靖泽是真的不放在心上,殷若飞确实咬牙强撑。   这件事没有给林振宗带来任何影响,反而因为旁的事,林振宗受到皇上嘉奖,更是调任兵部侍郎,官居正四品。而林家老三林振业更是厉害,已经官拜左丞,位极人臣。   “司库一职油水甚丰,如今天下富饶太平,恐怕几十万银子都捞去了。”知道他有问题,还会让他继续囤积?笑话。   “如此说来,他这算是明升暗降了!”殷若飞了然地笑笑。   司库虽然是五品,但是确实一部之主,说白了官虽然小,却能当家作主。而兵部侍郎看起来官升两级,其实上面还有兵部尚书管着,反而倒是能让他掣肘。   “王爷,皇上知道这件事么?”   “本王跟皇兄透了个底,却没全说。”事实太过骇人听闻,他根本无从解释他为何会知道多年后。   朝堂上暂时稳住了,这后宅又乱了起来。   随着小林氏两个兄弟升官,这侯府又再次暗流涌动。左相几次邀殷海城喝酒,甚至上门来,都是为了小林氏。   殷海城心里虽然不太乐意,但是和林家兄弟同朝为官,又是顾忌其他的,也就顺水推舟,放了小林氏出来。   当然,对外说的好听,小林氏病好了而已。   小林氏自从这次之后,行事更加小心翼翼,颇是温柔小意地侍奉殷海城几天,殷海城见她似有悔改之意,也就点头不提此事,只是这当家之权,却是别想了。   对于此事,陈氏仿佛不知道一般,该吃吃该喝喝,好好的养着身体。 ☆、74·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不管是侯府,还是王府,都很是安静了些日子。陈氏经过殷若飞给的方子调养,半年后再次有了身孕,而那个咳血咳的要死的殷锦堂,也在殷若飞意料内,奇迹的好转了。   陈氏好汤好药地让人照顾着他,更是将自己亲信的人,分了十几个过去,好好照顾这位孱弱的公子。殷海城极为欣慰,对陈氏百般体贴。   小林氏母子似乎是明白了点什么,或者是忌惮着什么,总之安安静静的,和旁人无异,默默的过着日子。   这半年来,殷若飞似乎是太过辛劳,早上要练剑,白天要读书,下午要骑射,晚上要学医,夜里要练功,就算偶尔能休息个半日,还有看着容靖泽那张脸上的表情,去给他做个菜熬个汤……简直忙的分-身乏术。   不过苦没有白吃的,累也没有白受的,不光内功有了一定的基础,就是其他方面,也有了明显的进步。连容十都忍不住连声夸奖,这小爵爷果真是个肯吃苦有天赋的苗子。   只是其他地方都有进步,这个头方面却是不怎么长,眼看着容靖泽蹭蹭的蹿高,殷若飞心里这个憋屈。   原本两人只相差一头,眼下他都不到对方肩膀了。   看着殷若飞实在郁闷的够呛,容靖泽倒是好心地放了他半天假,让他回家轻松轻松,或者是和西陵家的小子出去耍耍。主要是他最近也忙,没空看着他。   殷若飞自然很高兴。先回家看望了祖母姐姐,又见了见陈氏,不着痕迹地替她把了脉,见没有什么人暗中动手脚,这颗心才放下。   平心而论,这陈氏虽然容貌算不上美丽动人,国色天香,但是也过得去。而她极有手腕,也有狠心,这种人很适合当当家主母。有陈氏在侯府坐镇,又是和他亲近,和他二姐亲近,对他们这一脉很有好处。   若是陈氏出事,再换个别人来,又不知如何了。若是换成个蠢货,或者是和他母亲外祖母那般柔软善良,从来不知道心计为何的女人,更是要人命。   二姐瑞棋倒是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爽朗,这些日子陈氏拜殷若飞所托,由浅入深地给她讲了一些后宅的门道。   原本瑞棋大大咧咧的,并不计较这些事,而且她之前受殷海城宠爱,也没有人敢在她身上使猫腻。这次的事情,把她气得不轻,也深感后怕,此时陈氏温言软语地给她掰开揉碎一讲,也渐渐明白了这些事情。   一个女人,尤其是当家主母,可以不漂亮,可以不受宠,但是这地位一定要牢牢把住。母族就是女人最强力的后盾。   有镇江侯府在的一天,就是瑞棋的靠山,有殷若飞这个嫡亲的弟弟在,这靠山就不会倒,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后身为主母也要有一定的手腕,最起码的,要明白事理,将那些妻妾镇压住。   妾就是妾,虽然没必要和夫君为了一个下人撕破脸皮,但是一定的镇压手段必须有。镇江侯府比较特殊,小林氏虽然是妾,却是贵妾,是和嫡姐一起嫁进来的。   加上小林氏比较温柔小意,愿意放下身段,用百般手段技巧去讨好侯爷。而大林氏虽然懂得管家,却天真地信赖庶妹,放纵这一切,才会让侯府后宅局势如此不规矩。   可陈氏不是林氏,她没有放纵对方的闲情逸致,更何况小林氏此刻已经不如之前得宠。眼下怀了孕,又因为之前打发了陈姨娘,陈氏亲手挑了两个身家清白的女子,给殷海城抬了当良妾。   本打算趁着陈氏怀孕重得宠爱的小林氏知道后,犹如被扇了两记耳光一般,狠狠地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泄愤。   不过更让她生气地在后面。这一屋子东西砸烂以后,她重新培养的大丫头彩蝶去管家那里领新的,被管家皮笑肉不笑地驳了回来。   “按照府中妾的分例,今年怕是领不了了。不过若是实在需要,可以让管采买的帮着出去买上一些,这钱,恐怕要如夫人自己掏了。”   此时不同往日,彩蝶没敢反驳,老老实实地回去禀报了小林氏,只把她气的恨不得出去理论一番。彩蝶死死拦住她,才劝住了。   小林氏恨恨地琢磨着,等侯爷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告上一状,让他知道知道他这位新夫人,是如何的口蜜腹剑,如何的两面三刀欺凌她这个贵妾。   只是这殷海城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她亲自派人去请,也只换回一句过几日就来,就再无下文。只让她知道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这一番下来,小林氏终于老实了,终于知道谁管家了。每天乖乖地去给老夫人问安,给陈氏问安,盼着能和侯爷不期而遇。可惜陈氏早就有防备,又怎么会让她轻易得逞。   陈氏轻描淡写地做这些事的时候,瑞棋就在一旁一边学着管家做账,一边听着陈氏淡淡解释。看这个叱咤侯府多年的小林氏落得这般狼狈下场,瑞棋是说不出的佩服,更是将这些精髓记在了心里。   听完了府中的事,殷若飞心满意足的除了府。这陈氏果然不错,他没看错人。这下他是又解恨,又满足好奇心。至于报仇之事,并不急,不好好磋磨他们几年,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骑着泽王赠送的栗色小马,殷若飞缓缓前行。天天都一根弦绷着,今天好不容易放松了,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虽然目前只有不到十岁,可是骨子里早就是个大人了。真和同龄的孩子一起,反倒玩的放不开。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寻西陵皓,他的点子多,花样也多,在京城里算是最会玩的那一类人。   西陵皓一日大于一日,眼看就十三了,西陵道大人管他倒是管的越发厉害了。这日日的读书不单要查,还要他努力习武。西凌家子嗣单薄,从西陵道大人那里就是单传,到了西陵皓这里,姐姐妹妹不比殷若飞少,但是哥儿却只有他一个。为了西凌家传宗接代,西陵道也要压着他好好习武,增强体魄。   所以这些日子,西陵皓也是有苦难言,神情萎靡,殷若飞十分同情,俨然看到了难兄难弟。此刻他既然逃出生天得了半日闲,自然也要给自己好兄弟松松绑。   央人去渝国公府请人,他身边跟着的人都是出自泽王府,有泽王这块免死金牌,就算西陵道大人再严肃,也得放人。而殷若飞,则是悠闲地骑着马,朝着最热闹的坊市而去,打算寻个酒楼好好吃一顿。   从吉祥坊后街穿过,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后门,虽然狭窄一些,却能省上不少时间。他提前一步,等西陵皓到的时候,菜应该也上齐了。   眼看快到天香楼的后门,忽然蹿出几个孩子,各个衣衫褴褛跑得飞快。转瞬后,又从后门里蹿出几个帮工打扮的人,在后面追赶,嘴里呼喊着什么。   这一群人出来不要紧,差点惊着殷若飞的马,幸亏他这些日子马术练得不错,可惜这马差点。他练骑射时候另外又一匹,乃是上过战场的战马,素质极好,可是却不能带到街上来骑,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了这匹。此时看到这群人冲撞了他的马,马身直立,差点把他甩下来,心里顿时有点恼火。   几个孩子没跑多远就被追上,这几个帮工模样的大汉上去一顿拳打脚踢,殷若飞顿时想到了前世的自己,没遇到师父前,也是这般落魄,被人呼喝踢打。   殷若飞虽然没说什么,旁边跟着的随从,都是王府出来的人,最是有眼力见。外人不知道,他们这些王府的人可是知道的,这殷家小爵爷在泽王府算是半个主人,平素和王爷同吃同行,将来前程了不得。   今天出门来,大管家还亲自帮着这位牵马,更是让他们小心伺候着,不许小爵爷出闪失。此刻看到殷若飞脸上神色不渝,这几个人顿时会意。   “呔,你们这些混账东西,惊了我们爷的马,吃罪的起么?”其中一个随从大喝一声。“还不快住手!”   不料这些人停都没停,只有一个并没动手的人看了他们几个一眼,冷笑着,“小的我倒是没看出来,各位是哪里来的爷,只不过京城里大人物多了,各位要是后背不够硬,还是别搀和这种事。”   这随从一愣,随即大怒。他们出身泽王府,宰相门人还七品官呢,何况他们。眼下竟然有人当着众人踩了他们的面子,如何肯依。   殷若飞冷眼旁观,心里多少有了些谱。   平素容靖泽出门,那是要多招摇有多招摇,生怕人不知道那气派宽敞的马车里面坐的是天下最受宠爱的泽王殿下的马车,这些随从也都是一个个抬头挺胸,高人一头。   而今天跟着他出来,因为殷若飞的低调行事,他们也都换了便衣。看起来朴素,其实料子样式传出来也是很体面的。只是这些人眼力低,恐怕以为他们穿的是最普通的棉布衣衫,才敢这般讲话。   可是问题出在他们就算穿着乍一看普通,但是也是骑着高头大马,带着左右随从的,在普通百姓眼里也是富家子弟或者官宦之后,岂是他们这些酒楼打杂之人就可以开口讥讽的,这未免太不正常。   换句话说,恐怕这些人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才会如此嚣张。   殷若飞一个眼色过去,旁边已经有随从上前制住了为首之人,一记耳光扇过去,“大人面前,你竟敢放肆!” ☆、75·打抱不平   打抱不平   殷若飞暗暗冷笑,这京城里敢如此嚣张的,原来除了泽王还有旁人。只是泽王从不欺凌弱小和平民百姓,他踩的那些官员,本身就立身不正,真要说起来,每次泽王欺负完人,都有不少老百姓放鞭炮庆祝,更有些人背地里去给泽王求平安香,希望他长命百岁多多惩罚那些坏人。   为首的男人被制住,其他人果然住了手,不过却不是害怕,而是带着看笑话的表情看着随从。   “小子,我若是你就赶紧松手,然后自己剁下手来赔罪,否则小心家破人亡。”其中一个帮工开口。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口出狂言,哈哈。”这个随从也不是好惹的,算起来武功也是不错,否则也不可能进了泽王府当随从,并跟着殷若飞出来。   听到这番话非但没有怯懦,反而膝盖一用力,顶的手中制住的小子疼的哇哇怪叫。   “快松手,快松手。”被制住的男人赶紧求饶,嘴里骂着其他人,“你们这些混蛋看着老子受苦,还敢多嘴。这位大爷您快放了小的吧,这不管小的事啊。”   “哼。”随从重重哼了一声,将他狠狠推向那群人面前,自己转身回到了殷若飞身后。   “给我上,打伤打残我兜着,就算打死了也不过是上面爷一句话的事。”被放开的小子脸上狰狞立现,伸手朝着殷若飞等人一指。   “不知死活。”变装的宫九在旁边嘿嘿冷笑,不过这种事根本不必他这种高手出面。不过是群乌合之众该,会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就是王府出来的随从,武功底子也比他们强太多。   这一群乌合之众轰然围上,不过他们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高高举起的拳头会砸到自己人脸上,更不明白自己只抬起一只脚,为什么会被六只脚踹飞。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这群人已经鼻青脸肿地全部躺倒,在地上哀哀地低叫着。   周围早就围满了人,几个年轻气盛的高声叫好,旁边也有人赶紧拉拉他们,让他们小声一点,免得惹祸上身。   殷若飞和宫九都是修习内功的人,就算他们说话声音小了一点,却也不妨碍听见。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些人背后恐怕真的是有大人物撑腰,暗暗决定把事情闹大。   不管是谁,都大不过皇上,自然也就大不过一人之下的泽王去。何况看周围百姓的反应,可见这群人常年盘踞于此,已经是人人愤恨却无可奈何了。   天香楼虽然是最大的酒楼,但是后面的街却是连接几条穷人居住的街道。但凡天香楼仁义一些,恐怕也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殷若飞跳下马,走到之前被打的几个孩子面前。这几个孩子和他年纪相差不多,小的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二三,倒是和他之前被赶出侯府的年纪相仿佛。   此时几个孩子已经相互扶着站起身,“谢谢公子救命之恩。”几个孩子都是孤儿出身,并不懂得太多礼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真诚的致谢。   “他们为什么要打你们?”殷若飞缓缓开口。   殷若飞衣着虽然看似朴素,其实也是十分华贵的,他本身又容貌俊俏,唇红齿白的,再加上他整日习武,肩平腿直的,更是显得极有风范。这些孩子哪里见过他这种人物,被他一问话,倒有点不敢开口的样子。   “别怕。”殷若飞从怀里掏出个荷包,里面是他随身带着的零花。从里面掏出几块鸽子蛋大小的银块,“这些你们拿着,先去买些外伤药擦擦。”   几个孩子低头快速交流了几句,似乎有些争论,随后一个少年排除众议,不容争辩地说了什么。一个大点的孩子带着一丝犹豫,拉着两个小的朝着殷若飞一鞠躬转身走了。殷若飞略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怎么不走?”   “公子,他们虽然只是酒楼打杂,但是背后的人来头很大,我我……您救我们一命,我们不能看着您为我们吃苦。”少年看了殷若飞一眼,又低下头,“他们还要照顾其他生病的同伴,就让我给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吧。”   “好。不过不在这里说,我们去酒楼里。”殷若飞转身上面,让别人带着这个少年。而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众人看都没看一眼。   从这条街转过去,就是最大的天香楼的正面,门口的小二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上来迎着。   “雅间还有没?”随从询问着,随手抛出一块碎银子。   “有的有的。”天香楼的菜品可是不便宜,在雅间里吃更是多收一成的钱,见他们开口要雅间,小二脸上的笑更大了。至于后面跟着的小乞丐一般的人,看在银子的面上全当没看到,只有有钱赚,他才懒得管。   一行人很快就上了楼,选了一个不算太打眼的包间。   “你们也去好好吃一顿吧,等西陵公子来的时候,请他过来。”   “是。”七八个随从恭敬的施礼,就在离着雅间最近的地方寻了张桌子,也点上了菜肴。而殷若飞、宫九则带着少年进了雅间。   “公子,这……”少年看着富丽堂皇的雅间,有些不敢动。这地方太干净,太奢华,是他一辈子都没来过的地方,   “坐吧。”不过是个雅间而已。殷若飞和宫九都是洒脱的人,自然不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而即将到来的西陵皓更不是这样的人。若是换做那些虚伪做作的人,或许殷若飞还会犹豫点,但是来的是西陵皓,他根本不担心。   一壶上好的茶水送来,几碟招牌点心送上来后,殷若飞笑着拿起一块,也示意少年尝尝。   或许是甜腻的点心舒缓了紧张,少年不像开始那般局促不安,开始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本这几个少年都是住在附近街上的孩子,不过和别人不同,他们大多是孤儿,足足有十几个人。附近的几条街住的都是穷人,他们也不例外,只不过少年是这群人里的头儿,他们住的也是少年父母留下来的一处破房子。   说是房子,其实不光房顶漏,连那土墙上都有着窟窿破洞的。房子如此,吃食就更难了。不过这群孩子都不是坏人,平素就去城外砍柴回来卖钱,或者是在这城里打打零工赚取微薄的工钱。   这几个孩子今天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在这天香楼里打零工,做的是最脏最累的活儿,钱却被一拖再拖,只换来了几顿剩饭。   要不是他们中一个女孩生了病,这几个瘦弱的可怜的孩子也不会鼓足了勇气,想要要回自己应得的工钱。只是他们苦苦哀求还是没能凑效,这个叫做孟轲的少年就打算去偷出一些好的吃食,让女孩能吃些好的,或许能救她一命。   之后就是殷若飞等人看到的了。他们的计划并没有成功,反而被这天香楼里的养着打手们追打。   “一个小小的酒楼,竟然能养着打手。”宫九冷笑。士农工商,这商是最低的,竟然还敢如此嚣张而无所顾忌,只能说背后肯定有问题了。   孟轲沉默了一下,“公子,这位大哥,这天香楼背后的大人物是谁,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们今天被追打的时候,听到那个为首的男人说,就算我们告到京兆尹那里去,京兆伊也不会管的。”   殷若飞和宫九静静听着。   “会不会那个人,比京兆伊还要大?”孟轲脸色发白,深深觉得面前的两人,被他们给连累了,“公子,实在是对不住。”   “那个为首的是什么人?也是打手么?”殷若飞没有接孟轲的话茬,反而问起了其他的。那个为首的男子穿着和其他人略微不同,而且也只有他根本就没动手,而是在一旁盯着一般。   孟轲微楞了一下,“那个为首的人,是这天香楼大掌柜的妻弟,在这一带很有势力。”   “一个酒楼掌柜的妻弟就很有势力?那掌柜的岂不是成了地方一霸。”宫九冷笑。   “差不多。”孟轲点头。“不知道这掌柜的来头,不过他并不管算账,只是管事,查账。这都是我们在这里打零工时候知道的,再深的,就打听不到了。”   “你们那里一共有多少人啊?”殷若飞看着眼前的孟轲,心里一动。他虽然有随从,有小厮,但是那些都不是最合心的。这个孟轲胆色有,义气有,说话办事条理更是有,若是能培养一下,倒是能被他所用。   如果对方那里人多,都培养成他的人,岂不是有了一支暗中的力量?   宫九似乎是明白了殷若飞的意思,却没有说话。   “有二十一个,男孩十七个,女孩四个。”孟轲说话很是清楚,“能出来讨生活的,大概有十五个人,剩下的六个,年纪太小。”   “嗯。”殷若飞点头,“若是我能管你们吃饱饭,并且能让你们读书写字,甚至学习武功,你们愿意不愿意跟着我?”殷若飞用手指扣着琢磨,慢慢地开口。   “我我……真的可以么?”孟轲忽然结巴起来。能跟着这个明显是大好人的公子,还能从此吃饱饭,并且读书习武,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在了他的头上。“愿意,我愿意。主人,主人收孟轲一拜。”   “呦,这是干嘛呢?”西陵皓被殷若飞的随从引过来,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出,顿时笑了出来。“飞弟被人拜师么?” ☆、76·初步计划   初步计划   “西陵哥你又笑话我。孟轲快起来吧,见过西陵公子。”殷若飞连忙起身迎接西陵皓。   孟轲应了一声,朝着西陵皓行礼,态度极为恭敬。   “这是什么人啊?”西陵皓好奇地看着对方的打扮,不知道殷若飞这是玩的哪一出。   殷若飞简单地解释了一番,西陵皓忍不住冷笑,“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出来冒头,我看他们是肉皮子紧了。”西陵皓这种身份的世家子弟,出门自然也带着随从,此时正和殷若飞带来的人坐在一起吃喝着。   殷若飞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区区一点小事,不必国公家的少爷,他侯府嫡子的身份已经足以了。   “西陵哥,我打算开办个学堂,你要不要出一份?”殷若飞想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出钱?没问题。”西陵皓从来不是差钱的主儿,又是信任殷若飞,当下就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这些你先拿着,不够我回头再让人给你送去。”   殷若飞瞄了一眼,最上面一张是一百两的银票,估计下面的应该差不多。这么一沓,应该是西陵皓的私房了,总有个三五千两。   殷若飞笑了一下,“西陵哥果然是有钱的主儿,这些钱应该差不多了,剩下的我去凑,不够的话,再去寻你。”   “好。”西陵皓笑眯眯地应着,用手摸摸肚子,起身朝着门外大吼一声,“怎么还不上菜啊,想饿死小爷我啊!”   门外的人忙不迭地去厨房催促,不多时殷若飞点的菜就上齐了,西陵皓瞄了一眼,又加了几道。   殷若飞一听就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西陵哥这是多少天没吃过肉了?”   西陵皓点的菜无非是炖鸡肘子四喜丸子之类的荤菜,说起来几乎是一点素的不带,简直是蚊子修炼成人,专往肉上盯。   “你可不知道。”西陵皓摆出个要哭的表情,“你哥哥我最近可是遭了罪了,西陵道那个老狐狸……”   “咳咳!”殷若飞听到西陵皓直呼其父的名字,连忙咳嗽两声。   西陵皓也脸一红。他一看到殷若飞,就很容易将自己心里话喊出来。若是往常倒也无所谓,不过今天还有外人在,这就不大好了。   旁边那个面貌普通的转脸就会忘记的人,应该就是泽王的手下,专门过来保护殷若飞的。而另一个小乞丐一般的人,虽然说是殷若飞刚救的人,可是却也不熟,他有点忘形了。   说来也奇怪,这个小乞丐穿的虽然破旧,但是仔细看看,那衣衫其实倒也干净,只是太旧了,补丁摞补丁的,看的出来日子过的极为艰苦。   可是对方倒也淡定,虽然不管殷若飞还是西陵皓,都穿着的比较朴素,但是也比普通人强很多,可是眼前这个少年却仅仅有些紧张不安,并没有别人那种惊慌失措,不敢吃不敢动之类的。   西陵皓倒是对他兴趣大了不少,“孟轲,你读过书么?”   孟轲放下筷子,恭恭敬敬地回答,“幼年时候读过一些,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又遭了难,一家人就剩下我和妹妹两人,饭都吃不饱了。不过前几个月有位先生倒是时常过来帮我们一把,教我们念些书,只不过我们生计都难以维持……也不好太麻烦那位先生。”   西陵皓点点头,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转而又有些变幻莫测。若是换一个人,必定以为西陵皓表情颇为深奥。其实殷若飞心里知道,这西陵皓一向最不爱读书,往日光是读书也就罢了,现在又要念书,又要练武,恐怕他脸上的同情也不光光是针对孟轲了。   殷若飞暗暗发笑,心里又琢磨着若是自己的生活和对方换一换,大概西陵皓死的心都有了。   宫九和孟轲沉默的吃着,西陵皓朝着殷若飞大吐苦水,说着这些日子有多辛苦,多疲累。   殷若飞只是笑,最后才说了一句,“今天陪你玩个够!”   “太好了!”西陵皓顿时就不打算吃了。其实他这种世家贵族子弟,哪里会真的缺嘴,无非是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自己过的辛苦,让殷若飞同情他而已。“我们这就出发,去哪里玩呢?”   “放风筝好不好?”殷若飞歪头想了一下。他虽然活了两世,可这普通孩子都玩过的东西,他却始终没有玩过。   “放风筝?好啊,我是高手。”西陵皓点头。其他他并不是多喜欢放风筝,不过看到殷若飞很期待的样子,也就欣然点头了。“我知道一家店做的风筝极好,我带你们去。”   “嗯,好。”不过,还有些事要处理。   四人起身出了雅间,随从那一桌早就吃好在等着呢,看到殷若飞出来,为首的一个立即起身过来,在殷若飞耳边低语了几句。   “好。”殷若飞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却带着寒冷。   果不其然,他们刚刚会账出门,周围就围上了几个不怀好意的人。   西陵皓转头看了一眼,人还真不少,不过他回头去看,对方居然不闪避,显然是有人撑腰壮胆。   “天天打雁,今天看见成精的了!”   殷若飞扑哧一声笑了。人家原话明明是天天打雁,今天被雁啄了眼,这西陵哥还真能改。   看到殷若飞笑,西陵皓更是得意,“飞弟你看我这些日子的书没白读吧。”   殷若飞闻言,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次不但腮帮子酸疼,连肚子都有点疼了。   旁边的人已经逐渐靠拢,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男子,朝着他们冷喝,“死到临头了,还敢笑?”说罢又看看旁边的人,“就是他们几个?”   “多了几个……”回话的是刚刚在天香楼后门被打的那个为首的男子,此刻看着多出来的西陵皓和他的随从有些疑惑,不过仗着有人,心一横,“大哥,你一定要给我出气啊!”   “放心!”满脸横肉的男子狰狞的笑着,“到时候,还请老弟你在你姐夫面前多多给我美言几句。”   “那是,大哥放心,我姐夫最听我的话了。”   “慢着,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要干什么?”殷若飞一声断喝。他微微用上一些内力,似乎是声音不大,但是每个字都真真切切地入了耳朵。周围本来有一些行人,也都听见了,忍不住围了上来,看看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干什么?”横肉大汉哼哼着笑起来,一副恶霸做派,“小子,实话实说,你惹来不该惹的麻烦,如今要么跪地给我这老弟磕头求饶,要么就把你们打死。”   “呸,你算什么狗东西,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居然还有你这种不知死活的恶霸。”西陵皓嘴巴也不是白长的,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周围的人都忍不住点头。   相比对方一群人凶神恶煞的,他们这些人才刚刚迈出天香楼,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众人交头接耳,推测这些人是怎么得罪了人,旁边也有认识大汉这群人的,悄悄说了什么,众人一脸恍然大悟,原来是劫道的!   周围人的讨论看似低声交谈,但是离得这么近,两方人倒也听得清清楚楚。   “好啊,原来你们是要抢劫。”西陵皓跳脚地骂,“我们前脚刚出了酒楼,后脚你们天香楼的伙计就来打劫。你们这是什么店,黑店么?”   “胡说,我们怎么是天香楼的伙计了?”横肉大汉连忙怒喝。他是来平事的,不是来惹事的,若是因此给天香楼添了麻烦,恐怕这事就不好看了。   “你旁边那几个,明明就是天香楼的!”殷若飞一个眼色,他身后的几个随从也纷纷叫嚷起来,“你看,他还穿着天香楼伙计的衣裳呢!”   “还真是啊。”围观的人惊呼着。   “对对,这个人还真是天香楼的。我记得又一次我看到他带着几个人在天香楼的后门把守着,好像叫,叫什么孙二,对孙二!”旁边的人也纷纷点头作证。   “哦,原来你们是黑店,看着客人进去吃饭,吃完饭狠狠宰一刀,出了门还要派人打劫。我要去告官!”西陵皓大呼小叫,唯恐天下不乱。   谁家打劫会在自己家门口!刚刚被打的孙二气的脸色发青,他们来报仇,明明是因为刚刚被打的事,此刻却变成了他们要打劫!   “告官就告官,你们以为京兆尹会给你们撑腰么?”孙二一说话就觉得自己被打的地方隐隐作痛,忍不住高喊了几句。   他本来的意思,是到了官府,他是被打的一方,京兆尹也不会把他怎样,何况这天香楼背后的人很有来历。可是他心里想的,别人又不知道,这一句话喊出来,周围人的脸色纷纷变了,有那心性正值的人,已经看不过去,纷纷谴责起他们来。   “我们去告官!”几个人里面站出来,朝着京兆尹的府邸跑去。   横肉大汉一愣,想要派人去追,他们手下的人又被对方拦住,顿时有些发愣。   “黑头大哥,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黑头心说,既然有大掌柜的小舅子撑腰,那就打吧,左右这天香楼也不是他的,名声好坏不管他的事。   一群恶汉朝着殷若飞等人扑过来,周围百姓一看他们真敢动手,也动了怒,这光天化日之下,强盗居然如此嚣张。   殷若飞和宫九暗中出手,一群恶汉只觉得腿脚胳膊不知道怎么就麻了一下,等缓过来时候,已经被一群人打趴下了。   西陵皓仗着自己练了几天武,又有宫九暗中出手帮忙,还真打到了几个只会三脚猫,仗着蛮力的恶汉。此时正脚踩着一个恶汉,一脸的得意,“想不到我西陵皓天赋异禀,练了这几天,就已经是高手了。”   殷若飞和宫九对视一眼,都有些想笑。   而人群外匆匆赶到的几个衙役听到西陵皓的名字,都觉得浑身一麻。天,这个小魔王怎么在这里? ☆、77·倒打一耙   倒打一耙   这西陵皓可不是殷若飞。殷若飞幼年被宠溺着,很少出侯府大门,生怕他受伤。后来年纪大些了,却又跟着泽王了,自由的时候鲜少。   而西陵皓那几乎是从小打出来的名声,幼年时代还好,只是将国公府搅翻天。可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现在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位转好打抱不平的小霸王了。尤其他并非是一人,经常带着自己的一群朋友,各个是士族子弟,更是不好惹。   京城里被他打过的恶霸纨绔多了去了,京兆尹还真是拿他没办法。连皇上都金口玉牙称他为小霸王,胡乱说起来,这也是算是御赐的封号了。   几个衙役都是靠手脚眼吃饭的,听到西陵皓的声音脸上露出苦笑,就想撤退。   谁知道请他们过来的年轻人是个愣头青,上来就是一嗓子,“衙门的人来了!”   几个衙役有苦说不出,这下子走不成了,只能硬着头皮过去,给西陵皓见礼。其中一个算是见多识广的,曾经见过跟着泽王身边的殷若飞,这个衙役虽然不知道殷若飞身份,但是能跟着泽王身边的,那身份必定比西陵皓也不次,连忙上前见礼。   “给小公爷请安,给这位爷请安。”其他几个人不明所以,但是深知这位必定是有身份的,也连忙见礼。   “几位差大爷来的正好,这几个人想要打劫我们,被我们制伏了。”西陵皓放下踩人的腿,朝着几个衙役道。   “是是。”几人答应着,心里却哭笑不得,打劫?敢打劫国公府的公子,莫非是眼睛瞎了,想要作死不成?   “刘捕快,刘捕快,是我是我二愣子啊!”几个衙役上前锁人,被打的躺倒的孙二赶紧呼喊。   被他喊的刘捕快嘴角一抽,恨不得一拳打昏他。   “刘捕快,救命啊,这群恶人把我们打的好惨……”今天已经被揍了好几轮的孙二真想大哭一场。出门没看黄历,遇到一群混不吝,倒了血霉了!   “胡说,那些怎么是恶人……”刘捕头只能大声呵斥,希望他能听得懂。   殷若飞微微一笑,上前一步一拱手,“几位捕快大人。”   “不敢不敢。”几个衙役不敢当,纷纷回礼,“这位爷有事请讲。”   “非是别的事,只是刚才这位孙二伙同这几个恶汉打劫我们,乃是因为我们从这天香楼刚用过饭,让他们觉得我们颇有银钱。只是我们义正言辞地呵斥,却遭到他们的讥笑,说这京兆尹也不敢拿他怎么样,非但不会抓,就算是抓了,也会毫发无损的送回来,在下倒想请问这是何道理,难道说京兆尹和天香楼官商勾结,打劫客人么?”   “不不不……”几个衙役脸都白了,“这位爷不要听这小子胡说,他是这一带的地痞,如何和我们老爷有什么瓜葛。”   几个衙役心里直哆嗦,这孙二是什么破嘴,怎么什么都敢说。别说没有这事,就算是说说……百姓非认为这京兆尹是个大贪官不可,到时候他们几个还不被他们老爷给抽死。   他们大人虽然是个有些圆滑,但是骨子里其实还是很正值的。他们这些下面的人也就敢小偷小摸的收点好处,真有那大是大非的,哪里敢如此。若是跟这孙二说的似的官商勾结,哪里还坐得稳这京兆尹。   “真的?差大哥你可别骗我,刚刚这周围的街坊相亲们,可都听见他的话了,你若说不是,我们可要跟过去看看。”殷若飞笑的花一样,嘴里却不肯放松一点。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果然纷纷叫嚷起来,几个衙役心里暗恨,看来眼前这位爷说的不错,这孙二确实是胡说了不少,看到衙门不先打他几十板子!   “各位乡亲街坊,这孙二本是个地痞无赖,还有这个黑大个,叫黑三的,平素搅扰坊市,我们老爷早就让我们几个盯着他们了。只不过这孙二倒也狡猾,平素并不出来这天香楼。不过他今天既然出来了,我们就要把他捉拿归案,严惩不贷!各位街坊邻居们尽管放心,若是不信的,都可以跟着这位爷一起去看看。”为首的刘捕快看架势不好,立马说出这一番话来。   殷若飞暗暗点头,这姓刘的,还颇有些急智,他这么一说,倒是把京兆尹摘干净了,不过……   殷若飞心里冷笑,孙二啊孙二,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投,这下子不让你脱层皮,算我白在泽王身边待这么久。   殷若飞想借此引出天香楼后面的人,而本来打算去放风筝的事,自然搁置了。西陵皓最是好热闹,这去衙门打官司,可比放风筝好玩太多了,万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连地上这些地痞恶汉,带殷若飞一行人,还有那围观的百姓,呼噜噜地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京兆尹府走去。路上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指指点点的,竟然还有人凑热闹的跟了上去。   依着几个衙役的意思,把人直接压进去。不过殷若飞哪里肯,朝着西陵皓一个眼色,西陵皓已经会意了,喜形于色地冲过去,举起鼓槌擂起了鸣冤鼓。   周围的人都纷纷被聚拢了起来,不过那些不知道事情经过的百姓都觉得摸不到头脑。   往常鸣冤的人都带着怨气,带着愤恨,只是也是悲伤的,怎么这小子乐的嘴都裂到后脑勺了?   殷若飞掩面不忍再看,宫九倒是觉得这位小公爷颇为有趣,面带笑容地看着西陵皓。   京兆尹出来的时候,大堂上一个人没有,本该列立两旁的衙役全都看热闹去了。京兆尹走到门口朝外一看,吓了一跳,这人山人海的,可是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薅着脖领子拽回几个衙役,吩咐他们开堂。   刘捕快等人推搡着孙二等人到堂上跪下,而殷若飞西陵皓两人紧随其后。至于随从们,则和百姓们一样守在门口了。一来这大堂上站不了这么多人,二来他们混在百姓中,关键时刻也能煽风点火,端看这京兆尹是贪官还是清官。   “堂下跪得何人?”京兆尹一拍惊堂木。   “大人,冤枉嗷——”   孙二的话还没喊完,就被身后的刘捕快一脚踩住,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非人的叫声。刘捕快深恐说的多错的多,简单扼要地将事情讲了一番。   “这孙二居然敢咆哮公堂,先掌嘴二十。”京兆尹名冯季疏,今年才不过而立之年,能成为京兆尹算得上是升迁极快的了。他本身家族并不显赫,也没有什么能人,不过老婆娶得不错,乃是右相之女。   这冯季疏为官几年,虽然看不出有何特别大的政绩,但是京城治安却是蒸蒸日上。为人更是滑不留手,从不站队,行事风格更是诡异难辨。   泽王和他打过交道,对他的评论十分保守,让殷若飞更是好奇,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是想看看这位京兆尹有何特别之处。   果不其然,这冯季疏一上来的出招就不凡。   刘捕快一番话,提及这孙二说京兆尹和天香楼老板官商勾结,自然让冯季疏心里憋火。可是这位京兆尹老爷一点也不提及对方诬蔑朝廷命官,反而用了一个毫不相干的理由,借着孙二之前那声好好,狠狠地抽了孙二一顿嘴巴。   殷若飞脸上微微露出笑意,这个京兆尹,有意思。   “这两位就是苦主?”京兆尹带着一丝让人难以琢磨的表情看着孙二被抽成了猪头,转头又看向殷若飞两人。   “正是,我们就是被那孙二等人欺凌打劫的无辜客人。”西陵皓昂首道。殷若飞差点笑出来,哪有被欺凌的人,这样一副自豪的模样。“京兆尹大人快快审案,莫非真是官商勾结不成?”   “上堂来,为何不跪?”冯季疏脸一沉。   殷若飞哑然失笑,这京兆尹大人很记仇啊,就因为西陵皓一句话,就要给他们下马威了。   “我们是……”西陵皓昂首挺胸就要自报家门,殷若飞在身后暗暗拉了他一下,西陵皓顿时闭上了嘴。   冯季疏居高临下,自然看到了这一幕,心里顿时起了好奇之心。他刚才听到孙二诬蔑,自然是气不打一出来。他堂堂京兆尹会去和个酒楼老板勾结,也未免太看不起他了。一顿嘴巴抽完了,他这心里才稍稍痛快点。   他自认从来不是君子,而且睚眦必报,这种事自然是先出一口恶气再说。   转头看向堂上站着的两个少年,大的不过十三四,小的恐怕十岁都不到。前面这个大点的少年,一脸的傲气,看得出出身了得。   果不其然,这傲气的小子一句话就朝着他的伤疤戳去,他刚刚消了的火气又蹭的蹿了上来。不过此时也不能再给孙二一顿嘴巴了,只好敲打敲打这小子。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后面的少年普一开口,就被后面的小孩给截住了。看不出,这俩居然是大的听小的的,难道这年纪小的,出身更惊人?   不怪冯季疏不认识殷若飞和西陵皓。他一贯不掺合不站队,也鲜少那些士族世家来往,所以不认识这些公子们。反倒是西陵皓这两年在街上常打架,捕快们倒是都认识他。   刘捕快看自家老爷发作到西陵皓两人头上,顿时头皮发麻。刚刚不好说,此刻更没法说,待会老爷知道了他们的身份,会不会踹死他?   “大人,并非是我等不肯跪,实在是于理不合。”殷若飞从后面站出,轻轻开口。   “如何不合?”   “大人容禀,我二人乃是国子监太学生,按理上堂不用下跪。” ☆、78·京兆尹   京兆尹   “原来如此。”冯季疏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心里却是惊疑不定。那国子监的学生大多是各地保举上来的优秀学子,剩余的则是各大家族的子弟。   国子监并非是个贵族子弟就可以上的,学生经过推荐,考试,若是不学无术之辈,进去了也呆不住。因此这国子监的学生,大多平民学子年纪稍大些,贵族学子年纪反而要小一些,但是不管怎么小,也得有个十五六岁了。   可是眼前这两个,大的也就十三四,放在国子监都是年纪小的了。可是看后面那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上国子监,这是戏耍他这个京兆尹吗?   冯季疏虽然心里冷笑,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他不是孙二那种毫无眼力的人,反而他心里清清楚楚,这一大一小两个少年,恐怕身份地位不会低。   这样两个少年,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不想知道,他最怕麻烦,更不想和这种小孩子缠在一起。   “堂下那几个人,还不从实招来。”冯季疏一拍惊堂木。   殷若飞微微皱眉,这冯季疏简直滑不留手。   本来以为他会继续问下去,没想到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竟然当机立断地点头,不再询问,转而开始审案。   这让殷若飞都觉得出乎意料,这什么人?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人也好,若是能拉拢过来,应该是个好帮手。且看他是到底是清是贪。   或许是猜到了殷若飞等人的意思,冯季疏单刀直入地开始了审问,随着他一个接一个抛出的问题,殷若飞眼双眼开始放光。   这个人,他一定要拉过来!   思维敏捷,条理清楚,几乎是一个问题才回答完,下一个问题已经抛出。让跪在下面的孙二等人都来不及思索就要赶紧回答,而往往几个问题后,才知道开始那个问题中有埋伏,中了计,而却无法辩解了。   不光是殷若飞如此看,旁边西陵皓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飞弟,这个京兆尹不是草包啊!”西陵皓貌似小声的话,其实一点也不小。殷若飞没吭声,西陵皓一惯如此,而此时他更需要借此看看这位京兆尹的反应。   冯季疏脸上露出一丝恼火,不过转瞬就消失了,继续审问着孙二等人,等几人全部被问的满头大汗,几乎瘫倒在地,才满意地一笑,“刘恒,你们几个去吧刚才孙二等人招供出来的天香楼掌柜的带来。”   “是。”   刘捕快等人去了,冯季疏双目微闭,在大堂上养起神来。   殷若飞微微点头,这个人,刚刚听到西陵皓的话,生气动怒,却没有发作。有自我控制能力,也知道轻重主次,最让他满意的是,这人若真是半点都喜怒不形于色,他反而要敬而远之了。   不多时这位天香楼的大掌柜的,孙二口中的姐夫就被刘捕快等人拘来。殷若飞在西陵皓身侧看了一眼这个貌似来头很大掌柜的,只见对方大肚便便,又高又胖,看起来似乎是个粗人,可是偏偏衣着考究,细小的眼睛闪着精明的光。稍不留神,肯定会以为对方大大咧咧的。   这位大掌柜的一上大堂,就连忙跪下,给京兆尹行礼。旁边孙二顶着一张猪头,喊着姐夫,这位掌柜的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赵普,孙二招认你是他的姐夫,他横行霸市,抢劫宰客等行为,都是由你指使,你可承认?”   “回大老爷的话,这话小的不敢认。这孙二的姐姐不过是小人的一房妾室,如何敢以我小舅子的身份自居。不过是小的看他可怜,让他在这天香楼寻个事做,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生的恶心,和小的无关。”   “没有你指使,他是个什么货色,敢这么做?”   “回大老爷的话,这孙二他原是贪懒馋滑之辈,小的看在妾室的份上也不同他计较,前日他竟然偷拿柜上的钱财,小的训斥了他几句,想不到今日竟然如此陷害与我。大老爷是青天,一定要为小的做主伸冤啊!”   冯季疏鼻子里哼笑出一声,“如此说来,今日本官若是判你有罪,反而是本官我是非不分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替主子掌管这天香楼,一向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马虎,往来的客人具是有身份地位的,小的也都恭敬的很。大老爷若是不信,可以打听一下,小的一向都是良民。”赵普在地上磕头。虽然说态度恭敬,可是不管是殷若飞还是西陵皓都看出来了,这位大掌柜的可是一点都不紧张,有恃无恐的很啊。尤其这最后一句,明摆着告诉冯季疏他后面有人。   “既然如此,本官就再寻寻证据,你乃是嫌犯,就委屈你在后面的大牢里住上几天。至于孙二等人嘛……”冯季疏笑笑,“当街抢劫,出言不逊,一人打时板子关入大牢。”   “大老爷?”赵普愣了,这京兆尹是没听懂还是怎么的,还是他暗示的太隐晦了?   旁边捕快不管他怎么想的,直接过来将人拉走。孙二声嘶力竭的喊着,这十板子不轻,只怕他现在已经后悔今天为什么要出来惹上煞星,都悔到姥姥家去了。   殷若飞和西陵皓两人从堂上下来,只见孟轲双眼激动,“这大老爷真是青天。”   殷若飞和宫九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行了,今天这事,算是了了。明天……”明天他再加加码,看这冯季疏不是个笨的,恐怕今天就要找到他的出身了。   “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西陵皓又想起了玩的事,“风筝那边,我刚才派人去问了,倒是还有,只是没什么出彩的了,我订了几只,我们转日再去吧。”   “也好。”今天这事差过去了时间,此时再出城去,恐怕就回来迟了。“那就先送孟轲回家。”顺便看看情况如何。   “主人,孟轲自己回去就行了。”   “无妨,左右都要去看看的。”殷若飞一摆手,这年纪虽然小,但是泽王的气势却学上了三分,此时举手投足,颇有威风。   孟轲依然是跟着一个随从共骑,而其他几个都马,一行人朝着孟轲指的路而去。   “主人,到了。”孟轲说了一声,第一个跳下马,到那唯一看着还算是过得去的黑漆大门走去。   殷若飞在马上环视了一下四周,看得出,这里的人生活都非常困苦,这孟家的宅邸还算是不错的,只不过不知道为何落得如今这样了。   大门没有关,孟轲一推门就开了,门里几个大点的孩子跑了出来,看到孟轲非常高兴,“孟轲你回来了。”   “嗯。我还带了恩人回来。”   几个大点的孩子连忙帮着推开门让殷若飞等人进来。   说是此地还看得过去的房子,其实也不能和国公府候爵府相比,和泽王府就更是无法相提并论。   殷若飞几人进去后,吩咐众人在外面等候,因为里面地方是在是不够宽敞。连人带马二十多个,恐怕转身都费劲了。   殷若飞还没站稳,几个孩子已经过来磕头,“公子今天没有您,我们几个恐怕都回不来了。”   殷若飞连忙搀扶,“小事,不足挂齿。”   两方人正说着,主屋走出个青年,温润如玉,看到殷若飞脸上一喜,“小师弟?”   “高师兄?”殷若飞也一愣,这高瑾和他同拜孙先生为师,都是入室弟子。前世就曾经以才华横溢天下闻名,这辈子竟然有幸成了师兄弟。   除了他这个最小的,最得孙先生宠溺之外,这高瑾可是孙先生最看重的一个。高瑾性格温和,为人更是谦谦君子,殷若飞最喜欢和这个师兄讨教学问,孙先生自然也乐得看两个弟子亲近。   此时在这里看到高瑾,殷若飞极为出乎意料。眼看就是大考之日了,怎么高师兄不在家温书,倒跑到了这里来。   “我……”高瑾还没说出来,旁边孟轲已经过来了。   “主人,这就是我之前提过的那位先生,常常过来教我们读书,只是我们迫于生计,很难安稳地让先生教导。”从孟轲的语气里听得出对高瑾地恭敬。   西陵皓一直在一旁听着,此时双手连拍几下,“这可好了,方便之极。”   殷若飞和高瑾、孟轲都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何意。   看到众人不解的眼神,西陵皓不禁飘飘然,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聪明才智远超众人,要知道,不管是殷若飞还是高瑾,可都是先生们夸的紧的人。   “飞弟,你不是要开办个学堂,让这些孤儿们来读书么?正好高师兄也和这些人相识,且愿意教导他们,干脆这学堂就让师兄来教,我们再寻上几个先生辅助,岂不是极大的便宜?”   “师弟你果真要如此?”高瑾的眼神热烈,双手不由得握住了殷若飞的手。   殷若飞倒是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这高师兄一向是个淡薄的人,从不争名夺利的,怎么对教书育人这般有兴趣。   “确实是如此。西陵哥的建议倒是好,可是师兄你马上要大考了,以师兄的文采,得状元如探囊取物一般,恐怕就要走上官途了,这里……”   高瑾摇摇头,“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未必要做官呢。”   “不如这样,我先将他们安顿了,到时候师兄若是有空,可以看看他们,教导他们一番,也是师兄一片美意。”   高瑾眼睛一亮,“如此甚好。只是这里有十几个孩子,附近孤儿和穷苦孩子恐怕还有不少……”   殷若飞嘿嘿奸笑一笑,“师兄放心。”不就是担心钱财么,“有泽王和这位小公爷在,银两哪里是问题啊。” ☆、79·高师兄   高师兄   “如此甚好。”高瑾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   “师兄,既然你在,不如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该如何办学吧?”殷若飞左右看看,他们三人背后刚好是三个阶层。   西陵皓身为渝国公府的小公爷,自然是代表了士族,而他身后则是泽王,不管是泽王真的插手,还是他仅仅借势,都代表了皇族,而高瑾一介平民,代表了普通百姓和学子。   殷若飞摸摸下颌,若是能把孙先生请来,岂不是还能把国子监等学究派也拉拢进来?   “好好。”高瑾点头。   “高先生,主子,屋里坐坐吧。”孟轲在一旁开口。   “也好。”殷若飞点头,横竖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些孤儿们在此,说不定集思广益他们也有什么好点子呢。   屋子很简陋,和之前孟轲描述的差不多,家徒四壁,窗户上连窗纸都是洞。可是意外的,屋子里很是整齐,看得出打扫的人非常用心。   中间一张很旧的案几,高瑾等人围坐。孟轲拉着家里的人过来给众人一一介绍。   二十一个孩子,男孩十七个,女孩四个。最大的两个一个叫星弥,一个叫段水,都是十六岁,也正是他们俩是赚钱的主力。还有一个女孩蒋柔十四,这几个算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了。   剩余的十二三岁的有大概有十个人,孟轲也是其中一个。   剩下的八个,五个男孩,三个女孩。男孩有今天殷若飞遇到并救下的两个九岁的,剩下三个更小,才五六岁的样子,但是也极为听话懂事,帮着擦桌子倒水。   三个女孩两个是八岁的,一个更小,才四岁,询问了生日,竟然和若岚是同月的。   “你们都想读书么?”殷若飞问了一句,大多数孩子都十分紧张,从没见过他这般的人。他们几乎都是孤儿,有的是本地的,也有的是逃荒过来的,有缘聚到了一起。身为孤儿,他们的防备心本就极高,似高瑾那样温润亲和的人,也是化了很长时间才让他们亲近起来的,何况殷若飞。   殷若飞虽然说话也很和气,但是他本身就会大家长起来的,又在泽王身边带了一年多,身上贵气越发重,举手投足都带着压迫感。   殷若飞这种人品相貌的人,他们向来都是远远的才能看到,此时和他们说话,哪有不紧张的道理。   众人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殷若飞刚想开口安抚几句,就见最前面的星弥和段水犹豫了一下开了口。   “公子。”   “说。”殷若飞点头。   两人对视一下,星弥开了口,“刚刚听小轲说,我们也能习武是么?如果能的话,我们愿意习武,不要习文。”   “你们……”殷若飞眼力不够,倒是一旁的宫九瞄了一眼,脸上露出还算满意的神色。殷若飞看着宫九朝他点点头,知道这两人还是有天赋的,也就借花献佛地点点头,“当然可以。”   “多谢公子。”两人一脸喜色。他们都是幼年流离失所,别说读书,就是字也不认识几个。偏偏他们两个年纪又大,每次高瑾来了倒是先要考他们俩背书,可是高瑾哪里知道他们看到书就头大,一个字都看不下去的。   “读书习武,都可以。对了,这周围像你们这样流浪的孩子还有没有?”   “还有一些的。”孟轲始终站在殷若飞身侧,听到他问,连忙回答。“不过没有我们这么多,大概有三两拨,十五六个人。”   看得出来,孟轲是极有眼色少年,而且知道感恩。至于他能不能成为自己需要的人才,殷若飞还不确定,但是他愿意培养一下。   “回头你过去询问一下,看看他们是否愿意一起读书。”   “主子,这么多人……”孟轲有些犹豫,在他看来,能让他们有份活计做,赚到稳定的工钱,间或能读书就已经很好了。   他们平时为了能活下去,几乎想尽了办法,可是即便如此,也从来没吃饱过饭。可是要主子一个人养这么多人,这是多大的一笔开销。   “哈,飞弟,你可是收了个不错的。”西陵皓在一旁嘿嘿笑着,“不用替你家主子担心,银钱是小事,就算有一百个人,能吃多少?”   这话不错。   别说只是二十几个人,就算再加上刚才孟轲说的那些也不过是三五十人,这些人无非是几身衣服,三顿饭而已。   若是养活他们这样一个少爷,那一个月别说吃穿用的,就是打赏的钱财都得个十几两银子。这还是省的,就拿西陵皓来说,吃穿用都是这京城里顶尖的,平素那些花的玩的,一个月怎么不得几百上千两银子顶着。若是赶上看到啥贵价的玩意,那花的钱就更海了去了。   可是若是平民,尤其是这些之前连饭都吃不饱的孩子来说,这几十人恐怕一个月都花不了几两银子。   高瑾不知道殷若飞和西陵皓有多少银钱,但是这两人身份不一般,所以他也不担心,只是淡淡地喝着水,仿佛品茶一般。   孟轲看几人都浑不在意,也就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今日时间还早,我们能简单布置下。”殷若飞条理很清楚,当务之急,还得给这些人找个地方。“孟轲,你带着大家出去,给大家买些吃食,好好吃上一顿。”   殷若飞摸出一颗金豆子,这东西轻小好带,他倒是带的多些,再有就是银票。银两多了太重,他并不常用。   孟轲紧紧攥着那颗金豆子,生怕丢了。“主子要吃什么?”   “叫我公子就好。”殷若飞温和地笑笑,“我们不吃,你买你们的就好了。对了,宫大哥。”   “嗯。”   “让随从们都回去吧,有你陪着我,料……也放心。”   “好。”宫九转身出去,孟轲带着众人也跟着离开。   西陵皓朝着殷若飞挤眉弄眼地笑,高瑾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些莫名。   西陵皓嘿嘿笑着,“高学兄,你不知道,飞弟他家里有只醋缸。”   “醋缸?”高瑾是个正经人,哪里听过西陵皓这种话。   殷若飞脚下用力踩了西陵皓一脚,朝着高瑾笑,“师兄别听他瞎说。”什么醋缸,若是被人听到,可不是闹着玩的。   容靖泽确实是极为霸道,控制欲强,根本不许别人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但是这和吃醋有什么关系。让人听着,还以为他和泽王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高瑾脸上表情更是莫名其妙了。   西陵皓也知道自己比喻的不恰当,一边揉脚一边嘟囔,“还不让说了,那泽王那么霸道,连你和我出门玩一会儿都要派人跟着……”   高瑾总算是听明白怎么回事,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劝着,“泽王到底是王爷,西陵学弟只能忍让了。”说完高瑾又忍不住看了殷若飞一眼。   他挺喜欢这个师弟的,虽然羡慕他能有泽王为助力,但是想想伴君如伴虎,这王爷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小小年纪,就要被拘着哪里都不能去,也确实可怜。   殷若飞根本没注意到高瑾的表情,低着头,在高瑾带来的纸上写写画画。“师兄,西陵哥,你们看看这个如何?”   高瑾低头一看,这短短片刻,殷若飞竟然已经简单地将要做的事写了下来,简单清楚不说,发展方向更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原本就是想着,教这些孩子读书,让他们能识字,能读写。可是看殷若飞写的,习文如何,习武如何,不文不武又如何,将来众人无论如何发展,都在他掌控范围。这些人不但识文断字,恐怕刻苦的还能一飞冲天。   “好好!”高瑾这么淡定的人也忍不住击掌,“难怪老师总说师弟是有大才的人,果真如此!”   “师兄谬赞,这只是个雏形,还要看师兄如何把他完善。”   西陵皓看了一眼,“房子的话,我家在西郊有处房子,就在城外不远处。院子很大,很清静,用来读书正好。”   “是西陵哥你的房子?”   “我爹的,放心,我爹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也马上就要是了。哈哈……”西陵皓仰头大笑。   “那好,西陵哥负责房子,我负责找武教头,请先生就要麻烦师兄了。”殷若飞强忍着笑开口。这西陵皓天生和他爹不对头,除了他娘外,他爹的一群小妾都是他出气的对象。偏偏他又是独子,他爹西陵道大人就算想教训他,他身后的老公爷夫妇也不会肯的。这父子两人反倒是当儿子的降住了当爹的。   “自当尽力!”高瑾极为郑重的开口。   “既然如此,我们早点回去吧。”殷若飞起身,“师兄这边不急,总要寻些有德行的先生。倒是西陵哥,你要尽快弄到房子,让这些人有地方住。”   “放心,包我身上。”西陵皓一拍胸脯。   三人出了门,孟轲这群人正在吃饭。虽然殷若飞给了一颗金豆子,足够他们买上足够的蒸饼和肉食的,但是看来只是比平常吃的富余一下,足以吃饱,却并没有什么肉食小菜的。有的只是一碟子腌菜,看得出是他们平时吃的。   “主,公子……”孟轲站起身。   “我们要回去了,明天你们不必出去,就在这里等我们。”殷若飞淡淡吩咐,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那几个女孩子,在这里住着多有不便吧?”   “公子……”孟轲眼睛瞪大,周围的几个大点的孩子,脸上也闪过了惊疑之色。 ☆、80·锻炼   锻炼   “我姐姐刚回京,身边也只有两个丫头,不如到我府上和我姐姐做个伴。放心,不是让你们当丫鬟。”殷若飞淡淡一笑。“女孩子大了,跟在我姐姐身边读书学学女红,将来寻个好人家也就是了。我姐姐可是才女啊!”   众人紧张的心才放下,其实之前他们也遇到过这种事,明着是帮他们,其实暗中却是想要将几个小的卖给人牙子,对那几个女孩子,尤其最大的这个更是图谋不轨。   刚刚殷若飞一开口,他们以为遇到了同样的人,可是听殷若飞一说,却是是为蒋柔他们着想,尤其是殷若飞这样的人品相貌,何必对蒋柔心怀不轨,何况他年纪还这样小。   想通了,这些人重新放松下来。   “今天我不回家,明天吧,明天我让我姐姐派人来接你,你这个小妹妹正好和我九妹同年同月出生,一起作伴倒是好事。”   “多谢公子。”蒋柔带着三个女孩上前给殷若飞郑重地施礼, “谢公子为小女子打算。”她年纪一日比一日大了,和这些男孩子一起住,也常被人指指点点。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又能如何。今天殷若飞这一番话,才算是真的救了她,如他所言,在高门大户待上几天,就算是成为丫头也比现在强。尤其看这位小公子的品性,他家的人应该都很不错。   一切说好,殷若飞几人出了门,刚要上马,孟轲急匆匆地冲了出来。   “公子。”   “何事?”   “我说过要侍奉公子当主人,就该跟着公子的。”   “这,你跟着他们一起读书不好么?”   孟轲咕咚跪下,“公子,孟轲只愿伴着公子身边。”   “好吧……”殷若飞环视一圈,发现自己带出来的随从都回去了,身边也只剩下宫九一人。   西陵皓倒是带着随从呢,可是两人走的也不顺路啊。   “我来带吧。”宫九纵马上前,弯腰将孟轲拉上马背,“扶好了我。”   “西陵哥,告辞,我师兄就劳烦你送回家了。”殷若飞跟西陵皓和高瑾告别。   “这也是我学兄,用你道谢。”西陵皓痞兮兮地笑着,“放心吧!”   殷若飞三人一路赶回了泽王府,此时已经天色已经昏暗了,任谁也不知道殷若飞心里的急。   此时已经过了王府晚膳的点,容靖泽肯放他出来,就是看他最近有些闷了,有没空带他出府去郊外练骑射。可是他这么晚不回去,明天还能被放出来么?   果然,一进主院敞庁,就看到容靖泽黑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宫九干笑了一声,转身就跑,他知道此事干什么,主子也不会朝他发脾气了,因为有个更加吸引怒火的存在。不过他非常善良的顺手将孟轲也带走了,免得这小子成了无辜的炮灰。   “王爷……”殷若飞深呼吸一声,脸上全是深情,“半日不见王爷,微臣心里十分惦念,竟然食不下咽。”   容靖泽静静地看着他,半晌才诡异地笑了一声,声音十分轻柔,“原来飞儿这么惦念本王啊!”   “是啊。”殷若飞被容靖泽笑的浑身发毛,“那个,今天碰到了不少事情,容臣禀来。”   “说吧,若是说不好,晚上就给本王练一百遍剑。”容靖泽的笑容越发显得阴恻恻。   殷若飞清了下嗓子,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讲了一边。   说到天香楼一事,说到冯季疏这个人,说到将来要开的书院……   “你收了个随从?”容靖泽打断他的话。   “啊?”殷若飞愣了一下,点了点头。重点错了吧?说了这么多大事,怎么就记住这一件?   “你居然敢背着本王弄个男人回来?”容靖泽脸上的表情十分诡异。   “只是个孩子,不对,王府这么多男人呢……不对,什么叫我弄个男人回来……”殷若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除了侍卫就是太监,他是哪一类?”   “随从嘛。”这王府除了太监侍卫之外,也是有小厮的,只不过都不能进中院,更别提泽王和他的院子了。   “先吃饭!”容靖泽起身,每天都定时吃饭,今天等了这么久他早就饿透了。若不是气殷若飞不回来,他早就一个人吃光,饿殷若飞一顿了。   “王爷。”殷若飞亲手给容靖泽盛上一碗羊肉汤。   这汤虽然不是他熬的,但是却是他出门前特意吩咐的,熬了整整半天,那羊肉都已经入口即化了,汤汁更是从满满一罐熬得只剩下多半灌,十分的浓稠。   “知道错了?”容靖泽虽然霸道,却不是小心眼的,或者说,不和殷若飞小心眼。虽然气他让自己饿了半天,但是看看他那种带着殷勤笑容的小脸,这气就全消了。   “都是臣不对,让王爷挨饿,一定要罚臣。就罚……”殷若飞嘿嘿笑了一声,“罚臣多吃两碗饭。”   “美得你。”容靖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殷若飞在他跟前是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活泼了。可是他一点也不排斥,反而很喜欢他这样子。在别人面前板着的小脸,在他面前就是这样喜笑颜开的,让他十分舒服,甚至想要宠溺着对方,让他永远都这样笑。   吃过了饭,趁着容靖泽心情好,殷若飞连忙申请明天继续出门,而且还有一点,这武教头,还需要容靖泽出面寻来。   虽然找到他大哥锦元也能办到,但一来他不愿意去寻锦元,欠他人情,二来容靖泽也不大喜欢他和锦元太过亲密。因为这个,容靖泽没少找茬惩罚他了,他也不是傻子,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说来说去,这事还是跟泽王商量最靠谱,泽王势力大,实力更是深不可测,若是有什么事情,那几乎是完全能靠得住。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这个书院,连文带武,他并非是单纯的做善事,图个名声,而是想给自己麾下养出一批人来。   这一点,殷若飞也隐晦地说了出来,果然得到泽王赞赏的目光。   看泽王和自己师父相处的情形,他就知道泽王这个人人品相当不错。别看他在外人心中是个顽劣不堪的亲王,平素也做过什么好事,又是个病秧子形象,但是实际上这个人有多强,他是知道冰山一角的。   皇帝太后的宠爱,自然是他尊贵的原因,但是他自身的能力和势力才是他立身的根本。   而这样一个人,面对他的师兄,也就是殷若飞的师父的时候,是那般的尊重,那本的亲近,绝不是任何一个王爷能做到的。而且殷若飞知道,那种亲近绝对不是装出来的,也没有必要装。   师父和泽王是师兄弟,换句话说,殷若飞自己是泽王的师侄,有了这层关系,就是最牢靠的关系。容靖泽信任他,他也信任泽王。   “这件事,本王来做,不过只在幕后。”   殷若飞瞪大眼,带着惊喜地点点头。泽王的意思是……这个发展十分有潜力的组织,泽王要交给他管了。而且还是在泽王大力支持的前提下。   按照殷若飞的计划,这些孤儿都聚在一起,能学文的学文,能习武的习武,甚至还有其他各种行业。从小灌输他们一定的思想,让他们为自己所用。   等到二十年之后,甚至十年之后,这将是一个庞大的组织。   而推行这个计划,最难的就是钱财和其中的各种授教问题,有泽王这一句话,自然是没有问题。这简直是白送他一笔巨大的财富。   容靖泽点点头,“好好计划一番,写的详细些。”   殷若飞点头离去。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容靖泽叹了口气。   他并非不想培养这样一个组织,要知道多年后的那场浩劫,他需要的人才极多。可是眼下他手中的人他还培养不过来,哪里有空从一群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开始培养。   不过这样也好,殷若飞他是信得过的,就如同对方信任他一般。这件事交给他,将来这群人也能为他所用,而且还能锻炼了殷若飞。   有了泽王的赦令,殷若飞自然大摇大摆地又出来了,和西陵皓、高瑾等人回合后,先去城外看了看那所被西陵皓讹来的院子。那院子果然十分大,因为不是在城里,所以价钱比城中房子便宜不少。   前后几进的院子,别说住几十人,恐怕就是上百人也没有问题。   殷若飞点头,高瑾也十分满意,“我昨天拜访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他们都愿意来,束脩要的也不高。”   “束脩还是要多给些,尊师重道,我们不差这点钱。”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不过我昨天思来想去,恐怕不能仅仅是读书写字学个道理,那些实用的也要学。”   “比如,算术?”   “没错,买卖算账之类的,都要学,就是那周边小国的语言,也不放请些能人来教教。”   “这是为何?”高瑾不懂。   “我临朝和周边各过常年经商,这远来的货物是奇货可居,我们不但要让他们识字,还得让他们知道赚钱,能养活自己。”   高瑾恍然大悟,摇头笑着,“师兄我就是个无用书生,若是换成我一人讨生活,怕是早就饿死了。”   “师兄书画双绝,就是卖画也饿不死,倒时候小弟一定捧场去买几幅。”殷若飞挤眉弄眼地笑着。   “你这小子,回去让老师收拾你。”   “师兄饶命啊。”   几个人笑闹起来,却不知道今天京兆尹那边,比他们这里还要热闹三分。 ☆、81·被逼站队   被逼站队   赵普被关在监牢里,虽然说是暂时收押,一不用刑二不逼供,但是那监牢哪里是人待的地方。环境差就不说了,赵普嫌恶的勉强在稻草上坐下来。但是那四周犯人发出来的一阵阵尖声嚎叫,还有牢头的怒斥和皮鞭声,都让他浑身战栗。   本以为不多时就有人来保他了,可是从下午等到晚上,又从晚上等到白天。一向心里有底的赵普也有些摸不准了。他又惊又怕,生怕被舍了,又觉得不可能,他做的事鲜少人知道。心里恨死了害他如此地步的孙二,暗暗发誓回去一定要好好收拾孙二,还有他那个姐姐,他早就玩够了,干脆两姐弟一起打发掉。   其实赵普不知道,这半天一夜的,并非没有人来保他,而且来的是一个比一个官大,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只不过,这些人都被冯季疏轻描淡写地给打发掉了。   冯季疏不是没脑子的人。昨天看着殷若飞等人离开后,里面将刘捕快等人叫到了书房,仔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他知道,他这几个手下,还是颇有眼力的,也知道深浅。   在堂上说的虽然清楚,但是必然还有那隐藏起来的内容。待知道刚刚那两个少年,一个是渝国公府老公爷的嫡孙,一个曾经和泽王一起同乘马车,冯季疏心里就咯噔一下。   西陵家这位少爷他是知道的,出名惹祸精,皇上亲口笑骂的小霸王,谁惹得起?   只不过西陵老公爷的性子他了解,倒是旁边这个年纪更小的,才是让他心惊的。   早就听说一人之下的泽王有了个年纪极小的伴读,他却还没见过。但是据他所知,这个孩子是极得泽王喜爱,出入都要带着。而且在他的影响下,泽王念书都勤奋了不少,连皇上都亲口称赞了多次。   就算不说泽王伴读的身份,这位也是出自镇江侯府的嫡少爷,本身的身份也是足够气派足够硬。那镇江侯是皇上亲信,当年有从龙之功,现在也是实权人物,是鲜少几个在京城也有兵权的武将。   冯季疏表面圆滑,其实心里却十分有主见,他瞬间就想到了很多东西。   比如这两位身份极高,在京城里除了皇子王子们之外,已经属于顶尖的公子,为什么会和一个小人物较真。   凭着他们的身份,别说天香楼一个小小的伙计,就算是天香楼的大掌柜的,他们打了也算是白打,难道还有人会为了他们和国公府侯府对上么?   如此作为,肯定会有其后深远的道理。这个道理冯季疏想不到,所以他不敢动,这大掌柜收押监狱,却不审不问。   他万万也想不到,他琢磨出来的理由全是不对的,对方真正的目标是他。   知道了殷若飞是泽王的伴读后,冯季疏想原因想到了泽王头上,只是泽王年纪也不大,身份更是比这两人还要贵重太多。若是说前面两人可以随便打,那泽王当场杀了这人都没事,对方还得落个冲撞皇族,欺君罔上的罪名。   冯季疏是聪明人,但凡聪明人有个毛病,想事情喜欢想的复杂,这一夜没琢磨明白,他就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起来,那通红的双眼吓了小厮一跳。   刘捕快几人跟随冯季疏几年了,甚至这位大人的毛病,看到他这幅模样,纷纷想跑,被冯季疏追上一人踢了一脚。   “大人大人,小的不是都说清楚了么。”刘捕快颇为委屈。   “哼,害的本大人一夜没睡,就该踢。”   其他几个人露出一副可怜相,冯季疏哼了一声,转身而去。几个衙役悄悄吐了口气,在这般喜欢动脚的大人手下实在不好干,不过……好在大人不是武将啊!   “大人,刘大人求见。”一个衙役上来禀报。   “呵,都到了四品大员了。请!”冯季疏露出个奇怪的笑容,吩咐手下将人请到后堂。   这已经是今天来的第四波了。先是几个六品七品的官员过来套关系,想要保释这天香楼的赵普,被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拒了。这来来回回的几次,终于磨到了四品大员,还是和他相熟的人。   这次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不见了。   这刘大人和他乃是同年,当年那些人有的郁郁不得志,有的外放,如今还在京城为官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他们本就熟识,如今也同时四品,来往还颇多。   刘大人一进后园,看着在葡萄架下喝茶吃点心的冯季疏,就忍不住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你啊,我就知道你是装的,怎么的,你是知道了不是?”刘大人也不客气,就在他旁边坐下,旁边有小厮给他端上茶来,又悄然退下。   “知道什么啊?”冯季疏淡淡开口,“你怎么知道过来看我了?”   “我是听人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嘛,顺便也有一件小事。”刘大人喝了口茶水,单刀直入的开口。   “说我病了?”冯季疏轻笑,“看来你也是来说情的。”   知道他生病的,无非是上午来的那几个人,既然刘大人也知道,自然是跟这件事有关。   “没错。”刘大人点头承认,他们关系不错,也犯不着绕来绕去了,何况他也知道冯季疏的脾气。   “到底是什么人物,引得你们都来说情。”冯季疏笑了。这来来回回的,若不是有问题,他可不信了。只是都能请动四品大员了,后面的人恐怕可想而知了,也就是那么几位了。   “我就直说了吧,那位大掌柜的虽然不是个重要人物,但是后面保他的却不是一般人,不是你我能够企及的。”刘大人叹息一声,“我虽不想来,却也不得不走这一趟。我也不多说,只说这人惹不起,没必要为了个小人物得罪不该得罪的。”   “刘兄你知道我。”冯季疏叹口气,“我不是蠢笨的人,只是如今这事,却让我为难了。”   那后面不管是何人,却也大不了泽王,泽王代表谁?必然是皇族,是皇帝。   这两方势力,他如何选择,如今心里已经有数了。   “我懂。”刘大人也叹口气,“你自己衡量就好,我走了。”   “小三,送送刘大人。”   刘大人和冯季疏果然是熟识的很,知道他若是有心放人,早就放了,如今这般,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让他打定主意的,并非别人,就是他。若是没有他来拜访,恐怕还不能让冯季疏如此坚定。   殷若飞在城外看宅子,容靖泽有心让他自己练练,也没跟着去,在王府中正无聊,就听到容十进来禀报,“主子,京兆尹来了。”   “哦?”他来干嘛。昨日殷若飞倒是和他说了说,两人也较冯季疏的品性讨论了一番,觉得还不错,能被他所用。   “他是乔装了来的。”容十看着容靖泽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立马跟上一句。他身为护卫,这京中官员自然是都认识的,就算对方乔装打扮了,也是一样的。   “什么?”这点倒是出乎容靖泽的意料之外,“乔装?哈哈,让他进来吧。”   他就喜欢有意思的事,这冯季疏看起来就很有意思。   “微臣冯季疏见过王爷。”冯季疏身穿便装,礼数倒是一点不少。   “冯大人,到本王这里所为何事啊?”容靖泽一惯的懒洋洋的缓慢语调,倒是没让冯季疏意外。他早就知道泽王是如此的了,只是他的身体不重要,他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王爷,微臣来这里,是有一件事要禀报。”说来说去,他也不想站队,但是此时已经逼他到了这里了。若是不放,就要得罪某位大人物,放人,得罪的恐怕就是泽王甚至……皇上了。   “讲。”   冯季疏将这半天一夜的事事无巨细地讲了一遍,又奉上一份已经画押的口供。   “为何不去和皇上说?”容靖泽笑了,虽然漂亮但是却让人心寒。   “非是微臣不去说,只是这事情还没有把握,只是这一个小小天香楼掌柜的,就招出如此多的东西。微臣已经不敢审下去了,只能请王爷转奏天颜了。”   “原来如此。”泽王深深地看着冯季疏,“冯大人,你可知道你如此举动,代表了什么么?”   冯季疏脸色一变,从凳子上起身,双膝跪倒,“微臣愿意听皇上王爷差遣。”   “既然如此,你也是个明白人。你且回去吧,那人,该放的时候就放,此事,本王也会禀报皇上。”   “是,微臣告退。”   冯季疏出了门才悄悄擦了把冷汗。都说这王爷是个顽劣之辈,没想到气势竟然如此惊人,让他整个人都紧张不已,这种事简直是从没发生过。   刘大人走后,冯季疏判定这个大掌柜的,必然是握有许多秘密,而且是很怕他知道的。   他这个人虽然圆滑,却从没贪赃枉法过,每一桩案子都秉公执法。往日也曾经有人拉拢他,想要拉他下水,可是都被他圆滑的躲过去了。   他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自然不值得多费心思。   此次事情极为不正常,事有反常必为妖,对方的行为完全引出了他的戒心,连忙吩咐人升堂,细细的审问起这位大掌柜的。   开始对方并不肯从,但是冯季疏也不是一般人,言语之间极为缜密,几句就让对方露出了破绽。一番刑罚下去,这大掌柜的已经的全招了,这才说出让冯季疏也深觉不好,扛不住的秘辛,连忙乔装打扮去见了泽王。 ☆、82·意外收获   意外收获   冯季疏娶得是右相之女,自然也是被右相看中的,否则他一个小家族的,又没有什么才名,如何能入了右相之眼娶了人家的女儿。   冯季疏行事,倒是颇有右相之风,行事滑不留手。右相也是如此,自从左相上任,处处要压他一头。不过右相貌似并不在意,也没采取行动,反而是默默看着左相风头大涨。   冯季疏将审问出来的东西交给泽王后,就吩咐人关闭府门,任凭谁来,也不见。另一方面,泽王则派人去了天香楼,将赵普招出来的东西一一找到,又从他的小妾那里找到了他所说的那个账本。   “主子,东西带过来了。”容十亲自出马,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容靖泽翻了翻,“找人看看。”   二十八卫什么人才都有,看个暗帐自然不是问题,几天后就整理好重新递了上来,同时一份一模一样赶制出来的账本,也放回了原处。   容靖泽冷笑着看完,直接带着原本和整理好的账本进了宫。将事情一一说明之后,皇上龙颜大怒。   “好个小贼。”皇上怒极。“查,好好查,看看到底是谁在后面。”   “皇兄,此事不可声张,免得打草惊蛇。”容靖泽能理解兄长的愤怒,其实他也一样愤怒,他这么多年受的苦,还有上辈子卷入浩劫的枉死。他甚至可以确定,这天香楼,就是那反王的一颗棋子,时刻收集着京城官员的消息,看着皇上的一举一动。“我们要从长计议。”   “唉。”皇上叹口气,“亏了有你在我身边。”这几年容靖泽没少帮他,身为皇帝,总有些不能放在明面的事,那些私下里的事总要有人做。这个人要有能力,也要信得过。   这个幼弟再适合不过了,学得一身好功夫,又心思缜密,十分聪颖。他本来就因为害幼弟中毒的事心中愧疚了,现在还有让他拖着病体帮他,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可是没有办法。先帝时期宠爱刘妃,朝廷奸佞丛生,虽然没到民不聊生的地步,却也不是盛世之相。到后来宫变一场,元气大伤。此时看着还不错,其实他这个皇帝却也是当得步步惊心。   “皇兄。”   “泽儿,苦了你了,皇兄对不住你啊。”皇上今年已经三十有五,心力交瘁之下,倒是显现出了老态,活似四十几岁的人。   “皇兄言重了,为皇兄分忧,是泽儿的本分。何况……”容靖泽脸上露出一丝冷意。“但凡要伤害我临朝,伤害我们兄弟和母后的,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按照容靖泽的吩咐,冯季疏日日闭门,这可急坏了外面的人。他的不动声色,惊起了一群人。   容十暗暗将这些人都记在心里,做出了一份名单。   “赵普,有人来保你,你去吧。”冯季疏带着笑容将人送了出去。   赵普眼中带着惊恐,可是还记得冯季疏的话:若是不想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从他招认后,冯季疏对他真是不错。狱卒们天天好言好语的,每天也是有酒有肉。开始他忐忑不安,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监狱待的这几天,反倒是又胖了些。   “冯大人,有劳有劳。”这次来的人,冯季疏倒是不熟,不过对方上来就送拜帖,拜帖里更是夹带了五千两银票。   冯季疏看看银票,想想泽王的话,也就将人放了。   “客气客气。”冯季疏拱拱手,“既然已经和国公府那边说好了,本官这里自然没有理由扣押人了。”   “是,这次有劳冯大人,都是这东西不争气,竟然得罪了小公爷。”来人狠狠瞪了赵普一眼,“好在小公爷大人不记小人过。冯大人,告辞。”   “慢走,不送。”   看着一行人走了,冯季疏吩咐人关闭大门,走到后院园子里坐下,这心犹自咚咚地跳着。这事,就看赵普表现如何了,千万别露了马脚。   赵普那边心里更是不安。   “赵普,你可知罪?”跟着前面人进了一所宅子,其他人退下,只留一个引着他进了屋。一个眉眼冷厉的男子坐在上面,冷冷呵斥道。   “小的知罪,小的该死。”赵普咕咚跪下。   “哼。让你做点小事都做不好,还因为一个下贱胚子险些坏了我大事。”这个男子冷笑一声,“你且把账本什么的交上来。”   赵普连忙磕头起身,旁边两个人跟着他,走大街串小巷回到了小妾的那个院子,将账本拿了出来。   看到账本,赵普心里的石头才算落了地。原来那个冯大人并没有取账本,害他心惊肉跳了好几天。心里踏实了,赵普神色舒缓,跟着那两个人回到原处。   “账本在此。”   赵普把账本呈上,冷厉男子身边站着的人翻看了几眼,点了点头。   “还好没误大事。”男子神色稍缓,“拉出去吧。”   赵普一愣,还没等他明白,已经被人拉了出去。   听着外面遥遥传来一声惨叫,站立的人才转身施礼,“主子,这事估计是赶巧了,这些人不懂深浅,四处招摇,才险些酿成大祸。”   “哼,他们几个下贱胚子,倒害的本王损失一座酒楼。”   前面几次派人说项都不行,只能往根里查。最后才查出西陵皓当时在场。他们其实也算松了口气,这西陵皓一向好斗,十分的霸道不讲理,得罪他被抓倒也正常。   赵普死活他们不在乎,他们要的是被赵普藏起来的账本。那上面记载的东西颇多,容不得闪失。   派遣和国公府亲近的人去说和,最后还是不得不依着西陵皓的狮子大开口,将天香楼抵了去,这件事才算作罢。   天香楼易主,换到了西陵皓名下。西陵皓本想将天香楼给殷若飞,因为这主意是殷若飞一手策划,包括抓人,不放,讨天香楼等一系列。   只是西陵皓不知道,这点小事,还牵扯出了更大的事。不过这点殷若飞知道,却不能和西陵皓说了。   殷若飞摇头不肯,让西陵皓自己经营,左右国公府产业丰饶,也不差人来管理,西陵皓一个小公爷,无非是坐着数钱罢了。他目前,还是低调的好,年纪小,身份又敏感,还是等他有能力自保了,再一飞冲天的好。   城外的宅子已经交给别人重新整理修葺,前面房间打书堂,后面是练武的场子。中间的房子权当住所。除了一开始孟轲他们那一行人外,孟轲也去接触了街上其他人,又加入不少。   一间屋子能住两三人,年纪小的,更能住四五人。粗略一算,这宅子百人住都没问题,索性在京城一些穷人聚集处贴出告示,吸收上不起学的孩子。   这一来,还真吸引了不少人。不过他们也并非是是人就要。   几位已经请到了的先生一一考校这些孩子,倒不是非要读书识字的,首先还是要看心性如何。那些懒散无上进心的,索性也不要来浪费时间了。   挑挑选选的,足足一百零几人,这其中有习文的,有要习武的。习文的自然还好说,习武的却必须要有天分。   之前星弥段水两人,年纪虽然大了些,已经错过了最佳的练武年龄,但是因为自小讨生活,去山上砍柴打猎什么的,身体倒是完全抻开了,刻苦练上十几年,总会有收获的。   除了他们几个,还有十几个孩子适合练武,宫九亲自去挑选出来,更是在那里也蒙混了个教头的名头。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看似简单甚至简陋的书院已经开始教书了。而天香楼一番重新整修后,也开始迎客,比之前更是多了不少新菜肴,甚至药膳之类的。   知道这天香楼易主,更是成了国公府的产业,不少人都去捧场,一尝之下,味道果然新奇美味,从此成了常客。天香楼收益日丰,除去本钱,除去上下各人的工钱外,每月还能盈利几千两。   这钱西陵皓也不贪,他本就不差这点钱,国公府自然也不差,这些钱就全投到了书院上。良性循环之下,这间名为承恩的书院,名头渐渐响了起来。   转眼阳春三月,众人期盼的恩考开科了。   国子监不少学生都去参加,他们大多学问足够,下场练练也好,若是能通过科举入仕最好,落选的话,身为士族子弟,也能凭借祖荫捐官。且身为国子监学生,本就是监生身份,直接考试就可。   殷若飞和西陵皓自然不在参考范围内,他们俩年纪小不说,西陵皓本就不是爱学的主儿,殷若飞年纪更小,差几个月才到十岁,去参加科考也实在是不像样子。   不过高瑾今年要参加的,他已经十九了,年纪正好,在考生中算是青春的,但是学问却已经十分扎实了。   这些日子来,三人一起努力书院的事,关系越发亲近,西陵皓和殷若飞将高瑾送到门口,将准备好的吃食笔墨等奉上,恋恋不舍地叮嘱他要注意身体。   “你们两个啊。”高瑾好笑的摇摇头,“我只是去考试,又不是上战场打仗。放心吧!”   对于高瑾能否考上,殷若飞一点都不担心,高瑾的学问在那里摆着,而且上辈子高瑾也是高中,连皇上都夸赞他的学问。   殷若飞担心的是他的身体。他这个师兄,容貌好,气质佳,学问更是深。可惜这人瘦的很。   他虽然也瘦,但是他那是练武练的,看着瘦,其实身体很强壮,高瑾却是吃的也极少,怎么都结实不起来。   科考不易,只盼着高瑾能顺利扛过去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没有回复留言,但是我都看了。心脏不好在医院,等我回去就回复。   殷若飞:王爷,有草民让您出去求留言。   容靖泽:放肆,本王也是这些草民能惦记的?跟冯季疏说,不好好回复的,统统以威胁治安抓起来。   殷若飞:王爷圣明!冯大哥,王爷口谕,让你去要留言!   冯季疏:……又坑我! ☆、83·赌馆里的老二   赌馆里的老二   “师兄,干一杯!”殷若飞第一个举杯敬酒。   不出殷若飞所料,高瑾高中会员,一时风光无两。   西陵皓在天香楼设宴,为高瑾庆贺,也请了其他几个参加科教的相好。   出乎众人意料的,容靖泽也过了来,众人心里高兴,脸上却是规规矩矩的。   “不必拘谨。”容靖泽笑笑。“诸位都是国之栋梁,以后入朝出仕,要多多为我大临效力。”   “是。”众人应了一声,举杯同饮。   只是酒过三倍,容靖泽就不许殷若飞再喝了,当然殷若飞也喝不下了。   这是在天香楼,自己的地盘,西陵皓知他不能喝酒,特意给他换成了适合女子饮用的果子酒。即便如此,殷若飞一张脸还是喝的通红,那酒量,比一向文弱的高瑾还不如,高瑾三杯酒下肚,尚且面不改色呢。   虽然容靖泽管着殷若飞,但是对其他人却是和蔼的很,众人都是有才之士,自然值得他拉拢。能为朝廷,为皇上所用,就值得他舍下面子。   众人渐渐放松,颇是畅快地聚了一餐。   分开后,容靖泽带着殷若飞回王府。殷若飞喝多了酒,没了往日的没皮没脸,倒是乖巧老实的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路上让容靖泽颇找到了些乐子。   “朝廷又进新血了,有些人,可以……”容靖泽笑笑,心里畅快的很。   “王爷,您心里,藏着什么秘密吧。”虽然此言太过僭越了。但是如今两人已经相处数年,感情算是十分亲厚了,又有师叔师侄的关系,所以殷若飞虽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问出。   “你还小。”容靖泽神色一动,却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知道殷若飞并非是真的几岁孩童,可是殷若飞身死的时候较早,他并没有赶上那场浩劫。对于这后面的事,恐怕他也无能为力,现在告诉他,恐怕他压力太大,反而不利于成长。   这场浩劫,有他就够了,他会尽力力挽狂澜,守住自己想守住的所有人,包括面前这个孩子。对于殷若飞的教导,还有再加深,只有自身能力上去了,才能多一些活命的本钱。   虽然知道容靖泽心里有事,但是对方不肯说,他也没办法。他们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是形影不了,若是能被他的知道的事,他早就应该知道了。   不过殷若飞到底还是皱皱眉,对容靖泽那句还小不爽到了极点。   小……哪里小啊!你也不过才十五岁不到!   会试之后就是殿试,对此殷若飞依然不担心。高瑾这个人学识不是假的,气度风范更是为众人所津津乐道。上辈子被皇上夸赞,这辈子也不会例外的。   不过为了殿试,殷若飞特意寻了好裁缝给高瑾做了一身合乎身份的衣裳,面料考究却不打眼,和高瑾内敛的性子倒是相得益彰。   殿试西陵皓和殷若飞自然是看不到了,不过他们两人一个拜托祖父,一个央了泽王去看热闹,回来给他们说。他们两人则结伴到了天香楼,寻了个风景最好的座位,细细品茶吃点心。   “飞弟,你说高大哥能得第几名?”   “西陵哥你猜呢?”殷若飞难得自由自在,那股子里的懒散顿时散发了出来。   “不如我们赌一赌,如何”西陵皓也是一样的懒散样,双脚翘在椅子上,和殷若飞一边一个,十足的纨绔子弟作风。“我说,你那是什么样子,要是被你家王爷看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脾气呢!”   “现在看不到。”容靖泽就算再有本事,也不是神仙,没长着千里眼顺风耳。他天天一副乖巧的样子也是会腻的,偶尔这般懒散放纵一下也不错。“既然如此,我赌师兄得状元!”   “呸,我也要赌高大哥得状元,这可怎么赌!”西陵皓啐了一声。   “那可是我师兄,干脆西陵哥你吃点亏,换个人吧。”殷若飞嘿嘿地笑。   “你倒是会占便宜。”西陵皓哪里会做这种肯定会输的事,“不如,我们去赌馆玩吧?”   “赌馆?”殷若飞眼睛一亮,不过神色却有些犹豫。   “走吧走吧,你家王爷回来还早呢。等高大哥得了状元,他们还得去赴琼林宴,回来早的很。只要你提前回去,他不会知道的。”西陵皓用力的煽动着。   “走!”殷若飞脸上露出向往的神色,两人匆匆下了楼。   宫九虽然就在附近,但是只负责他的安全,并没有听到他们俩说什么,待看到一路去了赌馆,脸上忍不住出现了扭曲的神色。小飞啊,自求多福吧!   赌馆里乌烟瘴气的,西陵皓和殷若飞简单的换了身衣服,但是本身的气质却是阻挡不住。这赌馆里的伙计眼睛最是毒辣,看到两人,就知道身价不菲,指不定是哪个大家族的少爷。   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是鲜少来这种地方,甚至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又有钱,又是新人,这简直就是肥羊啊。   几个伙计彼此递了个眼色,心里都暗暗高兴,看来今天能赚不少赏钱了。   赌钱赌钱,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后台,虽然西陵皓两人看起来是有后台的,他们却也不在乎。说出大天去,谁能欠赌馆的钱,他们的要债方式,可是豁得出去。而越是大门户,越是舍不出这张脸,到时候为了家族门风之类的,还是会给钱。   骰子牌九之类的,都是赌馆里常玩的,西陵皓也都会,就拉着殷若飞坐下。   西陵皓结识朋友众多,这种地方自然是来过的,各种的赌术也会一些,不过并不精通,仅仅是玩乐而已。输赢几十几百两银子,对他来说也是不疼不痒,倒也没有什么瘾头,只是玩玩罢了。   跟西陵皓比,殷若飞倒是真的第一次踏进赌馆,之前他虽然跟着容靖泽学了不少的赌术,却从来都是和容靖泽或者二十八卫一起玩,没到外面来过。   容靖泽自然是不许他来,不过因为两人形影不离的,倒也没特意去叮嘱过,殷若飞也没当回事。   没来过赌馆,这手法却是十分熟练。赌馆伙计们本以为这是两只肥羊,没想到大一点的,看起来虽然手法生疏,却也淡定,输赢基本能弄个平。转头看看这个小的,长的如此精致的一个小娃娃,这手法却犹如赌馆里待了几十年的老赌徒一般。开始几把以为他是运气好,手气壮,让他赢了去,后面准备下手的时候才发现这是真的高手,任凭你如何出招,他的牌面始终大对方一点,端的是见了鬼了!   连续赢了十几把,赌馆方面坐不住了。西陵皓更是两眼放光,“飞弟,你这手气太厉害了!”   他的经验不多,根本没看出来,这根本就不是运气的事,只当是殷若飞手气好。   看着眼前的一堆银两,殷若飞也露出了笑容。   虽然这点银钱对他并不算多,但是任谁赢了钱也不会不高兴的,这种爽快感,不是笔墨能够形容的。   殷若飞志得意满,虽然知道赌馆可能会出高手了,却也浑不在意。这些银钱本来就是白来的,输了就输了。   冷不丁眼角扫过一个人,殷若飞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虽然容貌不同,但是已经当了两辈子兄弟了,他如何认不出那是老二?   此时殷锦堂乔装打扮改换容貌,打扮能看得出来是赌馆里的人,他身边还有一名打扮十分妖娆的女子,两人正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   殷若飞赢了不少银两,身边早就有伙计上杆子的伺候,端茶递水送果子的。殷若飞手指夹着一块碎银子,眼睛瞄到另一边,“那个女子是谁啊?”   伙计张望了一眼,赔笑到,“那可是我们赌馆的常客,是红娥坊的当家妈妈。”   “哦。”原来是个老鸨子。“身边的人,难道是他男人?”   殷若飞的最终目标自然是套出殷锦堂的身份,不过他先问女子,倒是让伙计误会了,脸上露出一丝暧昧的表情,“那男的是我们赌坊的大掌柜,和那媚娘不相干的。”   伙计以为殷若飞看上了媚娘,心里虽然怀疑这么小的孩子,居然这么色,但是往常来的新客俱是对媚娘心有所想,此时也没多想,只是觉得这大宅门的公子们,果然开窍很早,听说他们房里都早就放了通房丫头?   殷若飞懒得理会旁边伙计如何的想入非非,心里已经急速转了起来。   这赌馆和殷家,林家都不相干,居然殷锦堂会在这里当掌柜的,而且看伙计那样子,殷锦堂在这里还是颇有地位的,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前年寒冬,殷锦堂玩的那手置之死地他可还没忘,林林总总小一年,他才逐渐表示恢复正常。他可是一直都没放松对他的监视,也一直都在等他再次出招。可惜对方按兵不动,倒让他有些急躁了。   殷若飞和殷锦堂的仇,绝对是不死不休的,这殷锦堂不但心机颇深,行事也是阴狠毒辣,是他的挡路石。此人不除,他一辈子也不能心安。   就此时掌握的信息来看,显然没有这家赌馆的记录,倒是需要好好查查了。   殷若飞趁着殷锦堂还没注意到他这里,悄无声息地将刚刚赢的钱又输了回去,还多输了几两进去。   “唉,手气不好,大哥咱们走吧!”殷若飞知道这赢来的银钱在手,恐怕就不那么好走了。钱不算什么赶紧离开才是上策。 ☆、84·发怒   发怒   在赌馆里玩的太尽兴,两人出来才发现天色都暗下来了,心里不由得都颤抖了一下:不好。   宫九只是负责保护殷若飞,并不好对他的决定干涉,但是此时殷若飞也不由苦着脸看着宫九,“九哥你坑我啊。”回去还不被王爷扒了皮!   宫九看着头顶的月亮,叹了口气,“放心吧,王爷不会揍你的!”   西陵皓看到天色晚了,脸早就变了,和两人打了招呼就急匆匆地回国公府了。他年纪越发大了,西陵道大人对他的管教也是越来越严厉,此时回去,估计一顿板子是跑不了了,若是再知道他进赌馆,恐怕明天在国子监是看不到他了。   “九哥,快给我想个办法吧。”就算容靖泽不揍他,被罚抄书扎马步也不是好玩的啊。   “要不,你跟王爷撒撒娇吧,喊上几句哥哥,总会管用的。”宫九打趣道。   “别闹了。”殷若飞脸上发青,那年的灯会简直就是噩梦,到现在他想起来都会打冷战。   “别的主意没有。”   回到王府,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殷若飞心里琢磨着如何开口,一不小心撞到了人身上。抬头看去,那是日渐威严的容靖泽的那张脸。   “王,王爷……”殷若飞自己都听得出自己声音发颤。今天这事,肯定是他犯错在先。求着王爷去朝堂上给他打探消息,结果他自己却出去玩,还玩到了这种时候。   “去哪儿玩了?”   “嗯……臣去打探消息了。”殷若飞神思电转之间,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总之,让王爷把一腔怒火都轰到殷锦堂身上去吧。   “好样的。”容靖泽笑了出来,伸手薅住了殷若飞的衣领,将人弄进了屋。“现在是不是打量着,本王看不出你撒谎了?”   “咳咳……臣今天确实是出去了……西陵公子非要邀请臣去赌馆。”西陵哥啊,实在是对不住了,不过死了你这个道友,能保存下我,也是一种功德了。   容靖泽忍不住笑了,“哦,原来是西陵家的小霸王非要带你去的。”   “是啊,王爷,臣虽然是迫不得已进去看看,但是却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殷若飞连忙转移对方注意力。虽然有西陵皓当挡箭牌,但是这挡箭牌一向好用,可千万别用坏了。   “什么秘密?”   “王爷,您吃饭了么?”   “哼。你居然耽误我吃饭。”说起这个,容靖泽刚刚下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   “王爷,臣也饿了……”殷若飞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刻正水汪汪的看着对方。容靖泽一愣,只觉得自己都要陷在那双眼睛里了。   “先吃饭。”   “哎!”殷若飞痛快地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人准备上晚膳。   容靖泽却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里琢磨着,这小子哪里学来的蛊惑之术?   两人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尤其是容靖泽,饭量很大,每天用饭的时间又固定,所以早就饿透了。那一碗天天给他备着的热汤很快就喝了个净,一点也没给殷若飞留。   殷若飞快速安静地吃着,心里却琢磨着该怎么说,哄的王爷高兴,不但不能落下罪名,还得讨来好。   “你刚才说,什么秘密?”吃喝的差不多了,容靖泽直接开口询问。   殷若飞正往嘴里塞着蒸饼,闻言差点噎着。老天见怜……他还没编好呢!   “还想糊弄本王?”容靖泽将殷若飞面前那只烤鸡直接挪开,换了一碟子酱菜。   “王爷……”殷若飞眼泪汪汪。   “乖,实话实说,本王就把鸡给你。”   “是这么回事……”殷若飞心里叹口气,老老实实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哦,是殷家老二。”容靖泽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看来原本以为他不知情的推断是错误的,他不但知道,而且肯定是知道的不少。”   “是啊,王爷。”殷若飞在一旁敲锣边。虽然知道泽王对方林家等一群人是有计划的,但是老二这种人活着一天,都对他是种威胁,也让他心里不舒服,越早能弄死他越好。   “如此看来,这赌馆也是了。”容靖泽低声说着,声音很小,也就离他非常近的殷若飞能听到,但是此时的殷若飞却不大能理解。   “王爷?”殷若飞脑子转的很快,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的天香楼。“恐怕还不止是赌馆,我怀疑红娥坊也是一起的。”   虽然拐了七八道弯,最后查到天香楼,是在何氏一个远方亲戚的名下。只是不管殷若飞还是容靖泽都知道,光凭何氏,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连续请了好几位朝廷官员去说清。   这件事根本就是林家老二林振宗在后面作怪,只不过容靖泽不打算打草惊蛇,何况真正重要的账本也到了手了,这些旁枝末节就暂且放到一边。   殷若飞只知道这事和林家有关,现在赌馆又有殷锦堂出没,说不得背后的人还是林家。   天香楼是林家用来打探消息的场所,这赌馆人来人往的,比之天香楼也不差,何况还可以放债,胁迫一些官员。若是旁人开家赌馆,那必然是为了牟利。可是林家开,那可就未必了。   有一点殷若飞不知道,而容靖泽却知道。既然已经得到了林家长子通风报信出来的信息,这林家很可能就是将来那场浩劫中隐藏的最深的棋子。从林家两兄弟种种作风来看,恐怕就是负责囤积银两的那个人。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都没有吭声,半晌后容靖泽也好似焕然一般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殷若飞,“你刚才说什么?红娥坊?”   “是啊。”殷若飞点头,“那红娥坊的老鸨子年轻貌美,还和……”   啪——   殷若飞傻呆呆地看着脚下被容靖泽一掌拍碎的桌子,那些盘子酒壶什么的,哗啦啦碎了一地。   还没等殷若飞明白是怎么回事,容靖泽阴恻恻地声音已经在他耳边响起。“你居然敢给本王去逛妓院!”   殷若飞顿觉不好,兔子一般飞快地闪开,“不不不,王爷您听错了,臣没有逛妓院啊!”   容靖泽哪里听他的,伸手就抓,看他跑的快,直接怒吼,“容十宫九,给本王出来!”   容十和宫九一脸无奈地出现,“主子。”   “给本王抓住他。”   “呜……王爷……”殷若飞这下是真的吓坏了,想要夺门而出,可是屋子里的三个人,任凭哪一个,他也完全不是对手,最终被宫九束缚住双手。   “宫九哥!”殷若飞剧烈地挣扎着,他有预感,容靖泽这次是真的发火了,而不是如同以往一般,只是逗着他玩。而真正发火的容靖泽竟然是如此的可怕,那身上的戾气惊人,让他忍不住发抖。   “别挣扎,顺从点,王爷不会真生你气的。”宫九在后面微微动动嘴唇,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到。   此时容靖泽已经在椅子上坐好,宫九将殷若飞轻轻推过去。   “王爷……”   “你可知错?”容靖泽的声音冷冰冰的。   “臣……呜,我真没去逛妓院……”殷若飞第一次感觉冤枉的不行。   “宫九?”容靖泽的视线转了过去。   “主子,小爵爷确实只去了赌馆,没去别的地方。”   “哼。”容靖泽冷哼了一声,不过脸色确实稍缓。“你过来。”   殷若飞有些腿软,磨磨蹭蹭地走了半天,也不见得有半步。   “哼。”   殷若飞心跳加速,赶紧加快了脚步。   “你们都出去,不许靠近十米之内。”容靖泽懒得理会他,直接吩咐容十等人。   “是。”两人面面相觑,却只能听令,他们两人出去的同人,屋顶上负责守卫的几人,也听从容十的命令推开了。   “王爷……”殷若飞简直要哭了,把人都轰出去,是要揍他怕人拦着么?   容靖泽看着他,也不说话,让殷若飞觉得更是心里没底。   “王爷,臣错了。”殷若飞摆出自己最可怜的样子,不过显然对方一点也不心软,“呜……师叔……我错了……”   “哼。”容靖泽冷哼一声,却忍不住笑了。这小子,鬼心眼真是层出不穷,眼看哭泣求饶都不行了,就把他师父搬出来,这是提醒他呢么?“你是在提醒本王,收拾了你,师兄会和本王置气?”   “不敢不敢……”殷若飞连忙摆手。小心思被戳破了说,就没有意思了不是?   “实话和你说,既然师兄把你放在我这里,除了让你照顾本王之外,也是让本王看顾你。去赌馆,逛妓院,看看师兄知道了,是跟本王置气,还是会好好收拾你!”   “师叔,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千万别和师父说啊。”说到师父,殷若飞脸上露出了悲戚的神色。前世的相处,今生的相遇,殷若飞都拿韩素生当亲生父亲一般的尊重。在他心里,殷海城和韩素生万万不能比拟。   容靖泽若是说将此事告诉殷海城,殷若飞那是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可是告诉韩素生……   殷若飞不愿意师父知道,哪怕他实际并没有去逛妓院,他也不愿意让师父误会。   看着殷若飞的表情,容靖泽虽然心知拿住了对方的短处,面前这个小子恐怕再也不敢去妓院那种脏地方,但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在他心里,果然还是师兄更重要啊。 ☆、85·挨揍   挨揍   不管如何,容靖泽也是王爷,又是殷若飞实实在在的师叔,有着管教他的权利。不说妓院这个茬口,光是去赌馆这件事,就足以让容靖泽惩罚他了。   殷若飞听到还有罚,顿时不干了。他虽然背着容靖泽做了不许做的事,可是他也打探了消息啊!   这还是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要被打呢,以往犯了错,也不过罚他练功。   功是功,过是过。还是被容十按着打了十板子,他本不是小孩子,但是奈何肉皮子是最嫩的时候,本来是倔强地强忍着。可是这身上的疼,和心里的委屈,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容靖泽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忍,可是他又不想对方学坏。这么大的孩子,很是容易走歪路,他现在又是顺风顺水的日子……   他教他那些东西,是为了让他什么都懂,却不是让他去赌馆玩乐,这一点必须让他明白,至于妓院……他活着的一天,他就别想去,就算是他死了……也甭想!   殷若飞本就委屈,看到容靖泽眼里那丝不忍,终于忍不住了,好像连着上辈子的委屈似的,嚎啕大哭起来。   容靖泽手脚一下就慌了,以往殷若飞也不是没被罚过,却从来没哭过,顶多是眼泪转两圈装装可怜。而此刻这种委屈,显然已经让他疼到心里去了。   将殷若飞扶起抱在怀里,仔细地哄着,容十摸摸鼻子,悄然地退下了。   殷若飞这一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上辈子被陷害,被欺辱,被拳打脚踢,那一个个无助的时候,都又回忆了起来。   容靖泽只觉得怀里的孩子哭的委屈至极不说,还微微地发抖,忍不住抱得更紧,“抱歉,是我太……”   最后不得已,还是容靖泽抱着哄了半天,又许了他不少东西,才算是好。   不过有了这一次,殷若飞听到赌馆和妓院,心里就不由得一哆嗦,倒是真不敢想了。   殷若飞哭了一场又闹了一次,被容靖泽早早打发去睡觉了。可是容靖泽自己却难以入睡了。   酒楼、赌坊、妓院……还有之前的尼姑庵,到底还有多少,是被掌控的地方?细思之下,心里越发不安。今生他的及早出手,是否已经改变了既定的规则,让对方也发展的更加迅速了?   第二天一早,殷若飞红着眼睛被宫九送去国子监读书,到了国子监才发现,西陵皓也眼圈红红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不由得脱口而出,“你也挨揍了?”   两人说完,不由得啐了一口。   “西陵哥,我被你害苦了!”殷若飞哭丧着脸,他今天被送来国子监,容靖泽却没有来。可是外面好几个侍卫呢,他也跑不掉。   “我才被你害惨了。”西陵皓欲哭无泪,昨天回去,好说歹说,才蒙混了过去,谁知道到了晚上,泽王府侍卫,亲自过来传泽王的口谕,希望西陵道大人严加看管儿子,不要去赌馆。   这个口谕一下来,顿时让西陵道大人气歪了鼻子,这下连西陵寿老公爷也不拦着了,老夫妻转头就走   偷着去赌馆,外加撒谎欺骗父亲,最重要的是还得罪了泽王……西陵道大人怒不可遏,使出了家传绝学的鞭子,抽的西陵皓满院子跑,比殷若飞还要惨十倍。。   这套鞭法当年随着开国皇帝征战沙场,如今又用在了不肖子孙身上。   殷若飞和西陵皓两人全都屁股肿着,一对难兄难弟勉强坐下,都露出极度郁闷的表情。   他们两人在国子监学习,容靖泽布防监控,将殷若飞提到的赌馆妓院都查了一番,当然这种查是暗中的。   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进宫求见皇上,将一些顾虑都说了出来。   “泽儿你是说……”   “皇兄,当年反王的尸体被烧焦,臣弟以为那应是个障眼之法。京中这两年的事情十分诡异,不可不防。”   之前容靖泽就说过林家兄弟的事,皇上看到那些证据,也认为这兄弟俩十分有问题,不过碍于容靖泽的不要打草惊蛇之说,还是将两人稳住,升官加爵。   这本是容靖泽计划的一部分,但是此时他已经不能忍了,他发现他的速度或许是太慢了,这样发展下去,根本不足以抵挡那场浩劫。   “反王!”皇上又惊又怒,如果当年那具烧焦的尸体是替身的话……他简直不敢想像了。“泽儿,你怎么看。”   “皇兄,臣弟有一计!”容靖泽在皇上耳边轻声说着,半晌后退下一步,“皇兄以为如何?”   “好是好,可是太过危险了,若是换做……”   “皇兄,换成旁的兄弟,皇兄是否能像信任臣弟一样信任他们。就算皇兄信任他们,他们是否就真的无异心?”容靖泽摇头。   “唉。”皇上自己也知道这一点,这天下间,他唯一信任的,就是他这个幼弟了。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感,不是旁人能够取代的,就连他的儿子,他虽然也是疼爱,但是却也没有到达和幼弟之间的这种感情。   “此事,臣弟还要小明配合。”   “嗯,去吧去吧。”皇上挥挥手。容钟明是他的长子,也是太子,比容靖泽还大上几个月,不过两人关系倒是很好。   太子刚刚回到自己的东宫,就看到门口那棵树上系根细窄的红丝带,连忙屏退了四周。   “小皇叔?”太子关好门,轻轻地喊了一句。   “嗯,是我。”容靖泽从内室挑帘出来,“我找你有事。”   “皇叔坐。”太子虽然岁数要大上几个月,但是自小就很喜欢和小皇叔一起玩,而容靖泽此人从小就霸气十足,连太子都十分听他的话。   只不过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们身份又特殊,表面上不得不疏远一些,其实私下里两人还是如同以往一般。   “皇叔,你身边那个小飞,你什么时候带来跟我见见啊?”自从知道殷若飞的存在后,太子就一直好奇着,不过两人始终没碰到过。这个伴读是小皇叔亲自挑选的,而且还是殷候的嫡子,尤其这一年来,连他父皇都忍不住一次次的封赏,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想看看怎样的一个妙人。   只不过小皇叔虽然还是如同以往和他私下见面,但是次数却少了很多,多次他想多留皇叔一会儿,都被对方拒绝,言之还要回去陪着小飞,更让他好奇的无以复加。   “哼,死了这条心吧。”容靖泽哼了一声,他这皇侄也不是省油的灯,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关系这么好,但是小飞,还是算了,别给他家小飞教坏了!“我今天找你来,是有要事。”   “皇叔请说。”太子换上了郑重的神色。   “我要你和我演一场戏,一场好戏。你若是演好了,我就让你见见小飞,若是演不好,哼。”   “皇叔你又威胁我。”太子露出无奈的表情,“放心吧!”   “附耳过来。”容靖泽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朝着太子招招手。   太子依言过来,越听眼睛瞪的越大,“皇叔,你……”   “听话不听?”   “真不想听。”太子嘴角抽搐。   “不听,我就告诉你爹,你想娶陈国公家的嫡姑娘当太子妃!”   “万万不可!”太子大惊,“皇叔口下积德啊!”那陈家姑娘容貌倒是好,可惜是十足十的母老虎,他这辈子上面皇上是亲爹,祖母是太后,还有皇叔,管他的人够多的了,真是受不了再来一个。   “那就照我说的做,记住,小心点,别露了马脚。”   容靖泽说完,从窗户翻身出去了,徒留太子一个人摸着脑袋,“这又是准备阴谁?”   殷若飞在国子监本本分分的上学,一连半个月,容靖泽都跟着他一起上学,堪称奇景。如今的泽王已经开始上朝堂了,还来读书实在是让人惊奇。   但凡有熟识亲近的询问,容靖泽也会一本正经的回答:听闻国家大事,才知道自己浅薄,自然要回来读书。   这话让不少人都跌破了下巴,怎么也想不出,这么谦逊的话是怎么从泽王这种人嘴里面说出来的。   半个月后,殷若飞偶然听到西陵皓谈起,他们之前去的那家赌馆被人抄了。   “什么?抄了?”殷若飞心里有点小激动,“知道是谁么?”   西陵皓表情有些怪异,“是……”   “谁?”容靖泽最近都和他一起乖乖上课,上课时候也很认真,连孙先生都夸奖了几次,应该不是他去的。可是话说回来,泽王做事,从来不需要自己出手,他手下人很多,二十八卫是明面上的,私下里的人手还很多。   “是太子殿下。”西陵皓在殷若飞耳边轻轻说着。   “嘎?”殷若飞一脸茫然。太子殿下离他的生活太远了,虽然他是王爷的伴读,也见过皇上,太后好几次了,甚至那些妃子,也都隔着屏风听过说话。   可是这太子殿下,他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你没见过太子吧?”西陵皓一脸的神秘兮兮。“我可是见过。”   “听说太子比泽王还大一些?”   “是……”西陵皓突然全身一僵,半个字也不肯说了。   “西陵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太子到底什么样啊,好看么?”殷若飞满脸的好奇,西陵皓朝他频频眨眼他竟然也无视掉了。“是不是比王爷还漂亮?”   西陵皓翻了个白眼,心说我救不了你了。“飞弟啊……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86·铲除林家   铲除林家   “怎么回事。”殷若飞蹙眉,这太子这么可怕么,说说都不敢。   “你对太子倒是很好奇啊?”泽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殷若飞浑身一抖,连忙转过身。   “王爷。”最近是怎么的了?怎么总被抓包?“没,随便问问。”   “回了。”泽王在前面走,殷若飞在后面跟着,看似乖乖巧巧的,这心里可是没少转心思。   看泽王的样子,不是很高兴,难道他和太子的关系不好?听说太子只比泽王大几个月,但是皇上更宠爱自己的幼弟,却不是自己的长子。早时他也曾猜测这叔侄俩会不会不和,但是这么久了,也没听闻什么。   嘭——   殷若飞撞上了容靖泽的后背,容靖泽眯着眼睛转过身,“干什么呢?”   “绊、绊了一下……”   两人上了马车,容靖泽闭目养神。殷若飞眼珠转转,主动坐到旁边,帮着容靖泽按揉腿。   “无事献殷勤。”容靖泽轻哼了一声。   “王爷放心,臣没有这两种心思的。”殷若飞笑嘻嘻地,“王爷……师叔……”   “干嘛?”容靖泽听他喊的肉麻,受不了的睁开眼。   “听说太子把赌坊抄了?”   “嗯。不光三家赌坊,还有两家妓院,一座银楼。都抄了。”容靖泽淡淡开口。名单是他给容钟明的,他自然清楚的很。这些产业,基本都和林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却偏偏都没有挂在林家兄弟或者他们的夫人名下,透着一股子奇怪。   容靖泽对林家兄弟从来没有好感,本着宁错杀不放过的心思,也要将危险降到最低。没有那白花花的银子,看他拿什么造反!   “这是……”殷若飞怎么也想不出那深居简出的太子,怎么会和一个小小赌馆过不去。这里面要是没有泽王的影子,说什么他都是不信的。“是不是王爷您和太子说了什么?”   “放肆。”容靖泽眼睛一瞪,“不许你妄自揣测。记住,这件事和你无关。”   “是。”殷若飞暗暗吐吐舌头,容靖泽这样说的时候,就是不想说了。于是也就不再多问,乖巧地继续捶腿。   “这次是赌坊的人冲撞了太子,其他的你无需知道。”   殷若飞点头,看来,这就会最终的信息了。   接下来的一年来,太子出手扫除了不少地方。虽然明面上是说太子铲除奸恶之辈,但是这些老奸巨猾的官场老油条们还是嗅出了一丝不对。   殷若飞在一年听从容靖泽的嘱咐,多一句不说,也什么都不问,默默听着看着。他虽然开始还不明白,但是容靖泽一句话就敲醒了他。   若想保住小命,就乖乖听话,好好练功。   没错,他还太弱小。这种弱下,不光光是年龄上的。他的学识,他的武功,他的势力……没有一点强大的。   年龄由不得他,学识不过是两世积累加上小聪明,真若是大智慧,他又与他人不及,光是他那高瑾师兄,就胜他百倍。   高瑾自从殿试得了头名状元后,被皇上留在身边,负责起草诏书。往往他的一句话,能让皇上觉得茅塞顿开,如今已经是皇上最得力的官员。   学识不高,武功也算不得厉害。不说泽王身边二十八卫,就是泽王本人出手制住他,也是犹如探囊取物一般轻松。   文不成武不就,他在泽王默许下建立的势力,也就是承恩书院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因为吃过大苦,所以每个人都十分刻苦,加上先生教头们也倾囊而教,不少人都被发现是良才。这些人若是长起来,文武相互支撑,也实在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只是这些人要想真的长起来,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如今殷若飞也只有对自己更狠一些,才能站稳。立足不稳,别说报仇,小命都不保,须知他今生走的道路,比前世更难上百倍。一个是小家,一个是朝堂,他要走的路还很远。   这一年来,殷若飞的气质越发沉稳,容靖泽虽然还一如既往的指导他,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逐渐减少。殷若飞心里有了点谱,这大概是说的那件事近了吧?   果不其然,朝堂上出现了波动,人员变化很大。而太子出行竟然遇刺,虽然刺客当场毙杀,苗头隐隐指向泽王。   一时间人心惶惶。   殷若飞虽然在书院,但是这里面官员世家子弟很多,又是学府而非朝堂,很多事都说到了明面上。   其中最让人信服也不安的一条信息就是,泽王羽翼渐丰,已经不甘做一个闲散王爷了。而和他年纪相仿的太子一向都不如泽王受宠,连太子遇刺之事,明明泽王身陷其中,皇上也怒斥众人,不肯责怪询问泽王一句,让太子脸色铁青拂袖而去,父子感情岌岌可危。   殷若飞脸上虽然不说什么,却是暗暗皱眉。   而更让他心惊肉跳的信息,就是皇上要废太子,改立皇太弟。   “干什么,欲言又止的。”容靖泽如今已经十六岁,不单容貌长开,更加俊美,而且气势惊人,整个人锋芒毕露,如同剑锋一般。   “王爷。”殷若飞个头依然没怎么长,不过容十几个人安慰他还小,等到十三四的时候,肯定会长高的,毕竟不管是殷侯,还是骁勇校尉殷锦元都个头不矮。“臣听到一些流言蜚语。”   “既然是流言蜚语,信他作甚。”容靖泽丝毫不在意。“去拿棋盘,我们下一局。”   “是。”殷若飞只觉得满天乌云尽散。泽王说的不错,既然是流言蜚语,信他何用,凭白搅乱了自己的心。   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背影,看他刚才茅塞顿开的样子,忍不住点点头。这一年来,进步不小了。   如今他心中有大事,小飞若是自己不强大起来,他也是护不住的。当年他连自己的深陷死局,何况救别人。不过,这局布得差不多了,收网的日子应该不远了。   大临历一百六十八年。春。   这一年对林家来说,算是灭顶之年。   大临与敌国交战,连失四城。   泽王偕同太子上朝,上表痛斥左相林振学,兵部侍郎林振宗及其一干官员贪赃枉法,杀人灭口,卖国求荣,欺君罔上等大罪,历时多年搜集的罪证若干,送到了皇上面前。   林家二贼刺杀太子,假意效忠泽王,实则图谋谋朝篡位,而其他几家更是帮凶,罪不可恕。此话一说,满朝文武俱是震惊。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三四个大臣当场拉出去斩首,林家、何家、葛家已经被太子和泽王两人合力控制,内有京兆尹,外有兵马司,一个人都跑不掉,就等抄家灭门。另有义勇将军府、荣国公府、真定伯府俱被牵连,降等罚奉,三代不许出仕,至于其他的小官员,死得不计其数了。   殷海城戴罪之身,亲赴边疆,带领大军收复失城,以求豁免殷家一家老小死罪。   与此相反的是,陈家、宋家、渝国公府,都被皇上大大封赏,太子和泽王更是因这一出漂亮的反间计,被众人推崇备置。   因为此时众人才知道,这竟然是太子和泽王私下里定下的计谋。   朝中局势此消彼长,太子示弱,那不安分的人立马跳出来了。以左相为首的奸佞之臣频频向泽王示好,更是散播出消息,以期引起朝局动荡。   而刺杀太子之人,更是兵部侍郎指使,只不过并非当场毙命,而是被拿下,成为了指正左相欺君的人证。   只不过连泽王都没料到,这左相不单单在朝中埋下种种,还伸手到了边疆,出卖情报。若不是边疆宋将军及时传回消息,恐怕损失还要更重。   如今殷侯亲赴边疆,和老部下宋将军联手,料想边疆也无妨。   林家一片狼藉,林家老夫人早就到了弥留之际,无非是为了孙女,才勉强撑着一口气。听到皇上抄家灭门的旨意一下,老夫人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又忍不住落泪。   “云儿,我苦命的孩子。”林家老夫人嫁到林家时,林家还不是什么显赫人家,她自然也没见识过这后宅的倾覆力。到后来林家太爷厚积薄发,一举拜相,这才成了新贵之家。   只是太爷心明眼亮,也知道自己儿子不是混朝堂的料,也就让他袭个祖荫,做个小官,一家老小不至于没有生路而已。   那花姨娘初到林家,十分乖巧温柔,对当时还年轻的老夫人俯首帖耳,无不尊从。而就是这样一个貌似温柔的女人,在不知不觉中掌控了林家,用毒控制了她的儿子媳妇,害死了她的女儿,卖掉了她唯一的孙儿,幽禁了她一家……   这一切的种种,无不如同毒蛇一般啃噬着她的生命,只是她一生软弱,早就没了反抗,甚至抵抗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   现在林家满门抄斩,她不是惊恐,反而是一种解恨。她没几天好活了,儿子媳妇她只,恐怕也没几天好活了。为了苦了,连累的,就是这个孙女。可惜都快十八岁的姑娘了,还没嫁出去。   “祖母……孙女不苦……”林云儿脸上带着泪,却同样带着笑。   “殷大人。”门口负责抄家拘捕林家人的统领朝着殷若飞恭敬施礼。   “嗯,我要进去。”殷若飞淡淡开口,他来这里,是身负重任。   “是,泽王和太子早就吩咐过下官了。”统领恭敬地退到一边。   “飞儿,飞儿,你救救我们……”何氏看到殷若飞,好似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扑过来。   “何氏,当年你去求取毒药害我祖母时候,可想到了会有今天?”殷若飞冷笑,“来人,先把何氏的手脚给我敲碎。”   纵容是必有一死,也难解他心头之恨,这就算是利息了! ☆、87·舅父   舅父   何氏旁边就是脸色灰白一片的葛氏。葛氏母族跟着左相朝着死路狂奔,谁也拦不住。殷若飞叹口气,转身朝后走去。   身后是何氏的惨叫声,殷若飞恍若不闻,带着人进了后宅。根据林云儿所言,他们一家就住在后面。   后院里,一推门就有一股子腐朽之气,往常在这里把守的人早就不知所踪,殷若飞也就不客气的进入了。   “飞儿,第一次见面。”   面前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不过脸上的表情却是淡然。殷若飞双膝跪地,“舅父,外甥来晚了。”这男人应该就是他嫡亲的舅舅林振祖了。   “快起来。”男子赶紧走了几步,不过气息立马乱了,脸色也十分苍白。   殷若飞赶紧自己起身,扶住了对方。   “有生之年,我还是见到你了,不枉此生。”林振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我请你来,是有一事相求。”   “舅父尽管说。”   “我对不住你,没有本事,护不住你母亲,让那宵小害了她性命。不过我知道你是厚道孩子,你表姐,就托付给你了。你替舅父做主,给她寻一门亲事,照拂一下吧。”   “表姐的事,舅父不必担心,好好养身体,必定能看到表姐出嫁生子。”   “不必劝我了。我的身体我知道,今天恐怕就是大限了。”林振祖摇头笑着,却没有死亡来临的恐惧。   “舅父……”   林振祖挣扎着起身,双腿跪地,朝着皇宫方向跪拜,“谢主隆恩,谢主隆恩啊。”   殷若飞眼泪流了满脸而不知,他知道林振祖的意思,这是感谢皇上替他报仇了。   到了今天,殷若飞才知道泽王这布局,竟然是林振祖筹划的,泽王本来能救他出来,只是他自小就被下毒,自知性命不久,直接拒绝了。   他要的,不是出人头地,而是孤注一掷,为母亲,妹妹,儿女还有他们夫妻报仇。   林振祖生而淡薄有大智,却命运坎坷,幸而还能遇上泽王,帮他得偿心愿。   “你去吧,见见你外祖母。”林振祖挥挥手。   殷若飞不敢违背,只得离开,只是这舅父的容貌,让他觉得异常眼熟。   若说表姐林云儿,也有一些像舅父,只是这感觉不对,到底是为什么这般眼熟呢?   林云儿听见外面有人进来,脸色一变,连忙起身。今天就是拼上一命,也不能让他们将祖母拉出去处斩,左右也是一死了,她宁可自缢在这里。   出得门去,去看到一个身穿素色锦缎的少年正走进来。   “表弟!”林云儿满脸惊喜,连忙几步赶上了。   “表姐,外祖母她老人家……”   “在里面。”林云儿擦擦眼泪,“快跟我进去吧。”   “表姐请。”殷若飞抬手。   院子里破旧不说,这屋子里就更没有什么东西了,炕上只有几套破旧的被褥,一只同样破旧的炕柜,半扇门已经坏了,耷拉在一边。至于其他方面,几乎就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林家两个庶子,一个是左相,一个是兵部侍郎,可是他们的嫡母却是生活在如此环境下,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信。这么些年,这林家兄弟把持林家,加上一个隐藏极深的花姨娘,控制林家母子,一丝都不肯露出破绽,连殷海城都只当那岳母大舅子是真的不肯见人呢。   “不孝外孙若飞见过外祖母。”殷若飞看着炕上那头发花白的老妇,跪地磕头。   “是……是谁……”颤巍巍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祖母,是若飞,是姑姑的儿子……”林云儿哽咽就说道。在她心里自然只有殷若飞的母亲林慧娘是她的姑姑,至于那三个人面兽心的,她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   “若飞……若飞……”老夫人双眼迸发出一道光芒,早就无力起来的身子竟然在林云儿的扶持下坐了起来。   “外祖母。”殷若飞就着林家老夫人伸出的手站了起来,伸手和老夫人握在了一起。   “我的儿啊……”老夫人老泪纵横,“我终于见到你的孩子了。”   至死没见到女儿一面,是老太太最大的遗憾。只是她也知道这怨不得别人,那两个庶子如狼似虎,只恨她双眼被蒙蔽,只一味得拿那花氏当做好人,谁知道却是养虎为患……   “外祖母,孙儿来的迟了。”   “不迟,不迟……”   老夫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精神,拉着殷若飞上下仔细地看。殷若飞容貌是父母双亲容貌的糅合,此时老夫人正是借着看他,去怀念自己的女儿。   “祖母……”林云儿却有些急了,刚刚祖母还虚弱不堪,此时却如此精神,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殷若飞看到林云儿的表情,脸色一变,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伸手去把老夫人的脉。这一把,心里不禁一凉,老夫人已经是灯尽油枯之兆了。   “外祖母……”殷若飞急了,想要让老夫人躺下,他随身都带着银针,先帮老夫人扎上几针也好。   “飞儿啊……”老夫人摇头。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知道。如今人已经在垂死边缘,她心里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晰。“不要浪费力气了,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没的治了,能见上你一面,已经能让我老婆子瞑目了。”   “祖母。”   “外祖母一生糊涂,害了你母亲,你舅父,你表姐,如今我这一死,也算是谢罪了……”老夫人脸上满是愧疚,“那一家人死我一点都不心疼,反而解气,只是我这孙女,你舅舅唯一的骨血……”   “外祖母放心,孙儿今天来,就是为了救大家出去的。”   “表弟。”林云儿紧压着地心一下就放松了下来。他这个表弟跟着泽王,他说的话,一定不会错。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神色顿时轻松,满脸笑意,而殷若飞把着他的脉搏,却发现那脉象顿时弱了下来,几乎快要消散一般。   “表姐。你去看看舅父他们吧。”殷若飞猛然想起刚刚自己的舅父林振祖露出的,就不是和外祖母一样的表情,如果外祖母如此,那舅父他……   “哎。”林云儿应了一声,连忙去了。   “飞儿,云儿……”老夫人的手握的紧紧的。   “外祖母放心……”殷若飞喊着眼泪说到。   “……”老夫人没有再开口,那眼神殷若飞明白,是信任,是安心。   紧握着他的手,渐渐放松,最后无力地垂在了炕沿上。   “外祖母放心,飞儿一定不会让表姐吃亏……飞儿会护她一生一世的……”殷若飞低喃,犹如在对着老夫人承诺一般。   “祖母……”林云儿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其实她出去时间并不长,可是那脸色十分苍白,苍白到了恐怖的程度。   殷若飞抬头,林云儿看到殷若飞脸上的泪水,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整个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祖母她……”林云儿不敢往下说了。   殷若飞点点头。   林云儿死死捂住嘴,泪水不停地滴落,从手背上一串串划过。   “表姐……”殷若飞不是不想安慰,但是此时什么安慰的话语,都是那般的苍白无力。   殷若飞放任林云儿在老夫人身边哭泣,径自走出屋。门口守着的侍卫朝他一拱手,“大人,林家长子夫妇……”   “说。”殷若飞轻轻开口。   “已经双双归天。”   “唉……”一声叹息,在小院子里响起。林家虽然还有一女,但是这也算是彻底的在这京城消失了。   根据密旨,林家老夫人,林家长子夫妇都被收殓,消无声息地埋入了林家的墓地。而那花姨娘等一干女眷,还有林家两名庶子,数名后代,都被收押,就等问斩。当然,这狱中的日子,恐怕是让他们恨不得立马死了才好。   处理好了林家,殷若飞带着一身素白的林云儿回了殷家。他虽然也能带着林云儿去王府,但是多少有些不便。王府中,不管是他还是容靖泽都没法照顾她,但是在殷家,老夫人喜欢云儿,陈氏,二姐瑞棋,都是能照顾她的。   殷家虽然没有像林家那般被判了满门抄斩,但也是风声鹤唳的,因为殷家二子殷锦堂被抓了起来。   太子罗列一干罪状,这殷锦堂已经是罪无可恕了。若不是他这般牵连,殷海城边疆连胜几战也是大功一件了,可是如今却只是戴罪立功。   殷若飞一进侯府大门,就看到往日热热闹闹的侯府,如今冷冷清清,偶尔出现个小丫头也是低头快走,不敢多说什么。   看到殷若飞进门,有家丁一惊连忙过来问安。   “老夫人呢?”   “老夫人在福寿院,并无事。”家丁小声道,这家中从殷侯出征就开始气氛紧张,待二爷被抓,更是让气氛紧张到了新的高度。而丽苑那边,那位夫人如今已经哭得死去活来了。   “表姐,我先送你去二姐那里,换洗一下,去见老夫人。”   二姐瑞棋已经待嫁,未婚的夫婿正是那姑父家的表弟,殷若飞的表哥。这门亲事也是殷若飞一手促成。   年前那位表兄到来,不光是给表姐带了东西,对他更是亲近的很。殷若飞不是傻子,这表哥这么多年也没来过,路途遥远自然是一方面,但是另一方面,恐怕是为了姐姐接触婚约了吧?   殷若飞几番试探,终于确定这位表哥对二姐感情不浅,只是隐藏的极深。他倒是看好这种深情的男人,若是之前姐姐有婚约他来亲近,他万万看不上了,如今姐姐解了婚约,他第一个上门,自然是有心之人。殷若飞也乐的成全。 ☆、88·老二逃脱   老二逃脱   如今婚事已经定下来了,林家却出了这种事。虽然按照大临的礼制,这等欺君罔上满门抄斩的亲戚不需守孝,但实际里的感情,却是另一方面了。   殷若飞叹息,姐姐如今年已经十八,生日又在元月,比表姐林云儿还大上几个月呢,倒是都被家里给耽误。   送了林云儿去二姐那里,趁着表姐去沐浴,和二姐简单讲了几句,又抱着小妹好好亲近了一番,殷若飞才回自己的院子。   还没等他回到谨院,就看到小林氏披头散发地跑了过来,到了他面前,扑到在地一通磕头。   “七爷饶命啊,七爷,姨妈知道错了……你放过你舅舅和哥哥吧……姨妈给你磕头了……”小林氏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看在你母亲的面上,饶了我们可怜的母子吧。姐姐啊……姐姐……”   “自从进了我殷家的门,当了妾室,这姨妈两字不提也罢!”殷若飞冷冷地看着跪倒在面前的人。   这小林氏到了如今还和他玩这种花样,当他是傻子么。张嘴闭嘴,姨妈身份自居,须知她不提他母亲,他还不会这般的恨。   “七爷,七爷,那可是你亲哥哥啊,就算你不看在我的面,你总要看在你母亲的面,看看你爹爹的面,老夫人的面啊……七爷……”小林氏仿佛疯了一般嘶喊着。“你不能公报私仇啊……”   “你们都是死的么,由得二娘在这里大呼小叫,规矩何在。”殷若飞懒得理会小林氏。刚刚收拾了她儿子算什么,“殷锦堂以身犯法,谋逆大罪他也敢搀和,我镇江侯府被他牵连的够苦的了。你这般说辞,是对当今皇上不满,对太子,对泽王不满么?”   周围的家丁丫头们早就被殷若飞的气势吓住了,再听听他说的内容,哪里敢多啰嗦,赶紧强拉着小林氏起身。   此时陈氏也出来了。她刚生产完也没半年,生了个胖乎乎的儿子。有了殷若飞和陈家帮着调养,陈氏不见别的产妇那般虚弱,反而是丰腴了几分。   不过看得出殷海城出征这件事,她还是很担心的,虽然脸上还好,却也有几分憔悴。   “将林姨娘送回丽苑,不许她随便出来。”陈氏是当家主母,说话十分有气势,此话一出,旁边人没有任何迟疑地将小林氏连拖带拽地弄走了。   小林氏脸色苍白无比,此时她更能体会到林家已经彻底完蛋了这个事实。原本陈氏还称她一句如夫人,如今却只是一句林姨娘,周围人丝毫不见惊奇,可见心里已经默认了。   还有侯爷,还有侯爷!   这一年多来,她使劲浑身解数,又央着两个儿子几次出面,才让殷海城到了他这里。她刻意委婉侍奉,总算将往日的情分挽回了几分。   只是还没等她真正抖起来,这林家却出了这等大事。林家,那是左相啊,那是兵部侍郎啊,怎么就,怎么就落得了如此下场啊。还有她的儿子,她心里最亲近的小儿子,那个能为她出谋划策的小儿子,如今身陷囹圄,她却没有丝毫办法。而她那个被侯爷看中,关系她安身立命的长子,却已经几日都不曾回府了。   “母亲。”   “你回来了。”陈氏露出笑容。他知道,这件事若不是有面前这个孩子,恐怕镇江侯府不会如此安宁,光是一个参与事件的殷锦堂,都足以让殷家元气大伤。不见林家那几家姻亲,全都满门抄斩,就是那稍微涉足的伯府、将军府,甚至国公府,都降等罚奉,不许出仕了么。   殷海城早就被派了出去,而前几日事情一出,她连忙回了富永伯府,亏了老伯爷看事情通透,给她宽了心。   陈氏心里明白,今后这镇江侯府,恐怕就要看面前这个孩子了。   “母亲先回去休息吧,小弟还小,莫要让他被吓到了。”殷若飞微微一笑。   “嗯。你也早点休息吧。老夫人那里不用担心。”陈氏已经将厉害关系给老夫人说明白,老夫人也不是糊涂人,只是叹息小林氏坑夫害子,别的却没什么。“晚些去也无妨。”   “是,既然如此,母亲,飞儿告退了。”殷若飞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谨院,他这几日忙碌,也确实累的够呛。   紫灵紫韵这两年都各自找好了夫婿,是老夫人和陈氏给掌眼的,都说她们姐妹眼光不错,等到秋月里,就该出嫁了。   殷若飞已经将他准备好的嫁妆送到了她们手上,两个女孩都感动不已,恨不得不嫁了,此生就守着殷若飞这位小主子,让老夫人笑个不停。   此时殷若飞回来,紫灵紫韵已经接到了信儿。热腾腾的洗澡水早就准备好,紫韵也早就扎到了小厨房,要给殷若飞做几道拿手的菜肴,好好补补身子。   “紫韵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美美洗个澡,殷若飞终于恢复了几分精力,换好了衣服,吃着紫韵给他做的小菜。   “七爷喜欢,紫韵给七爷做一辈子。”   殷若飞笑了起来,“怕是到时候不让紫韵姐嫁过去,反而你要苦恼了。”   几道菜,都是殷若飞最爱吃的,只是颇为费时,平时回来的匆忙,也轻易吃不上,如今出了这等大事,他倒是能在家待上几天了。   吃过饭,用了茶,殷若飞稍微养了养精神,就去了福寿院,当然,他让紫韵去了趟二姐那里,喊上二姐小妹和表姐,一同过去。   “祖母,孙儿回来了。”从不懈怠的行礼,让老夫人每次都十分心疼。   “飞儿,快来。”老夫人轻拍身边,让殷若飞坐过去。   殷若飞回来时候,老夫人就知道了,陈氏也到她这里坐了坐。只不过她也知道殷若飞肯定是极累了,恐怕今天不会来了,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祖孙两个说了几句,那姐妹三个也过来了。   老夫人将林云儿叫到身边,从殷若飞那里已经知道了这林云儿是得了皇上的密旨赦免,只是如今已经没有了林家,她倒是不介意林云儿住到这侯府。   “苦命的孩子在。”老夫人拉着林云儿的手,颇多怜惜。这个女孩可比侯府这些女孩过的凄苦多了,可是眉眼之间却没有被愁云笼罩,一派的祥和温婉,倒是让她刮目相看。   “殷家祖母……”林云儿有些不好意思。当年老夫人对她食欲援手,可是奈何她家那个情况,父母祖母都身体不好,花氏稍微用些手段,就逼得她不得不在家照顾,实在也是辜负了老夫人一片心。   “不嫌弃,就叫我一声祖母吧。”老夫人叹息一声,“如今你就在这侯府安安生生地住下,旁的都别想,我老婆子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多谢祖母。”   几个人说说笑笑,让林云儿放松了下来,陈氏也赶了过来,早就派人将瑞棋旁边不远处的院子打扫干净,又挑了几个老实听话的小丫头,和一个她身边的大丫头过去,服侍林云儿。   姐弟几人自然表示感谢,老夫人也表示欣慰。众人都非常默契的,不去提那个差点害惨了侯府的殷锦堂。   殷若飞在侯府好好舒缓了几天,容靖泽没空照顾他,后续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可是又怕还有余孽,只得吩咐他回侯府,又分了几个侍卫给他。   只是即便如此,几天后,容靖泽还是铁青着脸来了镇江侯府。   “王爷。”   “殷锦堂丢了。”   “什么?”   “那被抓的人,根本就不是殷锦堂,拷打了没几下,就毒杀身亡,这才发现是假扮的!”泽王气的一拍桌子。这件事虽然不能影响整个局面,但是却让他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恶心。而且他也知道,这侯府的人里,殷若飞应该是最恨这个殷锦堂了,而他没为他报了仇,还让他逃出生天。   “实在可恶。”殷若飞同样生气,他本待容靖泽等人收拾完他,得到需要的信息后,再去好好收拾他一番,没想到,他竟然还有能力跑掉。   “果然,果然那背后的势力,还没有完全露出来。”还能有心思救人,恐怕没把对方逼入绝路。   “王爷不用生气。”殷若飞轻声安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定还有收拾他们的那一天。”   而此时在京城一处隐秘宅院里,几个灰衣人正朝着为首的一个男子行礼,“主上,我们还是尽早离开吧。”   “是啊,主上,如今这京城的势力被铲除了大半,林家那几个废物也都被杀了,我们在这里徒劳无功啊。不如尽快和孙将军他们会合,以某大业!”   “可恶啊!”男子气急败坏地将茶杯狠狠砸下,“眼看他已经丢了几座城池,偏偏如今又被那姓殷的收复了。当年也是他挡我!”   “那殷家的这个小子……”旁边一个灰衣人开口询问着,同时踢了踢脚下的人。   “哼。他如今也是个弃子了,除了我这里,还能去哪?恐怕回家,那个殷侯也是一刀砍死他。”   跪伏在地上的殷锦堂浑身一抖,他也知道这是实话。   他对侯府,从来也没有一分真心。   对于亲爹殷海城来说,他虽然是二子,却是庶子。而同样是庶子的大哥,却被他爱若珍宝,仿佛是凤凰蛋一般。   他比不了长子,也比不了嫡子,他甚至比不了陈氏那才出生的幼子。   唯一和他亲近的,就是他娘小林氏,那也无非是那没脑子的女人,要他帮忙出主意。   到后来两个舅舅发现了他的长处,行事多让他参与,他才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只是他哪里知道两个舅舅是要图谋不轨,他到底是侯府少爷,何必趟这浑水。   如今一切都晚了,这救下他性命的人,看起来也不好惹,而且仿佛是两个舅舅背后之人。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想让这个男人觉得他不是废物,不被丢弃吧。 ☆、89·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   征战两年,殷海城退敌三城,收复失地,凯旋而归。   皇上自然是欣喜,大加封赏,不过殷海城愧不敢受,磕头谢皇上对他殷家的宽厚不杀之恩。   皇上自然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为了对方一个庶子、妾室就伤了这等重臣。好好安抚一场,依然是赏赐不变,一时间镇江侯重获恩宠,风光不减。   因着征战两年,殷海城婉拒了皇上的庆功宴,急冲冲回了家。当年他一走,连跟老母亲告别都来不及,皇上也能体谅,也就依了他。   其实殷海城心里何止是老母,还有他那才出生没几个月的小儿子,他的娇妻,还有这些儿女们,他都万分想念。   当初他在边疆,战局十分紧张,还不曾知晓,后来还是宋将军告诉他殷锦堂的事,险些没气的他吐血。   这种祸家子孙,若是在他面前,他必一刀劈了他。   早就知道林家二贼野心不小,初时还需要他来提携,后面为了升官手段毒辣,行事乖张,偏偏能力不小,连皇上都器重他们。那时候殷海城就已经渐渐和二人疏远,在他看来,如此行事不是个好兆头。   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牵连到了他殷家。若是因为这等不肖子孙而害的殷家如同那何家、葛家一般,那他真是死了都没脸去见祖宗了。   镇江侯府早就接到了信儿,一家人都聚齐,连殷若飞都从泽王那里告假回转了侯府。   殷海城一身风尘仆仆地进了侯府大门,那熟悉的院落让他也忍不住鼻酸。两年时间不长,却也不短了,中间几次性命交关,实在是不容易。   侯府的家丁丫鬟等都欢天喜地的,早就把院落都打理的干净利索,就等着侯爷回来。两年前那场变革牵连的人不少,一时间京城人人自危。他们虽然是老牌侯府,也是被牵连的,生怕哪天皇上发怒,这侯府满门抄斩,到时候他们也跟着丧命。   侯府众人,除了陈氏和老夫人外,都到门口去接迎殷海城。殷海城看着已经是个大小伙子的锦元,又看看颇有气势的七子若飞,心里十分满意。   殷若飞身边拉着的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孩是八岁的若岚,男孩则是才两岁半的若辰。   整个侯府就数他们两个顶小,还都和若飞亲近。殷若飞蹲下身,低低叮嘱了几句,将两个孩子往前退。两小倒也不怯场,虽然两年没见,已经不大记得爹爹的容貌了,却还是听从小哥的吩咐,上前去拜见爹爹。   殷海城老泪纵横,这一双幼小的儿女规规矩矩地问安,又抱着他的两腿撒娇后,他才感觉自己是真的回来了呢。   “爹爹,母亲在祖母哪里等候。”   陈氏原本也该是来迎的,不过老夫人万分激动,身体就有些不好,陈氏正在那边顾着呢。   殷海城点点头,伸手抱起两个孩子,带着其他的儿女,朝着福寿院走去。   老夫人这两年越发显得苍老,这两年家里虽然连续有了几件喜事,二姑娘瑞棋远嫁、三姑娘瑞书出嫁,林云儿进宫,四姑娘、五姑娘定亲,大姑娘生得一子……   可是这些事都没能让老夫人真正高兴起来,她心里始终惦念自己那远在边疆的儿子。   如今这唯一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她如何能不激动。   殷海城也是两泪纵横,放下两个孩子,跪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中午虽然没有大摆筵席,也着实做了不少好菜,陈氏甚至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道精致的小菜。   边疆军营,哪里有什么好吃的,就算他是统帅,也不能太特殊,此时看到这些家常饭菜,顿时食欲大开。   两年的时间不短,殷若飞都已经是快要十三岁的大人,这两年个头倒是长了不少,如今只和泽王差上半头。容貌也是从那小金童般的孩子,变得颇有英气,只是依然是气质如玉。   不过这都是表象而已,这两年殷若飞被泽王锻炼的越发阴险。平素不管见到何人,都是一副温和柔顺的样子,可是这两年跟着泽王身边,着实是阴了不少贪官污吏。   可笑那些人还以为自己认识了个王爷身边的红人,还琢磨着这小子果然好拉拢,实则他们的罪证照差不误,而他们送来的贿赂,早就拿去给用来养书院了。   这书院如今也是不一般,提起城外的承恩书院,那几乎是尽人皆知,只因为这书院不但不受穷苦百姓一分银子的束脩,见着他家境穷苦的,书院还会贴补一些。   这些就读承恩书院的学子,无论习文习武的,无比刻苦学习,努力的样子,足以让其他书院的学子羞愧不已。   武学那边有宫九亲自帮他挑选,而习文那边,泽王也安插了几位先生,暗中物色好的苗子。新的学子源源不断的加入进来,西陵皓借着祖父的名头将附近的山头空地买下。好在都是些无主的山头,倒也费不了多少银钱。   承恩书院不断扩大,如今已经是最大的平民书院了。   而这几年中,殷若飞抓住了一切时机,恩威并施,将那些好的苗子收到了麾下。   他本就是极有天赋的人,这些年跟着泽王身边,气势惊人。第一批的学子,都感恩当年他的援手之恩,誓死追随,一年一年的下来,这些思想也一样传了下来。   殷若飞跟着泽王,这两年泽王名声大好,他和太子都被年轻一辈看做是锄奸的英雄。尤其泽王传说身体孱弱,还能思君为国,更是让世人爱戴。   而殷若飞跟在泽王身边,当年也是被封赏的对象,以他的年龄,足以让那些新来的学子崇拜到心里了。   殷若飞被容靖泽教导的深蕴人心之术,与这些穷苦学子打成一片,无不兄弟相称,真诚相待。以他的见识心思,在这群同龄的孩子里也是格外的突出,一股强悍助力已经显现。   殷家最强势的人物回来了,短短几天内,上门拜访的人不计其数。奉承殷海城英勇无比,皇恩不减,瞬间夸夸他身边几个公子玉树临风,才貌双全。   殷若飞站在一旁,脸上一派温和,心里却在冷笑。锦元也一样觉得恶心,给殷若飞一个眼色,两人寻了借口躲到了外面。   这两年来,也就是殷若飞借着容靖泽的光日子过的还好,他的身后不单单是镇江侯府,更重要的就是泽王,谁敢当面说三道四。就算泽王不在,渝国公府的小公爷西陵皓和他也是矫情极深的兄弟,如何容得别人说什么。   可是侯府其他人就没这么好过了。   殷锦元是长子,参与谋反的又是他同母弟弟,这让他十分难堪。军营里的人说话都直,尤其殷海城也不在京城,被丢到边疆戴罪立功,有些欺下媚上的小官,就开始给锦元穿小鞋了。   锦元本是骁勇校尉,不过连续几次被人委以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被迫受罚降级,若不是有他那一竿子兄弟在,这日子恐怕是一天都熬不下去了。   饶是如此,几次被打的皮开肉绽,两腿结出厚厚的痂,唯一幸运的就是没伤到筋骨。   剩余几个兄弟,除了老五被殷若飞推到了国子监读书,其他几个都在本家家学,那些平日里当他们是少爷看的同族,此时却悄然地冷落了他们。这也是家里长辈交代的。   殷海城说是戴罪立功,可是若是不能立功,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其他几家一样,降等罚奉,还是会满门抄斩。   是以这两年来,连最疯魔的老六都老实多了,更别说本来就胆小的老四老五。   赶上金秋时节,殷家四姑娘、五姑娘出了门子。她们都是这两年间定的亲,属于青黄不接,高门看不上,低户看不上的时节。尤其这两个姑娘出身还低,生母不过是通房,真正的爹不亲娘不爱,这两门亲事实在说不上好来。   之前陈氏的意思是等一等,等殷海城回来,这嫁得总会好点。殷若飞哪里肯让她们舒服,当年害他她们也有份,他如今看在她们是女子的份上不计较也就罢了,还想借着侯府耍威风,那是甭想。   这两家虽说门第不高,倒也算是殷实之家,若是她们好好过日子,他必定不会与她们为难,但是若是还想要折腾,也得看有没有这个命。   瑞棋早在半年多前就出门子了,她虽然心里替着外祖一家守孝,奈何姑姑表弟那边实在是急的慌,等了她一年半,也算是尽孝了,急吼吼把人娶走了。   殷若飞借着了信儿,说是如今两口子如同蜜里调油一般,二姐还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殷海城听着这些,频频点头,他最惦念的女儿嫁得好,他也就放心了。长女那边有了儿子傍身,今后也是好日子,这都不必他操心。   真嫁的差的,就算是三女瑞书了。不但老夫人、殷候爷厌弃她,陈氏更是恨她入骨,如何肯放过她。明面上和殷海城卖个好,一个小小庶女,嫁出去也就算了,实则把她嫁入了一家商户。   官女嫁商户绝对的下嫁了,殷若飞又狠狠阴了对方一把银子,让对方说不出道不来,想必殷瑞书这个填房嫁进去就没好果子吃了。   这一手,让陈氏对他万分感激。在陈氏看来,杀子之仇,这都算是报复的轻了。 ☆、90·私奔   私奔   小林氏这两年过的苦不堪言,长子恨她和林家亲近,还纵着弟弟做下这种事,狠下了心不去见她。小儿子倒是和她关系亲近,可是却被抓入了大牢,死无葬身之地。她心简直如同被人抓在手里攥着一般生疼。   可是她又能如何,这家里的事,如今她是插不上一分手了。殷若飞屏退其他人单独见了她,将自己知道的事在面前讲了一遍,近说有何氏招供的,如何去上尼姑庵求取毒药,如何假借他人之手下到老夫人饭食之中。远了,有那害死嫡姐,谋害嫡子,如此种种,哪一件都够她死无葬身之地了。   小林氏听殷若飞说完,整个人都吓瘫了,这事说出去,往轻里想,殷海城恐怕都会一巴掌拍死她,若是送到衙门里用刑,恐怕更惨。   看着磕头犹如鸡啄碎米一般的小林氏,殷若飞却是满心悲哀。他亲娘到死之前,都拿小林氏当嫡亲妹妹一般疼爱,奈何这花姨娘一脉,都是喂不熟的狼,只会反咬一口。   “放心,我不会告诉爹的。”殷若飞冷笑。原本他是打算弄死小林氏的,可谁知道除了茬口,让贼老二跑了。没关系,殷锦堂这种人他知道,睚眦必报,绝对不会就此隐居山林老死一生的。   有他亲娘在手里,总归是个利器,到时候是个有力的威胁,就算那贼老二不顾亲娘死活,当着他的面砍死这小林氏,也能让他痛快痛快。   更何况,这小林氏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权势和富贵,现在这两样东西就在眼前,她却得不到。在她曾经作威作福一手遮天的侯府里,她彻底的沦为一个贱妾,且是不得宠,也不着主母待见的贱妾,这日子,可想而知。   殷若飞就是要让她尝尽这种滋味,一刀毙命,岂不是便宜了她?   陈氏管家是一把好手,殷家子女的岁数差别不大,四姑娘五姑娘出门子后,其他子女的婚事也提上了日程。   锦元算是耽误的挺多的,如今已经二十岁了,早年定下了婚约,不过这两年时局动荡,倒是耽误了。   老二表面上已经被处死了,实际情况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连殷海城都瞒在鼓里。老三早就被逐出家门,也不用管,如今只要老四锦明和老五锦勤要急着说亲了。   这兄弟俩同年而生,如今都是十六岁了。只是这锦勤如今在国子监读书,说出去也好听,寻个好亲事不难。而锦明却难了。   锦明年纪和锦勤一般大,却胆子极小,娶个高门的怕他在房里立不起来,娶个低户,又对他无裨益。将来这侯府必定不是他来继承,就算能给他捐个官,这日子又怎么过啊。   除了这两兄弟外,还有小林氏所出的六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龄。刚刚过了及笄礼,本该是一家女百家求,可是这六姑娘瑞馨却面临了无人求亲的局面。   若是换做几年前,这瑞馨的情况还是不错的。亲爹是镇江侯,亲大哥又是骁勇校尉,京城四公子之一,舅父们更是贵为左相、兵部侍郎。母亲虽然只是贵妾,却和主母是亲姐妹,这情分就不同,且这贵妾还是管家的。   那些赏花会,赛诗会上,瑞馨都是很出风头的,当然肯请她的也不会是什么太尊贵的人。京城贵女一层,更是看重嫡庶,侯府嫡长女嫡次女是座上贵客,其他庶出女儿还是算了吧。   早年也有几家看中了瑞馨,这瑞馨容貌好,身份也算可以。可是这两年局势大变,先是林家覆灭,让人唏嘘不已,这小林氏没了后台,而那继室陈氏娘家则大大得力,这风向就转了。   原本有意思的人纷纷不提此事,小林氏急得团团转,眼看四姑娘五姑娘都定亲了,瑞馨却乏人问津,更是愁白了头发。   三姑娘嫁的最是凄惨,她做的事小林氏也知道,虽然偷笑陈姨娘这个老对头终于完蛋了,但是这事对她的打击也不轻。因为不管是殷若飞还是继夫人陈氏,都知道这事后面有着小林氏,或者说殷锦堂的影子。   陈氏表面应了,心里却不以为然。这时候知道急了,二姑娘瑞棋也是小二十岁了才出嫁的,晚嫁几年算的什么。   不过这小林氏居然有脸求到她这里也让她出乎意料。   如今这瑞馨已经明显是不好嫁了,她母亲不得宠,二哥又是因为谋逆大罪被杀,她一个庶出的女儿,除了一个大哥还能依靠外,再无助力。   可是稍微亲近的人都知道,殷锦元并不稀罕这个妹妹,他宠爱的是那个嫡出的弟弟,和这个妹妹从来不亲近。   这也是瑞馨自己作的,她从小和二哥一起长大,也觉得二哥聪明,对她更有力,何曾想过会出这种事。从小就不亲近,如今也亲近不了了。   瑞馨知道舅舅们和二哥死了,整天在房间里哭哭啼啼。她倒不是为了他们身死而难过,而是为了她这辈子恐怕不会再过上之前那种奢侈的生活了。   陈氏忙着给两个庶子看婚配人选,还真是忽略了瑞馨,倒是引出了一桩丑事。   相隔不到两月,殷锦元终于成亲。这是殷海城亲自给他选的媳妇,承恩公家的嫡孙女。   这承恩公是太后的娘家,如今的承恩公是太后的大弟,是个十分低调且严肃的人。这女孩儿容貌明艳动人,承恩公又是极有规矩的人家,殷锦元虽然在京城极有名气,算是大大的高攀了。   当年殷海城腆着脸求,承恩公本不愿意,但是太后念在殷海城有功,这又是他最爱的长子,就破例赏赐了恩典。   殷海城想的很好,大林氏多年没有子嗣,到时候把锦元记到他名下,权当嫡子。有他这份恩宠,又有承恩公这个姻亲,想必皇上也不会为难他,就算是降等袭爵也算合适。   后来有了殷若飞这个嫡子,他更觉得这个亲结的对,如此才能保证长子不继承爵位的情况下,也能仕途平顺,一生无忧。   殷锦元的婚事办的很大,陈氏知道殷海城看中锦元,也乐得卖好,二来也有点洗洗晦气,让殷家重新出现在京城勋贵们眼中。   单独辟出来的小院,已经装点的喜气洋洋,殷海城特意给儿子请了十日假期,期望小两口多多亲近。   这周家的姑娘虽然对这桩婚事有点不满,可是皇命难违,也只能作罢。殷家也是勋贵,也不算辱没,等到掀起了盖头,看着那英挺青年,这周家姑娘心底那一点点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什么?快点给我去找!”陈氏听完身边妈妈的禀报,简直要气死了。   什么叫做六姑娘不见了?   陈氏心里憋着一股气,这小林氏一脉真是处处给她找麻烦!   瑞馨早就不见了踪影,陈氏身边的妈妈将瑞馨那院的丫头们拘来,一番威胁利诱,终于几个小姑娘受不了哭了出来。   “小姐,小姐她和人私奔了……”   陈氏只觉得眼前一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早就知道这瑞馨不是什么省事的,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大胆。私奔,私奔,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这小林氏母亲是妾,自己是妾,她的女儿也要当妾么?这到底什么样的血脉传承啊!   侯府姑娘当妾,这可真是丢了大人了。就算如何恨那三姑娘,也依然是将她嫁去当续弦,好歹也是正室,只是日子不好过罢了。想不到这瑞馨竟然迫不及待到了这种程度,趁着自己哥哥成亲的乱乎劲,跟人私奔了。   陈氏不敢隐瞒,直接去了前面找殷海城。殷海城才送走客人们,正沉浸在等着抱孙子的喜悦中,就看到陈氏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夫人?你的脸色……”殷海城有些不解,这大喜的日子,如何会这般的表情。   “侯爷!”陈氏紧走两步跪下,用手帕掩着脸哭了起来。   “这,这是何意?”殷海城吓了一跳,这夫人娶进门几年了,哭的时候可真是少见,多半都是淡然的表情。“有什么事你起来说啊。”   “妾身有罪,有负侯爷重托。”陈氏不肯起来。   殷海城急了,两手将人拉起,扶到一边坐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侯爷……”陈氏欲言又止,“是瑞馨……瑞馨她……”   “瑞馨?她怎么了?”殷海城除了二女瑞棋外,其他女儿并不在意,那九姑娘他几乎都不记得了,若不是那边抱着他的腿,恐怕都想不起有这么个女儿。   对于瑞馨他也不例外,除了知道是小林氏所处,排行老六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这个女孩似乎是挺厉害的。   “林姨娘说瑞馨已经及笄,要寻个好亲事。这事妾身本也记下了,不过这半年来,嫁女,定亲,今儿个又是锦元成亲,妾身实在是分,身乏术,顾不得那么多。何况,咱们殷家的姑娘,前面几个都是十七八才说了亲事,妾身原想一两年也不算耽误着。”陈氏哽咽着开口。   殷海城点点头,女儿嫁的晚点也算不得什么,瑞棋小二十了才出门子,其他几个也都是十七八岁了,除了长女稍微早点,哪个不是这般。   何况瑞馨才十五,有什么可急的。   殷海城拍拍陈氏的背,以为是别人说了什么,才让她这般委屈。“你该如何就如何,不用想旁的。是瑞馨她出言不逊么?”   想想那时小林氏养出来的女儿,殷海城都不觉得稀奇了。瞧瞧他们一家子都什么人。除了他那正室一脉,这庶出一脉简直是蠢的不可救药。   “侯爷……”   “到底怎么了?”   “瑞馨她……”陈氏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起了勇气,“瑞馨她和人私奔了!” ☆、91·吐血   吐血   “什么?”殷海城手里的茶杯应声而落。陈氏看了殷海城一眼,那脸上十分的难看,竟然还有些紫胀起来。   “侯爷,侯爷您怎么了……”陈氏吓了一跳,连忙喊人,此时根本顾不得别的了。   殷海城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直冒金星,昏眩中带着恶心,冷不防嗓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饶是陈氏这种镇定的女人,也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因为参加锦元的婚事,殷若飞也在家,并没有回去。听到下人禀报眉头一皱连忙赶了过来。按理说今天家里有这么大的喜事,陈氏不应该会有什么惊慌的啊。   殷若飞第一个赶到了殷海城的书房,锦元因着成亲,所以众人都没有去打搅他。   殷若飞一进门,就看到陈氏一脸泪水,而地上一摊血迹。   “爹爹。”殷若飞紧走几步,伸手把住了殷海城的脉。   “飞儿,如何?”陈氏紧张地小声询问。   “来人。”殷若飞没回答她,反而先是朝着外面喊进来几个小厮。“把侯爷抬到床上去。”   趁着这个功夫,殷若飞吩咐自己的大丫头回谨院去取了他的银针。因为学医,他随身都带着这东西,不过今天是大哥成亲的日子,就暂且放到了一边。   紫灵应了一声,不多时就取来了银针。   此时殷海城躺倒在书房里间的床上,身上的衣服被解开,露出胸膛。   殷若飞屏退四周,开始施展针灸之术,因为不能被打搅,陈氏也只好到了外面等候。   “爹爹怎么了?”锦明、锦勤、锦和兄弟几个也全赶了过来。锦明锦勤给陈氏见礼喊了一声母亲。而锦和就桀骜多了,不过是嘴上敷衍一句,不过此时陈氏也懒得和他计较。   “侯爷刚才突然吐血,昏过去了。”陈氏满脸愁云,她没想到这件事对殷海城的打击这么大。不过也难怪,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殷海城这么要脸面的人,怎么受得了。   “爹爹呢?”锦勤左右看看。   “侯爷在里面,飞儿在里面……不能去!”陈氏的话没说完,锦和已经大步朝里走,陈氏连忙伸手拦住。   “都是爹的儿子,凭什么他能进我们不能进?”锦和年纪不大,却是一脸的戾气,此时表情十分的狰狞。   “飞儿在里面施针,岂是能随便惊扰的,你且等等吧!”陈氏岂会被他吓住,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锦明是锦和亲哥哥,看到自己弟弟如此,连忙过来拉他,“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还不到一边去。”锦明如今已经十六,算是个大小伙子了。不过他一向胆小,倒是第一次和自己弟弟这么凶。   锦和斜睨了锦明一眼,“哥你还真会拍马屁啊,你以为你拍着嫡子,能得到什么好么?”锦和和若飞是同年所生,不过年头年尾差了半年多,他自小就和若飞不和,看到他必阴阳怪气。   不过两人身份差太多,他别说和若飞、锦元比,就是老二锦堂、老三锦鸿,在殷海城面前都比他有面子。也正是如此,他心里越发的不平衡了,脾气怪异难测,连自己亲哥哥都看不惯,整天呵斥个不停。也亏了锦和胆小脾气好,否则这家里恐怕是没有宁日了。   啪——   一记耳光抽在了锦和脸上。   锦明一直以来,都是个沉默的存在,此时他一巴掌抽过去,不单单锦和吓一跳,连陈氏和锦勤也愣住了。   “你敢打我?”锦和的声音暴涨好几个调门,差点没掀翻了屋顶。   “我是你哥哥,为什么不能打你,若是你再口出不逊,我还会打你。”锦和虽然小,但是发育的很好,比十六岁的锦明还高。可是此时一向胆小的锦明却微微抬头,脸上十分平静,一点也不见往日的慌张。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不怀疑,若是锦和再说什么,他一定会抽过去的。   此时殷若飞已经起针,殷海城缓缓睁开眼,“飞儿……”   “爹。”殷若飞将针收好,将殷海城扶着坐了起来。“感觉如何?”   “好多了。”殷海城笑道,“你这医术不错,果然不愧是神医教出来的弟子。”   “爹你这是怒极之下,吐出了之前的淤血,现在血吐出去了,倒是无大碍了。这两天让厨房炖些益补的汤就行。”   殷海城点点头。他之前在战场受过一次伤,也就是那次九死一生。当时大夫也说他有淤血,只是一时还引不出,想不到被个不孝女给气的吐出来了。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他这爹一向的老谋深算,虽然在女人方面是糊涂,可是别的事都很精明。他实在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气成这样。   殷海城刚要开口,外面传来了锦明锦和兄弟的争吵。锦明平淡的开口,倒是让殷若飞眉毛一挑颇为惊讶。想不到他这个一向窝囊的哥哥,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不过这个锦和实在是欠收拾了,懒得搭理他,不等于怕他。   殷海城哼了一声,殷若飞扶着他起身,父子俩朝着外室走来。   外面锦和已经恼羞成怒,他在家一向跋扈惯了,锦元、若飞这两个最有身份权势的都不常在家。老二老三又都不在了,剩下的只有锦明和锦勤,这两个人都不是张扬的人,从来不和他计较,惯得他越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此时锦明一发威,一步都不肯退,他简直要气疯。   几句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辱骂之后,锦明不负众望的又抽了他一巴掌,这可让锦和彻底发了疯,举起拳头就要打锦明。   锦勤伸手去拦,也被他推开,可怜锦勤是个纯书生,这一下被推开,直直跌出去五六步,差点撞到陈氏身上。   殷若飞上前一步,抓住了锦勤的衣服,脚下微转卸去力量将人带了过来,又紧走几步,一把抓住了锦和狠狠砸下的手臂。   殷海城扶住慌乱中躲闪的陈氏,看着殷若飞点点头。   刚才这两下看着简单,却显出了功夫底子。借力卸力的技巧,还有强横的臂力,都让殷海城觉得骄傲。   锦和一拳砸下,却别人从后面抓住,想要挣脱才发现握住他的手犹如金刚铁环一般,根本容不得他挣动半分。   锦明被锦和抢上几步,趁着锦勤阻拦的间隙后退几步,不过两人身高体魄相差甚远,转眼又被逼近,无奈认命地闭着眼。   意料内的拳头并没有砸下来,锦明微微睁开眼却顿时瞪大。那看起来极有力的一拳,却被殷若飞举重若轻地擒住。看那锦和费力挣扎半天丝毫不见挣脱,锦明就知道这两人实力相差太多了。   “哼。”看着锦明没事,殷若飞抖手将人放开,这一下的力气足足让锦和连退了七八步,等他去看手腕的时候,青青紫紫的已经浮肿起来了。   “我是你哥哥,你居然敢如此对我?”   “四哥也是哥哥,怎么不见你有半点尊敬啊?”殷若飞冷笑。这种缺心眼的货色,他实在懒得和他多少。两人庶嫡之分,他居然在他面前摆谱。若是他有能力,身份又贵重,如同锦元那般也还算了,偏偏他是现在侯府最不争气的儿子,还敢叫板。   锦明锦勤都懒得搭理他,看到殷海城从内室出来,坐到了椅子上,连忙上前见礼,关怀之色毫无虚假。   “难得你们孝顺,有飞儿在,我已经没事了。”殷海城含笑道。这几个儿子还是很不错的,虽然都没能习武,但是只要心性好,比什么都抢。   再看看长身玉立的七子,满心欢喜说不出。这武艺实在是扎实,看来泽王确实是用心地培养了他。   “锦和,你为何不来见过你爹爹。”陈氏冷冷地道。这种庶子留着就是雷,早让殷海城知道他什么性子,打发出去也就是了。   “爹爹眼里哪里还有我这个儿子,恐怕只有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小人!”锦和气愤道。   “六弟觉得孝顺爹爹母亲,是溜须拍马么?”锦勤如今就读国子监,学识大涨不说,这嘴巴也大有进步。文人说话,更是犹如刀子,入肉三分。先不说锦和本来就是个缺心眼不会说好话的,就算是他会说,也能让锦勤几句话给他曲解了。   果然殷海城脸色更加难看,冷冷地看着锦和,“这种不孝子孙,不孝爹娘,欺压兄长,简直是畜生。”   说罢不顾陈氏等人的劝慰,吩咐家丁将他拉出去,打了二十棍子。这是镇江侯府的家法,镇江侯府是武将门第,这打罚的家法也和军营一般。   平素挨打的都只是家丁下人,少爷挨打的实在是罕见。上辈子,也只有殷若飞被打残了一条腿。   外面锦和被强拉下去打的嗷嗷叫,殷海城脸色不变。沙场上死人都是常见的,何况只是被打的。军营里犯了军纪挨打的有的是,这已经算是轻的了。   众人不去管锦和,陈氏吩咐人关上门,说出了家里的丢人事。   这事一说出,兄弟三个全都变了脸色。事关门第家风,这要是传扬出去,他们全都被人看不起,家里没嫁人的女孩子们,更是没了活路。七三位姑娘,将来可怎么说亲啊。   这其中殷若飞最是气氛,脸色都发青了。七八两个妹妹还好说,一个是当年陈姨娘的小女儿瑞韵,一个是通房许氏的女儿瑞雅。这两个妹妹身份本就低,和他也不亲近,他自然不会为他们担心。   可是九妹妹若岚就不同了。 ☆、92·要挟   要挟   九妹若岚,那是殷若飞从小看着宠着长大的,如何肯让自己小妹被这无耻的女子拖累。   “爹,您心里可有决断?”   殷海城眼睛微微眯起,“这种无耻女子,留她何用。我本意是逐她出宗,可是即便如此,这丑事也传出去了。”   “那……”兄弟三人面面相觑。   “找,把她找回来。”殷海城缓缓开口。   三兄弟心里都是一凛,看来这瑞馨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了,多半会在家庙孤老一声,不过她做的事,实在不值得同情。   此时距离瑞馨离家私奔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京城恐怕早就出了。不过即便如此,这城里也不能不搜。   城外的事情,殷海城亲自去吩咐,而城里,就交给殷若飞了。殷若飞自然有自己的门路,京兆尹冯季疏如今已经是泽王一脉的得力干将,殷若飞自然要让将这个桩子使唤的利益最大化。   换好衣服,殷若飞直奔京兆尹府。冯季疏今天也来吃酒席了,好上个分量不轻的礼包,让他好一阵肉疼。不过银子花了,这饭却没吃好,太多官员往来,只顾得说话喝酒,根本没给他留吃饭的余地。   刚刚回来,沐浴完毕,吩咐厨子做了几道小菜,准备再吃一顿,就听到外面有人禀报,殷公子求见。   冯季疏鼻子差点没气歪。这拿他京兆尹府当自己府上花园的殷家公子,满京城除了殷侯府上那位,就没二家了,若是有其他姓殷的人家,也绝不敢就这般大摇大摆的上门。   自从那件事上逼他做了决断,成了泽王一脉,冯季疏觉得自己以往的好运,就彻底消失了,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厄运。   这厄运的带来者,就是那位泽王身边的伴读,殷七公子。   这小子别看年纪不大,可有一肚子坏水。偏偏看上去却是一派温润大家公子的样子,别人眼里的好少年,皇上口中的忠良之后,太后嘴里的如玉儿郎。   可是在冯季疏眼里,殷若飞不愧是姓殷的,太他奶奶的阴了!这简直不是人,就是个小狐狸,小狐狸精!   这两年他肚子里的苦水简直倒不完,偏还没地方去倒。好不容易趁着喝醉拉着岳父的手好好倾诉一番,岳父却轻斥他,殷小侯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那样的人!不是那样的人!他简直不是人。   这几年威逼利诱让他帮他干了多少事,攥在对方手里的把柄简直是越来越多,多到他都麻木了。偏偏对方次次笑脸相迎,几句话拍得他心里麻酥酥爽得很,转眼又被对方压榨一番。   冯季疏简直能想象,自己老了的时候,会不会被对方用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冯季疏还没吩咐人请殷若飞进来,殷若飞已经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他和冯季疏这几年一直打交道,也算是老朋友了。那些下人早就认识他了,也知道自家老爷拿这位小爷没辙,是以他要进来,这些人也不好太拦着。   “冯大人!”殷若飞进门就拱手,脸上笑的十分灿烂。看到冯季疏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也不生气,看看他面前的菜肴,嘿嘿一笑,“冯大哥今天没吃饱啊?真是招待不周,小弟十分愧疚。那个谁,给我盛碗饭,我陪大哥吃一碗,赎赎罪。”殷若飞看冯季疏不想搭理他,自动将大人称呼转成了大哥。   旁边的小厮偷偷瞄了冯季疏一眼,还是给殷若飞盛了一满碗饭。   殷若飞毫不客气的坐下,拿起筷子朝着冯季疏最爱的回锅肉就是一筷子。沾满了红色豆瓣辣酱的五花肉片肥而不腻,吃到嘴里那真是又香又辣又油,实在是美味无比。   “冯大哥家里的厨子真是好手艺,这菜小弟是百吃不厌。”殷若飞接连几口,都朝着回锅肉下手,眼见那盘子里的肉迅速的减少,冯季疏嘴角抽搐,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什么事!”这回锅肉是他的最爱,本来还打算美美吃上一顿,这转眼就少了半盘子,让他怎么活。而且这小子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坐下就吃!   “大哥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啊。”殷若飞感情真挚的说着,手上的筷子却快速绕过冯季疏的筷子,又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落入口中。   冯季疏捂着了胸口,他可怜的肉!   “什么都答应你,快点说。”冯季疏飞快的妥协,最终结果怎么都得让对方使唤,还不如及早投降,还能保住他的肉。   “冯大哥你说什么啊,我只是担心你今天没吃好,特意过来陪陪你的。”殷若飞瞪大无辜的双眼,黑白分明的眼睛甭提多纯净了,可是冯季疏知道,这全都是假象啊,假象!   “少废话。”冯季疏怒了,伸手端起回锅肉,“快说,不说把你打出去!”   “冯大哥你这两年真是越来越暴力了。”殷若飞叹息一声,放下了筷子。   冯季疏嘴唇哆嗦,“到底什么事。”   殷若飞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还有一份画像,“冯大哥帮我找找这个人吧,势必要找出他的存在。”殷若飞将画像给了冯季疏,看着他看着那张纸和那副画像,转头端起碗又吃了起来。   今天大哥成亲,他也没顾得上好好吃饭,到底是京兆尹府上的厨子,这手艺真不赖。也难怪冯季疏这个人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破绽,实际上却是个吃货,尤其口味重偏好咸辣。   放过了回锅肉,殷若飞转头向其他几道菜发起攻势,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饭。   “这是什么人?这女的……”冯季疏说话擅长留一半。   “是我殷家不争气的女儿,这件事还是有劳冯大哥了。”殷若飞正色道,“这事还请冯大哥保密。”   冯季疏看了殷若飞一眼没开口。   “既然事情说完了,小弟就不多待了。冯大哥,饭菜快冷了,赶紧吃吧。”殷若飞笑着站起身,“这厨子真是不错,若是冯大哥不介意,回头小弟倒想请他去泽王府里掌勺几日。冯大哥,告辞了。”   殷若飞头也不回的走了,冯季疏这才琢磨过味来,这小子,居然拿厨子威胁他不许说出去!   冯季疏一脸纠结,好不容易抓着殷若飞一个小辫子,到底要不要威胁他?可是那厨子……算了,这小子手段层出不穷,还是不惹为妙!   冯季疏是聪明人,又掌控着京城治安,对京城的地形最是熟悉,有他出手最好不过。   殷若飞也不上马,只让小厮牵着马跟在身后,自己则在街上缓缓而行。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殷若飞心里却不似脸上表现出来的那般轻松。   泽王有心事,随着时间流逝,这种心事越发重了,有时候他半夜都会听到泽王那边起身,烛光久久不息,可见对方是难以入睡。   可是他试着询问了几次,却都被泽王转移了话题,总而言之,就是不肯跟他说。   容靖泽啊容靖泽,到底你有什么心事啊,为什么就不肯说呢。   “你带着马回去吧,我出去逛逛。”殷若飞心里烦躁,倒不是为了瑞馨的事,这瑞馨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翻不出个天去。他担心的是那未知的命运。   当年被赶出去的日子早已经过去,命运已经改变,而相对他的改变,其他人的命运也有了不少的变化。   可是现在的命运,是他所不熟悉的,他总感觉着,似乎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他无法承担住的大事。   叹息一声,殷若飞穿着小路准备回泽王府。他今天本来是打算住在侯府的,但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势必要到京兆尹府走一趟。可是出来了,他就不想回去了。   镇江侯府对他来说,还没有泽王府的归属感强,他有时候觉得,他和泽王在一起的时间,似乎比其他人都要长,好似从生命一开始,两人就已经在一起了。   路边有个小酒馆,殷若飞忽然有了酒兴,摸摸身上荷包还在,也就走了进去。   这间小酒馆并不很大,堂里不过三五张旧桌子。跑堂看到这位衣着讲究的客人走进来,也是一愣。打他们开酒馆到现在,也鲜少将这样打扮的客人上门。   “来一壶酒,几个小菜。”殷若飞招招手,随便寻了张空桌坐下。   这张桌子在墙角,能够看到外面,不过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虽然酒馆里掌了油灯,依然是有些昏暗。   不多时几碟小菜就上来了,同时还有一壶老酒。看着殷若飞的衣着打扮,这菜也是挑了厨子几道拿手的菜,免得被嫌弃了。   殷若飞刚刚吃了一碗饭,倒也不是特别饿,吃着小菜味道不错,也就慢慢喝了起来。   这酒没喝几口,门外又进来一个客人,不过不是吃饭的,而是打酒的。   “掌柜的,打二两酒。”殷若飞猛地抬头,这声音很是耳熟。   门口一个高瘦的男子提着个酒壶,正和掌柜地说着话。   “殷大官人今天心情不错啊,可是赚了大钱?”掌柜的看起来和这个人很是熟悉,一边用酒杓舀酒让男人拿来的酒壶里灌,一边和他搭着话。   男人接过打好的酒,数好铜钱递过去,转身要走。   “三哥?”殷若飞突然开口。   男人身影顿了一下,“你认错人了。”说罢飞快的走掉。   殷若飞眉头微皱,这殷锦鸿变化真不小。   “小二,刚才那位客人,可是住在这附近?”   “客官您认识那位大官人?听说他之前也是个公子哥,后来落魄了,就流落到这里,当了上门女婿。” ☆、93·又见老三   又见老三   “他靠什么营生啊?”   “什么都干吧,最近可能是日子过的不错了,时不时还打点酒。”店里没客人,小二索性就说了起来,殷若飞认认真真听着,没想到这种日子,老三竟然能安分地过下去了,还成了亲。   殷若飞点点头,“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么?”   “知道知道,顺着这个街走,最里面最矮小的那处院落就是了。”   殷若飞有要了点熟肉散酒,汇了酒钱,又多给了点银子,算是打赏,提着一竹筒的老酒和荷叶包裹的一包烧猪肉,朝着小二说的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破旧的小院,看占地倒也不算太小,只是实在是破旧,甚至墙头都有地方脱落砖块,露出黄泥生着一丛丛杂草。   门口依稀能看出是两扇朱漆大门,漆皮大部分已经脱落,光是看这个门,可以想象这家原本应该是家富户,只是不知道怎么落到了如今这副光景。   殷若飞抓着门上只剩下一只的铜环,轻轻叩打了几下。   “谁啊?”里面传来了个老婆子的声音,不多时,伴着轻碎的脚步声,有人到了门口,将门拉开了一道缝。   “你……”一个衣着破旧的婆子楞了一下。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位姓殷的?”殷若飞恭恭敬敬地一拱手,他本就容貌好,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此时斯文有礼地微微一笑,更是让人难以拒绝。   老婆子点点头,朝里面看了一眼,又上下看看殷若飞的这身打扮,“您,找他干什么啊?”   “我是他一位故人,刚刚在街上隐约看到似乎是他,这才追到了这里来。”殷若飞提提手上的东西,“这不,特意来看看他。”   “那您进来吧。”婆子倒好说话,门吱的一声打开,露出了足够让殷若飞进来的空儿。   “多谢大娘。”殷若飞笑着道谢,跟着婆子朝着主屋走去。   屋里两个人正在说话。   “奶妈干嘛去了?”说话的正是殷锦鸿。   “相公,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好。奶妈怎么还没回来,难道是刘家来催债?”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殷若飞步子略微迟缓,心说难道这就是老三娶的那女子?   “姑老爷,这人说是你的故知……”婆子一进门,就给殷锦鸿引荐。   殷锦鸿抬头看去,脸色巨变,手中那酒杯啪嗒掉在了地上碎成几半。“你……”   “三哥,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殷锦鸿站起身,激动差点撞翻了桌子。当然,肯定不是高兴的。   旁边的女子也站起身,一脸的茫然,看看殷若飞,又看看殷锦鸿,迟疑道,“相公,这位是……”   “这位是嫂子吧?”殷若飞一拱手,“见过嫂嫂,我是七弟。”   “咦?”旁边的婆子大奇,“姑老爷,你家不是就兄弟一个么?难道这个是结拜兄弟?”   殷锦鸿脸色紫胀的说不出话。他既不想殷若飞看到他如今落魄的样子,也不想自己妻子知道自己当年是什么样的人家,又怎么被赶出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女子不解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殷锦鸿。   “嫂子,我……”   “我自己说!”殷锦鸿连忙拦住了殷若飞的话,事到如今,他也只好说了。对于殷若飞,如今他气馁的很,艰难的日子让他已经没有了和面前这等贵公子一争长短的底气。   听到殷锦鸿说的话,女子简直惊呆了,她从来没想到过,这个昏倒在他家门口的落魄少年竟然出身如此高贵。她更没想到,这个一直都让她觉得谈吐举止不凡的少年,曾经竟然是那般卑鄙不堪的人。   女子简直不能相信,脸上的惊讶表情,让殷锦鸿心里刺痛。   “嫂子,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三哥如今如何,嫂子应该最清楚。”   女子点点头,“七弟快请坐。”同时眼睛瞄向殷锦鸿,眼神里全是深情。   殷锦鸿眼圈发红,说来说去,他如今也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曾经那侯府里发生的事,经过两年的时间,遥远的仿佛隔世一般,他如今没有别的想法,只要他的妻不嫌弃他就好。   “嫂子也坐。三哥!”   “这……这是你嫂子,杨氏。”殷锦鸿看到曾经他视为仇敌的弟弟,始终是一脸笑呵呵的看着他,心里暗道惭愧。三人坐定,殷锦鸿开始介绍。   原来几年前,殷锦鸿被打了一顿赶出家门,身无分文开始流浪。陈姨娘和瑞书全都被拘禁起来,也帮不到他,何况以那两个人的心性,也未必会顾他。而唯一还算自由的同母妹妹瑞韵才刚刚七八岁,除了哭一点办法都没有,更别提帮他了。   一开始还能去那些狐朋狗友家里暂住,混日子,后来他被赶出来的事情败露,众人看殷侯也没有寻他回去意思,纷纷变了脸。   混吃不行,殷锦鸿开始了流浪,身上的衣服当掉,换成蒸饼,甚至只是一碗稀粥。日子艰辛难过,此时才知道当年的生活是如何的舒服。   而历经周折的他此刻却觉悟到了那时候的他,是如何的混蛋。开始他还怨恨亲爹,怨恨祖母继母,还有殷若飞等人,后来才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他和他那不安分的亲娘、妹妹自己作出来的。若是没做出那忤逆的事情,他又怎么会沦落到了这一步。   当然,他最恨的就是老二殷锦堂。他们母子三人全都是受了他的蛊惑,而最后的结果,他们几人全都凄惨无比,那老二却毫发不伤地养尊处优。之前也有过类似的事,只是都被他忽略了。   这也是他不愿意回去的原因。其实他若是肯去侯府门口跪着求殷海城,也未必就真的毫无转圜余地。   可他不愿再去做老二的走狗,不愿意跟害了自己的人为伍,但他深知他斗不过对方,只能远远地避开了。   日子越来越过不下去,衣衫单薄的他,最终又冷又饿地倒了一家门口。这家就是杨氏的家。   杨家曾经也是颇为富足的人家,只是后来父母双亡,她一个女子又不能抛头露面,只能央着铺子里的掌柜们帮忙照看。只可惜她所遇非人,那几个掌柜全是狼心狗肺之辈,欺负她是弱小女子,几番手段,将铺子盘到了自己名下。   到了如今,杨家坐吃山空,只剩下这破旧的院子,连下人都尽数遣散,只剩下了最疼爱她的奶娘肯留下。   救下殷锦鸿实在也是机缘巧合,这殷锦鸿倒在她家门口,虽然已经落魄不堪,但是那传自殷家的好样貌还是轻易让人心动。杨氏自然也不例外,心里的那微微一动,让殷锦鸿保住了小命。   当掉了一根簪子,给殷锦鸿抓了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殷锦鸿不说走,杨氏也不开口赶,一来二去,竟然有了情愫。   白天殷锦鸿出去帮工或者上山砍柴,换取一点银钱,而杨氏则和奶娘在家里准备饭食,终于在去年请了媒人,两人成了亲。   杨家算是有了顶门户的人,杨家虽然穷,但是好歹也是个家,殷锦鸿默默地珍惜着一切。   殷若飞默默地听着,他曾经的经历和殷锦鸿何其相似。只是他身为嫡子,虽然被赶出家门,却也没被放过。殷锦堂无所不尽其极地将他逼上了绝路,而他却让他跑掉了。   殷若飞暗暗咬牙,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他。   “七弟,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事情都说开了,兄弟俩曾经的间隙,仿佛过眼的云烟一般,已经消散了。但是不得不说,殷锦堂是他们两人心里共同的敌人。殷锦鸿不说,但是那不愿提及对方的刻意避开,足以让人知道他的情绪。   “说来是一件丑事。”殷若飞将瑞馨的事简单说了一番,“让三嫂见笑了。”   “这个贱妇!”殷锦鸿气得一拍桌子。大家贵女比不得平常女子,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家族。瑞馨这一举动,拖累的将是侯府所有的女孩。   殷锦鸿本就恨着小林氏一脉,现在他的妹妹还没嫁人,却被如此拖累,哪里会不恨。   “三哥,回家吧。”殷若飞给殷锦鸿夫妻斟满酒,“爹爹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一定会高兴的。”   “我没脸见爹了。”虽然知道林家被满门抄斩,也知道老二身死,但是殷锦鸿依然没有回家的念头。曾经的他,让如今的他觉得抬不起头来。   殷若飞刚要说什么,杨氏奶妈抱着个孩子进来。刚刚听到殷家兄弟认亲,奶妈就有眼色的退下了,虽然殷锦鸿和杨氏都拿她当亲娘一般看待,但奶妈始终恪守着自己的规矩。若不是此时孩子哭闹,她也不会过来。   “这是……”殷若飞惊喜地看着眼前的孩子,小手小脚的,正抓挠着想要寻找亲娘。   “是我儿子,已经半岁了。”殷锦鸿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杨氏伸手抱过儿子,知道孩子是饿了,连忙抱着孩子退到了内室。   “三哥,想不到你都有了儿子,这可是咱们殷家下一代的老大啊。”殷家兄弟成亲都晚,锦元如今也不过刚成亲。长姐瑞琴倒是有了两个孩子了,可是那不姓殷。“可起了名字?”   “还没。”殷锦鸿迟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只起了小名叫做翰哥儿。”   “三哥,带着孩子回家吧,你忍心让嫂子和侄儿跟着你受苦么?”   “我……爹会让我进门么?”   “放心,只有你肯回去。” ☆、94·睡错床   睡错床   不多时,杨氏带着孩子从屋里出来,怀里的翰哥儿吃的饱饱的,脸色红扑扑地十分可爱。   “三哥,嫂子……”殷若飞从身上把荷包拿出来,里面只是一些碎银子和一些金豆子之类的,并没有大钱。“这些银子你们先拿着。”   “不不……”杨氏脸一红,连忙抱着孩子推开,怎么都不肯接。   “老七,你这是做什么。”殷锦鸿也推拒,“我不想要你们的钱,我能赚钱了。”   “不管你们回去不回去,这点银子你们也先拿着,算是我给侄儿的喜钱。”殷若飞将荷包放到了桌上。“今天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天我还会来的。”   “我不想回去……”殷锦鸿依然拒绝着。   “唉。三哥你现在虽然能让一家人吃饱,但是孩子将来还要读书,还要成亲呢,你何必苦着嫂子和侄儿。”   殷若飞转身离开了。   殷锦鸿看着桌子上的荷包,眼圈红着发呆。   “夫君,七弟真是好人。”杨氏抱着孩子,温言软语道。   “是,我从前是个混蛋,尽想写不切实际的事,现在才明白,那侯府的爵位何时和我有关过。”殷锦鸿摇摇头,他完完全全的就是让老二给坑了,几乎坑掉了一生。   杨氏拿起荷包,“这个,还是还给七弟吧。”或许是好奇,杨氏打开看了看,那里面除了上面的几块碎银子外,其他满满都是金豆子。这么多的金子,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就算她家曾经家境不错,那也无非是有些银子,何曾拿着金豆子当成随身携带的零花?   杨氏只听得兄弟两人说话,但是她却不知道丈夫口中的家里,到底是何等人家。她原本想着,或许是个不输于曾经她家的富庶,此时看来,她似乎还是想低了。   “兰花,你……你想不想过好日子?”殷锦鸿皱着眉思考这殷若飞的话。他忽然发现,他并不像让自己的妻儿过这种生活,曾经生活在那种环境的他才知道,如今的生活,恐怕连侯府有头有脸的下人都比不上。   “我我……”杨氏眼睛睁得大大的,想想若是有了银钱,能过上父母还在时候的生活,心里一动。可是转而想想自己如今的身份,杨氏又低下了头。   “兰花?”   “我不愿意。”杨氏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失落。   “为什么……”殷锦鸿皱眉,难道他错了,其实他的妻子并不喜欢过好日子,可,这怎么可能,谁会喜欢吃苦啊!“兰花。”   殷锦鸿推推杨氏的肩,只见那青花素裙上落下了两个水滴。   “你怎么了?为什么哭?”殷锦鸿慌了,将妻子和儿子一同抱入怀里,“你若是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   殷锦鸿和妻子是患难中结识成婚的,感情十分亲厚,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一种认真。若是他回去这件事伤害了妻子,那他宁可留在这里,和妻子儿子安守这份贫穷。   殷若飞身无分文,不过心情挺好。他倒不是可怜殷锦鸿,只是想到了曾经的自己,想到了自己也有个妹妹在侯府里,再也见不到。   殷锦鸿不过是个被人利用了的蠢货,如今看来倒是明白多了。他也不愿意做坏人,能把亲兄弟收服了,总比外人要更贴心些。锦明、锦勤现在都和他关系十分亲厚,多个锦鸿也无所谓。   侯府家大业大,吃不尽喝不尽,根本不在乎多上几口人。   殷若飞赶着天完全黑下来回到了泽王府。王府大门早就关闭了,他在外面拍了一会儿,才有门房来开门,看到是他连忙见礼。   “小爵爷您回来了。”   “嗯。王爷回来了么?”殷若飞随口问着。今天容靖泽去殷家照了个面就回来了,并没有吃饭。他忙着招呼客人,也没顾得上他,倒是冷落他了。   “王爷还没回来呢。”   “还没回来?”殷若飞奇道,“去哪你知道么?”   “这个小的不知,容大爷跟着呢。”门房口中的容大爷,就是容十。他是二十八卫的首领,也是身手最全面的一个,一直贴身跟着容靖泽。   殷若飞觉得挺奇怪的,先去自己的院里沐浴更衣,回来到容靖泽屋里转转,发现人还没回来,不禁皱眉。   以往容靖泽从来不会回来的这么晚,这月亮都高高升空了,怎么还不见他回来。   等来等去,殷若飞自己倒翻了困劲。他今天在宴席上就帮着挡了几杯酒,在酒馆又喝了一些。经过热腾腾的的沐浴,这酒劲反而窜上来了,迷迷糊糊地摸到了床上。   容靖泽接到了密报,急冲冲从殷家离开,本来他是打算等宴席一结束,就带着殷若飞回来了的。可是临时有事,就放殷若飞在侯府住一晚,他也好不用牵挂地去忙他的。   晚上和属下们一起凑合吃了点,没有殷若飞在旁边,他也懒得挑。不过回了府,小厨房倒是端上来一钵炖好的浓汤,容靖泽摸摸肚子确实没吃什么东西,也就大口喝下。   时间不早,今天一天也确实辛苦,容靖泽洗漱沐浴后,也就准备歇息。只是他万没想到,他床上竟然还有个人。   听到那悠长的呼吸,容靖泽一愣,还以为进来了刺客,借着灯光仔细一看,原来是殷若飞。   殷若飞这几年虽然刻意练了酒量,但是在旁人眼里,那酒量依然是看不过眼。锦元就是能喝的,一顿喝上三五斤都不在话下,其他几个兄弟,饶是锦勤文弱书生一个,可是也能喝上几两。   殷海城更不用多说,军营了闯荡多年,从小到大,都是能喝的人。大林氏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也能陪着殷海城喝上一壶。   偏偏到了殷若飞这里,不知道是什么突变,喝上几口就醉,饶是练了这么多年,依然也不过是一两酒的余地。   殷若飞醉后睡得挺香,容靖泽伸手拍拍他的脸,也不过换来他一个翻身,整个人横躺在床上,沐浴后松松垮垮穿上的衣服也裂开了好大的缝子,那细白的嫩肉若隐若现。   容靖泽呆呆地看着,这才发现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八岁小男孩,已经长成了十三岁的少年。小时候金童一般的容貌,如今更显得俊俏,看着那细白的胸口,容靖泽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他如今也快要十八了,回想起前几天皇兄询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可以选作王妃的时候,他心里是一片烦躁。国家大事这么多,他要扭转的乾坤也没见预期的期望,哪里有娶妻的心情。   上辈子他忙着抵御寒毒,心情和身体都差的不行,乃至到了后来,劫难来临,他根本还是孤身一人。   上辈子没有命定的女人,这辈子他也没那个心情,想到娶妻心情没来由的烦躁。   可是此刻看到殷若飞在他床上滚动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活动饿了起来。若是他的妻和小飞一样,喝多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似乎也挺有意思的。   “飞儿,醒醒。”容靖泽摇摇头,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甩了出去,身上去拉殷若飞的手臂,想要叫醒他,总不能放任他在自己的床上睡一夜。   容靖泽因为身中寒毒,身上总是凉冰冰的,这手一贴过去,酒醉到浑身发热的殷若飞就忍不住贴了过去。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但是看那意思,似乎是对只有一只手臂给他祛热,是有些不满。   “醒醒……”容靖泽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地推着。其实若是换做旁人,啪啪两巴掌扇上去,人肯定是醒了,可是容靖泽又怎么舍得。   别说他,就是旁人,也别想动殷若飞半根手指。   似乎是被推拒有些不满,殷若飞整个人扑了过来。容靖泽身上的衣服本就不多,顿时被他扯的七零八落,压到了身下。   “凉快。”殷若飞哼唧了一声,把自己衣服也甩到一边,紧紧地扒在了容靖泽身上。   容靖泽简直惊呆了。想要抽手出来,又被抱的更紧,皱着眉头实在想不出办法。本来想喊容十,可是想想还是算了,这……这太丢人了。   一边哄着,一边慢慢挣脱,总算是把殷若飞从自己身上摘下去。那个浑身滚烫的小子一转身,抱着被子又呼呼大睡起来。   容靖泽重新拉好衣服,看看那嫣红着小脸在被子上蹭的小子,终于还是心里一动,将人拉到了怀里。   “老老实实的,本王就让你抱着。”容靖泽低声警告。也不知道殷若飞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总之这次是乖了不少,老老实实地趴在容靖泽怀里,热乎乎地小脸贴着容靖泽的胸口。   看殷若飞似乎真的是很燥热,容靖泽犹豫了一下,伸手扯下了殷若飞的衣衫,只剩下一条亵裤。那白嫩犹如一条小鱼的身子立马贴到了他身上,暖呼呼地让容靖泽觉得十分舒服。   容靖泽眯着眼睛享受着,有点盼望让殷若飞每天都喝醉,热乎乎地趴他怀里的感觉了。   或许,要是找个小飞这样的当王妃,或者小飞就是他的王妃……   容靖泽脑子里乱哄哄地睡着了。   一样好眠的殷若飞,一早起来,就觉得有点冷,闭着眼睛扒拉被子。可是那硬中带软的是什么?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的是容靖泽肩颈优美的弧线。   殷若飞楞了一刻,嗷的一声叫了起来。“王爷,你怎么睡我床上!” ☆、95·头汤面   头汤面   “别闹。睡觉!”容靖泽慵懒地开口。他正睡的舒服,每天早上他几乎都是被自身的寒意冻醒的,难得今天怀里一直抱着个暖和的小火炉,他还真不想起。   殷若飞早就习惯听话了,被容靖泽一按脖子,又乖乖地趴了回去。容靖泽眼眸低敛,看着趴怀里那彭散着头发的小脑袋,忍不住微微笑了起来。将人拉到怀里抱紧,感受着那温暖。   短暂的半刻,殷若飞再次蹿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不对,为什么王爷会在这里……”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几乎不着半缕,嗷得一声叫了起来。   容靖泽有些烦躁地用手捂着眼。这下没法睡了!   “别叫了,一会儿容十他们来了。”容靖泽无奈地开口。他武艺高强,容十他们虽然说是侍卫保护他的安全,基本也是警戒外面,顶多白天留两个在房梁上,晚上是万万不会的。   他毕竟是主子,也是王爷,这私密之时,不会有人这么不懂事的。   容靖泽洁身自好,倒是从来没招人侍寝过。一来他心里有事,实在是没那个心情,二来他身体也不好,寒毒未除,泄阳气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从他心里讲,他并不想要,无论是正经的王妃,还是寻常的侍妾,想想那些人睡在他的床上,都让觉得不舒服。   可是殷若飞在他怀里睡,他却完全不排斥,恨不得他天天给他当小火炉。容靖泽并没有起身,而是闭着眼琢磨着,到底怎么才能让他的小飞天天睡他怀里。   殷若飞到底不是小孩,惊叫一声,被容靖泽一提醒,也琢磨了过来。看看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才算想起昨天的事。好嘛,是他喝多了犯困,睡王爷床上了。   扒拉着衣服赶紧穿上,脑子里似乎想起来昨天他死命扒着王爷的样子,脸不禁一红。看着容靖泽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头还有些微皱,心里开始犯嘀咕。是不是王爷生气自己睡了他?   想到这里,殷若飞不禁脸色发白,上次说按摩,他要给王爷踩背,还把王爷气成那样呢,昨天他扒着王爷陪睡,王爷还不抽死他?   殷若飞蹑手蹑脚地下了床,穿上鞋就往外跑。   容靖泽在他关上门户睁开眼微微叹息。唉,这是吓到了吧?   殷若飞是被容靖泽身上的寒意冻醒的,此时天色还早,除了几声鸟叫,四周一片寂静。   “小飞!”殷若飞正琢磨着怎么让王爷消气,背后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宫九哥,你吓死我了。”殷若飞脸色发白。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宫九一愣,他本来看到殷若飞就觉得奇怪,他虽然起的早,但是很少这么早。“你……怎么从王爷房里出来啊?”   昨天晚上是宫九值夜,等晚上熄灯后,他就上了王爷卧室对面的树上了。这一夜没见到小飞进去啊?   “我,我……”殷若飞结结巴巴的,他紧张的一时想不到好借口,可是他又不敢说,昨天硬是扒着王爷陪睡……   “你紧张什么啊……你昨晚在王爷屋里过的夜?”宫九眼睛瞪的不比殷若飞刚醒时候小,那眼神里满是好奇。   “宫九!”容靖泽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主子。”宫九转身走了过去。殷若飞则一溜烟跑回了自己院子。   “咦?”宫九看看跑动灵活一点都没有障碍的殷若飞,心里更是怀疑了。看小飞这样,一点事儿都没有,可是这一夜……   宫九看了看容靖泽,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被那啥的是主子?   “楞什么呢?”容靖泽看着殷若飞头也不回地跑掉,心情顿时不好,连带着和宫九说话语气也冷厉了起来。   宫九一哆嗦,果,果然是了么……这么大的火气……   殷若飞回到自己小院,吩咐照料他生活的小太监烧水沐浴,收拾利索后,又到厨房亲自做了几道菜,吩咐小厨房一会儿给王爷送去,揣上个荷包匆匆出了王府。   他是不敢去看王爷了,至少今天先躲着点吧。好在大哥锦元成亲,他告了三日的假,国子监那里不用他去。   骑着他那匹小马,从王府出发,在街上闲逛。他倒是想去冯季疏那里,可是此时天色还太早,他若是去了,搅了人家的清梦,恐怕那冯大人真的会发飙。   逛着逛着,前面有个面摊。老两口刚刚支好了摊面,一大锅水还没开。   “老丈,来碗面。”殷若飞下马,将马随手拴在门口的树干上,走进铺子挑了一张桌子。   “客官稍等,这水还没开。”老头告了声歉,又多塞了把柴火。   殷若飞点点头,他来得太早,街上还没几个人,等等也无所谓。   不多时水开了,一把刚刚切好的细面丢了进去,水中几个翻滚,细面已经输了。老婆子煮面面,老头子配料,很快一碗面就端到了殷若飞面前。   “老丈这面闻着可真香。”殷若飞提鼻子一问,由衷地赞叹熬。   面白汤清,上面撒在芫荽,闻着清香,细品却浓郁的汤头让人回味无穷。   这一口吃下去,就停不了了,面条筋道,汤汁香稠,伴着芫荽特有的气味,西里呼噜就是半碗下了肚。   “老丈,来碗头汤面。”熟悉的声音在殷若飞耳边响起,殷若飞支棱着耳朵听见,顿时喜上眉梢。   “来了来了。客官先坐。”老头子丢了一把面下去,老婆则是到后面忙活去了。   “冯大哥,来这里坐。”殷若飞一张笑脸看着冯季疏,声音中带着惊喜,感情真挚无比。   冯季疏是这面摊的常客,知道这摊子什么时候支起来,所以想吃头汤面了,就会提早过来。他还真是很少被人赶到前头。   这头汤面因为是第一批下的面,锅里的水清澈,这面条也是清爽筋道,等到面汤浑浊了,这面的味道也就差了,远不及这头汤面的滋味。   冯季疏就爱这个味道,虽然府里也有厨子,但是他那个厨子,专门做川味菜,辣到痛快。这清汤面条汤饼的,反倒是不怎么拿手,所以想吃了,他就奔这里来。   这两天被殷若飞气的,心里起火。昨天殷若飞走了之后,他也没了吃饭的心思,那好好的菜,反倒是浪费了。饿着肚子,还得给那臭小子干活,这心里实在是憋火。   这一早起来,就是想着吃上一碗面,这清清淡淡的汤面正好去去火气。没想到又在这面摊上遇到了这个小煞星,还抢了他头一碗面。   冯季疏一口气憋着胸口,转身就走。   殷若飞连忙起身,拦在了冯季疏面前,“冯大哥别走啊。”   殷若飞这嬉皮笑脸的一拦,一口一个大哥,伸手不打笑脸人,冯季疏还真没辙。   他自信是个滑不留手的泥鳅,但是对面这个却是个修炼有成的小狐狸,实在不是对手。若说不顾面子甩手而去,他还真做不到,实在不是他的一贯作风。其实就他现在而言,已经被殷若飞逼得破功,露出了真性情了。换做以前,他何曾如此过。   “两位客官认识啊?那坐一桌吧。”   两人正拉扯着,面已经熟了,宽汤大火面又细,这熟得自然也快。看到老头子端面过来,殷若飞眉开眼笑,“冯大哥快请坐。”   冯季疏暗中咽了口口水,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吃了面再说,大不了他不说不看,不理对面这小子就是了。   面条香喷喷的,和每次的味道一样诱人,冯季疏嘴里吃的喷香,心里却不是滋味。和这小子一起吃饭,怎么这么别扭,混蛋,能不能吃你自己的,别盯着我啊!   殷若飞不知道冯季疏的心里活动,吃完自己的面后,又喝了大半的汤,开始在冯季疏耳边絮絮叨叨。   冯季疏这人在别人看来,是个油盐不进,又滑不留手的人,多少人为了对付他,为难的头都大了。   可是在殷若飞看来,冯季疏并不难对付。什么人都有弱点,冯季疏也一样,他的弱点尤其的明显。   若是强硬地逼他,他可能会有千八百种方式对付你,可是若是换上一种方式,软磨硬泡,再用些阳谋,让他明知道是计,却不得不做出选择,他反而没了脾气。   这几年相处下来,怎么逼着冯季疏听他的话,按照他的计划走,早就成了习惯。   冯季疏本来就已经是泽王的人了,又有殷若飞这小狐狸掣肘,已经成了泽王重用之人,虽然没有升官,依然守着京兆尹这个官位,但是手中的权利却是越来越大了。   殷若飞虽然有事,但是却不肯说,只是一直唠叨着其他的东西,冯季疏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到底什么事,快说!”   殷若飞似笑非笑,“冯大哥吃完了?”说完瞄了一眼那几乎见底的碗,里面别说面条,就连汤也没多少了。   冯季疏脸一红,他确实是受不了殷若飞,但是他更舍不得他的面。   “老丈,汇帐。”殷若飞哈哈一笑,从荷包里拿出块碎银子,放在了桌上,“冯大哥,边走边说?”   “客官,用不了这许多银钱的。”老丈看着已经起身走了的殷若飞和冯季疏,连忙在身后喊着。   殷若飞不在意地挥挥手,这面的滋味实在不错,这点钱,实在不算什么。   冯季疏鼻子喘着气,回首道,“老丈你收着吧,这位小爷不差这点钱。” ☆、96·逃跑   逃跑   “冯大哥慷他人之慨啊!”殷若飞嘿嘿一笑。   冯季疏早就被他刺激的面不改色了,“反正你有银钱。”   “小弟确实有点银钱,但是花钱的地方更多。不说这些了,今天刚好有事要请教冯大哥,没想到咱们这么有缘,在这里遇上了,真是……”殷若飞饱含感情地就要抒发一番,冯季疏连忙拦住。   “有事你直说。”冯季疏想起往日的失利,深知听他说的越多,就越容易被绕到里面,最后失陷的东西更多,还不如一开始就答应他。“你家那事,我已经连夜派人搜查了,保证在京城挖地三尺,保密的事更是没问题。”   殷若飞低着头吃吃笑了两声,心里明白,这冯季疏已经是把他当自己人了,否则不会让他这么挤兑的。只是让人发笑的是,对方似乎自己还没闹明白,没错都气的吹胡子瞪眼的,嘴上说的狠,其实却是尽心尽力地帮他干事。   “是这么回事。”殷若飞一手牵着马,另一手拉拉冯季疏的衣服,示意他靠近,在其耳边悄悄说出了当年杨家的事。   三嫂杨氏昨天只是捎带着提了一下家里当年出的事,她一个妇道人家,被人坑到如此实在是可怜。殷锦鸿虽然能管,但是那是以前,以他侯府少爷的身份,只要过问一声,必然有的是人去帮他办,至于怎么个手段,就不好说了。   可是如今殷锦鸿不会这么做,这么做了,也只是徒增别人奚落。这就需要他这个弟弟出面了。   殷锦鸿要是回侯府,这杨氏的身份就太低了,有些银钱铺子傍身多少好点,若是殷锦鸿不回侯府,这铺子的重要性就更大,乃是安身立命的所在。   若是仗势欺人的事,就算是殷若飞开口,冯季疏也不会理会他。可若是这种欺凌主家孤女的事,冯季疏这骨子里的好打抱不平还真是忍不了。   听完殷若飞说,冯季疏的眉毛就立起来了,“还有这等事?”   “我能骗冯大哥?”殷若飞挑眉一笑,“放心,三日内,我就把全部的东西放到你案子上,这事你可要秉公处理啊!”   “只要那杨家女来告,我保证还她一个公道。”冯季疏倒是不知道那杨氏已经嫁给了殷锦鸿,否则他的脾气,还真不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好好,多谢冯大哥。”殷若飞眉开眼笑,两人说说笑笑些其他的,倒是亲近了不少。   “咦,你们两个……”对面有人和他们俩打招呼。   “太……太……”殷若飞舌头打了个结。   倒是冯季疏比他大方,朝着对方无声的一揖,并没有说话。   “你们二位这是?”容钟明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问道。   “我们二人在面摊上遇到的。”冯季疏简单扼要地说道,“若是没事,我先告退了,今天还有案子要审。”   “嗯。”容钟明点点头,他的注意力本来就不在冯季疏身上,那小子滑不出溜的倒是有眼力见。   “你这是去哪儿啊?”殷若飞脸上有点无奈。若是说这天下还有谁让他头疼,莫非是眼前这位了。自大两年前容靖泽带着他去见了这位太子殿下,这位就对自己好奇到了极点,背着泽王围追堵截,非要和他做好朋友。   “走,酒楼坐坐。”容钟明指指前面不远地方,正是天香楼,殷若飞只好点头。   这天香楼名义上是西陵皓掌管,可是里面的人早就换成了泽王的人,用来探听消息,须知这人来人往的地方,最是消息灵通之处。   看到殷若飞来,小二连忙将人让到了三楼雅间,这里隔音好,要说个什么,也安全。   随口点了几道天香楼的招牌菜肴,容钟明笑呵呵的坐下。   “你怎么又随便出宫啊。”殷若飞有点无奈。   “先别说我,小婶子你居然背着皇叔和别的男人如此亲密,我刚刚可是都看到了。”容钟明笑的格外猥琐。   “你好歹也是个太子,老是胡说八道,掌嘴。”殷若飞斥道。别看太子比泽王还大点,如今也是娶了妻的人了,和殷若飞相处时却从来都没个正行。   尤其是他人又没架子,整天小婶子小婶子的叫,殷若飞对他还真是恭敬不起来。   “啧啧,我胡说。”容钟明一撇嘴,“你看我小皇叔对谁这么紧张过?就算是我皇祖母生了病,也不会让他如此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说殷若飞年纪小不明白还能理解,单丝容钟明岂会看不出来。他小皇叔看着小飞那眼神,都恨不得把对方压倒吃干抹净了,偏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急死他了。   上次小飞出去疯玩,回来染了风寒,看把小皇叔紧张的,恨不得自己替他受罪了,端汤递水的,以小皇叔的身份,恐怕是破天荒的头一遭。若说这俩人没问题,打死他都是不信的。   “唉。”殷若飞叹口气,并没有把容钟明的话放在心上,这种话他听的多了,耳朵都皮了。别说容钟明,就是容靖泽,时不时背地称呼锦元大舅子,称呼他回侯府叫做回娘家,他都已经耳朵起茧,完全能当没听到了。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这京城里还有人能让你如此为难?你说,我抽他去……”容钟明挽起袖子,一副义气的样子。   殷若飞看着他这幅表情,再想想当着众人见到他时,那副尊贵不苟言笑的太子尊荣,实在猜不出哪副才是真性情。或许这是憋的太久,生了变?当太子真不容易,还是当个实权王爷快活自在。看看他们家王爷,想笑就笑,要走就走,随便甩人脸子,皇上还铁铁护着,这日子才叫潇洒。   “想小皇叔了?”容钟明奸笑,“看你这一脸思春的样儿。”   “唉,别提了。”殷若飞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这次我算是把王爷得罪苦了。”   “咦。”容钟明眼睛瞬间放光,“快说说,怎么回事?”   “唉,我昨天喝多了……”殷若飞有气无力地叙述着,他昨天是真的太困了,一点也没意识到他做出了这种事。容靖泽一定是被他吓到了,才没收拾他。他现在可是不敢回去了,若是回去了,一定会被暴打一顿!   “哇哈哈哈哈……”容钟明拍案叫绝。小皇叔啊小皇叔,想不到你还有这一天,这下你的英明形象可是大损了。   “还笑,我都快大祸临头了。”殷若飞怒道,“还拿你当兄弟呢,没想到你幸灾乐祸!”   “别急别急。”容钟明强忍着笑,“你想我怎么帮你?”   “唔……我能去你那里住住么?”太子虽然住在东宫,但是他宫外也是有宅子的,殷若飞也去看过,但是有泽王在,从来没可能让他在外面住过。   “我倒是不怕。”容钟明斜睨了殷若飞一眼,“但是容我提醒你一下,若是被抓住,比回去乖乖受罚死的还惨。”   这话可是戳中了殷若飞的心,整个人顿时暴躁了起来。   “别急别急……”容钟明看看殷若飞这焦躁的样子,心里已经乐翻了,偏偏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过说起来,你这次真是的闯大祸了,我小皇叔那人最重脸面,你昨天晚上睡了他,他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是啊。”殷若飞苦着脸回答。   “让你住到我的别院肯定不行,皇叔知道后,别说你,连我都得连累了。而且,那地方太好查了,你知道皇叔手下那帮人都不是一般人吧?”   殷若飞点点头。功夫不是人,脾气也都不是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都不知道容靖泽从什么地方鼓捣出这些人来的。   “这就是了,你跑掉了,被抓回来,一定好不了。不如,你听听我的主意!”   “你快说。”   我的主意就是,你跟着我回宫,在我身边当个小太监……”   “呸,我还没成亲呢!”殷若飞啐了过去。   容钟明一脸郁闷,你这小样,还想成亲?老老实实跟了我皇叔吧!   “你听我说,不是要阉了你,而是让你假扮小太监,在我身边带着。你看,皇叔他肯定是想不到的。”   殷若飞摸摸自己光滑的下巴,点点头,“确实是想不到。”泽王总不能进宫到太子的东宫去翻个底朝天。“可是以后呢,我总不能在东宫待一辈子。”在东宫待一辈子只有一个下场了,去势当个真太监!   容钟明将殷若飞乔装打扮之后,悄悄带回了自己的东宫,让人找了身全新的衣服给他穿。   而容靖泽此时还不知道,只以为殷若飞害羞,回自己院子去睡觉了。等他泡了个热水澡,缓和了身上的寒气,吃着小厨房送上来的一道道喜爱的美食,才想起询问殷若飞为什么没来吃饭。   “回主子,小爵爷他一早就跑出去了。”容十是侍卫总管,对这府里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以便王爷随时询问。   “跑出去了?什么时候。”容靖泽一愣。   容十说了个时辰,容靖泽发现那是从他那里跑了没多久。   “算了,本王忙的很。”容靖泽觉得殷若飞是害羞了,也不好多说什么,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只是等他晚上回府,依然没看到殷若飞的影子,询问了众人,都说没看到,也没见他回来。容靖泽皱眉,难道又跑回娘家了?还打算让他以后日日都睡在他哪里呢!   一连三天,容靖泽觉得殷若飞再怎么害羞,也该回来了,谁知道到到侯府接人才发现这小子根本就没回来。   容靖泽顿时暴怒。居然敢离家出走!给本王查,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97·惩罚   惩罚   殷若飞失踪七天后,容靖泽已经从暴怒变成了焦急,这小子不知道深浅,出去也不带着人。他虽然低调,背地里帮皇上铲除奸佞,但是事情做多了,难保没人发现没人嫉恨他。   他身为王爷,身边又有这么多的护卫,想要动他,势必登天还难,可是对于小飞,那就简单多了。   他虽然武功小成,但是到底年纪还小,才不过十三岁,若是对方人多势众,他还真是躲不掉。   容靖泽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甚至都做好了反王拿殷若飞做质子的心里准备了。   二十八卫最近日子难过的很,他们一个个的都被泽王训斥的快要惭愧吐血了。殷若飞出门这件事,他们巡视时候确实看到了,尤其是宫九,他还和小飞聊了几句。可是他们万没想到,这人出了王府大门,竟然就失踪了。   虽然事情查到了京兆尹冯季疏,查到了太子爷,但是后面竟然什么都查不到了,难道是小飞和太子分开后,就被反王的人抓了?   容靖泽坐不住了,七天不见殷若飞,他整个人都觉得不对劲了。吩咐手下幕僚拿过地图,开始部署。   这些年来,他在当初疑似反王起兵的地方都做了部署,当然这是在皇上的全力支持之下。   对于反王,皇上虽然没有重生,却对当年那场事忌讳莫深。听到容靖泽说反王有可能诈死埋名,心里极为不踏实。从这一点上说,兄弟俩的目标极为一致,一定要消灭对方这个隐患。   几位幕僚虽然觉得此刻时间太早,反王还没露出端倪,若是大规模搜捕难免打草惊蛇,但是他们只是臣,真正掌握生杀大权的是王爷,他们也只能摸着鼻子开始做详细的计划。   容靖泽焦躁难过,殷若飞的日子也不好过。当天他和容钟明回到东宫的时候,还觉得挺安全,挺好玩。可是这新鲜劲儿一过,他这心里就是不安了。   他要是回去好好道个歉,估计王爷也不会怎么样他吧?毕竟他也是喝多了,顶多是骂他几句。   可是他现在躲到了太子这里,王爷会不会更生气?   依他对容靖泽的了解,这王爷还是挺小心眼的,有时候生气都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而且十分霸道。   一天两天……殷若飞坐不住了,现在回去,估计王爷气也消了吧。他就编个理由,说家里有事,应该能蒙混过去。   可惜他想走,却没这么容易了,太子笑呵呵地劝了他半天,说什么现在出去,肯定被暴揍一顿,前功尽弃。若是想让小皇叔从此都不敢揍他,就要狠的下心,来一次绝的,让他知道厉害。   殷若飞觉得不大对劲,但是太子笑得那个真挚,再加上泽王从此不发火不揍他的前景实在是吸引人,他又动了心。   只不过这次动心,也不过坚持了一天。一天到晚没事干,吃了睡睡了吃,到最后饭不想吃,水不想喝,连每天都要练的功他都懒得练了。   殷若飞依然想出宫,想要回王府,可是这次容钟明就没这么好说话了,直接不许,将他关在了东宫。   殷若飞被关了禁闭,门口几个侍卫是太子特意选的,刚好武功他,想要跑出去太难,而且他就算跑的出东宫,也出不了皇宫。皇宫大内高手众多,人也众多,他若是被抓了,按上个刺客的名字,连泽王都得给连累了。   殷若飞倒想用点小计谋,可惜容钟明实在是了解他,也知道他厉害,他根本不见,也给门口几个侍卫下了死命令,不许说,不许动。   不许说,不许动,就是不得和殷若飞对话,免得上当,也不能听他的话走开,那必然是中计。有了这两项铁律,门口四个门神还真守住了这个门。   殷若飞在里面急得上火,茶不思饭不想,一来二去,竟然病了起来。   这是殷若飞自从八岁落水后第二次生病。第一次是出去疯玩,回来染了风寒,泽王衣带不解的照顾了他几天,此后几乎是看着他,不许出去疯玩,以免再次生病。   而这次,则是内忧外患,急火攻心生的病。   知道殷若飞生病,容钟明赶紧赶来了,带着御医给殷若飞仔细看病。殷若飞高热不退,整个人昏昏然睁不开眼,连太医都讲这病太过凶急,恐怕不妙。   这下太子傻了。他本来是想要撮合一下这两人,虽然小皇叔看起来十分喜欢疼爱小飞,但是小飞年纪太小,恐怕根本感觉不到。   他也是可怜小皇叔,想要让两人分开一下,都感受一下自己的心,才出手阻隔,没想到小皇叔那里除了一开始寻找了几天,后面竟然没有动静了。   小皇叔那里不动声色了,小飞这里却急着回去。可这要是回去了,不但前功尽弃,一点都没让两人想明白,还要把他饶进去。   让小皇叔知道他把小飞藏起来,还不活活抽死他?   可是现在小飞病了,还病得这么厉害,要是真有三长两短的,抽死他都不能解恨吧,况且他自己也良心不安啊。   太子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里外不是人了,看着殷若飞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忍不住咬牙切齿,太不争气了!   “小飞,小飞。”容钟明喊了几句,只是对方刚喝了药,昏昏沉沉的根本没有反应。“你可千万别出事啊,我……我这就去找皇叔!”   “皇叔,我错了。你跟我说句话吧。”容钟明苦着脸站在容靖泽身后,他现在算是知道,什么叫做雷霆之怒了。   刚刚他去泽王府告之真想,皇叔那雷霆之势简直要将他吓哭,别看他比对方还大几个月,可是对方那煞气可不是他能挡住的。   幸好对方是真担心小飞,又看着皇上的面上,才没有真的动他,可是这也吓得他不轻。   “皇叔,小飞他现在不能动啊。”容钟明说了半天,也不见容靖泽理会他,倒是对方用轻的异乎寻常的动作,摸了摸小飞的脸,那个温柔劲儿实在是平生仅见。   眼看着容靖泽要抱起殷若飞,容钟明赶紧阻拦。小飞的病这么严重,要是因为皇叔一时冲动出了事可怎么办?   容靖泽微微一停,又继续了抱起的动作。用被子将人仔细包好,就留下那一掌惨白的小脸,转身而出。   容钟明转身边喊边追,不过对方并不理会他,容钟明脸上满是悲哀,“完了,这些把皇叔得罪苦了……”   容靖泽一路抱着殷若飞,连容十想要接手让他歇歇都不肯,就这么一路回了王府。   上马车下马车,进正屋,总有些凉风,这让殷若飞觉得身上并不是那么烧得难受了,微微睁开了眼。   “王爷……”   “嗯。”容靖泽忙着走路,并没有多说什么。   “臣很想你……”   “嗯……乖,一会儿就到家了。”   “嗯。我错了,你别生气……”   “不生气……闭眼,睡觉!”   似乎是找到了主心骨,殷若飞乖乖地闭上了眼睛,这次睡得是极为踏实。这么多天了,他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急火攻心,精神状态极差。而此刻到了容靖泽怀里,他才算是真正的踏实了下来,沉沉地入睡。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傍晚,殷若飞从睡梦中被推醒。   “唔……”   “吃药了。”容靖泽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殷若飞倏然睁眼,他没听错吧?   睁开眼之后,看到眼前的人果然是容靖泽。容靖泽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拉着他班半坐起身。殷若飞眼里扑簌簌掉下了眼泪。   “哭什么,先吃药!”一大碗正好入口的药送到了嘴边,殷若飞没有犹豫地一口气灌下。   “好点了么?”容靖泽接过空碗,放到了一边,语气淡淡地问道。   “好多了……”殷若飞听到对方这种声音,浑身一抖。他想说还难受,可是心口不一,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   “我猜你也好多了。”容靖泽点点头,“师兄留下来的药,给给你灌进去了。”   那是韩素生留下来的几丸药,虽然不是包治百病,但是对于急症寒症十分有效,容靖泽让府上的大夫看过,这药十分对殷若飞的病症,也就毫不客气的融了一丸给他灌了下去。这不,果然是好多了。   “既然好多了,是不是我们该来算算账了?”容靖泽的声音开始变得咬牙切齿。   “我……”殷若飞快哭了,自己嘴这么快做什么!“我觉得特别不舒服,胸口闷,头晕恶心,嗓子眼痒……咳咳咳咳……”   殷若飞一副特别特别娇弱的样子,那模样看起来,比之前在太子东宫的时候,还要凄惨。   “嗓子眼痒?”容靖泽冷笑,“我看是你屁股痒痒!”   容靖泽一把掀开被子,将殷若飞从里面挖了出来。反正这屋里因为他生病,点了好几个火盆,就算是不盖被子,也一点都不冷。   “啊……王爷,师叔!你要干嘛啊!”殷若飞觉得自己被整个翻了过去,变成了趴在床上。他虽然现在退了热,病情也稳定了,但是毕竟还是病了一场,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干什么?”容靖泽将殷若飞身上穿的亵裤往下一扒,露出那白生生鼓翘翘的屁股,定了定神,狠狠一巴掌打了上去。   “啊——”殷若飞一声尖叫,主室外面的几个侍卫都忍不住一哆嗦。虽然他们听着信儿了,是小飞自己躲起来了,还有太子,也掺和了进来,也觉得这小子让他们担惊受怕,实在欠揍,但是小飞到底是生病呢,这么打真可以么?   众人看看容十,容十硬着头皮敲敲门,“主子……”   “滚!” ☆、98·恩威并施   恩威并施   一声怒吼,二十八卫全部震住了,众人心里暗暗默念,小飞啊,不是我们不救你,敌人太凶残!   殷若飞这次算是真被打疼了,那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每下都狠狠地拍在他屁股上。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跑还没力气爬,想到这些天,更是委屈的不行。虽然他能理解容靖泽生气,但是罪魁祸首不是他,是太子啊,怎么光打他一人。   最最重要的是,他都这么大了,怎么能打屁股!   一顿巴掌,殷若飞的屁股肿的老高。容靖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上次打他还是用的板子,这次却直接用手,一边打,一边还不断地问着。   “还跑不跑了?”   “呜……”   “跑不跑了!”   “呜啊……不跑了啊……”殷若飞哽咽着。   “还敢跟我赌气,是不是翅膀硬了!”容靖泽不怕他闹脾气,他也愿意纵着他些小脾气,但是躲开他,跑的无影无踪找不到,那就不是他的容忍范围了。   “我没有,我只是……”   “还敢跟小明联手!以后不许你们两个见面!”   “呜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到后面殷若飞已经哭不出来了,嗓子本来就因为上火哑着,再这么一嚎叫,彻底说不出话来。   容靖泽终于停了手,外面的人集体松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让王爷把这口气出了,也是好事。憋了这么多天,不发出来,恐怕要积郁成疾了。   殷若飞怕在软枕上,虽然哭不出声音,眼泪却是吧嗒吧嗒的掉。这两年他能感觉出来,容靖泽对他是越来越凶,越来越严厉了。   小时候他怎么说错话,怎么拱火,容靖泽都不太和他计较,大多时候只是一句‘放肆’就完事了。如果真的是惹毛了,也不过是罚他背书、练武、炒书。   可是现在呢?动不动就打,上次打了十板子,到底还是有数的,这次打了多少下,恐怕他们两人都不记得了。   容靖泽看看扭头不看自己的殷若飞,又看看那指痕隆起老高的屁股,心疼的不行,连忙起身去拿药膏。   殷若飞伸手去推,容靖泽一手按住了他,“若是不愿意本王来上药,就让宫九他们来。”   殷若飞停止了挣扎,被人听到挨打是一方面,要是看到那红肿老高的屁股,那太丢人了。   淡绿透明的药膏涂了一层,容靖泽帮着他把亵裤重新穿好。   “喝点水。”容靖泽将人拉起来,就算屁股打肿了,其实也不碍事,都是习武的人,摔断胳膊腿儿的时候都有,何况这点小伤。   殷若飞低着头坐在厚软的被子上,一碗熬成了淡黄色的蜂蜜梨水递到了他的嘴边。   “还不张嘴?”这梨水熬得味浓,温凉正好入口,殷若飞肿着眼睛接过来,慢慢喝下。   “还敢闹脾气?”接过碗放到一边,容靖泽看了依然低着头不肯看他的殷若飞一眼,心里又火了起来。“抬头!”   殷若飞倔起来,也是够瞧,任凭容靖泽怎么说,就是没反应,也不吭声,甚至动都不动一下。   “你……”容靖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和你说个清楚。其他人都给本王退到五百步外。”   容靖泽难得没有用本王来自称,而且语气沉重,倒是让殷若飞诧异地抬起了头。这一抬头,才看到容靖泽两个眼圈也是红红的,倒似是他刚才大哭了一场。   容靖泽没理会殷若飞吃惊的表情,淡淡的开口,“我知道你今年不是十三岁。”   “……”殷若飞看着对方,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容靖泽忽然不想说了。他们之间,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是否还能像现在这样?若是小飞知道他前世惨死,是因为他没及时赶到,会不会恨他?   对小飞犹如大山一般沉重的仇恨,对来他说却是轻而易举。师兄不愿意难为他,只是默默守护着小飞,而他明明有能力将小飞接到身边照顾,却因为一时嫉妒他和师兄的关系,而疏忽了潜在的危机,最终小飞惨死,师兄郁郁而终。   重生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是也让他欣喜若狂,师兄犹如亲生父兄,他不愿意他难过,是以重生一开始,他就盘算着将人弄到身边。   长了不敢说,至少浩劫来临之前,他能保他平安的。   只是这小孩也同他一样重生而来。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报恩,他不想理会,他只想实现前生的诺言。   只是小飞实在是漂亮,越是相处久了,越是被他吸引。那漂亮不是指皮相,而是指骨子里的清冽。   他努力地去染黑他,让他像他一样毒辣,以便浩劫来临之时,他有能力活下去。但是他发现对方是染不黑的,即便越来越奸诈狡猾,却依然是那般可爱。   他可以面不改色的杀人用刑,凌迟掉那些反王爪牙,但是他不愿意小飞也接触这一切。一些表面的刑具可以让他使用,那些真正血腥的,却被他下意识的掩藏了起来。   之前他并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过比殷若飞痴长五岁,前世小飞惨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而他也就比他多活了几年而已。   这种感情他不懂,小飞更不懂,可是这七天的分别,让他顿时领悟到了什么。   那撕心裂肺的怀念,寝食不安的担心,融到了骨血里的疼爱,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心。到了这时他总算是明白了之前在容钟明的话,他确确实实地是喜欢上小飞了。   托容钟明的福,他顿悟了。这是他没抽死容钟明的原因,看在皇兄和他点醒他的面上,放过他这一次。   只是他懂了,小飞却依然不懂。前世没有资格去爱,这世年纪太小,还没接触到爱。不过没关系,有他在,他会一点点教他。   想到这里容靖泽笑了,殷若飞傻呆呆看着对方:这眼泪还没干,怎么又笑了?而且……到底要说什么啊!   容靖泽自己笑完了,伸手把殷若飞推倒,“好好趴着睡觉,一会儿起来吃饭!”仔细帮对方掖好被子后,容靖泽亲自去了厨房。   他自然是不会做饭,但是他会吃,也喜欢吃,吩咐众人选最好的食材,最好的米粮,精心做了一顿大餐。   有王爷在一旁监视,众人这饭做的是战战兢兢,虽然味道超长发挥了,但是这心里的负担也重。等饭菜做好,王爷离开,众人无不瘫软在地。   这要是天天如此,日子可没法过了!   哭了一通,自然是困倦的,哪怕屁股上火辣辣的疼,也阻挡不了殷若飞的困劲儿。   迷迷糊糊中,就觉得自己好似腾云驾雾了,脚底下根本什么都踩不到,人却忽忽悠悠的往前走。   殷若飞半梦半醒的,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忽然任督二脉打通,功力大增,能够白日飞升了。   等睁开眼,他才发现他是被人抱着走的。如今他的年纪,他的身高,都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娶媳妇的了,谁会抱着他?   “吃饭。”   听到声音,殷若飞才知道被厚厚被子挡住的人是容靖泽,此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菜肴,而给他准备的椅子更是铺上了厚厚的垫子和毛皮。厚厚软软的坐上去,就算屁股肿成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裹着的被子并没有拿下,这个中厅虽然也暖和,却比不了卧室,容靖泽抱他过来,自然也没有让他解开被子的打算。   勉强伸出两只手,殷若飞端起了饭碗。   桌上摆着十几道菜,大致扫了一眼,竟然大都是他爱吃的,殷若飞忍不住看了容靖泽一眼,这是变相的道歉么?   依着殷若飞此刻裹着被子的样子,能端着碗举起筷子吃饭就不易了,想要夹菜那是难上加难。他连鞋子都没有,整个人在椅子上盘成一团,只能咬着筷子无声控诉。   “想吃哪个,告诉我。”容靖泽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好脾气的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似的。   殷若飞迟疑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最中间的那盆菜。   容靖泽看了一眼,却装作不懂,“哪个?水芹?”   殷若飞瘪瘪嘴,撇过了头。这些菜虽然大多都是他爱吃的,但是也有几盘是他从来都不肯吃的,这水芹就是其中一道。   他们两人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容靖泽哪里会不知道他不爱吃什么,这么说纯粹是为了难为他。   容靖泽笑着夹了一筷子牛肉,送到了殷若飞碗里。“逗逗你就生气了?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这牛肉是用秘制酱料炖烧的,颜色红亮,汤汁浓稠,肉炖的软烂入口即化,整个味道都已经渗透到了肉块最里面。   可是平时还真是很难吃到。   临朝重农,这耕牛很少宰杀,若是无故杀掉耕牛官府是要问罪的。   王府里虽然不怕人兴师问罪,但是也买不到牛肉,府里宰杀的一般都是鸡鸭羊肉,猪肉也是常吃的,就这牛肉最少。今天为了殷若飞,容靖泽特意下令宰了一头牛好好做了几道菜。   刚刚殷若飞进来时候,就闻到牛肉的味道了,心底早就雀跃不止了,这时候牛肉到了碗里,真的就只剩下埋头大吃了。   他吃一块,容靖泽就夹一筷子,炖牛肉、炒牛肉丝、烩牛肉片……   酒足饭饱后,容靖泽抱着打着小饱嗝的殷若飞回了卧室。想想白天刚刚给他擦洗过,倒也算是干干净净,容靖泽直接把人扒了个精光。   “干嘛!”殷若飞捂着身体,满脸通红。   “终于肯说话了?”容靖泽板着脸道,“从今天开始,你就睡我房里,给我暖被子!” ☆、99·暖床人   暖床人   “我要回自己院子。”殷若飞浑身不着寸缕,脸红得都要滴下血来了,“你不能欺负我!”   “欺负你?”容靖泽哼哼地笑着,“不听话,就不让出门了,捆在床上天天打!”   殷若飞眼圈红了红,看到容靖泽的笑,忽然瘪瘪嘴,“师叔你骗我,你不会这么对我的。”   殷若飞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有大病初愈的虚弱,让容靖泽心里一动,恨不得按到怀里好好搓揉一番。不过这小子外表看着柔和,其实骨子里硬气的很,若是非强着来,恐怕宁折不弯的。   这事若是让师兄知道了,也不好,干脆来点阴的。   “飞儿……”容靖泽脸上露出了一丝悲戚,“这些日子为了找你,寒毒发作了……”   “啊!”殷若飞一惊,顾不得光着身子,连忙伸手要给容靖泽号脉。看护好了容靖泽是他的任务,师父反复交代的,若是因为他任性闹脾气连累了容靖泽寒毒发作,他怎么和师父交代。况且师叔一向很好,很护着他,又教他本事,这事他做的太不该了。   容靖泽用手挡住了殷若飞探过来的手,“都过去了。”   “师叔,我错了……”殷若飞泫然欲泣,晃了晃容靖泽的手臂。   “飞儿,其实我是有事要求你。”   “师叔你说。”   “其实这些天,我身体一直都不好,不过下午抱着你睡了一会儿,我才暖和过来。所以……”容靖泽瞄了殷若飞身上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他今天哪里抱着殷若飞睡觉了,不过是个借口,反正那时候殷若飞睡的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   “师叔你是说……”殷若飞终于明白过来容靖泽为什么把他扒掉了。“师叔你早说,这点小事算什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殷若飞一拍胸口保证道,那样子颇有献身的意思。   容靖泽先是一喜,随后脸又黑了起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是不是说,是个人提出这个要求,他都肯脱了?   容靖泽咬咬后槽牙,他又想打人了怎么办!   眼前一块肥嫩的小羊肉那是不能错过的,容靖泽黑着脸脱了衣服,把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的殷若飞拉到了怀里。   “嘶,师叔,你身上真凉!”殷若飞一抽气。   “一会儿就习惯了。”容靖泽比一般人要低温的身体其实还是挺舒服的,尤其是殷若飞现在上火的状态下。不过容靖泽迟疑了一下,还是有些担心,“你要不要喝点酒?”   容靖泽虽然痛苦了几日,但是成功骗得小飞入怀,也算是功德圆满。而殷家老三这几天的心也是起起伏伏,险些没要了他的命。   冯季疏这个人,表面虽然和殷若飞不睦,但是对他的话,还是执行的非常彻底的。两人这种相处模式,让别人摸不到头脑,饶是二十八卫这么亲近的人,也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实在莫名。   说是朋友,冯季疏看到殷若飞烦躁的很,立马就想转身离开,多一句都懒得说。殷若飞虽然笑嘻嘻的,但是众人也知道,没有所图,他万万不会来理会冯季疏。   可是说是相看两生厌,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但凡殷若飞求他的事,事无巨细,总会做到最好。而殷若飞从来也只是嘴上谢谢,不见真格的。可冯季疏几次危难,都是殷若飞暗中出手,往里搭人搭银子,比救亲爹还热衷。   这两人关系实在是莫名其妙,若是两方都无事,街上见面都会装看不到。   有了殷若飞的嘱托,冯季疏着人开始调查杨家铺子的事。当年被奴仆反害的小女孩杨氏,如今都嫁人生子了,这事也过去了五六年不止。   这么久的时间,取证很难,铺子里当年的老人几乎全都走了,非要说有,也就是如今成了铺主的那几个篡夺杨家家财的掌柜的。   一开始的调查就陷入僵局,这些人这么多年了,也多多少少成了气候,在街坊之间小有名气,想要他们自己认罪那是绝不可能。   而且这些人极为机警,这事过去这许多年了,被人旁敲侧击一下,顿时惊醒。这也是刘捕快等人疏忽了,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如此的敏锐。   当夜就有人跑到了杨家破宅,又是放火,又是砸墙,企图杀人灭口。   多亏了杨家几代人都是老实厚道的人,周围邻居都来救火,才没酿成大祸。而殷若飞当晚就看这破房子不怎么样,安排王府里的小厮,在附近寻了一处虽然小些,却精致多了的小院子给他们住。   饶是如此,殷锦堂也觉得自己在鬼门关上绕了一圈,带着同样惊吓到的媳妇差点哭出来。   他此时万分感激自己有这么个弟弟,要没他恐怕他们一家三口此时都成了灰儿了。   只是他不知道,若是没有殷若飞让冯季疏派人去调查,恐怕也不至于如此。   不过怎么说,这次的事让小两口深刻的感觉到,想要安安稳稳本本分分地当个小老百姓,也未必就能活到寿终正寝。原本坚定不移地不打算回侯府,瞬间软化成水,变成了渴望。   可是他们知道,若是他们自己去,这事情恐怕不好办。他们一个是被赶出家的儿子,一个是破落户的媳妇,不知道多讨人嫌了。也就是儿子还算是个能入眼的,可是侯府这么多男丁,有孙子那是必然的,等两年,就一点都不值钱了。   这几天两口子在新家等着殷若飞,谁知道一连几天都没人来,杨氏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担心地道,“是不是我们那天表现不愿意去,让七弟生气了啊?”   “应该不是。”殷锦堂琢磨了一下开口,“当初我把他都得罪死了,他都不记恨我,何况这点小事。我看是七弟被我们的事连累了,你不知道我爹是什么样的人!”   “公公是什么样的人啊?”   “没法说,总之,他喜欢的,宠上了天,他不喜欢的,恐怕记都记不得。”   “啊……”杨氏脸色惨白,“要不,我们还是别回去了,公公肯定还恨你当初的事,回去……”   “所以我说,肯定是苦了七弟了。唉!”殷锦鸿垂头丧气,他这个人性子是直的,当初恨殷若飞,那真是恨不得对方死在自己面前。如今知道自己上了老二的当,去挣那根本不可能的东西,又万分觉得对不起这个弟弟。   冯季疏知道了杨家旧宅失火的事,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揪着刘捕快等人一顿拳打脚踢,“你们这些混蛋,就会败坏老爷我的英明名声。去,把那些混蛋给我拘来,真是欺软怕硬,以为老爷我好欺负呢!”   “是是……”几个捕快被踢了几脚,虽然当时疼,但是毕竟冯季疏是个文人,倒也不会怎么样,只是心里嘀咕着,这老爷踢人的毛病,怎么越来越严重了?   冯季疏办事稳妥,眼看从这些人口中得不到线索,转头就派人去接触那些走掉的老人。这些人有的是看不惯这事,有的是知道内情,被逼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之后,冯季疏又许了不少银两好处,将这罪证压的稳稳的。   当然这银子不是冯季疏掏,他记着小条,打算翻着倍的跟殷若飞要回来。   几个肥头大耳的案犯被抓回,画押好的罪证丢到面前,众人脸色一片土灰。该来的还是来了!   可惜他们的罪远不止这一点,很快就被冯季疏各个击破,纵火案也跟着告破,看着堂下狗咬狗的几个人,冯季疏琢磨的是殷若飞这小子怎么还不来验收成果?   殷若飞病好的正是时候,这几天太子从东宫送来了各种名贵的补品,讨好认罪的意味满满的。可惜不管是容靖泽还是殷若飞都还在气头上,根本不想搭理他。   这件事惊动了皇上和太后,太子这么大了,被皇上亲自拿板子打了一顿。   殷若飞知道后,顿时解恨了,当天晚上将镇在冰窖里的那半头牛拿出来,足足摆了一桌全牛宴,以示庆贺。   杨家的铺子拿回来了,一并回来的,还有这些年赚的钱和利息。几家谋夺家常的案犯落了个倾家荡产,流放千里,杨氏拿着殷若飞送来的铺子契约等物,大哭了一场。   殷锦鸿温言软语的安慰一番,杨氏才算是止住了哭声,却是到了殷若飞面前,双膝跪倒磕了几个头。   “嫂子你这是干嘛!”殷若飞吓了一跳,想要躲开,被殷锦鸿拦住。   “七弟,或许你觉得这不算什么,但是在嫂子心里,这就是大恩。这不光是几个铺子的事,更是嫂子爹娘留下来的心血,若是没有七弟,我今生怕是见不到这些了。”杨氏磕足了头,才站起身来道。   “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就是三哥也不会让嫂子吃这个亏的。”殷若飞摆摆手。   “七弟,我对不住你。”殷锦鸿也要跪倒,殷若飞连忙拦住。   “七弟,我们夫妻对不住你,你却对我们如此,若是没有你,恐怕我们连命都没了。”杨氏道。   “你嫂子说得对。七弟我以前对不住你,今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有什么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殷若飞抽着嘴角,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敷衍了几句。“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侯府吧。说不定爹在门口等着抱孙子呢!” ☆、100·回侯府   回侯府   夫妻两人都换了一身簇新的衣服,这是杨氏刚刚回到手里的绸缎铺里出的布料,杨氏亲手做的。料子虽然还不错,但是在侯府来说,算不得好,也就是平平常常,倒是过得去。   殷若飞带来了几身小衣服给自己侄儿,衣服质地柔软舒适,让杨氏欣喜异常,立马就给孩子换上了。   门口有一顶青布小轿,那是给杨氏和孩子准备的,另外两匹马是殷若飞和殷锦鸿两人的。   一行人朝着侯府走去。   这边有殷若飞带领,家里边,殷若飞已经和兄弟几个都打了招呼。锦元听完殷若飞的话微微挑眉,他没想到这个弟弟气量这么好,居然还能原谅这个陷害他的人。只是不知道陈氏那里是个什么想法了。   锦明锦勤倒是无所谓,他们现在以殷若飞马首是瞻,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一概支持,这点倒是和殷锦鸿差不多。   其实陈氏的事,众人倒是多想了。   自从有了儿子,陈氏对当年的事也算是释怀了。小林氏如今任她磋磨,背后主使锦堂已经惨死,陈姨娘死在了庄子,三姑娘嫁得凄惨无比,这一连串下来,陈氏气也差不多消了。   锦鸿在这件事里,充其量是个被利用的打手。如今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又有殷若飞求情,陈氏也就顺水推舟了。   锦鸿不肯进侯府,双膝跪在侯府门口,杨氏虽然是个弱女子,倒也跟着丈夫一起跪着,一声不吭。   等这事由锦元告之到殷海城那里之后,殷海城想了半晌,站起身来,朝着内院走去。   锦元知道这事有回旋的余地,也就出大门和哥几个汇合了。听锦元这么一说,兄弟几个都挺高兴。锦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旁边杨氏早就哭出来了。   果然,不多时就有小厮出来,吩咐说三爷不用跪了,到内堂叙话。   杨氏是第一次进这种府邸,长这么大,没出过几次们,也就是幼年时候跟着父母拜会过亲朋近友。那些人家和当年的杨家家境也差不多,开上几家铺子,有个几十亩良田,院子里中种上些花草,养上几条金鱼而已。   可是入了这侯府,那宽广看不到边的地界,那四时常青的花草,顿时让杨氏目不暇接了。   亭台楼阁,轩榭厅坊,杨氏感觉到的不是侯府的泼天富贵,而是自己的渺小。她这种穷家孤女,虽然在小叔子的帮助下要回来当年的产业,可是就那几个铺子,和侯府一比,实在是不堪一提。   之前他们过的不好,现在有了铺子有了钱,感觉还是不如人家侯府一个有实差的管事。   杨氏不敢多看,抱紧了怀里的孩子,仿佛那是救命稻草,跟着丈夫的脚步,仿佛没有尽头地走着。   殷海城和陈氏等着的地方,就在主院的敞庁,殷锦鸿一进门就咕咚一声跪下,不住的磕头,不断的认罪。他倒不是为了能留下,而是真的觉得当年的自己,干出这许多伤害人的事情,他傻子一般被人利用。   殷锦鸿如今也是人高马大的了,这两年吃穿住虽然不好,但是为了谋生,养活妻小,也是甩开了膀子干活,倒是壮实不少。如今这一个大小伙子一边磕头一边认罪,加上旁边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媳妇一起跪着,殷海城夫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软。   或许是场面太严肃,翰儿哇哇地哭了起来。   “把那孩子抱过来我看看。”陈氏开口道。   杨氏抬头,不敢起身,只交给了旁边一身锦缎衣裳的大丫头。   “夫人您看看,这孩子很白净呢。”大丫头开口笑着夸奖,陈氏接过孩子轻轻拍打了几下,果然翰儿受到的惊吓被抚平。   “是个漂亮孩子。他叫什么啊?”   “回夫人,他叫翰儿。”杨氏不敢喊母亲,他们现在还没被认回去,而且陈氏虽然年轻,甚至比她大不了多少岁,但是容貌端庄气质威严,让杨氏不由自主地就心生胆怯。   “翰儿,名字不错。”   “母亲,母亲,我也要看!我要看小弟弟。”旁边不到三岁的若辰扒着陈氏的衣袖,一脸的好奇。   “哈哈。”殷若飞在旁边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全府就数他年纪最小,平素兄弟几个都喜欢逗他,偏偏各个都是哥哥姐姐。现在终于看到了比他还小的,顿时兴奋起来。   “若辰,这不是弟弟,这是小侄子。”陈氏温言软语地开口,慈爱地摸摸殷若辰的头。   “七哥,什么是小侄子。”若辰仰头看向身边的殷若飞。别看殷若飞在府里的时间最少,可是这若辰平素却最粘他,看到了就绝对要缠着,直到他回王府。   “小侄子,就是比你小,你要保护他,不能欺负他。你是小叔叔了。”殷若飞对这个小弟很有耐性,他也是从最小的一个熬起来的,对于小弟的想法很能理解。不过他已经不是最小的了,但是若辰却未必,前些日子去问安,陈氏正在喝药汤,闻到屋子里气味,殷若飞就大概知道陈氏的意思了。   有一子傍身,已经足矣。   “你们两个,还不快起来,地上怪凉的。”陈氏淡淡吩咐。   其实从刚才陈氏把孩子抱过去,跟殷若辰说这是小侄子的时候,殷海城等人就知道陈氏已经原谅殷锦鸿了。   夫妻俩实在是惶恐,才没有察觉,此时陈氏发话,两人都觉得喜从天降,连忙磕头谢过后起身站在一边。   “拿来。”陈氏招招手。旁边大丫头端过来一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光滑油腻犹如羊脂一般的玉镯。   “你要兰儿是么?”陈氏朝着杨氏招招手,“这算是我替前面姐姐送给你的见面礼,以后你要恪守妇道,为我殷家开枝散叶。”   那只羊脂玉镯被陈氏套入了杨氏的手腕,杨氏忍不住又掉下了眼泪。   “弟妹,这是一只金钗,比不得母亲的玉镯子,弟妹戴着玩吧。”旁边承恩侯嫡孙女,锦元的新婚妻子也过来,拿着一只镶嵌红宝的精致金簪,送到了杨氏手中。   这亲就算是认了,厨房早就备下了丰盛的宴席。众人分男女落座,繁多的规矩和讲究,让杨氏再次胆怯起来。   吃罢饭,殷海城带着锦鸿去了书房,其他兄弟几个也各自忙自己的。陈氏留了杨氏说话。   “如今这府中三少爷的院子还算规整,你们就还住在那里吧。”陈氏当家,新过门的媳妇孙氏是大家小姐,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不过她是庶子长媳,而且陈氏还年轻,倒也知道避嫌,这家仍然是陈氏管着。   “母,母亲……”杨氏有些局促不安,“我们想……还回自己家去住。”   陈氏一愣。之前殷若飞也和她说了锦鸿夫妇的处境,她实在没想到,这杨氏竟然还要回去住。“这里也是家啊,难道你们要分家不成?”   “没,没有。”杨氏看到陈氏脸一沉,吓得赶紧跪下,“我们只是,觉得这里太……”   “起来说话。”陈氏没想到杨氏这么胆小,心里叹息一声,也知道必然是这侯府的富贵吓到她了。心里叹息之余也觉得这杨氏心思单纯,若是那心思大的,恐怕就算赶都赶不走了。   “求母亲成全。”   “你先起来吧。这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若是三少爷愿意,让他和侯爷去说吧。”陈氏摇摇头,“既然回来了,不论是否住这里,这几天都要在侯府里住的。三少爷那院子一直有丫头婆子收拾着,让她们带你去休息休息吧。”   陈氏身边的大丫头会意,扶起了杨氏,“三奶奶,跟奴婢来吧。”   饶是一个小院落,也足以让杨氏惊讶了,抱着孩子在屋里四处摸摸看看,心里起伏不定,却怎么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她能住的地方。   “兰儿。”殷锦鸿被殷海城叫到书房训诫一番,也回到了小院,看到杨氏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我有话想说。”   “我也有话想说。”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开口,“回我们的小院去。”   两人一起开口,倒是吓得对方一跳,待听到对方说的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还怕你不想走呢。”锦鸿笑了。   “我总觉得,这里没有咱们小家有家的感觉。”杨氏不好意思道。   “我这院子从来都是怎么奢侈怎么来,如今一看,却是恍如隔世。唉,还是咱们小家好,我已经和爹说了,在这里住上几天就回去。你忍忍吧!”   “看你说的。”杨氏掩口而笑,“这么富贵的地方,我是享福,怎么是忍呢!”   “对了,大哥给我寻了个差事,咱家是武将世家,我准备到军营去闯一闯。”   “嗯。”杨氏看着越来越争气的丈夫十分欣慰。   殷若飞解决了家里的事,又赶往城郊的承恩书院。泽王看着孟轲不顺眼,将他丢给了二十八卫,这小子倒也刻苦努力,晚上习文白天练武,如今也算是殷若飞麾下第一的得力干将。   现在这承恩书院的事大多是他来代殷若飞处理,别看比殷若飞还小点,气度却是越发的沉稳。   当初合办的几个人,如今西陵皓被丢到了军营,高瑾深的皇上重用,甚至就住在了御书房旁边的侧殿,这两人根本无暇来顾及书院。恐怕也就殷若飞还算是个闲人,抽空过来瞅瞅了。   这承恩书院,如今已经扩建的有五六百名学生,习武的人甚至比习文的还多,足足有四百多个,也算是藏龙卧虎,殷若飞琢磨着,要不要带点人出去剿匪,也算是历练一下。 ☆、101·出征   出征   殷若飞的提议直接被泽王驳回了,但是也稍微通融了一下,答应他出去剿匪的时候,可以带上他这群虾兵蟹将出去练练。   殷若飞虽然对容靖泽将他的手下称之为虾兵蟹将有些不服气,但是泽王肯带他们去,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宠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泽王就带上了他,并且分给了他一队亲兵,从此由他掌管。   殷若飞大喜,将自己从书院挑出来的,誓死忠心要跟着他混的三百人也编制了进去。   看着这近千人的队伍,殷若飞终于觉得心里有底了。咱也是有队伍的人了!   之后的一年,殷若飞带着这一千人,时而跟着泽王,时而拉出去跟着父亲殷海城,或者是大哥锦元一同剿匪。几番历练之下,虽然也伤亡了一些,但是剩余的却都展露出了光芒,如同磨砺过的宝剑一般,十分傲人。   泽王带兵手段十分高明,他在前世带着自己的人马是最后一股抵挡反王的力量,惨烈程度不言而喻。   今生虽然还没到这个份上,却也提前如此历练,是以他那只只有皇上等数人知道的秘密军队,堪称是大临皇朝最强悍的军队。   殷若飞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虽然只学了他七分,也足以让殷海城都赞叹了。只不过他手下人太少,殷海城并没有当回事。   殷若飞一直都盼着,能痛痛快快打一场。现在剿匪这种小事,他已经不在话下,甚至觉得有些乏味了。   机会很快就来了。   大临历一百七十年。夏。   东南边疆敌人入侵,皇上震怒,派镇江侯殷海城为元帅前往平乱,着泽王监军,威武大将军黄荣海押送军粮。   这消息一出,殷若飞就觉得浑身血液激荡,急冲冲地冲到容靖泽的书房,“王爷,我也要去!”   容靖泽正提笔疾书,闻言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师叔,带我去吧……”殷若飞转了个方向继续哀求,甚至那手已经伸到了容靖泽的衣袖上,大有不带他去,就不让他写了的意思。   容靖泽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本王都去了,你哪儿逃的了。”   殷若飞欢呼一声,“我去打行李。”   因着要出兵打仗,殷若飞回了侯府一趟,和老夫人告别。   而此时侯府却已经闹了起来。   殷海城这次出征,是要带着锦元的。虽然这几年来锦元不愿意看到生母,但是这要上战场了,还是要去辞行。没想到他普一说完,就激怒了小林氏。   小林氏听锦元说完,一巴掌直接抽了上去。她虽然是个女流,但是这几年侯府殷海城陈氏虽然冷着她不给她好脸子,但是吃喝却是不愁,依然算得上是养尊处优。这指甲养的长长的,此时一巴掌上去,殷锦元的脸颊上立马刮出了一道血痕。   “我不许你去!”   “娘!”殷锦元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的娘亲一只都是优雅温婉的,何时这样大哭大叫过。   他自幼跟着父亲生活,在军营的时间倒比承欢膝下的时间长,小林氏视他为她地位稳定的定海神针,对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柔慈母形象,倒是在她身边长大的老二看她真面目比较多。   不过老二一惯工于心计,和她是一丘之貉,如今更是在众人眼中已经是个死鬼。   小林氏这几年过的很不好,虽然依然是不愁吃喝,但是档次却掉了不少。当年要什么有什么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就算想吃个燕窝,身边的大丫头也要被厨房的厨娘们奚落一番。   但是小林氏知道,她现在还能好好活着,就是因为她还有儿子,还有长子,所以不管是殷海城,还是陈氏,甚至殷若飞,都留她一命。   可是如果锦元一旦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她这日子也算是活到头了。没了长子,没了次子,小女儿又不知音讯。虽然有了儿媳妇,但是这媳妇势大,成亲这么久,看都没看过她,她原本还打算拿拿儿媳,没想到人家压根就没打算给她这个贱妾脸面。若是长子没了,这媳妇也绝对不会管她,小林氏知道自己必须阻止锦元去。   锦元沉着脸转身而去,为国效忠,哪里有贪生怕死的。   小林氏定了定神,心知锦元不会听她的,转身稍作打扮,去追赶锦元。   锦元去的方向是福寿院,此刻殷海城正和老夫人说着这次出征的事。看到锦元铁青着脸进来,母子俩都是一愣。   “元儿,怎么了?”老夫人温和的询问着,如今这侯府里总算是太平了,老太太日子过的也舒心,身体反而比之前还好。   “祖母,孙儿要和父亲一起去边疆退敌。”   老夫人点点头,正要说什么,外面小丫头来报,“林姨娘来了。”   这老夫人压根就不待见小林氏,虽然也不大喜欢大林氏,但是好歹大林氏温柔听话,老夫人只是气她软弱,没有大家女子的能耐。可这小林氏,一个妾生的贱婢,到了这侯府呼风唤雨搅得一家人不得安宁,她怎么会待见。   之前是儿子爱宠她,她虽然是母亲,但是也不愿意因为一个贱婢伤了母子和气。现在儿子终于想明白了,也看透了这个女人,她也就吩咐不许小林氏来问安。   若不是有个长孙在,就凭林家的罪名,恐怕这小林氏早就被拉出去发卖了。   “给老夫人,侯爷问安。”小林氏看到殷海城还是挺激动的,到底是多年的夫妻,殷海城待她又确实好。   可是殷海城对她的心却早就淡了,看了一眼,连话都懒得说,直接挥挥手。   “丽娘你来的正好,锦元要和我去打仗,你这个当生母的,也要知会一声。”   殷海城这话说的极不客气,言明了她只是生母,上面还有嫡母夫人呢。   “不行,不行,侯爷……”小林氏一脸的惊慌。到底是抗击敌寇,别说一年半载都回不来,那都是小事,关键是刀剑无眼,到时候磕了碰了甚至……   小林氏不敢想下去了,哇地一声扑到殷海城身上,“侯爷,侯爷啊……”   “哭哭啼啼地做什么?”殷海城脸上闪过不渝之色。他自己就是这次领军的元帅,带着儿子去,自然是想让殷锦元立些军功,将来也好安排。   他一向觉得小林氏表面还算能装做温婉懂事,没想到居然给他这般哭哭啼啼的,当着母亲的面,让他顿时觉得没脸。   有他在,难道还能把儿子折在那里不成?况且此战虽然凶险,却也不是没有得胜的把握。最得宠的泽王爷尚且主动请缨当了监军,人马粮草自然都无后顾之忧。他实在不懂小林氏闹的是什么!   殷海城脸色不好,老夫人倒是面色如常,仿佛早就知道小林氏会摆出这一出。想到了这一点,殷海城的脸色更加难看。   “胡闹,还不快退下。”   “侯爷,侯爷求您了,不要让元儿去啊,我就这一个儿子了……”   “你再胡言乱语,我就……”   “这是怎么了?”殷若飞一进门,就看到这热闹的一场。老夫人似笑非笑,大哥锦元脸色铁青难看,他爹殷海城更是在暴怒的边缘。   殷若飞来福寿院,早就有老夫人的命令,谁都不许拦着,所以这是挑帘就进,才看到了这一出。   待听着老夫人不咸不淡地讲了一边,顿时笑了起来。   “爹爹。”殷若飞单膝跪地,朝着殷海城抱拳。“大哥是长子,理应承欢膝前,儿子愿出征。”   “胡说!”殷海城直接驳回,“你才几岁!”   殷若飞不急不躁,也没有起身,“父亲,孩儿学艺六年,不敢说骑术精通,但求为国效力。请父亲成全。”   “侯爷,七爷文韬武略都过人一等,又有王爷护着,一定没事的,就让七爷去吧。”小林氏趴在殷海城腿上痛哭,“求侯爷留下我一个儿子啊……”   “你!简直不知所谓!”殷海城怒极,“好,既然如此,锦元留下,飞儿和我去!”   说罢,殷海城摔袖而去。   小林氏慢慢爬起身,看向锦元,锦元此时脸上表情已经是傻了一般,他没想到他拳拳报国心,就这样被一个妇人毁了。   “元儿,元儿你怎么了,娘不能没有你啊!”看到锦元的不对劲,小林氏顾不得掸裙摆上的土,连忙去抓锦元的衣袖。   锦元终于从呆愣中醒过来,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生母,眼里带着悲戚,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小林氏自然是要追出去,连跟老夫人告退的话也来不及说。   “飞儿,你要去打仗?”老夫人才懒得理会她,她有没有行礼都不重要,她根本就懒得和她多说,懒得看见她。   倒是殷若飞要去打仗的事,老夫人比较关系,拉着宝贝孙子的手,全身打量着孙子有没有变瘦。   “是啊,祖母,为国效力,匹夫有责。孙儿习文练武,不就是等着这一天。”殷若飞笑着和老夫人撒娇。   “嗯,好孩子。”老夫人点头夸奖着,她不是那目光短浅的无知村妇,深知这是孙子的前程。“我们殷家是武将出生,这侯府就是征战沙场,太祖皇帝赏的体面。男儿志在四方,有这勇气,是祖母的好孙儿。”   “是,祖母放心吧,孙儿给祖母挣诰命回来。”   “你这小子,祖母的诰命,你爹早就给挣回来了,你就给你娘,你媳妇挣吧!”老夫人虽然诰命在身,听到这话也是笑的合不拢嘴,“泽王也去么?”   “是,孙儿和泽王一起,我已经跟泽王请好命了。”   “原来你是蒙你爹呢?”老夫人笑了起来,这小子还假惺惺跟他爹这磨,原来早就有了路子去军营了。 ☆、102·挑衅   挑衅   待了不到十日,大军已经一切准备停当,就等殷海城一声令下,拔营起寨。   殷海城出发三日后,容靖泽也带着自己的人马,带着殷若飞,还有殷若飞那一千多人,踏上了征程。   在这之前黄将军押运着第一批粮草已经上路,第二批粮草在各地征收,近日内也要运送。   即使出征,容靖泽依然是坐着马车,他的马在后面拴着,有人专门伺候着。殷若飞难得能出来,哪里肯在马车里待着,跟着几个侍卫哥哥们骑着自己的那匹战马来回奔跑着。   别看他们晚行了几日,但是因为人少,且体质过硬,渐渐倒是撵上了大部队。   “王爷,这次是谁来犯我疆土啊?”殷若飞虽然知道敌国来犯,但是具体领头人物是谁却不清楚,这也算是军事秘密了,不可能尽人皆知。   临朝地域辽阔,边疆和两个国家接壤,其中一个是大国吴国,另一个是草原民族大月氏。   过了那片漫漫草原,就是另外一个大国,金国。   这次进犯的,就是这个域国,域国地域同样辽阔,不过内部正是众皇子已成年,对皇位虎视眈眈之时,政局十分不稳,稍有变动就会牵动全国。   此次边疆来犯,正是因为兵权交替,挣得兵权征战临朝,若是能攻城略地势必对继位十分有利。   不过据泽王和镇江侯分析,这次得到兵权的四太子哈瓦迪未必会真的和临朝决一死战,哈瓦迪在朝中已有实力,这次得了兵权,更大的可能是逼宫篡位,这在域国历史上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哈瓦迪逼宫的可能至少有六成,所以殷海城和容靖泽都不是特别担心,这次就是来赚军功的,皇上也是知道这一点,才放心让容靖泽来的。   这是他最器重的左右手,在京中养尊处优,捎带着帮他处理一些阴暗面的东西,还是安全的。到底是两军阵前刀剑无眼,若是此战实在险恶,万不能放他来的。   殷海城和容靖泽虽然心里轻松,却也没有轻敌,这哈瓦迪会逼宫只是他们分析,至于到底会如何,也只能听天由命,他们做好万全准备,誓死保卫边疆就是了。   容靖泽倒是一心一意地教导殷若飞,将其中的东西,各种潜在因素细细分析给他听,看着殷若飞恍然的表情,甚至举一反三,心里甚是宽慰。   这一日终于到了边疆军营,大军安扎下,殷海城接手军权,点齐众将商讨军情。   殷若飞是殷海城的儿子,又是泽王的亲随,自然也占了一席之位。不过众人却不认识他,有那和殷海城熟识的,倒是认识锦元,可是殷若飞年纪太小,除了跟着来的黄将军外,这边疆驻守的众人全是不认识他。   眼看得泽王那病恹恹的样子,众硬汉将军先是觉得愕然,不知道这位王爷这么虚弱为什么还到边疆来。待看到殷若飞一个漂亮少年还殷勤伺候着,顿时就想歪了。   这难不成是这王爷带来的侍童禁脔?   也是殷若飞年纪太小,平素来当兵就算是年纪小,起码也要十六七了。而且他虽然习武多年,但是却没有一般习武的男孩子那般粗糙壮实,倒是容貌精致的很,又对容靖泽百依百顺,还不被人想歪了。   “这可是中军大帐,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为首的一位大将首先发难,这位龙将军在这边疆驻守,平素也是粗惯了,哪里见得了这种事,此时觉得殷若飞像是那以色事人之辈,就越琢磨越是,脸上也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和他一起的极为将军原本并没有在意,他们急着想殷海城禀报这边疆之事,哪里还会去看什么王爷什么侍童的。   此时听到这位龙将军开口,都愣了一下,在大帐里一扫,就看到了殷若飞。殷若飞和容靖泽确实亲昵,这两人也算是一起长大了,尤其现在睡都睡在一起,还真没在意两人之间太过亲密的样子。   再加上龙将军的话,这几人脸上也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容靖泽脸上笑容收敛,冷冷看向龙将军,刚要开口,就被殷若飞拦下。   “这位将军说的是谁?”殷若飞脸上全是笑,熟悉他的人必定会知道,这小子又要犯坏了,可是看在龙将军眼里,却是谄媚。   “哼,有的人没有自知之明,还要老夫点出来么?”龙将军一脸不屑,这帐中众人几乎全知道他是指的谁了。   殷海城脸色一沉就要开口,可是看殷若飞那样子,丝毫没有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又一松,想看看儿子如何处理。   “还真是不知道,不如这位大将军还是说出来吧!”殷若飞嘿嘿笑着。   “你当我不敢说么!”龙将军一拍几案,“这中军大帐里坐着的,都是我大临的英豪,你却是什么玩意?”   “什么玩意?”殷若飞嘴里重复了一边,看向容靖泽,“王爷,他问我是什么玩意,我能告诉他么?”   “告诉他吧,免得有些人无知。”容靖泽面沉似水,心里却乐翻了,一会儿这个什么将军知道了,一定会受内伤的。   “好。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殷若飞缓步走到大帐中央,“我名殷若飞,是这次的先锋官。不知道这位将军,你是几品?”   “我是正五品偏将军龙凤山。”龙将军还没从对方是个先锋官的身份上明白过来,乖乖地答道。   “我是皇上御封的正四品的先锋官,兼副指挥使,你是正五品。我们之间足足差了两级,你却来质问我,这是何道理?”殷若飞刚刚的好脾气一收,变成的冷言厉语,“难道龙将军不懂这军中的规矩么?若是我没有资格在这里,那你又是否有资格在这里?”   “你,你是四品先锋官?”龙将军在一连串的质问中终于清醒了过来,待琢磨过来对方到底说的是什么之后,彻底傻眼了,“这怎么可能?”   “怎么的?你还想看看圣旨啊?”   “等等,你姓殷?”   “不才,本先锋官正是元帅七子,不过你也不用怀疑,这先锋官不是元帅给的,而是皇上赏的。”殷若飞一脸傲然,那小模样足以压倒刚才怀疑他的人,大有谁再说就喷死谁的意思。   容靖泽真是恨不得把自己的飞儿拉过来抱怀里亲亲,虽然说每天晚上都等着小飞睡沉了后亲上几下,但是一点都不过瘾,此时虽然强烈地想亲亲那张小脸,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却也知道不妥。   不过心里一直在叫好,狠狠地瞪,痛快的骂,谁敢不服,他来收拾!   龙将军这次真的傻眼了,他当然知道殷海城的儿子不可能去给王爷当那种侍童,战战兢兢回头瞄了殷海城一眼,果然对方正铁青着脸。   龙将军一哆嗦,脸已经变成土色了。   “好了,不要喧闹了。”殷海城开口,儿子明显占了上风,他也就懒得再去当头再给一棒了,见好就收,他们可是来打仗的。   龙将军和殷若飞各自一拱手,左右退下。容靖泽面带微笑,倒是一句话不说,龙将军两边的人反而是同情地看着他。   敌军来犯,要讨论的事很多,很多元帅未到悬而未决的事,都拿出来禀报,殷海城一一作了决断,征询容靖泽的意思,容靖泽也点头认可。殷海城是老将,这些决断容靖泽也没有挑得出毛病的地方。   “元帅,这射箭之人,不但要臂力强,眼力强,而且还要有自保能力。”赵将军起身禀报,“之前军中就是没有这等人,我们在营里试了几次,都是不足一百五十步,而且准头大失……”   殷海城点头。之前众人讨论,需要一人在两军交战之时,转到后方烧了对方粮草。他们的斥侯已经发现了一条路,沿着小路进去,十分贴近对方堆放粮草的地方,只要带着油和火,就可偷袭烧掉对方粮草。   可是那地方距离却超过二百步,主意虽然好,却难以实施,这让他们如噎在喉,舍不得放弃,又只能眼睁睁看着。   殷若飞刚才听着,就跃跃欲试,可是路上容靖泽让他一定要淡然一些,该出手时再出手,才能一鸣惊人。此时是不是容靖泽说过的该出手的时机,他有些拿不准。   看着殷若飞看着他那双大眼睛,容靖泽忍不住想笑,手轻轻拍了拍他,“去吧。”   这小子早就憋着露脸呢,这确实是个机会,若是不让他去,恐怕军中也没有几个人合适,能去的早去了。   看到容靖泽同意,殷若飞迫不及待地站起来,朝着坐在正中的殷海城一抱拳,“元帅。属下愿意领命。”   “你……”殷海城一愣,虽然知道儿子武功还是不错的,当初扒拉老六跟收拾小孩子似的,一点也不费力。可是他射箭到底有多强多准,殷海城却是不知道。   这是两军阵前,不是玩笑,也不是家中父子闲聊,若是失败了,恐怕这个秘密就暴露了,敌军将粮草转移,他们再无机会。   “这可是重要的事,不是儿戏!”刚才的龙将军早就憋着火,此时看到殷若飞站出来,忍不住开口。在他看来,这种乳臭未干,胎毛都没褪尽的小儿,能有什么本事?还不是看在他爹,看在王爷面上才给他个四品官职。他老龙在边疆奋战这么多年,还是个区区五品,实在是憋屈。   “既然龙将军不服,那就出去比试比试吧!”   “你……”   “你若不敢,就是以下犯上,藐视本先锋官,按理先打你三十军棍!” ☆、103·吃醋   吃醋   这话若是有人和殷若飞说,那跟没说一样,激将法是他玩剩下的,一点用都没有。   可是放在龙将军身上,那就不一样了。一个驻守边关的直脾气老将军,哪里受得了一个黄毛小儿这么将军,当下就表示一定一决高下,如果不能胜了,甘愿挨上三十军棍!   这下正中殷若飞下怀,绷着脸点头表示同意。   周围几个不熟悉殷若飞的将军还以为龙将军说出这话之后,殷若飞也会说:‘如果我输了,也甘愿挨上三十军棍。’,就连龙将军自己也是这么想的,还等着这小子说出这话,再好好杀杀他的威风,到时候卖元帅一个面子,说他年纪小,免去他这三十棍,一举两得。   可是这些人都出乎意料了,殷若飞点头答应了龙将军的要求,却闭口不说了,根本跟没听懂龙将军这意思一般。   旁边熟悉殷若飞的几人早就暗中乐得肚子疼了,连在众将面前一向稳重的殷海城都嘴角一歪,险些笑出来。   这小子又奸又滑,让他上这当?姥姥啊……   “龙将军既然同意了,我们这就去比吧,我也好早点出发,免得贻误了战机。”殷若飞在龙将军肩头轻拍一下,转身出了大帐。   刚刚殷海城同意两人比斗,马上就有传令官出去准备了,此时在营地中间,离着中军宝帐不远的地方,已经有人准备好了靶子和弓箭。   龙将军其实主要擅长的是大刀,在疆场上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对于弓箭只是略微涉及,并不是十分精通。不过他膀大肩宽,力气十足,想着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应该是不成问题。   殷若飞前脚出去,后脚龙将军也跟着出来。众人互相看了一眼,也都跟了出来。   营地中间,这些兵们听说新来的先锋官要和他们的老将龙将军比射箭,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数人,后来人越来越多,训练的也不练了,从头到兵都凑了过来。   众人还以为会是为身高过人,比龙将军块头还大的先锋官,没想到先出来个唇红齿白的小孩子,看那年纪能有个十二三就顶天了。   这小孩一身白衣,看起来十分漂亮,可是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孩子跑这里来是做什么的。   看着殷若飞摸摸那准备好的弓箭,有人打趣道,“喂,那小孩,那弓是给先锋官准备的,你拿不动的。”   因为想着会是个粗犷的汉子,这弓准备的是两石六斗硬弓,已经是这军营里拉力最大的弓了。   殷若飞并不理会旁人,一边看着手中的弓,余光扫着龙将军也来了,才缓缓放下手中的弓箭。   “先锋官是不是拉不动?来人,换个一石的弓来。”龙将军看着殷若飞低头不语,心里暗喜,刻意大声道。   他本想嘲讽殷若飞两句,没想到这两句话倒是让周围的兵士们吓了一跳。这就是先锋官?这么小的先锋官,这出去打仗不是让敌军笑死,说我们大临无人么?何况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参军,这不是来送死么?   不管周围人议论纷纷,殷若飞朝着自己是副手招招手。   孟轲听着殷若飞吩咐了两句,转身朝着泽王的马车跑去,他们刚刚到这里,很多东西还没放下,殷若飞专用的弓也还在马车上放着呢。   众人看到殷若飞已经惊讶了,看到他还带了个明显更小一点的孩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是怎么了,军营怎么来了这么多小孩。   不多时孟轲就返回来了,因为誓死要跟着殷若飞,孟轲功夫很不错,这来回跑得很快,却丝毫不见喘息。   殷若飞接过自己这把弓,全部漆成金色的大弓十分漂亮,上面还隐约有着刻出的花纹。殷若飞用手稍微拉了两下,热热身,从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朝着龙将军一点头,“龙将军,请。”   “好。”龙将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觉得没什么底了,不过还尽量的安慰自己,那把大弓只是看着漂亮,一定不重。   两支箭几乎同时射出,朝着二百步开外的靶子射去,众人只觉得眼前嗖嗖两声,两支箭已经飞出去了。一时间叫好声层出不穷。   只是转眼时间,一支箭就已经落下了,离着靶子还有了小百十步。众人摇摇头,还是不行。   不过另一支箭就让众人惊叹了。在那支箭力衰落地的时候,这一支依然劲力十足,众人的眼睛几乎追不上它的速度,直到那支箭穿过靶心,又飞了十几米落地后,众人一口气才算深深地喘出来。   太惊人了!   这是多强的臂力?   众人人忍不住看向殷若飞,只见他一身白衣,丝毫看不出那隐藏着的双臂居然会有这么强的臂力。   龙将军完全傻了,直到殷海城等人带头满意的笑出来,才算清醒。“我看看你那弓!”   这弓上一定有机关,否则怎么会!   殷若飞斜睨了龙将军一眼,“龙将军,我这弓就好似我媳妇一般,给你看一眼,我就戴绿帽子了。”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将军兵士们都大笑出声,没想到这小小的少年,居然还这么有趣,出口就是黄腔,刚刚还感觉神圣不可攀的人,顿时变得觉得亲近了好多。   “我……”龙将军一张老脸憋的通红,被这么小的孩子这么调戏,差点郁闷的吐了血。   “算了算了,看在你老的份上,就让你看看。不过,你可不许乱摸啊!”欣赏够了龙将军快要昏阙过去的样子,殷若飞又大咧咧地挥挥手,一副好说话的样子。   听到殷若飞的话,众人又是一阵哄笑,不过气氛极好。整个场面,殷若飞一手掌控,龙将军听到殷若飞同意,脸上露出欣喜,甚至赶忙在身上蹭蹭双手,生怕弄脏了人家的小媳妇。   这一把大弓入手就觉得沉甸甸的,龙将军饶是又准备,还是手腕一沉,差点没拿住。这弓已经是这么重了,这拉力如何简直可以想象。   龙将军顾不得去征求殷若飞的同意,拉着弓试了试。无奈的事发生了,以他的臂力,居然仅仅是拉动弓弦,想要拉满却是是比登天。   “殷大人,这弓多少石。”龙将军恭恭敬敬地将弓双手奉上。   “四石二斗。”殷若飞漫不经心地答道,其实这也不是他的极限,他身负内功,就是再重些许也无妨,只是弓身弓弦是否能跟得上他的臂力,就不好说了。   “元帅,属下请命去偷袭敌军粮草。”殷若飞将弓背上,走到殷海城面前一抱拳。   殷海城此时心里已经得意地不行了,自己儿子给自己挣了这么大的脸,比大了个胜仗还让他高兴。只不过在众人面前,不好得意忘形,是以殷海城还保持淡定,吩咐众人回大帐商议此事。   从大帐出来,殷若飞跟着容靖泽一起回了容靖泽的帐子。泽王身份最高,官位也最高,他的帐篷自然也是最好的。   这最好并不是指外面,而是指里面的陈设。外表几乎都没有什么区别,到底是两军阵前,别太突出反而安全。   进了大帐,虽然和王府比不了,但是帐篷厚实,地上还铺着毡子,再加上泽王自己带来的东西,这帐子里也算是十分舒适了。   殷若飞将大弓挂在帐子壁上,又接过孟轲给两人准备的水,大口喝了一口。   “咦?这是奶?”殷若飞一口喝下去,惊奇道。“有点茶味,居然是咸的。”   “是,这边挨着草原,很多东西都是和对面草原民族换的。这里奶比水好找。”孟轲恭敬地答道。   “嗯。下去吧,今天不打仗,赶紧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殷若飞看到容靖泽一副疲倦的样子,知道他身体不好,赶紧让孟轲下去了。   孟轲早就拿殷若飞当主人,对于他的话一丝不苟地实施,没有半点疑义,当即转头离开。   容靖泽慢慢喝着碗里的奶茶,这奶茶刚刚烧出来一会儿,热乎乎的倒是喝着很舒服,也就是味道稍微有些不惯,容靖泽本也不爱喝奶,才只喝了半碗。   “王爷,再添些热的么?”那壶里满满地几乎没动。这里是草原,水源倒是解决了,可是气温却没办法控制。不过这壶外面裹着一层厚厚的皮毛,凉的慢多了。   “……”容靖泽看了殷若飞一眼,没说话。   “咦。”殷若飞摸摸头,有点不明白。“王爷,臣又哪里做错了?”   “哼。”容靖泽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将这半碗奶茶一口干了,空碗放到一边,拉着给他准备好的厚毛皮大氅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的。   “臣帮王爷捶背按腿吧。”殷若飞嘿嘿笑着,在容靖泽腿上几个穴位上轻揉起来,这些穴位能够让人血脉通畅,让人暖和起来。他揉的时候,又刻意用了内力,容靖泽顿时觉得暖和起来。   容靖泽心里叹息一声,到底没白疼这小子。他来这干冷的地方干嘛,还不是为了这小子,当然,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的寒毒越是寒冷的地方越是容易被勾出,可是为了殷若飞能立军功也只能跟着来了,否则他一个小孩子,就算那殷海城是他亲爹又如何,想要立下大功难的很。   有了军功,有了封赏,才能有将来。   “王爷不生气了吧?”殷若飞笑得花一样,他也知道容靖泽是为了他才涉险的。这险不是指打仗,而是指寒毒。   “我生什么气,晚上你抱着你小媳妇睡去吧。”容靖泽悠悠地开口。 ☆、104·偷吻   偷吻   “什么小媳妇……”殷若飞一愣,随即顺着容靖泽的目光看到了挂着的那把弓,顿时脸一红,“那媳妇是王爷给的……”   “嗯,本王果然仁慈,既然如此,今晚本王想看你们俩洞房!”容靖泽点头笑道。   “……”殷若飞差点哭了,抱着容靖泽不撒手,“臣还得给王爷暖床呢,洞房的事以后再说吧!”   晚饭吃的不错,所谓的不错,是因为有容靖泽最爱的羊肉汤。在辽阔的草原,牛羊马都是不缺的,就是边疆军营这边也养了不少当做军粮。   容靖泽的身体畏寒,皇上亲自拨了钱粮,保证他每天能吃到一只羊。他自然是吃不了这么多,但是他带来的人也不少,加上殷若飞那一千人,除了容靖泽需要的一碗醇厚羊汤和两人的一碗肉之外,其他都给了自己属下加菜。   热烫的羊汤喝下后,容靖泽整个人都缓和舒服了不少,趁着正个暖和劲儿,两人决定赶紧睡觉,要不然等会凉下来,这一宿就不好熬了。   在军营里,不知道会有什么情况,所以两人都留着贴身的单衣在身上。不过殷若飞身体好的很,身体的热力透过那一层单衣,很快就把毛皮被褥捂暖,一起捂暖的还有容靖泽。   容靖泽微凉的身体紧紧贴着殷若飞,不多时殷若飞就睡了过去,这一天里半天赶路半天开会,又是斗嘴又是比箭,确实累了。   看着殷若飞睡香了,容靖泽低下头亲亲自己怀里的人,那临睡前还喝了一大碗奶茶的嘴角带着奶香味。   别看容靖泽不喜欢奶茶,但是从自己小飞嘴上吻到的味道,却让他无比着迷。   许是今天殷若飞真的累了,容靖泽不满于在亲吻嘴角,用舌尖微微撬开了他的唇瓣,他竟然也毫无察觉,依然沉沉地睡着。   嘴里奶味更重,混合着小飞独有的味道,让容靖泽渐渐忘了身处何处,只记得一味的索取。   被深深吻着的殷若飞终于觉得有些窒息,被撑开的嘴巴也有些酸,不满地哼了几声,却让容靖泽越发的情动,钩缠着那软软地,想要躲开他侵略的舌尖一起嬉戏。   终于满意了的容靖泽轻轻再次亲亲殷若飞的唇瓣,借着大帐外面火把的亮光,看着那被他吻的有些红肿地嘴角轻笑。抱着殷若飞寻了个最舒适暖和的姿势,容靖泽也沉沉睡去。而那见证了两人偷情的小飞媳妇,依然静静地挂在大帐壁上。   次日,殷海城率众将迎敌,龙将军一马当先,迎敌而上。   这龙将军昨天输了赌约,落下了三十军棍,不过殷若飞并没有让龙将军履行赌约。两军交战,岂有自伤大将的道理,况且他本意也不是要打人,而是要借此杀杀众人的威风,立自己的势。   殷若飞虽然不当回事,龙将军却是大为感动,今天迎敌,龙将军一马当先,吸引敌人注意,掩护殷若飞从侧面上小道去偷袭敌军粮草。   殷若飞并不带太多人,只他亲手培养的亲随星弥、段水两人。这两人是他救过的孤儿,练武资质不错,却不喜欢习文,只是一味的练武。   他们比殷若飞大些,如今都是孔武有力的青年,得顶头上司孟轲的命令,跟随殷若飞一起偷袭敌军粮草。   其实以殷若飞的武功,只要不是被大军包围,自保毫无问题,哪里需要他们两人保护。不过这几年孟轲是越来越像老头子了,只要是设计殷若飞的安全,事无巨细地操心。若是殷若飞不依他,他就抿着嘴一直跪着请命,逼得殷若飞彻底怕了他。   殷若飞三人,按照密图,沿着小路一路向南,果然到了一处跟众人描述的地方一般的地方。   “公子,这里和图上所绘一样。”段水朝着殷若飞一抱拳,他们这些亲卫,都是跟着孟轲称殷若飞为公子。   “看来就是这里了!”殷若飞点点头。   星弥双手奉上殷若飞那把大弓,同时几支箭箭尖都绑好了油布,沾满了黑色的油脂。   “少爷?”   殷若飞接过大弓,同时三支箭搭在弓上,“点火!”   霎时间,三支火箭仿佛带火的流星一般,朝着敌营的粮草处飞驰而去。   粮草之物最易燃烧,三支箭飞射上去之后顿时燃起一片大火。殷若飞却没有离开,抖手又是三支箭搭在弓上,一般的火箭再次朝着另外的方向射出。   反复几次,直到力气用去大半,而敌营那里已经是火光冲天,留守的敌军叫嚷着乱成一团。   “走。”殷若飞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想不到大临还有你这样的神射手!”面前突兀的声音传来,殷若飞三人俱是一凛。   之前他们前面一匹高大的黑马,马上一人黑衣软甲,头戴一只小巧的金冠。   “你是何人?”殷若飞皱眉,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把守,而且这人到了离他这么近的地方,他居然没有察觉。   眼看那敌军已经分出一路追杀上来,殷若飞心里不由得有些急躁。   今天是偷袭而来,并没有正面迎敌的打算,如今这一队敌兵追上,他虽然自保没问题,却不能不考虑身边的两个人,这都是他培养多年的,不能折在这里。   想到这,殷若飞看着对方的眼神有些不善。   “问我是谁?”对面马上的男人笑了起来,“你告诉我你叫什么,我就告诉你。”   这话说着正经,腔调却是十分的轻慢,惹得段水、星弥顿时就横眉立目而对。   “你……”殷若飞也是恼怒,这人是欺负他小么?   “我叫温拘黎,你呢?”看着殷若飞似乎真的恼了,温拘黎为难地抓抓头,报上了名字。   殷若飞却无意和他闲扯,后面追兵已经杀上来了,连忙策马朝前两步,“若是无意仇敌,这位兄台还请放我们过去。”   “若是仇敌呢?”   “那就先战再说!”殷若飞闻言眉毛一挑,伸手捞起马鞍上挂着的一杆长枪,抖了一个枪花,朝着对方横扫而去。   星弥、段水两人也从左右两边同时攻上,一时间温拘黎只觉得三面都冷风来袭,连忙一勒马缰绳急退好几步,同时手中大刀往上一迎,架住了殷若飞的长枪。   殷若飞虽然以往也跟着容靖泽剿匪,但是第一次上战场,还是大意了。刚才只顾射箭烧粮草,一连十几发连射,双臂几乎脱力,此时一枪横扫,虽然看起来威风八面,却中气不足。温拘黎又是全力一迎,殷若飞手中这杆长枪顿时被击飞。   “嘶。”殷若飞倒吸一口凉气,再看自己双手,虎口都已经震裂,鲜血直淌。这还不是最危险的,那温拘黎手中大刀虽然磕飞了长枪,但是余势未减,迎头朝着殷若飞劈下。   “少爷!”段水和星弥一看这样,眼睛顿时红了,两人手中兵器改辙易道,双双挡在了殷若飞面前。   “呼……”殷若飞吓得一头冷汗。不过他不知道,对面的人比他还要紧张。   “少爷,没事吧?”段水、星弥紧张的大喊。   “不要恋战,快走。”殷若飞手中无枪,只好抽出了背后的宝剑。不过这并非马上兵器,光是长短就吃了亏。   “少爷,你先走,我们掩护。”段水、星弥知道殷若飞受伤,真是羞愧的恨不得和温拘黎同归一尽,他们俩甚至想好了,回去以后,就以死谢罪。   温拘黎眼睛里一片清明,看到这两人攻过来,左右招架几下,嘴里哎呦呦地喊着,边走边退,转眼就出去了十几步。   “哎呀!太历害了,我打不过,跑了……”温拘黎说走就走,跑的飞快。   “……”殷若飞三人目瞪口呆,不过后面敌军已经追上来了,殷若飞连被击飞的枪都来不及捡回,“回去。”   三人一路狂奔跑回大临的军营,前面交战早已经停止,众人都焦急地等着他们,看到他们三人的身影,众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心放回了肚子里。   容靖泽脸色虽然不好,但是殷海城劝了几次,都不肯回大帐等候。眼看殷若飞那匹马进了营地大门,容靖泽才感觉到全身都是冷汗,被风一吹,格外的寒冷。   殷若飞勒住缰绳,跟殷海城交令,转身朝着容靖泽走去。   “王爷,快回大帐!”殷若飞看着容靖泽脸色发青,就知道他受了寒。这泽王处处强悍,唯独这身体,一点寒也受不得。伸手把脉,殷若飞脸色也不好了,这分明是寒气入体,回去赶紧吃药,否则这寒毒要发作了。   容靖泽倒也听话,知道自己身体的特殊,也看到殷若飞没事了,转身朝着自己的大帐走去。   殷海城知道殷若飞除了来当先锋,也同时是泽王的随身大夫,也就放他去。有段水、星弥两人来讲述经过足以了。   殷若飞急急忙忙开了方子,交给孟轲去熬药,自己则端着孟轲送来的奶茶,逼着容靖泽喝下去。   “你受伤了?”容靖泽倒是没挑剔,虽然不喜欢奶味,也认命地喝了起来。今天的事也实在怪不得他不顾身体在外面等候。   偷袭敌营粮草,连他们两军交战都看到那滚滚黑烟了,却左等右等都不将殷若飞等人回来。要知道那小道并不太远,众人脸色都不好,知道他们肯定是遇袭了。   “半路杀出个大力鬼,差点就输了。”殷若飞笑着说道,生怕容靖泽的担心。“王爷今天别怪我的药苦,这寒毒若是在此处发作,太过危险。” ☆、105·诋毁   诋毁   偷袭粮草,让敌军元气大伤,但也惹得敌军大怒。这次金国统帅哈瓦迪王子,在大帐里大为恼火,将看管军粮的一干人等当众用大刀砍死。   “可知道那是什么人?”哈瓦迪沉着脸问自己一干手下。   众人面面相觑,殷若飞一行人才来第二天,他们埋伏的人还没将信儿传回来。   “不管如何,这大临中竟然有人能隔着这么远射箭烧我粮草,这人不可留。”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此次虽然是拿攻打大临当做借口,想要带兵反围皇都逼宫篡位,但是若是哈瓦迪从来都不是野心小的人,能打下大临的城池当然是最好。何况他与人有交易,大临的消息他能得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   在座的众人中,有一个人沉默不语,若是殷若飞看到,一定会横眉立目,因为这就是半路上截住他不放的那个温拘黎。   别看温拘黎也在座,但是他并非是金国人,而是大月氏的王子。大月氏族小人少,但是却各个骁勇善战,游牧民族,没有强悍的体魄谈什么活下去。   这位温拘黎虽然贵为王子,但是同时也是大月氏最厉害的勇士。金国和大临虽然都是大国,而大月氏只是中间的一个夹缝,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怕过谁。   这草原没人比大月氏的人更熟悉,想要在茫茫草原上找到并消灭一个骁勇的民族很不容易。何况这偌大的草原也不好治理,不熟悉地域的劳人费马得不偿失。   所以这数百年来,两个国家虽然都想将这块地域列入自己的疆域范围,却始终都没有真正的动手。   这次金国为了取道大月氏,带来了不少粮食和布匹,算是酬劳。大月氏虽然不缺水、草,但是粮食布匹始终不富裕,游牧民族对于种植并不是很懂,而且生活习俗也让他们很难在一个地方待下去。除了温拘黎所在的皇族是有固定的地方外,其他几个分支都在周围按照一定的规律迁移。   说句心里话,温拘黎对大金还是大临的感觉都差不多,没有什么交情可言。这次大金肯出血借道,他大月氏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有了这个交易,温拘黎也在大金这里参了一脚,表面上是说帮着一起打仗,实际上却是防着大金,免得引狼入室。   温拘黎平时就溜达在这军营附近,他早就发现大金粮草的地方有点不妙,虽然大临暂时没人能射这么远,但是对于他们大月氏来说,这个距离并非没人能做到,就拿他来说,臂力射程就远超这个距离。   机缘巧合碰到殷若飞一行三人,温拘黎抱着看热闹的心情跟了上去。   这三个人都不大,最中间的那个明显很小,就算是两边两个年纪大些,也不过是二十多岁,比他还要小些。   温拘黎开始并不认为这三个人有能力毁掉这些粮草,只是对方第一弓拉开的时候,温拘黎已经震惊了。   一发三箭,直射粮草处,而最让他感觉不可思议的是,这种力度的箭,竟然一连十几发,这比他都不差了。   若说是别的,温拘黎自认大临比他们要强,可是这骑马射箭之类,乃是他们大月氏安身立命之本,是他们的天赋,现在一个外族的能力竟然比他们都不差,就让他觉得十分震惊了。   温拘黎觉得,他有必要和这位小将接触一下了。   虽然成功偷袭了粮草,但是因为及时扑火,还是抢救出来了部分,并不能逼着大金就此退兵。   当然殷海城也没异想天开地想着如此轻易就能退兵。大金国力比大临还要强些,后方粮草恐怕也快原来了。既然不能一次退兵,起码也要恶心恶心他们。   连续三天对阵,两边战将轮番较量,殷若飞以十四岁之龄却骁勇善战,连败敌方数名老将而名声响彻两军。   殷海城笑得合不拢嘴,他这个儿子虽然不是他教出来的,但是如此英勇,实在是让他脸上有光,这几天众人有意无意地恭维让他做梦都要笑出来。   不过虽然大部分人都对殷若飞倍加推崇,但也有一些人十分不屑。   刘将军、龙将军和赵将军都是守着这边疆的老将,前几日龙将军因为看不惯殷若飞,出言讥讽了几句,却反被殷若飞挤兑的够呛。   后来,更是因为偷袭敌军粮草一事,比起了射箭。   龙将军虽然心服口服了,但是刘将军和赵将军却不以为然,都为自己的老伙伴老兄弟被这么个黄口小二挤兑了而心怀不满。   这三人里,刘将军官职最高,而龙将军和赵将军都是他的偏将,以往十分同心同德,可是这次刘将军背地里讥讽殷若飞,却引发了龙将军的不满。   “老刘,你这是什么意思。”龙将军站起身来,脸色十分难堪,“我承认我确实输了,但是那殷小将军却不曾羞辱与我,我老龙这辈子,就服他了!”   “你!不知好歹!”刘将军也怒了,他没想到想着龙将军的一番话,反而对方一点不感激,反而怪罪起了他。   “反正在我老龙面前,没人能说殷小将军的坏话!”说罢,龙将军转身怒气冲冲地出了大帐。   “没想到这龙凤山是这等不知好歹的人!”刘将军脸色极为难看。他今天说的这些话,并非是无的放矢,而是心中不满。   在殷海城来之前,这边疆之事,实是他来做主,他虽然不像泽王和殷海城看得那般透彻,却也知道,这哈瓦迪全力攻打大临的可能微乎其微。   这可是个立功的好机会,没想到皇上却派了殷海城来当元帅,而不是对他这守边疆的将军委以重任。   这也就罢了,殷海城有自己的手下,他也有自己得力的左膀右臂。原提到这偷袭的事,就想是表表功,证明他们在这里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干,再来是给殷海城一个下马威。因为就他所知,这殷海城麾下并没有弓箭高手。   可是这殷海城自己来也就算了,还带着自家儿子。年纪小小,唇红齿白的,一副巴结着泽王的样子。   刘将军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的同时,其实心里是羡慕嫉妒,若是他也能巴结上王爷多好,这位王爷可是十分有地位的。   殷若飞和泽王同吃同住,刘将军更是认定了自己的想法,这殷海城肯定是丢出儿子去服侍王爷,以做到巴结皇上的意图。可惜他人老珠黄,也没有那般漂亮的儿子,能够侍奉王爷身边。   刘将军看看同样脸色不大好的赵将军,心里一动,假意叹息,“元帅也是,自己好好的儿子,又不是女儿,怎么就送给王爷当……”   这话说半截,留半截才最给人想象的空间,其实若是在京城,谁不知道殷若飞是泽王的伴读,是皇上钦点的。也就是的边陲之地,才容得他们说三道四,放在京城中说这么一句,传到皇上耳朵里去,那绝对是大不敬的罪名,若是皇上看这个人不顺眼,判他个欺君罔上也不是不可能。   赵将军是个直人,看到自己两个老友因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闹成这样,心里十分不痛快。他们都是一同在军中慢慢提拔起来的,几十年的交情根本不是假的。   可是没想到这交情如今却出现了裂痕。刘将军刚才说殷若飞的一番说辞,在赵将军心里确实也觉得说的过了。   什么元帅为子铺路,什么巴结王爷,这些东西赵将军觉得他们半大老头子了,如此臆测一个孩子实在过了。至少这个小先锋官武艺惊人,年纪不大,却已经连连战败敌将,可算得是猛将了。   可是有一点,他们都是兵士出身,一点点爬上了的,在这军中苦熬几十年,多少场战役,多少番生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而对方呢?一个黄口小儿,才十几岁的年纪,官位比他们还要高,他们一把年纪了,倒要喊对方一句大人,实在让他不舒服。   这赵将军在官途上并不顺,否则也不会到如今还是个偏将,甚至比龙将军还要低一品。几次升迁的机会,都被人抢了先,被那些士族子弟,那些大家族来赚军功的人抢了功勋。   所以,这赵将军心里也憋着股火,此时被刘将军一撩拨,顿时对殷若飞有了看法。   刘将军看赵将军神色,知道对方有了想法,暗暗加把火,又说了些无中生有,似是而非的东西,一时间赵将军对士族子弟痛恨不已。   这士族和寒门从来都是不相往来,殷海城这般的,已经是好的的了,从不分麾下众将出身,是以他在军中十分有威望。   刘将军赵将军之流,乃至于龙将军,虽然已经是朝廷命官,边疆大将,但是这出身始终是寒门,和那些士族出身的同僚总有些格格不入。   再者士族大多有自己的根基,升迁怎么也比他们要快,很多士族子弟来军营只是走个过场,实则品行不端,也不曾立下寸功,这种事实更是激化了这种矛盾,是以刘将军顺口捏造了一些士族子弟胡作非为的事,赵将军立马信了。   两人一壶老酒,一碟小菜,越说越是投机,却不想,他们这一番话早就落入了旁人的耳朵里。   泽王的二十八卫除了几个留守京城之外,剩余的都跟着泽王过来了。不过为了避免太过惹人耳目,这些人各自乔装打扮,有的扮作幕僚,有的冒充小兵,甚至还有人去了伙夫队里。   旁的人到了晚上,除了值夜的都睡了,这群夜猫子可是睡不着,他们本就是练武之人,精神头极好,到了晚上干脆就趴到各个将军帐子上去听墙角。   这本来是个消遣,没想到倒让他们听到了诋毁殷若飞的事。 ☆、106·下套   下套   刘将军赵将军的一番话,自然一字不差地入了殷若飞的耳朵。这位向来以厚道温雅著称,熟悉的人却都知道他印象的小爵爷顿时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来报信的二十八卫之一顿时浑身打了冷战,干笑几声找了个借口溜了。   容靖泽也不说话,拿着本兵书看着,这点小事殷若飞出手就可。这小子这两年处理这种事得心应手,本事大着呢。   果然殷若飞朝着容靖泽一拱手,“王爷,臣出去溜达溜达。”   “小心轻重,到底是我大临的将军们。”容靖泽漫不经心地开口,轻轻敲打了殷若飞一下。殷若飞点头,他不会这么不顾及的,两军阵前,尽量避免伤了己方,不过有些人不收拾也不行。   此时众人刚刚吃过饭,中军大帐里元帅和几位大将一边吃一边商议大事,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泽王和殷若飞。   泽王吃的东西,不少都是药膳,要单独做,而殷若飞作为他的亲随自然也和他一起,同食同寝。   其实一开始殷若飞也和众人一起吃过几顿,军中这些人都是老将,常年行军打仗,吃饭速度那不是一般的快。殷海城等人开始还以为殷若飞这下可能吃不饱了,尤其是刘将军那一拨人,刻意挨着他坐,想要玩阴的,抢在他前面将饭食都吃了。   这点在殷若飞看起来,实在是幼稚,殷若飞几次被抢,倒也不急,东西多的是还能饿着他不行,更重要的是,那些人有几张嘴。   很快周围几个人一人两手握着蒸饼,连拿筷子吃菜都做不到了,殷若飞才慢条斯理地拿起个蒸饼,一手执筷子,将面前的几盘菜里的硬货飞快的吃掉。   殷若飞吃饭的速度,那是泽王亲手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从军,常年累月练出了稳准狠三个字,等那几位吃掉手中的蒸饼,拿起筷子的时候,面前的菜基本空了大半,肉什么的更是不见踪影了。而此时殷若飞依然慢悠悠地一抹嘴,吃饱了。   众人目瞪口呆咬牙切齿中结束了这一餐,连续几次故技重施,众人发觉这小子吃的一点都不比他们慢,想要在这方面难为他太不现实了。和他抢的后果,基本上就是残羹剩饭等着他们,那星星点点的肉,十块倒有九块都落入了他口。   有了这几次教训,众人终于长了记性,纷纷开口要求他和泽王一起去吃,当然提议的时候,还是要美其名曰照顾王爷。   殷若飞自然乐得去吃好料,这帮将军们的伙食其实比小兵们也强不到哪里去,这大草原上又没有什么时鲜蔬菜,每天无非就是一些咸菜腌菜、一些根茎类和少量的肉类。泽王那里就不同了,虽然品种也不多,但是特权阶级就是好。   殷若飞带着人没遛两圈,就看到大帐那边已经陆续有人出来,这是事说完了,饭也吃好了。   殷若飞一路带着笑和众人打招呼,相处了几个月了,大多数人都和殷若飞关系非常好。这和人交好的功夫,殷若飞不缺,而且他骁勇善战,在大多数将军和兵士眼里,这才是最重要的。   殷若飞出身不低,却从来不端架子,这让他人缘极好,估计除了那些心里有鬼的,没人会觉得殷若飞哪里不好。   “刘将军,吃了啊?”殷若飞笑眯眯地开口,当着这么多人,就算这刘将军背后说他坏话,没事给他下绊子,他也是笑脸相迎。   刘将军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一点脸面也没留。   殷若飞微微一窒,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抿抿嘴唇掩饰了脸上的委屈,却权当什么都没发生,和其他人继续打招呼。   殷若飞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刚刚一起出来的众人,包括赵将军在内,却都觉得刘将军有些过了。他一个将军,岁数又大对方这么多,欺负一个孩子算什么事啊。   往日种种,众人无不看在眼里,只是碍于对方面子不说而已。殷若飞这个孩子虽然出身很高,却没有一般士族子弟的傲气,气度大的很,从来不提这种事,但是他们这些人可不能装看不见。   和殷若飞交好的几位将军大力拍拍殷若飞的肩膀,“小飞,别和他计较,阴阳怪气的,哼。”   “就是,真是丢我们武将的脸。”   殷若飞笑笑,脸上带着一抹羞涩,“多谢几位叔伯,这点小事若飞不放在心上的。想来是若飞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才让刘将军生气吧,是若飞的错。”   众人纷纷开口,一边讨伐刘将军,一边安慰殷若飞。看人家孩子十几岁的年纪,多懂事。不但武艺高强,还有容人之度,若是自己有这么好的儿子,简直睡觉都要笑醒了。   殷若飞看看效果达到,带着那抹羞赧和众人告别。今天他主要的目的就是如此,那故意装出来的淡定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委屈,就是要让众人搏众人一个心软,一个心疼。   至于刘将军,他越是对他横眉冷对,他就越是被众人不齿。   殷若飞溜溜达达地继续遛弯,路上遇到几个小兵,闲聊了几句,竟然相约到比武场上比划几下。   殷若飞马上功夫强,其他功夫也一点不弱,手中一把长剑上下翻飞,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渐渐地这人就都围上来了,连同很多将军也闻讯赶了过来,看得兴起的,也下场和殷若飞过两下招。   眼瞅着众人围过来,殷若飞眼角余光瞄到了赵将军,心里暗笑,抖手趁着和对手过招之下,手中一根木刺在众人都没注意之下,击到了赵将军大腿上。   “嘶。什么东西!”赵将军正看的高兴,只觉得大腿上一疼,低头看去,也没见腿上有什么,拍打了两下,心里琢磨着这蚊虫还真是厉害,竟然隔着这么厚的衣服还咬到了他。   看到一击得逞,殷若飞又打了一会儿,推说累了不比了,众人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也点头,打了这么半天也差不多了。一边说笑一边三三两两的离去。   这军营里比武是常事,彼此切磋一下,打仗之余也算是娱乐了。殷海城也赞成这种比斗方式,多多切磋,也算临阵磨枪了。   一连几日,殷若飞都不动声色,该吃吃该喝喝,每天打仗照旧和敌军大战一场。   容靖泽不可思议地看着殷若飞,心里奇怪这小子向来是有仇必报,简直是睚眦必报,这次怎么这么宽心?   “王爷看我干嘛?”殷若飞一点都不觉得脸红,容靖泽脸上的表情将自己的疑问表达的明明白白的,殷若飞此刻也只能权当看不懂。   “本王是看飞儿是不是在憋什么坏主意,否则怎么这么踏实。”   “什么坏主意,我一向最老实了,怎么会有坏主意。”殷若飞的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要多纯真有多纯真,就仿佛以往的那些坏事,就没一件是他做的。   容靖泽点点头,一句话都不说了,心里却知道,这次的坏主意,看来小不了!   “赵将军怎么了?”殷若飞看着送入军帐的食物又原封不动地给送了出来,挑帘走了进去。   这几天他已经在赵将军帐子前路过无数次了,就是为了看看到了什么情况了。果然,连着多日,这赵将军都没在主帐吃饭,而是躲到了自己帐中。   算算日子,应该就这几天,殷若飞故意遛弯遛到了这边。瞄了一眼那原封不动的汤饼,知道这火候差不多了。   “唉,我这牙……”赵将军摇摇头,一脸痛苦。这是他的老毛病了,稍微有点心火,这牙立马就给他些颜色看看,此时别说是军中的干粮粗饼,就是这特意从伙夫那里要来的汤饼都咬不了了。   “我看看。”殷若飞两步上前,手指搭在了赵将军的脉门,眼睛微微眯起,号起脉来。   “小爵爷还懂医术?”赵将军简直是被他吓到了。   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这懂的也忒多了些?开始看他跟着侯爷出来打仗,还以为是元帅想要给自己的嫡子赚些军功,他们几个副将还背地里没少说些风凉话。   后来又看到这位高门公子整天在那位贵不可言的王爷身边打转,更是有些不齿。他们都是些粗人,最看不惯那些阿谀奉承的,既然要讨好王爷,在京中就行了,居然还跟着跑到边疆来,真是一丝机会都不放过。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之前一役,本是需要一名神箭手,以火箭偷袭敌军粮草的粮草,以灭敌军士气。   这一箭至关重要,关系到整体进攻,这位小爵爷居然毛遂自荐,元帅居然也点头应了。   他们担心这嘴上没毛的小子耽误大事,几次阻拦,可惜每次均被挡下,已经气急败坏,心里暗暗发誓回到京中豁着不要这将军的官位,也要参元帅一本。龙将军甚至亲自下场比试,为的就是当众戳穿对方急于立功却无本领的真相。   谁知道殷若飞百步穿杨的一箭大大震惊了他。不止是他,就是平素和他交好的几位副将也自认没有这个本事射这么远,还这么准。龙将军更是膛目结舌,甚至从此倒戈成了殷若飞的铁杆。   这也就罢了。   这小爵爷若是自小苦练弓箭,估计也是能做到的。可是他偏偏马上功夫也不错,一杆长枪所向披靡,虽然不能和元帅相比,但是以他这个年纪已经是大大的出彩。   就算这些是相通的,都不算,怎么这位公子还会医术啊? ☆、107·灌醉   灌醉   赵将军彻底吓到了。   殷若飞这般小小年纪,就弓马骑射样样精通,还兼着会医术,这要是再过几年,还有别人的活路么?   看着殷若飞低敛着眉眼,一心一意地诊脉,不管真的假的,赵将军也不敢打搅。半晌后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乎是有点眉目了,才开口轻轻询问。   “嗯,不妨事。”殷若飞收回了手,从门口招手唤来一个兵丁吩咐,“花椒一小盅,细辛、白芷、防风,浓煎漱齿,当能缓解牙痛。”   “这……这管用?”赵将军是个粗人,斗大的字都认不了一筐,但是花椒什么的还是知道的。   “嗯,这能暂时解你牙痛。我再给你开个方子,回头赵将军派人去医官哪里抓来吃吧。”殷若飞笔尖蘸饱了墨汁,提笔写了起来,“防风、荆芥、粉丹皮、石膏、生地、甘草各一钱二、青皮七分、牛蒡子七分、水煎服。都是些常用草药,估摸着应该都有。”   殷若飞拿起药方吹了吹,等字迹干了后递了过去。   “多谢小爵爷。”赵将军人虽然粗,却是性情中人,看不惯的事开口就说,意气相投的却也是肯撂下面子,“之前老赵多有得罪,还请小爵爷不要见怪,我老赵是个粗人……”   “赵将军还是叫我先锋官吧。”殷若飞摆摆手,“我还有事,赵将军留步。”   “啊,好,好,慢走。”赵将军送走殷若飞在座位上又坐下来,陷入了深思。   “将军,汤熬好了。”亲兵将熬好的汤送了上来后,赵将军才从沉思中惊醒,依言漱口,痛楚果然大大缓解。   “去,去医官哪里抓这方子来。”此时赵将军已经没有了半分怀疑。这方子上的字他不认得多少,但是字迹飘逸隽秀,却是不争的事实。赵将军一个人坐在帐中深深思忖,半晌后一拍大腿,“管他是士族子弟还是清寒之士,这人我老赵交定了!”   殷若飞哼着小曲回了泽王的大帐,看着他满脸得意,容靖泽就猜到这小子是得手了。   其实这事说出来倒也简单,这刘将军人品不怎么样,妒贤嫉能,毫无容人之量。和他交好的,也就是之前龙将军,还有这位赵将军了。   这两人都是和他一起在军中摸爬滚打升上来的,和刘将军关系深厚,而刘将军之所以和这两人关系好,也无非是这两人官位都比他低,人又实诚厚道,根本挡不了他的路。   对于刘将军这种人,殷若飞向来是看不起的,可是两军阵前,也容不得他伤了己方大将,脑袋一转,想出了办法。   这刘将军不就是看他不顺眼,之后龙将军又对他死心塌地,这才背地里传一些闲言碎语么?好在别人都是多少知道他,根本不信的,只有这个赵将军被他言语蛊惑。   那这口子,就从赵将军这里切,等赵将军也站到了他这头,这刘将军这种小气量的人,岂不是要气得内伤了。   这赵将军有齿病倒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牙疼不算病,可是若真疼起来,也是够人受的,殷若飞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把心思动到这上面来了。   牙疼,无非是换牙或者火走内经,火气不散才催的牙疼。赵将军这把年纪了,自然不会是换牙。殷若飞嘿嘿奸笑中配了一点药,将准备好的比牙签还有细小的多的木刺浸泡在药水中。   医毒不分家,殷若飞医术有多好,这毒就玩的有多棒,韩素生就他这一个亲传弟子,那平生的手记和搜集来的医书都交给他了。不说别的,光是医书毒经两本,都让人受益无穷。   赵将军是个武将,也是个粗人,他虽然舞枪弄棒,却和武林无关,什么暗器,什么用毒,那是一窍不通。   殷若飞掌握好力道的一枚木刺,也只让他以为是被蚊虫叮咬了,殊不知,这一支木刺下去,他这体内的火尽数给勾了出来,这次的牙疼也是史无前例的疼。   别说吃饼子,就是面都咬不了,武将体力消耗又大,这两天是眼见着的消瘦。   正当他心里慌乱的时候,殷若飞一副担心他的样子给他号脉看病,又丝毫不在意他往日做法地给他开了方子,这方子还是立时凑效,这赵将军心里的百般滋味,肯定别提多复杂了。   殷若飞将这一番从头到尾一说,容靖泽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子,越来越奸了。”   这么损的招,是怎么琢磨出来的。   不过说归说,这也是兵不血刃,最毫发无损的办法了,虽然损了点,但是好在当事人不知道,倒也无妨。   “我估计,过两天赵将军的态度就会有明显转变,到时候那个刘猴子肯定要气疯了。”殷若飞嘿嘿笑着,自己把衣服一扒,钻到了被子里。   容靖泽还在油灯下看兵书,他每天都等殷若飞进了被子一会儿后才进去,免得被子里太冷,寒气入体勾起寒毒。   殷若飞如今都十四了,也知道害羞,每每都是到了被子里把衣服一脱。不过等到晚上睡着了,容靖泽张张手,那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子就会自动滚到他怀里了,一点没有之前的害羞。   当然,就算小飞没自己过去,王爷大人也会亲自出手,把人捞到怀里的。   今天许是阴谋得逞,殷若飞高兴的忘乎所以,就在帐子中央,就把衣服一脱,踩着地上的羊皮毯子就蹿上了搭好的床。   容靖泽眼睁睁看着那白条一闪,心神极度荡漾了一下,哪里还看得下去书,轻咳了一声,自言自语今天怎么这么困,也脱了衣服朝着被子钻去。   殷若飞这些日子在军营,玩也没得玩,多少是有些无聊,现在有了这一出,明显人精神很多。   被子里并不暖和,容靖泽微微觉得有些冷,试探着将手搭在殷若飞腰间。殷若飞正说的兴奋,那微凉的手臂搭上去瞬间一哆嗦。   “王爷你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殷若飞身上热乎乎的,可是容靖泽身上冷,两相比较,更显得凉的很。   殷若飞身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容靖泽。他不推开容靖泽,他知道对方比他还冷,可是他现在也冷的很。   “要不,喝点酒?”容靖泽迟疑了一下问道。喝多了酒除了能让人暖和起来,还能把不怎么有酒量的殷若飞灌醉,到时候……   这草原上的酒有两种,一种是奶酒,味道香甜甘冽,还有一种味道稍差的,但是酒很烈,非常呛。   容靖泽径自下床,披上一件大氅将自己包裹好,拉开大帐的厚厚帘子,门口二十八卫轮流换岗,看到自家主子出来连忙询问什么事。   容靖泽轻声吩咐几句,倒是让对方愣了一下,不多时取来了酒。   草原上虽然只有两种酒,但是他们自己还带了,泽王浩浩荡荡的私人队伍,可不只是走路而已,那车队上带着的各种东西十分的齐全。可是泽王不要好酒却要那劣酒,这就有点奇怪了。   容靖泽拿着酒回到床边,找了一只小碗给殷若飞斟了大半碗。   “喝吧。”   “我一个人喝?”殷若飞指着自己的鼻子怪叫一声,他虽然爱喝酒,但是这军中并不许喝,以免耽误大事。若是拉着容靖泽一起,那就没事了。   容靖泽身体寒冷,喝点酒暖身,最正常不过。不光皇上知道,就连殷海城来之前,也被皇上亲自敲打过。示意众人虽然平日不许喝酒,但是容靖泽却不在禁止之列。   可是容靖泽不喝,光他一个人喝,若是有人发现,那就有点糟糕了。   “有本王在你怕什么。”容靖泽想着殷若飞喝醉的样子,心里有点焦躁不安,开始催促起来。   “喝就喝。”殷若飞自从来到边疆,还真没喝到过几次,眼下闻到这酒香味还真有点馋。可是这咕嘟一大口喝下去,殷若飞差点喷出来,这什么破酒,这么呛这么烈?   殷若飞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大口酒倒是多半呛着喝下去了,从嗓口到肚子,顿时燃起一道火线,仿佛烧起来了一般。   “什么破酒啊!”殷若飞眼泪都呛出来了,“这么难喝怎么喝!”   “真这么难喝?”容靖泽忽然半眯起了眼,神态中流出一丝慵懒。   “真的。”殷若飞老实地点点头。   “我尝尝。”容靖泽托着殷若飞的手,在殷若飞唇沾过的地方轻轻喝了一口,慢慢咽下,“味道不错,是好酒啊!”   “真的?”殷若飞还等着容靖泽也呛出来,没想到对方慢慢喝下仔细品味,倒像是在喝一碗上好的老酒。“怎么可能?”   殷若飞端着酒碗傻呆呆地看着,难道说他刚才是错觉?   “你再尝尝看……”   “哦。”殷若飞老实巴交地点点头,端起碗来又是一大口。本以为是自己错觉,那其实是一碗好酒,没想到这一口喝下去后,又是一大口劣酒,火辣辣的烧的他肚子里好想多了一团火。   “怎么样?”容靖泽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   “你骗我!”殷若飞眼泪巴巴地控诉,此刻容靖泽那张笑脸,格外的像个狐狸。   喝酒就喝酒,还不是为了容靖泽能更暖和,没想到对方竟然拿出这么烂的破旧糊弄他喝,明知道他酒量不好,还给他喝,简直……太过分了!   “真的是好酒啊。”容靖泽接过殷若飞手上的碗,将酒一饮而尽,殷若飞已经有些醉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容靖泽仰头干了酒,心里还在赞叹师叔好酒量,这么烂的酒也能喝下去。谁知道这念头还没完,就看到他那值得敬佩的师叔,已经朝着他压了下来…… ☆、108·肌肤相亲   肌肤相亲   殷若飞木呆呆地被压倒,嘴巴被温柔的撬开,随即一大口酒又灌了进来,这下头晕眼花,连精神头都打不起来了。   迷迷糊糊中,他被一双凉煞煞的手臂抱住,还没来得及仔细享受那股清凉,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啧。”虽然知道殷若飞酒量差,但是三口酒就倒下,还是出乎了容靖泽的意料。也或许是这酒委实太过烈了,连他都有些上头,有些暗暗地兴奋。   刚刚被他灌醉的小飞,已经睡着了,还微微打着小呼噜,可是他的人却白条一般晾在被子外面。   此时殷若飞是不会感觉冷了,容靖泽轻轻摸摸他那白生生的小肚皮,果然比平时还热乎。   “酒真是好东西。”容靖泽轻笑。他把人灌醉,当然不是仅仅为了暖和一点。   这几天小飞心里有事,根本没有出战,没有体力上的大幅度消耗,自然睡得就没有之前那么沉。这让之前几天都能晚上亲亲抱抱的容靖泽多少有些不满。   本就心里有些念头,今天殷若飞还在面前脱衣服,顿时让这个念头犹如火上浇油一般蹿起,一发而不可收拾。   修长的手指在小飞身上慢慢摸索着,冰凉的手指,是殷若飞能获得清凉的源泉。胸前小小的两点,嫣红的犹如两个小巧的红豆子,随着手指的碰触,挺立了起来,惹得容靖泽一番轻笑。   唇齿轻轻啮咬,细细的研磨那两个娇嫩的地方,感受着火热的地方那软中带弹性的口感。   或许是被容靖泽一不小心要疼了,殷若飞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怎么醒了?”容靖泽苦笑着自言自语。   “疼……”喝醉了的殷若飞犹如小孩子一般,半睁着眼睛,手指捏着自己被容靖泽咬到的那颗红果,可怜巴巴地开口。   容靖泽呆呆地看着殷若飞,看着那被他捏着的地方,还有那可怜兮兮却仿佛撒娇的表情,忽然觉得鼻子里痒痒地,忽的一下,一股热流涌出……   容靖泽手忙脚乱地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把鼻子堵上,自从中了寒毒以来,他可是有年头没流过鼻血了。   看着床上那还呆呆坐着的小子,容靖泽简直又爱又恨。刚刚那一番动作,若不是他知道对方确实很多了,殷若飞也确实是那种规矩的孩子,他真要以为对方故意在勾引他了。   简单地用水冲洗了一下,洗去了鼻子上残留的血痕,容靖泽叹口气回到了床边。   这一会儿的功夫,容靖泽心里已经决定了,今天非要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   “飞儿……”容靖泽慢慢走过去,伸手在殷若飞面前晃晃。   “唔。”殷若飞乖乖地看着容靖泽的手,跟着他的手一样左右晃动。   容靖泽忍不住失笑,“飞儿听话不听话?”那态度和引诱小孩子上当的大野狼也差不了多少了,容靖泽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不像好人。   “听……”殷若飞点点头,他刚才喝多了酒,趴着睡了一会儿却还是迷迷糊糊的。这时候跟着容靖泽的手一晃悠,隐隐地又觉得酒气上头。   “乖小飞,来,到我这来。”容靖泽朝着殷若飞张开手臂,其实他离着殷若飞倒不远,也就两尺多远。殷若飞本来是跪坐在床,听到容靖泽开口,本能就听话,挣扎着要站起来。   不过这喝多了酒头晕脑胀的,想站也站不起来,索性朝前爬了两步,嗷呜一声扑到了容靖泽怀里。   容靖泽心里的骄傲感顿时顶破了天,被小爱人投怀送抱的这种美妙滋味,真是什么美食美酒也比不了的。   “小飞乖,亲亲我……”容靖泽双手把人抱在怀里,脸微微朝前探了探。他亲殷若飞的时候多了去了,从殷若飞和他睡在一床后,那几乎是三两天就要偷着亲几下,甚至有时候刻意把人灌醉了,好好放开了亲上几回。   可让殷若飞主动亲他,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他喜欢小飞的事实在是不方便直说,而且这事若是点破了,别说小飞亲他,就是他亲小飞的福利恐怕都要破灭。   可是此刻却是个好时机。   人喝多了,却没像往常一样呼呼大睡,迷迷糊糊的更带着一种别有风味的诱惑力。   容靖泽耐心地诱导着,殷若飞似乎是觉察不对劲,有点迷惑,但是架不住容靖泽轻柔的声音哄着他,终于还是点点头,两手搭上容靖泽的脖子,吧嗒一口亲在了容靖泽嘴上。   犹如上天一般!   容靖泽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不过随即,容靖泽发觉了不对劲,殷若飞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将他推倒,一条软软的小舌头在他嘴唇上又亲又舔的,有时候还试图撬开他的嘴唇闯进去。   容靖泽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甚至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唇都被这小子攻城略地。不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容靖泽就重新夺取了主动权,反将殷若飞收拾的丢盔弃甲,喘息不已。   其实容靖泽倒是不知道,殷若飞倒不是真的要亲吻他,只是身上越来越热,而他身上冰凉的很,让小飞觉得很是舒服。   “小飞,小飞……”容靖泽也有些喘,“来,把衣服脱了。”   殷若飞身上仅有一件单薄的贴身衣物了,若是再脱,就真的是白条一个了。不过殷若飞真是喝迷糊了,爬起来,双手握住两边就往下拽……   容靖泽只觉得自己口中津水泛滥,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容靖泽两人这边这夜是甭想睡了,可是大营对面,独自睡在自己帐篷里的温拘黎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在温拘黎的手边,放着一杆银色长枪,握柄处细腻光滑,能看得出这是日日拿在手中练习摸出的光滑。用手指指腹细细摩挲那光滑的地方,温拘黎心里此起彼伏。   殷若飞的姓名身份早就被安插在大临的细作传了过来,没想到这个漂亮的少年,竟然是大临元帅的儿子,是此次的先锋官。想着那少年搭弓射箭的样子,温拘黎忍不住舔舔嘴唇。   这么英武的少年,实在是让他心动,尤其是对方马上功夫十分强悍,竟然以十几岁的年纪和金国的老将对战几十个回合都不落败。   温拘黎承认自己动心了。   他们草原民族最是直爽,也没有什么娶妻的限制,他父亲老月氏王就有两个男妃。当然,他父亲不光有男妃,其他的妃子也还有四位,但是儿子就他一个,女儿有三个。   他们草原民族最注重能力,只有有征服别人的能力,性别根本不重要。这殷若飞既然这么强悍,足以胜任他的王妃了。到时候他娶他向大临求亲,迎娶殷若飞为正妃,想必是没有问题。   现在唯一的遗憾,就是殷若飞年纪还太小,就算是他想娶,十四岁的孩子他是不是还要等他几年?   温拘黎心里烦躁,真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娶进门,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求婚,至于人年纪小没关系,娶回来,他慢慢养大!   容靖泽整个人沉浸在满足中,并不知道在不远的地方,有人已经对他认可的小王妃动了不可饶恕的念头。   刚刚把光溜溜的人抱在怀里一阵亲吻,甚至拉着殷若飞那双手帮他泄了一次。当然,最为奖励和回报,容靖泽也帮了对方一次。只不过殷若飞似乎并不领情,十分不愿意他碰触,躲躲闪闪的,还叫了几声。   容靖泽认为小飞帮他了,他必须要给他奖励,板着脸唬了对方几句,在小飞被吼的要哭的情况下,老老实实张开腿坐着,让他摸了个够,最终带着哭腔泄了出来。   容靖泽满意了,拉着昏昏欲睡的殷若飞裹着被子陷入了好眠。   殷若飞一早醒来,就觉得身上怪怪的,等坐起身才发现身上居然不着寸缕,还被王爷紧紧抱着。等他巴拉开人要起身穿衣服时,豁然发现身上到处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的块大有的只是星星点点,实在搞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弄的。   难道是半夜被王爷给打了?可是手指按上去,倒也没有什么疼感,若是打的青紫了,哪里会是如此。   殷若飞正疑惑着,容靖泽也被吵醒了。看着殷若飞抱着衣服要穿不穿的样子,昨天本来已经消散了的那把火又烧了起来。   “飞儿。”容靖泽慵懒地喊了一声,殷若飞回头,看着容靖泽那微微有些肿的嘴唇,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了一些画面。   殷若飞震惊于脑海里的记忆,愕然地张大嘴。容靖泽看到他的表情微微一愣,顿时了悟了起来,同时脸上神色一凛,心里有了决断。   “王爷……”殷若飞不知道脑子里的东西是真的,还是他做梦梦到的,但是那感觉那么真实,身上还残留着痕迹,他甚至清楚的记得,他把王爷推倒在床,狠狠地压了上去……   “王爷……师叔,你饶了我吧……”殷若飞回忆起来后,脸色顿时刷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哆哆嗦嗦地看着容靖泽,“师叔,我真不是诚心要侵犯你的……”   容靖泽看殷若飞的表情,都已经做好了对方暴怒,而他要说出真相的打算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家殷小飞居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虽然能把这件事遮过去,但是这种有伤他王爷和男人自尊的事情怎么能忍?当即,容靖泽就决定了,不管对方什么反应,他今天都要把事情说清楚。   就算恨他也好,他用一生来补偿,如果不愿意?对不起,违抗他这个王爷加师叔,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这件事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109·坦白   坦白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着你了。”容靖泽猛地站起身,“我们出去说。”   这事干系太大,就算是二十八卫,容靖泽也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只能是他和小飞之间的秘密。   容靖泽不管殷若飞的表情,直接喊了容十,吩咐的准备马匹。容十没有废话,马上带上二十八卫中的大部分人,领着一小队人带上一干应用,护送两人出了军营。   孟轲带着自己的人也跟在容十身后,容十对于这个小尾巴实在是无奈,不过看他的忠心也不亚于他们二十八卫,渐渐也就接受容忍他时刻出现在容靖泽和殷若飞两人身边了。   至于留守的人,则去通禀了殷海城一下,虽然容靖泽贵为王爷,又是监军,但是毕竟这里是两军阵前的军营。何况他身边还有个殷若飞,他的行动是受殷海城辖制的,不得不去通禀一声,当然,也只是通禀一声。   “王爷?”殷若飞一脸困惑,完全跟不上容靖泽的思路,刚刚在说的是什么?怎么变成出去玩了?   不怪殷若飞不明白,到了战场已经有小半年了,虽然不是天天打仗也差不多了,至多是哪方挂上免战牌,多则三五日,少则一两天。   若是休战期间,容靖泽带他出来逛逛也就罢了,可是目前并非休战期,他爹殷海城已经点兵要迎战了,怎么王爷倒带着他出来了。   容靖泽没有理会他,一马当先地在前面跑着,殷若飞苦着脸也只好跟着。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王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要杀人灭口?不对啊,王爷对他这么好,怎么舍得杀他……啊啊啊……他可是侵犯了王爷,这怎么还能活……   殷若飞一脑子不靠谱的想法,整个人浑浑噩噩地跟着容靖泽的步伐。   “就在这里停下吧。”容靖泽右手微微抬起,令行禁止,后面的人转瞬都停了下来。   “王爷?”容十等人一抱拳。   “你们收拾你们的,再大点野味,我们到前面走走。”容靖泽一挥手,止住了容十的话,“不用多说,本王的功夫你知道。”   “是。”容十等人看容靖泽的表情,就知道此事绝无转圜余地,只好按照容靖泽说的去做。好在这里地域宽阔,若是真有人出现,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也就由着容靖泽去了。   其他人退开,该做什么做什么,容靖泽倒也不是真要吃什么野味,只是这能最大限制地阻止众人跟着,理由也充分一些。毕竟他要和殷若飞说的话,容不得别人听。   “飞儿……”容靖泽下了马,将马缰绳朝着马鞍上一搭,由着马儿去自己吃草。他和殷若飞的马都是养在身边多年的,早就养熟通了人性,不需要看管,   “王爷……”殷若飞依旧苦着脸,这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处理,心情实在是忐忑不安。   “飞儿,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啊……哪句啊……”殷若飞苦着脸,根本想不出容靖泽说的是哪句。   “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知道你不是十三岁的孩子。”没有了别人,容靖泽也懒得一口一个本王了,就着草地坐下,仰头看着蓝天白云。   “呃。”殷若飞一愣,这句话他还真有印象,因为当时容靖泽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是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这句话也让他一头雾水,暗暗卓么了好几天。   殷若飞看着容靖泽坐下,也跟着坐在了旁边,刚要开口询问,忽然心里一动,紧接着脸色发白。   “怎么,你明白过来了?”容靖泽虽然没看他,但是他的武功高强,殷若飞身体上细微的变化,他还是能很清晰的感觉到的。   “没。”殷若飞强忍着想要发抖的恐惧摇摇头,“我不知道王爷说的什么意思。”   “看来你还没完全信任我。”容靖泽自嘲的笑笑,不过转瞬又高兴起来,“做的好,以后还要保持住,这世上谁都不重要,你保护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师兄,母后,皇兄他们,自然有他来保护,他希望小飞能活到最后,当然更希望他能伴随着他活到最后。   “王爷……”   “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是因为……我也是重生而来。”容靖泽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话都说了出来。“当年你被人陷害赶出侯府,被人欺负流落药堂认识我师兄,也就是你师父韩素生,后来你小妹被逼出嫁,你惨死街头,我都知道……”   这些事一说出,容靖泽顿时觉得心头轻了不少。这么多的心事藏在心里,他早就不负重荷了,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对人说起。   当年的事,他后来都打听清楚了,他为了给小飞报仇,了结师兄心愿,对殷家大力打击。殷家欺负陷害小飞的众人他没有放过,更和殷海城结了仇。   到后来殷海城反投反王麾下,对大临是更大的打击。殷海城熟读兵法,运筹帷幄又对京中了若指掌,促使了大临的快速灭亡。   对于殷海城,容靖泽没有恨,大势所趋,两人关系势同水火。一个是恨对方间接害死师兄,一个是怨对方害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只是这些都是事赶事,若不是如此,容靖泽不愿得罪殷海城,让大临失去有力的臂膀的。   重生之后,容靖泽几乎是狂喜,虽然他又要忍受寒毒之苦,但是只要他大临还在,他母后皇兄还在,他敬爱的师兄能自由自在山间采药,撰写医书,他就知足了。   这一切的点,都在那个当年惨死,如今还小小的孩童身上,只要他好好的,师兄就无事,他也就不会殷海城成为死敌,也就能保大临至少半数的胜算。   接下来的事,发生了很多,他当年对师兄的那份眷恋早就转移到了自己从小养大的孩子身上。并且这份原本近乎亲情的眷恋,如今已经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感情,一种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情。   除了隐去了殷海城那一段,免得父子感情本来就薄弱的殷若飞再次起了逆反之心外,其他的,容靖泽都尽数讲了出来。   容靖泽躺在草地上,一边说,一边笑道,“我本来就是要去接你到身边的,没想到你误打误撞进了我的马车。”   容靖泽想起当时的情景,还忍不住想要笑。   “什么……明明我是被抓进去的……”殷若飞嘴里嘀咕着。“可是,王爷怎么知道我也是重生的?”   “从我们见面之初,你给我按摩腿的穴位手法上,我就已经认出来了。后来你见到我师兄时候惊喜的表情,又怎么瞒得过我的眼睛。”容靖泽轻笑。   也亏了他一重生就起心要将殷若飞带到身边,小飞既然是重生的,又这般惦记他师兄,两人见面是早晚的事,后面的事变数太大,实在不好控制。有了他前面引线,推波助澜,这件事才又重新回到了该有的轨道上。   “啊!”殷若飞低呼一声,他万没想到,他竟然那么早就露出了马脚。   “时到今日,你有没有怪我当初强把你留在身边当伴读?”容靖泽看着旁边几乎追上他如今身量的殷若飞。   殷若飞静静地看着容靖泽,忽然笑了一声,“原来王爷还怕我记仇呢?”   起身退后两步,殷若飞朝着容靖泽深深一揖,“瑾之多谢王爷这些年的回护。”   瑾之是殷若飞的字,当年入学时候孙先生给他起的。字,是亲近人喊的,这么多年,除了孙先生和几个师兄,就连容靖泽也没喊过,从来都是飞儿、小飞的称呼。   如今殷若飞这一开口,容靖泽一愣,心里涌上狂喜。小飞这话,让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了底,难道说,小飞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了。   “飞……瑾之!”容靖泽满脸惊喜地坐起身,拉着殷若飞在他面前坐下,“你可知我的心意?”   “王爷这么多年回护之意,瑾之感激不尽。”殷若飞眨眨眼开口道。   “不是这个!”容靖泽激动的摇头,“飞儿,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王爷。”殷若飞笑眯眯地看着容靖泽,“我就知道王爷是喜欢我的,不会舍得掐死我的——啊!”   殷若飞捂住嘴,有些惊慌地看着对方。   “掐死你?为什么?”容靖泽皱眉,不知道殷若飞怎么会有这种错觉,会认为他会伤害他。   “就是,就是……”殷若飞支支吾吾的,被容靖泽一逼问,几乎快哭了,“就是……昨天晚上侵犯王爷的事……”   “哭什么哭!”容靖泽一听这话,简直哭笑不得,不过看着殷若飞那微微红了的眼圈,只好先哄了几句,不过这事一定要说清楚,他可不能让这小东西误会这么深,免得将来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我真不是诚心的,王爷,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   “不行!”容靖泽赶紧阻拦,小飞以后不喝酒了,哪里还有他的幸福!   “啊?”殷若飞被容靖泽的激动吓了一跳。   “小飞,我要和你说,我……”事到关头,容靖泽自己也羞赧了起来,半晌才在殷若飞地注目中下定了决心,“我对你的喜欢,是夫妻的那种,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白头偕老,死后共入大临的皇陵。” ☆、110·答应   答应   “我们殷家有祖坟……”殷若飞被容靖泽的话震的目瞪口呆,犹如傻子一般脱口而出。   喜欢?夫妻?皇陵?这是什么节奏!   “不许埋你家,只能埋我家!”容靖泽面露凶相。笑话,埋在殷家,岂不是他嫁过去了!其他事情他可以让步,原则问题,打死不能退让!   “……”殷若飞依然被震得懵懵懂懂,双眼有些呆滞,看到容靖泽发怒,忍不住一哆嗦,“我和我媳妇总不能埋皇陵去……”   “……”容靖泽满心的焦躁在这一瞬间全部被点燃,伸手将殷若飞朝后一推,整个人压了上去。   “啊——唔呜……”殷若飞脑袋终于转了过来容靖泽是什么意思了,主要是容靖泽在他嘴上脖子上啃噬的动作太明显了。殷若飞一声惊叫想要推开对方,不过容靖泽怎么会着道,手上轻轻摆动两下就化解了殷若飞的攻击。而那胶着在一起的唇齿,始终就没分开过。   蓝天白云之下,说开了一切的两人亲吻,等到容靖泽终于意犹未尽地放开身下的小飞的时候,被他亲吻的人早就晕头转向,不知此时何时此地何地了。   “飞儿,起来了。”容靖泽拍拍有些晕乎的殷若飞,有点好笑地看着对方。虽然亲过对方多少次了,可是在当事人清醒的情况下,却一次也没有。   如今这般,仿佛了却心愿一般,虽然仅仅是唇齿交缠,人全从心里感觉到满足。   “再不起来,我又要亲了。”话音没落,殷若飞一个鲤鱼打挺已经站了起来,看情况只要容靖泽靠近,马上掉头就跑。   “我我……王爷,我们这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容靖泽哼了一声,曲膝坐着,气势不减,声音语气却放缓,“飞儿,你要听话,听师叔的没错的。”   “可是我是男的,再说了,哪有师叔这样亲师侄的!”殷若飞指控。   “我喜欢你,要娶你。亲吻自己喜欢的人有错么?何况你是男孩子,更不该如此矫情,岂能和那些女子一般大惊小怪的!”容靖泽不以为然地开口,一番似是而非的言论几乎把让殷若飞点头。   “别来这套,想把我说糊涂么!”殷若飞平素就是这么绕别人,只不过容靖泽功力更深,他还真差点给绕进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来,扶我起来。”容靖泽不容殷若飞再多想,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殷若飞早就习惯了对容靖泽言听计从,此时听到对方要起来,也就不再多想,过来扶容靖泽起身。   “王爷,你……”容靖泽的手冰冷的很,殷若飞顿时紧张了起来。这野外连个遮蔽都没有,比大帐里还要冷,殷若飞手指搭在容靖泽脉上,半晌发觉寒毒没有发作,才松了一口气。   “你让我喊你瑾之,你就不要喊我王爷了。以后私下无人,就先喊我臻远,等我们成亲后,就不需要掩饰了。放心,这一天不会太远的,你不必着急。”   “我什么时候着急了啊。”殷若飞差点哭了,师叔太霸道了,怎么才说了几句话,这事就已经拍板了啊?他根本没同意啊。   看到殷若飞又要说什么,容靖泽假意打了个冷战,“太冷了,我受不了了。”   “好好好,我们先去和他们会合。”容靖泽一句冷,让殷若飞把其他事都抛开了,将容靖泽的马牵过来,又把自己带着的大氅也给对方披上才算放下心。   容靖泽脸上淡然,心里却是狂喜,到底是媳妇,和属下就是不一样,看,多贴心。   两人缓缓策马而行,不多时就回到了之前和容十他们分开的地方,此时这里已经搭起了个简单的帐篷,里面烘上了个炭炉取暖。   帐篷外面,支起了两簇篝火,一个上面架着一口大锅,另外一个上面烤着一只羊,旁边还有几个小点的,估计是兔子。   “有野味!”殷若飞飞奔了过去,看着那已经烤到焦黄的兔子,口水差点流下来。   这几个月打仗,虽然他跟着容靖泽还有肉吃,但是那伙食水准已经远远不能和在京城里相比了。不但菜肴品种单一,而且少油寡盐的,这肉更是只能吃几口,喝点肉汤而已。吃的最多的,反而是一些腌菜,野菜和根茎类。   前几次他们也出来放放风,打回去一些猎物,但是因为并没有在外面吃,带回去那几匹野狼,不够一人咬一口的。不得已,除了王爷和元帅那里有一碗肉外,其他的肉都炖成肉糜,混上窝瓜土豆之类的,让众将官解解馋。   殷若飞虽然也馋,但是比起那些小兵,他吃的要好的多了。可是这次居然有这么肥的羊和兔子,足以让他解馋了。   “容大哥,这羊谁打的啊,厉害!”草原上的羊,最美味的不是大月氏放养的那些,而是这些野羊。常年奔跑,躲避狼群和别的天敌,让它们身上的肉格外的紧致,越发的美味。   不过也正因为是野羊,格外的难抓,这野羊十分机敏,稍有风吹草动,立马就逃之夭夭。   “那当然是我出手,不过不止一只啊。”容十朝着旁边指指,殷若飞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原本那口大锅,还以为是煮的热水,没想到里面竟然也是一只羊,看得殷若飞忍不住啊啊地叫了起来。   容靖泽虽然看着殷若飞能吃肉高兴,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苦了他了,看来下次运粮官运粮草来,他要让皇兄多带些东西给他了。   可是心疼归心疼,看到自己媳妇这么崇敬地看着别人,心里实在是不舒服,还有那羊,都被宰了放到锅里顶锅盖了,还在诱惑他的飞儿。   “飞儿,到帐子里去。”容靖泽板着脸。   “可是……”我想看羊……能看着一只羊从生到熟,从红变成金黄,那绝对是个享受啊!尤其现在这羊已经快熟了,那香喷喷的味道已经飘来飘去的了,殷若飞觉得自己的腿根本就挪不动地方。   容靖泽脸上涌上悲哀。他堂堂王爷,还是他的师叔,最重要的是他的夫君,却还不如一只羊!   或许是感觉到了容靖泽的愤怒,殷若飞摸摸鼻子,主动过来扶着容靖泽进了帐篷。也是容靖泽表情太到位了,殷若飞脸上露出了不舍,王爷大老远陪着他来赚军功,如今冷成这样,他却看着一只羊不肯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师叔,你好点没有?”殷若飞乖巧至极地帮着容靖泽做全身按摩,各个穴位都用真气缓缓灌入,让容靖泽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是我拖累你了。”若是他没有中寒毒,没有这一着凉就会毒发的身体,此时该是多么意气风发。恐怕带着小飞亲自去抓羊也没问题啊。   他若是能重生到中毒前该多好?   不,不能!   万一重生一世,他的小飞却没有重生,没有了他们这一生的记忆,他岂不是永远都失去了对方?一个不是小飞的小飞,与他何用?   “师叔?”殷若飞被容靖泽脸上的懊恼失落惊到了,再听到他的话,顿时慌乱地不成样子,忍不住抱着容靖泽哭了起来,“师叔你不要这样,我害怕。”   容靖泽脸上那一瞬间的表情,就仿佛要随风而去一般,殷若飞虽然平时不见得表现的有多依赖容靖泽,也不见得有多尊重,但是从心里来说,容靖泽是他这一生最亲近的人。   他虽然也是重生,但是普一开始,容靖泽就将他救出了深渊,在背后默默地教导他鼓励他支持他,容靖泽就是他的后盾,是他的依靠。   刚刚容靖泽的表情,让殷若飞有一种会从此失去对方的错觉,也正是这个错觉,让他慌乱地哭了出来。   他根本就不能想象,若是从此没有了容靖泽,他该怎么活下去。就算有了生存的本领,他真的能这么孤寂,失去真心的活着么?   想到那时候被太子容钟明坑了一把,非要逼出他什么真心,出手阻隔他和容靖泽见面时候的痛苦,殷若飞觉得似乎明白什么了。   原来小明说的是这个意思,原来小明早就看出来了。   “王爷,你不要离开我。”殷若飞哭得十分伤心。容靖泽却楞住了,他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就算要离开,他也要带着他的小飞,这一生一世,什么人也不能把小飞从他身边带走。就算是下辈子,他也要到阎王爷那里去求,求将他和小飞世世代代地捆在一起。   “我不会离开的。”容靖泽伸手把人抱到怀里,就算对方已经长大了,他还是喜欢抱着对方的感觉,那种抱在怀里安心踏实的感觉。   “王爷,我想明白了。”殷若飞不是矫情的人,何况已经重活一生,他要把自己的幸福抓在手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容靖泽倏地瞪大眼睛,眼里是止不住的惊喜,惊喜到抱着殷若飞的手臂,都开始发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飞快地问了一句,“你说真的?”   “我……”殷若飞才开口,容靖泽又忙不迭地打断他。   “你答应了,你说了,我听到了。”容靖泽把人抱的死紧,恨不得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你说话要算术,要不然我要打你屁股,用手,狠狠地打……”   嘴上说的凶狠,容靖泽眼眶却也湿润了。   之前殷若飞那样懵懵懂懂地,容靖泽也知道他还在躲避,没有看清真心。但是他心里虽然知道,嘴上却不愿承认,只当殷若飞已经同意了,可是事实如何他再明白不过。   如今殷若飞坦诚,他的激动也可想而知。到了这时候容靖泽也算是真的放下心,他们在一起了。 ☆、111·烤羊背和羊肉汤   烤羊背和羊肉汤   “王爷……”   “叫我夫君!”容靖泽激动地开口,看看殷若飞瞬间黑了的脸,也觉得自己发展的太快了,有点尴尬。轻轻咳嗽两声,“那个,你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我不会同意的!”   “我不会反悔的。”殷若飞难得地一本正经,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容靖泽,脸却是不由自主地红了。“王爷对我很好,我也希望能和王爷在一起。不过……”   “听你叫我王爷,怎么这么别扭。”明明以前还觉得很顺耳的,现在真是怎么听怎么不对劲。“说了让你喊名字。”   “臻……”殷若飞舌头打结,“我喊不出来!要不我喊师叔?”   “师叔就师叔。”容靖泽泄气道,师叔总比王爷听着亲近点,“没人的时候,喊我哥哥。”   ……这是多年前灯会上留下的执念么?   殷若飞想起那一次,就觉得是噩梦来袭,本不欲答应,奈何这次容靖泽算是铁了心要磨到他答应,死活不肯依他。闻着那一阵阵飘进大帐的烤羊香味,殷若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容靖泽松手放过了殷若飞,不过临走还是在他嘴角亲了亲,又逼着对方也回亲了他一下才算完。   看着慌不择路跑出去的殷若飞,容靖泽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随即又忍不住苦笑,自己还没只烤羊有吸引力,不过容十他们这次做的不错,赏!   殷若飞慌慌乱乱地跑出来,衣服不知怎的还凌乱的很,看着众人扫过来的目光,脸顿时更红了,低头就跑。   其实众人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看他出来,想要问他要不要吃烤羊,毕竟烤了这么半天,最外面一层已经可以品尝了,而小飞一向又爱吃肉。   也就是殷若飞自己心虚,以为大家都看出了什么,才赶紧跑掉,这一举动倒让众人不解了。唯有容十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将自己徒弟孟轲拉住,不许他追上去。   “师父你干嘛不让我去照顾公子。”孟轲是个死心眼,小小年纪就整天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让容十十分不解。他性子圆滑,其他二十多个人虽然也教导孟轲,但是性子没一个是这样的,这小子到底是随谁?   “不许就是不许,你整天背后灵似的跟着你家公子,你不烦你家公子都要烦了,你就不能让别人清静一下?去去,把饼烤上去!”   “哦。”孟轲做事一板一眼,既然师父吩咐了,他也就去做了。不过总是抬头看看,瞄着殷若飞走开的方向。   他这饼子还没烤好,就远远听到殷若飞的呼喊声,顾不得手上的东西,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其他人不明所以,也跟着过去,却看到殷若飞用衣襟兜着不少的蘑菇过来。   “这么大的蘑菇。”容十接过一个仔细看了看,“能吃,这是草原上一种特别的蘑菇,几年前我有幸吃过一次。小飞没想到你找到这么多。”   “碰巧碰巧。”殷若飞嘴上客气,脸上却满是得意。他才回来的蘑菇不少,足足有十几斤了。   刚刚害羞跑出去,一路低着头踢着草,没想到意外发现了这蘑菇,实在是走运。   “孟轲,来,去把这些蘑菇洗洗放那锅里。”殷若飞招呼身边的孟轲,“这蘑菇和羊肉炖一起味道肯定好。”   水并不多,不过难不住众人,手上小刀一阵闪烁,外面一层连着泥土的地方已经被削下,这草原上的东西本就干净,再用清水简单冲洗一下就好。   羊肉已经煮的差不多了,蘑菇块切的小,倒是和羊肉差不多同时熟了。虽然比不得京城各种调料丰富,但是这草原上的野葱野姜,配上这雪白的蘑菇,煮出来的汤汤色清凉,一股奇异的香气扑鼻。   “真香啊。”众人围着大锅吸鼻子,他们平素都在王府,都是泽王的亲近人,自然也是吃过见过的,可是那些美食珍馐却不如眼下这一锅简陋的汤。   “王爷,呃,师叔,吃饭了。”殷若飞一时之间还有些改不过口来。而且仅仅是站在大帐门口,他竟然脸一阵阵发烫,竟然有些语无论次了。   “嗯。”容靖泽应了一声,要起身。   “要不,我端进来吧。”外面毕竟冷,让容靖泽着凉,殷若飞心里却是是不舍。   “好。”容靖泽应得特别快,声音里还带着喜悦。   殷若飞点点头,出去和容十说了一声,不多时就端过来一托盘,上面是一块烤的金黄,简单切割过的羊脊背,旁边有一碟蘸料。   另外还端进来两只大木碗装着的羊肉汤,汤汁清澈,看似清淡味道其实却很是浓郁,这浓郁的羊肉汤中还带着一股特别的清香,让容靖泽喝了一口后眼睛一亮。   “这汤味道好吧。”殷若飞一直看着容靖泽,就等着这时候,看到容靖泽的表情,顿时喜笑颜开,“这里面放了蘑菇,是我亲手采的。”   刚刚在外面,殷若飞已经被众人夸了又夸,但是再多人夸,也不如容靖泽夸一句。   看着殷若飞那得意的小模样,容靖泽忍不住失笑,“确实是鲜美异常,我的飞儿辛苦了。”   本来还在得意洋洋的殷若飞,听到这话,脸一红,顿时说不出话来。什么我的飞儿……真是肉麻!殷若飞嘴里嘟囔,微微抬眼看了容靖泽一眼,发觉对方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顿时脸更红了,赶紧低下了头。   “飞儿,张嘴。”殷若飞红着脸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容靖泽轻柔带着无限宠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殷若飞全无自觉地张开嘴,顿时一块烤的焦黄酥香的羊肉塞到了他的嘴里,无意识的嚼了几下,羊肉的焦香充斥口中,才让殷若飞彻底清醒过来。“好香。”   那是羊背边上的一块,被烤的已经有些发脆了,配上刷在羊背上的调料,确实是美味无比。容靖泽特意挑出这一块喂到殷若飞嘴里,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小飞那馋猫一般的表情。   “好吃吧。”容靖泽又迅速切下几块,挑着最肥嫩,最入味的地方,一口口地喂到了殷若飞嘴里。   殷若飞觉得不好意思,不想张嘴,奈何容靖泽也执拗的很。拗不过对方,又舍不得那肉,殷若飞只好红着脸,低敛眉眼地张嘴一口口吃着。越吃越是香,容靖泽有时候切的慢了,殷若飞竟然还张着嘴啊啊两声催促,惹得容靖泽一阵阵发笑。   他们这边又吃又喝的,军营那边就没这么舒坦了。   早上泽王带着殷若飞出去,理由是探察敌情,但是众人心知肚明,知道是王爷出去散心了。   本来这也不关众人的事,泽王的身份容不得他们置喙,且泽王来这里也不是打仗而是监军,并不需要他亲自出征,所以他要去哪里并没有什么关系。   而殷若飞虽然是武艺出众的小将,却也不是非出战不可,大临大将众多,没有他也并不妨碍,就算是过去的几个月里,他出战的次数,也不过是十几次而已。   众人知道两人出去散心,也没当回事。可是大多数人不说,不代表那些心胸狭窄的人也不当回事。   刘将军心里一直看不上殷若飞,知道对方自小就被选在泽王身边,更是嫉妒的发狂。几番在军营里散播谣言无果,更是心里气得发疯。   只是殷若飞做得正行的端,和军营上到众位将军,下到普通小兵,别管是喂马的,还是伙夫房的,都认得这位武艺高强,容貌俊俏的小先锋官。   大多数人开始并不知道他是元帅的儿子,待后来知道了,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惹这位小爷不高兴。没想到殷若飞对他们的态度却是毫无变化,这才让众人放下了心,也更是笃定了要和这位一视同仁的小先锋官。   殷若飞和众人的交好,也是让刘将军嫉妒羡慕的一个原因,他为人有些刻薄,除了当年和他一起的龙将军赵将军外,其他人都多少知道他的人品,对他敬而远之。   上面的人,他巴结不上,可是面对下面这些普通的小兵们,却又有些趾高气扬。觉得这些人没出息没用处,和他们交好,那是自掉身价得不偿失。   殷若飞的行为让他撇嘴,觉得对方是在装腔作势,故意买好。可是他也不得不说,殷若飞这么做,这军营上上下下还真鲜少有不喜欢他的。   刘将军今天总算是抓到个机会,心里暗喜,忍耐多时等到众人讨论完了军情,故意做出气愤的样子。   “殷先锋太不像话了,居然无故出营,简直是无法无天。”刘将军这话说的极不客气,他本来也气银海城夺了他的位置,再者也笃定他说了对方的儿子,对方总要避嫌。毕竟殷海城在军中一向威信很高,爱惜羽毛,应该不会为了儿子呵斥他。   可是他忘了,这大帐中可不仅仅是殷海城和他们这些将军,还有泽王带来的幕僚,且职位不低。听到他这番言论,殷海城眉头微皱还没说什么,几位幕僚毫不客气的开了口。   “放肆,王爷的事你也敢妄断,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这位刘将军小心祸从口出,须知诬蔑皇族是什么罪名!”   连续两人开口,已经呵斥的刘将军脸色大变,他万没想到,他说了殷若飞一句,王爷的幕僚们竟然这么大反应,这些人不该对王爷身边的娈童极为厌恶么?   还没等他开口辩驳,另一个幕僚又开了口。“有些人打仗没本事,有些地方倒是用的勤,也不知道是嘴还是屁股,好臭好臭!” ☆、112·决裂   决裂   说话的这位幕僚是二十八卫中的一个,武功不错,但是更攻于谋略,被泽王留在了这里。   他们二十八卫是看着殷若飞从小屁孩长大的,那真是犹如自己的亲弟弟一般,哪里容得别人肆意诬蔑。   这一番话说出来,虽然没点名道姓,但是在场的人无不知道是在说刘将军,有些人没憋住,顿时喷笑出来,让刘将军一张脸又红又白,差点气的背过气去。   “你你……”刘将军面红耳赤,却又反驳不出什么,若是他真骂出口,岂不是承认那说的就是他?   “好了,军中都慎言,莫要信口开河。”殷海城重重咳嗽一声道。这话虽然貌似是在说几位幕僚,但是紧跟着刘将军开口之后说,谁不知道是在申斥刘将军。   再说刚才几位幕僚官位都不低,又是申斥刘将军以下犯上藐视王爷,谁会这般无眼色地以为是在说他们。众人暗笑之余心里也是大大痛快,往日这刘将军一副自命清高,实则是目中无人心胸狭窄,现在看到他撞破了头惹了不该惹的人,无不暗暗道好。   不过众人给殷海城面子,就当什么都没听到,陆陆续续离开中军大帐。刘将军看到众人理都不理他,绕着他出去,自知这事闹了个大大的没脸,臊眉耷眼的也出来了,只是这心里恨的直滴血。   赵将军平素都是和刘将军交好,连上次刘将军和龙将军因为殷若飞闹翻,他都是坚决站在刘将军这边的。   但是此时却不一样了。   之前他只是和殷若飞甚至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是两人之前的关系绝对是谈不上融洽。可自从前些日子殷若飞不计前嫌地帮他把脉,治了他这牙疼病后,他发觉这个少年和刘将军说的并不一样。   这样一个古道热肠侠义风范却又一番贵家公子样子的少年,怎么会是刘将军说的那种媚俗之人呢。   因着这些原因,赵将军对刘将军也有了些看法,但总的来说,他还是希望刘将军能和殷小先锋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再无间隙。   赵将军想的虽然好,奈何事情并非是按照他的想法来发展的。出了大帐,刘将军就一脸的狠戾,拉着他身后的赵将军回到了自己的大帐,倒上两碗酒,大口灌了进去。   刚刚受了那些奚落,赵将军也知道他心情必定不好,陪着他喝了一碗,只是接下来刘将军又要倒,被赵将军拦了下来。   今天不会再出战,躲在自己的地方偷偷喝一口倒也无妨,武将基本都好酒,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若是喝醉了,这可就犯了军纪了。   两国交战,谁能料到对方会不会来偷袭,若是喝酒误事,就是军前斩了别人也是无话可说的。是以赵将军出手阻拦。   只是刘将军眼睛一翻,心情不好顿时发作在赵将军身上,看着赵将军冷笑一声,“怎么,我喝个酒都不行?”   “不是不行,你莫要喝多了,否则被元帅知道……”赵将军苦口婆心劝导,只是话还没说完,就被刘将军无情打断。   “元帅元帅,如今你倒是转投到殷家门下了?”刘将军又是冷笑一声,扒拉开赵将军的手,又是斟满一大碗酒仰头灌了下去。   “老刘,你这是什么话。”赵将军知道刘将军心里不痛快,也不和他计较,何况这种话刘将军平素也不是没说过,赵将军也知道他心胸并不宽阔。   “我知道,我现在被人打压,你们都看我的笑话。”刘将军两大碗酒下肚,这话更是让人逆耳,“为了一个小崽子,居然落我的面子,哼,他殷家不就是给王爷献了个男宠么?有什么了不得的,等将来我也给皇上献上两个,看看谁官大!”   “刘将军!”赵将军一拍桌子,“你说的什么话,你还是一个守疆大将么!”   这脑子里嘴里都是什么污言碎语的,听了都觉得气愤。现在赵将军看殷若飞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心里记着他这份人情呢,若是刘将军说别的也就罢了,这种事是随便能诬蔑的么?   “我说什么?那小子细皮嫩肉的,难道你就不好奇?”刘将军似乎是真的醉了,脸上竟然出现了一种极为猥琐的表情,“别说那小子,就是那泽王……啧啧……”   赵将军实在听不下去了,猛然站起身,手掌将刘将军帐子里的桌子一掌拍碎,手指哆嗦地指着对方,“我竟然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实在是瞎了眼。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兄弟!”   赵将军狠狠地放下手,朝着门口走去。刘将军刚才是真的醉了,才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藏着的话,若是放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如此说,就算有这个意思,也要隐藏在大义凛然地话语里。   赵将军一掌拍碎桌子,酒壶酒碗碎了一地,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想起自己说的话,脸色顿时发白。   “老赵……”刘将军连忙挽留,他也知道这话要是传出去,他就是不死也要退层皮。说了那小子还好,顶多被排挤,可是他还说了王爷,那是皇上的亲弟弟,一朝的皇亲贵胄,他有这个念头都犯了死罪。所以无论如何,就算他跪地求饶,也不能让赵将军把这事说出去。   刘将军喊了这一句,赵将军还真就停住了脚步,转头朝他走了回来。   “老赵。”刘将军喜出望外,心里琢磨着怎么才能稳住对方,“咱们都是多年的交情了,刚才的话你可不能,嗷——”   刘将军怎么也不会想到,迎接他的不是赵将军的原谅,而是他的一只铁拳。这一拳朝着他的脸狠狠地砸了下来,饶是他躲闪了下,也被打的结结实实,顿时被打了个满脸桃花开。   “你——”   “哼,你这种无耻小人,你说的话我不会到处说,我怕脏了我的嘴。但是我们就此一刀两段,我堂堂汉子,岂会与你这种小人为伍!”   说吧,赵将军才算是真的离开。他是个直脾气的人,本来走到门口了,可是心里怎么都不甘心。他拿殷若飞当成了朋友,同等的对待,又怎么会听着别人侮辱他的朋友兄弟!   是以,他又转回身来,没想到竟然看到刘将军一脸谄媚的,想要讨好他,以掩饰他说过的话。这下可真是把他恶心坏了,之前只是愤怒,眼下彻底成了鄙视,赵将军甚至深深地唾弃自己,怎么会和这样一个无耻小人成了朋友!   赵将军出了大帐,朝着龙将军的大帐走去。之前为了这个无耻小人,他和龙将军闹翻,当初他还不理解,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怎么能和这么多年的朋友断了交情。   此刻他才知道,错的人不是龙将军,而是他。这才急忙着赶着去和龙将军道歉,毕竟他们两人也是多年的知交了,为了无耻小人断了实在不值。   这边闹的乱七八糟,殷若飞和容靖泽却是吃的满嘴流油,又喝着美味的羊汤,吃着炖得软烂浓香的羊肉和嫩嫩的蘑菇,一直吃到了肚歪。   外面的人也吃的不错,这么久了,他们也憋的够呛。若是小飞都吃的不好,他们的伙食就更不用说了。这一次还真是解了不少馋。   吃饱喝足后,这群人算是激发了热情,到草原上奋战了一下。等容靖泽抱着自己的小飞在帐篷里睡了个午觉起来后,豁然发现外面多了不少猎物。   “这是……狼?”殷若飞被容靖泽吵醒,揉揉眼睛看了一下,顿时惊的瞪大眼睛。   这狼可不是好对付的,孤傲,宁死不屈,而且擅长群攻,尤其这里,鲜少有孤狼的存在。这么多的狼,难道容大哥他们端了狼窝。   两人连忙起身,仔细一打听,还真是差不多,这群人出去打猎,遇到几只羊,谁知和他们一样盯上这些羊的还有一群狼。   仗着艺高人胆大,人也不少,将这些狼逐一击杀。也是他们运气好,这个狼群才二十多只狼,基本上一人一只对付的,若是那四五十只甚至百十只的狼群,他们也得退避了。   他们早就吃饱喝足,容靖泽当即决定打道回营,这些狼和顺手抓的那几只羊,给军中众将加个菜。   这几十只狼还有几只羊让军营众人一下就振奋了起来,狼肉虽然大多数人没吃过,但是狗肉香啊,想必和狗差不多样子的狼味道也不会差。虽然一人分不得几口,但是有肉吃总不是坏事。   当天晚上,狼肉炖土豆,炖萝卜,红烧狼排骨让众人解了馋,殷若飞还特意拿着半只烤羊去讨好他爹,说让他今天跑了出去呢。   殷海城看到众人高兴,自己其实也挺满意,嘴上说了殷若飞几句,却是不疼不痒。众将都在殷海城大帐中吃饭,加上这半只烤羊,气氛更加热烈。   殷若飞瞄了一眼,赵将军和龙将军坐在了一处,而独不见那刘将军,心里有了数。忍着心里地痛快回了容靖泽大帐,顿时喜笑颜开。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你又得逞了。”   不多时,有二十八卫留守的人过来将看到的事说了一遍,虽然不知道刘将军具体说了什么,但是他和赵将军闹翻这件事,却是毋庸置疑了。   这一天,都是让殷若飞顺心的事,他倒也高兴,只是面对容靖泽多少有些羞怯,毕竟关系不同了。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竟然还留了一件里衣,让容靖泽哭笑不得,连连道得不偿失。   军中安静下来,殷若飞睡的香甜,不由自主地依偎到了容靖泽怀里,容靖泽也早就张开手,等着他家小飞每天上演的投怀送抱。而一队快马却奔驰在去往京城的路上,带着一份让容靖泽和殷若飞都会愤怒不已的书信。 ☆、113·和亲   和亲   大临皇帝接到大月氏的国书后,顿时脸色铁青,若不是当着文武百官,他甚至要当场发作了。   只是大月氏虽然比大临势弱,却也是个国家,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何况是上门求亲的。   “陛下,我大月王希望能迎娶贵国殷元帅的嫡子为王子妃,以结两国之好。立小侯爷为元妃,让他执掌后宫。”   大月氏的使者一行身着正式的礼服,恭恭敬敬地行礼。来之前,他就得到王子的命令,一定要完成使命,是以他也是打着二十分的精神头,希望大临皇帝能答应。   大月氏使臣的话一停,朝堂上顿时一片喧哗,这大月氏可是这次他们攻打的对象,大月氏联合大金攻打大临,怎么又突然来求亲了?   何况,大临虽然太祖和先帝朝都有过娶男妃的先例,这大月氏却没有啊,这草原民族什么时候改好了男风,这实在是让人费解。   这是一点,再有这殷家小侯爷可是随泽王去打仗了,怎么就变成了被求亲,难道这两军疆场上还有什么风流之事不成?   这一点可就说不过了。众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皇帝陛下,众位大人,请不要误解,非是我家王子和殷小侯有什么瓜葛,实在是殷小侯英姿飒爽,在疆场上捕获了我家王子的心。我家王子跟殷小侯交战过几次,每次都因为太过倾慕而战败在殷小侯手下,这才发誓一定要迎娶殷小侯。”   这几句话,使者说的极为诗情画意,别说那些文官,就是武将们都觉得有些意思,这大月氏的王子,难不成是被打的爱上殷小侯了?   看到众人神色放松下来,使者轻轻咳嗽两声,“我大月王说了,若是殷小侯肯下嫁,就在两人成亲当天,让位于王子。”   这句话说完,大殿上忽然静了下来,之前还觉得大月氏这个王子因为战场上看上殷小侯就非要娶的众人,此刻已经被大月王的举动彻底惊呆了。   大月王年纪比大临皇帝也年长不了多少,他的王子也不过二十多岁。若是按照大临这边,等着皇上驾崩太子继位,恐怕说要再等二十年也不算多。   为了儿子能娶亲,甘愿让位,这是什么情况?   不光大臣们惊了,皇上也惊了。至少扪心自问,若是他的太子为了求邻国的公主成亲,他绝对做不出让位这种事来。皇位,岂是随随便便能让出去的,哪怕大月氏比不得大临国富民强,也同样是一国之主啊。   “大月王真是如此说的?”皇上实在忍不住了。   “不敢欺瞒陛下,确实如此。”使臣躬身施礼,“我大月王还说,若是小侯爷肯下嫁,愿和大临一起,攻打大金。”   这下算是朝野震惊了。   这殷家小侯到底是何等魅力,居然引得大月氏反金投临?当下不少人都激动了起来,转头看向上面的皇上。   若是能不打仗,除了那些野心勃勃之人,谁愿意做这劳民伤财的事。大金对大临从来不怀好意,这次若是能有大月氏里应外合,将大金围攻,至少能让对方元气大伤,十年内边疆无忧。   一个小侯爷换取边疆十年安稳,实在是值得。何况看大月王这个劲头,嫁给他的王子,必定是荣宠至极,不会吃亏的。   可是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这婚事看起来太过美好了,大月王和他的王子难道疯了不成,要做这种看起来就没什么好处的事?看似大月王子是被冲昏了头脑,但是谁能保证,这不是一个针对大临的阴谋?   他们可是听说了,殷小侯英勇无比,是难得的猛将,虽然年纪小,可是正是这样才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这是大金和大月氏的阴谋,想要里应外合围攻大临。大临非但讨不得好去,恐怕还要损失一员勇将,实在是不敢想象。   皇上也是这个顾虑,而且他比众人想的还要多一些。殷海城不必旁人,若是大月王子要的是他的皇子,公主们,为了江山社稷,除了太子谁都可以送过去。   可是殷海城是两朝重臣,又有从龙之功,当年亏得他护住他母后皇后太子等人,如今他在边疆打仗,这边却把他的嫡子送去和亲,这等事何人能忍?   虽然大临有迎娶男妃,民间也有娶男妻的风俗,可是殷若飞和这些人不同。   他本身是镇江侯的嫡子,就算是后面陈氏又生了一个嫡子,那和殷若飞的地位也是不同的,这可是原配嫡子,尊贵的很。说起来,和他的太子也是差不多的,若是别人求娶他的太子,恐怕他一早就把人拉出去砍了。   除了殷海城那关过不去,他宝贝儿弟弟那里也一样让他头疼。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他那弟弟自小把这殷若飞养大。看似殷若飞是他的伴读,实际上,恐怕比自己的子侄也差不多哪里去。   别看他平时逼着殷若飞练功时候一脸冷厉,可是若是谁动了他的小飞一下,那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皇上头大的想着,若是他把殷若飞和亲了,他这弟弟还不拿着剑跑到皇宫和他玩命?   左思右想,这件事不能答应,简直处处都是雷,一个不好,他得后悔的肝疼。   “使者辛苦了,这事虽然是大月王的美意,奈何,这婚姻之事,朕可不是月老不好乱点鸳鸯。”皇上捻髯而笑,却是拒绝了。   “陛下!”使者一惊,刚刚看朝堂众人和大临皇帝的脸色,他还以为这件事已经成了,没想到,竟然是拒绝?只是他还想再说,站朝大太监已经喊了退朝,抬眼看去,皇帝已经只剩下了背影。使者叹息一声,这事他是没辙了,还是先修书一封给王子殿下吧!   同一时间,皇上也亲手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的弟弟泽王殿下。   几天后容靖泽接到这封信的时候,鼻子差点没气歪了,他这边刚把他的小飞哄到怀里,外面居然还有了挖墙脚的。这大月王子,他也曾观战时候看到过,却没发现对方还有这种险恶用心,当下被容靖泽列为比大金哈瓦迪还要混账的存在。   容靖泽让容十将殷若飞喊过来,殷若飞一头雾水地看着脸色十分阴沉地容靖泽,有点不知所措。自从那天师叔对他表白了那些话后,这些天对着他都满满是宠溺至极的笑,怎么今天竟然是这样的表情,难道他又犯什么错了?   殷若飞掰着手指算了算这几天干的事,发现虽然有点仗着宠爱越来越跋扈,可是按照往日的程度计算,应该没踩到容靖泽的底线。尤其是两人互诉衷肠后,容靖泽的底线是越来越宽了,轻易踩不到。   殷若飞歪着头苦思,容靖泽却看着自己的小爱人心里叹气。这么可爱,难怪勾引的外面的野男人蠢蠢欲动。   “飞儿过来。”   殷若飞听话地扑了过来,这几天他已经被容靖泽教育的条件反射了,容靖泽一张开手臂,他就想扑进去。   “师叔,你怎么了?”因为容靖泽不愿意听他喊王爷,而他又憋死也喊不出泽或者臻远等名字,两人只好折中,喊容靖泽为师叔。容靖泽虽然不满意,但到底师叔总比王爷亲近一些。   “你知道温拘黎么?”   “温拘黎?那个大月氏的王子?”交战了半年的时间,两边的人基本也都认得差不多了。容靖泽一说名字,殷若飞就点头想起了是谁。   容靖泽脸顿时黑了,这种野男人,记这么清楚做什么!   “他怎么了?”殷若飞不解地问,这个人除了一开始和他在小路上狭路相逢,后来也仅仅是在战场上交手过几次。只是他总感觉对方并没有用全力,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容靖泽也不瞒着他,将事情一说,顿时恨得殷若飞牙痒痒,“明天碰见他,一定要将他打的头破血流!”   殷若飞的态度让容靖泽大为满意,当即抱着那小脸亲了一口。“我这就修书给皇兄,等我们回去就成亲。”   “这……”殷若飞的脸顿时通红,“太突然了,我爹他……”   “哼,你爹大不过皇上。”容靖泽脸一绷,说实话他对殷海城印象从来不好,他若是阻碍他和小飞在一起,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而且他绝对不会像上辈子一样傻傻地给对方留下许多破绽,让他反投反王了。   这一辈子他要好好计划,一定要称心如意,和小飞在一起。   殷若飞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主动要求出战,点名的要温拘黎迎着。   温拘黎也和容靖泽差不多时间接到书信,看到大临皇帝拒了他的婚事倒也不急。若是他求娶的是个普通人,怕是对方早答应了,越是不肯定答应,不就更说明小飞越好,越珍贵么?这样的人才值得他追求。   温拘黎毫不气馁,今天到了战场上听到殷若飞点名要迎战他,更是眼前一亮。别管小飞是怎么想的,不躲着他就有机会,就算是来打他的又怎么样,他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打是亲骂是爱么?   接下来的时间,温拘黎在殷若飞各种亲各种爱中度过,虽然能和自己喜欢的人面对面,但是温拘黎还是不得不承认,若是娶殷若飞这样的老婆,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不过为了他的幸福生活,他还是愿意再坚持一下的,因为他实在是喜欢小飞。   而与此同时,两军大营都悄悄传出了温拘黎不举的传言,温拘黎大怒,却抓不到人,一开始还解释,到后来只是铁青着脸,连解释都懒了。 ☆、114·返京   返京   日子一天天的过,揍一天天的挨。连容靖泽都忍不住赞叹起温拘黎的皮厚了,挨了这么多天的打和骂,还有这种传闻,他居然一点要退缩的意思都没有。   京城皇上收到容靖泽的信后,顿时嘴角抽搐,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这殷若飞竟然如此的炙手可热,先是大月氏王子以正妃之位求娶,现在他的宝贝弟弟,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泽王也要娶他。   若是按照皇上的意思,这事打死都不能同意,他这么宠溺这个弟弟,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个男妃,而且他母后那里也不可能通过。   这一年来,他已经在给他物色王妃的人选了,聪明,听话,懂礼数,那要求严的比选太子妃一点也不逊。   可是他都看好了人选了,突然给他冒出了这么大的事,让他怎么接受?   可是不接受也不行。   容靖泽不光是他的弟弟,也是他的左膀右臂,这暗中的事都是由他掌控的,甚至京城的军权治安,也都是容靖泽在控制。   容靖泽寄来的信上明明白白的威胁,若是不能让他得偿所愿,十成十他要撂挑子,和他的小飞远走高飞,去过那神仙日子。   这绝对不行!   他走了,他大临的江山怎么办,就算现在先培养人也来不及了啊。何况别人还未必有容靖泽的手段,能不能收服这群人还是个未知数呢。   皇上觉得多年没犯的头疼病要犯了,这一个个的,是要气死他么?   辗转反侧,天人交战了三天三夜,皇上满眼血丝的终于想通了。这三天来,后宫众人,从尊贵的皇后娘娘到皇上身边的伺候的小太监都要急死了。他们不知道皇上为了什么事弄得这么憔悴,只知道皇上不许他们禀报太后。   太医们被从太医院提过来,在门口盯着,生怕有个好歹。   十天后,容靖泽收到了皇上的回信,看完信满意地点点头,将信烧成了灰儿。   “师叔,皇上说什么?”   “这事成了,回去,我们就成亲。”   边疆激战一年,大金终于开始了内乱。边疆除了大月氏的人马和一些混淆众人眼线的大金人马外,其他人都跟着哈瓦迪反悔了大金国都去争皇位。   而这一年中,因为温拘黎的刻意交好,殷若飞对对方也渐渐消除了敌意。这还是源于一次交战,温拘黎假装败退,殷若飞一直追着他,直到脱离大部队。   温拘黎此时露出了真实实力,将殷若飞生擒于马下。殷若飞一颗心如坠冰窟,还以为对方要取他性命,却没想到对方将他捆了个结实后,却是絮絮叨叨的开始地他表达爱意。   这草原民族的豪放和直白直把殷若飞看得目瞪口呆。不过看着温拘黎那要表达最真挚爱意地亲吻,殷若飞还是死命地踢开了他。温拘黎虽然惋惜,但是他们大月氏从来不强迫爱人,也就伸手解开了小飞的绳子,放了他。   殷若飞再次目瞪口呆,也知道了温拘黎对他确实没恶意,否则光是他元帅之子的身份,生擒了他,对大金也是有莫大的好处的。   有了这么一出,两人的关系,倒是不经意地拉近了。时不时的,温拘黎就要引着他出来一次,两人一起策马,一起闲聊,玩上一会儿就回去,只当是谁也没追上谁。   日子久了,温拘黎开始告诉殷若飞一些军中机密。   这次大金悄悄退兵,温拘黎就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殷若飞。并且和他商定,大临和大月氏合力围攻大金的余兵。   这事殷海城惊得根本不信,就是军中这些大将也是惊疑不定,不过殷若飞拿出了温拘黎亲手写的书信,众人也就明白了。   原来大金这次和大月氏合力攻打大临的条件,就是大金提供大月氏一批米面粮食布匹等物,可是时过一年,当初说好的数量到如今也才给了一半。这还是温拘黎几次罢战对方才不情不愿送来的。   当初大金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大月王就有些不愿意,温拘黎也深觉不妥。   大金的动静不光大临知晓,大月氏离他更近,自然也是知晓。大金的这个条件,分明就是诱惑他大月氏上钩,到时候东西给不给的,大月氏和大临的仇恨却是建立起来了。等大金一撤兵,大月氏将面临整个大临的兵力。   大月氏本就不如大临,如何能扛得住。是以当温拘黎看到殷若飞,并且觉得很喜欢对方的时候,大月王就全力支持他求亲了。这样一来,两国的仇恨自然不复存在,而大月氏保证了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还可以和大临里应外合,吞掉大金,实在是一举数得。   殷海城细细询问了殷若飞一通,终于拍案决定,就按照温拘黎说的做。身为统帅,他必须要有决断,觉得此事可行,就行之,机不可失时再来。   沉默了大半年,被众人唾弃的刘将军终于觉得他找到了机会,快马上了一本,将殷海城,殷若飞等人的行为上奏皇上,参他们里通外国,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等等。   有了殷若飞和温拘黎的通信,计策顺利实施,哈瓦迪的兵马前脚后撤,后面温拘黎阻断前路,殷海城帅众将从后追杀,只把哈瓦迪后面的部队杀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更不要说哈瓦迪留下边疆做幌子的部队,更是纷纷投降毫无抵抗之力。   这一战,哈瓦迪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虽然还有一争皇位的可能,但是继位之后,恐怕也没有力气和大临争斗了,甚至连大月氏也大大的不如。   军营中,众人举杯欢庆,温拘黎也带人过来一起庆贺。如今两国已经算是盟友,皇上也发来密旨,将之前温拘黎送过去两国交好的文书送了回来。   “听说那哈瓦迪在路上气得吐了血,也不知道真的假的。”一个大将军一口灌下一碗酒,开口大笑道。   “我也听说了,这哈瓦迪王子算是大金最有实力登基的一个了,可惜这次十拿九稳的皇位让咱们弄得他心里没底了,他还能不吐血。”另一位将军也笑道。   “那哈瓦迪言而无信的小人而已,想利用我大月氏攻打大临,他却脱身去争皇位,天下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温拘黎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啊,小飞,来,我们干一杯。”   “来来,温大哥,我们喝一杯。”殷若飞这次立了大功,不光是殷海城夸奖他,连皇上都发旨意褒奖,众人纷纷道贺。他在大帐里被众人敬酒,转了这一圈,喝了已经不少,看到温拘黎,又是干了一大碗。   容靖泽脸都气的铁青了,这小子,喝这么多,还是和情敌喝!   其实对温拘黎,容靖泽早就释然了。对方喜欢殷若飞不假,但更多的是一种欣赏。   尤其他们草原民族最是洒脱,能娶到最好,娶不到也会祝福他幸福。知道殷若飞已经有了爱人,倒也不强求了,只希望能做好兄弟。   殷若飞自然是很喜欢对方这种洒脱的性子,容靖泽和对方暗中接触了两次,也觉得对方人很好,两人也成了好兄弟,只是这两人到底曾经是情敌,见面总是要互相瞪几眼,互相贬损几句心里才痛快。   眼下看着殷若飞因为温拘黎一句话跑过去敬酒,容靖泽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再看看温拘黎挑衅的目光,真恨不得把酒杯都给他捅到肚子里去。   好不容易等到殷若飞喝了一圈,容靖泽迫不及待地把人带走了。旁人也不敢拦着泽王,而且看殷若飞那样子,确实也是喝多了,也就放他去了。   容靖泽看着醉的糊里糊涂的殷若飞,自然是没放过的一通惩罚,过了瘾才放过他。   五日后,除了留守的将军和兵士外,剩余大军拔营起寨,开始返京。殷海城手里的军队是五路人马,还要各归各处,所以真正回京的人并不多。   众人谁都没发觉,这其中本该驻守在边疆的刘将军,悄无声息的失踪了,等到边疆众人发现时,面面相觑,赶紧上报了朝廷。   容靖泽等人乘坐专门的马车,慢悠悠地赶路,倒也比大部队快些。带队的将军甚多,殷海城也和他们同行,并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行进。容靖泽虽然不喜,但是想想到了京城这殷海城就是他老丈人了,也就容忍了下来,且平日里寻个什么对方喜欢的物件,合胃口的菜之类送过去,倒让殷海城受宠若惊之外有些胆战心惊。   容靖泽平素掌管京城官员阴私,很少能离开,这次打仗出来耽误这么久,回去就更难出来了,是以乔装打扮成了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带着殷若飞一路游游逛逛,挑着特色的旅店住,没吃过的美食吃。   一行人身着便衣,一路随行的护卫扮作行脚客商,或者商队,倒也不是很打眼。   或许是心里有底了,知道进京两人就可以成亲,容靖泽和殷若飞的动作有些过于亲密,结果让殷海城起了疑心。   两人一向住在一起,到了晚上亲亲密密一番,拥抱而睡,虽然还没到那最后一步,但是其他却早已是坦诚相待了。   殷海城虽然是心里起疑,但身为侯爷也不好做那偷鸡摸狗的事,是以一直寻着机会,看看两人背人的时候什么样子。   偏巧这一日有了机会,殷海城接到皇上的旨意,假意拿来给容靖泽看,却挑好了时机,劝走了门口的守卫直接进了泽王的房间。 ☆、115·摊牌   摊牌   出门在外,住的旅店再好,也比不得皇宫王府或者侯府,能有一个两进的院子已经了不得。房间更是不分什么几间几层,这就便宜了殷海城。   等他推门进去的时候,殷若飞正抱着容靖泽一通乱啃,这些日子他也琢磨过来这亲吻的美妙滋味了,不过总是不得要领,不消半刻就被容靖泽弄得浑身酥软,喘不过气来。   他心里不服气,想要翻身一次,却没想到他把容靖泽压在椅子上乱啃的时候,被他亲爹看了一个满眼。   殷海城虽然心里怀疑,但是却不确定,眼下看到自己儿子这番举动,一时受不住差点背过气去。   “你,你们!”殷海城暴怒,一声怒吼,冲过去将殷若飞掀倒在地。   以殷若飞的功夫,自然不会如此不济,他今天被容靖泽哄着喝了点酒,本身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再加上殷海城暴怒,那到底是他亲爹,被亲爹看到他压着容靖泽亲吻的一幕,让他顿时害怕起来。殷海城过来抓他,竟然是手足无措,直接被抓着手腕丢了出去。   容靖泽被殷若飞遮住视线,等他听到殷海城的声音时,心里一沉知道这事不好办了。可惜还没等他想出什么办法,身上一轻,小飞已经被丢了出去。   “飞儿!”容靖泽暴怒,可是也来不及了,眼巴巴看着小飞被甩出去,摔了个鼻青脸肿。   容靖泽双手紧握,若不是对方是小飞的亲爹,他早上去要了对方的命。他的飞儿,他都舍不得动一根手指,何曾被摔成这样过。   殷若飞惨叫一声,被宫九等人从地上扶起来,不过脸上全是土,手脚更是搓破了多出,往外渗着血。   二十八卫早在殷若飞被甩出来的一瞬间就围了过来,容十等人更是将殷海城围了在当中怒目而视。   “殷候爷,你这是何意!”容十身份最贵,身为泽王二十八卫之首,连一品大员朝中权贵都要让他三分,况且他本身也是皇族,这一沉下脸来,颇有威仪。   “你这孽障!”殷海城不理会容十,伸手指着殷若飞,全是剧烈抖动,“我宰了你!”   殷海城还要上前动武,二十八卫不是吃素的,哪里容得他在泽王面前放肆,将他压制住。不过他是朝中重臣,又是殷若飞的亲爹,他们也只是稍加控制,却没有对他如何。   容靖泽顾不得众人的视线,匆忙跑过来,把殷若飞的小脸捧在怀里细细观看,好在只是擦破了一些,并无大碍。身上的挫伤也不算严重,容靖泽这才松了口气。   转头看向殷海城,虽然是眼神凶狠,却也强自控制着。他和小飞成亲,还是需要对方的。就算对方不答应,他也不能现在逼他反目,否则就是重蹈前世的覆辙。   “殷侯,我们里面说话。”容靖泽将小飞推给容十,让他带着小飞去上药,自己则先一步跨进了屋子。   殷海城看着低头不语的儿子,怒哼一声跟着容靖泽进了屋,他倒想看看,这泽王怎么说。以小飞这么乖巧懂事,难道是王爷勾引的他?   想到这里,殷海城脸上越发的黑了。   殷若飞是真的被吓到了。偷情被发现,还是和男情人,最重要的那还是位王爷,被亲爹这一声怒喝,他现在还在浑身发抖。   容十跟在容靖泽身边多年,天天近身保护,对容靖泽和殷若飞之间的事早就知道了。只是这是王爷的私事,他身为侍卫不能置喙。   虽然对这事不是很赞同,但是不得不说,只有小飞在的时候,泽王才会出现那种宠溺的笑容,只有面对小飞,泽王才会表现的这般无害。   那些阴暗见不得人的地方,他是亲眼看到感受到泽王的冷血无情的,他有时甚至感觉到,泽王和那些人是不是有什么血海深仇。   其实也差不多,凡是和反王有瓜葛的,对于容靖泽来说,确实是血海深仇,只不过别人都猜测不到而已。   容十吩咐几个兄弟在门口把守,亲自带着吓坏了的殷若飞去上药。热腾腾的手巾将搓破的地方擦净,又用烈酒清洗了一番,才上好了药。   “容大哥。”殷若飞垂着脸,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他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有前世记忆,可前世死得时候也比现在大不了多少。   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没想到他爹会是那般的暴怒。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以他的身份,殷海城是不会容许他以男妻身份嫁人的。皇家虽然有,但那是皇上看中不得不嫁。民间也有,但当男妻的,多半都是穷苦落魄的人家,或者是那不争气的,被家族放弃了的庶子。哪里有他这种侯门嫡子给人做男妻的。   殷若飞心里一直知道,因为知道,所以才躲躲闪闪的,生怕殷海城只得。只要回了京城,等皇上下了旨意,到时候有皇上做主,他还负担小一点。没想到前赶后错,竟然被发现了。   容靖泽和殷海城谈了很久,那扇紧闭的房门,让殷若飞坐立不安。他甚至不敢到跟前去听,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容十在他身边摸摸地陪着,孟轲特意煮了一碗参茶过来,可惜殷若飞也喝不下去。   不过是个把时辰,殷若飞眼瞅着憔悴了起来。容十看着这个自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揪着的疼。   “小飞,你……”容十摇摇头,“不要忧思太重,你要相信王爷,有他在,不必担心。”   殷若飞抬起头,看着容十点点头。他虽然知道,但是心里就是不安。   他怕他爹殷海城太难缠,他怕容靖泽会被殷海城劝服,他怕容靖泽会舍弃他,另娶别人。对于容靖泽来说,只要他肯,这世间的女子任凭他挑选,就算是男妃也一样。   他怕的太多,若是容靖泽真弃了他选了别人,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从此远远地看着对方,看着他和他的美娇娘在一起,这根本不是他能接受的事儿。   之前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他或许还懵懵懂懂地,现在一切都挑明了,他怎么能接受。   “不行。”殷若飞站起身。   “小飞,你……”容十不知道殷若飞怎么了,看到他突然站起身,脸上还露出从没有过的坚毅,容十心里大概明白他要做什么了。想要阻拦,却被那双充满坚毅却有些悲戚的眼神阻拦。   “容大哥,你知道,我需要去争取。是我的,我不想放弃,我不想后悔。”   “好。”容十点头,退后一步让开了路。   “谢谢你。”殷若飞大步迈了出去。   “爹,我喜欢师叔,我要和师叔在一起。”殷若飞深吸一口气,推门大声喊道。   “飞儿……”容靖泽看着闭着眼睛大喊的殷若飞,实在是哭笑不得。这小子,这是鼓足了勇气过来表白了么?   容靖泽心里大为感动,不过看看身边殷海城刚刚好转了一点,因为殷若飞这句话又再次黑成墨汁的脸,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我的飞儿啊,你来的,不是时候……   “你想好了?”殷海城粗着声音问。他实在是气的不清,若不是多年的武功底子,他身体又一直不错,光凭今天的事,他这个儿子就能把他送上西天。   殷若飞虽然不是他亲手培养的,但是目前确实他最得意的儿子。长子是他的心头肉,他从小带大,感情自然非同一般。   但是现在看来,锦元的天资远远不及若飞,而且身份上,也是若飞更尊贵。   锦元有那样的母亲,确实是拖累,早知道当年就算大林氏不喜,他也要把长子过到大林氏名下,将那搅家精一般的小林氏休弃或者送到庄子上。看看她都教育出了什么子女,还有她那娘家兄弟,都是什么人品。   当初若是如此了,锦元眼下的处境也不会如此尴尬。   而这若飞天赋好,长的好,身份尊贵,武艺高,简直是哪里都好,殷海城都已经想好了回去就请封世子,再将自己军中的一切,慢慢过到殷若飞手中。   只是没想到他这最得意的儿子,居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跟泽王成亲?别管他在上在下,也只会有一种身份,男妃。若是这事落实,他殷海城的脸往哪里放!   容靖泽请他进屋详谈,他也确实是憋着火,要好好问问王爷,是怎么将他如此乖顺的儿子,弄成这般模样的。   可是容靖泽一番说辞,恳切的很,几乎句句切中要害,让原本打算兴师问罪的殷海城都不由自主地跟着对方走。容靖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更是许下了不少实际的好处。殷海城虽然不想答应,奈何听到皇上已经赐婚,也只好答应。不想让人以为他卖子求荣,可是那些好处又是实打实的。   殷海城脸色纠结不堪,容靖泽也知道对方心里肯定是左右为难,可是这也看出此事有戏,若是殷海城真的完全不答应,大可起身走人,不必为难。   一切事态,都被容靖泽控制住了,虽然比他预期发生的要早很多,但是他早已想好的应对之策,此事稍微转变一些话语,倒底还是成功了。   而殷海城的态度也是越来越软化,眼瞅着就要叹息一声答应了,殷若飞一脚踹开门大吼了一句。   不光是殷海城立即黑了脸,容靖泽也被打乱了步骤。   容靖泽宠溺的笑笑,没办法,自己小媳妇闯祸,自然是他这个当夫君的来摆平! ☆、116·赐婚   赐婚   殷若飞喊完了,就闭着眼睛,等待结果。可是除了容靖泽那句小飞,再无人说话。   殷若飞慢慢试探着睁开眼,才看到屋子的两人四只眼睛看着他,顿时脸上涨红,渐渐地又变得苍白。   容靖泽看他的眼神,自然是爱怜宠溺的,让他一眼看过去,就陷入那种宠溺,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眼睛。可是他爹殷海城的眼神却不怎么美妙了,看着他,就仿佛看着一个让他断子绝孙的仇人。   “咳……爹……”那么多儿子,又有了小儿子,不缺嫡子了,干嘛这么瞪着他。殷若飞忽然觉得委屈。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似乎都不是殷海城心里最得意的那个儿子,前世自然不是,可是今生他重生后那样努力,他爹眼里还是最看重他那大哥。   他倒不是嫉妒,只是那酸意怎么都压制不了。都是儿子,他怎么就不如人了。   被容靖泽带走以后,他更是鲜少回侯府,衣食住行,都是在泽王府,从心里归属上来说,其实泽王府才是他真正的家。现在他和泽王在一起了,这侯府更是可有可无,或许这次,他爹殷海城就会把他赶出家门,再次放弃他这个儿子了吧。   “殷若飞,你这不孝子。还不给我跪下!”殷海城一拍扶手,殷若飞瘪瘪嘴跪了下来。   “你真要……真要……和泽王在一起?”殷海城虽然一张老脸自认不是脸皮薄的人,但是还真说不出嫁这个字。他殷家世代武将,当年随着先帝爷打江山,到了现在这么多代,还没出过一个这样的。   他原本以为殷若飞会将他殷家带入另一个辉煌,谁知道却走到了这一步。   “爹,我想好了。”殷若飞垂着头。   “哼,一个男妃,值得你如此?”殷海城还是不舒服,“若是将来王爷腻了你,将你休了,我殷家可是不要你的!”   容靖泽脸色一变,刚要说话,被殷海城摆手拦住。   容靖泽脸色十分难看,他从来不敢让小飞往不好的地方想。虽然他已经对天发誓,这一辈子对殷若飞不离不弃,但是小飞毕竟年纪还小,而且这男妻也确实不好当,若是这一下把小飞吓住,让他起了退怯之心……   容靖泽眼神不善地看着殷海城。若是小飞真被他吓住了,人还是要娶,婚还是要成,好处,一点也不给这老家伙了!   殷若飞听完殷海城的话,忍不住抬起了头,脸色极为苍白地看着容靖泽。容靖泽的心头提到了嗓子眼了,生怕殷若飞就此改变主意。   直到容靖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殷若飞才缓缓地开口。   “若是有那一天,我绝不会辱没家门,我宁愿一死。”殷若飞面无血色地开口。   “不会,我不会让你死的!”容靖泽猛地站起身,“我也绝对不会负你。”   “放心。”殷若飞脸色依旧苍白,却低低笑了起来,“若是你负我,死我也会拖着你。”死,也不要和你分开。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殷若飞的话,容靖泽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如释重负。跑过来拉起小飞抱入自己怀里。“等我们死了,就让小明或者小明的儿子,把我们葬入皇陵,我们死都要在一起。”   “为什么还要小明的儿子?”殷若飞不解。   “哼。我们这么幸福,岂能活不过他!”容靖泽冷哼一声,上次的仇,他还没报呢,咒咒他也是应该的。   两人抱在一起,完全无视了别人。   殷海城老脸扭曲,半晌才一甩袖子,“我不管了!”   “多谢……爹。”殷若飞两辈子,第一次真心的跟殷海城道谢。   殷海城气哼哼地走了,虽然心里还是不忿,但是看儿子这个样子,恐怕是很难回心转意了。有皇上赐婚,将来若是泽王真负了他,少不得还要去讨个公道。只是他心里的继承人这下算是没有了,这侯府谁来继承呢?   锦元,肯定不合适了。若辰,年纪太小。   唉。   殷海城叹息一声,好在他还能活上不少年头,只好重新培养继承人了,只希望若辰那小子能听话,别走他哥的后尘……呸呸呸!   “飞儿。”看着碍眼的人终于走了,容靖泽也是如释重负,把人拉到怀里,细细看那几处伤口。看到容十都给他仔细的去掉伤口泥沙上了药,才算是放下心来。“相信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嗯。”殷若飞忽然笑了起来,“师叔,就算你真的不要我了,我也不会杀你的……”   “你……”没等容靖泽说什么,殷若飞捧着容靖泽的脸,朝着那嘴唇啃了下去。   半晌后,殷若飞才放开对方,在对方耳边小小声的说了一句,“因为我舍不得。”   “飞儿……”容靖泽将头埋在殷若飞怀里,半晌没有说话,殷若飞觉得有些奇怪,抬起对方的头,才发现容靖泽是大哭了一场,他的前胸已经湿了一大片。   “师叔你居然哭了啊。”殷若飞惊讶道。   “闭嘴。”容靖泽将没干的眼泪瞪了回去,“我这是被你气得!”   “我哪里气你了。”殷若飞嘟着嘴,“我觉得我今天表现良好。”   “哼哼。”   “师叔,你要奖励我。”   “怎么奖励?”   “嗯……今天晚上师叔让我亲。”殷若飞眼神闪烁着光芒。   容靖泽差点喷笑,这到底是给谁的奖励啊?能让小飞主动亲他,他倒希望殷海城天天来闹了!   不过心里虽然乐翻了,容靖泽脸上却闪过一丝不愿,似乎是吃了多大的亏一般。   殷若飞一看心里更急了,“师叔!”   “算了,好吧,就让你一次。”容靖泽一脸的不情愿。   大军边疆打败金国,经过的郡县百姓夹道欢迎,等到了京城,这种情况更是明显。   容靖泽依然乘着自己的马车,但是他那独树一帜的马车京城百姓人人识得,街道两旁的百姓,尤其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花儿,朝着容靖泽的马车上扔。   当然这不是容靖泽独享的,几次传回捷报,早就在京城闻名的殷若飞,也成为了被人丢花的一员。   赶着马车的宫九看着殷若飞一头花狼狈不堪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可惜他容貌也不错,嘴巴刚张大就被一朵花丢进了嘴,本来忿忿不平地殷若飞顿时心里平衡了。   金殿之上,文武百官衣冠整齐列立两旁等着容靖泽殷海城等人上殿。容靖泽一身战甲率先进入大殿,随后主帅殷海城也率领众人跟上,双膝跪地齐呼万岁。   皇上激动地从龙椅上起来,双手馋起为首的两人,大大勉励半晌。   两人也就势起身,皇上重新坐好,吩咐身边大太监将早就写好的圣旨宣读一番,众将升官发财各自欢喜不已。   “殷若飞呢?”皇上环视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他的人影。   “启禀皇上……”殷海城尴尬地抬起头,“小儿年幼行事不得体,我让他在殿外……”   其实殷海城是有私心,容靖泽已经和他通了气,但是殷海城老脸哪里禁得住,所以多了个心眼,直接将殷若飞留在了殿外。   皇上似笑非笑地看了殷海城一眼,虽然殷海城当年有从龙之功,这么多年皇上也器重他,但是到底是一君一臣,皇上的威仪岂是一般,是以这一眼,看得殷海城心虚不已,惶惶不安地垂下了头。   皇上身怀帝王之术,哪里看不出这一点事,不过这老臣跟了他这么多年,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看他的样子,他也是知道了,看来幼弟这事有门。   “既然在外面,就让他进来吧。”   殷若飞正在大殿不远处的台阶上坐着,嘴里叼着个草棍琢磨着皇上到底会怎么说,忽然后面有脚步声,殷若飞回头,看到是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来。   “殷小侯,皇上宣您呢。”   殷若飞眼睛一亮,知道皇上肯定是要说那件事,可是想想他爹还有文武百官,又有些头皮发麻。不过不管怎样,还是得先进去再说。   刚刚的人,早就起身站立两旁了,殷若飞越走脸越红,心想这比刚才一堆人一起跪着还打眼啊。殷海城显然也发现这事了,现在单独拿出来说,岂不是让大家更为注目,实在是失策。   殷若飞也不是第一次见皇上了,小心翼翼规规矩矩地行礼之后,皇上并没有让他平身,反而是脸色微微凝重。   “殷若飞,你此战的立下的功劳,朕已经知道了。”   “臣该为国尽忠。”殷若飞不敢领功,又磕了一个头。   “功是功过是过,赏罚自然要分明。你作战骁勇,先有独骑烧毁敌军粮草,后有和大月氏联手成功围剿大金,中间也有数次战斗打的漂亮。众爱卿,这等我大临之精英,该不该赏?”   众人听皇上如此夸赞殷若飞,也知道是要打赏了,此时自然不会这般没眼力见地说不应该,是以众口一声,齐齐喊着应该。   皇上微微一笑,“如此,朕就赏了。”   旁边太监得到皇上示意,上前一步,那出早就准备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文武百官,包括殷若飞都静静地听着,当殷若飞听到他被封为承恩侯的时候,再也顾不得礼仪,惊愕地抬起了头。   承恩侯,那是什么,太后皇后的娘家才是承恩公,而他一个小小的侯爷之子,就算立下了功劳,怎么封出了承恩侯来?   而后一句则是震惊众臣,赐殷若飞一月后和泽王成亲,搬入泽王府。 ☆、117·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   各大家族,被皇上赐婚的多少都有一两对,有时候是求到皇上那里,有时候是皇上直接下旨,也算是一种恩宠。   可是把一个男孩赐给王爷当正妃的,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太监早就看过旨意了,否则他都念不下去,看着被他念出的旨意惊得魂不附体的众位大臣,心里总算是平衡一点,原来不光他少见多怪。   朝堂上静的连针掉了都能听到,皇上满意地享受着自己给众臣带来的震撼。什么叫皇恩?雷霆雨露皆是皇恩,当皇上就是要镇得住臣子!   “臣弟领旨谢恩。”殷若飞还在琢磨承恩侯这个头衔的时候,容靖泽已经上千一步,跪在殷若飞身边,按着殷若飞的头和自己一起磕头了。   “平身。”皇上忙不迭地让自己宝贝弟弟起身,想着还有不少话要说,说了几句就吩咐散朝了。   一干大臣还没回过神来,皇上已经退朝了,容靖泽拉着殷若飞跟在皇上后面,殷海城本想拉着自己儿子回家,结果转头一个,这白养的小兔崽子已经跟着泽王跑了,叹息一声,只好认命。   刚出了宫门,还没等殷海城上马,一群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上,七嘴八舌的询问刚才的事,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旨意他们都听到了,可是这心里却是糊里糊涂的。   殷海城自然也不好多解释,只是趁着脸,这是皇上的恩典。   众人虽然不解,但是看到殷海城的样子也知道不能再问了。只是皇上赐婚,还是赐婚给王爷,这两人,一个亲王,一个承恩侯,这礼可得送大点。   各家大臣回去准备礼物不说,容靖泽带着殷若飞跟着皇上去了御书房。   一进门,容靖泽就拉着殷若飞给皇上跪下了。之前朝堂上,那是跪得皇上,谢的皇恩。而此刻,他谢得是兄长。   “快起来,你这孩子,地上冷。”皇上起身将两人扶起,面对这个比自己儿子还要小的弟弟,还是被他连累吃了大苦的弟弟,他总有一份愧疚在心。如今只要他如意,这雷他顶着也无妨。   “谢谢皇上。”殷若飞被两人注视着,脸瞬间通红。   “都是自家人的时候,叫朕皇兄就成了。”皇上捻须而小,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小嫩嫩的孩子,会成了他的弟媳妇。   “谢谢皇兄。”殷若飞脸更红了。   “皇兄,我带飞儿去见母后。”容靖泽拉着殷若飞的手,两人恩爱的让皇上都觉得有些脸红。   “咳咳。还是先别去了,朕让明儿送小飞回去,母后那里你还是自己去吧。”   有了皇上的话,容靖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怕母后那里情况不太妙。不过话说回来,旨意都下了,母后就算是太后,也没有辙了,多半是唠叨他一番。   但是对他是唠叨,对殷若飞就不一样了,自古婆媳不和,何况是个男媳妇,还是他先去做通了思想再说。   容钟明有日子没见到殷若飞了。自从那件事后,别说容靖泽不允许,就是殷若飞自己也躲着容钟明。   这次特意请了皇上出面,容钟明才算见到殷若飞,皇上也知道他们知道这点事,上次为了容钟明胡闹,还亲手打了他。可是他们既然即将是一家人了,这情分就不能继续生分下去。   所以容钟明一开口,皇上就答应了,当着容靖泽说出来,容靖泽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小太监带着殷若飞出了御书房,夹道上容钟明早就等候多时了。看到殷若飞,容钟明赶紧上前,屏退了四下,笑嘻嘻和殷若飞打招呼。   “小婶。”   “……”殷若飞脸色一黑,又想起了容钟明干的破事,当初他就是小婶小婶的叫他。可是如今一向,果然这句话应验了,论起来,他还真是他小婶了。   “别不理我啊,小婶,你看我对你多好,我特意来给你接风洗尘的。”容钟明看到殷若飞还在生气,连忙哄着。他比殷若飞大了五岁多,哄个孩子倒是不成问题。   容钟明今天确实是有备而来,而且他事先也知道皇上的旨意,特意寻了几个关系好的,跟小飞关系也莫逆的朋友,在酒楼摆了一桌,给他接风洗尘。   殷若飞好久没好好吃一顿了,这一路大部分在马车上,进了城才骑马倒也不累,听到容钟明一说,心里十分意动,也就欣然答应。   容钟明看到殷若飞答应,一颗心才算是落了地,他知道殷若飞不是那种记仇的人,他现在不计较了,那说明那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时到今日,他也才发现,他当初的做法是多惨无人道。就算两人没发现互相爱慕,可是这么生生分开,虽然是顿悟了,可是也伤神了。   进了天香楼的雅间,殷若飞心情更是大好。   在座的人并不多,但是大多是他熟悉的,平素跟他关系好的人,俱是在座,并没有什么遗漏。   众人看到殷若飞,也是一阵欢呼雀跃,尤其西陵皓等人,扑上来和殷若飞抱在一起。   “哎哎,抱一下行了啊。这可是我未来的小婶,你们抱多了,小心我小皇叔跟你们玩命。”容靖泽那个小心眼护食性子,身为他侄子的容钟明已经是深有体会了。你动他的金银他无动于衷,动他的字画古董,无动于衷,可是若是碰了他小媳妇一下,那就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殷若飞朝着容钟明啐了一口,众人笑着重新落座,不过大多没提赐婚的事儿。只有高瑾表情微微有些异常,而西陵皓虽然欲言又止,却也知道这个场合不适合多说。   知道殷若飞在边疆打仗一年,虽然没受伤,但是绝对是吃苦了。所以这桌子上满满都是各种肉食,偶尔的几个素菜,也是当季的新鲜时蔬,各种的绿叶,让人耳目一新。   众人再一次见识到了殷若飞的能吃和吃饭速度,虽然是点了一桌子的菜,但是吃到后面容钟明都想再去点几个了。好在这时候殷若飞也确实是吃饱了。   “也不知道师叔现在吃饭没有。”殷若飞漱口后端着茶轻抿。   “你吃饱了才想起我小皇叔啊。”容钟明哭笑不得,“小皇叔也够可怜的。”   “能想起来就不错了。”西陵皓也同样哭笑不得的表情,“刚才看小飞吃饭的样子,恐怕若是有人不小心趴桌子上,也得被他吃一半。”   “去。哪有的事!”殷若飞啐了两人一口。“你们不知道,那边疆草原,什么都没有,就只有土豆白薯南瓜,我都要死了。”   “听说羊很多啊?”容钟明不解道,“难道小皇叔还不能让你吃上肉?”   “你不知道,僧多肉少,军营几十万大军,宰上十只羊,都不够一人塞个牙缝的。”殷若飞摇头,这些没打过仗,没见过当时场面的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的日子过的多苦。   “听说那里野羊挺多的?”西陵皓关心的是边疆有什么好玩的。   “有有,我吃过好几次。又一次我们打了好几只野羊,又是烤羊,又是炖羊汤,我当时还亲手采到很多草原上特有的蘑菇呢,炖出的汤,别提多鲜美了。”   “啊啊,有没有带回来一些?”   “没,很少见的,我们也是偶尔采到,打打牙祭。多了可是没有。”殷若飞摇摇头,那蘑菇虽然多,但是草原这么大,只能说可遇不可求。“我们还打过很多狼,有次碰到的狼群足有二十多只,那次可真是吃了个过瘾。”   “狼!”众人都被殷若飞的话吸引了过去,若说羊,大临朝以羊肉为主,在座的谁没吃过,无非是野羊传说中更美味好吃而已。可是这狼肉,就不是人人都吃过了,至少他们这一圈人里,目前就殷若飞吃过。   “是啊,狼肉虽然柴一些,但是非常耐嚼,放上野葱野姜多放些酒,炖出来香掉人的舌头。”殷若飞说着还舔舔嘴唇,馋的众人咕咚咕咚直咽口水,更有几个人差点就要申请去边疆守疆了,目的就是尝尝这个狼肉到底是啥滋味。   西陵皓更是眼巴巴地看着殷若飞,若是眼睛能说话,现在都要哭着求啃一口狼肉了。   殷若飞哈哈大笑,“狼肉也一样带不回来,我们打了狼回去,军营那帮小子眼睛都绿了,我哪里敢虎口夺食。何况那玩意若是腌制也了也就不好吃了。”   “那你到底给我们带回来什么了!”西陵皓恨不得去掐殷若飞的脖子,这小子就是诚心的,他居然故意在馋他们。   “哎呀,我们是去打仗,哪里去给你带特产……”殷若飞拉着官腔,一副你很不懂事的语气。   眼看着众人都忍不住咬牙切齿,殷若飞摸摸直冒凉气的后脖颈子,“我我给你们带回来了狼皮……还有大月氏人织的羊毛毯子……”   众人眼中的杀气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纷纷举杯,“这才是好兄弟嘛!”   吃喝完毕,被灌得晕晕乎乎的殷若飞被西陵皓和容钟明扶下了酒楼。为了确定谁送殷若飞回家,西陵皓和容钟明还争执了好一番,最终容钟明拿自己的太子身份,强压过西陵皓,获取了机会。   不过一下楼,他就知道自己失算了,容靖泽的马车就停在天香楼门外,马车边上,容十正靠着马车等待着。   “小明辛苦了,我送飞儿回去吧。”容钟明认命地把人送过去,容靖泽隔着将人抱进马车,隔着马车帘说了一句就扬长而去。   马车掀起的尘土弄了容钟明满脸,容钟明一脸郁闷:我这是为谁! ☆、118·说服   说服   等候成亲的一个月,是殷若飞这一生中最难熬的。   从那天被容靖泽抱着送回侯府,侯府就笼罩在一种极为奇怪的气氛中。   身为一家之长的殷海城对此避而不谈,偶尔看到这个儿子也是无话可说。   长兄锦元听到这件事的瞬间就仿佛被雷劈傻了一般,吓得孙氏不知所措,差点喊了大夫来。   被摇晃惊醒过来的锦元拉着殷若飞到了自己的小院,将一干下人都轰了出去,眼神死死看着殷若飞,那里面是说不出的痛苦。   “是不是他强迫你的?是不是?”锦元眼睛发红,那样子把殷若飞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   “大哥……”   “告诉我,是不是?”   “不,其实我……”   “不要骗我!”锦元痛苦地一拳砸向殷若飞身后的墙壁,吓得殷若飞眼睛一闭。墙壁上一个浅浅的拳印,隐隐还带着血迹。“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锦元脸上满是懊悔和痛苦。他当年见到容靖泽的时候,就觉得对方对他小弟不怀好意。这么多年了,容靖泽对殷若飞确实不错,殷若飞也确实得到了很好的照顾。有名师教导,有高强的武功学习,人也很快乐。   他渐渐放松了警惕,以为小弟过的真的是不错。可是从军营回来,却出了这种事,这代表什么?   王府深宅大院,自然有的是宫女侍妾的,让容靖泽随意纳用,可是到了军营,他用什么?   锦元一想到他最疼的弟弟,在军营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被那恶王强迫,心就跟刀割碎了一般。   “别!大哥……”殷若飞不知道锦元误会了什么,但是看锦元这个样子,他怎么能放他离开。何况锦元嘴里喊的是要杀了容靖泽,他怎么能不拦着,杀了容靖泽,他的幸福在哪里?虽然锦元做不到。   “你别拦着我。”锦元眼神无尽深意地看着殷若飞,“是大哥没有保护好你。你现在就去收拾包裹,远走高飞,不要……再回来了!”   “大哥……”殷若飞简直哭笑不得,“你别告诉我你以为你能杀了王爷。”   要这么容易被杀,那还是容靖泽么?还配当他师叔?   “我不会和侍卫们正面接触的。”锦元心里已经有了对策,到时候就以殷若飞有事的名义和容靖泽私下相见,屏退了那些侍卫后,难道他还收拾不了一个病恹恹的王爷?   反正他这条命也不打算要了,就为了小弟报仇又如何?   不过锦元心里的打算并没有和殷若飞说,这会让弟弟不安的事,他还是决定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   “大哥你别做傻事啊。”殷若飞简直快哭了,他这个一向婆婆妈妈的大哥怎么今天如此火爆脾气啊,而且还不听劝。“你去刺杀王爷,侯府这一大家子人都不要命了么!大哥,你想想你还没百天的儿子啊!”   说到儿子,锦元的神色一下子软了下来。侯府上上下下几百口子人,就是他们殷家人,也有几十口子,若是因为他满门抄斩,他死了也难以去见祖宗了。   他那儿子,是他当初没有跟着去打仗的直接原因。生母小林氏虽然反对,但是锦元并不打算放弃,他甚至和殷若飞商量好,他直接跟着他走。   可是后来,孙氏悄悄跟他说,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孙氏是大家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又是出身承恩公,家中哪个兄弟是靠军功上来的。所以听到自己夫君要去打仗,这心里非常不安,生怕他有个闪失。   孙氏这一哀求,锦元也算彻底歇了念头,这头一胎确实凶险,打仗没个时日,孙氏又不是那刚强的女子,也只好放弃了去边疆的打算。   殷海城等人回来头两个多月,这孩子才刚呱呱落地,是个七斤多的大胖小子。过不了几日,就是这孩子的百天,殷若飞在路上就看过锦元给殷海城和他写的信了,还特意在路过的城镇买了礼物。   殷若飞一看锦元这发疯的样子,赶紧把小侄子给祭出来了,幸好,真的管用。   锦元痛苦地捂着脸,他不舍得让儿子跟着死,也不想连累了一大家子人,可是他更不舍得弟弟小小年纪受到这种伤害,何况一个月后,殷若飞还要嫁过去,这好好的一辈子都给毁了。   “大哥,其实王爷对我很好。”殷若飞看到锦元终于肯听他说话了,才把人扶到一边的椅子上坐好,一点一滴地说着两人相处多年的往事。“他对我是真心的,我也爱他,不在乎做个男妻。”   “你说的是真的么?他真的肯为你如此?你不是被逼的?你是不是怕连累的家人,才强颜欢笑?”   “没有,大哥,你看我这样,是强颜欢笑么?”殷若飞微微一笑,他现在是真的感觉很幸福。比起上一辈子,他不知道要多幸福,他身边的人,他在乎的人,对他都是真心的。   “倒是看不出来勉强,只是你和他都是男人,你们……将来若是他抛弃你,该如何自处?”   “大哥!”殷若飞忽然起了玩闹之心,眼睛里瞬间涌上泪水,“若是那泽王抛弃我,你还会不会认我这个弟弟?”   “你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我弟弟,若是他泽王不要你,自然有大哥养你一辈子,不必担心。干脆,别要他了!”   “呃……”那王爷指定要杀到侯府来的。   好不容易把锦元哄好了,殷若飞又硬着头皮去了老夫人哪里。这府中除了家主殷海城外,就是老夫人了,其他的什么姨娘通房的,说不到殷若飞头上,就算是陈氏,对此事也没有置喙的资格。   可是老夫人不同。她好不容易盼着自己的金孙长大,怎么一眨眼就嫁人了啊。她还等着这嫡孙娶妻生子,四代同堂呢。虽然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孙儿,而且三少夫人杨氏也又有了身孕,可是那都是庶出家的嫡出,她老太太可是想看看自己的嫡重孙呢。   老夫人的苦恼,比锦元还麻烦,主要是这老夫人年纪大了,说不得,急不得,还不能吓到她,这可让殷若飞犯了难。正当他为难的时候,外面有家丁禀报,泽王府人送来了东西。   殷若飞连忙让人进来,却发现那送东西的人正式泽王本人。   “师叔,你……”   容靖泽丢了个眼神给自己小媳妇,知道这侯府里殷海城好搞定,这老夫人却不好弄,这不是亲自出马了么。   容靖泽这人平素傲气的很,殷若飞都没见他和他以及二十八卫之外的人多说过几句,没想到却是妙语连珠,话里话外不露痕迹地恭维着老太太,让老太太本来绷着的脸,都忍不住笑出来。   “真是好本事!”出了老夫人的福寿院,殷若飞忍不住夸赞。   这么多年了,连他几个兄弟都没被老夫人留下吃饭过,这泽王一出马,不但让老太太露出了笑模样,竟然还蒙了一顿饭吃。   要知道,知道他就是泽王之后,老太太那脸沉的都要下雨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晴转多云,云开日出了。   “母后也是这般,老人家嘛,哄哄就好。”   日复一日,虽然说殷若飞住回到了侯府,可是和容靖泽还是每天都能见面,哄着老太太乐呵乐呵,顺便拐上一顿饭。   眼瞅着老太太是越来越喜欢容靖泽,恨不得立刻把孙子嫁过去了,殷若飞都有点吃醋。   这其中有几次殷若飞送吃饱喝足的容靖泽出来,迎面碰上锦元回来,被锦元狠狠瞪了几眼,并语气僵硬一本正经地说什么未婚夫妇不能婚前见面,请王爷自重。   容靖泽自然是……当做没听到,一如既往的每天准点到,带着给老夫人的礼物,或者宫廷糕点,或者是内造的玩意,用尽了花招。   上面几个难缠的搞定,基本就没大问题了。   侯府里,现在女人是说不上话的,有陈氏在,各个老老实实的,不敢多言语,何况她们的级别太低,若是敢议论此事,直接被陈氏发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锦鸿、锦明、锦勤三兄弟,早就以殷若飞马首是瞻,不管殷若飞做出什么决定,在三人看来,那都是大有深意,不是俗人能看透的。对于此件事,三人的态度十分坚决,坚决支持殷若飞,不管他嫁,不嫁,甚至把王爷给娶了……   唯一不和谐的声音,就是锦和了。他从来都是看不惯殷若飞的,知道了这件事,简直是心花怒放,高兴殷若飞被人给娶了。   不过这心花怒放中,还带着一丝丝羡慕嫉妒,怎么也想不通,这殷若飞到底哪里好,爹疼娘爱祖母宠,外面还被王爷看中娶回家,简直是没天理。   锦和表达嫉妒的方式,是用各种刁钻刻薄的话辱骂殷若飞。殷若飞自然豪不客气,当即将其暴打一顿,反正两人功夫差的太多太多,锦和基本就是趴地上挨打的份儿。   殷若飞走了,锦鸿三兄弟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他们都是小飞的死忠,刚刚偶尔路过,听到锦和说这些话,气得恨不得立马出来揍他。不过锦勤比较细,拦着了两人,免得殷若飞尴尬。   等殷若飞走了之后,三人才小心翼翼地出来,一阵拳打脚踢。   别看锦明、锦勤都是文弱书生,打人不停,老三锦鸿可是在外面吃过苦的,力气可是不小,这一年来又在军营里待着,拳脚功夫着实大有长进,把锦和踢的几乎没力气喊了。 ☆、119·大婚   大婚   不过这还不算完,三人走后,锦和爬起身,一瘸一拐地朝着自己院子走去,想要开口咒骂几句,脸抽疼地让他呲牙咧嘴,只好放弃了咒骂。   摔桌子砸碗的爆吼声中,让几个倒霉的小丫头给他擦好了药,躺在床上还没歇过来,屋门就被锦元一脚踢开。   “哪个混蛋……呃……大哥……”锦和刚骂了一句,发现踹门而入的是锦元,顿时熄了声。“大哥你看殷若飞那小子把我打的!”   尽管知道锦元不喜他,也要先告一状,先占个理。他这个大哥可不是一般人,那是他爹眼中的凤凰蛋,若是能让他给说一句好,他和殷若飞之争他未必会吃亏。   虽然往日锦元最疼爱殷若飞,但是听说最近锦元十分看不上殷若飞,甚至还出言呵斥,若不是那多事的王爷,恐怕早就被大骂一顿了。   锦鸿、锦明和锦勤全是殷若飞那头的,肯定也连带着被锦元不喜,这可是他抱住大腿的好时机。想到这里,锦和脸上的表情更加狰狞,嘴里还大声的呼疼。   锦元冷笑一声,既然还有力气,那就多喊几声吧。   将锦和从床上拖到院子里,他手下那群亲卫早就等着了,看到正主出现,犹如狼看到肉一般地扑了上去,哪里有伤朝着哪里打。一时间这院子里是鬼哭狼嚎,令闻着汗毛倒竖。   “若是再从你嘴里听到诋毁飞儿一个字,我就撕了你的嘴,打折你的腿!”   锦和哭都哭不出来,浑身是土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点头。   锦元带着人走了,锦和忍不住大哭,凭什么这小子天时地利人和全占了他,他哪里比他差了!   不过锦和以为这事就此完结了,显然是做梦。殷海城晚上回来时候不知道怎么听说了这事,顿时勃然大怒。他心里怎么想,怎么不乐意一点也不重要,关键这婚事是皇上赐婚,嫁的还是王爷,岂容他侯府一个庶子出来指指点点出言不逊?   当即派人过来把锦和杖责四十,打了锦和彻底死了心,连脾气都没了,只流着眼泪被人抬上床。不过他心里也暗暗琢磨,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了?   大人全部搞定,殷若飞长长除了一口气,心想这下总算能松口气了。皇上不反对,他爹,祖母不反对,太后虽然不愿意,也被容靖泽说服,这世上已经没有人能阻碍他和容靖泽在一起了。   殷若飞深居简出,除了每天到老夫人那里和容靖泽一起吃个午饭,其他时候就在自己院子里练练剑、写写字,陪着最小的两个弟妹玩。   若岚如今已经是十岁的姑娘了,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个头不矮,而且在陈氏的精心打扮下,贵气十足,一看就是名门闺秀。   陈氏只若辰一个儿子,就把这最小的女孩放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这也是瑞棋,若飞喜闻乐见的。陈氏出身大家,有她的教养,若岚将来必定能嫁个好人家。   若辰拉着姐姐的走一路朝着殷若飞的院子跑,每天吃过了早饭,这就是若辰最急着做的事,甚至有时候都恨不得就跟着殷若飞一起吃。   不过殷若飞起得早,吃饭也不是很细,经过边疆这一年的历练,倒是和当年锦元吃的差不多了。一大碗米粥,几个新出锅的馒头,几碟咸菜。不过殷若飞是必须有肉的,否则一会儿就饿。   若岚其实也挺喜欢早点过来的,她最近在学女红,来哥哥这里,就不用学女红了。   殷若飞看到两小携手过来,头一阵疼。他当然喜欢这对弟弟妹妹,但是同样的,这两小也让他头疼。光是他要和容靖泽成亲这件事,两个还不懂啥意思的小娃娃就反复地追问。   哥哥为什么要嫁人?   嫁人是什么意思?   哥哥要当新娘子了么?   为什么不是娶个嫂嫂?   等等等等,直把殷若飞问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几乎想拔腿逃跑的地步。   好不容易等两小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这才被别的东西所吸引,比如跟着殷若飞练武。   看着两个小东西跟在后面有模有样的学着,殷若飞心里感触良多,希望这些孩子都幸福的成长,不要想他当年一样,生不如死吧。   最近生孩子的挺多,眼见着下一代人数往上涨,除了大姐瑞琴家的一儿一女外,锦元有了儿子,杨氏也有了身孕,姐夫尚欧臣也传来消息,二姐瑞棋即将临产,听说也是生男之相。   除了这几人之外,当初入宫的表姐林云儿,如今了云嫔听说也生了个儿子。虽然皇上儿子好几个,女儿也不少,但是想着表姐能有一子傍身总是好事。   眼瞅着成婚的日子快到了,宫里派来人,教导殷若飞大婚时候的礼仪。虽然一开始被容靖泽阻拦,他不希望小飞像个女孩子似的,还学那些繁文缛节,不过太后在这方面一点都不肯定退让,容靖泽最终也只好认了。   不过人是皇上派去的,知道这位新封的小侯爷在皇上、泽王心中的分量,也不敢多难为,只要能做到标准就算过。   从大婚前一天起,各家大臣,和殷家交好的众家族都忙不迭地将准备好的贺礼送过来。这些礼物十分贵重,虽然不到肉疼的地步,也绝对不是平平常常能拿得出来的。   而且这些只是送到侯府的,另外还有一份,是送到王府的,价值更是不菲。其中,有不少东西都是殷若飞喜欢的,听容靖泽一说,就眼前一亮,恨不能立刻嫁过去。   容靖泽看到殷若飞的表情,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之前这小子还有点成亲前的恐慌,一听到那些礼物还有当天的婚宴,立马就表示可以马上嫁过去,实在是……可爱至极,不愧是他媳妇。   大婚当日,容靖泽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一身大红的喜服,上面金线绣着四爪蟠龙。后面众侍卫跟随,也是各个身着喜庆的颜色,格外的打眼。   其实在京城,见过泽王的人不少,因为这位王爷年少时后最喜欢闹事,后来有了殷若飞当伴读后,更是变本加厉。当然他打的很多都是无赖奸臣,在百姓中呼声极高,算是位亲民的王爷。   可京中百姓见到他的时候,他总是坐在自己的马车里,鲜少人见过他骑马的。百姓中传说,这是因为王爷在之前的内乱中中毒,身体不好。事实真相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只是今天众人开了眼界,王爷骑马的样子格外的英挺。再加上那身华贵喜庆的吉服,更是让人移不开眼睛。   容靖泽已经是让众人眼前一亮了,等殷若飞出来,众人更是震惊。   临朝男子也喜修饰容貌,所谓傅粉施朱,衣锦绣服。殷若飞对此却极是不耐。堂堂男人,做什么妇人举动。只是他从不敷粉,颜色却也是极为出色的,相比那些涂脂抹粉的男人,且更多了丝清爽和天然。   他是男儿,自然不用盖喜帕,此时一身绣着麒麟的喜服,又稍作打扮,将人衬得越发的唇红齿白,任是平素和他舒适的人,也是被这俊俏的容貌震得一愣,众家大臣心里纷纷可惜,这俊俏的男儿,倒是嫁了男人,若是能给自己当姑爷多好。   容靖泽将人迎出来,不是女子,也不必锦元这个当哥哥的背,两人就手牵手走出了侯府大门,各自上了自己那匹缠着大红花的马儿,并肩而行。   泽王府在这一个月中焕然一新,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喜庆,虽然以往殷若飞就算是这泽王府的另一位主人,但是从今天起,算是名副其实了。   王府几进的院子如今都摆满了酒席,如此还是安排不开,京城中几大酒楼都被包下,同时摆酒。只不过酒楼里虽然气派,却比不得在王府院子中的亲近。   能被安排在王府院中就做的,都是无上荣光,因为连皇上都亲临了泽王府。   这一天殷若飞算是出尽了风头,容靖泽将他带在身边,各桌敬酒。这本是民间的风俗,皇室成员倒是鲜少如此屈尊降贵。不过容靖泽太高兴了,恨不得所有人都对他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非要带着殷若飞处处敬酒。   当然,容靖泽还有另外一个目的,那就是今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之前,一定要灌醉小飞。   平素的小飞是很害羞的,尤其两人关系挑明后,更是如此。抱抱亲亲也就罢了,稍微有点激烈,对方马上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般跳开,让容靖泽几次都憋屈难受。   今天晚上的洞房花烛夜,可不能让他的胆小怕羞给搞砸了,容靖泽琢磨着,喝得迷迷糊糊任他摆布,应该更是可爱。   皇上看过两人拜堂,喝了两人的喜酒就回宫了,而之后容靖泽带着殷若飞转了一圈敬酒,也醉的迷迷糊糊,被容靖泽派人送到了房间里。   外面宾客众多,殷若飞可以不陪,容靖泽却不可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也喝得差不多了。一些促狭的看出王爷的坐立不安,嘿嘿奸笑着打趣几句,不过大多数人也都理解泽王的心情,这礼也送了,酒席也吃了,也就纷纷散去。   房门外面,有宫九等人守着,看到容靖泽回来,连忙抱拳恭喜。   容靖泽自然是满脸喜色,忙不迭地推开房门,外间是一桌酒席,挑着两人口味上的菜。不过此时菜肴一点没动,因为要吃的人还在里间躺着。   容靖泽挑帘进屋,被眼前一幕刺激的鼻血差点流行来,之间殷若飞喜服已经半解,还稚嫩的胸膛半遮半掩地,十足诱惑着刚进门的王爷。 ☆、120·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   良辰美景,本该灯下看美人,不过容靖泽显然已经失去这个耐性了。   伸手拍拍殷若飞喝得红扑扑的小脸,容靖泽准备把人叫醒。   多次的经验告诉他,小飞喝多了之后叫醒也不是十分清醒,反而会十分配合。而且今天是洞房花烛夜,可不能让小飞睡,他们的交杯酒还没喝呢。   小飞迷迷糊糊地应声爬起来,他这点最让容靖泽满意,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这么听话乖巧,从来不违背他的话。只是那喜服前襟扯的更开了,让容靖泽一边皱眉一边忍不住喉咙涌动,急促的咽着口水。   “小飞,来,我们喝交杯酒了。”宫女太监早就被容靖泽轰出去了,这种美妙时刻,他可不想不相干的人打搅。   容靖泽亲手斟满了两杯酒,不知道是二十八卫哪个小子犯坏,明知道小飞酒量不怎么样,本该洞房里的小巧酒杯被换成了足足二两的深杯。   容靖泽失笑,倒也依然斟满,塞了一杯到殷若飞手中,另一杯则直接端起。   殷若飞眼神迷离,虽然能靠着容靖泽站着,但是脑子里却是晕晕乎乎的,容靖泽说什么,就做什么,这酒杯倒也端的稳稳的。   按照容靖泽的要求,两人手臂交缠,饮下了这杯交杯酒。   “飞儿,知道后面该干嘛了么?”容靖泽把小飞抱到怀里,帮他褪去了外面的喜服,只留下里面纯白的里衣。   “后面……”殷若飞迷迷瞪瞪的,看似思考,其实只是本能的学舌而已。   容靖泽看出了这一点,一点点地开始教,“咱们要洞房了。”   “洞房。”   “飞儿要叫我什么知道么?”   “唔,叫什么。”   “叫夫君,来,叫夫君。”   “夫……夫君……呜,要睡觉!”本就酒意上了困倦的很的殷若飞被容靖泽这来来回回的问话,早就不耐了,开始在容靖泽怀里扭动。   容靖泽一手搂住小飞,一手捂着鼻子,无语地看着对方:你以为我不想睡觉么!   不过此时的睡觉,别具意义了。   殷若飞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这还是容靖泽看着时间实在是太晚了,才哄着对方起床。   被从里到外吃干抹净的殷若飞清醒的那一刻还以为回到了前世,这浑身酸疼疲惫软绵绵的不适感,比前世被暴打一番,重病赶出侯府时候,也强不到那里去。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容靖泽那张挂满满足意思的脸,顿时火冒三丈。他一定是被骗了!否则为什么对方神清气爽,他却犹如被当成沙包打了一顿似的?   “飞儿快起,你还要去见你的婆婆呢。”容靖泽看着殷若飞呲牙恼火的样子,就忍不住发笑。昨天晚上亏得小飞这么配合,让他把提前研究好的动作试了个九成九。也难怪对方这么累,实在是辛苦了。   容靖泽在殷若飞的腰腿上轻柔地按揉着,借着内力给对方缓解那种酸疼不适。   按揉了一会儿,门外小太监催促,容靖泽也知道懒不得了,拉着满脸不愿的小飞起床。   “丑媳妇也要见公婆,何况我的飞儿这么好看。”容靖泽亲自帮小飞束发更衣,殷若飞半眯着眼睛,张开双臂享受着来自亲王的服侍。   洗漱完毕,两人匆匆用了饭,坐上马车赶往皇宫。   泽王府里皇宫不算太远,不过倒是能让小飞眯上一觉。靠在容靖泽,闻着那熟悉安心的味道,小飞倒是睡了个甜香的回笼觉。   容靖泽被小太监迎到了皇上那里,另外一个小太监则带着殷若飞直奔太后的宫殿。   见太后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身份大大不同。殷若飞也知道,这次的事太后并不乐意,也想到不会见到以往太后见到他时候的好脸色了。   跪拜了太后之后,按照规矩,殷若飞要给太后奉茶。   殷若飞直直跪在太后身前,腰杆挺得笔直,双手捧着茶碗奉到头顶。   太后连眼睫毛都没动一下,根本没有要接这杯茶的意思。容靖泽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文武双全,容貌惊人且十分肖似她,在她心中是最完美的存在。她一直想给自己疼爱的小儿子寻一个温柔大方,家世不俗的女子做儿媳妇。小儿子从小虽然桀骜不驯,却也不曾真正的违背过她什么,现在居然冒天下之大不讳,娶了一个男子为妻,这实在是……实在是气死她了!   而且最可恨的是,这俩人不知道怎么说服的皇帝,竟然都点头同意,为了这个她甚至和皇帝产生了间隙。不管怎样,这毕竟是她亲儿子,是皇帝一奶同胞的亲弟弟,他怎么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弟断子绝孙?   心中难以抒发的怒气早就郁结于胸,太后闭上眼不肯说话,难以朝皇帝发的火,今天一股脑都发在殷若飞身上,就算他容貌俊秀又怎样?就算他也文武双全又如何?就算他是皇帝手下重臣也不能改变他是勾引了她儿子的男狐狸精。   殷若飞低着头,双手捧着茶碗举过头顶默默等待着。他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快半个时辰了,昨天被使用过度的地方抽痛不止,腰更是酸痛难耐。   冷汗从两额慢慢滑落,沁入礼服的高领中,脸色更是苍白的很,甚至身子都开始有些微微的发抖。   不过他嫁给男人本就是让人私下耻笑,此时更不肯显出一丝疲惫痛苦之色。否则别人不会为此同情,反而会让那些本就笑他雌伏男人身下更有了奚落他的借口。   殷若飞忍耐的同时,太后也在观察着他,这孩子说起来,也是苦命的。小小年纪没了娘,几岁上就跟着自己的小儿子身边当伴读。   小儿子那脾气,她也知道,但是对这个孩子却是格外的不同。若是换个关系,哪怕是两人要结拜成兄弟,她都不会这般反对。这两个孩子显然早就成了一体,伤了一个,就会伤到另一个。   再者她当年受了殷家护驾的大恩,虽然这些年一直都十分器重对方,也算是一种褒奖,但是她还是觉得感激的不够。   若是没有当年的殷家,恐怕早就没有她如今在世了。   想到这里太后的心又松动了一分,终于在殷若飞身体抖动的越来越明显的时候,接过了茶喝了一口,算是正式承认了他。   “多谢太后。”殷若飞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不管太后如何反对,如今她肯松口,肯认他,都是他尊敬的长辈。   “叫母后吧。”太后如何不愿意,奈何这婚也成了,洞房也入了,已经是事实,她躲避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这心里还是有些恹恹的,说不出来的不得劲。“虽然你和泽儿成亲了,可是这皇家的子嗣是不能断的,等过上些日子,哀家寻上几家闺秀,让泽儿立为侧妃。”   殷若飞的脸顿时苍白了起来。他本就身体不适,又强撑着跪了这么久,已经是强弩之末。如今听到太后这番话简直如雷劈一般。   他年纪到底是小,想着皇上太后答应了,他爹他祖母也答应了,这事就算是圆满了。可是他完全没想到子嗣方面,更没想到泽王身为亲王,还有四个侧妃的位置……   “你这是什么样子。”太后看殷若飞没有立刻答应,顿时不高兴了,再看看那张惨白的小脸,心里说不上来是心疼还是恼火。   “多谢母后。”殷若飞知道对面不是可以顶撞的人,只得先谢恩,随即有小宫女搬来绣墩,让他坐下。   这一坐下,殷若飞更加的不适了,这绣墩上只有薄薄一层垫子,哪里比得上马车上铺得厚厚皮毛,还有容靖泽这个人肉垫子,和此相比,此时坐的这个绣墩跟坐在石头上也没什么区别。   太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殷若飞一边认真听着,一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到底年纪小,这脸色倒是越来越不好。   “你,不舒服么?”太后到底不是那狠心人,虽然气殷若飞占了他儿子正妃的位置,让他儿子娶个男人,但是这小飞却也是她从小看到大的。虽然不是天天见到,可是一年到头,倒是能见着个十七八次,比起旁人已经是大大的亲近了。   此时看到殷若飞脸上的表情还有那额头渗出的冷汗,连忙询问。   殷若飞嘴唇发白,刚要说什么,就听小太监禀报,泽王来了。   一时间太后顾不得殷若飞了,连忙让人进来。太后不等儿子见礼就连忙赐座,殷若飞也赶紧站起来迎接。   殷若飞满脸喜气,倒是新郎官该有的样子,这让太后心里还舒服不少,可见昨天这小飞伺候的还不错,心里又是一软。几番温言软语的询问,那真挚的语气和刚才问殷若飞完全是两个档次。殷若飞心里不由得撇嘴,到底是亲儿子,要是自己也娶个媳妇,是不是受宠的就是自己了?   “飞儿?飞儿?”   “啊?”光顾着想事,殷若飞根本没注意容靖泽说了什么,看着众人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顿时脸一红。   “没事,咱们回家吧。”   “不在宫里用膳么?”太后脸上失望之色十分明显。   “不了,飞儿……我还有很多公务没做完。”殷若飞说了一句,忽然脑子一转改口笑道。   “什么公务,你大婚,难道还不能歇息几天了?”太后如今对大儿子十分不满,说话带着三分恼火。   “这事等不得。”容靖泽意味深长地开口,“母后我们先告退了。”   “等等,哀家还要说说你纳侧妃……”太后说着,看两人已经施礼退出去了,顿时叹息一声,“这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么!” ☆、121·中毒   中毒   “飞儿受苦了。”容靖泽抱着趴在他怀里有些恹恹的殷若飞,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   “师叔怎么知道我受苦了?”殷若飞精神不太好,可惜又睡不着。听到容靖泽开口,心里虽然很高兴,却十分想犟嘴。   “我知道母后难为你了。”也知道母后逼着小飞让他纳侧妃了。   容靖泽人虽然不在皇宫了,但是他手中的权利正是负责探听消息。虽然这事不能让皇上知道,但是并不代表他不会在宫中安排人手。   所以太后宫中发生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急匆匆地从皇上那里跑过来,带着小飞回王府。   昨天折腾一夜,其实小飞没睡多少时辰,马车晃晃悠悠,开始还嘴硬不肯睡的人,早已经睡的昏沉沉,叫都叫不醒了。   趁着小飞昏睡,容靖泽拿着从宫里御医那里特意讨来的药膏,给小飞上了药。那昨天让他着迷不已的地方,如今红肿不堪,温度惊人。手指沾上浓稠的药膏送进去,不多时就彻底融化成液体,顺着容靖泽抽出的手指溢出。   这哪里是上药,简直就是上刑!容靖泽愤愤地想,只能看不能吃,这才是最大的折磨。   想想要是小飞自己上药,自己在一旁看着,看着小飞羞涩地自己把手指沾着药膏放进去……   容靖泽伸手捂住了鼻子。   自从情窦开了之后,他要流鼻血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没了长辈在眼前,这泽王府就是容靖泽和殷若飞最大,第二日容靖泽就拉着殷若飞坐在堂屋,接受家里各处总管等人跪拜。   之前他虽然也是差不多的地位,可是身份只是王爷的伴读,如今身份大大不同,正一品王妃,王爷的正妃,将来有没有侧妃、姬妾的,还要听这位王妃的。   召集了各个管事,容靖泽却没有让他们喊王妃,而是喊殷若飞侯爷。   若是娶个女子,自然就是喊王妃,可是殷若飞是男孩,又是一员武将,有自己的皇封爵位,自然就不屑用这王妃的头衔。容靖泽也是同样的意思,他喜欢小飞,要娶他,希望两人携手一生,但是他不希望小飞是他的附庸,否则也不会示意皇上给小飞这个爵位了。   各个管事并不知道容靖泽两人心里想的各种深意,不过他们都是容靖泽挑选出来的忠诚人,是以没人表现诧异,十分顺从。随着殷若飞身份的变化,殷若飞的一干亲卫身份也是水涨船高,比如孟轲,比如段水星弥等人。   白天看看书,懒在躺椅上吃吃水果,再享受一下来自亲王的按摩,按摩一下腰腿等地。晚上灭了灯火,将皇上赐给的两颗夜明珠拿出照亮,两人做着那十分让人上瘾的事儿,日子别提多美了。   开始小飞还有些不适应,跟不上容靖泽的精力,可是几天下来适应的很快,也逐渐迷上了那让人食髓知味的滋味。每天重复着开始害羞不肯配合,随后着迷着这种滋味逐渐任凭容靖泽要求。   容靖泽更是不客气。殷若飞年纪小,又是练武的,身子骨柔韧度极高,很多动作都能配合,两人简直是如鱼得水。   可惜这好日子没过几天,皇宫里就派人来请容靖泽入宫,殷若飞不放心,再者他现在身份也不同了,示意容靖泽带着殷若飞一起,深夜进了皇宫。   原本以为是太后有事,没想到进了宫门,就发现气氛十分紧张,容靖泽皱着眉头一把抓住身边的小太监,“到底怎么了?”   这小太监是皇上身边惯用的,就算别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也应该知道。   “王爷,咱们赶紧进去吧,进去,您就全明白了。”   容靖泽眉头锁得更深,心里的不安也在加重,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可是此时容不得想别的。   跟着小太监一直进了皇上的寝宫,门口的护卫看到是容靖泽,齐齐施礼,可是脸上紧绷的表情一点没放松。   容靖泽带着殷若飞直接推门进去,太后,皇后都在,而皇上却躺在龙床上。   “皇兄!”容靖泽惊怒地低呼一声,朝着皇上扑去,殷若飞则机灵地转身将寝殿大门紧紧关闭。   太后赞许地看了殷若飞一眼,马上将视线转到一脸悲戚惊怒地容靖泽身上,声音里控制不住的愤怒颤抖,“皇上,被人下毒了。”   “可有抓住是什么人?”容靖泽脸上闪过一丝厉色,他几乎一瞬间就想到,这肯定是反王在作祟。“这毒控制住没有?”   “毒已经控制住了,不过没办法清掉。”太后说完这一句,就没有再说话,且脸色十分不好看。   容靖泽看向自己皇嫂,皇后语言又止,看到自己小叔子看自己,忍不住开了口。   “皇上似乎知道是什么人下毒,但是他就是不肯说。”皇后手中的锦帕都要扯破了,她算是个典型的贤妻良母,教导太子,管理后宫,当年更是跟着还是太子的皇上吃过苦头。   可是这几年,她明显觉得皇上对她有些疏远,而且还不经意地笑。她也知道自己老了,不能总得宠,何况她已经是皇后,是三宫之主,儿子又是太子,皇上平素有替她撑脸面,十分敬重她,她本不该又这争宠的心。可是又没见到哪个妃子特别受宠,这心里总是有些觉得不对劲。   听皇后这么一说,容靖泽若有所思地低下头,说起来,他似乎也觉得皇上近年来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好似是和他一般,总是不经意笑出来。   这么一想,果然是皇兄心里有了人。皇后并不是皇兄所爱,身为皇上,社稷最重要,他从当太子的时候就兢兢业业。不过虽然不爱皇后,但是却始终敬重皇后,否则这后宫也不会如此太平。   这样一算,这皇兄心里的人必定不在后宫之中。   三人沉默不语,在门口守着的殷若飞虽然也能听到几人低语,却不是很清楚,自然也没有发言权。   三人正沉默着,躺在床上的皇上发出了一声低吟,寝殿内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皇上?”   “皇儿……”   “皇兄!”   几个人不同的呼上在寝殿响起,不过皇上并没有看其他人,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容靖泽身上。   “泽弟……朕……”   “皇兄。”容靖泽伸手握住了皇上伸出来的手,“我在这里。”   “朕,有话单独和你说。”   “好。”容靖泽点头。太后和皇后叹息一声,虽然不甘心,却还是起身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了皇上,容靖泽和殷若飞。   “小飞也过来吧。”容靖泽扶起皇上,喂他喝了一碗御医熬好的汤药,眼见这皇上的精神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容靖泽和殷若飞都松了一口气。   “皇兄,是谁下的毒?”听皇后刚才的话,皇兄是知道下毒的人的。容靖泽的脸色一直不好,他已经是强忍怒火了,要是知道对方是谁,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你听朕说。”皇上靠在床头,握着容靖泽的手,“朕不要你报仇,朕要你保护他,送他走。”   “到底是谁?”容靖泽的声音颤抖,有着压制不住的怒火。他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这么糊涂,会为了个女人轻了这江山社稷。   “就在那边,你放他出来。”皇上指指寝殿的一角,容靖泽瞬间起身,却又被皇上拉住衣角,“不许你……伤他。”   “好。”容靖泽铁青着脸点头,“飞儿扶着点皇兄。”   “哎。”殷若飞应了一声接替了容靖泽的位置。   皇上说的位置,容靖泽知道,这是他们小时候就知道的地方。当年也就是因为有这个暗道,才把已经中毒的容靖泽救出来,送到他师父那里去。   多年没有进入这个暗道,容靖泽心里乱糟糟的,当年反王害他们不浅,如今卷土重来,又重蹈覆辙。皇兄中毒,却不肯抓了凶手,看来这反王盘算多年,爪牙渗透的地方更多了。   打开地道,容靖泽吓了一跳,他本以为那个人会躲到身处,没想到就坐在了地道边。   容靖泽没有犹豫,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伸手扣住对方脉门将人扯了出来。容靖泽心里有火,手上自然没有留情,只是这人竟然是丝毫不反抗,而且是出乎意料的轻。出于好奇,容靖泽伸手托住对方下巴把头抬了起来。   “你……”容靖泽吓了一跳,眼前的人眼神晦暗无光,人也骨瘦如柴,若不是太熟悉,几乎认不出来,“高瑾?”   听到容靖泽的话,殷若飞惊讶地转身,被容靖泽拖过来的人,果然是高瑾。   “高师兄?”殷若飞惊讶地不知道说什么好,难道说下毒的人是高师兄?可是这怎么可能?   高瑾为人温润谦和,可以说是表里如一的君子,他受到皇上重用,也算是亲近重臣,殷若飞实在不懂高瑾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   “师兄,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是我做的。”高瑾一直低着头,此时却抬了起来,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殷若飞,“是我下的毒。”   “师兄……你怎么瘦成这样!”殷若飞心疼地道,看到高瑾这幅样子,殷若飞甚至都怀疑他被皇上虐待,否则怎么会躲在地道里,而且高瑾现在这幅样子……   殷若飞脑海里似乎闪过什么。   “飞儿,你怎么了?”知道是高瑾,容靖泽放开了对他的牵制,这高瑾却是是个普通人,一旦武功都没有。反倒是他的小飞,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容靖泽顿时脸色大变,一把抓住高瑾的衣领,“你,你是不是给小飞下毒了?” ☆、122·身世   身世   “没有毒药了。”高瑾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容靖泽和皇上却都明白了。没有毒药了,唯一的毒药都给皇上吃了。   虽然一直不愿意相信高瑾是对方派来的,但是此时皇上却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   “为什么,我对你不好么……”皇上轻轻询问。他年纪虽然已经不惑,可是却是第一次如此爱一个人,他愿意把最好的送到他眼前,甚至要纳他为妃。只是高瑾全都拒绝了。   高瑾的理由很简单,他不要那样的生活。   对此,皇上没有丝毫强迫。高瑾喜欢怎么,就怎样,他对他没有一丝的勉强。甚至他感觉的出,高瑾对他的爱,一点都不比他少。   可是最不可能,最让人不敢置信的事还是发生了。高瑾给他下了毒。   这一个月来,高瑾每天眉头紧锁,惆怅满腹,一日三餐几乎都吃不下去。原本让他养的如玉一般的人却是急速消瘦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皇上如何不心疼,就连自己亲弟弟大婚这种事,他也只是匆匆去喝了杯喜酒又匆匆回来。   高瑾的态度转变其实很让人惊疑,不过皇上并没有在意,只要他肯吃东西就好,哪怕是一起吃。只是他没想到他的汤里是下了毒的。   尽管如此,皇上依然心里没有什么恨意,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当初,他是不愿意的?   “你没什么不好,是我不该来。”高瑾第一次在皇上面前落泪。“我们命中注定不该在一起,这条命是我欠你的,只能来生再还了。”   “不,不……”   “飞儿,你到底怎么了?”旁边容靖泽又是摸脉,又是看眼睑,生怕殷若飞是中了毒。看到殷若飞从愣神中清醒过来,才着急地问道。   “师叔,师叔……”殷若飞语气急促地捉住容靖泽的手臂。   “怎么了?”容靖泽看出殷若飞的紧张,心里更是着急,皇兄已经是中了毒,要是小飞再有个好歹,这不是要他的命么!   “师叔,高师兄,高师兄他是……”   “别着急,高瑾怎么了?”   “他,他肯定是我舅舅那个孩子!”殷若飞终于说出,另外两人都忍不住愣住。   “你舅舅?什么意思?”皇上眉头一挑,他知道高瑾出身是孤儿,可殷若飞的舅舅不就是林家的儿子?林家那几个叛贼已经伏诛,林府满门抄斩,若是高瑾是林家的孩子,难道……   皇上脸色发白,“你是要替你爹爹报仇么?”   三人紧张地看着高瑾,高瑾反而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和林家也没有关系。不过,小飞你……”   “师兄,你肯定是我舅舅家的孩子。”殷若飞呼吸很重,当年他舅舅林振祖临死前没有别的心愿,一个是照顾好他的表姐林云儿,另外一个就是尽量找到被带走的长子。   殷若飞一直都在默默让人寻找着,只是这孩子被带走的时候,身上毫无信物,也没有什么记号,甚至都不能确定这个孩子是生是死。毕竟林家那两个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谋夺林家,断了嫡系血脉也不是做不出来。   “飞儿你能确定么?”若高瑾真是林家之后,他们也算是亲戚了,而且当年林振祖反奸有功,虽然把林云儿接入宫中好好照顾,但是若是林振祖有后,他也不能给人断了。但是小飞这里也通不过的。   可是他皇兄又是高瑾下毒,这绝对不能姑息。   “我只见过舅舅一面,那是他骨瘦如柴,已经频死……”殷若飞开始讲他进入林家,和林振祖交谈的往事。说起来,林振祖和他接触虽然短暂,但是殷若飞一直觉得对方真是灵气逼人,别看形容憔悴,但是心思通透,真是可惜了这个人。   他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舅舅的时候,也觉得有些眼熟,而林云儿和父亲是肖母的。   他见到的林振祖是形销骨立的,而高瑾当年正是少年青春意气风发之时,是以殷若飞觉得这容貌眼熟,却没往高瑾那里想过。   如今高瑾这模样,比当年的林振祖也强不到哪里去,是以殷若飞一眼看到,就觉得十分震撼,这两父子其实容貌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他从没见过而已。   “真的么……”高瑾一颗心也激动起来,谁愿意做孤儿,谁愿意不知道亲生父母是哪个?“我真的是林家的孩子么?”   “这……还要师兄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殷若飞只是觉得两人太像了,而且年纪也能对的上。当年林家表哥被带走时候,也不过两三岁,算起来和高师兄的年纪刚好一样。   只是容貌,年纪虽然能对上,殷若飞也不能就说高瑾就是林家表哥,他要说服自己,也要能说服高瑾。   “我……”高瑾看了殷若飞一眼,又看了皇上一眼。   “你说吧,什么事我都不怪你。”皇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恨过高瑾,对他依然是温言软语。   “皇兄,你脸色不好,还是先躺下吧。高瑾,你……解药给我。”   “我没有解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下毒的。”高瑾脸色苍白的摇摇头。   “我先去让御医再熬一碗药来。”刚才那一碗喝下去,皇上脸色明显好了不少。   “好。”容靖泽点头,殷若飞出去吩咐了一声转身回来。“师兄,你快说是怎么回事吧。若是你是林家表哥,那你和皇上真的没仇,你还要感谢皇上呢。你赶快说出事实,我们好找到解药。”刚才殷若飞也给皇上探过脉了,这毒药十分蹊跷,他师父给他留下的药,没有能解的。   “好,我说。”高瑾看看皇上始终不变的眼神,终于忍不住了,点头开始说出了全部。   原来这高瑾自小就是孤儿,不知道父母亲族,而是在一处小山村里长大。和他一起长大的,还有好几个孩子,都和他差不多的身份。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高瑾那与生俱来的气质让他得到了读书的机会,同时也见到了那个人,那个高高在上的人。   他们喊对方主子,这位主子给他们吃,给他们喝,给他们房子住,还给他们请来了夫子教他们读书,请来了教头教他们习武。   除了高瑾外,还有几个孩子也是读书的,但是大多数都是习武。在这之中,高瑾是读书读得最好的一个。   他们从小到大,就被灌输一种信念,他们都是主子的人,注定要为主子奉献一切,他们活着,就是为了帮主子完成大业。   这种信念的灌输,一直到十几岁时,高瑾下山。   山上日子枯燥且不好过,陪伴他们的除了戒尺就是鞭子。他们习文的还好,顶多就是大大戒尺,关到柴房不给饭吃不给水喝。而那些习武的孩子,则是打板子,打鞭子。   高瑾熟识的一个孩子,就是因为练武不和教头的要求,被鞭打了一顿,浑身血肉模糊。后来更是因为没人给医治死去。这让其他人噤若寒蝉,更是不敢多说多问,只埋头苦学。   直到下山,高瑾沉重的心才微微放松,等到认识了那群朋友,才算是真的走出了阴影,活出了滋味。   期间他的生活虽然自由,但是每隔两个月,都会有人给他送信,交代他一些事情,不过开始还是简单的,比如和某某搞好关系。   这些还算简单,高瑾为人本来就很有亲和力,又有真才实学,很多人都愿意和他往来。   他也是真的珍惜这些朋友,对他赏识的孙先生,视他为兄长的殷若飞,和他一起将书院建立起来的西陵皓。   他越来越不希望接到那些书信,他怕主人的任务,会让他失去这些从小就没有过的友谊。   再之后,他三元及第,获得皇上的赏识,两人甚至……   可是他并没有被放过,反而被变本加厉的要求,甚至因为他几次的反抗不愿,他幼年时候仅有的几个伙伴都被残害。迫不得已,他将毒倒入了汤里。   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可惜皇上服用了一颗容靖泽带来的丹药,虽然不能解万毒,却也能消除部分毒性,这才保住了皇上的性命,也正是因为皇上知道了自己中毒,才拍开了高瑾手中的汤碗,免得他一样中毒。   听到这里,容靖泽和殷若飞全明白了,高瑾这个所谓的主人,肯定就是反王无疑了。也只有这种人,才会处心积虑地想要他们兄弟的命。   “师兄,你肯定是林家的孩子无疑。”殷若飞抱着高瑾,眼泪刷刷流行,林家是做了什么孽,才会摊上这些事。   “你确定?”   “若是你从别地方来,我还不敢确定,但是你在反王手里,至少有九成希望,你就是我舅舅家的孩子。”殷若飞擦擦眼泪,“几年前林家满门抄斩你知道么?那林家两个庶子,就是反王的人,王爷盯了他们几年才掌握全部证据。”   高瑾点头,林家的事这么大,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当初只知道林家两子是奸臣,买官卖官、横行无忌,更是连当朝太子都敢刺杀。   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另有乾坤。   “那我亲爹,是……”   “你亲爹就是我嫡亲的舅舅,他们夫妻只有两个孩子,被那一家奸人迫害,长子被抢去卖掉,女儿囚禁在家。他们夫妻还有我那外祖母更是身重奇毒,生不如死。”殷若飞眼中带着恨意,“而你,就是他们当年被抢走的孩子。只是并非是那两个奸人所言卖掉,而是送到了反王那里。”   “可恶,我竟然是认贼作父!”   “师兄,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找到解药,我们不能让亲者痛仇者快!” ☆、123·内情   内情   “皇上,我对不起您。”高瑾自从皇上中毒后,就几乎不说话,更是不敢看皇上。皇上知道自己中毒非但不怀疑他,反而打掉他手中的碗,让他从心里感动,也更加愧疚。   人生难得有一知己爱人,可是他亲手毁了这一切。   “我不怨你,我只怕……你心里怪我。”皇上喝了新端来的药,气息好了些,拉着高瑾的手,一点都不肯放。   “我不怪,我从来不怪,我一直都是自愿的。”高瑾眼泪从脸上滑落。   “那就好,你记得么,我给你取字翎羽,就是要你一飞冲天,我为皇,你为相。我们携手一生……”   “你为皇,我为相……”   “师叔,我想去找师父一趟。”趁着皇上两人低头说话,殷若飞拉拉容靖泽的衣袖。   “嗯?”   “我觉得这种毒,好像师父和我提过一次,只是我手中没有解药。”这毒的脉象很诡异,但是殷若飞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说起来,这些年为了容靖泽,韩素生一直在研究毒术,只是有些毒比解药还要稀少难得,韩素生手上也没有。“皇上的毒虽然被之前吃的丹药压制住,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小飞,我也要去。”高瑾听到两人的对话,马上抬起头来道。   “师兄,我师父行踪不行,我也很难说一定能找到他的。”殷若飞摇摇头,“你这身体根本吃不住的。”   “不,我是说,我要回去拿解药。”高瑾温软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坚定。   “回去,不行,太危险了。”皇上第一个反对,容靖泽也摇头反对。这反王奸诈狡猾,可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而高瑾这人聪明灵秀是真的,可是若说斗心眼,比那些阴险毒辣的手段,他是拍马也追不上反王那伙人。   “师叔,师兄他身体差去不了,不如让师兄告诉你地方,你亲自带人去一趟。”殷若飞眼睛一亮,容靖泽的功夫他清楚的很,倒是不怕他出什么意外,而且二十八卫各个都是高手,区区盗药应该不成问题。   “如此也好,不过你那边……”容靖泽还是不放心殷若飞。   “放心,我那边没危险,而且前几天师父来信说要到草原上寻一种草药,那边天气寒冷,还是我去比较妥当。”殷若飞满脸自信,“况且反王又不知道我要去那边,没有危险的。”   “好吧。”容靖泽点头。虽然他不放心殷若飞,但是皇上这边显然不能耽误太久。“高大人,还请你画一副详细的地图给我。”   事不宜迟,夫夫俩商定当晚就出发,皇上十分不舍自己幼弟,又觉得亏欠他们夫夫两人,握着容靖泽的手半天说不出话。   “皇兄,若是真不希望我们一番心血白费,就好好养病,按时吃御医熬得药,不可耽误。”容靖泽得到皇上点头,又转头看向高瑾,“我皇兄,就有劳高大人照顾了。”   “放心,交给我吧。”高瑾如同立誓一般承诺。   两人转身回了王府,容靖泽安排了一些适宜,留下几人便宜行事,又把剩余的人分了一般给殷若飞。   “不要,我此去没有危险,反倒是你,困难重重,还是让他们跟着你吧。”殷若飞摇头,不肯松开。   “乖,他们跟着你我才放心。”容靖泽柔声安抚。   “可是你这样做,让我心里何安?”殷若飞厉声道,“难道我一颗心悬着,就和你心意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容靖泽被殷若飞的理论说的愣了一下。   “既然如此,你带着你的人,我自己也有人手,若是让我知道你把他们派到我这里来,我……”殷若飞一咬牙,“我宁可再也不见你!”   “好好好,你别发火。”容靖泽真是怕听这句话,“你的人都带上,不要怕人多。”   “好。吃过饭我们就出发。”   这一餐,简单的很,吃饭的也只有殷若飞和容靖泽两人。   “多吃一点,到了草原上就没有好吃的东西了。”   “师叔你也是。一路上急行军,你要注意千万别冻着,师父留下的那些药丸你都带好,千万别丢了。”殷若飞细细地叮嘱,这么多年他们几乎就没分开过,就算是上次太子容钟明用了点小手段,也不过几日,并且都在京中。   而这一次,他们是各自行动,天各一方,至少数个月不能相见了。   “师叔,保重。”   “飞儿,小心,若是找到师兄马上回来。”容靖泽满心不舍,他的小爱人,一个人出这么远的门,若不是……他怎么舍得!“若是有危险,别的都不重要,保命最重要。还有,到了草原,不许和温拘黎说话!”   “知道了。”殷若飞满脸凝重地听着容靖泽叮嘱,待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失笑。   韩素生的信是前几日到的,因为他行踪不定,所以两人虽然把成亲的信送出去了,韩素生却也没来得及赶回来。只是在信里表示惊讶,但是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并且言明自己此时正在草原寻找一种草药,是对容靖泽的寒毒非常关键的一种草药。   草原广阔无边,要是要寻找一个人,虽然不至于如同大海捞针,却也不是什么易事。   为了能尽快寻找到韩素生,殷若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温拘黎。温拘黎身为之前的大月氏王子,如今的新大月王,对草原的掌控能力出乎他的想象。若是能有他帮助寻找,肯定能事半功倍。   此时温拘黎正在他的帷帐中饮酒,大败金国,又缴获了大笔钱粮,还有和大临签订的贸易协议中的第一批物品的到来,让大月氏空前的繁华起来。   作为新大月王的温拘黎瞬间在族民中声望变得极高,这王位也越发的稳了。   族民生活的稳定,有了柔软的衣服,有了暖和的棉花,配合着他们的毛皮,这个冬天肯定会过得非常好。更不要说金国打败,留下来的粮食够他们吃上两年的,这注定是个富余的年。   收到殷若飞的信,让温拘黎喜出望外,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少年,知道他成亲的那天晚上,他甚至喝了个酩酊大醉,只为忽略掉心里那空落落的感觉。   如今本该和那个混蛋王爷卿卿我我的小飞忽然来寻他,是不是两人吵架了?是不是他有了什么可乘之机?   温拘黎对殷若飞的到来充满了希望,甚至让人去寻找小飞最爱吃的蘑菇,还有他喜欢的野山羊。   历时十天,殷若飞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草原,韩素生的消息是从大月氏那边传来的,虽然殷若飞也让边疆守疆帮忙在大临这边展开搜寻,但是一无所获。在边疆歇息了半日,殷若飞带着人来到了大月氏。   “小飞,我的兄弟!”温拘黎听到殷若飞来了,亲自出来接。远远地跳下马,朝着殷若飞跑过来。   殷若飞看他热情的样子,也只好跳下马,却正被抱了个正着。还没等他抗议出声,温拘黎抱着他在额头狠狠亲了一口。“想死我了!”   “喂!”殷若飞大声抗议,见推不开对方,只好无奈地让他亲上一口,“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我们草原汉子的热情,你误会我!”温拘黎一脸受伤,看到殷若飞用鄙视地目光看他,又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看你家那混蛋不在,我趁机亲近亲近。”   温拘黎是爽快的性子,他说完,殷若飞也忍不住想笑。“温大哥,我求你办得事,可有眉目了?”   “还在帮你找,不过你也知道,我大月氏虽然人并不多,算不得什么大国,但是面积却不小。这里地广人稀的,很多地方都没人走到,若是你师父来寻草药,那必定是人迹罕至的地方,更加难以寻找。”温拘黎有些歉意,这是小飞第一次求他,可是这里面的困难和苦衷也不得不说。   “我懂,谢谢你啊温大哥。”殷若飞点头表示理解,但是他心里焦躁的很。若是他能先一步找到解药,师叔就不用涉险了。毕竟那反王也不是好相与的,这么多年他们的准备就是要一举拿下反王,可是如今这一来,他们站到了明面,敌人却还在暗中,十分不利。   “小飞你别着急,就在我这里住下。我给你准备了野羊肉,还有你上次说过喜欢吃的那种蘑菇。”温拘黎看着殷若飞情绪不高,心里着急,连忙转移话题。   “真的?太好了。上次吃了一次,我可是念念不忘。温大哥你准备的多不多?我可是很能吃的。”好在殷若飞是真喜欢吃,听到这些眼睛一亮,而且这些事急不来,他烦恼也没用。   “放心,够你吃的,就算你在我这里住一辈子,我也养得起你。”温拘黎是个爽快人,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话,殷若飞一愣,温拘黎也摸摸鼻子,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殷若飞已经和人成亲了,那个混蛋王爷虽然混蛋,人却不错,也算是他的好兄弟,他明显有调戏朋友妻的嫌疑。   “温大哥,吃肉……”殷若飞也觉得有些脸发烫,他虽然没把自己当成女人,但是有个男人当着他说出这种情话,实在也是让他有些羞赧。   “啊,好,我还有些好酒,我去拿来。”温拘黎看到殷若飞脸红,顿时觉得口干舌燥,站起身去取酒,也让这种气氛散散。 ☆、124·遇袭   遇袭   殷若飞低头默默吃这肉,这肉串是用大月氏特有的调料腌制的,用当地的特有的树枝穿好烤制,别有一番滋味。草原上的酒也是味道独特,听说是用一种罕见的野果酿制的,入口柔和绵软,后劲却十足,十分过瘾。   若是平时殷若飞一定会大呼过瘾,不过此时心中有事,也没有太多心情。和温拘黎吃饱喝足,睡在温拘黎给他们安排的帐篷里,只等第二天一早,跟着一起出去寻找。   草原极大,众人分析地形和可能产草药的环境,选定了几个地方。   “温大哥,时间紧迫,这四个地方我们同时出发。你人手多,恐怕要劳烦你出三队人马了。这里,这里,还有这儿,这三个地方,交给温大哥你,剩余这里,就交给我吧。”殷若飞在温拘黎准备好的地图上圈出四处最有可能是韩素生在的地方,将其中三处画上了记号。   他这一行为了赶路,只有七八个人,是在他的人手中千挑万选的,最多也就能寻找一处,剩余的地方只能指望温拘黎了。虽然殷若飞能在边疆调动一小部分人马,但是这里到底是大月氏的领地,一些容易引发矛盾的事还是不做为妙。   “小飞……”温拘黎一看就脸色大变,因为殷若飞给自己选的那个地点,正是这大草原上的禁忌,最最危险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去,这大草原我比你要熟悉的多。”   “温大哥。”殷若飞脸色淡然,“我知道这个地方很危险,我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地方对于你,对于我,都是一样的陌生。”   “那你还……”温拘黎满脸焦急,满脸不解。   “在这四个地方,这个里是最有可能的。但是其他几处也不能放过,劳烦温大哥。我师父没准就在那里,我去最合适。”殷若飞长出一口气,“何况我也是男人,有些事我必须担当起来,大临需要我,我不能为了个人生死就退缩,否则我也不必来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那里!”温拘黎稍一沉吟就做了决定。   “不不,温大哥,你能帮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真的不能再……”殷若飞有点惶恐,连忙摆手,他不想欠对方太多人情,有其是这种根本还不了的情……   他虽然小,但是也有了真心相爱的爱人,他原因因为一己之欲耽误了别人。这次是迫不得已而来,否则他并不想给温拘黎太多误解,也不想仗着这份情,占对方什么便宜。   “小飞。”温拘黎笑着摇头,“我喜欢你,不过我知道你是混蛋的爱人,我不会有其他想法的。我帮你,是因为我们是兄弟!”   “兄弟……”   “对,就想哥哥一样,我们做不了情人,难道还不能做亲人么?你不要伤害我当哥哥的一片心啊!”温拘黎做出西子捧心状,眉眼朝着殷若飞挤弄。   “好。”殷若飞点头,“大哥请。”   话说到温拘黎这个份上,殷若飞再要阻拦,就显的太过矫情了。何况能有这样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手在身边,也是好事。   “好,我去交代他们一下,我们即刻启程。”   草原虽然大,水源却不是处处都有,野草、蘑菇、野羊也有,但是赶路途中,不可能分神去打猎,所以众人还带上了不少的干粮,此行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回来的。   大月氏的政事有前大月王代为照管,其他几队的人也带上了殷若飞亲手写的书信和一件信物,由温拘黎选了亲信带队去寻找。简单整理了一下,温拘黎殷若飞一行人朝着既定目标挺进。   草原上的风光的确不错,蓝天白云绿草地,虽然在这里打了一年有余的仗,但是真正的看看这片景色却是稍有。分吹草动犹如波浪一般。   只是再美的景色,一成不变也足以让人生腻,连续三天,抬头是蓝天白云,低头是青绿色的长草,再加上一路疾行无人讲话,殷若飞觉得自己都要闷出病来了。   “小飞觉得厌倦了么?”温拘黎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十分细,看到小飞的表情就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没有。”殷若飞摇摇头,他这才呆了几天就腻,身边这位可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   “还骗我?”温拘黎也笑,“今天晚上我们早点找地方休息,我给你打只野羊吃。”这几天忙着赶路,晚上搭个简易地帐子遮风,连饭都是凑合把饼子烤烤和点水就算了。他们这一行人虽然人人坚毅,不肯喊苦,却也着实累的够呛。   “温大哥,不必了……”   “你不累,你带的这些人也不累么?”温拘黎温声道,“我知道你着急,但是如果路上累病了,更是耽误事的。”   “是我疏忽了。”殷若飞回头看了一眼众人的倦色恍然道。其实他也累,光是看着这些一成不变的景色,都觉得累,可是他心里的急没人能体会。看到众人不肯喊苦,殷若飞心里也是有些不忍,休息一晚也耽误不了事。   草原上树枝干草还是挺多的,搭起架子,煮上一小锅水,众人眼巴巴地看着温拘黎套来的一只野羊。若是他们这一行人出手,抓个羊不成问题,可是温拘黎抓来的居然是活羊,这就难了。   “温大哥好厉害。”殷若飞起身笑道。“我帮你收拾。”   “哪里需要你动手,你坐着等着,今天尝尝我的手艺。”温拘黎一边说话,一边掏出匕首,杀羊剥皮的手法,比那多年的老屠户一点都不逊色。看着殷若飞惊讶的表情,温拘黎忍不住笑了起来,“在我们草原上,别说男人,就是女人都各个能收拾活羊,这可是活着的根本。”   这算是这些天里最舒服的一顿饭了,有酒有肉有热汤,休息的时间也足够,这些天在马背上,人都快颠散了。他们比不了草原民族,几岁就长在马背上。   从京城赶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只停留了一个晚上,又踏上旅途,众人都有些换不过来。   殷若飞内功强,还算是能稍微抗住,其实也只是凭着一口气。看到众人在帐子里说这话就昏睡过去,殷若飞心里很不是滋味。   “多谢温大哥,是我疏忽了。”若不是温拘黎,恐怕师父还没找到,他这群手下先要倒下了。   “哪里话。”温拘黎小声和殷若飞聊着天,“你也不要太急,只要找到了人,不就成功了一大半了么!这么下去你也会累病的。”   “温大哥你不知道,我这心里急啊……”多少天殷若飞都睡不好觉,任谁知道自己的爱人去了一个明知道非常危险的地方去做一件危险的事,心里都不会踏实的。他就是想早一日找到师父,研制出解药。   和反王对上虽然是迟早的事,却绝不是在这种被动的情况下。   如此行进了四日后,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就是这里了。”温拘黎拿着地图,这里人迹罕至,也是一个迷路的老牧民偶然画下了这张地图,否则还寻不到这里。   “我们分开来寻找一下吧。”殷若飞心里越发急躁。眼看到了目的地,却还是荒野一片,任谁都心里发慌。   “好。一个时辰后,不管找到,还是没找到,都到这里回合。”温拘黎点头答应,用随身的弯刀在身边的树上刻画了几下。众人应了一声,不到十个人,一人寻找一面,转眼都是去了踪影。   这里树木比之路上还多一些,若是想居住于此,必须有房屋水源,殷若飞琢磨了一下,选了一条草木最为郁葱的道路前进。   似乎是寻对了路,殷若飞远远看到一处茅草房屋。殷若飞眼前一亮,运起内功朝着茅草屋跑去。   “师父……你们是什么人!”殷若飞本以为寒素生会在这里,没想到推门进去却看到屋中几个衣着打扮如同大临的男人正朝着他阴笑。   殷若飞直觉不好,后劲一阵凉风袭来,连忙低头错身,刀身擦着他的头发划过,头上束发的玉冠被击碎,连同被斩落的乌发一起落地。   “混蛋!”殷若飞错身躲开后,贴身宝剑仓啷出鞘,挡住了第二刀。“你们是什么人!”   “看你这衣着打扮,你的年纪……”为首一个精瘦的黑衣人一边指挥着几人攻击殷若飞,一边冷笑着猜测。“莫非你就是那个新封的小侯爷殷若飞?”   殷若飞心里一惊,知道眼前这些人是有备而来,脸上也不敢露出来,强装不懂,只是攻击的更加凌厉了。   “果然被我猜对了。”黑衣人仰头大笑,“没想到运气这么好,第一个撞进来的,就是咱们要抓的人。速速将他拿下,我们撤!”   殷若飞到底年纪小,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老奸巨猾的敌人看出了端倪,识破了他的身份。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衣着年纪都和敌人得到的线索吻合,就算不露出破绽,敌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混蛋!”殷若飞功夫虽然好,算得上一流的高手,但是内功修为年龄有限,比不得那些四五十岁的老贼,再者对方人数太多,虽然极力反抗还是被一掌击在后颈,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一个多时辰后,温拘黎皱着眉头询问,“情况不对,小飞朝着哪个方向去的?”   “就是那边。”孟轲指着殷若飞选的路。   “走!”   一行人朝着孟轲指的方向寻去。   “果然出事了!”温拘黎一进门就看到满屋子凌乱的打斗痕迹,和地上那碎成几块的玉冠。 ☆、125·小人   小人   殷若飞带这一小队人单枪匹马入大月氏,而容靖泽则是统帅千军万马准备围剿反王,当然,他带着自己的二十八卫先行出发盗取解药。   和殷若飞一样,这一路上心里惶惶不安,怕小飞冷到,饿到,怕温拘黎那混蛋冷落他,更怕那混蛋勾引他。   这股惶恐不安,到了今夜达到了极限,他正身着夜行衣,带着二十八卫按照高瑾手绘的地图潜入反王的驻地,忽然觉得胸口一疼,险些从屋脊上摔下去。   “王爷!”容十连忙伸手扶稳对方,脸上十分担心,低声询问道。   “没事。”容靖泽面色如常地摇摇头,让对方不要担心,不过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一般。   这种疼痛是出自胸口,能让他心疼的,除了殷若飞,他想不出还有别人。   容靖泽脸上出现惊疑不定的神色,难道小飞出事了?   而此时,殷若飞已经缓缓转醒,后劲被砸的地方疼的狠,殷若飞想去揉揉才发现手脚都被紧紧束缚住。   挣扎不开,殷若飞才发现那捆住他的并非是什么普通的麻绳,而是牛筋,越挣扎越是收紧。   “看看,这是谁啊?”门口传来一声笑声,笑声里带着狂傲,带着嘲弄。   “殷锦堂!”殷若飞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几个字,“没想到当日让你跑了!”   “是啊,是我大难不死,看看我现在不就有了后福。不单单深得王爷重用,还能手刃仇人!”殷锦堂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诡异,脸上更是出现了嫉妒愤恨狂喜等等扭曲的表情。“嫡子,嫡子,你凭什么就出身好,爹让你当世子,大哥宝贝你,祖母疼爱你,凭什么?我才是殷家最有出息的儿子,我才应该继承侯府的家业!”   “殷锦堂,你还是如此上不得台面,一个背地里使诈的小人,你有什么资格继承侯府,你敢与我堂堂正正的比一场么?”殷若飞满脸鄙夷,“你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人前一副脸,人后一副脸,你连真实的你都不敢让人知道,你也配继承侯府?”   “我不配谁配,你配么?哈哈哈,我倒是忘了,你可不是配么,你都已经是位侯爷了。”殷锦堂脸上的笑容变得极度猥琐。“被男人骑的滋味如何?用身体换来的爵位是不是特别轻松?听说那位王爷……”   “闭嘴,你个无耻小人。”殷若飞脸色极为难看,他和容靖泽真挚的感情被面前的小人诬蔑至此,让他恨不得用刀活活劈了他。“也就你这种无耻小人,才会想的这般龌龊。”   “装什么清高。”殷锦堂满脸不屑和轻蔑。“当年我为了能当上这个伴读,费了多少心力,谁知道你才一露面就将我全部努力抹灭。哦,我知道了,当年你就是用身子换取的这个位置吧?你还真是厉害,那时候几岁?这么多年,那个王爷居然没玩腻,还把你娶进了门。”   “住嘴!”殷若飞双眼圆睁,咬牙切齿,若不是被捆着,这时候恐怕都冲上去将殷锦堂那张嘴撕裂了。   “好好,我住嘴。”殷锦堂眼珠一转,口上投降,人却往殷若飞跟前凑合。   “你要做什么!”殷若飞看着殷锦堂脸上闪过的邪恶,让他心里涌起一股恶寒,忍不住往后退。   手脚都捆住的殷若飞退得哪里有殷锦堂快,转瞬就被殷锦堂捉住,随手扔到一旁的土炕上。   “委屈小侯爷了,今天恐怕要在这简陋的地方过夜了。”说到过夜两个字,殷锦堂忍不住舔了一下嘴角。   “你要做什么?”殷若飞脸上强自镇定,声音却忍不住发抖。   “做什么?想见识见识小侯爷过人之处。或者是……迷人之处。”殷锦堂嘴角邪恶的笑容越来越大,伸手拨开了殷若飞凌乱的衣衫。   那白皙的胸膛,似乎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无非是配上这容貌和如今的气氛,让人有些持强凌弱的快乐。可是在殷锦堂心里,能看到一向强势的弟弟,堂堂侯府嫡子,如今的泽王妃,承恩侯在自己身下微微发抖,这是一种什么样自豪的滋味。   “住手!”看到殷锦堂的手指快要碰到自己,殷若飞心里说不出的恶心,忍不住侧头闭眼怒喝。   “为什么要住手呢,这么多天了,小侯爷难道不寂寞么!”殷锦堂冷哼一声,他就是看不顺眼殷若飞,今天就是要好好的折辱他。   “住手。”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男人喝止了殷锦堂。   “谁?你……你来干嘛!”殷锦堂老大的不乐意。   “舅兄,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呢?”新进来的男人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之意,若是有年轻女子,必定会被他吸引。   “这个……”殷锦堂眼珠一转,脸上重新带了笑,“妹夫啊,这不是抓了这个殷若飞么,不如我们两人……嘿嘿,快活一下?”   “哦。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承恩侯啊?果然是……国色天香。”被殷锦堂称为妹夫的男人把视线转移到了殷若飞身上,那仿佛实质一般的眼神,顺着殷若飞被挑开衣襟的胸膛一直瞄到下面,殷若飞浑身发冷,这人的眼神竟像在扒他的衣服一般。   “国色天香倒是未必,只不过他确实是殷家长得最好的一个。”殷锦堂虽然不愿,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虽然也容貌不错,但是从小阴郁奸诈,早就破坏了该有的容貌气质。“可惜是被人玩过了的。”   “那才好,免得费手脚了。”桃花男丝毫不在意。   “那我们……”殷锦堂跃跃欲试。   殷若飞横眉冷目看着两人,心里已经下了决心,若是两人真欲图不轨做出那禽兽之事,他宁可咬舌自尽。只可惜不能再见师叔一面了。   “舅兄啊,主子那里还等着你过去呢,这里就交给我了。”桃花男不耐地开口轰人。   “可是,这是我……”   “就这一个人,那里能伺候我们两个?舅兄就明日再来吧,想必那时候小侯爷已经爱上这种滋味,忘了那个王爷了,哈哈哈哈……”   “这……”殷锦堂心有不甘,看到对方瞪起眼睛呵斥,只能摔门而去。“哼,引狼入室了!”   要不是他妹妹死命求他,他才不会把这小子引荐给主子,没想到一朝小人得志,主子对他倒比对自己还信任,甚至抢了他的位置,这让他如何能甘心。   只是对方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他胳膊拧不过大腿,也只能认栽。   转念一想,自己收拾不了,难道不会去找妹妹么,他就不信他那泼妇一般的妹妹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男人玩其他男人。   想到这里,殷锦堂连忙朝着一个小院跑去。   “小美人,刚才真是唐突了。”桃花男朝着殷若飞一拱手,样子十分正经,可是那双眼睛却让人不能忽视,那眼神轻佻的很,殷若飞判定对方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叫他舅兄?”殷若飞突然开口。   “是啊。”桃花男一愣,随即笑道,“我倒忘了,你和殷锦堂是兄弟,按理说,咱们可是实打实的亲戚啊。”   “亲戚?”殷若飞不动声色的反问,他对对方和殷锦堂有什么亲戚关系没兴趣,只要能让对方停手……   “我娶了殷锦堂一奶同胞的妹妹,算起来,是你姐姐吧?”桃花男心里算了一下笑道,“小弟,我是你姐夫,我们姐夫小舅子还是第一次见面,放心,今天姐夫肯定会好好疼爱你的!”   “住手!”殷若飞怒喝。一个个的都是什么下三滥的人!不过这话喊出口后,他奇怪地发现这声音竟然是重音的。   殷若飞惊愕地同时,桃花男也倏然转身,门早已被推开,一个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正叉腰站在门口。   “顾长君,你给老娘滚出来!”门口的女子一脸怒容,上来就骂,没等这个叫顾长君的桃花男反驳,一连串的叫骂已经出口,不但不换气,而且绝无重复。   殷若飞听得目瞪口呆,还没等顾长君解释,女子已经冲进来,一手揪着他的耳朵将人拽了出去。   “啊啊娘子,你听我说啊……”   刚才那是殷瑞馨?殷若飞不敢置信,顾长君喊了一句娘子他才知道对方的身份,只是当年的刁蛮女子到底是花容月貌的,如今这个泼妇一般的发福女子难道真的是殷瑞馨?   虽然心惊肉跳了一晚上,但是到底这些人走了,且没有再回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殷若飞心里并不踏实,谁知道明天会怎样,而且对方这般布局来抓他,其目的可想而知。   于此同时,容靖泽等人也铩羽而归,因为他们发现,如今这个地方,和高瑾给他们绘制的地图,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了。   “王爷,怎么办?”在一户民宅里,容十满脸愁容。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几日了,从赶路到这里,再布局,现在又铩羽而归,距离皇上中毒足足一月有余了。“不知道小侯爷那里怎么样!”   大月氏比这里要近,快马疾奔,如果能顺利找到韩素生,确实比他们要快。可是容靖泽心里却极为不安,总觉得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王爷,外面有人求见。”宫九在门口报事。“是高大人。”   “快请。”容靖泽心里一动,连忙到客厅等候。   不多时高瑾就一脸倦容走了进来。不过虽然满脸倦意,但是看起来身体倒是比之前好点了。   “王爷。”   “高大人不必多礼,是皇兄有什么事么?”看在高瑾是他皇兄爱人的份上,他还是十分恭敬的。   “王爷,两件事。”高瑾深吸一口气,“寒神医到了皇宫,皇上毒已解,但是……小飞被反王抓了!” ☆、126·内鬼   内鬼   “你说什么?”容靖泽倏然起身,胸口憋闷地喘不过气,没等容十等人靠近,已经一口血喷出。   “王爷!”众人吓坏了,连忙扶住已经软倒的容靖泽。   “放开我。”容靖泽声音虚弱,但是十分坚定,“高大人,请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王爷,您……”虽然别人不见得都知道,但是作为皇上的爱人,高瑾自然知道容靖泽对大临的重要性。他虽然斟酌再三,还是决定直接说出,否则耽误了时间,他怕小飞小命不保。只是他没想到这两人用情如此之深,竟然会激动到吐血的程度。   “我没关系。”容靖泽知道自己的身体。他今天带人去探反王驻地,那些机关龙潭虎穴一般,本就让他受了些暗伤,不过未免动摇人心,没和容十等人说而已。刚刚那一下,只是急火攻心吐出腹内淤血,并无大碍,重要的是,小飞现在如何了。   那反王从来不是善与之辈,小飞的身份又如此敏感。要说反王最恨谁,除了他们兄弟外,最恨的就是殷海城了。   多年前的谋反因为殷海城功亏一篑,林家之前的谋反,也脱不开殷家的影子。小飞是他的王妃,又是大临的重臣,最重要的是殷海城的嫡长子,这种身份让容靖泽根本放心不下,他现在已经是后悔不已,后悔让小飞去大月氏了。   高瑾看看众人神色,只好说出了事情经过。   原来殷若飞出发之后没几天,寒素生突然回到了京城,并且到了泽王府。泽王府留守的二十八卫一看顿时惊愕了,这小侯爷去找寒先生了,怎么寒先生突然出现在了泽王府?   不过怎么说,这是好事,一边将寒先生带入皇宫给皇上解毒,一边派人马迅速去追回殷若飞一行人。   入宫解毒的事倒是简单,寒素生是容靖泽的师兄,不但皇上知道,就连太后皇后也知道,几人看到寒素生来了,都是如释重负,以礼相待。   寒素生也不负众望,虽然费了不少功夫,到底是把皇上的毒解了。只是经此一役,皇上的身体是大不如前了,众人,尤其是高瑾涕不成声,皇上却是不以为然。   太子已经成年,他能多活几年,就能多指导他几年,就算是寿命只有十年,也足以让权力平稳交替。何况还有容靖泽在,他这个弟弟可是文武双全之人,虽然他不喜欢朝政之事,可若是他没了,容靖泽必然不会坐视不管大临。   到了如今,皇上也不再隐瞒和高瑾的关系,太后和皇后不管心中如何想,但是看在皇上和高瑾那哀求的眼神,再想想皇上不多的寿命,也就点头应了。   这边是皆大欢喜,高瑾感激几人之余,也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是以不顾皇上反对,坚决要去反王驻地走一趟。若是能剿灭反贼成功,也算他戴罪立功,心里不会如此难过。   皇上虽然应允,但是知道容靖泽做事稳重,必然不会贸然行动,索性让高瑾稍稍将养身子再去,否则看高瑾这幅骨瘦如柴的样子,恐怕死在半路上都有可能。   高瑾只好答应,好在有寒先生在,调养个身体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他到底年轻底子好,半月有余就恢复如初。   而就是这半个多月后,他们突然接到百里加急快报,承恩侯殷若飞在大月氏被掳走,生死不知。   接到这个快报后,众人全都大怒,这殷若飞不但是他大临重臣,现在也是皇室成员,接到大月王的这封信和边疆的快报直接将他们的怒火逼到了最高点。   因着这个,高瑾也没心情养身子了,带着一队人马跟容靖泽会和,告诉他这几个消息,而寒先生则留在了皇宫,以防再有人下毒,毕竟反王无所不用其极。   听完一切后,容靖泽陷入了深思,听起来似乎是殷若飞被掳走,但是内里却是发人深思。容靖泽脸色越发冷厉,心里暗暗冷笑,他身边,这是出了内鬼了么?   若是无人通风报信,反王如何知道殷若飞要去大月王处求助寻找寒素生,又能提前在那荒无人烟之地埋伏下来呢?但是这人显然不是到了大月氏才埋伏的,因为除了殷若飞他们那行人之外,其他三队人也遭受了埋伏,看来这内鬼就是出自他的身边。   “宫九,安排高大人休息。”容靖泽强忍着疲惫吩咐道,“容十和我过来。”   容十是容靖泽最信的人,从小就跟着他,这么多年风里来雨里去,若是容十也背叛他,容靖泽觉得自己不如死了算了。   和容十交流了一番,容十的冷汗都下来了,“属下该死,竟然没发现有人背叛主子!”   容十这一生早就交给了容靖泽,但是没想到自己统领的二十八卫竟然会有叛徒,这让他大受打击。   “快起来,我叫你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商量接下来如何办。”容靖泽将容十扶起。“二十八卫都是跟随我多年的,出生入死,若是有人叛变还好,若是一开始就是反王的人,那就太可怕了。”   容靖泽心思缜密,他自认对二十八卫如同兄弟一般,就连小飞也一向是拿这些人当做父兄一般敬重,连他的武功都是这些人一招一招喂出来的,他们有什么理由会如此害他呢?   答案让人不寒而栗,那就是反王早就在他身边布置了人手,而他并不知晓。   容靖泽盘算着如何围剿,并且开始了小规模的攻击。让反王知道他们已经被围困,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殷若飞的性命,让殷若飞成为他们的救命稻草。   而小飞这根救命稻草这些天过的很不好。殷锦堂和顾长君似乎是达成什么共识了,都没有再来骚扰他,不过殷若飞不等于就轻松了。几日以来,殷若飞一点食物都没得到,最多就是一天半碗浑浊的井水。用他们的话来说,武功这么好,不吃也饿不死。   当然敌人的目的并不是要让殷若飞饿死,只是要让他失去反抗的能力。到了第五日头上,殷若飞基本已经昏昏沉沉,饿的四肢无力了。   武功好并不等于不用吃饭,不吃饭那是神仙了。何况饭没有,水也不多,殷若飞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被人丢到了大殿上。   “殷家嫡子?”殿上主位坐着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趴着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我们终于见面了。”   “你是谁?”   “我?你们苦苦寻找多年,不就是为了找我么,怎么如今这般问?”   “你就是逆贼反王?”殷若飞咬牙,他刚才虽然怀疑,但是并不确定,他没想到这个混蛋居然就敢如此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说来奇怪,我自认当年诈死埋名做的天衣无缝,真是好奇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死的,竟然苦苦查了这么久,断了我几处财源不说,就连林家都被抄斩。”反王看着殷若飞好奇地问,“难道说,我露了什么马脚?”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义必自毙!”殷若飞没有力气,说完这句话,就虚弱地闭上了眼睛。人他也见到了,他现在也打不了,也杀不出,斗口舌无用。   “哼。多行不义必自毙,凭什么江山就该他们兄弟坐,就不能是我呢。”反王不屑地哼了一声,“如今你落在我手中,不管是容靖泽那小子,还是殷海城那老贼,还不都任凭的揉捏!”   “别做梦了。”殷若飞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你以为镇江侯会为了一个儿子就怕了你么?他儿子多的是。王爷就更不会了,想要嫁给他的人多的是,别说女子,就是男人招招手也一大堆。你劝你还是省省吧!”   “哼。”反王显然被殷若飞气到了,“别逞口舌之快,若是你真没用,我就将你丢给我手下的兵士,让容靖泽那小子看看他的王妃伺候我麾下众人的样子。来人,把他关起来,千万别让他死了!”   殷若飞被重新关了起来,可此时殷若飞心如死灰。如果让他作为质子,逼着容靖泽投降或者退兵,成为大临的罪人,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为了容靖泽,他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死,他也不愿意毁了容靖泽的名声。   这几天最常来看他的,是殷锦堂和顾长君。殷锦堂自然是冷嘲热讽,虽然反王派他来劝降,但是他既不希望殷若飞投降,也不希望容靖泽因为殷若飞而背叛大临。   他自然不是爱国,忠于大临朝,而是一旦这两人投降,这反王身边恐怕就没有他的地方了。   一个顾长君已经让他的地位岌岌可危,若是文有容靖泽,武有殷若飞,他还和这两人有不解之仇,别说他以后的富贵荣华,就是小命恐怕都不保。   所以他与其说是来劝殷若飞投降,还不如说是来刺激殷若飞的。当然他的所作所为是背着反王,背着众人的眼目的。所以另外一个人一出现,殷锦堂就闭嘴不言,甚至转身就走。   这个人就是顾长君。   顾长君这个人让殷若飞十分不解。   初始觉得这个眼角眉梢带着桃花之意的男人,满心的不怀好意,对他更是动手动脚的。   可是接触的时间长了,他发现顾长君竟然是个妙人。   别看对他一副桃花男的样子,眼角眉梢都恨不得勾搭人,可是这人的知识十分渊博。   博古通今,天南海北,几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了,这也是殷若飞被困此地唯一的幸事了。 ☆、127·见面   见面   “小飞!”   “顾大哥。”殷若飞依然是束缚着手脚,被关在屋子里,这几日依然只给他吃了一些稀的可以忽略不计的粥汤之类,要不是顾长君时常偷着夹带一些东西给他,他恐怕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小飞,不好了。”顾长君脸色不大好,“这个你先含着。”   顾长君喂到殷若飞嘴里的是一片参片,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怎么来的,但是从那微苦回甘的滋味上,殷若飞可以判定这参片的年份不低。   “顾大哥,到底出什么事了?”无端地拿出这种东西给他,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   “这些日子你那个王爷和主子冲突不断,虽然主子拿你做要挟,但是似乎对方并不在乎。”顾长君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表达着对容靖泽的不满。   “这不怪他。”殷若飞听完以后,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难过,但是更多的却是放松。容靖泽没有因为他屈服于反王,让殷若飞整个人都生出了一种无谓的感觉。就算是死了,也不要污了容靖泽的名声,何况有他在,一定会为自己报仇雪恨的。   “你还向着他!”顾长君惊道,随即又愤愤然地开口,“这不主子已经怒极,今天打算就拿你开刀,你含着参片恢复一下,我这就放你走。”   “顾大哥!”殷若飞低呼。若是说平时顾长君时常过来陪他聊聊天,给他偷带些食物,这还算是小事,被人发现了,依着顾长君平日的性子,众人也能理解。   可是私放人犯,这事就大了,被人抓住就是死路一条。   “我先给你解绳子。”顾长君顾不得解释什么。   “不行,顾大哥,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若是别人疏忽,比如殷锦堂之流,他毫不犹豫地走掉,可是若是连累顾长君,殷若飞并不愿意。   “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些干嘛!”顾长君拿出一把匕首,几下割断了殷若飞身上的牛筋,转手把匕首交到了殷若飞手里,“再耽误,命就没了。”   “可是……”   “哟,你们这是去哪儿啊?”讨人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主子让我带他过去。”顾长君不着痕迹地朝殷若飞一摆手,“你是干嘛来了?”   “巧了。”殷锦堂笑了,“我也是送他过去的。”   “带一个人过去,还用的了我们两人?你先去和主子回禀,我马上带他过去!”顾长君脸一沉。   “你带他过去?别是有人别有用心,要私放重犯吧?”殷锦堂一点都不肯松开。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么?说到私放,貌似你们是亲兄弟吧?”顾长君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神立马疑惑地瞄向了殷锦堂。   “你!”殷锦堂一窒,随即冷笑,“你也别说我,我也不说你,咱们都撇清自身。”   殷锦堂说着双手相击,门外进来一队人,正是反王麾下的侍卫。殷锦堂得意地看了脸上发黑的顾长君和殷若飞,“就让他们押送犯人去吧!”   “你!”顾长君眼睁睁看着还没恢复多少力气的殷若飞又重新被捆绑起来,一口气梗在嗓口差点憋死。   “主子,一切都安排好了。”容十朝着黑暗中静坐着的容靖泽一抱拳。   “知道了。”容靖泽挥挥手,让容十退下。   这几天他们想尽了办法,想要找出殷若飞被关押的位置,但是又怕那个不能确定的内鬼泄露机密功亏一篑,所以几次试探,都是带着目的的。   如今这个内鬼的目标范围越来越小,基本可以锁定就是那几个其中的一个了。只是他想不愿意去相信,跟着他这么多年的兄弟,居然是奸细。   暗地里如此,明面上容靖泽还要强忍心中的痛苦,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去围攻反王。殷若飞命他要保全,可是若是一开始就投降,恐怕对方不但不会放了小飞,还会借此将他们彻底打入尘埃,毁灭大临,重蹈前世覆辙。   所以容靖泽基本不曾手软,甚至连对方气急败坏用殷若飞来要挟的时候,也一副不大相信的样子。毕竟高瑾虽然来了,却是乔装打扮,内鬼暴露的事也只是容靖泽和容十两人知晓。   “泽王殿下,来看看我手边的人是谁?”殷锦堂早就将大临的人恨之入骨,虽然他也未必对反王忠心,但是凡是殷若飞背后的势力,都是殷锦堂痛恨要报复的对象。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势利小人,落网之鱼。”宫九冷笑一声,这种场面,容靖泽甚至懒得理会对方。以殷锦堂的身份,容靖泽和他对话那是自降身份。“你当年诈死逃走,连自己的爷娘老子也不顾,落得跟条狗似的,现在攀上了反王又抖起来了么?”   “你!”两军对峙之际被人当众扒下脸上那层皮,殷锦堂是说不出的难堪,“哼,休要成口舌之快,难道你们就不好奇我身边的人到底是谁么?”   殷锦堂把身边人身上的斗篷拽掉,脸上露出怨毒之色,“泽王殿下,现在让你的人放下武器投降,让我们把你绑了,或许你这王妃的小命还能保住,否则……”   “小飞!”尽管是猜到是殷若飞,也心里暗暗叮嘱自己要保持冷静,可是看到殷若飞的那一瞬间,容靖泽还是失声喊出,其中情绪变化,在场的人都能感觉的到。   “主子。”容十连忙伸手扶住容靖泽,因为容靖泽表情难以控制的激动,若不是他拦一把,恐怕都要冲过去夺人了。   “你们要怎么样!”容靖泽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很简单,你投降,我放人!”殷锦堂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跟随反王大败临朝,自己陡然成了一朝丞相,犹如当年的舅舅一般风光。   “不必了。”一直低着头的殷若飞忽然抬起头来。此时的他身上没有被捆绑,也没有任何的阻拦。刚刚容靖泽众人就很奇怪,按理说殷若飞的身份,还有此时的重要性,怎么能如此轻忽大意,至少也该是五花大绑啊。   “飞儿……”容靖泽看着那才一月多没见,就脸色枯黄,全身瘦了很多的殷若飞,抓着缰绳的双手心疼的紧握。   殷若飞双眼赤红,看着容靖泽,“泽王殿下不必为了我劳心费力了。我不配……”   容靖泽等人一愣,愕然地看着殷若飞,就连殷锦堂这边的人也一脸不解。   唯一能懂的只有顾长君,此刻他就在殷若飞身边,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临出来前,反王交给他一颗药丸,让他当面喂到了殷若飞嘴里。顾长君知道反王生性多疑,再有殷锦堂在一旁煽风点火,顿时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给殷若飞吃了,他还安安稳稳过日子,若是不给他吃,那就是叛徒,恐怕还会死在殷若飞前面。   殷若飞自然也不是傻子,看着顾长君捏着药丸转身,脸上那股哀恸,已经是十分欣慰了。临死前还能交到如此的朋友,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缘分了。   殷若飞朝着顾长君微微一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劝对方把药给他吃下。   “我……”   殷若飞没给对方机会,直接探身将药吃下,“人固有一死,死前能认识顾大哥,已经是幸运了。”   反王身边的人过来把殷若飞的脉,发现毒已经入体,朝着反王一点头。   反王这才满意地露出笑容,低头在殷若飞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带着众人离去。   “我对不起你……”顾长君一脸的悔恨,他若是不对对方好奇,甚至最后两人成了朋友,恐怕还不回引得反王对殷若飞如此禁忌,需要用毒。那样小飞还有一线生机,能够被救出或逃走。如今这样,反而是他连累了他。   “说什么呢,难道顾大哥以为那反王会白白养着我,最后送回去么?”殷若飞摇摇头,“顾大哥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我正好有一件事要求顾大哥!”   “你说……”   此时两军对峙,顾长君听到殷若飞开口,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要如此么?   “王爷对瑾之一片厚爱,瑾之心里明白。只是之前瑾之不懂情爱,年纪太小才会误以为对王爷同样有感情……”殷若飞深吸了一口气,“如今瑾之明白了那不过是一场误会,还望王爷能放瑾之和真心相爱的人离去。”   “你说什么……”容靖泽茫然地看着对面的殷若飞,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   “瑾之是说……请王爷不要再来纠缠我。”殷若飞狠狠心咬牙道,“从此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永不相干!”   噗——   容靖泽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容十等人大惊失色伸手去扶,却被容靖泽伸手推开。   “飞儿……你是误会我了么?”容靖泽语气依然轻缓,带着无尽的宠溺和歉意,“这些日子,我身边出了点事,我……”   容靖泽顾不得是两军阵前,急着要解释。他为了引出内鬼,确实做出了一些刻意麻痹反王的举动。直到今天才真正抓住内鬼,废去武功关押起来,马上迫不及待地亲自带兵出来。   他现在无尽的后悔,这些日子他的举动,恐怕是连累小飞吃了不少苦,才让对方如此怨恨,说出了这种话吧。   “王爷!”殷若飞在容靖泽吐血的一瞬间差点跑过去。只是体内火烧火燎的灼痛让他止住了脚步。掩去脸上的心疼和不舍,重新换上了淡然和绝情,“我说的很清楚了,只要王爷放了我,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 ☆、128·情断   情断   “飞儿不要骗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只是想明白了而已。爱玩爱看就来乐文小说网 WWW。LWXS。ORG”殷若飞一伸手,顾长君从身侧抽出一把匕首递了过去。殷若飞慢慢将头发割下一束,朝着容靖泽方向伸去,乌黑的发丝散落而下,“你我恩断义绝。”   “不。我不信!”容靖泽浑身颤抖,“是谁!你爱上了谁?我要杀了他!”   殷若飞看着面前貌似癫狂的容靖泽有些发愣,他原本以为话说到如此地步,容靖泽就该放弃,该痛恨他。就算恨他也好,彻底放弃他也罢,只要不会再连累对方就是他的目的了。   可看眼前这状况,怎么好似更棘手了。   “我……”对于容靖泽的问题,殷若飞根本回答不出,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顾长君一眼。   原本顾长君是答应殷若飞,关键时刻作出一些举动,让容靖泽完全相信他的话。原本顾长君对容靖泽的了解,也只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尊贵王爷,虽然身边有二十八卫,而且为人极为精明。   虽然有眼线报信这位泽王是习武有成,深藏不露的,可顾长君完全没当回事。身份这么高,又中了寒毒,他何必如此拼命,何况他身边有这么多身怀绝技的护卫,这武功高,恐怕也是有限。   可是眼下一看,这泽王恐怕不是仅仅尊贵了吧?这浑身的煞气,还有那让人浑身发寒的眼神,可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能有的。   对于容靖泽爆发的怒意,顾长君已经有点后悔之前答应殷若飞的话了,此刻看到殷若飞朝他看过来,顿时心惊肉跳,有所感应地看向容靖泽哪里。   容靖泽的眼神和顾长君对在了一起。   “就是他么?”容靖泽脸上的怒意淡去,渐渐平静,顾长君送了一口气,殷若飞却浑身紧绷了起来。   “杀了他,你就不会走了!”毫无征兆地,容靖泽从马上跃起,直扑顾长君。   “师叔!”殷若飞整个心提到了嗓子眼,伸手去阻拦。虽然挡住了大部分掌力,但顾长君依然被那扑面的掌风扫了出去。“顾大哥!”   在场的人全都惊住,反王眼睛猛然一缩,“放箭!”   对面容十也迅速反应过来,手中长刀一挥,“保护王爷,围剿反王!”   “你要阻拦我?”容靖泽双眼通红,满身煞气地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自己最爱的人。   “别杀他,不是他的错。”殷若飞没法解释,但是更不能眼睁睁让容靖泽杀了他的好朋友。   “和我回家,我就放过他。”容靖泽的眼神越过殷若飞,落到了身后被一掌打得咳血的顾长君。   “我不能,我回不去了。”殷若飞呼吸急促,“放了我好么?”   “我什么都能忍,就算你和他……我不介意。但是离开我身边,绝对不允许。”   “爹!”殷若飞的眼神看向容靖泽的身后,“爹你困住王爷,让我离开!”   “不许!”容靖泽心里虽然奇怪殷海城到来的速度,却还是回身招架。不过身后并没有人,一念之间容靖泽似乎想到了什么,急速回身,却迎面是殷若飞的一掌。   “王爷!”身边几名负责护卫的侍卫只来得及接住那被打中的人,却没有办法去阻止殷若飞的离开,更何况还有反王的人过来阻拦他们追缉。   “我不会放你离开!”容靖泽被彻底逼疯,手中长剑剑剑入肉,周围三丈的反贼来不及反应已经被长剑刺入要害,就连己方的几名侍卫都被波及。   “容统领,殷元帅到了。”容十正着急之时,手下人禀报,闻言精神一震,“快请老元帅!”   “顾大哥,你怎么样?”殷若飞带着顾长君一路逃走,等在顾长君的指引下寻到这个落脚之地后,终于体力不支。   “我没事。”顾长君虽然被打了一掌,但是那也是在殷若飞挡了一下后,被掌风扫到的,算不得重伤,只要将养个把月就没有问题了。   “顾大哥,如今反王那里已经对你生疑,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不如你听我一句劝,寻个安稳的地方重新生活吧。”殷若飞靠在山洞壁上闭着眼,“泽王不是好对付的,我爹很快也会赶到,反王虽然这些年暗地里招兵买马,可如何能和一国为敌。”   “小飞,你呢?”顾长君迟疑了一下开口,他如今才琢磨过来到底为什么殷若飞要找上他帮这种忙,原来是要彻底把他从反王那里隔绝出来。“你光说我,你自己怎么办。那颗药……”   “这个你不用操心,我之前的东西都在你那里吧?那个瓷瓶里的药丸你吞下去,还有那些东西,你都带上。”虽然零七八碎值得不多,但是到那山村买上几亩天地,盖上几间房子,总能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小飞……现在你和泽王闹翻了,也回不去了……不如你……投靠反王……”虽然难以说出口,顾长君还是开口了。   “你说什么?”殷若飞倏然睁开眼。   “我……”顾长君眼神闪烁,看着殷若飞那清澈的眼神仿佛无所遁形,最后心一横,“其实我是刻意接近你,就为了你能到外边来。”   “什么……”   “你也觉得主子对我不一般吧?其实……他是我爹,我叫容长郡,是他当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后来被他寻到,带在了身边。”容长郡带着自嘲的苦笑,“不过我的身份很少人知道,大多数人只当我是个幕僚而已,而这次的计划,就是我们父子商定下来的。”   “顾大哥你在骗我……”殷若飞不敢置信地看着顾长君。   “你听我说完。”容长郡摆摆手,“你吃的药,是火毒丸,三天三夜后,会浑身经脉爆裂而死,而解药只有我爹手里有。给你吃下去,有两个目的。若是容靖泽肯为你投降我们,解药自然奉上。若是你被他救走,想要解毒,要么投降,要么舍去他全身功力。而容靖泽身中寒毒,救下你,他就会丧命。没有了大名鼎鼎的泽王阻拦,我们推翻大临的计划就会顺利实施,我爹也就能登上帝位了。”   殷若飞黯然。当初反王就是在耳边说了这一句,才让他做出如此决定。   容靖泽的一身功力,不仅仅是为了强身,更主要的是为了护住心脉,不让寒毒彻底爆发。   若是救他,容靖泽必死无疑。容靖泽死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更何况,容靖泽和他一样是重生而来,他从重生那一天起,就已经在部署着。为了守护大临,为了守护皇上,为了守护他要守护的所有人努力着。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殷若飞啼血而笑,“我就说顾大哥这样的人,为何会在这里……”原来只是刻意接近,趁机说服他投降。   “小飞,我……你还是投降吧,这样你和泽王的命,都能保全。”容长郡不肯死心,“我看的出你和泽王情谊深重,你们投降,我爹绝不会为难你们,就算是当今皇上的命,我也会尽力去劝服他的。到时候你们依然是在一起,这王爷侯爷的地位也不会变。”   “算我识人不清。顾大哥,请!”殷若飞说罢,闭上眼睛不肯再说一句。   “小飞,你这样会死的!我不是在吓唬你!”容长郡虽然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但是总的来说,他的作用,不过是适时的蛊惑对方一下。可在容长郡看来,这个年纪比自己小几岁的少年,却是他平生最投脾气的朋友。   他身边的人,除了他爹的死忠部下,就是那些趋炎附势的阴险小人,如殷若飞这般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殷若飞紧闭双眼不肯开口,他不愿意再多说,虽然这事的结局,有没有容长郡都会如此,但这份伤了的感情,一时半会儿也恢复不了。   何况,他此时全身经脉剧烈烧灼,难受的说不出话。   “小飞!”容长郡紧握双拳,“……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去给拿解药,你等着我!”   殷海城到底的非常是时候,之前未免引起反王反弹,容靖泽并没有让他直接过来,而是在二十里外安营扎寨静等调令。可殷海城也是消息灵通之辈,高瑾能把信儿送到容靖泽这里,殷海城自然也不会两眼摸黑什么都不知道。   听说自己儿子被擒,殷海城坐不住了。自从殷若飞和容靖泽成亲后,殷海城这心里总不是滋味。回想这一生,他似乎对不住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他的原配。   大林氏跟随他多年,内乱之时,吃了不少的苦头。而他那时候早就移情小林氏,只记得让人保护他的两个儿子,却不记得他的原配,还有女儿们。若不是大林氏,恐怕他如今也不会有如此多的子女了。   对大林氏的亏欠,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而这后来所生的嫡子虽然被大林氏和老太太疼上了天,只可惜在他心里始终难敌长子。   这一生,他在殷若飞身上花的精力太少了。第一次真正注意到,殷若飞已经是八岁了,后来更是离开侯府,跟在泽王身边,小小年纪就要学着看人眼色行事。   殷海城觉得殷若飞嫁给容靖泽,始终是他的错,若是他当年能多给他一点父爱,他是否还会选择一个男人?   现在儿子出事了,殷海城没有别的想法,只想儿子安安全全回到他身边。若是殷若飞被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了。 ☆、129·绝路   绝路   殷海城到达这里还没等说上一句话,就看到了极为混乱的场面。泽王也是带着人马来的,不过仅是几千人马的精兵,按理说不该这么早就出战的。   殷海城还没看清形势就被急匆匆而来的容十拉走,拉着他一起压制已经癫狂的殷若飞。   殷海城从小习武,又是征战沙场多年,一身功夫极为扎实,可是现在,他和容十两人,竟然险些压制不住对方。   到了此时殷海城才明白自己那个老友禁卫军总领说起这位殿下武功好,究竟是好到了什么程度了,竟然到了两人联手才把对方打昏的地步,这还是因为对方神智有些癫狂。而旁边的人根本插不上手,周围的反王人马早就被容靖泽屠杀殆尽。   此时此刻,殷海城脑子里面不是此时情况多危机,或者容靖泽到底为何发狂,而是琢磨着,这容靖泽武功这么好,要是殷若飞两人夫夫打架,自己儿子岂不是擎等着挨打?   带着被敲昏的容靖泽,容十朝着殷海城一抱拳,“这里就交给殷元帅了。至于小侯爷……元帅请全力围剿,小侯爷已经不在他们手中了。”   “好。”听到这个消息,殷海城脸上露出一抹喜色,顾不得别的,率先上前在反军中杀开一条豁口,率领大军杀戮而去。   容十带着殷海城回到了驻地,将人安顿好,又招来军医医治。高瑾虽然听说殷若飞出现了,但是后面的事并不太清楚,等容十开口说完,高瑾脸上顿时露出了惊疑的神色。   “难道……”   “高大人可是知道什么?”   “反王这人,表面威武大气,实则是诡诈攻心之人。而且他十分喜欢用毒药控制别人,我听一个伙伴说,反王手中又不少的毒药。”高瑾猜测着道,“当年泽王身上的毒,不也是反王下的么。他能有寒毒,就能有别的毒,这件事透着蹊跷,小飞又怎么会舍弃泽王殿下,另寻他人呢。”   “高大人,你是说?”   “我是说,小飞很可能,是被反王下了毒,控制住了,不想连累了泽王殿下,才有此举动。”   容十脸上带着惊喜。他刚刚被两人这事闹得惊住了。泽王是他的主子,也是兄弟一般的存在,而殷若飞更是他从小看大,情谊深厚非比一般。   这两人闹成这样,他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他甚至觉得小飞为何会如此的绝情,竟然要离泽王,离他们而去。   而此时听到高瑾一般分析,容十一拳砸到手掌中,“我就说,小飞怎么可能是这种绝情薄义的人!”   “现在小飞去了哪里了?”   “这……”容十脸上露出尴尬,刚刚泽王几近癫狂,他哪里还顾得上小飞。此时想想,小飞身重剧毒,却还要运功逃走,情况恐怕比泽王还危险。   “这样,我对后山路熟,从后面潜入反王驻地偷解药,容统领你派人去寻找一下小飞。”高瑾虽然是文官,但是行事十分果断。   “高大人你不会武功,还是我去偷解药,您在这里帮忙照顾下王爷吧。”   容十可不敢让高瑾去冒险,这要是出了事,他可吃罪不起。   “好。那就只能辛苦容统领一个人了。”高瑾眼神闪动,却是点头答应。   容十松了一口气,细细听高瑾说了一边后山的地形和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出去安排人手了。   高瑾看着人都出去,提笔快速写下一封信,简单交代了一下事情,将信塞到了容靖泽被子里。转身出门,吩咐门口的守卫不要惊扰了王爷。   山坡上一行人已经寻来,容长郡看到是反王的人,连忙迎了上去。这些都是反王的亲信,是出来寻找少主的,是以看到容长郡才放了心。   “少主,那殷若飞……”   “唉,他不肯投降,已经跑了,我们回去吧。”容长郡脸上全是怒火,众人不敢多说,只好跟着他一起回了驻地。   “你回来了?”反王虽然是个奸王,但是虎毒不食子,对于自己这唯一的骨血还是十分关爱的。当年篡位失败,他的几个儿女也是尽数丧命,这点流落在外的骨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没事。爹……”容长郡踌躇着,不知道如何开口。“爹外面战事如何?”   “唉。”反王叹息一声,他之前被容靖泽拔除的眼线太多,毁掉的基业也太多,一时半会哪里恢复的过来。何况他手中并无大将,本想收买殷海城,谁知道殷家的嫡子却嫁给了容靖泽。这如何还能成功。   再反观他的手下,尽是那只有口却无能之辈,前一阵子倒是从边疆来投靠了一位将军。这位将军自言在边疆也算是声名赫赫,更是有不少实战经验,只因看不惯殷海城等人而结下了大仇。反王的人打听到的消息,也确实如此,这位将军虽然不算是百战百胜,却也是沙场常胜了。   可是今天上了战场一看,实在是差了太多了,难怪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将军,这让他顿时有种功亏一篑的感觉。   “爹,咱们虽然计划的早,可是身在暗处,拉拢不来什么大将,您看看来投靠的那些人……”容长郡看看自己爹的脸色,识趣的止住了话题。“现在殷若飞宁死也不肯投降,咱们的计划也落了空,不如……”   “说到这个,你怎么会让他跑了的!”反王气得直哼哼。   “他的功夫了得,我哪里制得住。”容长郡被反王找到的时候,已经十五六了,练武肯定是来不及了。幸好他人十分聪明,读书也不错,反王心里才舒服点。   “是爹对不起你啊。”反王虽然也不过四旬的年纪,人却已经犹如五十一般,已见老态。   “爹。”容长郡脸露悲戚之色,双膝跪地扶着自己爹爹的膝盖。“爹。我娘早就没了,我就您这一个亲人,您也就我这一个儿子,我不想看到您这把年纪,还要为儿孙拼命。”   “儿在,难道,你不想做皇帝么?”反王从没问过儿子是否愿意,在他看来,做皇帝,难道还有人不愿意?   “做皇帝有什么好。”容长郡苦笑,“虽然是第一人,可是过的真的就快乐么?天不亮就要上朝,下了朝还要批阅奏折,天下这么大,今天这里天灾,明天那里人祸,每天做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朝堂上文官武将吵成一团,后宫里,娘娘妃子各施手段,恐怕连个真心的人都没有。不单这样,外要抵御他国来犯,内要提防权臣篡位。这天下,就没有比皇上更苦更累更费力不讨好的了。就算兢兢业业一辈子,只要犯了错,史书上记上一笔,依然是昏君二字,这种生活不是儿子想要的。”   “你……”反王被自己儿子的言论惊呆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只要权势滔天,万人之上,却从没去琢磨,这皇上需要做的事有多少。他苦苦追求了大半辈子的,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听起来了无生趣的东西么?   “爹,求求您了,咱们不要去打这个江山了。咱们手下这么多人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这兵力悬殊的战争,他们都是在白白送命啊。”   “我如何不知道这点,若不是那容靖泽逼我太紧,我何必算计着抓了殷若飞,好逼他就范。只可惜,功亏一篑。”反王也是叹息连连,若是之前没有被容靖泽连续打击他的产业和布局,他现在或许有一搏之力。可是他元气大伤之际,哪里能顾得过来,他这也是被逼无奈,兵行险招了。   “爹,这都是命,如今我们不如……降了吧。”   “你说什么!”反王猛然起身,将扶着他膝盖的容长郡翻了一个跟头。反王浑身战抖地看着自己儿子,“降,降……我一辈子的心血……”   “爹,我们没有退路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都死了啊。”   反王听着外面越来越清晰的杀伐嘶喊声,也知道自己的人节节败退,恐怕是离这里越来越近了,不由得也露出了悲戚之色。“殷若飞出了事,那殷海城还有容靖泽肯定是恨死了我们,必要杀之而后快,投降不投降,又有什么区别啊。”   “不会的爹,我们拿出解药,只要小飞没事,他肯定会为我们求情的。”容长郡苦苦哀求,“小飞的毒已经发作,我们现在虽然时间不多,但是还来得及。”   “没有希望了,全没有希望了。”反王喃喃自语,听到求情,忽然眼前一亮。“郡儿,他们不知道你是我儿子,你还能逃出去。”反王抓着书房的一个狮子轻轻拧动,从里面拿出个小匣子。   “爹?”   “这是我准备的一些银票和房契、地契,你拿着,快点逃。”反王将小匣子塞入了容长郡怀里。   “爹,您要让儿子自己苟且偷生么?我们只要给小飞解了毒,再投降,此生归隐山林决不再谋反,他们会放咱们一条生路的。”容长郡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爹,小飞不是那种人,他一定会求下情来的。”   “快走!”反王怒吼一声,看着儿子不敢置信的表情,终于忍不住,“你知道什么,若是有解药,我怎么会放弃享受天伦之乐,在这里等死。”   “爹……”   “解药,根本就没有。这寒毒和火毒原本就是我偶然得到的秘药,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解药。”反王长长出了一口气,“我原本,就没打算给自己留两个祸根。”    ☆、130·最后一次   逢生   听到自己爹爹的一番话,容长郡彻底傻了眼,原来一切都完了么。早知道会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小飞吃下那颗药的。不单单小飞性命难保,就连他们父子也走到了绝路,再无转寰的余地。   “爹,您……您怎么这么做!”   “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你个逆子,吃里扒外,你给我滚!”反王双眼圆睁,狠狠地怒骂。   容靖泽缓缓转醒,茫然地看看床幔,猛然地想起之前的事。翻身坐起来之际,身上落下一张纸。   容靖泽抓起来瞄了一眼,忍不住看完,同时心里的痛更加剧烈。   小飞,我的飞儿……   容靖泽带着眼泪狂笑。究竟我让你吃了什么样的苦,受了何等的罪。   “来人!”   “主子?”门口守着的,正是二十八卫的宫九,听到动静立马推门进来。   “谁去寻解药,谁去寻小飞了?”   “回主子,容十潜入敌营,花十八带人去搜查小侯爷了。”花十八擅长搜寻,鼻子也异常灵敏,正是寻人的好手。   “这里还有多少人?”   “殷元帅来了,咱们的人都能替下来。主子是要去寻小侯爷么?”   “没错。”容靖泽起身,穿好外衣就要开门。   “主子,您身体……”这些日子接连两次吐血,众人都非常担心容靖泽的身体。这大夫刚才给容靖泽号了脉,可这药还没好。“您喝了药再去,否则……否则请主子恕属下不能从命。”宫九咬牙开口道。   容靖泽脸一沉。   “主子,容老大走时候吩咐我,一定要看住了您,属下不敢不从。”   “本王大,还是他容十大!”容靖泽怒哼。   “只要主子喝了药,属下立马带上人马跟您走。”宫九也豁出去了。“主子,小侯爷出了事,我们兄弟也都很难过。但是您也得考虑自己的身体,若是倒在了小侯爷面前,岂不是更糟。”   “……把药端来。”   宫九痛快地应了一声,亲自跑去守着那碗药熬好送了过来。   “主子,烫……”看着容靖泽将那碗还有些烫口的药一口灌下,也知道他是真的急了,索性闭嘴不再多话。等着容靖泽收拾好,外面人马已经点齐,就等容靖泽一句话出发。   “寻到小侯爷,加官进爵!”容靖泽没有废话,对于一个中了剧毒的人来说,时间就是生命。   容长郡离开的时候,殷若飞火毒已经发作,本想赶紧离开,越因为的经脉的灼烧之痛不得不在原地运功抵毒。以至于容长郡去而复返,他还没来得及离开。   “小飞,你怎么样了?”   “你怎么回来了。”殷若飞开口说话,却不肯睁眼看他。   “小飞,我对不起你。”容长郡凭着一股气跑到了这里,到了此时才觉得心情沉重浑身已经无力。“这毒,没有解药。”   “……谢谢你,顾大哥。”殷若飞睁开了眼,眼睛已经没有了爱恨,“我知道你不是心性败坏之人,反王大势已去,你还是早点逃命去吧。”   殷若飞说的全是心里话,容靖泽准备了这么多年,除了不知道反王具体的栖身之地,其他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反王哪里还有胜的把我。   “是。殷元帅也已经来了。”容长郡靠坐在殷若飞旁边,“我劝他投降,他不肯。我劝他走,他也不肯。”   容长郡低低的笑出声来,只是那笑声比哭都难听。   “我长到十六岁,都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好不容易被寻到了,本以为会是父慈子孝的一生,却发现他九成的心力,全用在了谋划他所谓的大业上。他为了这个皇位,呕心沥血一生,却终究是水中望月。   他一生都为了一个虚幻的目标活着。他最常说的,就是嫡子庶子有什么区别,凭什么该那嫡子继位,他作为庶子就只能当个藩王。庶子没什么不好,可是他为什么却总是要去夺取并不属于他的东西呢。”   “这世上不甘心命运的人很多,成功的也很多。可是若是野心勃勃却心术不正,失败了一点也不奇怪。”殷若飞语气虚弱地开口。他家里这种例子太多了,几个庶兄也不全是是省油的灯。   大哥有能力,野心在于想要成为一名出色的武将,可最终娘是阻碍,媳妇也是拖累,这武将的路越走越坎坷。老二也同样有野心,却是建立在将整个殷家覆灭的灾难上,最终落得个诈死埋名的下场,就算如今投靠了反王,这结局也可以预知了。老三觊觎世子之位,兜兜转转一圈,总算是重新归于平静。老四老五一个要过平淡生活,一个愿意饱读诗书报效国家,算是心态平静之人,也就这两人日子过得最为安慰。   过去的日子往回看,才能看出滋味,野心勃勃都是虚幻,平平淡淡反而是真。   “小飞……”聊着聊着,容长郡就觉得越来越热,只顾得说,却忘了看他的状态,此时看过去,发现殷若飞脸通红,浑身都发烫。“小飞你醒醒!”   容靖泽带着人在这一带寻找着,虽然知道殷若飞是朝着这方向跑的,可这后山不算太小,一时也找不到。好在这里是死路,若是要离开,只能从另外一侧的路走,而那里在一开始就被追上去的几人把守住了。   容靖泽心在慢慢地搜寻中渐渐平静,原因不是别的,就凭殷若飞没有继续跑,而是选择躲在这后山中,就足以证明他并非是像他口口声声说的那般移情别人,而是如高瑾的猜测,是出了什么意外,而这意外,很可能就是中毒。   不得不说,高瑾确实承袭了父辈的聪慧,虽然没有在现场,却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虽然到了他自身的时候,就会看不清。   可是光是这样,容靖泽也不能放下心,因为若是小飞移情而去,至少他的小命安全,此时中了毒,而他又不肯说出真相,可见这毒是多危险。   “加大搜寻的范围。”容靖泽吩咐完,仗着自己内功深厚轻功了得,朝着山边靠近。   刚刚靠近,就听到一声小飞,容靖泽脸色一变,因为这明显不是出自殷若飞之口。顺着声音飞纵而去,果然看到一处被荒草遮掩住的山洞,若不听到了动静,万万猜不到这里竟然会藏着个山洞。   手中长剑仓啷出鞘,一剑削去荒草,洞口暴露无遗。容靖泽呼啸一声,一个跃身蹿了进去。   “飞儿?”看到殷若飞昏倒在那个和他一起逃走的男人怀里,容靖泽顿时醋意大发。   容长郡顾不得容靖泽的脸色,急促道,“小飞他中了火毒,这毒没有解药。”   “让开!”容靖泽抓着对方的衣领随手将人扔出了洞口,门口听到容靖泽发出信号的众人已经赶了过来,正好接住了被扔出去的容长郡。   “飞儿,醒醒。”容靖泽手按住殷若飞的脉门,发现他体内真气紊乱,浑身更是热度惊人,连忙抵住后心送了一股内里进去。他们内功同功同源,安全是不成问题,只是运功一会儿,容靖泽就发现殷若飞真气紊乱现象大好,而殷若飞人也缓缓醒了过来。   “唔……”虽然比刚才情况好了很多,但是殷若飞仍然觉得浑身疼痛欲裂,微微转醒后立即发现了身后有人运功,而那带着微微凉意的内力不用说,也让他知道了来人是谁。“师叔……放开我。”   “别说话。”容靖泽快速开口。运功时候气息运转,容靖泽能说这一句,已经是不容易。   知道殷若飞心里不安,容靖泽缓缓收功。   “飞儿。”   “别救我,我不值得你救。”殷若飞低着头微微喘气,经脉里的热度,已经透到了体表,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不听话,小心我打烂你屁股!”容靖泽从身后把人拥入怀里,“你中毒不肯和我说,是怕我用内力帮你解毒后自己毒发么?你可知道,你这么做,让我比死更难受。”   刚刚听到容长郡说完那句话,容靖泽就已经明白了全部。他的内功就如小飞知道的,若是给他运功解毒,就没有了足够内力,甚至是失去内力,再也没有办法压制寒毒。   小飞这是死也不肯让他救。可是他不想让他救,就要残忍地让他看着小飞痛苦死去么?   “……师叔。”殷若飞心里哀恸,“如果我们只能活一个,我希望那是你。”   “你觉得你死了,我一个人还能活下去么?”容靖泽伤心欲绝,“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忍受那种锥心蚀骨的滋味么?”   “师叔,你将我养大,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都没办法报答你。如果你为了救我而死,我宁可现在就死。”殷若飞脸色不正常的红艳,“我宁可你恨我,也总好过你为我死。”   “别这么残忍对我。”容靖泽叹口气。殷若飞还小,换成自己去死,对方还有一生用来走出阴影。而他自认他是没办法忘记小飞的。“我现在多希望,你爱的不是我。”   “师叔……”殷若飞费力地转过身,“你就算救了我,我也马上自尽,所以……”   殷若飞伸手撕扯掉自己的衣衫,全身呈现异样的粉红色。双手揽住了容靖泽的脖子,低语道,“能不能,再爱我一次。”   柔软却异常火热的嘴唇压到容靖泽唇上的时候,容靖泽只觉得整个人都浑身一震,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只来得及爆吼一声,让所有人都退到了几百米之外。   交织缠绵的两人都是一样的悲哀,欢爱之后,恐怕就是生离死别。   而这心知肚明的最后一次水乳交融,两人也都用尽了全力配合对方。而这越来越契合的行为中,一股红色内力和一股蓝色内力在两人毫不知情之中缓缓融合在一起,最后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魅惑紫色。    ☆、131·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虽然想着如何,可精疲力竭之后,两人都陷入了不知不觉的昏睡之中,而那连成一线的内力从蓝红两色变成了紫色,紫色越来越多,此消彼长,最终完全吞噬掉了其他两色的内力。   两人在昏睡中还不知道梦醒后会有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他们,不但他们体内的寒毒和火毒全部解掉,而且两人内功会大大增长。   容靖泽是先醒过来的,看到殷若飞还在昏睡,暗道好机会。伸手把住对方脉门微微一运功,才发现一个问题。   他现在全身上下暖烘烘的,他身无寸缕自然不会是外力的原因。脑海中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全身运功才发现那困挠他多年的寒毒,竟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丹田里一股温热的内力,不骄不躁,十分乖顺。   觉得自己身体状况十分符合他的猜想,容靖泽又去探殷若飞的脉。小飞体内暴虐紊乱的内力果然也如出一辙的变得温和,根本不需要再运功逼毒。   惊喜之下,容靖泽连忙推醒了殷若飞,“飞儿,快醒醒。”   殷若飞迷迷糊糊醒过来,虽然身上欢爱的痕迹还没消失,但是精神却很好,全身都没有了之前那种燥热的仿佛皮肤都要开裂的样子,变得如常一般。不,甚至感觉要比平时还好。   “师叔……”   “先别说,运功看看。”容靖泽急于知道是不是他想的那般。   “师叔,这……”殷若飞内力运转一周毫无滞涩,而且内力明显增加了不少。“你给我解毒了么?你身体怎么样?”   殷若飞急了,他是宁可一个人躲起来死掉,也不愿意容靖泽为了他伤害自己。现在自己身上的火毒解了,肯定是容靖泽牺牲了内力。以容靖泽的身体状况,没有了内力御毒……殷若飞不敢想下去了。   “我没事,我们好了,我们都好了。”容靖泽激动地抱住殷若飞大笑。   “我们……师叔,你是说,你的寒毒?”殷若飞眼睛倏然睁大,心砰砰直跳。   “是,我的寒毒,你的火毒,都解了,而且,我们的内力大增。”   “是,我的内力也……师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懂,但是总觉得和你中的毒有关,似乎这寒毒火毒之间,有着什么为妙的联系。”容靖泽沉吟着,“都是出自反王之手,可是为什么我们……就会变成这样,恐怕还得回去问问师兄。”   “既然我们毒都解了,就赶紧回去吧。”殷若飞欢喜过后,才发觉两人还坦诚相对,顿时羞红了脸。   “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害羞。”容靖泽打趣道,此时他心情大好,看着自己的小媳妇这幅害羞的样子,忍不住抱着亲了一口。“小飞,你是我的福星。我们都平安无事,真好。”   “快穿衣服!”殷若飞脸越发红润,伸腿把人踢开,拿着自己的衣服快速的穿了起来。回想起之前他那大胆扑到容靖泽怀里求欢的样子,真是恨不得扎到地里去了。   他们两人在里面收拾妥当不说,容长郡已经快要忍不住了。   被丢出来看守住的容长郡一直坐立不安,之前憋着心里一股劲跑到了这里,只想把自己心里的话,都倒给殷若飞听,希望自己这个难得的朋友不要误会他真的要害他,也趁机讲讲自己心里的埋藏许久的怨言。   可是此时被容靖泽扔出来,听着远处隐隐传来的嘶喊之声,容长郡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他在这里,他爹那里情况又会如何?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将殷若飞两人出来,容长郡站起了身来。   “你去哪?”宫九是跟着容靖泽过来的,这里的队伍也是由他带领,既然自己主子要看住对方,他万没有放他走的道理。   “这位大哥,我……我的亲人就住在这附近,我想回去看看。”容长郡知道自己爹身份敏感,嘴里一转变成了亲人两字。   “这兵荒马乱的,你回去又有什么用,而且你放心,殷元帅治下严明,不会有人敢祸害百姓的。”宫九倒是挺同情对方的,可转念一想,对方刚刚可是站在小侯爷身边的,难保不是反王的亲信,不得不防。   “可是……”容长郡心里焦急,   “让你走我做不了主,只能等主子回来。”宫九站起身拍拍尘土,“主子他们出来了!”   “小飞!”   出乎意料的,容长郡比宫九速度还快地冲了上去。“小飞你怎么样了!”   “我的毒全解了,顾大哥,我真的没事了。”不管对方是谁的儿子,也不管他之前是不是被蒙骗做了坑害自己的事,殷若飞能感觉到容长郡的心思还是很纯良的,并没有那些阴谋算计,也是真的担心他的安危。此时自己没有了毒发的危险,他自然不想让自己的朋友继续担心下去。   “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容长郡松了一口气,真心的为殷若飞高兴,虽然他不知道这毒是怎么解的,可是看殷若飞淡定中带着欢喜的样子,这事态可不是按照他爹想法发展,牺牲泽王的性命来救人的。   看到殷若飞真的没事了,容长郡又想起了自己的事,牙一咬双膝跪倒在两人面前。   “顾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殷若飞吓了一跳,连忙双手搀扶。不过容长郡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铁下心来不肯起,殷若飞也是颇为犯难,他总不能把人端起来。   “小飞,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朋友一场的份上……”容长郡有些开不了口。   他爹给他们夫夫都下过毒,都是死路一条的。容靖泽当年被他师父救下,费尽了心血才压制住寒毒,延缓毒发。而他师兄,一生未曾娶妻,游走名山险地只为早日制出解药。   对于小飞,就更是残忍。千般算计将人捉来,喂下这种致命毒药,设下生死之局。不管这夫夫两人谁生谁死,对于留下的一个,都只会是生不如死。这种滋味恐怕更是令人恨到骨头里。   此时此刻,他怎么还有脸给他爹求情,人家又怎么会放过这种人。   “顾大哥,之前我拿你做借口,实在是对不住了。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不妨一讲。”容长郡的事,殷若飞已经和容靖泽说清楚了。   容靖泽自然也不信自己小媳妇会真爱上旁人。只是当时实在激愤,才打了对方一掌,虽然被殷若飞挡去不少,可也把人打得不轻,此时听到殷若飞开口,他也跟着点点头。“只要不是和反王有关就行。”只要不是让他放过反王,还有什么事他不能做主的。   容长郡脸色顿时一白,跪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容靖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眼睛巡视地上下打量了对方一边,对于那位王兄,容靖泽还有些残留印象,只是眼前这个人和他会是什么关系,居然来替他求情。   男宠?自然不可能,那位反王可是一门心思的篡位当皇帝,连女色都不太热衷,更不曾请说好男色。   若是他的朋友,这两人在年纪未免悬殊了些,何况反王也不是轻易会相信别人的人,尤其只是个文弱书生样。   若说是他的儿子,这年纪倒是差不多。当年反王也曾有个两子一女,只可惜受反王连累,都白白葬送了性命,又怎么会突然蹦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你到底是他什么人,若是你实话实说,或许我会对你网开一面。”容靖泽沉声道。   “真的么?”容长郡充满希冀地抬头,“其实我是……”   容长郡将自己的出身来历,都简单地讲了一番,此时此地,他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是否会对他下手了。   在他看来,先是对小飞下手,对朋友下手,他已经是不仁不义了。现在若是不能救父,又是不忠不孝。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况且他爹对他虽然疏忽,不如那皇位看的重,可心里还是有他的。那是他生身之父,就算负罪于全天下,他身为儿子又怎么能离他而去。   “原来如此。”容靖泽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真是他侄子,还是个没有上玉牒的侄子。看他本性纯良,和他那迷了心窍死不悔改的爹倒是不一样。   只是容靖泽也有些纳闷,前世印象中并没有这么一位侄子,究竟是他忽略了,还是这重活一世,一切都不再如从前一般?   “求求你……”容长郡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如果我不答应呢?”这些年反王做的事太多了,实在是个危险人物。   “我我……”容长郡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他没有半分的优势,对方不答应,他又能如何,只能眼巴巴看着殷若飞,希望他能开口求情。   对于这一点,殷若飞也十分为难。他虽然想替容长郡说话,可是反王却是容靖泽的大仇人,这么多年的痛苦都源于他。   “先带他回去吧。”容靖泽一挥手,这事如何处理,还得看情况。若是反王投降,这父子还有相见的一日,若是顽抗到底,势必不能放过他。   在殷海城强大的军队面前,反王的势力极快的冰消瓦解。反王一个人站着最高点,看着下面冲上来的大临将士,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   他唯一的儿子走了,是他最大的欣慰。虽然这一辈子注定看不到孙子了,可这血脉毕竟保存下来了。   反王惨然一笑,听到身后冲过来的声音,就要翻身跳下城墙。   “爹!不要啊——”   反王整个人如坠冰窑,这傻儿子,怎么又跑回来了!    ☆、漏发的132章   大临历一百七十二年。秋。   蛰伏多年的反王被擒,反王势力冰消瓦解,天下安定,国富民强。   “师父!”殷若飞看着阔别一年之久的寒素生,顿时扑了上去。   “小调皮,都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小孩子似的。你师叔对你好么?”寒素生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一个是自己的师弟,一个就是这唯一地徒弟了。寒素生没想到自己两个亲人会走到一起,但是这种结果他也满意。   “师叔对我很好。除了师父,师叔是对我最好的人。”殷若飞始终念着师父前世的恩情。   容靖泽就在殷若飞身后不远处交代事情,听到自己媳妇和自己师兄说话,这肚子里止不住的酸意。虽然人已经到手了,也知道两人情义不可能被人来,可在小飞心里排到第二还是足以引的他醋性大发了。   “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明明他接到信的时候,师父还远在大月氏,可为什么他到了的时候,师父却已经到了京城了。   “这事,说起来话长了。”寒素生摇摇头,“我听到传闻,说大月氏有一处神秘地方盛产草药。我听到那草药的样子十分像我正在寻找的一种,就想要采集回来,炼制解药。我接到你们要成亲的信,就急着往回赶,不过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又发了一封信说要晚些到。”   “那后来呢。”   “等我到的时候,你们都已经走了。”寒素生叹息一声。   “可是我们并没有接到什么信啊。”殷若飞皱眉道。   “这恐怕就得问你师叔了。”寒素生略有深意地开口。   殷若飞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容靖泽,“师叔,到底怎么回事。”   容靖泽没理会他,而是转头吩咐,“把他带过来。”   不多时,一个人被带了上了,殷若飞不解地看着那虽然没有捆绑,却看起来没有什么反抗能力的人。   “黑八哥?”殷若飞眉头皱的更深,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黑八虽然也是二十八卫,可是和他的感觉一直怪怪的。从两人初次见面,这黑八看他的眼神就不太友善,他当时还以为是对方嫌弃他太小,不适合在泽王身边。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对方对他的太对也说不上太近亲。   只是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他也不能指望人人都喜欢他,就算是其他二十八卫成员,那也是有亲有近,有疏有远,并非都像容十和宫九那般疼爱他。   只是不管怎么对他,这些人对容靖泽都是赤胆忠心,如何会做出私抠信笺之事。   “他是反王的人,潜伏在我身边多年。”容靖泽说话的语气淡淡的,可殷若飞能听出那里的痛心和怒意。一个当成兄弟多年的人,却原来早就是潜伏进来的细作,这事是如何的伤人。“行了,把他带下去吧,和反王的人关在一起。”   容靖泽心烦意乱的挥挥手。   “师叔。”殷若飞换上笑容,“如今反王已经被擒,大临的潜在危机已经没有了。有师兄还有我爹我大哥他们在,也可以放心了,我想……”   “你想什么?”   “因为师叔的毒已经解了,师父他想要归隐山林,我也想跟着去,不知道师叔你觉得如何。”殷若飞满怀希望地看着容靖泽,“听师父说,就是当年祖师爷的房子,我正好回去祭拜祖师。”   “归隐山林啊。”容靖泽其实最是不耐管这些琐碎之事,只是大临隐患未除,时刻面临着覆灭的危险,他才会寒毒压制下来,就出山帮自己皇兄。这点殷若飞也是知道的,他们两人早就琢磨过,将来除掉反王后如何。   当初的设想,是干脆游历名山大川,跟着师兄一起寻找解药。若是能解毒最好,不能的话,和自己最爱的人一起度过一生,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了。   如今这边事了,听到师兄要回药庐去隐居,他还真是颇为心动。当年和师父师兄一起在山林里生活的日子,是他之前最快乐的日子。   “师叔,怎么样?”   “我这边没问题,回头去和皇兄说一声。只是你家人……你放得下么?”殷海城自然不是殷若飞会思念的人,可是殷家老夫人,还有小飞那两个姐姐,一个妹妹,都是他特别关心的人。如此隐居,他怕过不了多少日子,小飞就后悔了。   “我都想好了,大不了每年我回来两次。”药庐虽然隐蔽,可是离京城并非太远,至少比大月氏要近的多。游山玩水一般来回一次不过十日而已,若是全力赶路,不足三日即可到达,算不得太远。   “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即可就吩咐下去。我现在先去和皇兄请辞。”容靖泽想想之后的日子,脸上隐隐有了笑意。   “嗯。师叔去吧,我去陪师父,中午回来吃饭。”殷若飞轻握了一下容靖泽的手。   “嗯。”容靖泽看着殷若飞跑到寒素生身边,脸上笑容更胜。从山洞回来后,小飞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以前两人虽然也情深意重,可是他能感觉的到,小飞似乎总是有些患得患失,说白了,就是虽然信他深爱他,却又怕失去,总在不安。   如今他能感觉到,小飞是彻底的安心了。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生死的原因。   “什么,你要隐居?”皇上听完容靖泽的话,陷入了深思。那样子,像是忽然被醍醐灌顶了一般。   “皇兄?”   “好!太好了!”皇上忽然大笑,“就这么决定了,朕,和你们一起隐居!”   “皇兄你……”容靖泽皱眉,“你隐居,大临怎么办,休要玩笑。”   “小明年纪也不小了,也娶了正妃,如今太平盛世,只要他好好治理,不会有事的。”皇上摸摸下巴,“其实朕早就想退位了,只是反王之事未了。如今正是好机会,泽儿,皇兄带着高瑾和你们一起隐居吧!”   “你……皇兄你不会要和我们住一起吧?”容靖泽有点不愿意地开口。   “正是,正是。”皇上大笑,“怎么你好像不大愿意啊。”   “……隐居了还天天看见皇兄的脸,跟在京城有什么区别!”容靖泽嘟囔了一句。   皇上全当没听见,“如此,你们先回去,朕派人去在那里修建房舍。等小明继位,朕即刻出发。”   “爹,儿子来看您了。”容长郡跪在门外。   那日他爹要跳城自尽,他的一句话,让他爹失魂落魄被活捉。不过泽王并没有赶尽杀绝,当年的事已经过去太久,这次又没有篡位成功,最重要的是,他爹如今已经是痴痴傻傻半癫狂的地步,皇上和泽王也就网开一面了。   “爹。这里虽然寂寞,但是衣食无忧,儿子也会在这里陪您的。您不是想要抱孙子么?儿子一定给您生一堆孙子、孙女……”   “郡儿……我的郡儿……”门开着,他爹痴痴傻傻的声音传出来。   容长郡眼泪淌下,他爹虽然疯了,心里却还是有他的。   半月后,一干逆贼皆砍首示众,而殷锦堂赫然在列。而殷瑞馨则在兵败之前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倒让殷若飞咬牙切齿地赞叹对方的机警。   殷锦堂问斩的时候,小林氏被送到了人群里。小林氏惊恐地看着她那次子被砍下脑袋,吓得失禁,从此变得痴痴傻傻。殷海城对此十分纳闷,但是看着她也是厌烦,将人往庄子一送,了次残生。   “多谢母亲。”殷若飞朝着陈氏一抱拳,“今后殷家还多望母亲照看了。”   小林氏的事,陈氏做的干净利索,还不污了殷若飞的手。对于陈氏的灵透,殷若飞也是赞叹不已,相信小弟若辰在她的教导之下,必然能撑起殷家的。   “你放心吧。”陈氏点点头。殷若飞要远走的事,第一时间就和她说了,这也是一种极大的信任。“东西准备的如何?我这里也备上了一份。”   当初她嫁过来,只盼着能有个安身立命的所在,万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然是出乎意料。如今只等她的儿子成年,就可以请封世子之位,这还多亏了这个继子。   别看若飞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可这十几年的经历也是颇为精彩。如今做事越发稳重,她还要多多教育自己儿子,希望能再出一个殷家七爷。   “东西都差不多了。我每年也会回来几趟的,若是家中有事,也可以送信给我。”殷若飞欲言又止。“我看若岚年纪不小了,这婚事还得母亲做主。”   “这事啊,我还真做不了主。”陈氏忽然一笑,看到殷若飞那不解的表情,更是想笑,“她的婚事,只要你同意,就没问题了。”   “怎么,小妹她有了心上人?”对于这个妹妹,殷若飞是打心里疼的,上辈子拖累她太多,他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是以虽然这点年纪有了心上人这事有些出格,殷若飞却只有宠溺和喜悦。   “没错,就是你那个手下孟轲。”陈氏笑着,“孟轲如今也十五了,若岚也十二了,若是你同意,我就给他们先定亲,待到若岚及笄后,就让他们成亲。”   “孟轲?他们……”殷若飞虽然不到大吃一惊,也绝对是没想到。   “哥,我真的喜欢孟轲,你就同意了吧!”若岚从陈氏后面的隔间跑了出来,拉着殷若飞的手左右的晃。“求你了。”   “小丫头,你想好了?那孟轲同意么?”   “我我我我同意。”孟轲红着脸也从隔间里走了出来。   “你……你们……” ☆、133·隐居   隐居   “哥哥,你最疼我了,你就答应我吧。”   “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像什么样子!”殷若飞脸色铁青。虽然孟轲他非常看好,也在临走之前,给他安排好了前程。可是涉及到了自己最爱的妹妹,而且还这么小,不懂世事的妹妹,他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飞儿你也不用生气。”陈氏接到若岚求助的眼神,笑着开口,拉着殷若飞到一旁细细地说着什么。   “小姐,要是少爷不答应怎么办。”孟轲不安地开口。在他心里殷若飞不光是他的主人,也是他心里的英雄,恩人。   他和若岚的相识,也是偶然。和他之前一起长大的几个女孩,都被送到了殷家。其中一个随着殷家二小姐嫁了,更是寻了尚家一位总管的儿子成亲,日子过得甜蜜幸福。其他两个大点的,也都由陈氏做主,订好了亲事,都是那殷实的人家。就剩下年纪小的这个,是伴着这位九小姐若岚长大的,因着这个原因,孟轲和若岚,也在陈氏那里见过了几次。几年的相处下来,彼此都有些意思,孟轲到哪里都不会忘了给若岚带上些小吃玩意的,更是让若岚心动不已。   两小的事,陈氏自然看在眼里。在她看来,与其嫁到那高门大院,还不如找个知根知底的人嫁了。这孟轲也算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更是对殷若飞忠心耿耿,必然不会辜负若飞最疼的妹妹。   何况殷家下一代虽然有锦元、锦鸿两人在军营,可锦元一直郁郁不得志,而锦鸿入伍太晚,武功又是三脚猫,至今也不过是个小头目。跟他们相比,一直跟随殷若飞的孟轲职位要高的多,威望也高。那些殷若飞直系的队伍,在殷若飞离开后,还是要靠孟轲来掌控的。   孟轲和若岚的婚事,不管从政治方面看,还是从个人感情来说,都是很合适的。殷海城已经知道了这事,但是依着他的意思,倒是不大理会,全凭陈氏做主。如今也只差殷若飞同意而已了。   听陈氏仔细讲述了一遍,殷若飞也为难了。听起来,这似乎是小妹的良配,可是妹妹这般小……   “行了,知道你这当哥哥的疼妹妹,难道我就是那恶继母么?”陈氏看着殷若飞的扭曲纠结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放心,这事有我把关呢,若是那孟轲真不是良配,我是不会让若岚嫁给他的,你放心吧。”   “如此,此事就烦劳母亲了。”殷若飞点头,朝着两小招招手。   “哥……”   “哥只希望你幸福,我再问你一遍,你要嫁给孟轲么?”   “嗯。”若岚脸红扑扑的,羞赧却坚定地点头。   “那孟轲你呢?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强迫,你无需愧疚什么。”   “少爷,我是认真的,我这一生都会对小姐好的。”   世道如此,也只好这般。看孟轲和若岚两人卿卿我我的样子,也是分不开两人的。其实小飞也知道孟轲品性不错,只是涉及到了亲人,总是不舍的。   十日后,镇江侯府最年幼的小姐定亲。刚刚大获封赏的镇江侯府,再次迎来喜事。这几年镇江侯府实在是风光无两,众人都羡慕不已,想要结亲的人也多的是。   只可惜这镇江侯府的少爷小姐们,大多已经成亲定亲,唯独就剩下最小的一儿一女。这儿子还不过几岁,自然不急,女儿也不过十二岁,似乎也不急。   若这是同瑞琴、瑞棋一般,恐怕早就被踏破门槛了,就因为若岚生母身份低,才让这些人略有迟疑。可惜就在他们迟疑的时候,这侯府最后的小姐也订了亲,还是和大临最年轻有为的将军之一订的亲。   同一时间,殷若飞要隐居的事,也在小范围内传了出去。   如今已经进入军营,并且越来越稳妥的西陵皓哭的泪人一般,抱着殷若飞就是不肯松手。   “西陵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殷若飞拍拍对方的肩。“而且你也可以去看我啊,离着又不远。”   “我真的能去找你么?”   “当然。我们是好兄弟,一辈子的。”殷若飞眼圈也红了,随即为了掩饰自己的眼泪,故意气愤道,“你若是不去找我,我就让西陵大人给你娶个最丑的媳妇!”   “你这小子!放心,我肯定去。”   “殷若飞,我以为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对手,想不到你跑了。”冯季疏有些落寞,坐在酒桌前一个人喝着闷酒。他喜欢和殷若飞斗嘴,也喜欢和他斗心眼,互相善意的算计。他本以为找到了一辈子的敌手,谁知道对方这点年纪就要跑。最重要的是,两人的争斗中,他还不曾赢过。   “冯大哥都要当左相了,我哪里斗得过你啊。”殷若飞笑着贺喜,这两年冯季疏有皇上的提拔,泽王的举荐,他自己老丈人的护佑,这官是越做越大,也正因为如此,冯季疏才格外的郁闷。   西陵皓并不忙,隔三差五就可以去。可是他就未必会有这个时间了,恐怕一年也去不了一次,这滋味,太寂寞了。   “大家都别这么落寞么,你们若是来不了,我还可以回来看你们的。到时候我种上几亩田,给你们带上我种的粮食和蔬菜。”   “好好,说定了,我就等着吃了。”众人哄然而笑,总算是压过了离别的悲伤。   若岚定亲后一个月,更大的事震惊了众人,皇上要退位了。   皇上不过不惑之年,正当年,而太子也是刚刚弱冠之年而已,现在退位是否太早?   不少老臣纷纷劝谏,国家才安定,不少新旧权利交替的好时机,奈何皇上心意已决,这些人也只得作罢。唯一让他们欣慰的是,皇上虽然退位,但是还是以太上皇之位留在皇宫,众人也算是有了主心骨。   新皇登基之后,容靖泽手上的事物也全交代了出去。泽王府不撤,暂由容十看守,顺便接替他处理一干事务。每五十里设一岗楼,用专门训练的信鸽传递消息。   事情虽然麻烦,可唯有如此两代帝王才肯放人,容靖泽黑着脸,拉着媳妇上了自己那辆马车,再也不肯理会那得寸进尺的父子。   寒素生不喜俗事,已经提前回了药庐。跟他一起的,还有一群泥瓦匠。   容靖泽一行人到的时候,药庐附近已经盖起了一片房舍,大大小小的院落错落有致,围绕在药庐四下。除了房舍院落之外,附近还有一些开垦好已经种上青苗的田地,在青山绿水的映衬下让人心情格外舒畅。   “师叔,这里真美。”殷若飞一下马车就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在这青山绿水之间,让人能忘却一切烦恼,真正的放松。   “喜欢么?”容靖泽也跳下来,指挥着手下把东西收拾妥当,“挑一个院子吧。”   “嗯。”大大小小的院子,足足有十几处,而且远处还有正在盖着的。   殷若飞挑了一处不大不小的院落,正房三间,偏房两间,后面还有个小小的园子。   “喜欢这里?”容靖泽跟着进来,四处打量一下,也确实满意。   “主子,小侯爷,这院子会不会太小了?”容十带着人搬着东西进来,就是一阵皱眉。   “不小了。”殷若飞蹦过来,“太大了我可收拾不过来。”他虽然能吃苦,刀枪棍棒,文武双全,可是这并不等于他懂洗衣做饭收拾屋子。   这些事明显不能让容靖泽做,殷若飞前生好歹还自己生活了一段时间,容靖泽可是从一而终的锦衣玉食,哪怕是在药庐时候,也是师父师兄请了村妇给他们做饭收拾。   “就听小飞的,把东西都送进去吧。”容靖泽拍板。容十只好带着众人个被褥和简单的家具都摆放好。   “师叔,中午我来做饭。”小飞寻了件布衣换上,准备出门抱柴。   “行,那我们去打猎。”容十等人起身。   “站住。”容靖泽开口。“今天是我和小飞第一天搬新家,你们是第一波客人,理当我们夫夫来请客。”   一桌并不美味的饭菜,伴着容靖泽夫夫手忙脚乱浑身脏兮兮的样子开饭了,容十等人吃着那夹生的饭,那或糊或生的菜肴开始了狼吞虎咽。   小飞自诩厨艺还不错,如今才知道,没有了旁人在边上给他烧火,他根本就弄不出好菜。顾上不顾下,不是忘了翻锅,就是忘了添柴,好一通手忙脚乱。   容靖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彻底当个山野村夫,没想到不用武功,根本连只野鸡都捉不到,还弄了一身鸡毛。不过这日子,倒是让他觉得有意思的多。别管怎样,只要能和小飞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主子,我们走了。”容十等二十七人落寞的告辞。   “走吧,再不走我们还得准备晚饭。”容靖泽不太在意地道。看似看得开,其实众人都知道,容靖泽十分重情,此刻也是强打着笑颜。   “小飞,我们走了。”   “各位大哥,多谢这么多年的照顾,小飞拜谢了。”殷若飞不是容靖泽,此刻已经红了眼圈,“别的不说了,咱家大门永远开着。”   容靖泽和殷若飞开始了清静却安心的生活,虽然日子有点寂寞,可是只要两人在一起,什么都无所谓了。   “都过了一个月了,还真是有点想他们。”殷若飞一早起来,就觉得有点伤感。这地方人烟罕至,醒的也特别的早,越发显得冷清。   容靖泽才要开口,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咦,有人?”   “我出去看看。”容靖泽披上外衣打开了院门,之间旁边的几户门口都停着马车,里里外外的,有人正在搬东西。   “你们……”   为首的一个正是宫九,宫九朝着容靖泽呲牙一笑,“主子,我们决定了,也在这里隐居。不过您放心,事我们也会干的。我们分拨分批来住,他们到了我们就回去,我们五个是第一波。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可就指着主子吃饭了!”   容靖泽听得面色铁青,哐啷一声关上了大门。   “主子,不但我们,太上皇过几天也到了,还有高大人,陈大人,西陵老公爷……”   听着那没完没了的人名,容靖泽欲哭无泪,这到底隐的什么居啊。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到此,就完结了。 写的不够周到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原谅,下本会继续努力,争取能有长足的进步,不负大家的厚爱。 新文大家喜欢的可以收藏一下: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