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 ========================= 书名:每天都死在魔尊手下 作者:碎清尘   【文案】   乐白穿越了,然后他死了。   ……等等,这剧本是不是有点不对?   再一次扑街的乐白看着俊美无双的魔尊拂袖而去,不由地泪流满面……特么的敢不敢让他活的时间超过一天啊!   本文又名《死啊死啊的就习惯了》《魔尊求放过》《我有特殊的重生技巧》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 欢喜冤家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乐白,君无颜 ┃ 配角: ┃ 其它:病娇,蛇精病 =========================      第1章 死亡第一天。      在穿越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是什么?相信只要任何看过穿越小说或者电影的人,都能列出一个长长的列表,来回答这个问题。现实一点的会说先弄清楚自己的身份所处年代以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感性一点的会回忆一下过去的日子,感慨一下世事的无常;有野心的会思考怎么做出一番大事业。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但如果现在让乐白来回答这个问题,那一定就是——活下去。   作为一个刚穿越就马不停蹄地连续go?die了十几次的人,乐白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更苦逼的穿越者了。这特么的简直比当初他初中的时候,被路上的老乞丐拿着一本《如来神掌》,用一段狗屁不通的话骗得拿上自己的所有零花钱,离家出走去追求“武林大侠的生活”还要坑爹啊有没有!   ——至少那次他在零花钱花光之前,就被爸爸妈妈拖回家打屁股了。   而这一次,乐白却得孤零零的一个人待在这个异世界,面对那把他KO了好几次的死变态。   侧过头看了看距离自己不到五公分的英俊面孔,乐白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免得看起来跟个发皱的苦瓜似的。至于为什么乐白会跟这个弄死了他好几次的凶手躺在一张床上?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作为一个看了无数穿越小说和电影的人,在刚发现自己穿越的时候,乐白的内心是激动的。尤其他穿越的地点废墟一片,显然是刚经过一场剧烈打斗的样子,甚至他的脚边还躺着一个看起来只剩下一口气的人——这些东西加起来,是不是特别像某些小说主角来到异世界的场景?   于是,深受各类小说荼毒的乐白怀着激动的心情蹲下了身子,准备接受NPC一号的遗言,并获取有关新任务的线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一片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的金叶子,插—在了那个死不瞑目的人的眉心。哪怕在医学院待了四年半,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尸体,乐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了一跳。而他的惊恐表现在外面就是……他直接跳了起来,朝着金叶子飞来的方向(他觉得)大喊了一声:“什么人,还不快出来受死!”   这一套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的行动结束后,乐白就后悔了,顺便在心里鄙视了下当初自己看的那些个武侠小说电视剧。说真的,这些行为自己做起来,格外羞耻——尤其在他喊完之后,对方慢悠悠地从他的身后走出来的时候。   天知道乐白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立马在边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但即便如此,他那张本来就不算太厚的老脸,也不由地一阵阵发热。   干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乐白正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一下这有点萧瑟的气氛。结果谁知道,还不等他开口呢,那人直接一抬手,又是一枚金叶子飞过来,不偏不倚地插入了乐白的眉心。于是,乐·穿越者·倒霉蛋·白,卒。   由于本文主角一穿越就挂了,全文完。   ……等等,这剧本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刚来到异世界就送上了第一滴血,刷新了史上最短命穿越者的吉尼斯记录的乐白,躺在地上深刻地思考着这个问题,顺便反省了一下自己小时候在路边捡了一毛钱,没有交给老师的大罪——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这么倒霉呢?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大概是由于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乐白基本没感觉到什么疼痛,就直接以脸朝地的姿势着陆了。除了有点难受以及视野受限之外,乐白对目前这个状态还是比较满意的……才怪啊!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那双看起来就很贵的鞋子,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回顾了一遍所有能够想到的虐尸的手段,再计算了一下三十秒钟有哪种方法能够实施之后,默默地开始祈祷这个凶手没有那种变态的嗜好。想当初,他不小心从天台上掉到了马路中央,当场摔死也就算了,居然好死不死地正好有一辆载满了货的卡车路过,从他的尸体上压了过去。那滋味……乐白的大脑拒绝回顾那时候的悲惨景象。   说起来,明明他都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感觉这种鬼东西啊?!   乐白一边盯着那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挪的指针,一边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句。也亏得他经验丰富,在倒地前及时把姿势调整了下,否则他还真就不知道怎么计算时间了——没有了参照物,三十秒钟也能变得很长的有没有?!   但也许真的是乐白的人品实在是太差了,他刚这么在心里感叹完呢,就看到那杀了他的凶手蹲下神来,捡起他的胳膊看了一会儿,突然冷笑一声,直接把乐白的胳膊折断了……断了……了……   乐白:%#%#¥%……@#¥%@   被折断胳膊的剧痛一丝不差地传递到了乐白的大脑中,疼得他脸都扭曲了——恩,我是说,如果他还能控制自己的脸部肌肉的话。而事实上,乐白现在连转动一下眼珠子,看一眼那个死变态对他的胳膊做了什么都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乐白只想说……把手表还给他啊!要知道,他当初可是砸了几万块的零花钱下去,特地定制了这块哪怕被卡车来回碾十几遍,都不会坏的手表的啊!   怀着这样悲愤的心情,乐白眼一瞪,牙一咬,回到了一分钟前。      第2章 死亡第二天。      和天底下所有的中二少年一样,乐白小的时候也曾幻想过,像蝙蝠侠超人或者其他的超级英雄一样,拥有什么别人没有的超能力,在暗地里活跃着,拯救世界于危难之中。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随着年岁的增长,早就被他抛之于脑后的童年幻想变成现实的方式,会如此的……坑爹。   那本是无比平常的一天,即将满十八岁的少年乐白,带着自家小两岁的表妹去游乐园玩耍。作为一个喜欢惊险刺激,又第一次来到游乐园的妹子,乐白的小表妹无比自然地选择了锻炼心脏能力的过山车。   这本来并不算什么大事,每天来游乐园坐过山车的人多了去了,信心满满笑容满面地坐上车,涕泪横流两腿发软地下车的人也绝对不少。就在乐白以为他也会经历这样一段以后回想起来会觉得格外丢脸的回忆之后,却发现上天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的意思。就在乐白经过一个急转弯的时候,他所坐的位置上的安全带,毫无预兆地——断了。   作为一个不会吐丝也不会飞天的普通高中生,乐白没有丝毫意外地遵循了离心力的作用被甩了出去,并在空中做了一个高难度的365度旋转之后,以无比标准的倒栽葱的姿势,插入了距离过山车几十米远的花坛里,成为了游乐园里一道独特而亮丽的风景线。   一直到乐白着陆了好一会儿之后,周围才好像突然按下了播放键一样,想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那也是乐白第一次知道,他家的小表妹嗓门居然那么大——在距离他这么远的过山车上,他居然还能在那么一大堆的尖叫声中,清晰地分辨出她那句凄厉的“表哥”。   当时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乐白整个人都是懵逼的,直到那条难得从土里探出头呼吸下新鲜空气,却倒霉地被他砸回了泥里的蚯蚓,慢悠悠地从他的鼻尖爬过,他才有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貌似已经死了?   作为一个重点高中的优等生,乐白只花了不到十秒钟,就得出了“从那个高度以那样的速度摔出来,他绝对不可能存活”的结论。但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他还在这里?既没有像传说里的那样,见到前来勾魂的黑白无常,也没有像电影里的那样,魂魄离开身体到处游荡。他现在的情况,反倒更像一些小说里提到的,死后魂魄被困在身体里的情景。   在经过了多番尝试,依旧没能挪动一根手指之后,乐白终于忍不住在心里流下了悲伤的眼泪——难道他就要以这种状态,一直维持到他烂完?天知道他为什么能那么清楚地感觉到那只小虫子钻进了他的衣领里!明明就连刚刚摔下来脑袋开花的感觉都只有一瞬间!!   一想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乐白顿时就悲从中来,眼泪都直接飚了出来,弄得他边上的表妹,都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咦?!乐白猛地扭、转过头——因为动作太大还扭到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盯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小表妹,在对方一脸莫名的表情中,无比认真地思考着自己出现了幻觉的可能性。   ……要不,等回去之后,联系个心理医生看看?   就在乐白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时,他再一次被甩了出去。在第三次以同样的姿势栽入花坛里的时候,乐白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原来他真的有超能力啊!至于之后乐白是怎样像个疯子一样跳出过山车,死命扒在轨道上,最后被工作人员救下来,又是怎样坚持不懈地运用技能“作死”,弄清了他这个超能力的作用和限制的,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总而言之,在经过了一系列学名实验,俗称作死的行为后,乐白确定了,他是个阎王不收的人。换句话来说——他死不了。每当他因为各种原因死掉后,他就会在原地维持扑街的状态三十秒,然后回到死前的一分钟,如果在这一分钟之内,他没有找到能够阻止自己死亡的方法的话,这个过程就会不断重复,直到他成功活命为止。   就比如乐白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一想起那时候的经历,乐白就忍不住为自己鞠一把辛酸泪。第一次因为初来乍到,不明情况被弄死也就算了,他从来都是个吸取教训,从失败中吸收经验的人。于是,在成功回到了储存点后,乐白非常明智地远离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那个凶手先出手杀的是地上那人,显然就是和他有什么仇怨。估计之前乐白就是因为和他离得太近,又有让人误会的行为,就被当成一伙的了。   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乐白,在找了一个离地上的人最远的角落站定后,还觉得有点不放心,于是就开口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那个谁,我只是个路过的,和这人没有半点关系!”像是担心对方不相信自己的话一样,乐白忍不住又强调了一句,“真的!”说完之后,他的双眼紧紧地盯着之前对方走出来的方向,生怕从那里飞出一片金叶子,又弄死自己。   不过,也许是乐白的态度太过诚恳,也或者是其他的一些原因,对方在听了乐白的话之后,竟然直接从暗处现身了——就连另一个人都没杀。   发现了这一点,乐白的心里顿时一喜。说不定这个人并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杀手?   ——也对,小说的开头怎么可能给主角一个解不开的死局呢!说不定他的任务,就是化解这两人的恩怨?   这么想着,乐白转头看了看地上躺着的那人。然后乐白就发现,他果然是太甜了。   ……那么个高手对付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居然还用偷袭的!!   乐·穿越者·死了两次·白换了个姿势躺在地上,悲伤地哀悼着自己又一次被折断的胳膊。   ……他喵的这家伙和他的胳膊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第3章 死亡第三天。      在尝试了求饶、逃跑、反抗、放狠话等一系列求生的方式后,乐白的待遇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死在了另外那个人的前面。看着那个本该被一片金叶子给结果的人正一脸愤恨加惊恐的表情,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了第一千零一次充满怨念的哀嚎——这个该死的能力,敢不敢再鸡肋一点啊?!   在最开始发现自己这类似“复活”的技能时,乐白简直就跟中了几百万的大奖一样——毕竟每个少年的心里都有个中二梦,哪怕是乐白这样的现充也毫不例外。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再次捡起了被他丢在一边好多年的武侠小说,幻想着自己真的能像小时候期待的那样,能够靠着这个别人没有的能力惩恶扬善,成为人人崇拜的大英雄。   为此,乐白还特地找了些自己不爱看的科幻和修仙类资料,就为了弄清自己这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而幻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乐白非但没弄清楚这能力的来源不说,他还发现,他这个能力,根本就没什么卵用。   谁能告诉他,一分钟到底能干什么啊?!就算是最顶尖的运动员,一分钟估计也就能跑个五六百米啊有没有?!除了过山车那样特殊的情况,以及乐白自己作死地自杀之外,这个时间回溯,根本一点忙都帮不上——就是过山车那次,乐白也是反反复复死了好几次,才终于抓住了过山车加速前的那一刹那,跳到了轨道上某个不会被车直接撞到的地方,在半空中挂了好半天,才终于等来了那该死的救援。   想想当初自己那苦逼的经历,乐白就忍不住悲从中来。而再把那时候的情况和现在的对比一下,乐白顿时就更悲伤了——至少那时候还有点希望,现!在!呢!再次和亲爱的大地母亲亲密接触的乐白,甚至都觉得他还不如没有这个能力好了。   ……至少那样他死一次就够了,不用这样来来回回地死了有没有?!有!没!有!   但是很显然,这能力并不会因为乐白的不乐意而突然消失,所以他依旧在不断地“扑街——复活——换种作死方法——继续扑街”的循环中。乐白深刻地觉得,还好他的心脏承受能力比较强大,才没在这个过程中直接崩溃。但是……虽然暂时还没有崩溃,再来几次,他离这个结果也不远了吧?!   #求救,在一分钟之内从杀人魔武林高手手中逃生的方法#   楼主:救命啊!穿越后就碰到了个杀人魔,还是个武林高手!我都扑街了N次了!这就算了,每次爬起来都只能挺一分钟啊!装死求饶啥的都试过了,求逃命方法!!急急急!   1L:哈哈哈哈lz真逗,玩的啥游戏?   2l:1l别闹,说不定lz看的是小说呢233333   3l:还穿越呢,lz还是快点从二次元里回来吧【白眼】4l:ls的你们不要这么绝情吗,说不定lz真的穿越了呢2333333要我说,真要遇到这种事,lz干脆自杀比较快吧【点蜡】……   69l:要是真遇到这种情况,估计一般手段都没用,要不试试狗血一点的?比如拉关系什么的。   脑子里飘过一大段的论坛体式吐槽后,乐白终于找到了一个貌似可行的方法——虽然听起来似乎十分羞耻。但是从各类热播的电视剧以及人气小说来看,说不定……真的有用?   认真地思索了十几秒,乐白选择了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   ……口胡,要是他真有其他选择的话,他宁愿去死也绝对不要这么做好吗?!   默默地将自己那冒头的羞耻心给压下,乐白拍了拍衣服,调整了下自己的表情,以让自己从表情到神态到周身的气氛,都流露出一种悲苦凄凉的感觉。然后他微微转过身,半侧着脸朝着那不知名的凶手所在的方向,用一种极度悲凉的口气说道:“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   乐白觉得,之前那家伙会对他用偷袭的手段,估计就是因为他发现了对方所在的位置。于是,他就被当成和对方同一水平的对手了。事实上,之前乐白也试着用这一点来装逼——小说里不是经常有写嘛,主角虽然是只弱鸡,但人家装逼技能满级,于是吓跑了对手。所以天真的乐白同学认为,掌握了先机(虽然只有一分钟)的自己,肯定也能做到这一点。   然而现实再次给乐白上了一课——果然小说里的都是骗人的!这么做除了让扎在乐白身上的金叶子从一片变成了两片之外,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想到这里,乐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更增添了几分愁苦。   没有出乎乐白的意料,在他这一声长叹落下之后,藏在暗处的人果然出现了,而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动手。   想想也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突然出现在你面前,用一种“我很有故事”“我很悲伤很难过”“我和你有很大关系”的表情和语气说了句话,估计没什么人会直接把他干掉的。   于是,第一步计划成功的乐白在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准备继续进行第二步。   缓缓地将头转过去——真的是非常缓慢,这么个简单的动作,乐白至少花了半分钟来完成它。然后,他就和凶手四目相对了。而这一对,乐白就不由地愣了一下。   说来也是有点可笑,被这人弄死了那么多次,乐白都没有仔细地看过对方的脸。一来是因为乐白有点近视,但偏偏不爱戴眼镜,所以除非眯起眼睛认真地去观察,他根本看不清那么远的地方的人脸;二来也是因为乐白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紧张状态,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对方长什么样子。也正因如此,在第一次看清对方的脸时,他才会有点发愣。   乐白这辈子见过的美人多了去了——他的爹妈本来就长得不错不说,就电视上那各式各样的美人,都晃得他有点审美疲劳了。但是该怎么说,眼前的这个人,和那些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他给人一种格外强烈的……侵略感。只要站在他的面前,目光就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身上。   不过也好在乐白并不是多么在意外貌的人,在警局里的时间也多,各类的人都见过,不会轻易地被这种气势所掠,所以也只是晃神了一瞬,就想起了自己的计划。   “唉……”先长长地叹了口气,乐白微微垂下眼眸看着地面,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其实,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啊!”“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乐白觉得,对方这次的金叶子丢得格外用力——都从他脑子里直接穿过去了!要知道之前那几次,金叶子可都是留在他脑子里的!当然,乐白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小的挫折就放弃自己的尝(zuo)试(si)的。于是,他再次坚挺无比地站了起来。   “其实我是你弟……啊!”“嘭!”   乐白依旧坚持不懈。   “其实我是你儿子……噗!”   乐白依然奋斗不止。   “我是你姐……呃!”“嘭!”   “其实我……嗷!”   “我是……啊!”   乐白还是不轻言放弃。   “其实我喜欢你!啊!”“……咦?”已经做好了迎接新一枚金叶子的乐白,没能等到该来的灾祸,有些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然后他无比惊悚地发现,刚刚还距离他几百米远的人,毫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果然是武林高手!   不合时宜地激动了一下,乐白努力克制住自己后退的欲望,睁大眼睛挺直腰背——天知道他一米七八的个子,为毛还会被对方高出一个头——生怕自己一弱了气势,就会再死一次。然后乐白就发现……近距离看,这家伙貌似更好看?   那双微微上挑的瑞凤眼中,眼光流而不动,分明是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却无端地带上了几分笑意,让人生不出气恼来。顿时,原先还对自己的长相挺有信心的乐白,无端地生出了一股自卑的感觉。   ……要死的,一个男人长这么好看干什么?!   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外貌协会的人,第一次在长相面前给跪了。乐白不得不承认,这人要是去混娱乐圈,别管有没有演技了,就算当个花瓶,买账的人也绝对一抓一大把的。   这时候的乐白还不知道,后来这家伙,还真就去娱乐圈,当了个世界有名的花瓶。   当然,作为一个注重内在美的人,乐白是不会这么轻易地就被迷惑的。他定了定心神,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的汉,正准备说点什么,就听到对方开口了:“你刚刚说了什么?”   “啊?”乐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就有点结巴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说过的话,“我、我喜欢你?”   一阵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乐白突然很想抽自己两嘴巴。果然最近和表妹一起看肥皂剧看太多了吗?居然在情急之下把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家伙现在不动手,估计是在思考让他死得更惨的手段了——一个和自己同性别的、从来没见过的人突然对你告白了,本来就是杀人狂魔的你会怎么做?乐白觉得,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他再一次猜错了。   那个家伙在垂着眼看了乐白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记住你所说的话。”   乐白:……哈?      第4章 死亡第四天。      由于君无颜——就是现在躺在乐白身边的这个家伙——的脑袋大概有什么问题,在乐白头脑发热口不择言地说出来某些少女漫画里出现率非常高的台词之后,就一脸懵逼地被传说中实力强大英明神武的魔君提着领子带回家结婚了。   没错,你没看错,就是——结!婚!了!   乐白甚至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被拉着拜了堂,被一群脸上明晃晃地写着震惊和同情的人,给推搡着送入了洞房。直到他傻乎乎地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那早就当机的脑袋才终于开机重启。   卧槽他莫名其妙就结婚了!   卧槽他莫名其妙就和一个男人结婚了!   卧槽他莫名其妙就和一个弄死了他好多次的男人结婚了!   卧槽他莫名其妙就和一个弄死了他好多次的还是个魔界头头的男人结婚了!   刚重启完毕,乐白的脑子里顿时就被“卧槽”给刷屏了。他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躺在马拉戈壁大草原上,眼睁睁地看着一大群羊驼,迈着欢快的步伐从他的身上呼啸而过一样。   而好不容易才从shock当中回过神来的乐白突然发现,他面临着一个两难的选择。   问题:在危机四伏的修真世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怎样才能成功地存活下来?   回答:为至高无上的魔君奉献出自己那珍藏已久的贞操。   乐白:这什么见鬼的答案啊摔!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坐在屁股底下的上好绸缎,乐白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生存还是贞操,这是一个问题。   乐白觉得,他的眼前正摆着两个两个苹果。一个上面写着“生得伟大”,一个上面写着“死得光荣”。但最悲剧的一点在于,乐白根本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他喵的就算他真的不想活了,自杀都自杀不了好吗?!   再一次觉得自己的能力坑爹的乐白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诅咒君无颜——怎么着,这家伙杀了他那么多次,还不许他诅咒了啊?   不服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轻哼,乐白一抬头,就看到刚刚被他诅咒的正主推开门进来了。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都绣着暗红的花纹,显然和乐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所穿的那件衣服不一样。所以……既然都换衣服了,为什么就不能换一件红色的?还是说魔界的新郎服就是长这样的?   毫无压力地接受了自己作为婚礼女方的这个设定,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不过,说实话,他还是很庆幸,对方没有让他换上嫁衣啥的……那绝逼是不能忍的啊!   恩,虽然他穿这一身,貌似有点热。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毛衣和牛仔裤,乐白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想什么?”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乐白愣了一下,转过头去,这才发现就在他走神的功夫,君无颜已经关好门,走到他旁边坐下来了。此刻君无颜正侧着头看着他,一双凤眼微微弯起,荡漾出浅浅的笑意,无比醉人。   有那么一瞬间,乐白完全没有办法将眼前的人,和第一次见到的那个杀人凶手给联系起来——就算现在他活下来了,另外那个人——或许还有更多的人死在君无颜的手里,这是毫无疑问的事实。更何况,即便乐白对修真类的小说涉猎不多,也知道凡是带“魔”字的,一般都不是什么正义人士。而带“尊”字的人,也绝对不会是什么普通的角色。   不过,说不定……他真的是个好人?   用某些小说里的话来说,正义与邪恶本来就没有什么明确的界限。再说了,因为污蔑和苦衷之类的原因,被打上“魔道”标签的人,也实在不少。虽然那些都是小说里的角色,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艺术源自现实。而且说真的,乐白现在对这个人类能够飞天的世界,还没有什么真实感。乐白估计,就跟当初他得到那个莫名其妙的能力一样,他至少得花上一个月,才能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   脸颊上传来的触感让乐白回过神来,他看着距离自己不到一厘米的英俊面容,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卧、卧槽,他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你似乎很容易走神?”轻轻地戳了戳乐白的脸颊,君无颜歪着脑袋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无辜,丝毫没有一开始那盛气凌人的模样。   乐白:……卧槽告诉我这货和之前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啊!!   被萌出了一脸血乐白老脸一红,默默地扭头避开了君无颜的目光,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瞬间变得危险起来的双眼:“没、没有,只是,额……”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句台词,乐白强忍着羞耻,继续说道,“只是,我没想到,能够和你、和你成亲,”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这台词实在是太羞耻,乐白忍不住停了一下,干咳了两声来缓解自己的尴尬,“咳咳,那啥,幸福来得太突然,我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总担心自己是在做梦……”   说完这些话,乐白根本就不敢扭头去看君无颜的表情——事实上,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先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然后回去掐死拉着他一起看肥皂剧的小表妹。要不是陪着她天天追那些没营养的东西,他能把这些台词记得这么熟吗?!不过,最后一句,还真是乐白的真心话……他真的觉得这就是他在做梦啊!   于是,再次走神了的乐白,自然没有看到君无颜因为他的话,而缓缓舒展开来的眉头。黝黑的双眸中的暗沉渐渐散去,再次变得如稚子般清澈。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让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两年的乐白,都有点自惭形秽。   深深地凝视着乐白,君无颜发出了一声轻笑:“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并没有做梦。”   乐白:但我更希望这是做梦啊!   当然,这句话乐白是不敢说出来的。所以他只是强撑着朝君无颜笑了笑,用无比欣喜的语气说道:“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君无颜因为他的话,而浮现出开心的表情的样子,乐白居然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心虚感。   明明受到威胁的人是他,为什么好像他才是那个欺骗人感情的坏人似的?!   看着君无颜弯着眼笑的样子,乐白陷入了纠结之中。不过,这点子纠结,并不能让乐白无视对方落在他身上那专注的目光。   明明他只是随口说了句根本没什么诚意的告白好吗,为什么情况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缺爱啊!在注视下压力山大的乐白只能用吐槽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不敢和君无颜对视,就干脆把目光下移,盯着君无颜身上的那件衣服看个不停。   不过说真的,就算乐白对衣服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研究,也能看出这件衣服的不凡之处。不说那上面做工精细的暗纹,就说那明明垂在地上,却一点灰尘都没有沾上的能力,就绝对不是什么便宜货。   注意到乐白的目光,君无颜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满是宠溺:“这是北海蚕丝所制,若是你喜欢的话,送与你便是。”   “啊?”乐白闻言愣了一下,有点反应不过来这话题的跳跃性。但完美继承了天朝人那流传了千年的谦虚习惯的乐白,在脑大脑处理完这个信息之前,他的身体就抢先做出了回应:“不用了。”然后,乐白就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变脸”。只见刚才还言笑晏晏的君无颜,只花了一秒钟不到,就完成了从温和斯文的小白脸到杀器凌然的变态杀手的转变。看着那双冰冷的眼睛,乐白一点都不怀疑,只要他有什么动作,君无颜就会毫不犹豫地动手把他干掉。   顿时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乐白立马改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当然十分乐意!请把它送给我!”   然后?然后,乐白再一次刷新了他的扑街记录。   乐白:我特么的到底得罪了谁啊!!!!      第5章 死亡第五天。      细心地将怀中人的稍显凌乱的发丝一一理顺,君无颜小心地将对方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低下头,用额头轻轻地抵着对方的颈窝。两人互相依偎着,仿若这世间最亲密的情人。   在这个过程中,乐白一直维持着“=_=”的表情,看着君无颜做完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然的话,他还能露出怎样的表情啊?!这个现在正在跟他(的尸体)上演浓情蜜意的家伙,就在十几秒前,亲手扭断了他的脖子好吗?!没看到他的脑袋正软趴趴地搭在君无颜的肩膀上,根本没法独立支撑吗?!   极力克制着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当然,现在他也做不出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乐白一下一下地数着君无颜的心跳。不是乐白无聊,在没有办法看到手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计算时间了。也好在乐白因为专业的缘故,对这些方面的东西记得还挺牢的。说真的,要不是死人没有脉搏的话,乐白压根儿就不需要手表这种东西。   在数到第十七下的时候,乐白突然就觉得不对劲了。   ……该死的这抵在他腰上的东西是什么?!   作为一个和君无颜的身体构造相同的男人,乐白自然不会真的蠢到真的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事实上,由于一直打光棍,乐白这个生理功能正常的雄性生物,经常在早上经历君无颜现在的情况。这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太过在意……才怪啊!   听着君无颜那急促起来的呼吸,乐·尸体·面临贞操危机·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见鬼的君无颜对着一具刚刚被他亲手掐死的、和他同性别的尸体,居然还能硬得起来啊!!再一回想之前每次自己扑街之后,君无颜总是会把他的胳膊给卸下来……乐白已经无法阻止自己那奔腾的脑洞了。   及时打断了自己那有如脱肛的野马一样,在缺乏去污粉的道路上越跑越远的思路,乐白看着君无颜的目光,顿时带上了痛心疾首——骚年,恋尸是种病,得治啊!还有,咱们打个商量,换具尸体成不?   当然,陷入了某种应该被消音的情绪中的君无颜,是听不到乐白内心的呐喊的。于是,乐白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时间过得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连他当初祈祷自己能早日摆脱单身狗的身份,都没有这么虔诚过啊有没有?!   感受着某个逐渐变大变硬的东西,乐白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他不知道是该怨念他挂了之后,还有三十秒钟的挺尸时间,还是该庆幸,他挺尸的时间只有三十秒。要是他挺尸的时间再长一点,比如三十分钟什么的……呵呵。乐白拒绝去想象那种可能性。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尸体会有这种感觉这种不科学的东西啊?!   怀抱着这样悲愤的心情,乐白回到了一切开始的时候——“不用了。”   听着最后一个音节从自己嘴里吐出,乐白除了“……”之外,真的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他现在只想和小马哥一样,揪着幸运之神的衣领,像得了帕金森那样用力地来回摇晃,然后声嘶力竭地大喊:“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说啊!!”   再一次见证了天朝流传千年的变脸神技,乐白只想直接拿把剑抹脖子——至少这样他就能再回到他说某句作死的话之前了有没有?!但可惜的是,乐白身上并没有能够让他实施这一想法的工具。所以,他还是得面对那带着一脸杀气的笑容的君无颜。   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乐白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那个,不是,我的意思是……”不停地思索着该怎么说才能成功安抚这位不知道怎么的,就莫名其妙地被戳中了G点的魔尊大人,乐白的脸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垂下眼看着乐白,君无颜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如同浸染了沾满毒药的蜜糖一般甜美。   “我的意思是……”看着君无颜那越来越危险的笑容,乐白都快哭出来了——比起再死一次这种事情来,他更怕再次见证君无颜那无下限的行为啊!   真要说起来,其实乐白对同性恋异性恋自恋恋物癖以及恋尸癖,都没有什么歧视。在他看来,只要不对别人的生活造成困扰,选择怎样的生活方式,都是个人的自由。别人没有资格去指责,更不应该去干涉。但正如他所说,这里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特么的别把他扯进去啊!一点都不想和一个蛇精病来一场穿越时空的爱恋的乐白表示很心累。   “你想说什么,恩?”君无颜伸出手,在乐白的脖子上来回抚摸着。因为这个动作,乐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要知道,几分钟之前,就是这只手,毫不留情地扭断了他的脖子。颈骨断裂时那清脆的声响,乐白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牙疼。   但他这下意识的行为,貌似又不小心戳到了魔尊大人敏感的神经。只见他本来就已经足够吓哭小孩的表情,变得更加可怕。他弯着唇角,指尖按在乐白颈侧的动脉上,微微用力:“你在害怕?”   “当、当然……”没有。   后半句没能说出来的话,被乐白和着血泪一起吞回了肚子里。   乐白:我到底哪里戳到你纤细敏感的神经了你说啊!!!!   再一次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被君无颜抱在怀里,乐白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槽点太多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好吗?!   面无表情地盯着桌子上那不知道是哪个蛇精病点的一对白蜡烛,乐白努力地无视某根抵在他腰上的东西,将注意力集中在待会儿该怎样安抚魔尊大人那纤细的神经上——妹妹的这能无视吗?!好想直接那把刀把那孽根给切了有没有?!   乐·真·尸体·伪·充气娃娃·白感受着脖子上传来的濡湿触感,第一次产生了给人类做绝育手术——当然,这里特指最为古老的那种——的想法。   乐白:我以我精湛的技术保证,绝对不会出现并发症之类的惨剧哦!      第6章 死亡第六天。      “不用了。”在第N次读档重来的时候,终于掌握了拒绝的正确姿势的乐白瘫着一张脸,用无比标准的棒读语气,念出了篡改自某天雷狗血霸道总裁电视剧的经典台词,“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衣服。”   看着君无颜那舒缓下来的表情,乐白觉得,除了“呵呵”之外,再没有合适的词语,能如此贴切地表达他的心情了。   魔尊大人你真的没有生错性别吗?!回想了下当初自家表妹在看这部电视剧时,一手抱枕一手纸巾,哭得淅沥哗啦的样子,乐白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深刻的怀疑。   “你又走神了。”伸手捏了捏乐白的脸颊,魔尊大人用他那只要柔和下来,就格外醉人的嗓音说道,“在想什么?”   “我在思考有关性别的深奥问题。”乐白摸着下巴,用无比深沉的语气说道——这个问题,说不定都能写入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了有没有?!   这么想着,乐白突然僵住了。刚、刚刚问他问题的人,貌似是君无颜?感受着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乐白顿时生出了甩自己一嘴巴的冲动——让你嘴贱!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逃过一劫,结果就因为自己一个作死,又要经历一次某种不可说的经历,乐白不由地悲从中来。   但让他惊讶的是,他梗着脖子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见到君无颜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难道是等着他松懈的时候,再给他致命一击?   有了之前被偷袭致死的惨痛经历,乐白对于君无颜的凶残程度,完全不敢有丝毫的低估。   给自己打了好一会儿的气,乐白才终于有勇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向君无颜。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君无颜只是略显懒散地靠在床头,那温柔的目光简直能够溺死人。哪怕把这家伙当成了阶级敌人来看待,但在对上这样的目光,乐白也不由地被煞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的愣怔。   “如果你担心的是这种事,大可放下心来。”君无颜抬起手,将乐白额前那半长的头发拨到耳后,轻声说道,“我们魔界,从来不会在意性别这种肤浅的东西。”   听到这话,乐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慢了半拍地反应过来君无颜的意思——这家伙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因为自己不是妹子而感到遗憾呢!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乐白顿时觉得有点牙疼,但偏偏他还不能反驳。天知道他要是又不小心说错了什么,又得死上几次!在穿越之后一天之内挂掉的次数,就超过了过去二十七年总和的乐白表示,还是让君无颜默默地误会着吧……   于是,默默地记下了“魔界”这个设定的乐白,把解释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睁着一双死鱼眼挪开了视线,盯着那对白色的蜡烛瞧个不停。   该说果然蛇精少年欢乐多吗?虽然乐白本身就不对这个婚礼有什么期待的心思,但是在洞房里摆上这么一对丧礼上才用的白蜡烛……呵呵。乐白表示,他实在无法接受魔界的这个风俗习惯。   说起来,乐白之前还一直担心君无颜会问他来历身份什么的。要是真问起这些问题,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好,我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过来的人。”   “哈哈哈哈你没听说过穿越?就是从一个世界‘刷’的一下就到了另一个世界啦!”   “我是什么人?我是医学院的学生哟!啥?你不知道医学院?来来来,我给你解释解释……”   ——根本不需要思考,就能知道结果会是什么好吗?!   在脑子里给那个画面打上了一个巨大的叉,乐白很干脆地把它丢进了垃圾桶——希望君无颜永远都不要想起来这个问题!要是真想起来了……干脆装失忆?   陷入了深沉的思考的乐白完全没有发现,他那像是要把桌上的一对蜡烛看出花儿来的样子,究竟有多么的……蠢。不过,好在亲爱的魔尊大人并不在乎这一点。只见他轻轻地一抬手,桌上的酒壶与酒杯就好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动飞到了他的手里。   隔空取物!   把这一幕清晰地映入了眼里的乐白顿时一阵激动,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个世界的修真设定——他之前那彻底懵逼的状态,可不仅仅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婚礼。乐白简直没有办法形容,在他好不容易从君无颜手底下生还,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直接被提着领子,一路飞到了这里的心情——整个世界观都被刷新了有没有?!   傻愣愣地看着君无颜将两个个酒杯倒满,乐白的心情格外复杂。那种类似梦想幻灭的感觉,实在不是那么容易消化的东西。   ……他喵的他为毛穿的不是武侠世界啊!那样的话说不定他还能碰到个隐士高人,凭借一腔热血和吃苦耐劳的精神,学一身绝世武功什么的,哪像现在!莫名其妙地就被结婚了!   怀着这样悲愤的心情,乐白一伸手……接过了君无颜递过来的酒杯,非常豪迈地仰头一饮而尽——这才是江湖儿女该有的样子!   看到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很快,这丝惊讶就被笑意给取代了。他弯起双眼,将酒杯递到唇边,也像乐白那样,将其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他抽出似乎还在走神的乐白手中的酒杯,随手丢在了地上:“既已喝过合卺酒,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君无颜的发妻。”   乐白:……明明全是槽点但根本不能吐槽真的好痛苦……等、等等!你解腰带干什么?!卧槽,你脱衣服干什么?!   以为自己终于逃过一劫的乐白,终于想起了婚礼的最后一个步骤。他表示:去你妹的洞房啊!      第7章 死亡第七天。      “怎么了?”随手将束起的头发解开,君无颜偏过头看着依旧坐在远处,毫无动静的乐白,开口问道。失去的缎带的束缚,墨色的发丝肆意地散落下来,随着他的动作,有几缕擦过耳际,落在那不知道由什么材料制成的白色里衣上,衬得眼前人的神色愈发无辜,仿若不识世事的稚子,又好似不小心落入凡尘的天使,纯洁无垢,让人生不出丝毫亵渎的心思来。   ——当然,乐白是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迷惑的。   作为一位二十一世纪的有志青年,乐白表示……他才不会在一个坑里栽两次呢!就算这家伙看起来再怎么纯良无害,切开来看内里也绝对是漆黑漆黑的有没有!还绝壁是那种连用朴宝粉都洗不干净的黑啊有!没!有!   和君无颜对视了几秒钟,乐白默默地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毛衣和牛仔裤,又抬头看了看床头歪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君无颜,深深地……郁卒了。他也很想洒脱地把外套一脱,然后往床里边一躺,被子一拉,大喊一声“睡觉”之后,就闭上眼睛装作不知道这万恶的旧社会的该死的程序——先不说他要是真这么做了的后果会是什么,乐白悲催地发现,他连想要这么做的条件都没有啊!   这其中的原因很简单,他毛衣里面没穿衣服。牛仔裤里也是同样。   当然,内裤还是有的。但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二十一世纪有个屁的里衣啊!   把脑海里那个潇洒的形象替换为光着身体的自己,乐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而更让他感到心惊胆战的是,虽然君无颜什么都没说,但看他的样子,显然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又看了一眼君无颜那渐渐加深的笑容,乐白的心里一凛,根本来不及考虑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今天出门太急了,我没穿内裤!”   一阵诡异的沉默。   乐白努力绷着脸,只觉得热度从耳根一直蔓延到了脖子。他明明想说他没穿里衣的!这该死的口误!   让乐白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是,君无颜在愣了一下之后,用略带疑惑的口吻问道:“内裤?”   乐白:……我真的不想解释这种问题!   但是想也知道,要是乐白真的啥都不说的话,魔尊大人那脆弱的小心脏肯定又会受到伤害,然后一刀毙了他了。一想到这种发展,乐白就感到欲哭无泪——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他真的还只是个孩子,求放过!   “就是,就是……呃……”对上君无颜那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睛,乐白毫无意外地卡壳了——内裤这东西,到底该怎么解释啊!求百度百科!   半天说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的乐白绝望地低下了头,准备迎接他又一次的死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一声轻笑过后,君无颜却并没有动手的意思。不仅如此,乐白敢拿他表妹藏在他那儿的那堆少女漫画保证,他绝对从君无颜的眼里看出了宠溺!   明明几分钟之前还因为一句话就想弄死他有没有?现在居然就变成宠溺了?!乐白觉得,果然正常人就是无法理解蛇精病的思维。   “若是不想说,不说便是了。”伸手揉了揉乐白那半长的头发,笑着说道,“还是早些睡吧。”   本来听到前半句话,正准备把心放下来的乐白,一听到后半句话,差点没忍住直接跳起来——咱们不睡成不?   ……等等,他貌似真的跳起来了?   晃了晃有些发晕的脑袋,乐白有些迷惑地低下头去,看了看自己那双站直了的双腿。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他还特地抬起脚动了动。结果他这一动,也不知道是没站稳还是怎么的,居然就直接往后仰着栽了下去。   幸运的是,在乐白因为自己犯蠢而平地摔摔死之前,就被魔尊大人给接住了。   落入了某个熟悉的怀抱,依旧泛着迷糊的乐白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眨巴眨巴眼睛,盯着君无颜的脸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伸出手去戳了戳——然后一把揪住了他的脸颊肉。   君无颜:……   乐白:0v0   被捏着脸摆出各种古怪的表情的魔尊大人竟也不生气,反倒在摸了摸乐白那泛红的脸颊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毕竟是魔界的千年佳酿,是我考虑不周。”   再之后的事情,乐白就都记不得了。他唯一能够想起来的,就是手上那良好的触感。   乐白: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第8章 死亡第八天。      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回忆完昨天晚上那一番堪称作死的行为之后,乐白忍不住给昨天的自己点了根蜡烛——君无颜居然没有发飙干掉他!居然就那样搂着他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晚上!难不成那样才会君无颜喜欢的相处方式?   默默地脑补了下魔尊大人用一副伤春悲秋的忧郁范儿说着“所有人都只将我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魔尊,而没有人把我当成君无颜”的样子,乐白顿时被雷得外焦里嫩——他果然被表妹的少女漫画给荼毒太深了!   虚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半晌,乐白终于放弃了起床的想法。该死的宿醉实在是太难受了啊!这见鬼的感觉,自从他被老妈勒令戒酒之后,就好久没有出现过了。   ……说起来,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皱着眉回想了一下,没能想起什么的乐白很干脆地就放弃了回忆。反正就算猜乐白也能猜到,还不就是为了向那个幻想中的武侠世界靠近,要达到“千杯不醉”的成就嘛!对自己的尿性有着深刻了解的乐白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羞愧的,他这是朝着梦想奋斗!   ——虽然卵用没有。难得穿越了还穿到了个修真世界。   被现实狠狠地打击到了的乐白捂着心脏,默默地翻了个身,决定还是先睡个回笼觉再说。但当他看到床头那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的时候,忍不住眨了眨眼睛。   乐白:卧槽,这不是我身上穿的这套衣服吗?!   十二万分地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的乐白第一时间就掀开了被子,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好端端地穿在身上的衣服,不由地大大地松了口气。想想也是,虽然乐白不知道自己喝醉之后是什么德性,但不管怎么样,都逃不脱瞎折腾和睡得跟死猪似的两种情况,不管是哪一种,君无颜都不可能……草!   把刚冒出头来的想法狠狠地拍了回去,乐白拿着那条和他身上穿着的内裤的翻版,面部肌肉可疑地抽搐着。   不不不,只是一条内裤而已,并不能说明什么。他身上的衣服还好好地穿着,某个不可说的地方也没有传来异样的感觉,所以应该没……草,君无颜你到底做了什么,快给老子滚回来!!!   一脸痛心疾首地捧着胖次,乐白的内心深处在为自己那逝去的清白而深深地哀悼着。要不是他一醒过来就发现君无颜不在了,现在他肯定直接一巴掌糊过去——哪怕他会因此挺尸两次,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算了啊啊!!   在心里对顶着君无颜形象的小人进行了一番惨无人道的蹂躏之后,乐白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正准备把手里某条来历不明的胖次给丢到一边,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乐白顿时心里一凛,连忙一个龙爪手,抓住了被丢到一半的某内裤,作出一副“我刚刚什么都没做”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转过头去。却没想到,推门走进来的,根本就不是君无颜。   来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儒衫,五官清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此刻正维持着推门的动作站在原处,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让他惊讶的东西,一时之间忘记了该如何反应似的。   乐白盯着他看了两秒,突然睁大了眼睛:“啊,你是昨天那个——”看他的表情特别不忍和同情的那个!   但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打断了:“你还活着?!”   乐白:……   虽然乐白的的确确死了很多次,而且将来还要死很多次,但是一大清早的起来就听到一个人在咒他死——哪怕对方的神情无比真诚,目光无比惊讶,也不能打消乐白想一扫帚戳死他的冲动。   说完之后,对方也显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不由地露出些许尴尬和歉意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顿了顿,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在下郑明河,见过夫人。”   乐白:……夫人你个大头鬼!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乐白对眼前这个叫郑明河的人的好感度就down到了极点。要不是看在对方好歹是他穿越过后碰到的唯一一个能够正常交谈的人类——很显然,君无颜已经被排除在这个范畴之外了,乐白早就下逐客令了。   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不那么狰狞的笑容——从郑明河的表情来看,他显然失败了,乐白开口问道:“你来这里有事吗?”虽然他估计对方是来找君无颜的,但是乐白实在是找不到其他能够拿来当开场白的话了。总不能直接说“那个谁,给我讲一讲这个世界的基本设定,还有君无颜的大致情况吧”?要是他真这么干了,鬼知道他又得死上几次。   于是决定先套套话的乐白耐心地等着对方说出标准答案,然后努力把话题往自己希望的方向拐。可谁知道,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看着郑明河那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想要开口又闭上了嘴的便秘样子,乐白只觉得一阵牙疼。看着表盘上的秒针又慢悠悠地转过了一圈,乐白终于忍不住了:“你特么的是来干嘛的你倒是说啊!!”   听到乐白的话,郑明河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才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我是来处理尸体的?”   “处理尸体?”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的乐白不由地一愣,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谁的尸体?”   话一出口,乐白就知道自己犯蠢了。这里是君无颜的房间,昨天晚上又是他和君无颜成亲的日子。郑明河要处理的尸体自然不可能是君无颜,那自然就是他乐白了。也难怪郑明河在进门的时候,会说出那么一句话了。   所以……君无颜在其他人的眼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啊?!   对于君无颜是个变态这个事实有了更深刻的了解,乐白表示,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为什么郑明河为什么会在君无颜新婚的第二天早上,自觉主动地上门来收尸的原因。但打开了话匣子的郑明河却跟个几百年没说话一样,一股脑儿地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倒了出来。   郑明河:魔尊大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带一个陌生的男人或女人回来成亲。   乐白:=_=   郑明河:魔尊大人带回来的人从来都没有坚持过一个晚上的。   乐白:=_=   郑明河:魔尊大人早上总是不处理尸体,结果晚上回去又大发脾气,寝宫都被砸了好几回了!   乐白:=_=   郑明河:于是,从此之后,在魔尊大人新婚第二天,我们几个就轮流上门处理尸体了。   乐白:=_=   郑明河:你是第一个在魔尊大人床上度过了一个晚上的活人,我看好你哦!   乐白:呵呵。   当然,郑明河的原话是绝对不可能这么简洁明了的,他那架势,简直就想把君无颜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嘴角弯起的角度是几度都说出来——太特么的啰嗦了!   不过也多亏了郑明河这极度啰嗦的性格,就算乐白全程都只是“恩”“啊”“哦”地回应,也得到了不少的消息。   比如这个世界有仙魔人三界;比如魔界的人总喜欢跑到其他两界去捣蛋,所以总是被追着打;比如君无颜成为魔尊已经一千年了;比如君无颜虽然可以不用吃东西但就是戒不了豆腐花;比如君无颜喜欢穿黑色的衣服是因为不显脏,曾经有次他穿着白色的衣服去杀人,结果一不小心沾上了血,那套据说用天地间各种宝物炼制的衣服就那样被丢掉了……咦,后面这些东西是不是有点不对?   抽了抽嘴角,乐白扭过头,决定不再去理会这个看起来像个斯文书生实际上是个八卦大王的家伙。   “夫人,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大概是乐白的态度太随和了,郑明河也渐渐放开了,“你手上拿的什么?”   “啊?”乐白愣了下,低下头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   ……小内,你怎么还在?      第9章 死亡第九天。      “我、我喜欢你!”   穿着浅杏色宫装的女子绞紧了垂在身前的双手,清秀的脸颊因为害羞而布满了红晕。但即便如此,她却依旧鼓足了勇气,直视着眼前的男人。那双黝黑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芒,仿若夏日的夜空中,那最为璀璨的星辰。脚边不知名的花朵随着微风轻轻地摇晃着,更为这怀春的少女增添了几分清纯与柔媚。   而他对面的男人一身玄衣,俊美惑人的脸上挂着浅笑,墨色的眸子里荡漾着温柔的水波。那专注而深情的模样,让人丝毫不会怀疑,下一秒他就会将面前的人拥入怀中,为她说尽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甜言蜜语。   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花朵的馨香的风吹过,扬起两人垂至腰际的长发,让眼前的景象更显得美好与梦幻。   无论是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一幅让人忍不住会心一笑,然后在心底对两人送上最诚挚的祝福——如果君无颜不是这其中的主角之一的话。   当然,这并不是莫名其妙就被结婚了的乐白,突然觉醒了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少女心,产生了身为魔尊明媒正娶的夫人的自觉。乐白现在最大的想法是——这妹子会怎么死?   ——原谅乐白作为被君无颜用金叶子戳死了N次,又用手掐死了M次,还被猥亵了尸体的人,在看到君无颜那张本来应该能迷死人的脸的时候,生出的就是这样有理有据、极有可能符合事情发展的想法。顿时,乐白看向那个含羞带怯的女子的眼神,就带上了紧张与担忧。   她看起来十七岁上下,一张脸虽不说倾国倾城,但绝对清秀可人。那羞怯中带着坚定的样子,最是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至少乐白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忍不住想要挺身而出,站到她继而君无颜之前,用生命来捍卫她的贞操,咳,不对,是性命。   但乐白那长时间盯着那边看的样子,落在了别人的眼里,就又是另一个意思了。比如这个因为闲着无聊,带乐白到处乱逛的,据说是魔界中修为仅在君无颜之下的四魔君之一的郑明河。   乐白:草!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乐白就在心里用脏话表达了自己的震惊。   ……他喵的这个看起来像个话唠实际上就是个话唠,最大的爱好是八卦的家伙,居然是负责整个魔界的情报的人?!乐白觉得,他心目中那个谈笑自如,能知天下事的江湖百晓生形象,彻底破碎了。   乐白: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份工作还真适合他呢=_=。   而作为手里掌握着真个魔界最多最全的八卦……额,不,情报,并且还力图掌握更多情报的郑明河,在看到自家的魔尊夫人一脸担忧地盯着某处正在上演的告白事件后,立马用自己那丰富的情报,试图安慰乐白。   郑明河:夫人,你放心吧,魔尊大人是不会接受她的。   乐白:……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担心这种事情了?!   郑明河:哼,就那种浅薄的魅术,居然还想对魔尊大人起效?!简直狂妄!   乐白:啥……?   郑明河:虽然魔尊大人总是时不时地带人回来成亲,虽然魔尊大人基本只要听到告白就会接受,但是他还是很专情的!   乐白:……你确定这句话的逻辑通顺?   郑明河:夫人,请相信我,魔尊大人绝对不会在同一时间接受两个人的告白!   乐白:真是值得欣慰啊,呵呵。   郑明河:所以,夫人请相信魔尊大人对你是一心一意的!   乐白:……我觉得我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被郑明河一口一个“夫人”憋到内伤,乐白默默地闭上了嘴,扭过头蛋疼而忧伤地看着君无颜和那个依旧在等待着君无颜回应的妹子,顺便再哀叹一下了自己那战五渣的战斗力——郑明河口中那所谓的“浅薄”的魅术,他完完全全就中招了啊有没有?!而更让乐白感到心塞的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妹子,居然会在告白的时候使用魅术?!乐白觉得,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恩,当然,这其中也有一部分归功于郑明河口中的君无颜那令人敬佩的“深情”。   又盯着那仿佛像一幅静止画一样的画面看了好一会儿,乐白都快要不耐烦了,君无颜才轻启双唇,用温柔缱绻的声音问道:“你说……你喜欢我?”   “嗯、嗯!”听到心上人开口的女子显然很紧张,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里面写满了忐忑与不安,就连这样简单的音节,都能听出明显的颤音来。但即便如此,她也依旧直视着君无颜,不曾移开一瞬的目光。   “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有了发妻?”听到女子的回答,君无颜轻笑一声,用更温柔的语气开口。   “发妻”乐白无辜地躺了一枪。   “是、是的,我知道。”深深地吸了口气,女子似乎将自己那过于激动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但那话语中的颤音,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情,“我愿意与姐姐共同侍奉魔尊大人!”   “姐姐”乐白再中一箭。   从开始围观这场告白开始,膝盖上就插满了箭的乐白捂着自己那颤抖的小心脏,颤颤巍巍地转过头,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待下去他绝对会被戳成刺猬的有没有?!   但就在乐白抬脚准备离开的,他听到了君无颜的话:“我想,愿不愿意接受你,应该是我夫人的问题才对?”唇边笑容加深了几分,君无颜微微侧过头,看向乐白的方向,“你认为呢,我的夫人?”   乐白:……!!      第10章 死亡第十天。      乐白,男,二十七岁,家世良好,父母双全。在他被结婚的第二天,他的丈夫带着一脸亲切的笑容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一个软萌可爱的妹子当他的姐妹,成为他丈夫的小老婆。   乐白:你把刀给我,我自己自杀成不?   已经预见了自己的结局的乐白默默地将自己迈了一半的脚收了回来,在无比哀怨地看了郑明河一眼——你不是说他们听不到我们说话的吗?!——后,看着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两个他完全都不想再看一眼的人身上。   接收到乐白那无比幽怨的眼神,郑明河顿时浑身一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撤掉了那个根本没什么卵用的结界,暗地里思索了一下,确定自己刚刚确实没有说君无颜的坏话(乐白:你确定?!)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气。他相信,魔尊大人一定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而见到乐白看过来的君无颜,脸上那原本就无比温柔的笑容,变得更加醉人——这一点,从他身边那妹子变得更加迷恋的表情,就能看出来。   ……所以,妹子你到底有多眼瘸?   不忍直视地移开了视线,乐白看向依旧在等着自己答案的君无颜,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开始认真地思考着,究竟该怎样回答,才能完美地避开那怎么听怎么都会导致必死结局的问题。   ——早知道就个表妹一起多玩一点乙女游戏了有没有?!   察觉到君无颜的视线随着自己的沉默,一点点变得阴沉刺人的乐白,连想哭的心都有了。最终,在小心翼翼地看了君无颜一眼之后,乐白挑了一个最中庸最不容易出错的回答,试探着开口:“我既然已经嫁给了你,自然也就是你的人了。”回忆了一下某些古装剧里的女主角的台词,乐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继续说道,“这种事情,当然听凭相公做主。”   不管怎么想,都没有办法从这个回答中挑出一点错处,乐白忍不住给自己点了个赞。果然,在听到了乐白的回答之后,君无颜眼中的阴沉行业渐渐地散去了。他弯起唇角,带着些许甜蜜地看着乐白:“夫人真是善解人意。”然后,他就弄死了乐白。   乐白:What the fuck!   完全弄不懂君无颜又抽的什么疯,乐白崩溃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那莫名其妙就开始往外冒的血,怀着满腔的不甘倒了下去。在这期间,他还对上了郑明河那带着同情与惋惜的眼神。   ——有本事同情你有本事阻止他啊!   乐·再一次扑街·苦逼球·白在心里发出了悲愤的呐喊。   在穿越之后不知道第几次以尸体的身份躺在地板上,乐白看着君无颜无比温柔地牵起了那个妹子的手,转过头对郑明河吩咐“去准备婚礼”的时候,顿时就生出了一股类似“老娘刚死你就去找别的女人”的悲凉感。虽然他是莫名其妙地被结婚了,但是前脚才被人给弄死,后脚就在他(的尸体)前娶别人,这也太让人不爽了吧?!   被迫围观了某对狗男女的浓情蜜意三十秒钟之后,乐白再看君无颜那充满了深情的目光,就只剩下蛋疼了。他沉默了两秒,果断开口:“我当然同意!”早就在躺地板期间建立起了“封建社会的一夫多妻制+君无颜对每个告白的人都接受=君无颜会想要第二个老婆”这个等式的乐白,立马换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早就想有一个妹妹了!”这句话可是心声,要知道,乐白可是被一大堆人称为“死妹控”的人——只不过此妹妹非彼妹妹而已。   “是吗?”君无颜看了乐白一眼,唇边的笑容扩大了几分,“夫人果然宽宏大量。”   然后,他又弄死了乐白。   乐白:……QAQ   又死了一次的乐白深刻地反省着自己的错误——他怎么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揣度蛇精病呢?就像郑明河说的,虽然君无颜会接受每个和他告白的人,虽然君无颜总是隔一段时间就结一次婚,但是他还是很专情的!所以,一个专情的人,怎么会想要有第二个妻子呢?!深深地后悔自己没能相信郑明河的情报,再一次站起来的乐白无视了边上的妹子那受伤愤恨不可置信的目光,飞快而坚定地给出了答案:“我不同意!”   “哦?”得到答案的君无颜微微偏了偏头,饶有兴致地问道,“为什么?”   没有动手!他还活着!   立即确信自己选对了选项的乐白顿时心里一喜,再次开始背台词:“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好吧,虽然这句话有点雷人,但是效果好啊!看到君无颜那明显舒缓下来的表情,乐白觉得自己得到了鼓舞,“一个真心爱着自己相公的妻子,怎么可能希望自己的相公再娶别的女人呢?”说完之后,乐白用一种无比热切的表情看着君无颜——这次总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吧?但是事实再次给了乐白血的教训。   再一次变成了仰视视角的乐白:回答是也不行不是也不行,你特么的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回答啊(╯‵□′)╯︵┻━┻乐白觉得,通关的难度越来越高了_(:зゝ∠)_      第11章 死亡第十一天。      在第七次被迫面对同一个不知所谓的问题时,乐白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居然连最大的杀器穷举法都没能拯救他被杀的命运啊有没有?!   在尝试过包括逃跑、求救和装死在内的所有选项后,依旧坚挺地站在了存档点,一点都没能往前走一步的乐白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暗的。他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揪住做出这个游戏的人,把他从头到脚暴揍一顿,然后大吼一句:老子不玩了,退钱!   乐白:这特么的根本就没有通关路线吧?!   作为每分钟就(被)存一次档的存档狂魔,居然依旧跪在了半途,乐白坚定地认为——一切都是制作组的恶意!   丰富的脑内剧场演完之后,乐白一边哀叹着自己那再次刷新了的死亡次数,一边一言不发地走到了君无颜的身边,扬起了右手。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这只右手上,似乎都在猜测他会做些什么。   这只手修长白皙,食指指腹有着薄薄的茧,一看就是那种没有做过什么重活的大少爷的手。从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横着几道交错的伤疤,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而就是这样一只手,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重重地打在了君无颜的左脸颊上。那“啪”的一声脆响,以及君无颜侧向一边的脑袋,都能够证明乐白用力有多猛。   盯着君无颜脸上那红色的掌印看了三秒,郑明河和那位不知名的妹子齐刷刷地转向乐白,脸上带着类似的瞻仰勇士的神情。而当事人乐白则举着自己发麻的手掌——懵逼了。   自诩为有理智有耐心有毅力的“三有”青年,乐白是绝对不会因为头脑发热而做出自寻死路的事情来的。哪怕他的死亡只是扑街半分钟,他也依旧对自己的每一次生命都无比珍惜——这种珍视,绝不亚于任何一个只有一次生命的普通人。因此,乐白自然不可能真的为了打击报复君无颜,而特意跑过来扇他一巴掌——就算他真的想,以两人的武力差,他也根本做不到啊!   所以,乐白的这一巴掌,是会在半路被君无颜给拦下来的——明明他刚刚都看到这位魔尊大人的手抬起来了,但这家伙居然在半路又放下去了!这是为毛啊为毛!   虽然知道这脑子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的魔尊,除了在某些方面比叛逆期的少女还要纤细敏感之外,对其他的事情都有着让人匪夷所思的宽容(比如乐白醉酒后的恶行),但是……这种简直称得上是纵容的行为,还是让乐白忍不住呆了一瞬。看着君无颜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那半张脸,然后侧过头,眼含温柔地看过来的样子,乐白顿时心里一抖。   君无颜的这种行为,带给他的不是感动,不是兴奋,而是——恐惧。比被杀死还要深刻的恐惧。   这个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还要和这个疯子纠缠不清,乐白就觉得悲从中来。   “夫人有什么想说的吗?”仿佛乐白刚才所做的,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君无颜连提都没有提一句,只是笑着问道。那个样子,正如一位溺爱着自己的妻子的丈夫。   乐白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计划,顿时深深地看了君无颜一眼,然后抛弃自己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埋头大喊:“你这个负心汉!当初一起看月亮的时候就喊我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就想娶别的女人了吗?!”   君无颜:……   郑明河:……   不知名妹子:……   乐白:=_=   现场一片诡异的安静,乐白埋着头,觉得他已经没有脸见人了——他真的只是根据前两次的情况,挑了最有可能起效的台词而已啊!   “小甜甜?”良久,一声轻笑打破了这份沉寂,“我确实是忘了。”   乐白:……根本就是没有过的事情好吗?!不要用这么怀念的语气说得好像煞有介事的行么?!   发现自己又跟不上蛇精病的思维了的乐白整个人都不好了。   “是我的不是,竟然拿这种无聊的问题来让夫人烦恼。”君无颜握住了乐白的右手,托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和自己对视,“不然,夫人再打我一下出出气?”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目含宠溺,“只是,这一次,别再弄疼自己的手了。”说着,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乐白的手背。   乐白:……@!@¥#@%   不必怀疑,这些乱码都是乐白内心各种各样的脏话。哪怕随着君无颜的那一吻落下,乐白手上那发麻发疼的感觉就消失了,也不能阻止他想要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反复擦上好几遍的想法——当然,也只是想想。   僵硬地看着自己和君无颜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乐白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一切都是为了活命!   眼看着自家的魔尊和魔尊夫人解决了小两口的吵架问题,就要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离开了(乐白:你哪只眼睛看到的?!),郑明河立马请示:“魔尊大人,这个人怎么处理?”   “杀了。”君无颜连脚下的步子都没有一丁点的改变,只是转过头去,专注地看着身边的乐白,“妄图挑拨我和夫人之间的关系的人,自然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乐白一愣,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郑明河那之前和他说笑时别无二致的语气:“啊,果然是这样啊,知道了!”乐白停下了脚步。他转过头去,看到郑明河的眼中,是与之前看到他倒下时,如出一辙的淡漠。   乐白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恍惚间想起——这里是魔界,与人界与仙界对立的魔界。   恣意,狂妄,癫狂,没有任何规则的约束。统治这里的,是一个疯子。   “怎么了?”跟着乐白一起停下脚步,君无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微挑着眉问道。   盯着因为自己和君无颜的目光而停下了动作的郑明河,乐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什么。”   即使他开口为那名女子求情,也不一定能够起到什么作用。更有可能的,是迎来新一轮的死亡轮回。而即便他真的能够让君无颜放过那名女子,对方也不见得会对他生出任何感激的心情来——这一点,光从她的目光里就能看出来。而身为一个魔界的、会使用魅术的人,乐白也并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善类。   总结起来就是,可能会付出的代价远超能够收获的。这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正如之前所说的,他一直是个理智的人——他的疯狂,早就在几年之前就用尽了。   “我们走吧。”转过头对君无颜露出了一个笑容,乐白开口说道。   君无颜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在乐白平静的目光中勾起唇角,应了一声:“恩。”   两人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手牵着手在这座魔宫里逛了一整天,闪瞎了一众人的狗眼。   在这一天的最后,君无颜问了乐白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衣服?”   乐白:……哈?   “我很不高兴。”这是君无颜的第二句话。   乐白:……我觉得我貌似找到了之前被杀那么多次的原因。   然而机智的乐白是绝对不会在知道了真正原因之后,再死一次的:“我是准备换的!”像是要增强说服力似的,乐白的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只眼睛写着“纯洁”,另一只眼睛写着“无辜”,“但是就在我准备换的时候,郑明河就闯进来了,还说要给我收尸!”   郑明河:阿嚏!   郑·背锅王·明河中了一枪。   “恩,我们下次找他算账。”君无颜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郑明河:QAQ   乐白:【点蜡】   君无颜:我们先休息吧^_^。   乐白:……QAQ   作者有话要说:  妹子:我特么的都死了居然连个名字都没有!   郑明河:我莫名其妙就背锅了啊!   乐白:这么大个魔宫居然没有厕所啊!!!!   君无颜:放心,我们这儿的食物都由灵气凝聚而成,不会产生排泄物的^_^。   乐白:……   于是,我愉快地解决了主角的排泄问题√      第12章 死亡第十二天。      魔界,独立于人界与仙界之外,被世间所唾弃的存在。被放逐、被抛弃、被憎恶之人最终的归属之地。这里有最浪荡的剑客,有最残忍的杀手,也有最自由的浪者。这里是罪恶滋生的温床,亦是梦想开花的沃土。   回想着当初郑明河用来形容魔界的格外装逼的句子,乐白表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将眼前这个场景,和那些句子对上号。   ……说好的邪恶与混乱呢?说好的危险与自由呢?!这一派和平其乐融融简直能去评选最佳街道的地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摔!   转头看了看左边蹲在小摊后面的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又扭头看了看右边绢纺内对上视线后立即羞红了脸躲到门后的少女,乐白深深地觉得受到了欺骗——他还想趁着出来逛街的时候,看一看有没有机会溜走的来着。结果这么安静和平是要闹哪样啊?!   又一个计划泡汤了乐白觉得,他要不还是思考一下,从魔宫里挖地道逃跑的可能性有多高好了。乐白觉得,他已经看到了困在君无颜身边一辈子那无望的未来。   不能交女朋友/男朋友,不能顺着自己的心意说话,不能距离君无颜一百米远,要被所有人都喊“夫人”,走到哪都有人盯着看,被人背后议论个不停,然后在君无颜看似深情的目光中结束自己那短暂而无趣的一生……乐白觉得绝望极了。   ——等等!乐白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深奥的、以前从来都没有思考过的问题。既然他每次死了之后,都会回到死前一分钟的话……那自然死亡怎么办?还是这样吗?   乐白觉得,他更绝望了。而他就以这样绝望的目光,盯着那家绢纺看了好半天,直到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维。   “我说魔尊大人,你的夫人用一种‘想要但绝对得不到所以不得不绝望’的眼神盯着那儿看了很久了,你真的不管管吗?”带着些许慵懒的女声响起,彷如在午后小憩的猫咪,甚至能让人想象出她伸着懒腰,发出舒服的“咕噜”声的样子。   乐白“=_=”着脸转过去,看向说话的人。   这人身材高挑,穿着一套像是西域舞娘的纱裙,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用了什么手段染成的银色卷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但那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却是完完全全的东方人长相,而且还是小家碧玉的类型。反倒是她身边那个沉默不语的高大男人,有着麦色的皮肤,以及深邃的西方人的轮廓。   在魔宫待(活)了大半个月,里头比较重要的以及出现平率比较高的人,乐白都已经认识了。比如负责每天整理君无颜房间的侍女小乔和大乔,比如负责打理花园的园丁周成,再比如和郑明河一样是四魔君的苗青青与谭格。   乐白第一次见到苗青青的时候,正是因为不小心拒绝了君无颜送给自己的发簪(乐白:他喵的我一个短发的汉子,要这种东西干什么?!)而挂了一次之后。成功地利用读档躲过了一劫之后,乐白就看到面前突然冒出了个倒挂着的脑袋。   乐白:……夭寿了闹鬼了!   一向坚定地奉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无神主义者乐白,在碰到这种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举起了来自君无颜的、装着据说还能帮忙聚集灵气有益修炼的玉簪的盒子,对着那个脑袋就挥了下去。然后喜闻乐见的——没打中。   看着那个穿着一身在这个时代绝对会因为有伤风化而被拖走浸猪笼的衣服的女人,从天花板上跳下来之后,懒洋洋地靠在那个不知道啥时候冒出来的高个子男人身上,乐白唯一的想法是……妹子你不怕走光吗?   “这就是那个活过了一晚上的‘魔尊夫人’?”带着审视的目光从乐白的身上扫过,女人似乎有点不满。她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开口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那人随着女人的话看了乐白一眼,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弱。”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配不上。”   乐白:……   默默地把那两个单独的词补完成为一句话的乐白觉得,他听到了自己的那颗自尊心碎掉了的声音。   他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普通人类好吗?别拿他和你们这群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怪物比啊!你们随便拉一个出来年纪都是他的几十倍有没有啊?!和他比你们还要脸吗?!   乐白的悲愤简直无以言表,他还没对自己被老牛吃嫩草了这件事情表示愤慨呢!居然还有人嫌弃他实力太弱,配不上君无颜?!都去死啊去死!以为谁乐意嫁给他啊!   对嫁人这个设定越来越无压力了的乐白,已经将之当成了不需要吐槽的部分。   但偏偏这些话,乐白一句都不敢说出口。不说君无颜就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呢,就说他这一个弱鸡,要是说错啥了惹得对法一个不高兴,直接动手把他给弄死了,那就不划算了是吧?不过……君无颜应该不会让他们动手的吧?这么想着,乐白忍不住悄悄地瞥了一眼君无颜。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名义上的君无颜的夫人不是?   是的,就是名义上的。在和君无颜成亲以来,两人之间并没有实♂质♂上的进展——一开始,乐白还为这事担心了挺久的。要知道,并不是每天都有一杯酒放在那里,让他喝醉的。但后来事实证明,乐白实在是想多了。君无颜和他在一起的每个晚上,那都是真真的盖棉被,纯睡觉。   说实话,这一开始真的让乐白百思不得其解。君无颜那方面的能力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这一点乐白用血泪证明过了,而他又是君无颜的合法妻子……好吧,把合法划掉,君无颜没有道理对他那么规规矩矩的。但是后来乐白就想明白了,理由很简单——因为他还活着啊!   君无颜恋尸→君无颜只会对乐白的尸体感兴趣→乐白还活着→君无颜对乐白不感兴趣成功地找到了合理的理由的乐白安心了,顿时吃饭也香了,睡觉也安稳了,连身上的肉都多了。   然后,君无颜就开始不停地送他一些玉簪啊手镯啊之类的妹子才会喜欢的玩意儿了。   乐白:所以,你真的是拿我在当女人哄对吗?!      第13章 死亡第十三天。      当然,比起自己被某个阶级敌人当成女人来哄这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来——乐白现在已经对此无比淡定了,甚至开始思考以后等他跑了,这些东西能卖多少钱——乐白更关心的,是那两个突然出现,而且立马对他的自信心自尊心进行了毁灭性的碾压的人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乐白心底的想法,君无颜开口喊了两人的名字:“青青,谭格。”   乐白:叫的这么亲密!请允许我“yooooo”一下。   君无颜:他们之间就差一场婚礼了。   乐白:……心好累,不会再爱了。   原本还想着说不定看到了解脱的光芒的乐白又绝望了,顺带的,看向那小两口的眼神都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幽怨——你们这么早定下来干什么?!   被乐白看得浑身不自在的苗青青忍不住往谭格的身后躲了躲,这才再次看向君无颜,等着他回到自己之前的那个问题。   “我记得你们参加过我们的婚礼。”伸手揽过乐白的肩,拉回了他的注意力,君无颜笑着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婚礼,就是你们两准备的?”   “对。”谭格非常实诚地点了点头,“青青还因为宫里的红烛用完了,直接用白蜡烛代替了。”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像是确认什么似的看向苗青青,“‘反正明天就死了,还是别费那个力气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乐白:……   看了看苗青青脸上那带点尴尬的表情,以及还在眼巴巴地等着苗青青回答的谭格,乐白觉得,他简直不知道该佩服谭格好,还是同情苗青青好。   因为长时间没有得到苗青青的回答,谭格还又问了一遍:“是不是这样说的?”   于是,乐白没忍住,“噗”的一下,直接笑了出来。不出意料的,他立马就收到了来自苗青青的眼刀。而谭格收到的,自然是比眼刀还要严重的东西。乐白觉得,谭格的腰估计都青了。   在自家BOSS和BOSS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和自家男人打情骂俏什么的,饶是苗青青,也有些吃不消。于是,在谭格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之后,苗青青就收回了手,掩饰性地干咳了两声,突然就严肃了表情,站直了身体,对着乐白就是恭恭敬敬的一礼:“属下苗青青,见过夫人。”而紧跟着她的,就是谭格:“属下谭格,见过夫人。”   第一次碰上这种阵仗,乐白一时之间有点傻眼,下意识地就扭头朝君无颜看了过去。   很显然,乐白在这种时候的第一反应让君无颜很满意,那份愉悦都快从他的身上溢出来了。这让乐白忍不住再次在心里感叹——真是个缺爱的孩子。   没错,就是缺爱。   在死了N次又活了N+1次之后,乐白通过总结经验教训,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魔尊大人他缺爱。   用某部童话改编的美剧里面的一句台词来说:Evil is not born,it's made.   变态也是一样。   乐白相信,每个人出生的时候,都是一张单纯的白纸。正是握着画笔的人,在这张白纸上画下了不同的图案,才会造就了这个世界上形形色色的人。他是不知道君无颜以前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就结合之前他每次戳到君无颜神经的地方,以及成功避免死亡结局的方法,他很轻易地就得出了结论——君无颜想要一个爱他的人。甚至不需要真心,只要假装爱他就够了。   乐白可不会真的觉得,堂堂一介魔界之主,真的会看不出来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既然陪君无颜演这么一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戏,就能够保住性命,乐白何乐而不为呢?正如他之前所说的,他一直都是个惜命的人。哪怕他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见到自己的父母亲人了,也不妨碍乐白为了不让他们操心,而好好地保护自己这没多大用处的皮囊。   总而言之,乐白凭借着自己那精湛的逻辑推理能力,以及菜到让人没眼看的演技,成功地减少了死亡次数,在魔宫活了大半个月。在这期间,他无数次被某对到处秀恩爱的狗男女给闪瞎狗眼。   乐白:你们赔我的24K钛合金狗眼啊!你们赔啊!   而有了那两人的对比,君无颜对他的深情,就更显得虚假得要命。那种极致的温柔,只不过是缺乏注视目标的空洞;那醉人的深情,也不过是什么也映照不出的黑暗。曾经生活在在环绕着真心与爱意的环境中的乐白,自然最是容易分辨出这其中的差别。这也正是为什么乐白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要从君无颜的身旁逃离的原因——他没有信心,能够和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疯子,心平气和地相处下去。   乐白从来都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能花上几个月的时间,来等待看着他的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刹那,自然也不会介意花上几天的时间,来研究收集到的君无颜的资料。   君无颜——在十六岁出现在世人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了上一代的魔尊,抢夺了这个称号之前,从来没有人听说过这个名字。没有出身,没有来历,亦没有任何能够证明他身世的东西——当然,在魔界这个地方,也从来都不需要这些就是了。   “我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十六岁的少年面上噙着温和的笑容,亲手埋葬了包括一千三百五十二名侍卫侍女在内的上一位魔尊的宫殿。自那之后,他便一直稳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一千年,任由其他抱有侥幸或轻视的人挑战或刺杀。   看完这些东西,乐白的第一反应是……君无颜今年才一千零十六岁?   ……好吧,这个“才”字貌似用得不太对。但乐白实在是被君无颜十六岁就干掉了上任魔尊这件事给震惊到了。这特么的还是人吗?!   回想了一下还在为中考失利没有妹子告白这种事情忧伤的十六岁的自己,乐白表示,果然人的差距就是在这么早就已经拉开了的。   按照郑明河的说法,基本上能够坐在魔尊这个位置的人,实力就算不是整个魔界最强,至少也会是前几——魔界的规则可是,谁能干掉在位的魔尊,无论用的是什么样的方法,他就是下一位魔尊来着。可以想象,上一任魔尊的实力,也绝对不会弱到哪里去。   ——不,不仅是不弱,反而应该说是强得可怕。   有着“阎冥”这个名字的前任魔尊,曾经独自冲上仙界,强行虏获了一名仙界的侍女回来成亲。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乐白唯一能够从郑明河那里知道的事情就是,仙界的人默默地咽下了这个大亏,甚至连上门找回面子的行为都没有。光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让人心里发寒了。   而能够在十六岁的时候,就杀死了这样一位让仙界的人都不敢招惹的人的君无颜,究竟是怎样的存在,除了从一开始就跟着他的苗青青之外,想必没有人清楚。   乐白:……所以,到底为什么君无颜不和苗青青在一起啊?   长相秀美,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感情深厚,信任坚固……乐白觉得,苗青青压过他的地方,十根手指头都根本数不过来。就算人现在有了喜欢的汉子,难道君无颜就不会抢吗?总不见得君无颜是那种会为了心爱的人的幸福,就大度地放手的类型吧?真要是这样,乐白都要找个角落自杀了。   so,苗青青是怎样做到既不让君无颜产生某些方面的想法,又不会动不动就想干掉她的?   怀抱着这样求师的想法,乐白跑到了苗青青面前,摆出了自认为最具亲和力的笑容:“明天有空吗?我想去外面逛一逛,你能陪我一起吗?”      第14章 死亡第十四天。      乐白从来没有想过,在穿越之后,就连约人出门逛个街,都已经成了需要多加注意的高危行为。   特么的小心眼成这样真的有必要吗?!有!必!要!吗!   以脸朝地的姿势再次刷新了扑街次数,乐白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甚至能脑补出君无颜动手前的整套心理活动——然而这除了让乐白更想抽君无颜一顿之外,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乐白:被人当成偷偷外出私会情人——还是单方面心怀不轨的那种——真的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啊!宝宝心里苦啊!但是宝宝没法说啊!因为宝宝是!尸!体!啊!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更悲伤的事情了。这一回,君无颜甚至没有多看乐白的尸体一眼,就径直离开了。这让乐白不由地产生了自己是被用完了,随手丢在了路边的垃圾的凄凉感。   ……至少给我扔进垃圾桶啊!!   乐·环保人士·公益青年·白自内心深处发出了呐喊。   用眼角的余光艰难地看着那渐行渐远的双脚,乐白突然感觉他被人给翻了个面。眼前的画面从仗着不知名杂草的地面换成了蓝天白云,又换成苗青青那张带着些许惋惜与遗憾的脸,乐白一时之间有点发懵。   虽然今天确实是他自己主动来找苗青青的,但说实话,两人的交集实在不太多。除了那根本没有发现对方存在的婚礼,以及莫名其妙的初见之外,两人也就偶尔会在花园或者走廊里碰上过。而每当这个时候,苗青青也就是风情万种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然后微微躬身行个礼,就自己走开了。也正是苗青青这明显将他当成上级来对待的态度,乐白才会认定,只要他开口了,苗青青一定不会拒绝带他到处去逛一逛的。   乐白:但可惜的是,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恩?出去逛一逛?”苗青青坐在谭格的腿上,一双光洁的大腿就那样毫不遮掩地来回晃荡着。听到乐白的话之后,她微微侧过头,施舍般地看了他一眼后,又懒洋洋地靠回了谭格的胸口:“你明天有空吗?”   在得到了谭格简短的一声“恩”之后,苗青青就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赤着脚走到距离乐白两步远的地方站定,然后弯起双眼施了一礼:“夫人的请求,属下自然乐意之至。”   被一句“夫人”给哽了一下,又被刚才某两个人的秀恩爱给闪到了,乐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干咳了一声“咳,那啥,不用这么拘谨……”“夫人会觉得我不知廉耻吗?”乐白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突兀地打断了。这个问题实在是来得太莫名其妙,乐白一时之间都没转过弯来,只能愣愣地“啊?”了一声。   “夫人会觉得我这样穿着,”苗青青直起身子,偏着头看着乐白,脸上的笑容仿佛面具一样虚假,“很不知廉耻吗?”   乐白愣了一下,这才把目光落在了苗青青的身上。   她今天穿得依旧非常的少,上身穿这样一件天蓝色的吊带抹胸,下方垂着仿佛流苏一般的透明纱布;下身则是同色的一条短裙,大小正好包裹住形状完美的臀部,阑额的透明纱布一直垂直脚踝,更为她增添了几分若隐若现的暧昧。   这样穿……有什么奇怪的吗?   乐白的神情有些迷惑。   因为父母的缘故,乐白自己的穿衣打扮都是偏保守的,从小到大都是最简单的短发加上中规中矩休闲服,也就偶尔校庆或者什么节日的时候,上台表演的时候穿过一些奇特的服装。但即便如此,他也从来不会用自己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正如他之前所说的,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的自由。哪怕这个方式离经叛道,哪怕被世俗不接受。而苗青青——很显然,甚至都没有达到乐白心中“离经叛道”的标准,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思想极为保守的古代。   “你觉得你的穿着很……”把“暴露”这个词吞了下去,乐白思考了一下,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语,“不合礼数吗?”   “哈!?”苗青青似乎是嗤笑了一声,“如果我觉得这不合礼数,我会穿吗?”   “正是因为觉得不合礼数,所以你才穿的。”乐白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一个事实。   乐白的爸爸是个警察,妈妈是个老师,两人都很忙,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像其他的家长那样,每天去接送乐白上放学。乐白也从来不会去纠结这个,反而每天放学后,都兴冲冲地跑到警局去,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不同的警察审讯犯人。那是乐白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娱乐之一,以至于后来,他爸爸特地挤出时间来,说是想要带他出去玩,却被他牵回了警察局,显得格外的郁闷。   也正是在这样的经历中,乐白学会了如何通过别人的表情和动作,来判断一个人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君无颜那种蛇精病除外。到了后来,他爸爸甚至有时候都会揪着他一起进行审讯了。   他不知道苗青青为什么会突然和他说起这个事,但是……这种明摆着送上门来刷好感度的机会,乐白怎么可能放过?   于是,在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乐白抬起头来,直视着苗青青的双眼:“你这么穿很漂亮,”说着,他突然展开一个笑容,“即使你不这么试探,我相信你也能找到那个不在意这些事情的人的。”   似乎是没有想到乐白会这么说,苗青青明显愣了一下。她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那你呢?”她说,“你喜欢我吗?”   被人这么直白地问到这个问题,乐白的脸不由地有些发热——虽然他知道,苗青青的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而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只有一个答案。乐白转头看了坐在原地无动于衷的谭格,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和苗青青交往了几十年的人,然后才看向苗青青,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当然喜欢。”   乐白的语调平缓而坚定,不带任何暧昧的色彩。就好像一个认识了多年的老友,在宽解了友人的心结后,轻声许下承诺:“我就在这儿。”让人无端地觉得安心。   这是只属于乐白的魅力,即便是属于这个异世界的苗青青,也不能抗拒。   她愣愣地看了乐白好一会儿,缓缓地绽开了一个笑容——然后这个笑容越来越大,也带上了些许别的意味:“那么,最后一个问题。”苗青青将食指竖在唇边,眼中带着些许狡黠,“你身后的那个人,是跟着你一起来的吗?”   “……啥?”完全没有听明白苗青青这句话的乐白茫然地转过头去,然后就与这个世界再次say goodbye了。   乐白:我特么的真是日了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邪恶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养成的。”——出自美剧《童话镇》   第15章 死亡第十五天。      用一句话总结眼前的情况,那就是——乐白被苗青青给害死了。   不是事故,没有意外,有的只是从一开始就有的算计与蓄意。   想要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乐白的逻辑推理能力从来都不算差。   他是个普通人——从未进行过修炼,就连修真体系都只是一知半解的普通人。哪怕乐白不停地提醒自己,这里是个凡人能飞天遁地的修真世界,但身处其中的他却实在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记着这一点。也正因此,他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那空荡荡的背后,其实一直都跟着一个人。   但苗青青与乐白不同,有着四魔君这个称号的她,即便实力不是顶尖,也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君无颜不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乐白相信,苗青青想要发现蛛丝马迹,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换句话来说,苗青青从一开始就发现了乐白身后的君无颜。   可她非但没有出声提示乐白,反而还故意说些毫无干系的事情,来分散乐白的注意力,甚至还故意说出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语来。   这与高中里,分明看着教导主任站在了好友的身后,却依旧偷笑着不提示,看着对方大声嬉笑着,说着教导主任坏话的恶作剧不一样。乐白可不相信,从一开始就陪在君无颜身边的人,不知道君无颜听到那些话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说实话,乐白并没有对苗青青生出什么怨恨的情绪来——连弄死了他那么多次的君无颜他都没怨恨,做什么去怨恨只害死了他一次的苗青青?更何况,要是真怀抱着这样的感情,以后相处起来,肯定会更加辛苦。乐白从来都不是个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只是有一件事,乐白却是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就是——为什么?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乐白自认没有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闹到妹子想要取他狗命……君无颜那个蛇精病自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判断。而且,真要说起来,真要是他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苗青青,那也肯定不是刚刚的事情。为什么苗青青要挑在这个时候动手?就自己这魔宫里随便一个扫地的仆人都能拍死的实力,乐白可不觉得苗青青想弄死他,还需要等待什么时机。   乐白:所以,妹子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想弄死我啊?!求让我死个明白啊!!!   可惜的是,苗青青是不可能满足乐白的愿望的。她只是低着头盯着乐白那灰白泛青的死人脸看了一会儿,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死了。”伸出手将苗青青揽入自己的怀里,谭格开口。   “恩。”苗青青将头轻轻地靠在谭格的胸口,声音有些闷闷的,“其实他人还挺不错的。如果他不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中似乎带着惋惜,“要是他能和大人在一起的话,也挺好的。”   乐白:说话不要说一半啊喂!求说清楚啊!   抓心挠肺地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的乐白悲哀地发现,两人之间的话题,早就已经拐了百八十个弯,变成了某些单身狗不宜的内容。   乐白:妹子你的指甲真的很漂亮了!!就算不用跑到雪山之巅去采那什么冰蔻涂指甲也绝对迷死个人了啊!!所以求你告诉你你到底为毛想杀我啊!!!!!   于是,身心都受到了致命打击的乐白在再次读档重来之后,已经坚定地加入了“FFFF团”,唯一的想法就是烧死面前那对狗男女。   所以,当再一次听到苗青青问出“那你呢?你喜欢我吗?”的时候,乐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眼,用自己能做出的最深情的语气回答:“你确实很美,和我曾经幻想过的深爱的女人几乎一模一样。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我几乎不需要任何犹豫——但那是在遇到他之前。”   苗青青的表情有点僵,乐白却还在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他是天上的星辰,是地上的明珠,是那无比憧憬却又遥不可及的梦幻。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我就明白,他就是我唯一。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依旧是。”乐白觉得,自己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一大段雷死人不偿命的台词也是棒棒哒,感谢表妹曾经拖着他对舞台剧的台词。   “那么,”乐白突然被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笑意的醉人嗓音在耳畔响起,“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呢?”   乐白:=_=一不小心演过头了把BOSS招出来了怎么破?   “在夫人的心里,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重要的人,为夫可是要吃醋的。”见乐白没有开口,君无颜轻笑了一声,仿佛撒娇一般说道。   乐白:……BOSS放大招了怎么办?   僵硬了三秒钟,乐白就很干脆地抛弃了自己的节操,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过身,直视着君无颜的双眼,把剩下的台词给背了出来:“能成为他的妻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幸福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才怪!他简直都后悔死了好吗?!   看着君无颜那仿佛融雪一般柔软的眼神,乐白只觉得耳根一阵阵发热。他觉得,他完全不想知道现在苗青青是什么表情。自作孽,不可活!   事实再次证明了乐白之前的推测——魔尊大人有着一颗粉嫩的少女心,拿小说电视剧台词什么的,作用最大了!没看到他现在的样子跟要化了似的吗?!   乐白觉得,他对这个世界绝望了。   “夫人明天想要出去逛一逛吗?”就在乐白因为某些破廉耻的话想要就地自杀的时候,君无颜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啊?恩!”愣了一下之后,乐白立即坚定地点了点头。虽然现在貌似不可能从苗青青那里问出什么了,但能够出去看一看的机会,他还是不想错过的——说不定就找到逃走的机会了呢?于是,他看了一眼君无颜,试探着说道:“那个……每天都待在这里,有点无聊。”   “啊……是我疏忽了,竟然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没有任何迟疑地就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君无颜在某些方面,简直就是十佳好老公,“这些天,夫人一定都闷坏了吧?”   “额……也没有。”还是有点不习惯“夫人”这个称呼,乐白不由地纠结了一下,顺便还不忘刷一下好感度,“因为有你在嘛!”   成功get到了刷好感的正确姿势的乐白表示,随口刷下好感度什么的,完全不成问题……好吧,如果忽略他那泛红的耳根的话。   对于这种乙女类游戏的攻略方式,魔尊大人显然很受用。他在看了乐白一眼之后,笑着开口:“既然如此,那明日我陪夫人一起上街逛一逛便是。”   乐白:……诶?   君无颜:今后若是有事要离开魔宫,我也一定将夫人带上。   乐白:……一不小心把BOSS的好感度刷得太高了怎么破?!求降低好感度!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关于称呼-   乐白:敢不敢别叫我夫人!   君无颜:……小白?白白?   乐白:……你还是喊我夫人吧。      第16章 死亡第十六天。      由于某人的一时嘴贱,逛街大队的人数Duang的一下,就从原计划的两人变成了五人。   没错,除了爱妻心切,一定要挤出时间陪自家夫人逛街散心的魔尊大人、坚持“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这才是尽到了下属的本分”的苗青青,以及“老婆在哪我在哪,绝对不离开半步”的谭格之外,整天闲着没事干,最大的兴趣就是收集八卦的郑明河也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乐白:这绝对是魔界最豪华的逛街阵容,呵呵。   ……这群人就没有其他的事情要做的吗?!身为上位者整天这样闲得蛋疼真的没问题吗?!   乐白表示,他对魔界人民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作为一个上位者,若是仍旧事事躬亲的话,那反而才是最失败的。”对于乐白的吐槽,郑明河用一种极度装逼的姿态说道,“夫人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乐白:……简而言之,就是说你们把事情都扔给了底下的人,自己跑出来玩了呗?   郑明河:……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膝盖被乐白毫不留情地插了一箭的郑明河受到了怎样的打击先不说,真正让乐白感到头疼的,不是那一脸“我乐意把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我老婆面前”的君无颜,而是那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的苗青青。   也不知道是乐白昨天的行为真的把这个妹子得罪得狠了,还是某些不知名的原因,总而言之,从这一天开始的那一刻,这妹子就不停地找着乐白的麻烦——这不,他不就是盯着个绢纺看的时间久了一点嘛,她都要阴测测地来这么一句。而更让乐白感到崩溃的是……这种正常人一眼就知道是找茬的话,对某个蛇精病来说,还真的有效啊!   “夫人在看什么呢?”轻柔如春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乐白却只觉得整个人都被扔到了寒风呼啸的冬天似的,就差来个瑟瑟发抖了。   “能让夫人如此移不开目光,那绢纺中定然有什么特殊之处。”没有等乐白回答,君无颜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如我替夫人去取来可好?”   乐白:……啥?   完全没有听懂君无颜话里的意思,但下意识地就觉得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的乐白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露出了个略带僵硬的笑容:“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地方,有点新奇罢了。”   乐白发誓,他绝对没有半个字谎话——这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在除了电视屏幕之外的地方,看到这种具有强烈的时代特色的建筑。   “第一次?”乐白的话让其他人都不由地有些侧目,毕竟绢纺实在不是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要是稍微繁华一些的街市,定然少不了做这种生意的人。   顶着所有人质疑的目光的乐白……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   自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乐白就得到了漫画主人公的待遇——有着一柜子一模一样的、和周围的人画风不一样的衣服。   也不知道君无颜是怎么想的,他非但从来没有因为乐白那与周围人毫不相似的穿着,而对乐白表现出任何疑问,反而主动为他准备了许多样式相同的衣服。当然,也仅仅是看起来一样而已。乐白敢保证,君无颜给他准备的这些衣服,材料比他原来的那一套,绝对要好上几百倍。   ……从某种方面来说,君无颜真的算是结婚的完美对象。   如果他不那么蛇精病的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乐白的动作落在了他身上的那套古怪的衣饰上,顿时表情各异。   苗青青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探究与戒备,郑明河则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至于谭格……不好意思,乐白没法从那张面瘫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来。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的乐白抬起头来,和君无颜对视着。君无颜那黑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乐白的影子,那专注的神色,让乐白忍不住生出了一种好似自己就是这人眼中的一切的错觉。   “夫人之前身上所穿的那套衣物,确实是我从未见过的材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君无颜的神色似乎有些遗憾,“我虽尝试了几次,却没能成功做出同样的东西来。”说着,他轻轻地摸了摸乐白的脸颊,“这些天来,穿着不合心意的衣服,夫人一定受委屈了吧?”   乐白:……为什么每次这个人开口,总是有那么一大堆槽点?   乐白觉得,他总有一天会因为想又不能吐的槽太多而被憋死。   而除了槽多无口的感觉之外,乐白还莫名地生出了一股诡异的自豪感——看,科技文明的产物,连修真世界的魔尊,都没有办法再现呢!   ……等等,他这些天穿的衣服,都是君无颜亲手做的?!   突然get到了不得了的信息的乐白,就处于这种呆滞的状态下,被君无颜牵着手走进了绢纺。直到他在进门的时候被门槛给绊了一下,才从这个无比可怕的信息中回过神来。   ……所以,魔尊大人你果然生错了性别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魔尊大人某些残暴的行为--   乐白:我想问你一件事。   君无颜:恩?   乐白:为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每次弄死我就要折断我胳膊啊?   君无颜:那个啊……因为我对你手上戴着的东西很感兴趣,但不知道怎么弄下来,就干脆连胳膊一起摘下来了。   乐白:……      第17章 死亡第十七天。      “那个,客人,你没事吧?”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乐白转过头去,就看到刚刚躲到门后边去的少女。她伸出双手,似乎是想要扶脚下不小心绊了一下的乐白一把,却被君无颜给抢了先,只能有些尴尬地将手收了回来。此刻她看着乐白,仿若一泓秋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担忧,让乐白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柔软了下来。   “我没事,姑娘不必担心。”轻轻地摇了摇头,乐白放柔了声音,“我想看一看这儿的布匹,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听到乐白的话,那少女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也不由地浮现出一抹笑容来:“这位公子可是找对地方了,我这儿的流沙缎可是这条街上最好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绢纺里面走去,“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颜色的?”她脸上那纯粹的笑容,让乐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魔界还是有正常的妹子的!不是只有告白的时候会用魅术的、或者跟苗青青这样整天都想着怎么弄死他的妹子的!乐白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但很显然,他这无疑是的举动,又戳到了某魔尊敏感的神经。   “夫人看起来很喜欢她?”将目光落在正在努力翻出所有颜色的流沙缎的少女身上,君无颜的语气极致温柔,“只是不知道夫人喜欢的是哪个部位?”   乐白:……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莫名的惊悚?   “是那乌黑明亮的眼睛?”没有等乐白回答,君无颜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还是那白皙纤长的双手?”举起乐白的手轻轻地吻了吻,他弯起了双眼,“亦或者,是那柔弱细嫩的脖颈?”   乐白:……我现在是不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君无颜:夫人喜欢哪个部分,告诉我,我替你去取来可好?   乐白:……!!   这句话的意思乐白可是听得明明白白的,他连感叹君无颜变态的心思都没有,连忙一把反握住君无颜的手,防止他真的直接就对无辜的妹子给动手了:“都不是!”紧张地吞了口口水,乐白努力直视着君无颜的目光,“她哪里都没有你好看!”似乎还觉得不够,乐白连忙又加上,“她眼睛没你的黑,手没你的长,脖子也没你的优美!”   乐白表示,他此刻无比想念那些天雷狗血台词——他自己的话实在是太干巴巴的了,君无颜根本没有多大的反应啊有没有?!   顶着君无颜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乐白的冷汗“刷”的就下来了。他觉得他已经成功地拯救了那位无辜的少女,因为……君无颜的目标明显又转移到他身上来了啊!乐白毫不怀疑,只要他下一句话没有说对,等待他的,就又是扑街的BE结局。   ……玩个游戏能别这个高危吗(╯‵□′)╯︵┻━┻默默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手心的汗,乐白终于找到了能在这时候拿来用的台词。   “而且,”抿了抿唇,乐白加重了握着君无颜的手的力道,“就算她的所有都比你好,那又怎样呢?”   “无论她有多好,对我来说,终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我喜欢的、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说到这里,乐白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要平复自己那过于激动的心情,“哪怕你丑陋不堪,哪怕你贫穷困苦,只要你是‘君无颜’一天,这一点,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说着,乐白垂下头,错开了君无颜的视线,唇角带起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还是说,你从来就不相信我?”   整个绢纺里安静得可怕,似乎连呼吸的声音都湮灭了。   乐白:在这半个月以来,我的演技得到了极大的提高。我觉得我已经可以转行去当演员了。   苗青青:要是你哪天能对我说出这么一番话,我说不定一激动就答应嫁给你了。   谭格:……我喜欢你。   苗青青:就算你这时候告白我也不会答应你的!(ω)   郑明河:我突然后悔跟过来看热闹了。请善待单身汪啊!   于是,成功化解了一次灾难的乐白看着君无颜那缓缓融化的表情,在心里非常不淡定地比了个“V”——老子终于找到避开必死选项的方法了!   “抱歉,是为夫的不是。”轻叹一声将乐白拥入怀中,君无颜用下巴在乐白的头顶蹭了蹭,“我只是太过在意夫人的看法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弥补的方法,“接下来不管夫人想怎么罚我,我都接受如何?”他轻笑一声,“无论夫人让我做什么,我都听夫人的。”   ——放我回家!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乐白再甜也不会觉得自己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还能活着走出这家店。但貌似除了这个……他还真没有别的什么想让君无颜做的了?   “以后不许随便杀我!”   “夫人的意思是我曾经做过这种事?”   “那当然!也不想想看我死了多少次!”   乐白,卒。   在这个选项上打上了巨大的红叉,乐白感到很心累。   “不许随随便便吃醋!”   “夫人提出这种要求,是想要做什么会让我吃醋的事情吗?”   乐白,又卒。   乐白:所有有用的选项全都是必死选项好吗!这承诺有个屁用!   在把所有的可能都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之后,悲伤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生还可能的乐白忍痛放弃了这个大好的机会:“如果说太过在意对方也是一种错的话,我想,应该受到惩罚的,可不仅仅是你一个人。”无比庆幸自己的脸现在正埋在君无颜的胸口,不然乐白可不敢保证说出这种能让人掉一地鸡皮疙瘩的话来的自己,会露出怎样的表情。他深深地觉得,那些演员也真不容易啊,就为了混口饭吃,天天把这种肉麻的话挂在嘴边……等等!乐白突然想到了一个自己以后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犹豫了一下,乐白决定还是试一试,“能给我自由出入魔宫的权限吗?”为了避免被误会,乐白连忙补充,“毕竟魔宫也就这么点地方,”恩,也就一个城市那么大,“你又总是不在,”最好永远都别回来了,“我……”乐白突然不知道怎么往下编了。不过好在魔尊大人的脑补能力向来都无比强大。   也不知道君无颜究竟自己脑补了什么,只见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疼惜的神色,轻轻地揉了揉乐白的脑袋:“作为我的夫人,魔宫本就是你的东西。又何须向我讨要权限?若是哪个门你出不得,告诉我,我去帮你拆了便是。”   乐白:……对不起你思维跳跃太快我跟不上。   但总而言之,乐白成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顺便狠狠地刷了一下魔尊大人的好感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个鬼啊!   刚从君无颜的胸口抬起头来,就对上了那个无辜妹子呆愣的眼神,乐白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他也不是多么在乎形象的人吧,但是……在陌生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实在是太丢脸了有没有啊?!   和乐白对视了两秒,那个妹子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立马就对着乐白和君无颜深深地鞠了一躬:“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两位是这种关系!”   乐白:……魔界的居民脑回路都和正常人不一样吗?   “我、我以为……”不知道乐白在想些什么的妹子红着脸看了乐白一眼,又连忙移开视线,用力地摇了摇头,又道了一次歉,“对不起!”她看了看君无颜,又看了看乐白,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手上抱着的布匹往边上一放,只从里面跳出了红色的那一匹,直接塞到了乐白的怀里:“这个,送给你门!就当是赔礼了!”   乐白:哈……?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乐白下意识地就伸手接住了被递过来的布匹,正摸不着头脑呢,他身边的君无颜却突然朝着乐白伸出了手。      第18章 死亡第十八天。      精致小巧的匕首长约一尺,不知道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刃处泛着骇人的紫光,让看见的人都忍不住去想象其上究竟淬了哪种见血封喉的毒。   此刻,它穿过了乐白手中垂下的布料,被君无颜握在手中,稳稳地停在了距离乐白腹部不到一厘米的地方。而匕首的另一端,则被那一脸人畜无害的少女抓在了手中。   手中的布匹在重力的拉扯下向下落去,被串在匕首上的部分被毫无阻滞地割裂成两半,连裂帛声都没有发出分毫。   乐白眨了眨眼睛,终于从这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霎时间,冷汗就浸透了全身,那种后怕的感觉让乐白有些腿软。   说起来也是好笑,要是刚刚真的被捅了一刀挂了,乐白反倒不会有这种感觉——就像之前每一次的死亡一样,因为发生得太过迅速,以至于连调整心情的时间都没有。但在死亡的前一秒停住,却会让他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就像蒙着眼睛走路,比起一脚踩空摔下悬崖来,被人在悬崖边上拉住,然后睁眼看着脚下那骇人的高度,更能让人感到恐慌。   更多的时候,吓到人们的,只是他们自己想象中的“后果”。夸大而失真,让人生不出一丝抵抗的情绪,最后踌躇不前。   不动声色地支撑住乐白有些发软的身子,君无颜轻轻地捏了捏他垂在身侧的手。乐白立即感到一股暖流从两人接触的地方传过来,那种恐慌的感觉顿时就消退了不少。   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君无颜一眼,乐白却在对上那如春水般柔软的眸子时,不由自主地有些愣怔。   ……才、才不会被迷惑呢!   在心里努力回忆着上课时曾经提到过的,危难与恐惧导致的心跳加快、呼吸急促,以及某些激素分泌增多,会造成类似爱情的错觉,导致英雄救美后被救方以身相许的情况增加的理论,乐白表示,他才不会犯这种错误……草,居然真的有点心动怎么破?!   其实掰着手指头算一算,君无颜相貌好家世好实力高,平时对他也可以说是有求必应,事事都会为他考虑,就算总是抽风动手弄死他,现在不也找到解决方法了吗?而且要真死了,也就读档重来一次而已,貌似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生长于一个思想无比开放的家庭,从来不觉得性别方面是什么问题的乐白,突然发现他貌似有点弯了。   又看了一眼君无颜那堪称完美的长相,乐白红着耳根,默默地站直了身体。他觉得,在这种感觉消退之前,他还是和君无颜保持点距离吧。   乐白:这种错觉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激素的分泌改变而渐渐消退的!这也是为什么那些因为“吊桥效应”在一起的情侣,一起走到最后的例子特别少的缘故!我只要坚持到那时候就好了!   对自己的自制力有着十足的自信心的乐白表示,他绝对不会被这种错觉所迷惑的!   这么想着,乐白略微低下头,错开了君无颜的视线。   ……要死啊被他这么看着居然觉得脸上发烫啊!   顺势放开了捏着乐白掌心的手,君无颜忍不住轻笑一声。那仿佛春风拂过胡面般醉人的嗓音,让乐白的脸不由地又红上了几分。   女刺客:卧槽你们敢不敢不要在我面前秀恩爱!我还在刺杀中呢!!   也许是听到了女刺客内心的呐喊,又或许是看够了自己夫人脸红的模样,终于想起了刺客的存在的君无颜偏过头去,将视线缓缓地移到依旧僵着没有动作的少女身上。   乐白:为什么你还是这个动作啊?摆Pose吗?!   习惯性地吐了句槽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乐白那不停乱跳的心脏终于缓了下来。他看着那依旧紧紧地握着刀柄的少女,突然意识到并不是她不想动,而是——她根本动不了。只见她紧抿着双唇,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流露出恐惧的情绪,但她的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冷汗顺着她的额头流下来,泛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更加显得弱不禁风。乐白不知道君无颜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但既然武侠世界里,都有用气势压得别人动不了的情况,这里是修真世界,想必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吧?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勉力支撑的少女,乐白有些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连十八岁都没有到的少女,竟然就在刚刚,想要拿着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捅进他的肚子。果然应该说……魔界太可怕了吗?难怪当初君无颜十六岁就砍了上一代魔尊,取而代之,都没有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乐白觉得,他突然有点认同之前郑明河对魔界的介绍了。   “先是挑拨我与夫人之间的关系,后是想要将这肮脏的东西插入夫人的身体。”君无颜的声音轻柔,仿佛情人间的密语,亲昵而醉人。他手上略微用力,那被他握在掌中的刀刃便倏地碎裂开来,化作细砂从他的指缝间落下:“告诉我,你究竟想干什么呢?”   乐白:你说话敢不敢不要这么有歧义一点啊(╯‵□′)╯︵┻━┻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有那么多吐不完的槽点啊(╯‵□′)╯︵┻━┻发现只要君无颜一开口,自己那吐槽的心就无法停止的乐白莫名地有些忧伤。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堆明显不是什么普通材料的细砂,在心里默默地提高了君无颜的实力等级……好吧,这根本没有什么卵用。反正乐白是绝对不可能有那个实力,去和君无颜对抗的——别说正面对抗了,就算让他偷袭,他都不一定能伤到君无颜一根毫毛。   被现实狠狠地给打击到了的乐白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失去了武器正瑟瑟发抖的小白兔刺客——这家伙落在了君无颜的手里,不知道会遭受怎样的对待呢。满清十大酷刑?剥皮削骨?凌迟车……裂?   乐白睁大了双眼。   “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轻笑一声,君无颜微微弯下身,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寸没入少女的胸口,唇边的笑容若隐若现,“——我本来也就不在乎。”   他的眼里,充满了愉悦的光芒。   他在享受这份杀戮。   作者有话要说:  吊桥效应: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遇到危险或者处于恐慌中时)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如果这个时候,碰巧遇见一个异性,那么他会误以为眼前出现的这个异性就是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从而对其产生感情。   刚听完情话的魔尊大人怎么可能动手杀小白白呢~那必然是有内情啊0v0   ——————小剧场————————   君无颜:今天我算英雄救美了吧0v0?   乐白:……   君无颜:怎么了?   乐白:本来刚生出点好感呢,结果又被吓回去了。   君无颜:……      第19章 死亡第十九天。      鲜艳而湿润的色泽在胸前蔓延开来,苍白的唇色被朱红点染。由于剧痛而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的手勉力抬起,却在触到面前的人之前便无力地垂了下去。空洞而绝望的目光从君无颜与乐白的身上滑过,最后定格,黯淡。失去了生命的身体被毫不留情地甩到一旁,在落地时发出沉闷的声响。没有沾染任何血污的手白皙得近乎透明,衬着地上那逐渐扩散开来的血迹,有种近乎圣洁的美感。   乐白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分明不是第一次见到君无颜杀人——真要说起来,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乐白不知道多少次死在这个人的手中。可在刚才君无颜动手之前,他会杀死这个少女的想法,却根本没有出现过。   ——为什么?   明明知道君无颜是个怎样的人,明明知道他的思想无法通过常理来推测,明明知道——为什么?   因为这个少女看起来年纪太小,太过人畜无害?因为下意识地认为上位者抓到此刻之后就该好好地审问一番?因为觉得自己开口求情就会再一次死亡?还是因为——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就已经对眼前的人,交付出了自己的少许信任?   人真的是一种奇怪的生物,无论在开始的时候多么提防与戒备,只要相处的时间久了,感情就会不可抑制地滋生出来。用一句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一条狗,养久了也有感情呢!”   ……特么的最烦这种日久生情的梗了!   刚才那种冰冷与恍惚的感觉忽地褪去,乐白看着君无颜那仿佛是上天精雕细琢而成的俊美面容,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   很显然,除了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乐白之外,其他人对君无颜这种蛇精病的画风早就习以为常了——没看到郑明河还有心情翻看刚刚妹子抱出来的流沙缎吗!居然还煞有其事地说了两句“虽然比起我们用的那些还差了点,但也还算不错了”!!   注意到乐白那纠结的目光,郑明河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是不经意地随口说了一句:“这家伙,至少有两百岁了吧?”   乐白:……特么的还我的同情心来!   对于这个随便一个路人甲的年纪都是自己的好几十倍的世界,乐白已经绝望了。   看了一眼饶有兴致地继续去观察绢纺里其他布匹的郑明河,乐白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皱。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他给忽略了。但在他努力去回想的时候,却好像隔了一层膜似的,无论如何都无法接触到那隐藏在隔膜之后的事物。   小小地吐出一口气,乐白放弃了追究,转过头去看另外两个无时无刻不在秀恩爱的家伙。果不其然的,面对这种突发事件,苗青青除了靠在谭格身上的姿势换了一下之外,什么反应都没有。唇角的弧度依旧那样懒洋洋的,一双眼睛半盍着,像是午后尚未睡醒的猫咪,其中的高傲与遗憾若隐若现……遗憾?乐白猛地怔住了。苗青青昨天的设计,事后坚持今天要跟着出门,之前故意将所有人的注意引向绢纺——乐白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久,在这之前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想要结下仇怨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己的壳子他还是认识的,更何况,他要是真换了个壳子,他那坑爹又鸡肋的能力,早就该消失了。而因为落脚点挑得实在是太差了,乐白在穿越之后就直接被君无颜给提回家结婚了,今天是他第一次接触魔宫之外的世界——乐白可不觉得,他真的有天怒人怨到在路上随便找一个人,就想弄死他的程度。   将胸口郁结的那口气缓缓地吐出,乐白不动声色地看了苗青青一眼,朝君无颜靠近了一步。   虽然不大乐意承认,但在苗青青那里,君无颜还真的就是他唯一的保命符。估计她不敢光明正大地对乐白动手,也就是顾忌君无颜的缘故。   ……所以,他到底哪里招惹到这个要命的妹子了?!   对于当初躺尸听墙角只听了一半的乐白对此表示了深厚的怨念。   “夫人。”正偏着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的君无颜注意到乐白的动作,微微侧过头,神色温柔地看过来。   “……恩。”第一次回应了这个称呼,乐白觉得各种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白总觉得站在君无颜的身边,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就变得更加浓郁了。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不远处的那具尸体上。失去了温度的躯体开始变得冰冷僵硬,肌肤的颜色也泛着尸体特有的青灰。一双乌黑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因为肌肉僵硬而睁得大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化为传说中的厉鬼,朝他扑过来。   “夫人在想什么?”轻柔的嗓音让乐白回过神来,在几分钟前掐灭了一条生命的手指此刻正贴在他的颈侧,脉搏的跳动由于他的触碰而显得更加清晰。君无颜垂着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如春风般醉人的嗓音里带着蜜糖般的甜蜜:“是害怕了吗?”   ……废话!刚刚经历了差点就要命了的刺杀,又见识了疯子杀人,眼前还有这么一具一看就死不瞑目的尸体……好吧,尸体他见得多了,没什么可怕的——但君无颜你敢不敢不要把你那刚杀了人的手贴在他脖子上啊!都要吓尿了好吗?!   但是,在经过了千百次的历练的乐白早就已经学会了将吐槽压在了心底。他抬起头与君无颜对视,脸上浮现出一个浅笑——因为觉得以后很有可能会用到,所以这个笑容他对着镜子练了好久,然后伸出手,握住了君无颜放在他脖子上的手——被N次扭断脖子而产生的阴影,轻轻地摇了摇头:“有你在,我就不怕。”   郑明河:我觉得我需要去配一副抵挡秀恩爱光线的眼睛。   苗青青&谭格:我们觉得我们被比过去了。   乐白:老子的技能熟练度越来越高了,呵呵。   在听到君无颜问题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他口中的害怕绝对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那种的乐白表示很心累。他也真的很想点头的好吗!但是只要点头绝对就是必死flag有没有啊!魔尊大人你的心思要不要这么细腻这么容易受到伤害啊(╯‵□′)╯︵┻━┻恩,比起这个来,乐白对于自己的脑回路居然和君无颜同步的这件事感到更加惊悚。   乐白:总觉得再这样下去,就会变得和君无颜一样蛇精病了怎么破QAQ   第20章 死亡第二十天。      之前那无关紧要的小小插曲丝毫没能影响到逛街小队那高昂的兴致,在郑明河在把案发现场翻了个底朝天之后,发表了“这绢纺里的布料都没有咱魔宫里好”的结论后,一群人就无比happy地出门继续逛街了……才怪吧!这反应绝对有哪里不对劲吧?!都不调查一下刺客的身份目的什么的吗?都不处理一下现场的吗?尸体就那样扔在那里真的没事吗阿喂!为什么路过的路人你们的表情都那么淡定啊!   在正常社会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乐白表示很心累。而更让他心累的是……君无颜你这个家伙是真的把他当女人了吗(╯‵□′)╯︵┻━┻看着被摆在自己面前的胭脂水粉,乐白维持着“=_=”的表情,在心里把君无颜给剁了好几次。   乐白觉得,他有必要和君无颜去小巷子里谈谈人生。   “不喜欢吗?”注意到乐白的神色,君无颜垂下眼看他,唇边的笑容若隐若现的,如春风般醉人。但这落在乐白的眼里,却和催命符差不了多少。甚至不用经过思考,他的脑袋就已经自觉地摇了摇:“当然不是!”他顿了顿,低下头看了看面前的那颜色纯正的胭脂,又抬头看了看君无颜,面露纠结之色,“只是……”   ……这特么的到底该怎么说啊!   说真的,乐白并不想一个不小心就说错话,导致自己再次挂在君无颜的手中。他很清楚,这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收下君无颜买的胭脂,然后表达一下自己的喜爱之情。但是……随便换了哪个正常的男人,被这样当成女人对待,都会觉得无法忍受的吧?之前君无颜送他那些簪子和手镯什么的,乐白还能安慰自己,古代的汉子也是拿簪子固定头发的,镯子也不是只有女人能戴,可是……胭脂水粉?乐白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而更让乐白觉得不爽的是,他这边正烦着呢,郑明河还在一旁说着风凉话:“夫人难道是看不上这胭脂?据说这家店在上代魔君之前,都是只给宫里供应的‘贡品’来着?”   乐白:所以我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地收下吗!   在心里狂揍的人又多了一个郑明河——乐白绝对不相信这家伙看不出来他到底在纠结什么,憋笑能不这么明显吗!!   心好累,不能再爱了_(:зゝ∠)_   君无颜倒是没有在意乐白那丰富的内心活动,自家夫人那总是走神的习惯,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乐白,从鼻子里发出了一个轻轻的音节,示意乐白继续说下去。   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的乐白抬起头直视着君无颜,抱着必死的决心开口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魔界从来不会在意性别这种事情对吗?”那是两人成亲的那个晚上,误会了乐白话里的意思的君无颜亲口说的。“既然如此,”乐白顿了顿,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能不要把我当成女人吗?”   没有人说话,这个胭脂店的小角落里安静得针落可闻,店家招呼客人的声音仿佛被隔绝开来一样不真实,乐白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缓了。他不能确定接下来君无颜会怎么做,但最糟糕的后果,也不过就是再读一次档罢了——要实在不行,乐白也就只能接受现实了。尊严和性命比起来……其实还是尊严重要啊!只可惜摆在乐白面前的,是一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   乐白:特么的能别侮辱选择题么!凸 ̄皿 ̄凸和乐白对视了一阵,君无颜的眼中缓缓地浮现出些许懊恼的神色来——在多次确认之后,乐白终于确信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看着乐白,似乎碰上了什么让他头疼的问题:“是我做了什么,才会让夫人产生这样的想法吗?”   乐白:……诶?   被君无颜那样的目光一看,乐白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无理取闹的人是自己了。但是……目光落在了面前的胭脂上,乐白立即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说好的不把他当女人呢,这又是怎么回事?!   顺着乐白的目光看向那盒如桃李般艳红的胭脂,君无颜的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夫人以为,这是给你买的?”   乐白:……难道不是吗?   之前还觉得自己的思路和大魔王同步了的乐白觉得,他果然还是太嫩了_(:з」∠)_   对上乐白那迷惑的视线,君无颜不由地轻笑一声:“我怎会做出如此作践夫人的事情来?”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夫人是男儿身,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件事了。”   话音一落,乐白就觉得另外二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就带上了几分暧昧——郑明河就算了,苗青青这个千方百计想弄死他的人也露出这种表情是想要哪样啊!还有君无颜你故意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是想干什么啊!!   至少目前为止和君无颜还是纯洁的夫妻关系的乐白感到很郁卒。   “可是你之前还送了我玉镯和发簪!”总觉得就这么用误会揭过会显得很丢脸,乐白干脆把话都一股脑儿地给说了出来。   “这些物品并非只有女子才可装饰。”君无颜的表情有些无奈,却依旧耐心地给乐白解释着,像是在安抚无理取闹的爱人,“夫人若是不喜欢,和我说便是。”   “……可是上次你给我的那支发钗明显就是女人用的!”乐白还是有点不甘心,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甘心啥。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君无颜轻叹一声,“我认为将它交给夫人会更合适。”   乐白:真相总是如此的出人意料……特么的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   “是我的错,让夫人产生了这样的误会。”君无颜说着,合上胭脂的盒子,递给一旁的郑明河,安抚似的摸了摸乐白的脑袋,“下次要是有什么事情,与我直说便好。”   乐白:……这种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无理取闹但是因为是你所以我无条件包容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累觉不爱的乐白决定,他还是默默地闭上他的嘴,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我当然是这个世上最清楚夫人性别的人!成亲当晚我都确认过了!   乐白:等等!你那天晚上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第21章 死亡第二十一天。      在穿越到异世界的第十七天六个小时十五分三十二秒,乐白的世界观再一次被刷新了。他眼睁睁地看着谭格替苗青青挑好了胭脂,拿上之前君无颜选的那一盒,到了店老板的面前——开始讨价还价了。   那个说话从来不会超过三句的家伙居然跑过去和老板讨价还价了!还是那种一文钱都不肯多给的讨价还价!   看着谭格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东西也就值这个价”“再便宜一点”“没看到你这胭脂成色不好,刚刚还差点让我家主子和夫人吵起来吗”“这个价不行的话就不要了”之类的话,乐白的脑子都空白了十几秒。这惊吓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乐白连那话里满满的槽点都没能注意到。   ……这种跟菜市场大妈似的连一毛钱都要计较的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郑明河不是还说这里的胭脂是贡品级的东西吗?为什么到了你这里价格就被压得这么低了啊?还有谭格你不是冰山酷哥吗?这种家庭煮夫的画风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终于坏掉了吗?苗青青你快上去管管你男人!   整个人都处于凌乱状态的乐白下意识地就朝身边的苗青青看过去,只见她一只手托着另一只手的手肘,手掌托着腮,正一脸柔和地看着谭格的背影:“果然,他讲价的时候最好看了。”   乐白:……妹子你的审美真的没问题吗?!   盯着谭格那跟雕塑一样坚毅发黑的脸看了一会儿,乐白突然想起了之前对君无颜告白的那个妹子,他觉得,大概魔界的妹子审美都不大正常——至少不是他这种凡夫俗子所能够理解的。   胸口突然传来一股莫名的感受,类似错过或遗漏了什么东西的懊悔感,乐白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但那种感觉也只有一瞬间,飞快地就消失不见了——快得就像他的错觉。   “怎么了?”注意到乐白的不对劲的君无颜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耳朵,看他回神了之后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谭格,“很吃惊?”   “……恩。”还没从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感觉中缓过神来的乐白迟疑地应了一声,却一下子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到底在思考什么问题了。   “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吗?”大概是乐白的反应让苗青青感到不满了,她懒懒地瞥了乐白一眼,轻哼一声,“整个魔宫的内务都是他一手在操持,不过是讲个价而已。”   乐白:……哦。   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给震惊到麻木的乐白已经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应了,只能木愣愣地应了一声。听到这边对话的郑明河也结束了他和店里伙计的聊天,凑过来说了一句:“这件事我记得告诉过夫人啊?”   乐白:呵呵。   “就那对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的小情人?你见过他们了?”——这就是郑明河当时的原话。   ……特么的谁听得出来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觉得身心都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乐白哀怨地看了郑明河一眼,缩到君无颜的怀里嘤嘤嘤地哭泣去了……当然是不可能的。看着君无颜将包好的胭脂盒接过收好,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乐白终于想起了这个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被放在思考列表第一位的问题——君无颜的这盒胭脂,到底是买给谁的?   既然君无颜已经亲口说了这不是给他买的,那就应该是这样没错了。可问题是……君无颜身边的比较亲近的女人,貌似只有苗青青?   转过头看了一眼正甜甜蜜蜜地秀恩爱的某对小情侣,乐白默默地将苗青青这个唯一的名字从嫌疑人名单上划掉了。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不是买给苗青青的话,这种明显是女人用的东西,还能买给谁?   狐疑不定地瞥了君无颜好几眼,乐白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这要是换了其他人,乐白说不定还会考虑一下他在外头养了别的女人的可能性——虽然在自家合法夫夫面前给小情人买东西显得非常蠢,但如果这人是君无颜嘛……乐白觉得,他还是怀疑一下君无颜有没有在外头养别的尸体吧。   不知名的尸体:阿嚏!   以乐白的实力,根本没有能力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就算验证了也不能做什么——再说了,要是君无颜真在外面(找尸体)解决了某个方面的问题,乐白还说不定会好好地感谢一下那具苦逼的尸体呢!至少他不用担心自己某个方面的危险了不是?   想起曾经某个应该被彻底扔进垃圾桶销毁的记忆,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呵呵”了两下。   被感谢的不知名尸体:阿嚏!谁总是在念叨我?   于是,乐白很干脆地就把这个问题扔到了脑后。比起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可惜的是,就乐白那点小动作,根本就瞒不过君无颜敏锐的观察力。他侧过头看着乐白,语气温和:“怎么了吗?”   乐白:求你不要放这么多注意力在我身上!   和君无颜对视了两秒,乐白飞快地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到了借口:“刚刚那个是储物空间吗?”这是乐白当初在看那不怎么中意的修真小说时记下来的一个名词,貌似就跟游戏里的背包似的,有着另一个次元来放置东西。刚刚君无颜手一抖,那胭脂盒就不见了,应该就是类似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还没等到君无颜开口呢,郑明河就怪叫着抢先了,“魔尊大人怎么可能那种实力低下的人用来充门面的东西?!”就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似的,郑明河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魔尊大人可是天级之上的修为,早就有了自己开辟小空间的能力,储物空间这种东西,就算拿到他面前他也不会看一眼的!不过要说这东西,倒也挺难得的,首先这制造材料纳石便是世间少有的宝物,还得搭配上其他许多天材地宝,这就算了,若是炼器的人功夫差了点,出来的东西指不定只有一立方那么点大,根本就是浪费啊!真是无法理解那些人,有功夫拿这些材料去炼制储物空间这种无用的东西,为什么不干脆去炼制一些有空间能力的法宝呢?至少拿来自保或者困人还是挺有用处的不是?再说了……”   再说个鬼啊!完全跑题了有没有?!而且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世界的修为是怎么划分的好吗?!只看过一两本修真小说,完全没法将那里面的体系套入的乐白表示很忧伤。   看着郑明河的嘴唇不停地开合着,乐白简直产生了他会像星爷某部电影里面一样,嘴里的话会具现化成字符跑出来。虽然和郑明河也挺熟的了,但这话唠的毛病还是没办法习惯啊!   嘴角抽搐地别过眼,乐白对于郑明河这不说上三天三夜就不会停歇的样子表示不忍直视,他还是默默地观察一下这街上体现出来的魔界的风土人情吧。看看那绿油油的冰糖葫芦,看看那古装电视剧里的街上总是少不了的风车,再看看风车边上那个怎么看怎么眼熟的明星……咦?   乐白的目光猛地停住了,把那个“明星”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貌似在电视上没见过这人啊?可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眼……擦,这不是他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陪他一起来来回回死了好几次的难兄难弟吗?!   作者有话要说:  乐白:说!你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别的尸体!   君无颜:夫人你怎么知道?!   乐白:……艹      第22章 死亡第二十二天。      在乐白说出了某句他后悔了半个多月的台词之后,魔尊大人就彻底把另外一边只剩了半口气的人忘到了九霄云外,带着乐白回老家结婚去了。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乐白还是那人的救命恩人呢(v)   如果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再换个身边陪着的人,乐白敢保证,他绝对会走上去套近乎的。毕竟再怎么说,俩人还是有着同生共死的过命交情的不是?但是这个时候嘛……乐白眼角跳了跳,就正好和那人看过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乐白:这种时候我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比较好?   突然就“他乡遇故知”了的乐白一时之间有些懵逼,他有点傻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人看他的眼神是不是有点不对劲啊?那种复杂的、带着感激与痛心的、懊悔的眼神……他喵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最近一直在用心地揣摩演技的乐白陷入了沉思当中。   “这次你准备说上几个时辰?”在郑明河的话题跳到了“寻找纳石最有效率的方法以及如何更好地利用纳石”的时候,苗青青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了他。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显得更加昏昏欲睡了。君无颜却轻笑了一声,抬手按了按乐白脑袋上因为睡姿问题而翘起来的头发:“偶尔听一听这些东西也挺有趣的。”   被君无颜的动作唤回了神的乐白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朝刚刚那人站的地方看过去,可那儿现在却只剩下了坐在小摊后边的木凳子上的小贩。   “啧,我说的可都是珍贵无比的情报!”被打断了的郑明河略带不满地看了苗青青一眼,“别人就是想听还没那么容易呢!”   “对啊对啊,能够在大街上随意嚷嚷的情报。”瞥了郑明河一眼,苗青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   郑明河:……   没有理会两人的拌嘴,君无颜顺着乐白的目光看过去:“夫人一直盯着那边看,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啊?恩!当然!”乐白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就不想让君无颜知道刚才那人的存在——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动手的吧?乐白的目光飘了飘,最后落在了摆着许多首饰的小摊上。他一把抓住君无颜的手,就往那边走去:“那个小摊上的东西看起来还不错,我们过去看看吧?”   不得不说,除了那纤细敏感总是被刺激到的神经之外,君无颜绝对能够称得上是十佳好丈夫。他任凭乐白拖着他走到了那不怎么起眼的小摊位前,脸上带着纵容的笑意:“有什么喜欢的吗?”   苗青青和郑明河对视了一眼,也干脆歇了那没什么意义的争吵,拉上谭格跟在了两人身后。郑明河看了乐白一眼,目光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空无一人的风车摊位。   而此时,乐白正对着摆着各类玉石以及玉石制成的小玩意儿的摊位犯了难。他对这种东西根本没有什么研究,随便挑了个地儿就是为了转移君无颜的注意力而已。目光在那些玉簪玉镯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玉佩那边——从之前的乌龙里面就能看出来,乐白根本就不会分辨前面两种东西究竟是男式还是女式,所以还是选男女皆宜的玉佩比较好。可是为什么……这些玉佩的样子,他从来都没见过?   那长了鱼头的兔子是什么鬼?!鱼头上有两只兔耳朵真的不违和吗?!那只猪脑袋为什么长到人身上去了?!那条蛇为啥尾巴跟孔雀似的开屏了?!   第一次如此深刻地认识到地域文化差异的乐白深深地郁卒了。   放弃了挑一块有特别寓意的形状的玉佩来刷好感度这个想法,乐白随手拿起了一块形状简单的玉佩。这玉石看起来质地并不如何好,并不纯粹的绿色中能够看到些许云状的花纹,没有经过太多雕琢的形状自然而简朴,倒是有着别样的韵味。   “夫人喜欢这个?”伸手握住了乐白拿着玉佩的手,君无颜低下头看着他手中的玉石。   被这动作吓得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玉佩给扔出去的乐白:草,少吃老子豆腐! ̄皿 ̄凸“喜欢就买下吧。”松开乐白的手,君无颜转过头去看向这摊子的主人,“多少银两?”   “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我们这儿的玉佩啊,那可是……”“直接说多少钱不就行了,”那小贩推销自家东西的话还没开始呢,就被郑明河给打断了,“说那么多废话价格就能高一点吗?”   乐白&苗青青:特么的这里就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那小贩被郑明河堵得满脸通红,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五十文。”   眼看着君无颜就要付钱了,乐白连忙开口:“等一等!”君无颜停下动作,侧过头看他。   乐白小小地吸了口气,看向君无颜:“这个不是买给我自己的,”他对这东西又没兴趣,“你送了我那么多东西,”以后逃跑不用担心路费了,“我之前还误会了你,”那件事提起来就想死好吗?“所以,我也想,也想……”努力把自己的脸憋红,“买点东西送给你……”难得出来一趟,怎么能不刷一刷好感度呢?   乐白的话似乎让君无颜有些愣怔,他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乐白承受不住低下头去,才突然笑了起来:“夫人有心了。”   然后他非常爽快地付了钱。   乐白:我没钱我自豪!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这是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乐白:啥?   君无颜:我会好好珍惜的。   乐白:……哦。      第23章 死亡第二十三天。      由于之前的某些突发状况,接下来的时间里,乐白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一会儿思索着苗青青要杀他的原因,一会儿又想着刚刚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家伙——他可不相信,这个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尤其那人看他的眼神是如此的不对劲。那种“他为了我牺牲了自己被人给糟蹋了我好感激好愧疚好感动”的眼神到底是什么鬼(╯‵□′)╯︵┻━┻一开始因为震惊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一阵子之后,终于回过味来了的乐白整个人都凌乱了。   ……兄弟,我真的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啊!   当然,乐白这内心的呼喊,是绝对不可能传到那位仁兄的耳朵里去的。而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为什么那哥们儿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从乐白的角度来看,他是和那哥们儿一起前前后后被杀了N次不错,可是在对方眼里,乐白应该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对着君无颜告白,最后被带走成了魔尊夫人的陌生人啊?要换了乐白,碰上这种情况,不把对方连带着一起恨了就已经算好了,完全不可能生出什么感激的心思来。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有许多事情想不明白的乐白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一定是世界观不同的原因!   然而就他这么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就引起了君无颜的注意力:“夫人是累了吗?”   乐白:……   不得不说,被一个人如此关注的感觉真的挺微妙的。   盯着君无颜看了一会儿,乐白试探着开口:“是有点累了,”他顿了顿,“要不……我们回去吧?”   他是真的有点不想再逛下去了。本来他就对逛街这件事没有太大的兴趣,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从苗青青那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来,但事情完全没有按照他计划里的来。而且他还真的有点担心那个和他一起死了好多次的哥们儿,会突然跳出来要和君无颜干上一场。乐白相信,那哥们儿真要这么做了,死的绝对不是君无颜——看看他身边的战斗力!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难兄难弟,乐白还是不想看到那哥们儿死得那么惨的。最重要的是,乐白总觉得,如果再不回去的话,会发生一些很不好的事情。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都听夫人的。”如同每一个溺爱自己妻子的丈夫,君无颜对此没有任何异议,“我们回去吧。”   略微低下头避过君无颜的目光,乐白不得不承认,在这一瞬间,他有那么一丝心虚。哪怕知道君无颜的这种温柔与溺爱都是假的,但谎言说了一千遍也就成了真话了。每天被君无颜这样对待,即便是他,也不由地有点把这当真了。   ——当然,这并不足以让他对君无颜产生好感,放弃逃离的机会。   回去的路并不长,用飞的十几分钟就到了——这还是君无颜担心乐白不适应而特地放慢了速度的结果。乐白靠在君无颜的怀里,竟然生出几分困意来。哪怕他对君无颜格外防备,但这个人到底在他的身边睡了半个月,那气息对于乐白来说,早已经无比熟悉。君无颜看着乐白那仿佛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脑袋,忍不住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发顶:“睡吧。”   也不知道是君无颜的声音实在太好听了,还是乐白真的太累了,又或者是君无颜做了什么,在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乐白竟真的就那样一点点地合上了双眼。漫无边际的黑暗黑暗包裹过来,他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   “表哥——!!”少女的声音因为拉得过高而被扭曲成建立刺耳的噪音,穿透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落入乐白的耳中。他拼命地抱住铁轨下那凸出的支撑处,但身体依旧在重力的影响下,一点点地向下滑去。过山车平稳停下,周围人指指点点,表妹尖叫着求救,消防队员有条不紊的救助——所有的一切都好像被隔膜给阻隔开来,遥远而不真实。他的四肢已经麻木,甚至连放开怀中的东西都做不到。最后还是救援人员硬掰开了他的手脚,抱了下去。   双脚刚接触到对面,乐白立即就被人扑了个满怀。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骄傲与俏皮的面孔,现在却布满了泪水,环在乐白腰上的双手用力得让他感到了疼痛。   “那人运气真好,这样都能活下来。”   “对啊,我刚刚听到那边的人在说,他那个位置上的安全带随便扯了一下就断了嘞!”   “要是他刚刚就那么坐着,肯定被摔死了吧?”   “不过他怎么知道那安全带不牢的?”   “我们以后还是少玩这东西了吧,太危险了……”   “恩,万一碰上这种事,我们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诶,你说他会不会有什么超能力啊?比如预见未来什么的?”   “我说……”   “……那人……”   周遭的声音突然渐渐地清晰了起来,那被剥夺的知觉也一点点地恢复了过来。乐白轻轻地回抱住自家把脸埋在他胸口的表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哭什么呢,我又没……”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推开怀里的人,跑到一边吐了起来。那濒临死亡的巨大恐惧一瞬间弥漫了上来,就连扶着垃圾桶的手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表哥!哥!你没事吧?”看到乐白的样子,唐雅吓了一跳,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跑了过来。她想伸出手去扶乐白一把,却又不知道该怎么下手,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乐白看了只想狠狠地嘲笑一番。可事实上,他的脸上露出的,却只是僵硬而虚弱的笑容。   “他应该没受什么伤。”一个消防队员拿着条毯子走了过来,“就是受到了挺大的惊吓。”说着,他把毯子裹在了乐白的身上,“恭喜你活了下来。”他的笑容灿烂,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乐白愣愣地说了声“谢谢”,还有点没回过神来。那人似乎还和唐雅低声说了点什么,他也没听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又是怎么烧了两天两夜的。等到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早上了。额头上的毛巾已经冰凉,手背上是吊针留下的针孔,很大的一块乌青,按上去还会发疼。之前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充斥着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不真实。   如果说前几次的死亡,乐白因为没有弄清楚状况,而没感受到太多的东西的话,那么,当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所处境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被抛出去的一瞬间,伸手想要抓住扶手却没有成功,最后只能被甩出去的错愕,下坠的失重感,以及那最终撞上地面时的剧痛;没有找准落脚点,被过山车狠狠撞飞的疼痛——哪怕是现在回想起来,乐白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分明是夏天,他却只觉身上一阵阵的发冷,哪怕裹紧了被子,也没有任何效果。   被推开的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穿着学校里那肥大的制服的少女出现在门口。她的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塑料袋,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乐白。   “你怎么在这里?”乐白将依旧发着抖的双手放到被子底下,看着唐雅,“今天不是星期三吗?”   但唐雅却没有回答乐白的问题,她把手里的袋子往边上一扔,就朝乐白扑了过来。本来就没什么力气的乐白被她这么一扑,直接就仰面倒了下去。好在床上垫着的被子够厚,才没有磕到哪里。   “你干嘛呢?”也没有力气坐起来,乐白干脆就躺着翻了个白眼。   “我翘课了。”没有抬头,唐雅闷闷地说了一句。乐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答他前面的问题,顿了一会儿才有点迟疑:“不是快期末考了吗?”   “那种破烂考试有我哥重要吗?!”也不知道乐白的话哪里戳到了唐雅的敏感神经,她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乐白。乐白这时候才看到,唐雅的眼眶红红的,眼睛下面还是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知道最近两天没有睡好。顿时,再怎么样的火气都消了:“瞎说什么呢,我又没事。”   “你有本事说你没事有本事你别抖啊!”没有丝毫停顿地顶了回去,唐雅紧了紧抱着乐白的双手。乐白不说话了,任由唐雅用一个非常不纯洁的姿势把他压在了床上。   “……哥。”蹭了蹭乐白的胸口,唐雅有点闷闷地说,“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又不知道那安全带会突然断掉。又没有真的出什么事。   能够说的话太多太多,但乐白最后也只是闭上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恩。”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米黄色的窗帘被风吹起又落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哥。”唐雅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乐白,“你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死了能够复活吗?”   乐白猛地睁开眼睛。   带着凉意的风从敞开的窗户里吹了进来,墨色的长发被扬起些许,拂过乐白的鼻尖,带起些许酥麻的痒。略微偏了偏头,乐白看着房间里那一下子陌生起来的摆设。上等梨花木制成的桌椅,大巧若拙的雕琢,以及——坐在床头看书的君无颜。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为君无颜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光,这张精致的面容看起来更加不像是凡间所有。   ——不过,这里也算不上是凡间了吧?   自嘲似的想着,乐白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听到动静的君无颜低下头来,眉眼温和:“醒了?”   也许是梦到了以前的事情的缘故,乐白盯着君无颜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这么暗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他记得唐雅那个家伙,就特别喜欢缩在被窝里打手电看小说,最后成了四百度的近视,摘下眼镜人都看不清——偏偏还就是不听劝!   比起那个不听话的死小孩来,君无颜显然要乖顺得多:“好。”将手中的书方到一旁,君无颜再次开口,“睡了这么久,饿不饿?”   “……不饿。”说完之后,乐白往被窝里缩了缩,“而且都这么晚了,厨子肯定也都睡了吧,别麻烦了。”   但这一回君无颜却没有听乐白的,他伸手给乐白掖了掖被子,留下了一句“等我一下”就起身下了床。乐白望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睛,很干脆地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闭上眼睛继续睡了。   就在乐白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的鼻子嗅到了糖类特有的甜丝丝的味道。顿时,肚子就不满地闹起了革命。又磨蹭了一会儿,乐白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看着君无颜手上端着的那碗白嫩嫩的……豆腐脑?   直到被拉起来喂了一口之后,乐白才反应过来,坐起来接过了碗。又吃了两口,乐白突然停下来,叼着勺子看着君无颜:“我觉得我们两个人应该打一架。”   君无颜:……?   “因为我是咸豆腐脑派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乐白继续把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啃完,把碗往君无颜的手里一塞,躺下继续睡了。留下君无颜捧着碗,有点茫然:“豆腐脑还有咸的?”   “当然有!”乐白似乎还想争辩什么,但那弥漫上来的困意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下次我做给你吃……”   看着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了睡梦之中的乐白,君无颜的唇角缓缓地扬起,最后化为一声轻笑:“那么,说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今天是我把夫人公主抱抱回家的!   乐白:zzZZ   君无颜:……   君无颜:今天我亲手给夫人做了豆腐花!   乐白:哦……zzZZZZ   君无颜:……QAQ   乐白:下次我做咸的给你吃。   君无颜:好\(^o^)/~   君无颜:迷迷糊糊的夫人真是太可爱了!还会担心我!   唐雅:表哥他刚睡醒和没睡醒的时候都特别软萌!特别好骗!我好多手办都是他没睡醒的时候给我买的!   乐白&君无颜:……      第24章 死亡第二十四天。      玄天宫,这个由世间有着最纯粹的白色的玄天石建成的建筑,矗立于仙界的中心。常年弥漫在周围的云雾被朝阳渲染成火焰的色彩,如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盘腿而坐的男子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望着逐渐上升的太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师父,怎么样?”早就静候在一旁的青年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   从要瓶中倒出一粒药丸服下,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太顺利。”他顿了顿,“君无颜似乎在他的身上设下了禁制,我没能和他直接交流。”捂着春压抑地咳了两声,他平稳了下呼吸,这才转过头看向青年,“查出来之前的消息是谁放出去的了吗?”   “目前还不能确定,”青年摇了摇头,“不过我听说,在传出那个消息之前,邓长老与常长老都去了人界一趟。”   “是吗……”男子的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他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两人随便哪个这么做,我都不会奇怪的。”   “可是我想不明白,”青年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眼中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他们把那个消息放过去,就不怕他真的死在魔界吗?”   “他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的身上……”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住了,继而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些许嘲讽的笑容,“按照某些人的想法,说不定他死了,才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你是说……”瞬间就理解了男子的意思,青年的表情顿时带上了些许愤恨,“他们……”   “这本来就是他们一贯的做法不是吗?”说起这件事,男子就忍不住嗤笑一声,“毕竟在他们的眼中,那并不算是‘死亡’。在他们看来,我……咳咳……”他突然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师父!”青年吓了一跳,想要上前,却被男子抬手制止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男子的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都是老毛病了。”   “师父,”青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为什么你要掺和这次的事情?明明……”已经连自身都难保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青年会这么问,男子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自己种下的因,自然要由自己来结果。”   ——————————————————————————   简直像是要将这半个月所有的疲惫都补回来似的,乐白这一觉,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上午十点多。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时间,乐白又在被窝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在肚皮不断地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起了床。身边早就已经没有了君无颜的影子,乐白对此丝毫没有感到奇怪——或者应该说,这才是常态。虽然说这半个月里面,君无颜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在这床上躺一躺,但乐白还真就没有哪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看到君无颜在边上过。   听郑明河说,修为到了他们这种地步,睡眠早就不是必须的东西了,一些人保留这个行为,也只不过是因为习惯罢了。据说以前君无颜的卧房,只有在成亲的时候才会用到?   咬着筷子回忆着郑明河说过的话,乐白蛋疼地发现,他只能想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暧昧而猥琐的表情。   ……特么的他真的和君无颜没发生什么啊!   偏偏这话他还不能说——估计就算他说了,也没什么人会相信。君无颜不发疯的时候的表现,简直就是十全好老公好吗?!有苦不能言的乐白只能默默地把话吞回肚子里,好好地当自己的“魔尊夫人”。   把这两餐合一的一顿给吃完,乐白满足地揉了揉肚子。要说穿到这里之后,有什么让乐白感到满意的话,那大概就只有伙食这一项了。可能是食材不同的缘故,就是最最简单的一道水煮白菜,吃起来都比乐白原来的世界要好吃许多倍,害得他现在越来越能吃了!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乐白悲伤地发现那里的肉更软了π_π扫了一眼桌上已经空了的菜盘子,乐白摸了摸鼻子,站起来找郑明河去了。在这个娱乐方式匮乏的时代,找郑明河唠嗑已经成了乐白的日常活动之一——不仅能够消遣时间,还能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在尝到两次甜头以后,乐白干脆就有空就带上瓜子和花生——他十分高兴这个世界也有这些东西,跑到郑明河那里听他说书……啊,不,和他聊天。而郑明河,很显然也很高兴有个不会听了几句就让他“闭嘴”的人,每次和乐白一聊就能聊上几个小时。当然,乐白只要负责“恩”“啊”“然后呢”就行了。   郑明河的书房离君无颜的卧房并不算太远,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走到那边,乐白也正好消食消得差不多了。他推门进去的时候,郑明河正坐在桌前,无比专注地在看着什么东西。听到开门的动静后,头也没抬地丢出一句:“魔尊大人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夫人你去别的地方找一找吧。”   乐白:……谁特么的问你这个问题了?!   被当头抛过来的一句话给砸了个正着,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我不是来找他的。”君无颜不是经常一整天见不到人影吗?乐白翻了个白眼,一点也不客气地走进了房间,“在看什么?”   他不是第一次撞见郑明河在处理事务了——就算看起来再怎么不靠谱,郑明河也毕竟是四魔君之一,不可能和他一样整天闲着没事干,一开始他还会担心会不会造成误会引起忌惮什么的,但后来却发现,他纯粹是瞎操心。   “夫人我跟你说啊,今天这情报真是太有意思了,那XX和XXX居然是情人啊!都一百多年了居然一个人都没发现!简直就是藏得太深了!”   “你看,这就是那据说从来没有人见过长相的玉面飞贼,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嘿嘿嘿,魔尊大人果然受欢迎啊,居然还有人给他写情书……”   就算他啥也不问啥也不看,郑明河就会自个儿就把事情全说出来了好吗!明明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八卦完全不感兴趣的!   拍了拍掉在身上的瓜子壳,乐白开口:“然后呢?”   ↑↑以上就是乐白和郑明河在一起时的日常↑↑所以,在看到郑明河在他凑过去的第一时间,就收起了手里的信的时候,乐白是有点懵逼的,一下子连接下来该说什么都忘记了,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处。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将信压在了最底下,郑明河转过身对着乐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眯眯地开口,“魔尊大人真的不在我这儿哦!”   “都说了我不是来找他的!”顺着郑明河给的台阶下来,乐白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在忙,那我……”   “夫人你昨天为什么不问魔尊大人那些东西是买给谁的?”不等乐白把话说完,郑明河就打断了他。   “……是给谁的?”不太明白郑明河突然说起这件事的意思,乐白有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我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呢。”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郑明河的笑容带着些许看不明白的深意,“每年的这个时间,魔尊大人总是会买一些首饰之类的东西,然后消失好一阵子。”   ……难怪刚刚进门就会扔出那么一句话了。   “上一个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我的前任。”不用乐白接话,郑明河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乐白:啥?!   “当然,他已经死了。”耸了耸肩,郑明河的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否则我也没有机会坐上这个位置。”   乐白:……哦,是这个意思啊。   完全弄错了重点的乐白松了口气,才突然意识到郑明河想说什么——他这是在,警告他?   ——不要问那个问题,否则会死。      第25章 死亡第二十五天。      “……所以?”听明白了郑明河的言外之意,乐白眨了眨眼睛,给出了自己的反应。   郑明河:……   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忌惮与戒备,郑明河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有些无法确定乐白是真的没有听明白还是故意装傻。而面对郑明河那带着探究的目光,乐白则用更加无辜的眼神望回去——老子就是听不懂你在说啥,咋地了?   乐白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做事脱线了点,但他毕竟也不是傻的,真被人算计了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给别人数钱。乐白是不知道郑明河到底有什么目的,但却也绝对能够猜到郑明河突然说这话,不可能只是好心地想要提醒他小心——要真是有这份心,在事情发生之前提醒,不是更有用吗?要是乐白真是那种好奇心泛滥的作死性格,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哪里还轮得到他来提醒?   当然,也有可能郑明河只是单纯地在之前忘了这回事而已。但就算这样,乐白装一装傻也不会有什么损失不是?反正郑明河是肯定不会把话给说明白的。   所以乐白面对郑明河那怀疑的目光,绝对是毫无压力。   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乐白的想法,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之后,郑明河移开了视线,很干脆地转移了话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面对突然认真起来的郑明河很不习惯,乐白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能告诉我一些苗青青的事情吗?”   莫名其妙地就被暗算了两次,连个理由都不知道——尤其是他两次都中招了,这让乐白感到十分憋屈。虽然他不能直接调查这件事,但旁敲侧击地,说不定还能找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呢?   “苗青青?”郑明河挑了挑眉,“你问她的事情干什么?”说完之后,不等乐白回答,郑明河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脸上的笑容也带上了几分暧昧,“你放心吧,虽然她和魔尊大人认识的时间最久,但我敢保证他们之间没有什么。”   ……谁他喵的想要问这种问题了啊?!这点东西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吗?!   “苗青青对谭格那是一个死心塌地啊,你别看他俩现在没成亲,但实际上什么该做过的事情都做过了——魔界的风气本来就很开放,对婚姻这虚名不在意的人多了去了。虽然苗青青是人类,但毕竟在魔界待的时间比较久,能够专一地守着一个男人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当初……”   “那他们不是连孩子到底是谁的都不知道了?”嗑着瓜子听郑明河说了半个时辰关于上上上任女魔尊的风流韵事,乐白终于想起了自己的目的,“等等等等,我不是想问这个!”尴尬地咳了两声,乐白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我就是觉得,苗青青好像对我有点意见。”顿了顿,又觉得这话有点缺乏说服力,乐白连忙又加上一句,“那什么,她毕竟是最早就跟在……”   “啊!”不等乐白说完,郑明河就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是说她昨天找人刺杀你的事情吗?”   乐白:……   这种想办法避免泄露机密,结果对方一开口就正中靶心的感觉,简直不要太酸爽。   “我说,我再怎么着也是负责魔界的情报的,知道这件事真的有那么不可思议吗?”看到乐白那呆愣的样子,郑明河那作为一名情报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挫伤,“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把所有的工作都扔给手下的好吃懒做混吃等死热爱八卦的周扒皮。”完全没有停顿地说出了这么一长串定语,乐白的表情无比认真。   郑明河:……我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和你绝交。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没有理会郑明河那受伤的小心脏,乐白开口问道,这是他现在最为关心的问题了。   难得没有长篇大论唠叨不止,郑明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从一大叠书本纸张底下,抽出了他之前塞进去的那张纸,脸上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笑容:“因为,仙界传出消息,你就是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杀死君无颜的人。”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乐白的第一反应就是“绝对不可能”——想想看从穿越过来到现在,他都在君无颜的手上死了多少次了!要是他真有这个能力的话,还哪里需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但是,郑明河那笃定的表情,以及话里那个“仙族”,让乐白忍不住感到一阵牙疼。   和乐白之前所生活的世界不同,这个世界里同时存在仙、魔、人三个种族。仙族生于仙界,一出生便有着玄阶之上的实力,并且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强;魔族占据魔界,有着强健的体魄与顽强的生命力,甚至能借此与仙族抗衡;而人族,相比较于仙族与魔族,则可以称得上是羸弱。寿命短暂不说,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一度被逼到了灭绝的地步,不得不依附于仙族生存。   在几千万年以前,一个杨姓的人偶然间发现了修炼法门,在暗中悄然传递,最后举起反抗,带领着所有幸存的人来到了人界,而他所创造的修炼之法,也被后人不断改进增强,成了人族最大的依仗——只是,这却并非是人类的特权。魔族不知从何处得到了这修炼法门,经过改进后,竟也被倒腾出了一些适合魔族的修炼术法,于是本就实力强大的魔族更是如虎添翼,差点直接端了仙界的老窝。但不知道为什么,仙族却无法进行任何修炼,无论将那些修炼法门进行怎样的改变,他们的修为都无法得到一点提高,与之相对的,他们似乎多了一种类似“预言”的能力,能够对对未来的事情产生一些模糊的感应。   ——以上资料均来自魔界小百科郑明河。   用一句话来总结现状,那就是……乐白现在是神棍预言中将来会杀死魔王拯救世界的勇者!   乐白:呵呵。   作为传说中的魔王的夫人,他要不要考虑一下,撺掇魔王去灭了神棍?      第26章 死亡第二十六天。      暗搓搓地在心里想象了下君无颜把该死的乱说话的神棍给烤成串串的场景,乐白发现,对于“魔尊夫人”这个名头,他貌似越来越淡定了。   乐白:这真是个悲伤的事实。   已经越来越习惯这见鬼的生活的乐白摸了摸鼻子,乐白决定不去想这个糟心的事实,把注意力给拉了回来。看了一眼正一脸闲适地嗑着自己带来的瓜子郑明河,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就算你不相信这些鬼话,至少也给出点正常的反应吧?”再怎么着,装一装也是好的吧?   “谁说我不相信了?”没想到,听到乐白的话之后,郑明河却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可是人族。”   和现代的“算命”一样,虽然仙族的所谓“预言”的准确率并不是百分之百,但只要有那么几次应验,就已经足够将其奉为未来的行事准则了——尤其对于人族来说。因为某些历史遗留因素,人族对仙族总有着莫名的敬仰,就好像他们本就该是高人一等的存在,也正因此,对于仙族的“预言”,人族向来都最为重视,哪怕郑明河如今站到了君无颜的身后,这一点也依旧没有改变。   乐白愣了一下,似乎有点不相信郑明河所说的话:“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都告诉他?   身为君无颜的下属,即便郑明河顾念这半个月的情分,不准备对乐白出手,他也不该将这些事告诉乐白——让这些事情烂在肚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事情发展,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吧?而且,从之前郑明河的藏情报的行为来看,显然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   而郑明河的回答再一次出乎了乐白的意料:“因为您是魔尊夫人。”郑明河撇了撇嘴,“魔尊大人对夫人你的重视,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魔尊那样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呢,简直就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生怕夫人受到一点点委屈啊。他早就吩咐了下来,无论夫人有什么要求,都必须满足……”   ……不,那只是因为他是个蛇精病而已。   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吐了句槽,不过郑明河想要表达的意思,他倒是听明白了,那就是——抱住大腿有肉吃!   “……总之,像魔尊大人这样深情而专一的人,这个世界上实在是太少见了,夫人你要好好珍惜啊!”最后用一句话总结了前文,郑明河一脸“你赚到了”的表情看着乐白。   乐白:不好意思我的感动在冒出来之前就被你憋回去了。   郑明河:……   不过听郑明河说了这么一大串君无颜对他的重视之后,在乐白的脑海里冒出来的,却是昨天晚上,他迷迷糊糊的时候,被送到他手里的那一碗豆腐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时候真的饿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觉得那碗豆腐花的味道特别好——明明他更喜欢吃咸豆腐脑的!想到君无颜那难得带着茫然的语气,乐白的唇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以后找个机会弄一碗咸豆腐脑给君无颜尝尝好了,反正也不费什么事。说起来,他昨天晚上貌似梦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想起自己惊醒时那股子心悸的感觉,乐白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但无论他怎么回忆,想起来的也只有那一段让他有点感动与怀念的过去。   没想出什么来,乐白很干脆地就把这事给扔到了一边,转而注意起其他的事情来——君无颜居然会做饭!乐白可不觉得,君无颜昨天晚上下了床是去敲厨师的房门了——那也太掉份了!虽然豆腐花不是什么复杂的东西,坐起来不需要费太大的功夫,但不能否认,这确实是能够拿来当餐点的东西。所以……君无颜到底为什么这么心灵手巧啊?!一想到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出自君无颜之手,乐白就无比纠结,尤其是自己之前还因为穿着这套衣服睡觉不舒服,又让人捣鼓了一套睡衣。乐白觉得,他已经不用怀疑那套睡衣的制作者了。   ……总觉得再继续往下想,就会陷入“自己的衣食住行全部被一个人包办”的漩涡里啊有没有?!   于是为了避免自己掉入坑中,乐白果断地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说起来,你是怎么发现苗青青的事情的?”他对这事还是挺好奇的。   “你知道,打架打赢了的一方,总是会有些战利品的。”郑明河并没有直接回答乐白的问题,“但魔宫从来都只用最好的。”剩下的那些,自然就被用到了其他的地方。   乐白顿时睁大了双眼。   “啧,这些东西完全就比不上我们宫里的嘛!”随手将手里的布匹扔到一边,郑明河的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果然不应该带回去用啊!”   所以,郑明河在那时候就知道了?那君无颜……   “魔尊大人从来不会对看不上眼的东西多看一眼。”不需要乐白开口,郑明河就看出了他的想法,“而且因为魔尊大人突然失踪了,这东西也没送到他手里。”晃了晃手中的纸张,郑明河看了有些呆愣乐白一眼,立即补救,“不过夫人你放心好了,就算魔尊大人知道了这件事,也绝对不会改变对你的心意的!”他顿了顿,又有些没底气地加上一句,“大概。”   乐白:……滚蛋!还不如不告诉我呢!   心口被重重地捅了一刀的乐白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和郑明河告辞,准备找个没人的地方安抚自己那受伤的小心脏,结果郑明河这丫的居然还不让他走了!   “夫人,你看,仙界那群长老又闹矛盾了,据说有个长老被气得砸了仙界的大门!”   “居然又有仙界的人跑出来和人结婚了,正被追杀呢,下次如果碰到的话顺手帮一帮好了。”   “咦,人族的皇帝又换了?这换代的速度还真快啊……”   “哈哈哈哈这里……”   乐白:……喵的老子现在真的不想听这些见鬼的八卦啊(╯‵□′)╯︵┻━┻   第27章 死亡第二十七天。      被硬拉着听了一下午的八卦,乐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就是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总会产生郑明河依旧在耳边不停地说着话的错觉。   乐白:简直太特么的可怕了QAQ   大概是因为最近仙界的事情比较多的缘故,郑明河这回的话题,大多都围绕着仙族。就这么一个下午,乐白就极大地补充了有关仙族的资料,也知道了人族对仙族如此推崇的原因——虽然他觉得这东西对他来说没什么卵用。   相比于寿命悠长的魔族与仙族来说,人族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哪怕他们有着绝佳的修炼天赋,也有太多的人在修为有成之前,就迎来了人生的大限,怀抱着满腔的遗憾,与世长辞。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佛教,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来生”的概念。对所有的人来说,死了就是死了,意味着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地消泯,再不复存在。也正因此,长生就成了绝大多数人的追求——而当这种追求无法达成时,他们的目光自然就转向了另一个防线,比如仙族的“复生”。   在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乐白还很是震动了一下,以为仙族真能像游戏里那样,挂了之后直接复活——这种族名听起来也挺像是负责治疗的奶妈的不是?但在听了之后的解释之后,乐白却失望了。仙族并不存在他想象中的复活技,与之相对的,当仙族的人死亡后,仙界中心的“天池”中,就会出现一个新生的孩子,长大后和死去的人有着相同的样貌与能力。要乐白来说,这种方式,与其说是“复生”,倒不如用“转世”更贴切一些,毕竟新生的孩子并不带有上一任的记忆——事实上,乐白对这到底是不是和死去的是同一个人,持怀疑态度。   尽管乐白对这所谓的神技嗤之以鼻,但人族对此显然都十分买账。表现出来的,就是一部分人跟在仙族屁股后面点头哈腰地卖命,就希望有一天能够得到那种能力,而另一部分人整天划算着怎么把仙族的天池给抢过来。只可惜从来都没有成功过。至于仙族,对此就更加重视了,甚至因此定下了“不得与外族通婚”的规矩——不知道为什么,仙与人或魔生下的孩子,死后都是不会出现在天池中的,发展到后来,仙族的人甚至都不怎么离开仙界了。   可最近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仙界似乎格外热闹,跑到其他两界里的人也特别多,于是各种八卦也就自然不会少了。   想到郑明河那两眼放光地说着这些八卦的样子,乐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果然没有办法理解郑明河对八卦的热情啊!在床上翻了个身,拿被子蒙住头,乐白依然觉得一点睡意也没有。   身边空荡荡的,果然和郑明河所说的那样,君无颜今天晚上没有回来。乐白有点忧伤地发现,他居然觉得有点不习惯。   又闭着眼睛躺了半晌,乐白非但没有感到丝毫睡意,反而越来越清醒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窗外的月亮,干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好像郑明河所说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似的——但无论他怎么想,都没有办法找到其中的联系。   不过,真要是被他找到了,才是奇怪了吧?毕竟他和仙族唯一的联系,就是那坑爹的差点害死他的“预言”。   说起来……君无颜还不知道这件事吧?   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身侧那空着的位置上,乐白有些发怔。在不涉及某些敏感问题的情况下,君无颜还是挺大度的,所以就算他知道了这事,也应该不会弄死他的……吧?   回忆了一下自己每次扑街的情况,乐白的底气有点不足。要不,还是趁现在早点想一想到时候该怎么对付抽风的君无颜……等等,他是不是脑抽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乐白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一个耳刮子——果然是太久没用脑子了,看看这都生锈成什么样子了?!特么的在君无颜不在的时候,他居然没有想着怎么跑路,反而在想着怎么在君无颜回来的时候讨好他,简直就是脑子有坑好吗?!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腾”的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乐白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顿了一下,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万一跑到一半,君无颜突然冒出来怎么办?   ——可是就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   咬着指甲盘着腿坐在床上,乐白觉得,他的脑子里有两个小人在不停地交战着。白色的小人儿神色担忧:“没有万全的准备就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黑色的小人一脸霸气:“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存在所谓的‘万全的准备’!不要怂就是上!”   白色小人提出异议:“如果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就算先不管君无颜,苗青青可还琢磨着弄死我们呢!”   黑色小人满脸不屑:“那又怎么样?她难道还敢再出手吗?”   白色小人:“你怎么就知道她不敢?昨天不就动手了吗!”   黑色小人:“那不也没成功嘛!”   白色小人:“那是因为有君无颜在!现在有吗?!”   黑色小人:“有他在还跑个屁啊!”   白色小人:“他不在还跑个屁啊!”   黑色小人:……   白色小人:╭(╯^╰)╮   乐白:所以……我们到底跑不跑?   黑白小人:跑个屁啊!睡觉!   乐白:……哦。   乖乖地盖好被子躺了一会儿,乐白又坐了起来:我觉得我还是得跑啊!   黑白小人:跑个鬼啊!这么晚出去是想告诉所有人你要跑路吗?!睡觉!   乐白:……哦QAQ      第28章 死亡第二十八天。      看着乐白那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郑明河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去,直至彻底消失。他垂下眼帘,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直到那属于乐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才从袖中掏出一张写满了暗语的纸张来——真正重要的信息,从来都不会用普通人都能看懂的语言书写。   “苗青青……”低声呢喃了一声纸张上的信息,郑明河眼中的光芒一闪而逝。   和对乐白所说的不同,早在苗青青动手之前,郑明河就察觉到了她对乐白的敌意,但却一直无法确定敌意的来源,因此一直都在暗中调查此事,可直到昨天,才有了些许眉目——那个刻意被仙族放出来的“预言”。   为了彰显自己“先知”的能力,仙族对自己的预言甚少隐瞒,然而他们自持身份,从来不会将这种事大肆宣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有多么高高在上一般。但这一次,郑明河却明显嗅到了不同往常的味道。   乐白的来历蹊跷,目前的身份又特殊,再加上这突然流传来开的“预言”……这种种巧合,由不得郑明河不多想。而除此之外,更让郑明河感到在意的是——苗青青之前,究竟是从哪里,得知那个所谓的“预言”的?在昨天之前,郑明河没有得到任何与此有关的信息,可见这个信息被封锁得有多好。但就在昨天,这个消息却突然毫无征兆地流传了开来。一时之间,只要有些实力的人,都知道了乐白这个“世上唯一能够杀死君无颜”的人。无论仙族的目的在何,这对乐白和郑明河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目光落在了一段文字上,郑明河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仙界的十二长老之一,在这个时候离开仙界,真的只是巧合吗?   盯着那行信息看了几秒,郑明河的手轻轻一抖,淡蓝色的火苗就窜了出来,将手中的纸张烧成了灰烬。   无论如何,先保证乐白的安全。   ————————————————————————   躺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造成的最明显的后果就是,乐白又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看着天上那明晃晃的太阳,乐白抹了把脸,忍不住在心里哀叹了下被自己浪费掉的大半天。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啊有没有?!谁知道再拖下去,君无颜会不会突然就回来了呢!   虽然郑明河之前已经说了,每次这种时候,君无颜一消失就是好几天,但大概是以前某些苦逼的经历,乐白总觉得只要一转身,君无颜就会突然冒出来似的。   乐白:心理阴影伤不起啊T_T   把君无颜当初送给他的那些小东西收拾收拾打包带在身上——作为以后生活费的主要来源,乐白是不会忘记这些的——乐白带着点小忐忑地朝侧门走去。待在这里的这半个多月里头,乐白虽然没有将魔宫的每个角落都逛一遍,但至少附近的情况都是摸清楚了的——否则到时候想跑路,结果连路都不认识的话怎么办啊!事实证明,乐白果然有先见之明。   侧门边上守着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乐白从他们身边经过的时候,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甚至都忘了回应他们行的礼。毕竟当初君无颜虽然说了他能随意出入魔宫,但却并没有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给他什么身份信物之类的东西,所以他还挺担心出门的时候被拦下来的,真要那样,他也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不过,事情显然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并没有遭到任何阻拦。说起来,上次他们出门的时候,也没有见君无颜或者其他人掏出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大概……这里流行刷脸?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那俩门卫对他行的礼,乐白的脚步顿了顿,决定还是装作没看到好了。不然再走回去说一句,总觉得好丢脸啊有没有?!撇了撇嘴,乐白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就和古代的皇宫一样,由于地位的不同,魔宫的位置距离普通人居住的地方有点远。上次出门的时候基本没出力还被不觉得,这回乐白却是走到双脚发酸才终于离开了那过于僻静的区域。   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乐白有点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有点恍惚的不真实。他这就……出来了?是不是有点太简单了?   已经做好了一路上刀山下火海再死上十几次的准备,结果一路顺顺当当的,连颗小石子都没踩到的就离开了魔宫,乐白总有种做梦似的不踏实感——当然,在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之后,乐白抹着眼泪否定了这个想法。 穿过大街,绕过小巷,乐白的脚步不停。虽然他没来过这些地方,但他曾经在郑明河的桌上看到过这个城市的地图,当时他就特意记了一下,就为了以后的逃跑做准备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但乐白发现,他果然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乐白:谁特么的告诉我古代的城市都只相当于现代的镇的?!有本事给老子出来!老子绝对把他打个四分之三四啊!!   在连续走了三个半小时,却仍然没有走到计划中路程的一半的时候,乐白终于崩溃了。不就一个小破城市吗,至于弄得那么大吗(╯‵□′)╯︵┻━┻抬头看了看渐渐西斜的太阳,乐白开始认真地思考换一种交通方式的想法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把泛着寒光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口,带着血的剑刃从他的胸前穿出来,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血。   乐白:……草!   眼睁睁地看着胸前的剑刃一点点地往回缩,乐白把嘴里溢满的血吐了出来——他就知道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对着天翻了个白眼,乐白“啪叽”一声,久违地再次以脸朝地的姿势扑街了。   乐白: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特么的这次又是谁?!      第29章 死亡第二十九天。      以一个极度不雅观的姿势趴在地上,乐白的鼻间满是尘土的味道,但他却出奇地没有生出什么愤懑的情绪来,取而代之的,反而是类似一种“终于来了”的轻松感。之前的这一路实在是太过顺利了,顺利得乐白都忍不住怀疑,他出门之前是不是烧香拜佛了,才能让各路神仙都跑出来护着他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乐白的心里一直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大概就和那没有落下的第二只靴子一样,整颗心都被悬在半空中,只想着它早点到来。于是,在真的被一剑穿心之后,乐白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开心。对此,乐白只想说一句话:果然,人都是犯贱的生物!   看着停在自己眼前的那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鞋子,乐白无比想抬起头,看一看他这一回究竟又犯了哪一路瘟神,以后见着都绕着走。但可惜的是,他只能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那站着少许湿润的黄泥的鞋后跟。乐白现在唯一能够肯定的一件事就是——这家伙,绝对不是君无颜!虽然不明显,但君无颜确实有点小小的洁癖,因此他是绝对不能忍受自己的鞋子上沾上泥的!不知道为什么,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乐白的心情居然有点小微妙。大概就是那种,躲了半天Boss的必杀技,结果却被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小怪给KO了的感觉?那滋味……真是倍儿爽。   “动作还真是快呢。”不等乐白感叹完自己那充满了杯具的命运,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带着刚睡醒似的沙哑,显露出些许慵懒与随意,格外勾人。哪怕看不到来人,乐白也能想象出那人穿着一身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看来,也依旧算得上是前卫的衣裙,懒洋洋地靠在身边的男人身上的样子来。   白色小人:让你不听我的话吧!   乐白:QAQ   几乎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乐白就认出了苗青青——就那声音和语调,除了她之外估计就没别人了。所以说……多大仇?   那个从郑明河那里听来的预言在乐白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乐白顿时觉得更悲伤了。   ……特么的就他这么一个战五渣,不被君无颜给弄死就不错了,还弄死君无颜?坑爹呢这不是!   只可惜,无论乐白在心里怎么叫屈,苗青青也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未必会相信。知道这一点的乐白只觉得悲伤逆流成河。   乐白所处的位置并不算太偏僻,走出巷子就是一条挺热闹的街道,在这儿还能隐隐听到那边传来的嘈杂人声。刚才从乐白的胸口穿透的长剑被垂在身侧,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往下淌,落在地上很快就和乐白身下的那些汇聚到了一起。   苗青青的目光在那长剑上停留了一秒就移开了,她看着对面的人,眼中是隐藏得很好的警惕:“虽然不知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但是,他是你们的了。”她看了乐白一眼,眼中的遗憾一闪即逝,“那么,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   听到了全部动静的乐白:雅蠛蝶!别丢下我!就算是尸体也请带我走!!!   但苗青青显然是不可能听到乐白内心的呼喊的,于是乐·尸体·白就这样无情地被抛下,面对那未知的未来了,先默默地点根蜡……个鬼啦!   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人甩了甩剑身上的血,把它收入剑鞘,乐白只能暗自祈祷这家伙是个正常的,不会和君无颜那样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癖好,但乐白总觉得,这希望实在有点渺茫。不是乐白悲观,而是在这个世界遇到的人,还真就没一个是正常的!君无颜就不用说了,苗青青这个万事以君无颜为先的也没什么争议,谭格这个冰山壮汉+管家婆和妻奴……乐白觉得,他还是别把他放在这里面了。至于另外那两个妹子么……呵呵。掰着手指头数一数,结果算下来最正常的,居然是郑明河那个话唠啊有没有?!   昨天被念了一下午,到现在还有一种郑明河在耳边说话的错觉的乐白表示,这真是一个悲伤的事实——这绝对是风水问题吧?!   表盘上的指针已经走了二十下,乐白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要对乐白做什么的意思。这让乐白感到有些不解,虽然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很显然的,从刚才苗青青的话里知道,这人的目的绝对就是他——或者说,他的尸体。   乐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在觊觎我的尸体!!!   顿时萌生了把这些家伙的脑壳都撬开,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的乐白忍不住在内心咆哮了一句。然后,他就听到了面前的人发出了一个音节:“嗤。”   乐白:……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但那其中的不屑、轻蔑以及高傲,都很好地体现了出来。乐白甚至能够想象出对方那眉梢上扬,唇角微垂的表情,但是——这人果然有病吧?在这里站了半天,就为了“嗤”一下?乐白觉得,他果然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人的脑回路,果然是代沟吧?   想一想自己的年纪,再想一想这个世界的人的平均年纪,乐白深深地觉得自己真相了。都说三年一代沟,这里随便拖一个路人出来,都是几百上千岁的,他们中间都隔了瓦利亚纳大海沟了!   在嗤笑一声之后,那人也没有再发出别的什么声音,而是在乐白的面前蹲了下来——可惜他依旧没法看到脸,只能看到垂到地上的灰色布袍,一落地就沾上了灰尘,远比不上君无颜平日里所穿的衣料。他似乎盯着乐白看了一会儿,然后才伸出手来,放在了乐白的肩上——再然后,乐白就站在了一分钟之前自己所在的位置。   抬头看了看头顶偏西的太阳,乐白果断抬脚换了个方向——跑!   小巷的另一头就是集市,只要跑到了那里,想必出手的人就会稍微有点忌惮吧?否则的话,他也不需要特意等到乐白一个人待在小巷子里的时候动手。这么想着,乐白对自己英明神武的决策点了点头。   乐白所在的位置距离出口并不算太远,目测也就三百米左右的样子,一分钟绰绰有余了——而事实也正如乐白所想的那样,体育成绩不算太差的他,没用上一分钟,就已经从巷口跑了出来。就仿佛冲破了一层隔膜似的,喧闹的声音一下子就充斥了鼓膜,让乐白有一种突然回到了人间的感觉。然后,乐白就听到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挺熟悉的尖叫声。   脚下的步子一顿,乐白低头看了看从同一个地方戳出来的长剑,两眼一翻,又趴下去了。   乐白:特么你不怕别人看到,干嘛还非要挑没人的小巷子啊!!!      第30章 死亡第三十天。      乐白觉得,他仿佛又回到了刚穿越的那会儿,初次遇到君无颜的时候——唯一的区别是,这回的这个家伙,显然没有君无颜的毛病,无论乐白怎么装死卖萌拉关系,出手都没有丝毫犹豫的。这让乐白忍不住思索,自己究竟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么一个人,这么执着地要弄死他。很显然,从之前苗青青的话里来看,他和苗青青并不是一路的——听那语气,极有两人只是因为某种一致的目的,而达成的合作关系。   乐白一点都不想知道自己在这其中,究竟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看着秒针一格一格地跳着,乐白思索着自己究竟该怎样才能摆脱眼前的困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他就一个没有什么体育特长的普通人,对方有修为在身,想要追上他简直易如反掌——乐白可不觉得,时间往前推移了一分钟,他就能和那个暗处的人拉开多远的距离。真要那样,他之前的那几次尝试,早就已经成功了,根本就不至于等到现在。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嘴炮还不起作用,乐白一下子还真的想不出什么能够摆脱现在这情况的方法。而且,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无论乐白朝着哪个方向,那个动手的神秘人永远都是从后方出手,简直就像是在担心乐白会看到他的脸似的——但这不管怎么想都不合理啊?   乐白相信,这个世界上,知道他的能力的人,除了他自己之外,就只有他的母亲了——而且后者还没有跟着他一起穿过来,显然不可能把这事告诉别人。而且,要是那人真知道乐白的这个能力的话,还花这个力气来杀他干嘛?闲得慌吗?第一时间就把这一可能性给排除了,乐白感到无比头疼。既然问题不出在他这里,那肯定就在对方那边了。   这么做是出于谨慎的习惯?担心他身上带着什么防身或者跑路的法宝?又或者……是与对方想要“得到他”的原因有关?乐白无法确定,到现在为止,他连对方的人都没看到,唯一能够凭着那一声轻嗤确定的,就是对方的性别——这还是在不考虑对方一个人的时候还伪装的情况下。   抬手按了按眉心,乐白转头看了看四周。因为他之前的一番折腾,扑街的时间有点差异,现在比起他第一次扑街的时间,反倒提前了五分钟,地点也从没什么人的小巷子里,变成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放下按着眉心的手,乐白装作被街上的小玩意儿吸引了的样子,不紧不慢地挪着步伐。经过前面几次的试探,乐白发现,对方在人多的地方,确实还是有点顾忌的。而第一次的时候,大概是乐白的表现太过突兀了,对方担心出现什么变故,所以根本就顾不得其他的事情,而只要乐白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想必还是能拖一会儿的。至于这之后嘛……乐白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比不停地被杀来杀去好吧?被捅了那么多次,总有一种自己都被捅成筛子了的感觉有没有啊?!   随手拿起身边小摊上摆着的一个小木雕看了看,乐白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找一找有没有看起来很厉害的角色存在——那些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在主角身陷绝境的时候,总是会冒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实际上却身怀绝技的大人物来,于是主角逢凶化吉,朝着人生巅峰的道路又前进了一大步。所以……他的贵人到底在哪呢?!找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和小说里描述得相似的角色,乐白就差缩角落里嘤嘤嘤地哭了。特么的他不想再被杀了啊!!虽然只有一下下但真的很痛啊!!!乐·怕痛星人·不想死·白泪流满面。   在那个小摊的主人都不耐烦了的时候,乐白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木雕,转身走人,弄得那小贩还以为乐白是什么世外高人,见到这小木雕回忆起了往事,纠结着要不要把东西送人结个善缘算了。不过,不等他纠结完,乐白就走出了好大一截距离,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在心里有点遗憾,自己错过了一个结识高人的机会,果然没有什么成为人上人的命。要是乐白知道这家伙的想法,肯定会哭给他看的——这样子的高人,他真的不想当啊!谁爱当谁当去!   眼看着就要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了,再往外走,那就又是没什么人的小巷子了,乐白的脚步顿了顿,果断换了个方向往回走——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至少多给他点时间,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做。虽然很有可能没什么卵用。   带着探究与好奇的目光落在乐白的身上,与之相伴的,还有压低了声音的细碎议论。乐白朝边上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上次和君无颜他们一起出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这一身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惹眼了。材质什么的先不说,就这个造型,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独他一份了。上一回有苗青青这个比他还要惹眼的家伙在,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还稍微少一点,但这一回没有人在他的身边替他分担吸引力,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说,那些漫画里的主角,总是一套和周围人画风不同的衣服,只要见过一次就压根儿不可能被人忘记吧?!   ……不可能被人忘记?   乐白的脚步一顿,总觉得抓到了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又看了看周围身上的那些古装,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有苗青青在周围,他是不可能和某些小说里那样,找个人换身衣服跑路的——不说他有没有这个机会,就有可能牵累到别人这一点,乐白都不可能选择这个方法。但这身和周围格格不入的衣服,大概是他目前唯一的优势了,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该怎么利用这一点?      第31章 死亡第三十一天。      头顶的太阳又往西边跑了不短的一段距离,再过上几个小时,就要到黄昏了。乐白看着脚下拉长了许多的影子,眉头紧紧地皱着。   古代的人习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这里是和他所知道的那些朝代不相同的魔界,想必这一点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等到太阳偏西的时候,这街上的人,肯定都会收拾东西回家——这时候的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夜生活。照明不便不说,就是想玩,除了那文化源远流长的花楼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   乐白能够利用的时间,只有在这些人收摊之前的这一段而已。他很清楚,苗青青他们之所以不急着动手,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无论乐白究竟是单纯地想要出个门还是自个儿跑路,只要等天色暗下来,街上的行人减少,他们想什么时候动手都行。在乐白回魔宫的路上,人少的地方多的是,而要是他选择在外头过夜,那就更简单了。缺时间的,从头到尾就只有乐白而已。   这个时候,乐白是真的有点后悔独自跑出来了。明知道苗青青想要置他于死地,却依旧抱着那么一丝侥幸的心理,期待着在昨天失手后,苗青青就会暂时按兵不动,最后落到了这么个地步。但乐白也知道,要是他真从一开始就不出门,安然地度过了君无颜不在的这几个日子,他也肯定会感到不甘心的,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定力,能够看着那么一个大好的机会从自己眼前溜走,依旧不动声色的。正要那么做了,等君无颜回来,乐白觉得自己肯定也会后悔得捶胸顿足的。   其实往好了想,出来这么一趟,也并不是没有好处不是?至少乐白知道,除了苗青青之外,还有其他的人想要他的命——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对付他这么一个和这个世界没多大关系的人。但既然有了第一个,乐白就不能不去考虑,在这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想要他命的人。   之前因为很确定自己在穿越之前,和这个世界没有一点关系,所以乐白根本就没有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需要防范的人也只有君无颜一个而已,但现在,他却不敢这么想了。仙界那个抽风的预言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先不说了,但他被卷进了一些麻烦的事情,这是显而易见的。乐白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想要拉他下水,他唯一知道的是,自己一点都不想被卷入到这些事情里头去,但让他感到烦躁的是,在这个和他之前生活的完全不同的世界,他根本就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也没有能够寻求庇护的对象。   ——不,也许有一个。   君无颜伸手抓住匕首的模样浮现在乐白的眼前,让他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难道从今以后,阶级敌人要变成抱大腿的对象了吗?总觉得有点心塞。   ……不过,那也是熬过这一劫之后的事情了。现在君无颜不知道跑到那个阴暗的小角落里,去约会他的小尸体了,压根儿不能指望他帮什么忙。而如果不能想办法解决眼前的情况,不管以后想得多好,都是白搭。   乐白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头更疼了。   “你有本事再说一句!”一声突如其来的暴喝打断了乐白的思路,就连那喧嚣的街道都因为这声音而安静了那么一瞬间,而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各种细碎的议论声。   转过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乐白就看到一个高个子的壮汉,正揪着一个瘦弱的男子的衣领,一脸恨不得咬对方两口的表情。那双牛眼瞪得如铜铃般大,看上去煞是骇人,被他揪着领子的男子被吓得脸色发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是怎么了?”虽然还没想出个能够摆脱眼前困境的办法来,但乐白的注意力还是被吸引了过去,忍不住开口问一旁的人。也是巧,一边想事情一边往回走的乐白,这时候正好停在刚刚那个卖木雕的摊位前。那小贩一看刚刚走掉的“高人”又走回来了,立即心里一凛,将自己直到的事情都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哎呀大人你不知道,我跟你说啊……”   因为“大人”这个称呼有些奇怪地看了小贩一眼,乐白也没有太在意,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小贩的话上。   据小贩说,那长得跟头熊似的壮汉是住在东街的一户屠夫,依靠屠宰各类魔兽与灵兽为生,有点小修为,所以比起其他屠夫来,店里头卖的东西也多些,算是小有名气。这家伙在去年的时候娶了个老婆,长得那叫一个美若天仙,整天被他藏在屋里不让见人,也一直没出什么事儿。但就在刚刚,他媳妇儿被人撞见和别人偷情呢!这瘦猴儿平日里就和屠夫不大对路,这会儿遇见了,当然要刺上两句,于是理所当然地就吵起来了。   有句古话说得好,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乐白这会儿早就把苗青青啥的扔到一边去了,津津有味地听着这市井之间的八卦。但听着听着,乐白就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你说‘刚刚’,是什么意思?”   “就刚刚啊!”小贩看了乐白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咧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嘿,大人你是不知道,别看我们没什么修为,但那消息,传递得可不是一般的快!基本上城东发生点什么事儿,一刻钟不到,城西的就知道了!比那八万里加急还要快哩!”   乐白顿了顿,又问:“不是说那人一直把媳妇儿关在屋里不让出去,都没几个人见过吗?这么巧就让见过的人撞上了?”   “哪能呢!”一听乐白的话,小贩就知道这位“大人”肯定不是混迹市井的,顿时对自己之前的推论更加确信了,于是对乐白的态度也就更殷勤了,“大人你不知道啊,咱们成天在这些地方跑,基本上哪家有哪些人,心里门儿清呢!突然冒出来那么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大美人儿,还和街上的人厮混到了一起去,想一想就明白了,哪用知道那人长什么样啊!”顿了顿,他又抬手指了指那边还在争执的两人,“其实啊,我也不认识那高个子,但那瘦猴儿经常往这边跑,和他不对付的人我知道有哪几个!”   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争执的两人,乐白挑了挑眉毛,唇角缓缓地弯起。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看向一旁的小贩:“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一件事?”   ——————————————————————————   “哎,你听说了吗?方磊遇上砸场子的人了!”坐在摊位后头的小贩甩了甩手里的扇子,转过头低声对边上的小贩说道。   “方磊?就特别会看碟下菜的家伙?”对方愣了一下,有些好奇地接话,“不是说他最会看人脸色,从来没吃过亏吗?”   “可不是嘛!听说他还认识几个上头的大人物,也算是城东的一霸了吧?”另一个人也加入了谈话,“居然有人敢砸他的场子?”   “嘿,他这回估计是看走眼了!”最先说话的那人脸上露出了个幸灾乐祸的笑容,“还想着大赚一笔呢,结果被坑了!”   “行了行了,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啊!”另外两人催促。   大概是十分享受这种身处话题中心的感觉,那人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起整件事情的始末来:“今儿个他那边来了个人,很喜欢他摊位上的那些东西,在看了大半天之后,非常大方地包下了他摆出来的所有东西——连价都没还!”   “那不是好事吗?”听到这里,一人抓了抓头发,有点疑惑这怎么砸场子了。虽然方磊卖的东西并不值多大的价钱,但东西多了,这么一遭也绝对能赚上不小的一笔。   “别插话,我还没说完呢!”瞪了那人一眼,小贩又咳嗽了两声,才继续往下说,“碰上这事儿,那方磊铁定高兴啊,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特别热情地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打包好了,还特地送了些平日里不会往上摆的好东西嘞!”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直到另外两人催促才再次开口,“可谁知道,那人收了东西之后,居然不付钱!”   “啥?还有这样的?”“那不把东西都拿回来不就行了吗?”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小贩对着他俩翻了个白眼:“东西都被那人给收到储物袋里头去了,”他咧了咧嘴,“嘿,说起来,那储物袋,还就是方磊自己屁颠儿屁颠儿地上赶着送出去的好东西嘞!”   正认真听着的两人:……   他们觉得,他们有点同情方磊了。   “可我不是听说那方磊看人贼准吗?怎么这回没看出来?”有人提出问题。   “再精的人也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啊!”像是感慨似的说了一句,小贩顿了顿,又加上一句,“而且那人看起来,实在是不像没钱的人,那穿得……啧啧——所以我才会觉得他是来砸场子的,估计是方磊得罪了什么人吧。”   “那人穿得怎么样啊?”被那说了半截的话给勾起了好奇心,有人立即问道。   “穿得怎么样?”小贩斜睨了他一眼,“我就这么和你说吧,他那一身衣服,你就是做一辈子,也买不起那上头的一朵花儿!”他想了想,又来了一句,“恩,虽然那上头没花。”   俩听众:……   “不过那套衣服的样子也真够古怪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衣服呢!”小贩的一句话,又把另外两人的好奇心给勾了起来。看着两人凑过来的脑袋,小贩故意用力地扇了扇手里的扇子,还伸手擦了擦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这天还真是热啊,过几天就要入夏了吧?”   “哎,对呢!我媳妇儿前两天还说那池子里的荷花要开了嘞!过一阵子可就有莲蓬吃了!”一人立即接话,脸上那灿烂的笑容简直闪瞎人眼,“等再过上一阵子……哎哟!”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他转过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边上这整天和自己一起摆摊的家伙,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疑惑。看到他的样子,刚刚拍了他一下的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自己端着茶碗凑到小贩边上去了:“大哥,说了这么久,肯定渴了吧?这是我自个儿家里做的酸梅汤,来解解渴!”   那小贩对这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伸手接过茶碗喝了两口之后,才继续往下说:“那人身上那衣服的材料我就不说了,总之我也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碰到了那里头的人的时候才见到过。”   “那里头?”边上的人适时地表现出自己的疑惑。   小贩没有说话,只是一脸神秘地指了指天上,另外两人愣了一会儿,马上就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你是说……”后面半截话,两人都没有说出来。就他们这种小老百姓,还是没那个胆子随便议论那里头的大人物的。   “也不知道方磊惹上了什么人……”见到两人理会了自己的意思,小贩装模作样地感叹了一声,继续刚才的话题,“总之啊,那人穿的衣裳,绝对不是我们能用得起的便宜货!只是那样子嘛……”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怎样才能更好地描述那从未见到过的古怪模样,“首先那袖子就和我们的不一样!对,他那衣裳,袖子就这么窄窄的一圈——”一边说着,小贩一边还拿手比着自己的手腕,“还有那领子,居然没有前襟!只有脑袋那儿有一个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衣裳穿上去的!”小贩看着另外两人脸上那不可思议的表情,心底油然而生一股见多识广的自豪感,“还有那裤子啊,也……”“你们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大概这么高,头发就到耳朵这儿?”   不等小贩继续添油加醋地说着那从未见过的衣裳,就被人给打断了,他的眉头一皱,转过头就想出声呵斥,却在看到对方的样子时猛地噤声,讷讷地点了点头:“啊,对、对,就是您说的那样儿!”顿了顿,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连忙加上一句,“我也只是听别人说的,没有亲眼见过!”那样子,生怕对方的事情出了差错,怪罪到自己头上似的。   “你们说的那个方磊在哪?”没有理会小贩后面的那句话,那人又问。   “就、就在城东!”那小贩根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只要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将路线一五一十地给说了出来,小贩看着对方离去的身影,这才狠狠地喘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额头上满是冷汗。另外两人见状,对视了一眼,也不敢上前说什么,也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摊位前。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的乐白,则正双手捂着一个储物袋,和对面的人大眼瞪小眼。   “这么做真的有用吗?”纠结了半晌,乐白还是没忍住,开口问了一句。   “那是当然!现在我被挑场子的事情,估计就是城西小李子家里的猫都知道了!”说到这里,方磊停了一下,看了乐白一眼。虽然不知道乐白这么做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但就之前对方拿出来的那玉镯子,就抵得上他好几年——还有可能是好几十年的活计了,这就更加印证了之前他的猜想,别说去猜乐白的心思了,他现在正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了乐白呢:“就是你的名声……”他的语气有点小心翼翼的,生怕乐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高兴的表情。但他也很清楚,他的日子过得顺遂,也从来不缺银钱,眼热以及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了。而比起那些佳话之类的事情,显然还是这种倒霉事儿传播得更快。只是……对面这位大人物,会不会觉得不乐意?   不过好在乐白并不在意这些,轻轻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开口,却突然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你的态度是不是应该差一点?”   “嘿嘿,那可用不着。”方磊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指了指乐白手里的储物袋,“他们铁定都以为我在赔笑脸,想要把你手里的东西给要回来呢!”   乐白闻言看了一眼周围,果然,压根儿没有人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最多只是装作不经意地往这边偷瞄而已,毕竟人都有一种看热闹的心理,尤其是在别人吃亏的时候。而两人说话的声音又不高,街上又吵吵嚷嚷的,除非凑到两人身边,否则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乐白顿时放下了点心,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来往人群。   郑明河之前说过,为了收集到最新也最全的情报,市井之间总是少不了他手底下的人,虽然乐白不知道具体情况,但也知道,这魔界的中心,人数肯定不会少。而他现在所做的,就是在这里等着听到刚才那事情的人过来一探究竟——既然是郑明河手底下的人,总不可能不知道他这个魔尊夫人吧?   在排除了掉头往魔宫走——在半路被杀,找人给郑明河传信——传信人半路被杀,自己被一剑穿心之类的方法之后,乐白只能选这么一个不那么聪明的方法。毕竟是生活环境不同,乐白在穿越过来之前,唯一能够威胁到他的性命的,大概就是那在各种小说/电视/电影里头,总是把主角给撞飞的车辆了——就连这东西,都在乐白莫名其妙地多了个超能力之后,不需要去担心了。而且说实在的,乐白真心没到苗青青他们那种层次,一句话套着一句,一点小动作就有N层深意,也就只能想到这种笨法子了。   不过无论法子怎么样,管用就行。这也是乐白他爹曾经教他的,那时候,乐白他爹正因为局里的案子,错过了老婆的生日,举着鸡毛掸子跪搓衣板呢。   只是,乐白没有想到,他等来的不是郑明河的手下,也不是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郑明河,而是——   “乐白。”来人的头上戴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而身上,则穿着和乐白曾经看过的某部武侠剧里面的主角类似的衣服,袖口和裤腿都用绑带绑着,显露出几分利落来。只是,他周身那压抑的杀气,让他整个人都显得阴沉了许多。他在距离乐白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低下头看着抱着储物袋的乐白。   在看清这人的脸的时候,乐白的心里顿时就被卧槽给刷屏了——特么的这下苗青青要更加相信那坑死爹的、以后他会弄死君无颜的预言了!而第二个反应就是——这丫的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回想了一下自己和这位只见了两面的难兄难弟的对话……丫的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对话好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乐白光顾着忙着从君无颜手底下逃生了,而第二次见面,更是只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了一眼,根本连交流都没有啊!那时候他吐槽了下这家伙的眼神为什么那么蛇精病来着,结果第二天就又碰上了?   乐白的心里有点紧张,毕竟从目前的立场上来看,他是君无颜明媒正娶的妻子……好吧,虽然每次想起这件事,乐白就觉得心中的悲伤逆流成河,但这确实是事实没有错,而君无颜又是灭了对方满门,还差一点就要了对方的命的人,虽然现在这人的样子看起来并不是来寻仇的,但苗青青想要弄死他的时候,不也是笑眯眯的吗?所以乐白实在是不敢放松警惕。   而他的这番表情,落在了别人的眼里,那就又是另一种意思了。乐白就看着眼前这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脸上的表情从深沉变成悲伤,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复杂,最后终于张开了嘴:“你……”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拍一拍乐白的肩或者别的什么,却又在半途收了回去,最后只说出一句,“……没事吧?”   乐白:……兄弟我们很熟吗?   看着乐白那惊疑不定中与戒备的神色,曾浩的心里顿时像是被针给刺了一下,疼得发酸。那人之前所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让他甚至都不敢和乐白对上视线。   “你以为,如果当时他没有说出那样的话,委身于君无颜,你能活到这个时候?”   不敢再去看乐白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曾浩错开视线,飞快地说了一句“我会负责的”之后,就转过头看向乐白对面的小贩:“总共多少银子?我替他付。”   那小贩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连连摇头:“哪用得着啊!大人他给小的的东西,都够小的用好几十年了!”说着,他看了乐白一眼,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将之前的事情说出来。看着两人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的吧?但不等他想出个接过来呢,对方就扔过来一锭银子,拉起乐白直接走人了。而乐白因为沉浸在那句“我会负责的”里头,被拉着走了好几步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前头正严肃着一张脸的正好,乐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甩开他的手。   虽然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冒出来,但看他刚才的行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而且乐白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既然那时候君无颜是亲自过去的——据郑明河说,一般都只有对方身份特殊或者实力高强,君无颜才会亲自动手,而且还活到了最后,应该实力还是挺强的,跟着他走,应该比一直呆在街上,等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出现的郑明河的手下要好……吧?   依旧无法放弃从君无颜身边逃走的诱惑的乐白回头看了看,保持了沉默,连带着刚刚那句充满了槽点的话也没有提起。而乐白不说,曾浩就更加不会提了,在曾浩的眼中,被迫委身于君无颜,对于乐白来说,肯定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又怎么可能提起来刺激他?曾浩现在是根本不敢开口说话,生怕一不小心就说错话,戳到了乐白的痛处。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埋头走了好大一段距离。直到两人来到一家酒店,要了一间雅间之后,曾浩才放开乐白的手,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一路上,乐白都防范着那个神秘人的动作,准备一有不对劲就往曾浩身后躲,但让他有些想不通的是,直到坐在了酒店里的桌子旁,他们都没有碰上任何袭击。难道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一个露面就把人给吓跑了?忍不住瞄了对方一眼,乐白的心里一下子闪过了无数种猜测,比如这人是隐藏得很深的绝世高手,又比如这人其实是那神秘人失散多年的兄弟,再比如这人和神秘人逝去的恋人有着同一张脸……好吧,脑洞太大果然不是好事,暗自唾弃了下被某些狗血言情小说给洗脑了的自己,乐白又朝曾浩看了一眼——说起来,他现在还不知道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而曾浩,则在对上乐白的视线的一瞬间,就像触电一样移开了目光,有些慌乱地拿起桌上的菜谱:“想吃什么?随便点就好。”说完之后,他顿了一下,缓缓地将手里的菜谱放到了乐白的面前。   乐白:……这种青涩少年第一次约会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抽了抽嘴角,乐白决定无视这一点,低下头看着面前的菜谱,他还真的饿了。不过说真的,这里居然有这种东西,实在是让他惊讶了一番,他还一直以为菜单之类的东西,是现代的特色来着。   这个世界的文字有点像中文的繁体字,虽然认不全,但连蒙带猜的,乐白还是能大致看懂这些东西的——虽然这并不能让她理解这菜单上写的都是些啥菜。“蚂蚁上树”是什么鬼?“青龙过江”是什么鬼?!“关公战秦琼”又是什么鬼啊?!!为什么不学学人家“醋溜白菜”、“红烧狮子头”,多么清晰明了简单易懂啊?!   把菜单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之后,乐白默默地将它推回了曾浩的面前,笑得一脸矜持:“还是你来吧,我不挑食。”   让乐白松了口气的是,曾浩这一回没有推辞,按照自己的意思点了四个菜。   “你不喝酒?”看着曾浩放下手里的菜谱,乐白突然出声问道。算是他的一个破习惯吧,他总觉得,江湖人在酒楼吃饭一定得点上一壶酒——什么,这家伙不算江湖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曾浩闻言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乐白:“你想喝酒?”   乐白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上次那“交杯酒”喝得他有心理阴影了,估计以后都不会再碰这东西了——天知道下次他喝高了会做出什么作死的事情来!不过对于曾浩不喝酒这件事,他还是感到有点遗憾,别问他为什么。   看到乐白的动作,曾浩点了点头,就没再说什么了,房间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乐白挪了挪双脚,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虽然他没有多少犹豫地就跟着面前的这个家伙跑了,但他毕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时候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曾浩开口,打破了这有点尴尬的沉默:“刚刚,发生了什么?”   虽然并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但刚才那小贩的几句话,就足够让曾浩察觉到不对劲了,之前没有开口,一是担心说错话,戳到乐白的伤口,二来也是希望乐白能够主动开口,把事情告诉他。但可惜的是,乐白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曾浩又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问,也就只能自己先发问了。   听到曾浩的问题,乐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稍微有那么一丁点犹豫——眼前这个人,能信任吗?乐白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人对他的态度这么好,还一副“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任劳任怨地满足你”的样子,但至少目前来看,这人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可乐白也不可能仅凭这一点,就随便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事实上,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基本就没有和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不管是自己过去的生活,还是自己那bug一样的能力,亦或者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并不是乐白的防备之心太重,实在是……这些事情,不管说哪一样,都绝对会戳到某些人敏感的神经吧?   不过……这回这事,也许有点不一样?   盯着眼前这位君无颜的仇人的家伙看了一会儿,乐白试探着开口:“刚刚有人想要杀我。”   “是苗青青吗?”一听到乐白的话,曾浩的眉毛顿时就皱了起来,目光也瞬间变得锐利了许多。果然,那个人说得没有错,哪怕是作为魔尊夫人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乐白也依旧不安全。   乐白:……怎么所有人都知道苗青青要弄死我?   莫名的被侵犯了隐私的感觉,乐白微妙地有点不爽。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这人知道这件事,也并不是没有好处——至少不用担心对方是苗青青派来了不是?   ……虽然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_(:зゝ∠)_   乐白觉得,他现在似乎有些太敏感了,随便对哪个人,都忍不住先揣度一下对方的心思,考虑一下对方是不是别有目的什么的,再这样下去的话,他都要被逼成被害妄想了好吗?!   为自己悲惨的经历点了根蜡烛,乐白眨巴着眼睛看着曾浩——既然这家伙知道这件事,那就不需要他再多费口舌解释了,而且乐白还挺想知道,这人到底会是个什么反应的,也好让他对接下来的事情做个打算——比如苗青青和神秘人突然动手的时候,这家伙能不能争取到他跑路的时间。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乐白的心里已经和肉盾划上了等号,曾浩无比认真地看着乐白,眼神真挚而诚恳:“我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哦。”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乐白眨了眨眼睛,给出了一个音节作为回应,而曾浩大概是觉得光这么一句话没有什么说服力,在看了乐白一眼之后,又加上了一句:“光光一个苗青青,我还是有能力对付的。”   听到这话,乐白的眼睛顿时一亮——这么说来,这人的实力应该不是很弱?苗青青的实力虽然比不上君无颜,但作为四魔君之一,显然也不会弱到哪里去。这人既然这么有自信,想来也肯定有点实力吧?   这么想着,乐白按捺住有点振奋的心情,小小地吸了口气,看向曾浩:“还没请教,尊姓大名?”   曾浩:……   看着乐白那无辜的表情,曾浩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神也露出了些许不满,但很快,他又想到了那人曾经说过的话:“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到底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放弃一切,哪怕雌伏于人下,也要保另一人的安生?”   “我不认识他。”曾浩记得,当时的他是这么回答的,眼中是满溢而出的敌意。   “这对你来说真是一个遗憾。”   曾浩觉得,这话说得确实没错。这个人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却在此刻以陌生人的姿态面对他——看着乐白眼中压抑的忐忑与紧张,曾浩的神色缓缓地柔和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轻声开口:“我是曾浩,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正因为曾浩皱眉而担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的乐白,看着曾浩突然变得柔和的眉眼,有点愣愣地回了一句:“……请多指教。”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的名字的啊?!   ————————————————————————   “你的意思是,你要退出这次行动?”与往日的沙哑与慵懒不同,苗青青的声音透着压抑的薄怒,就连那总是没骨头似的靠在谭格胸前的身子,此刻也站直了。她紧皱着双眉,盯着面前一身白色劲装的男子,“——在我费尽心思解决了郑明河派来的人之后?”   “啧,难道我的意思还表达得不够清楚吗?”男子轻轻地啧了啧舌,“还是说我非得把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你们才能理解我想说的东西?”说完,也不等苗青青回答,他就自顾自地把话接了下去,“那我就说明白点吧——没错,这次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   “为什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苗青青的怒气反倒收敛了,只是那对眉毛,却皱得更紧了,“这说不定是最好的机会。”   “然后我杀了人,得罪了‘华府’,你却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斜睨了苗青青一眼,男子的语气带着不明显的嘲讽,“我达成目的的方法,可不只有杀了他这一种方法,不像你——”他轻哼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靠在窗边,看着对面的酒楼里,正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随口聊上几句的两人。看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无趣地收回目光,看向一边的苗青青,语气里带着轻嘲:“要是真那么想要他的命,为什么不自己动手?”   “他不是华府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苗青青开口。   “更正——现在不是华府的人。”男子瞟了苗青青一眼,语气里带着玩味,“华府是什么德性,我想你们比我清楚——哪怕是叛变的人,也只能由他们亲手去除。”   苗青青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着相谈甚欢的乐白和曾浩,半晌之后,才收回目光,转向一旁的男子:“既然你不准备动手了,那这次的事情就到这里吧。”她伸手拨了拨耳侧的长发,语气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慵懒与随意,“我想,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对吗?”   “那是自然。”男子挑了挑眉,回答了苗青青的问题。   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苗青青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往门外走去,但在离开的前一刻,她却突然停住脚步,开口问道:“那个预言……是真的吗?”   “预言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只要它所说的事情不发生,就无法验证真伪不是吗?”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男子舔了舔嘴唇,“不过要是真应验了,所谓的预言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说完之后,他朝苗青青看了一眼,“不过,那老头子确实是这么说的。”   这一回,苗青青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离开了房间。木门扣上时发出的轻微响声让男子投过去一个眼神,很快就收了回来。他伸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晃了晃,没有听到回声。皱着眉头往对面酒楼看了一眼,男子轻啧一声,放下酒壶站起身来:“不知道苗青青有没有结账……”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一切都落在别人眼中的乐白,此刻正吃完了今天的三合一餐,难受地揉着肚子。   这酒楼里的饭菜明显没有君无颜那儿的好吃,但乐白也实在是饿得狠了——之前一心想着跑路,压根没想到吃饭这回事,后来又在不停地死来死去,更是不可能有心思去考虑这个,再加上他又不是个挑食的,所以吃得也挺香的。   看着乐白那因为吃得太多而略微鼓起来的肚子,曾浩的眼中带着些许不明显的笑意。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盘子,又看了乐白一眼,迟疑着开口:“还要不要加菜?”   乐白:……你看老子像是还吃得下的样子吗?   很显然,曾浩也发现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他有点尴尬地轻咳一声,往桌上扔了两锭银子之后站起身来:“那我们走吧。”   乐白对此没有什么异议,站起来就屁颠颠地跟着曾浩走了,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他还特地往曾浩身边凑了凑,以便突发情况下,曾浩能更容易地护住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自己小命的乐白表示很心累。而对于乐白的行为,曾浩虽然没有说什么,但能够明显看出他的不自在来。对此,乐白表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反正曾浩就算再怎么不自在,也只能自己忍着。   说真的,乐白挺无法理解曾浩对自己的态度的,虽然他也算间接救了他一命吧——就当曾浩把那时候的事情当成是乐白救了他好了,但那时候乐白最大的目的也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这种就差把他供起来了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知道自己和这人真的不熟,乐白都要以为他欠自己几百万了!   不过,就算心里再奇怪,乐白也不会问出来。总有一种一开口就会露馅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承受着莫名其妙的恩惠的心虚?摸了摸鼻子,乐白决定无视自己冒出来的良心。虽然利用——也称不上是利用——曾浩有点愧疚,但要是这时候曾浩丢下他,他还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虽然到目前为止,那个神秘人都没有动手,但乐白可不能肯定对方是不是真的放弃要他的命了,所以说,还是呆在武力值高的人身边比较安全。   秉持着这个信念,在曾浩订房的时候,乐白果断表示“只需要一间就够了”。   曾浩:……!!   “怎么了?”有些疑惑地看着曾浩有些泛红的脸颊,乐白不解地挠了挠头。   “没、没什么!”曾浩果断地摇了摇头,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没忍住,把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为什么只要……一间房?”   “当然是为了避免有人偷袭的时候你来不及救我啊!”乐白的回答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曾浩都忍不住愣了一下,才理解了他的意思。一种说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的感觉从心底弥漫开来,曾浩的目光暗了暗,但还是乖乖地按照乐白的要求,只要了一间上房。   因为第一次住客栈,乐白对这地方还是挺新奇的。   伸手按了按床上铺着的被褥,比较了一下君无颜床上那些东西的触感,乐白不得不感叹,那果然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还好他对这种东西也没啥要求,在学校里头住宿舍的时候,都直接睡的硬板床,连被褥都经常懒得铺。   坐在床边伸了个懒腰,乐白一转头就看到曾浩正以一种无比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顿时心里一突,打了一半的哈欠都被憋回去了。伸手摸了摸脸,没摸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的衣服,也没看到上面沾了什么污渍——虽然他的穿着和周围格格不入了点,但要是曾浩想对这个发表看法,早在之前就开口了,哪能等到现在。   ……所以,现在曾浩这么看着他,到底是想干嘛?   和曾浩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依旧没有听到对方开口,乐白的心不由自主地就悬了起来。该不会到了这个时候,曾浩突然觉得他是个累赘,不想带他飞了吧?脑子里在瞬间闪过了一大堆求收留求包养的台词,乐白紧张地看着曾浩,在看到曾浩的嘴唇张开的时候,简直就是整颗心都提起来了。   曾浩: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乐白:……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对吧?   本来觉得俩爷们儿在同一个房间睡一晚上,并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的乐白,在被曾浩这么一说之后,突然就觉得各种别扭起来了。虽然之前就听君无颜说了,魔界不在乎性别这种东西,但没想到居然开放到这种地步啊……简直都要赶超二十一世纪了!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是更保守了吧?   看了脸上有着可疑红晕的曾浩,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最后这一晚上,曾浩是趴在桌子上度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把小剧场漏掉了,现在补上曾浩:你的救命之恩,我会负责的!   乐白:为什么这话听起来这么不对劲?   郑明河:这算不算是老婆被人拐跑了?   君无颜:呵呵。   ————   曾浩:我知道你爱着我但因为各种原因不敢说出口。   乐白:……   曾浩:我知道你因为曾经委身于君无颜而感觉自己配不上我,但我不在意。   乐白:……   曾浩: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的命,我理解你。   乐白:……   曾浩: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能不要再为我牺牲了吗?   乐白:自恋是种病,得治!      第32章 死亡第三十二天。      一晚上相安无事,没有突如其来的刺杀,也没有发生乐白所担心的各种意外,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没有。但即便如此,乐白依旧睡得不怎么安稳,整个晚上他都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像是信号不好的无线电似的断断续续的,听不分明,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无法辨认——当然,乐白更愿意将之当成一个有点莫名其妙的梦,以前又不是没有梦到过比这还要奇怪的事情。   完全没有将这个奇怪的梦放在心上,乐白揉着眼睛坐起来,却在第一眼看到了床头的那一套衣服。深色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枕头边上,看样式和曾浩身上的那套有点类似,带着点古装剧里的侠客的利落味道。乐白的眼睛顿时一亮,但也没有贸然就把衣服换上,只是拿着衣服看向正一本正经地坐在桌边的曾浩。   “你穿的这一身太显眼了。”注意到乐白的目光,曾浩的转过头来看了看乐白和他手里的衣服,又强装镇定地移开了视线,“这是我让人按照你的尺寸买的,你试一试合不合身。”   乐白很赞同曾浩的话,要是他穿着这一身出去晃荡,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苗青青或者郑明河给找到了——这特征实在是泰豪认了!昨天他还考虑着,让曾浩给他整一套和这个世界画风贴近一点的衣服来着呢,结果事实证明,曾浩这家伙还是挺上道的。   ……也是,要真是个没脑子的,也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估计在踏入魔宫的第一时间,就被找出来做掉了。   乐白对此感到很满意,毕竟他接下来估计要和曾浩待一起很长时间,对方可靠一点,他存活/逃跑的几率也大一点,只是……为什么这家伙要脸红啊?!他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那明明坐立不安但硬是忍着不表现出来,于是表情更加严肃了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简直就是槽多无口!!   抽搐着眼角看着曾浩,乐白觉得,他一点都不想知道这家伙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但可惜的是,上天总是不如乐白的愿。   发现乐白一直盯着自己,丝毫没有要换衣服的样子,曾浩不由地更加局促了。他看了乐白一眼,又飞快地移开视线,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飞快地说道:“我不会偷看的!”   乐白:……偷看你大爷!   抑制住自己想拿床边的鞋子往曾浩那肃着的一张脸上糊过去的冲动,乐白抓了抓头发,决定无视某个逗逼那不可理喻的脑回路,手脚麻利地换上了衣服——因为无比迷恋古装武侠剧,他曾经买过几套古装回家,还被自家表妹拖到动漫社里,玩了几把Cosplay,因此对于这些衣饰的穿戴,他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穿好之后站起来走了走,没有感到哪里拘束或者不合身的,乐白忍不住感叹了下曾浩的眼力。他很清楚,和他所生活的现代不同,这个时代的铺子里的成衣不多,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都更习惯到店里,按照自己的尺寸定做。虽然曾浩说这衣服是买的,但乐白更倾向于曾浩昨天就找人去定做了一套——否则为什么不昨天拿出来?   不得不说,曾浩的心思还挺细腻的,连这种事情都能考虑到。不过貌似穿越过来之后,他碰到的人,根本就没有粗线条的?就是郑明河那个话唠,都能从那么些四处可见的布匹里,推断出真相来,更别说君无颜了……目光落在了床上自己刚刚换下来的那套衣服上,顿时,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跳了出来,让乐白的眼角不自觉地跳了跳。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把那套衣服团吧团吧塞进了被窝里,乐白来了个眼不见为净,走到曾浩对面坐下。说真的,他还真挺担心曾浩就留在这个城市不走了,虽然不知道曾浩来这里多久了,但就是用脚趾头想,乐白也能知道,曾浩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旅游的,再联想一下穿越第一天的事情……乐白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就算君无颜的头上没有顶着“魔界第一高手”的名头,就那天曾浩半死不活只剩一口气的样子,就能看出来,他的实力远远比不上君无颜,哪怕现在距离当时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但乐白并不认为这一点会有多大的改变。   要说看修真小说给乐白留下的最深的印象,那大概就是“修真无岁月”了。那动不动就“三百年后”“五百年过去”,让习惯了以年、月、日为计时单位的乐白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过……要是曾浩真的不准备离开,乐白也还真就没有办法。虽然暂时没有碰到什么危险,但他可不敢确定,和曾浩分开之后,之前动手的那个“神秘人”,会不会又跳出来给他一剑。战五渣的乐白,对这种事情,还真是一点应对方法都没有。   让乐白松了口气的是,曾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看向乐白:“你想去哪?”这意思,看来是不准备继续在这儿待下去了,但这个问题,乐白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能碰到逃跑的机会,乐白的准备工作也做得挺不足的,当时也是头脑一热,没有想太多就跑出来了,对这方面的事情并没有做过太多的打算。虽然也曾经听郑明河说起过其他城市,但那些名字对乐白来说无比陌生,除了魔界的魔都、人界的京城以及仙界的天堑城这三个三界的中心之外,他一个没记住,更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才能躲过今后可能出现的君无颜的追捕。   于是,在思索了一阵之后,乐白看着曾浩,带着点试探地问道:“你觉得接下来该去哪里好?”   也许是曾浩对待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态度,乐白总觉得,这人肯定会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干脆就把问题甩回去试一试。   听到乐白的问题,曾浩愣了一下,继而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那眼中深沉而复杂的情绪,让乐白的后背不由自主地就一阵发紧——这曾浩什么都好,就这总是欲言又止,一副“我什么都知道但我就是不说”的样子,让乐白总觉得格外的不自在,可偏偏他还没法开口问。   他能问什么?“你为什么总拿那种‘我欠了你几百万虽然我还不起但我会给补偿的’的表情看我?”“有本事看我你有本事说你为嘛看我啊!”   乐白觉得,他要是真问出口了,绝对会有什么他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别怀疑,他在这方面的直觉绝对的准!   就在乐白有点扛不住曾浩的目光,准备岔开话题的时候,曾浩终于开口了:“你现在的身份特殊,留在这里太危险。”   乐白:废话,我当然知道!   很显然,曾浩也听说了有关乐白的那个预言,看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太大的秘密了。   ……曾浩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预言”,所以才对他那么特殊的?   乐白的脑子里不由地冒出了这个想法,不能怪他多心,实在是被坑的次数多了,就忍不住会多想一点,而且曾浩出现的时间点又有那么点凑巧,再加上这说不怎么通的态度……不着痕迹地瞄了曾浩一眼,乐白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果曾浩真认为他是将来弄死君无颜的人,想要取得他的信任,只需要救他一命就够了,压根不需要摆出这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来。而让乐白放下怀疑的,更多的也是他对自己心态的察觉。   ——如果他这次怀疑了曾浩,下次碰到别人的时候,是不是也会做出相同的事?下下次呢?以后,他还能相信别人吗?   乐白见过那样的人的眼神,戒备,冷漠,仿佛这个世界上所存在的都是他的敌人。而这个人,最后在监狱里吞金自杀了。   “不能相信别人的人是可悲的。”乐白的父亲轻轻地拍着乐白的脑袋,说着这个年纪的孩子听不懂的话,但这句话,乐白却一直记到了现在。   失去相信别人的能力,比起其他的事情来,要可怕太多了。即使被背叛了又怎么样呢?损失经济利益?感情受到伤害?丢掉性命?——这其中最严重的一条,对乐白来说,也只不过是在地板上躺上半分钟罢了,又算得上什么大不了的代价?   曾经乐白也被表妹揪着耳朵说过“太容易相信别人”,但乐白从来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缺点,更何况,他也从来没有落入什么明显的骗局过。   ……恩,小时候被骗着买了本屁用没有的“武功秘籍”那事不算。   摸了摸鼻子,乐白看着曾浩,等着他的下文。   “因为那个预言——”曾浩突然停顿了一下,看到乐白脸上没有异色之后,才继续往下说,“无论是仙界还是人界,乃至魔界,对你的兴趣都很大。魔界有君无颜在,所以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对你做些什么,即便是苗青青,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你出手,”说到这里,曾浩的眉头皱了一下,显然对这句话的内容感到不满,可却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只能硬生生地忍了下来,脸色都因此不由地沉了几分,“而仙界的人很少离开仙界,一旦离开,那动静必然不会小,也便于防范。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在意的,就是人界的‘华府’了。”   “……华府?”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第一次听到的名词,乐白眨了眨眼睛。他们不是在讨论接下来该去哪里吗,为什么话题突然跳到了分析当前的形势上来?   果然,这个世界的人思维跳跃性太强,他跟不上。   作者有话要说:  乐白:擦,老子又想到了洞房那天君无颜做的事!   曾浩:什么事?   乐白:要是老子能知道就好了!   曾浩:……   曾浩: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你做那样的事情的!   乐白:……      第33章 死亡第三十三天。      虽然乐白成天往郑明河那儿跑,知道了不少事,但他毕竟担心自己太过无知的表现引起怀疑——事实上,乐白就是到现在,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魔宫里头没有一个人,询问他的来历——因此也不敢刻意去询问某些事情,只能通过郑明河说起的事情里头推测一二。也正是因为这样,乐白对这个世界也只是有个大体的概念而已,但再要往细了说,他却不一定知道了。比如曾浩口中的“华府”,以及他顺带提起的仙界的“长老阁”。   和魔界君无颜一个人说了算不同,仙界的制度有点类似君主立宪制,那个顶着个仙尊名号的,只是个用来摆设的傀儡罢了,真正具有话语权的,正是那长老阁的十二名长老。据曾浩所说,曾经这长老阁中是有十三名长老的,只是一千多年前,似乎发生了什么隐秘的事情,导致那第十三名长老被卸了职务,甚至被勒令再不能踏出仙界一步,这个位置,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就这么空了下来。而这次做出了关于乐白的预言的,正是这位被软禁的前十三长老。   默默地把这一条记下了,乐白决定,以后要是有机会,一定要找这人算算账。虽然机会不大,但人活着,不就是得有个念想吗?   而华府,则又与长老阁不同。大概是由于寿命短暂的缘故,比起其他两族来,人族的生育率要高上很多,这也就导致人族的数目远远超过了另外两族。在成功地摆脱了仙族的奴役之后,人族安分了几百年,就又闹腾了起来。在经历了几次分分合合之后,最后形成了群雄割据似的局势,而华府,正是其中之一。只是不知道华府的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在把其他的势力都痛揍了一顿之后,竟然没有吞并那些国土,反而捣鼓了一套和共和制有点相像的制度,大家和谐共存——当然,华府是老大。   乐白注意到,曾浩在说到华府的时候,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那双眼睛里,依旧流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色。和看着乐白的时候带着愧疚的目光不同,那其中蕴含着的感情,要更深沉与复杂得多,估计他和华府有过什么纠葛吧,乐白移开了视线,没有多说什么。   “仙界的人向来看不起魔族和人族,所以对这件事不会太感兴趣,但华府……”曾浩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乐白理解他的意思,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语句,“总之,人界并不是什么好的去处。”   “所以,我们留在魔界?”乐白开口问道。只要能够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他对待在哪里都没什么太大的意见——反正不管是哪,他都不熟,对他来说没什么差别。   曾浩点了点头,看到乐白并没有对此表示不满,心里稍微松了口气。虽说他所说的话都是事实,但毕竟还是包含了些许私心的。华府的人并不知道乐白的样子,若是真想找个藏身之处,人界那么大,总是能找到的,但加上他,却不一定了。甚至有可能他一出现在人界,华府的人就找过来了。抬手按住右臂,曾浩的神色有点阴沉。不过这样的神色也只持续了一瞬而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要不是乐白一直在留心观察着他的样子,根本发现不了。   状似不经意地瞄了曾浩的右臂一眼,乐白默默地闭紧了嘴巴。他对曾浩身上的秘密并不感兴趣,只希望对方能早点带他找到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对方爱咋样就咋样去,和他再没半点关系了。   ……这算不算是用完就扔?   因为被某些人影响,思维越来越诡异的乐白抽了抽嘴角,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他倒是不会感到心虚什么的,虽然是为了保命,但他救了曾浩一命这是不争的事实,等此件事了,两人之间也就算还清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乐白可不觉得,真的能安稳地生活的情况下他还会闲得蛋疼地掺和到这些麻烦的事情里去,总是想办法保命也是很累的好吗?!   完全不知道乐白在想些什么的曾浩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又和乐白说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常识——从某个人那里知道了乐白对这个世界那堪称贫乏的了解,曾浩早就想好了怎样条理清晰地将这个世界的情况都告诉他了。他只当乐白来自一个与外界隔绝的小地方,对当前的形式不了解罢了,从来没有想过乐白有可能来自另一个世界——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会往那个方向去想。至于乐白,除了往曾浩的头上再扣上一顶“鸡婆”的帽子之外,也没有想太多,这本来就是他想知道的东西,有人主动告诉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蠢到让人住口?   于是,一个人说得认真,一个人听得专注,直到一声有些突兀的声音突然响起,两人才停了下来。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曾浩的视线落在了乐白的肚子上。他愣了一下,脸上才浮现出些许恍然的神色:“啊,我忘了。”他看了乐白一眼,站起身来,“我去让人送点吃的上来。”说完,也不等乐白的回答,就拉开门出去了。乐白摸了摸鼻子,没有阻止,刚刚曾浩说的那些东西,他还有点没消化。   因为担心发生什么意外,曾浩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门外将楼下的店小二给喊了上来,低声吩咐了两句就转身回了房。他盯着乐白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想不想修炼?”   虽然如今的修炼之法对天赋的要求都比较高,但事实上,即便是没有这类的天赋,想要修炼,也并非没有办法——发现乐白没有修为在身之后,曾浩就自动将他归入了没有修真天赋的那一行里头去,毕竟这个世界,想要弄一套低阶的修真法门,并不是什么太过困难的事情。   没有想到曾浩会突然问起这个,乐白不由地愣了一下,而他在听到这个问题之后,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没有丝毫的停顿与犹豫,就这样简单而平静地说了出来。   在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乐白就知道了修炼这回事,但哪怕那些有着高深的修为在身的人,整天在他的眼前晃荡,他也从来没有产生过类似的想法——事实上,要不是曾浩这时候提出来,他压根就不会意识到还有这么一点事。      第34章 死亡第三十四天。      修真有什么用?这个问题估计只要到街上随便抓一个人过来,给出的回答都大同小异。增强实力,延长寿命,青春常驻,也许还有一些其他各种各样的理由,乐白说不出来,但想来再如何也逃不出这三点。人总是这样,渴望着自己没有的东西。   穷的想变富,丑的想变美,弱的想变强,短命的想长寿,不外如是。在乐白所生活的世界中,人类算是世界上比较长寿的一种生物了,但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延年益寿的努力,更别说这个存在着寿命悠长的魔族与仙族的世界了。可乐白却从来都不觉得,这是多么值得向往的事情。   出生,成长,老去,死亡,世界上任何生物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哪怕有着高强实力的魔族与仙族,也依旧没有办法跳出这个轮回——就乐白听说的,这个世界是不存在某些小说里的“飞升”的情况的,也并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上界”或者“神界”,而所谓的“仙界”,也并非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个模样。仙族,也不过寿命更为悠长的人类罢了。   乐白无法理解接这种想法。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办法避免,又为什么非要去恐惧、拖延,甚至为此疯狂呢?   从呱呱坠地到满脸皱纹,乐白一直多觉得,无论以怎样的姿态走完了这一辈子,都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老人脸上遍布的沟壑,正是这一生的证明。他期盼并且渴望着这样的一生。   “你只不过是想要死亡罢了。”   心底有个声音这么说着,乐白的手指颤了颤,却无法反驳。因为那个莫名出现的能力,他总是如此地迫近死亡,却每每又与它擦肩而过——乐白可不觉得,那样在地上躺上半分钟的情况,能够称得上是“死亡”,那样的经历与感受,想必这个世上没有人能够理解。   有许多时候,乐白是厌恶这个能力的。心脏一次又一次地停止跳动,时间一次又一次地回拨,一次又一次地寻找出路——乐白不止一次地想过,要是他没有这个能力就好了。要是,他能真的死掉就好了。   锋利的刀刃对准动脉切了下去,没有偏差分毫。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床上的人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睡之中。   从割开动脉开始,到流失足够致命的血量,所需要的时间超过了一分钟。而在这期间,过量的安眠药让他深深地陷在睡梦之中,再大的响动也不能将他唤醒。即便他一直在这一分钟之内循环,也不会再醒来。   多好。   死亡的怀抱是如此的安稳与平静,在那一刻,乐白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得到了救赎。他不再是——   “乐白?”曾浩的声音打断了乐白的思绪,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看着正皱着眉头,流露出忧虑神色的曾浩,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记忆中回过神来。   和乐白对视了一会儿,曾浩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他沉默了半晌,只憋出来一句:“你没事吧?”他看了乐白一眼,眼中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你的脸色不太好,在想什么?”   乐白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那交错的疤痕,好半晌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刚刚,貌似想到了以前的事情?想到某些坑爹的事情,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想当初,刚学解剖的时候,因为手里头没啥实验材料,实验室又不随便给大一新生开放,他居然突发奇想,拿自己的做实验,拿着把刀就对着自己的手腕切了下去——还好当时老妈把教案丢在家里,回家拿的时候发现了,否则他说不定还真的……好吧,他显然就是知道自己挂不了,才会那么不客气地拿自己当实验体的。要是老妈没及时回来的话,他估计扑街之后就读档重来了吧?连这疤都不会留下。   转了转手腕,把这段丢人的记忆丢到脑后,乐白朝着曾浩露出了个笑容:“没什么,就是一点以前的事情。”说完之后,他还担心曾浩追问,连忙转移了话题,“我饿了。”他眨巴着眼睛看着曾浩,一脸无辜的样子,显然就是不想再谈论刚才的话题。   曾浩皱着眉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也没有追问乐白不愿意修炼的原因,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有人说话,房间里的气氛显得有点沉闷。乐白瞄了曾浩一眼,又垂下眼盯着自己的脚尖。他并不是个擅长挑起话题的人,如果别人开个头,他倒是也能乐颠颠地接下去,但真要靠他自己来活跃气氛,他却着实苦手。尤其他和曾浩,还真的说不上怎么熟悉,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也就昨天下午,到现在连一天的时间都没到。而且,也不知道是默认乐白知道还是不乐意说,曾浩完全没有提到过自己的情况,以至于乐白现在除了知道曾浩的名字,以及他家被君无颜灭门了之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多余的了解。   不过,从他的行事风格,以及这端端正正的坐姿,想必出身肯定不错。   而与乐白的一无所知相反,曾浩却对乐白很是了解,甚至连他的口味与喜好都一清二楚,这让乐白感觉有点古怪,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只能憋在心里,都快憋出问题来了。   乐白:特么的你到底从哪里知道我的事情的你说啊!   想到昨天曾浩点的那些菜,就没有一个不是按照他的口味来的,乐白就觉得纠结。这已经不是被侵犯隐私的感觉了,这根本就跟被监视没什么两样吧?!但曾浩不是君无颜的死敌吗?要是他真能那么不费力地监视魔宫里的情况,他还愁什么弄不死君无颜啊?   百思不得其解的乐白摸了摸耳朵,又瞄了一眼曾浩。他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充满了谜团……好吧,这个世界上,貌似除了他之外,所有人的身上都藏满了谜团。比如君无颜那神秘的身世和高强的实力,比如明明是人族却成了四魔君之一的郑明河,比如从一开始就跟在君无颜身边的苗青青,再比如不知道苗青青从哪里拐回来的谭格……他喵的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单纯一点的人了吗?!   乐白深深地觉得,他一定是穿越的降落点没选好,才会碰上这么一群烦人的家伙。   不过说起来,虽然君无颜是魔族,但他手底下的苗青青、谭格和郑明河,都是人族?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乐白的思路,他看着店小二手上端着的豆浆油条,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已经有好久没有吃到这亲民的东西了!魔宫里头的早点虽然很精致也很美味,但不得不说,乐白毕竟不是那种从一出生就过着锦衣玉食的人,对这种日子还是有点不习惯的。这种随处可见的、便宜却又不失美味的东西,才更让他感到亲切。   尝到了熟悉的味道,乐白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顺带的,对曾浩的态度都好了许多。他咬了一口油条,抬起头来看了眼曾浩,偏着头问道:“你不吃一点吗?”   和乐白不同,对有不低的修为在身的曾浩来说,进食并不是什么必须的行为,尤其这种客栈里的、没多少灵气的食物,大概对曾浩来说,根本就没有吃的价值。乐白也就是随口这么一问而已,并没有期待曾浩真的点头,但他没想到的是,在看了他一眼之后,曾浩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笑容,拿起桌上的包子咬了一口:“好啊。”   乐白:……你还我包子QAQ   低下头啃了口油条,乐白默默地把委屈吞回了肚子里——谁让他自己嘴贱呢?不过两个人一起吃东西,总是比一个吃一个看要自在得多,也更容易拉近关系。大概这就是华国人总喜欢请客吃饭的缘故?   咬着馒头,乐白的思路又飘远了。   还没等他习惯性地发散思维呢,对面的曾浩脸色突然一变,一把拽着乐白的手腕把他按到了地上。   乐白:……!!   因为完全没有思想准备,被拉得一个趔趄,还因为角度不对,下巴直接磕在了地上,舌头被狠狠地咬了一下,乐白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特么的能不能让他好好地吃个早饭?!   不知道曾浩发什么神经,乐白皱着眉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了曾浩如临大敌的表情。被曾浩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激灵,乐白这下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也正是这时候,他看到面前的墙上貌似多了一条裂缝,而且那条裂缝还在缓缓地扩大。   就在乐白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眼睛的时候,那面墙终于从中间裂成了两半,然后整个顶上,就顺着一个角度滑下去了……下去了……去了……了……   看着头顶那明晃晃的蓝天白云,乐白一阵恍惚——他其实还没睡醒吧?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你们,似乎聊得很开心?”仿佛掺了蜜糖的声音响起,乐白顿时浑身一僵——他现在自杀还来不来得及?      第35章 死亡第三十五天。      那人长身玉立,微垂着头和乐白对视,一双瑞凤眼微微上挑,唇边若隐若现的笑容引人沉醉。墨色的长发被风吹成张扬的姿态,金色的朝阳为他染上炫目的色彩。顺着切口滑落的屋顶发出巨大的声响,尖叫与哭喊声交杂着,放入末日的舞曲。   在离开魔宫后的第十八个小时三十二分二十一秒,乐白被君无颜抓包了,还是在和别人一起在一个房间过了一个晚上,正happy地聊着天吃着早饭的时候抓包了。   乐白:……我现在装死还来不来得及?特么的说好的会消失好几天呢?虚假消息害死人啊!   愣愣地和君无颜对视着,乐白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来的,竟然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最近几天魔尊大人都不会出现的样子——他喵的好想抽死这丫的!   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趴在地上,乐白在心里已经把郑明河这家伙给虐了一百个来回了。而与此同时,被乐白诅咒着的当事人,则正皱着眉头,和苗青青对峙着。   “你到底想干什么?”郑明河的脸上是少见的严肃,眉宇间深深的褶皱昭显着他的不满,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要做点什么,却硬生生地按捺了下来。苗青青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郑明河的手,原本紧绷着的身子也放松了下来,软软地倚靠在门框上,语调也是不疾不徐的:“这个问题,我想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暗中派人跟踪与监视夫人,这可不是一个下属该做的事情。”苗青青的语气带着些许懒散与随意,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之色,却让人无法忽视。不过郑明河却不会这样轻易地就被苗青青一两句话给唬住,他挑了挑眉,冷哼一声:“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想你的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你心里想的什么,我怎么会知道?”听到郑明河的话,苗青青却只是轻飘飘地把问题扔了回去。   郑明河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看了苗青青一眼:“他是魔尊认定的夫人。”   “也是预言中将会杀了魔尊的人。”苗青青没有丝毫停顿地接下了这句话。   “你没法证明那是真的。”郑明河说。   “可你也没有办法证明那是假的。”苗青青挑了挑眉,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毕竟,我可是人族。”   和当初郑明河回答乐白如出一辙的回答,郑明河有些许怔忡。那对于仙族的敬畏以及对预言的盲目信任,就仿佛骨血一般印刻在人族的体内——但也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的人,想要毁掉仙界的天池,将仙族拉下神坛。   人,果然是种奇怪的生物。   沉默了半晌,郑明河才轻轻地叹了口气:“但那毕竟不是我们能够干涉的事情,”顿了顿,他又说,“魔尊大人他自会有自己的论断。”   “自己的论断?”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苗青青直起了身子,脸上那慵懒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之前从未见过的尖锐,“他是什么性子,跟了他这么久,你难道还不清楚吗?”她冷笑一声,“将那样不明身份的人留在身边,怕是最后自己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看着苗青青激动的样子,郑明河的眉头不由地微微蹙起,他有些无法确定,苗青青这是没有控制好情绪,还是在试探他。抿了抿唇,郑明河没有说话。   不过苗青青却并没有在意郑明河的沉默,伸手拨了拨头发之后,突然问道:“你跟着主上多久了?有三百年了吧?”   “今年是第三百零二年。”虽然不知道苗青青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郑明河还是如实回答。正如他对乐白所说的,那时候坐在他如今位置的那个人,因为问了某些不该问的问题,连尸体都没有留下。而原本只是一个那人一个没有什么特色的手下,也不知道君无颜看上了郑明河哪一点,直接就把他提到了这个位置,一直到了现在。用某些人的话来说,这就叫“知遇之恩”,只是郑明河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别人却是不知道了。   “如果如今的魔尊不是君无颜,你还会替他做事吗?”苗青青看着郑明河,问了一个和之前的那句话毫不相干的问题。不过,她却没有等郑明河回答,只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应该会吧,”她说,“但是我不同。”   “如果是别人坐在那个位置上,我会杀了他。”苗青青弯起唇角,笑容明媚而惑人,“那个位置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而同样,任何威胁到他的生命的人,她都不会放过。   苗青青没有说出口的话,郑明河却是听明白了。他沉默了好一段时间,才有些烦恼地按了按眉心:“但那毕竟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情。”说着,他看了苗青青一眼,脸上浮现出一个带着同情与理解的古怪表情。正当苗青青感到不对劲的时候,郑明河开口了:“虽然我知道你很喜欢魔尊大人,一切都以他为先,甚至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但很多时候,感情这种事呢,是不能勉强的。你看啊,你们相处了这么久了——有一千多年了吧?魔尊大人都没有对你生出那方面的感情,所以你还是不要抱有这方面的期待好了,而夫人可是唯一和魔尊大人成亲后还活下来的人!他在魔尊大人的心中占有什么地位,我想我们都明白,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感到很难以忍受,嫉妒什么的,是人之常情啦,尤其是女人在爱而不得的时候……”   苗青青:……我可以打他吗?   看着郑明河一张嘴不停地开合着,苗青青只觉得拳头一阵阵发痒。   ……他丫的她刚刚居然还觉得这家伙的嘴里能说出什么正经话!果然,就不该对这种人的脑回路保佑什么幻想。   狠狠地一拳砸在了郑明河面前的桌子上,用上好的洛梨木雕成的桌子顿时出现了一道裂痕。苗青青看着郑明河,露出了一个无比甜美的笑容:“你再说一句试试?”   郑明河顿时噤声,瞪着一双眼睛无辜地看着苗青青。半晌之后,他还是没忍住,从嘴里冒出了一句:“放弃吧,你和魔尊大人是没有结果……嗷!”   看着郑明河脸上多出的一个黑眼圈,苗青青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容。   郑明河:最讨厌你这种凭着修为高就欺负人的人了!   苗青青:……   最开始的时候,在魔界的四位魔君里头,苗青青的修为是最低的。但大概是因为总是喜欢往外跑的缘故吧,她的修为增长得极快,到现在,已经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四人中实力最高的人。   而郑明河,说句实话,是最弱的。而且他对于正面迎战这种事,还十分不擅长。   所以……就算被揍了,他还没办法揍回来啊!   捂着新鲜出炉的熊猫眼嘤嘤嘤了一阵子,郑明河突然叹了口气,揉了揉挨了一下的眼睛,转过头看着苗青青:“我是说真的,这种事,你做了未必能得到什么奖赏,不仅如此,反而还可能——”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清楚了。   苗青青看了他一眼,出奇地没有出言反驳。她点了点唇角,笑容惬意:“所以,我让主上自己去解决这件事了啊。”   “什么?”郑明河一下子没有明白苗青青的意思,有点愣愣的。   “现在主上应该已经找到了那只逃走的小老鼠了吧?”苗青青没有理会郑明河骤变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就是不知道,那只小老鼠这一回,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地逃过一劫?”   ————————————————————————   丝毫不知道另一边郑明河与苗青青之间的交锋,乐白此刻正苦着一张脸,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君无颜。曾浩跌坐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胸前的布料上染着大片大片的献血。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跑路的!休息个毛啊休息!   虽然很清楚就算多一个晚上的时间,他们也未必能够跑多远,被君无颜找到也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但这并不妨碍乐白想象一下自己成功逃离的美妙情况。   “为什么不说话?”在乐白面前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君无颜略微低下头,看着乐白睁大了的双眼,“难道见到我不高兴吗?”他偏了偏头,眼中满是委屈的神色,仿佛一个被拿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   乐白:……草,撒你妹的娇!   但不管乐白在心里怎样把君无颜骂得狗血淋头,顺带着把郑明河也一起骂了,他还得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回答君无颜的问题:“当然高兴!”他咧开嘴露出了个傻得要命的笑容,“就是因为太高兴了,所以才不知道该说什么!”   努力让自己表现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来,乐白觉得,他睁着眼说瞎话的技能等级真是越来越高了。   “真的吗?”君无颜看着乐白,眼中的委屈却越来越深,“那为什么夫人出门游玩,却没有告知我呢?”   乐白:敢不敢别卖萌好好说话!   一边在心里吐槽,乐白一边摆出比君无颜更加委屈的表情:“我出门之前找过你的!不信你去问郑明河!”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地就把郑明河给拖下了水,乐白一脸控诉地看着君无颜,“明明就是你自己一声不响地消失了!”说着,乐白还偷偷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曾浩,见到他那一脸“一定是我围观的方式不对”的震惊表情,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咪咪的心虚,不过很快,这一点点的心虚,就被他抛到了脑后——要是他真的实话实说的话,那后果,压根就不用去想,就能够知道了。   已经大致摸清了君无颜的怒槽点的乐白,在心里默默地对被他牵连的曾浩道了声歉,决定尽量吸引君无颜的注意力,做到像上次那样让他直接忘了曾浩这个人。很显然,乐白做得还不错。   “是我的不是,竟忘了在离开之前和夫人道别。”君无颜的认错一如既往的干脆,那温柔缱绻的模样,就好像无论乐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会无条件地原谅一般。他看着乐白,黑色的眸子里倒映出乐白那愣怔的表情,“现在我回来了,不知夫人可还愿意随我回魔宫?”   ……他敢说不愿意吗?   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乐白努力无视曾浩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点了点头:“当然愿意!”   “那真是太好了。”听到乐白的回答,君无颜的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笑容来。他伸出手,将仅有两步远的乐白拥入怀中,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乐白的头顶,声音中透着显而易见的喜悦与放松:“真是太好了。”   乐白:……   君无颜的态度实在太过古怪,乐白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因为脑袋刚好被按在君无颜的胸口,感到有点闷得慌的乐白转了下脑袋,就恰好和曾浩那带着痛苦与愧疚的目光对上了,有些不自在地错开视线,乐白觉得胸口有点憋得慌——尤其在看到曾浩好几次试图起身,却都因为伤势过重的缘故,又跌了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君无颜为什么对他弄出来的动静视而不见。终于,在曾浩再一次跌坐下去的时候,乐白没忍住,朝他看了过去,张开了双唇。   ——别动。   看着乐白用口型传递过来的信息,曾浩的动作猛地顿住了。看到在他没有新的动作之后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的乐白,曾浩垂在地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一点点地攥了起来。   ——又是这样。乐白又救了他。和第一次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他除了在旁边看着事情的发展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废物。   “你知道吗?他可是第一个和君无颜成亲之后,还有命在的人。”耳边突然响起了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可惜的是,哪怕君无颜对他再好,再如何将世上最好的东西都捧道他面前,他也无动于衷。哪怕在面上曲意逢迎,但却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逃离的机会。”   “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曾浩低垂着头,没有一丝动静。哪怕再想上前与君无颜拼命,哪怕再如何不愿再如丧家犬般逃离,他也不能移动分毫,只因为,这是乐白,用自己换来的机会。   鲜血从嘴边溢出,五脏六腑中仿佛有烈焰在焚烧,曾浩的全身都在抑制不住地颤抖着,但他却再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样。   完全不知道曾浩又脑补了什么东西的乐白看到曾浩不再作死地乱动之后,悄悄地松了口气。要是曾浩真的在这里挂了的话,他以后绝对没有办法好好过日子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要不是想帮乐白,曾浩就不会被君无颜给找到,更不会被打得半死不活的,要是真死了,乐白估计一辈子都会有负罪感。   这么想着,乐白抬起手,回应了君无颜的拥抱——他稍微配合一下的话,君无颜应该会更开心一点吧?就更加不会注意到那边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了吧?   而正如乐白所想的,在感受到乐白的动作之后,君无颜的动作微微一顿,继而发出了一声轻笑。那带着天然的磁性的声音,听得乐白的耳朵都有点发麻。然后,乐白就感觉君无颜的双手稍微用力了点,又用力了点……等等,别这么用力,很疼啊!特么的叫你轻点啊!腰要断了要断了要断……“咔擦!”   乐白:啊,断了。   那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乐白的耳边不断循环着播放,乐白觉得整个人都有点懵逼。   ……他他他他他又死了?君无颜不是不想杀他的吗?   本来回抱着君无颜的双臂垂了下来,乐白感受着自己那软趴趴的、只能靠着君无颜的双臂支撑的身体,顿时生出了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   乐白:恭喜我又体验了一种新式死法·怀中抱妹杀,呵呵。   ……去你妹的啊!老子都快被折腾死了啊!   听到君无颜轻叹着说了句“我们回去吧”之后,乐白终于get到了这位蛇精病的思维——特么的君无颜从一开始就打算带自己的尸体回去啊!他喵的他居然还选了同意?!   虽然知道就算自己选择另一个选项,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但乐白还是感到一阵郁卒。   而在现场,除了乐白之外,还有个人比他更懵逼。   曾浩虽然受了重伤,但他修为的底子摆在那里,乐白的骨头断掉的那一声,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能够轻易忽略过去的动静。   愕然地抬起头来,曾浩看着软软地倒在君无颜怀中,没有了声息的乐白,双眼顿时就红了。   “君!无!颜!”一字一顿地喊出君无颜的名字,曾浩用手中已经断裂的长刀支撑着,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那布满了鲜血的狰狞表情,再加上他周身弥漫的杀气,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我要你偿命!”   乐白:等等,作为当事人的我还没发飙呢,你瞎折腾什么啊?   看到曾浩那类似某些主角小宇宙爆发的样子,乐白忍不住有点发愣。他实在是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曾浩要对他这个只见了两次面的人这么重视。   不过……他打得过君无颜吗?   看着曾浩那断裂的长刀,以及顺着手腕流淌下来的血液,乐白的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了。即便是完好无伤的曾浩也不是君无颜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只剩半条命的情况呢?君无颜甚至都没有往曾浩那里看上一眼,只是抱着乐白走到一旁,将他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甚至还仔细地理了理他的头发,这才站起身,施舍给了曾浩一个眼神:“你就是想要拐走我夫人的人?”   乐白:……   作者有话要说:  曾浩: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乐白:……不,你真的误会了。   曾浩:你不用多说了,我懂的。   乐白:……   君无颜:呵呵。      第36章 死亡第三十六天。      作为一具仰躺着的、不能转动眼珠子的尸体,乐白除了头顶那慢悠悠地飘动的白云之外,什么都看不到。但即便如此,另外一边传来的动静,也能让他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曾浩毕竟不是那些热血少年漫的主角,光凭着一腔热血与坚持,就能在危急关头小宇宙爆发,实力直接呈几何倍数增长,把反派Boss给KO掉,只是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就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力气。   听着那碰撞声,乐白甚至能够想象出来,曾浩狠狠地撞在墙上,吐出一大口鲜血的模样。   ——究竟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呢?   乐白有些茫然。   从昨天曾浩出现开始,他的态度就极为古怪,那样子,根本不像只见过乐白一两次的样子。乐白一开始还觉得,曾浩只是因为最开始的那一次“救命之恩”,而对他抱有感激的心情,虽然这份感激有些莫名地深厚了,但却也并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但现在,乐白却能够确定,事情绝对不可能是这么简单。   虽然不知道曾浩是什么时候来到这个城市的,但没有莽撞地就去找君无颜报仇,反而蛰伏了起来,曾浩显然不可能是那种只有一腔热血而没有脑子与耐心的人,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时候出手的下场?哪怕他趁着这个机会逃跑,成功率也比在和君无颜动手后活下来要高。可是……为什么?   实在是想不出自己和曾浩究竟还有什么其他的交集,乐白只能先将这件事放到一边,这并不是非要弄清楚不可的事情——至少目前不是。三十秒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乐白眨了眨眼睛,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两步远的地方的君无颜,有点茫然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他是真的不知道君无颜刚刚说了什么啊!在弄死他之前,君无颜说了那么多话,他哪知道现在是哪个间隔啊!   不过好在君无颜似乎也不在意乐白的走神,很好脾气地将自己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夫人可愿随我一同回去?”   ……回去你个鬼!   一听到这个问题,乐白就想起了君无颜把他“咔擦”了之后,带着欣喜与轻松的那句“我们回去吧”,特么的他要是再答应他就是猪!   想到这句话的内在含义,乐白就忍不住浑身一抖,汗毛都竖了起来。但是……他也不能不答应啊!   对君无颜的性格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的乐白想象了一下自己摇头之后,君无颜可能有的反应,悲伤地发现……貌似和点头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哦,还是有差别的。如果他摇头的话,君无颜应该就不会把他的尸体给带回去了吧?   乐白:……有个毛线的差别啊!又是双必死选项吗?!能不能放我一马啊!!   再次面对这种指向同一个结局的选择题,乐白表示,他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难道又要读档重来好多次吗?!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乐白就觉得前途无亮。他自己死那么多次也就算了,反正也已经习惯了,最多也就是死的时候疼那么一下而已,可曾浩……想到刚才自己挂掉之后曾浩的反应,乐白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大概是曾浩一直都盯着这边的缘故,乐白一看过去,就和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那其中的痛苦与悔恨让乐白不由地一愣,之前那古怪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在曾浩的眼里,他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君无颜显然不准备给乐白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偏过头看了曾浩一眼,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果我把他杀了,夫人就会和我回去了吗?”   “……诶?”一下子没跟上君无颜的思路,乐白愣愣地应了一声,直到看到君无颜朝曾浩走过去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乐白:卧槽,曾浩要被我害死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乐白顿时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天知道,他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啊!要是曾浩真的因为这个死了的话……深深地吸了口气,乐白快步地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抓住了君无颜的袖子:“等等!”看到君无颜停下脚步,乐白攥着衣袖的手紧了紧,抬起头看着他,“这件事和他无关!”至少,先把曾浩摘出去。   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转过头,面上的笑容不减:“夫人这是在说什么呢?”垂眼看了一眼被乐白攥在手里的袖摆,他的唇角弯了弯,“难道夫人不是出来游玩几天而已吗?”那模样,仿佛真的没有察觉到这漏洞百出的谎言一样。乐白抿着唇,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君无颜这么说的意思是什么——曾经他以为自己已经摸清了君无颜的心思,但事实证明,他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君无颜的究竟在想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   既然猜不到,那就干脆不要猜了。   乐白飞快地看了曾浩一眼,又转过头看着君无颜,再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开口:“放过他,我和你回去。”   他不觉得君无颜会不知道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甚至可能就连苗青青之前做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不,应该说一定知道吧?连郑明河都能在当场就推测出来的事情,君无颜又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察觉?那时候郑明河所说的话,反倒像是在给君无颜开脱的语句了,毕竟,从一开始,郑明河就在努力地帮魔尊大人在乐白这里刷好感度不是?——虽然效果都不怎么好就是了。   将上翘的唇角抚平,乐白平静地与君无颜对视。虽然他并没有什么能够和君无颜用来谈判的筹码,但他莫名地觉得,君无颜会吃这一套。大不了……再重来一次就好!   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读档重来,乐白内心的小人流下了悲伤的泪水。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忍不住去试一试弄死君无颜了——是个人都受不了这种情况好吗?!反正预言里不也说了吗,他是命中注定将要除掉魔王的勇者大人!   用传承自某位伟人的精神胜利法安慰了下自己,乐白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继续盯着君无颜。   ……喵的赶紧回答啊!等得有点不耐烦的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催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乐白的心声,君无颜微微眯起了双眼,终于张开了双唇:“夫人……”“我不会让你跟他走的!”只是,君无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突兀的声音给打断了。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乐白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丫的曾浩这家伙不安静地在一边呆着,这时候凑什么热闹?!   看着曾浩靠着墙,连站都站不稳,却依旧紧紧地盯着他的样子,乐白的心脏微微一抽。虽然他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误会,但这种有人愿意为了自己拼命的感觉,实在让人动容。但即便如此,乐白还是想对曾浩说一句: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就他这个样子,除了添麻烦之外,压根一点作用都起不到好吗?!已经见过……哦,不,听过一次曾浩的惨状的乐白,可不想再看一遍刚才的情景。但乐白又不能把这事给说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着曾浩,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意思。   但可惜的是,曾浩显然没有成功接收到乐白发出的信号,他用那只伤得比较轻的手握住断裂的长刀,靠着墙缓缓地站直了身体:“我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的声音嘶哑,话也说得断断续续的,但这其中的坚定与执着,却清晰地传达了出来。对此,乐白只想翻个白眼——曾浩自己作死,他真的管不了啊!   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曾浩移开视线,看向君无颜,握着刀柄的手抬起,远远地指着他:“君无颜,我……”“你闭嘴!”不等曾浩把话说完,就被乐白给打断了。说真的,曾浩能为自己拼命,乐白是真的挺感动的,但现在,他更想抽这家伙两巴掌。没看到他在这么努力地为两人寻找生机吗?就算这次失败了,下次读档重来就可以把这种方法排除了!但被曾浩这么一折腾,本来能确定的结果都变得不确定了好吗?他这么做还有毛线的意义啊!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还敢……草!”不怪乐白突然爆粗口,实在是因为曾浩那家伙突然发神经,提着刀就朝君无颜冲过来了。至于结果?呵呵。   与冰凉的地板做亲密接触的乐白,看着不远处双目赤红的曾浩,只想大喊一句:“为什么动手的是他,先挂掉的人却是我啊!”   事实证明,君无颜对他真是有深深的爱。   乐白:呵呵。曾浩我草你大爷的!      第37章 死亡第三十七天。      初夏的天空如蓝宝石一般澄澈,带着让人沉醉的深蓝。金色的朝阳挂在天边,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看着下方的情景。不算高的客栈被硬生生地削掉了房顶,从高处看下去,其中的景象一览无余。   穿着玄色长袍的男子垂着头,看着地上依旧没有断气的男人。只见他身上灰色的衣袍已经被血液浸染得变了颜色,双腿软软地搭在地上,右手扭曲成奇怪的角度,显然早已经废了,而唯一还能动的左手,则死死地抓着面前的人的脚腕,一双充血的眼睛大睁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仿佛要将对方吞吃入腹一般。在两人的不远处,则躺着一具早已断气的尸体。   没有在意自己被抓住的脚踝,男子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又将目光转回来,神色间带着些许苦恼与无奈:“夫人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人,竟然是这般模样,我有点失望呢。”   “他不是你的夫人!”男人的声音仿佛漏风的风箱一般,嘶哑而刺耳,他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甚至连眼角都因为太过用力而渗出丝丝血迹,“他……”只可惜,对方并没有要听完他所说的话的意思。睁着双眼的脑袋咕噜噜地滚出不短的一段距离,终于停住不动了。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微微抽搐着,没一会儿,也没有了动静。   瞥了一眼顺着指尖滑落的献血,没有再对地上的残缺的尸体多投去一分的关注,男子抬脚朝边上走去,可是,刚走了两步,他却又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那个男人抓着他的脚腕的手,竟然丝毫都没有松开。那紧紧地扣着他的脚踝的力道,仿佛想要硬生生地将它折断。只是,这对于他来说,根本就造不成任何影响。   无比耐心地将那只手的五根手指头一一地切了下来,男子站起身来,一步步来到了边上的尸体旁边,小心翼翼地将他拥入怀中:“看,我们又在一起了。”   被在一起了的乐白:……   ……谁特么的想和你在一起了啊(╯‵□′)╯︵┻━┻被君无颜那刚砍了曾浩的脑袋的手给抱着,乐白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要以为他没有看到刚刚那惊悚的一幕好吗?!不要以为自己的手上没有血迹就当做刚刚啥都没发生好吗?!   虽然没有洁癖,但现在觉得浑身不舒服的乐白欲哭无泪——尤其是在看到曾浩那被分尸的尸体的之后。   说真的,虽然曾浩的死状真的无比凄惨,但乐白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上去狠狠地糊他一巴掌。   ……真的不是他冷酷无情无理取闹啊!实在是曾浩这个家伙……他喵的太能搅局了!!!   在被曾浩给坑死了一次之后,读档重来的乐白很明智地没有再朝边上的那个大型装饰物看上一眼,专心致志地寻找着君无颜身上的突破点。可是他没有想到,第一次明明无比那么安分……好吧,除了在不停地扑腾之外无比安分的曾浩,不知道突然受到了什么刺激,在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突然冲上来要和君无颜拼命,于是……呵呵。   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乐白,也只能把刚刚那个当成是意外事件了,压根没有像太多,结果……呵呵。   接下来,曾浩就跟被打开了奇怪的开关一样,无论乐白怎样明示暗示无视安抚,他就是跟抽了风一样的,冲上来要跟君无颜拼命,连带着乐白都被连累着死了N次——特么的其中有一次,他居然是被曾浩给捅死的!完全不知道这货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好吗?!!一想到那时候曾浩眼中那痛苦绝望以及疯狂的,就差没写上“与其让你被他带走,不如死在我的手下”的神色,乐白就觉得无比头疼。这感觉,简直就跟突然打开了地狱难度一样好吗?!他对付一个就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要来一个蛇精病*2套餐到底是要怎样啊?!!   觉得正常人的思路已经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乐白,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问:如何在一个蛇精病和脑补帝的围攻下逃出生天?   答:【点蜡】   乐白:……有总有一种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QAQ面无表情地看着君无颜抱着自己起身,乐白看了一眼不远处曾浩那死不瞑目的双眼,突然觉得……其实君无颜对他还挺好的不是?至少每次弄死他,都给他留了全尸啊!和曾浩对比了一下,乐白顿时觉得心理平衡了……才怪啊!当他不知道君无颜有什么特殊爱好吗?!他宁可被分尸也不要被当成充气娃娃啊!   默默地把某些糟糕的回忆扫进垃圾桶刘,乐白努力地集中起注意力,思考着怎么破解眼前的局面。因为之前曾浩的搅局,虽然挂了那么多次,但乐白基本上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得到——特么的他基本上每次连话都没说完啊!压根就没有试探出一点君无颜的态度,一想到这里,乐白就觉得超级亏的,顺便,也更想糊曾浩一脸了。   ……要不是这个混蛋捣乱,他绝对不可能一无所获的好吗?!   所以,他现在不仅仅要想办法让君无颜放过他,还得努力让曾浩乖乖地待在一边当布景板……妹的这难度岂止是增加了两倍啊!这还让不让人玩了!乐白怒摔键盘。   ——其实,方法很简单,不是吗?   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从心底响起,乐白不由地一怔,目光也落在了不远处的曾浩的尸体上。   他之前的所有尝试,都是建立在“让两个人都成功存活”的前提上的。但是,如果不将这个当成必要的条件的话……乐白的目光暗了暗。   ——说到底,他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他和曾浩,从头到尾也就见了三次面而已,相处的时间,更是连一天都没有到。   ——虽然他之前救了你,但你之前不也救了他一命吗?你并不欠他的。   乐白很清楚,昨天刚见到他的时候,曾浩并不知道他当时的处境,和当初他间接救了曾浩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只要放弃他。   只要放弃他,只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他的身上,只要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君无颜就不会对他动手。乐白很清楚这一点。哪怕这个说辞漏洞百出,哪怕这个说法完全站不住脚,但乐白知道,他只要将它说出口,君无颜就会不再计较这次的事情。   君无颜所需要的,从来就不是一个合理的解释,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用来说明乐白重视他的“借口”而已——无论这个借口合理与否。这一点,乐白早就发现了,这也是为什么乐白总是无法将君无颜对他的温柔当真的一个理由。   建立在谎言上的温柔,又怎么可能、怎么让人相信是真的呢?   ……当然,这其中也有君无颜总是时不时地让他体验生命的美好的原因。   扯了扯嘴角,乐白抬起头看着面前眉目间满溢着柔情的君无颜,后退了两步。曾浩落在身上的目光带着灼热,仿佛要在他的身上烧出一个洞来,乐白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扭头。   “夫人?”看到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这丝疑惑就被委屈和受伤给代替了:“你……”“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不等君无颜开口,乐白就抢先把话给说了出来。他努力地睁大了眼睛,就算感到发涩也不眨眼,直到有生理性的泪水溢出来,“绝对不会!”   君无颜的双眼微微睁大了,似乎对乐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因为按照他以前的行为模式来说,这时候,他应该努力地顺着君无颜的意思才对吗?   注意到了君无颜的神色,乐白的手指动了动,心里生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从头到尾,君无颜就没有相信过乐白的“深情”——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君无颜的脑子有点问题,但他毕竟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要是连真心还是假意都分不清楚,那他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虽然乐白不知道君无颜到底为什么要让自己当他的“夫人”,但他也知道,这其中的理由,绝对不会是自己乐意听到的。   ……说到底,他根本就不想嫁给君无颜好吗?!他就想找个脾气合得来的妹子,安安静静地谈个恋爱,然后平平稳稳地走完一辈子而已啊!   再次骂了一遍不按套路出牌的命运,乐白只觉得被虐了一脸血。   ……一切都是君无颜的错!   很干脆地把锅扣在了君无颜的头上,乐白默默地和他对瞪着——为毛还不开口?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君无颜开口说话,乐白顿时就有点忐忑了。难道他猜错了?君无颜对他会说出这种话的理由根本就不感兴趣?那他要不要干脆自己管自己往下说?   就在乐白纠结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长长的吐气声。头上的呆毛立刻预警,不等对方开口,乐白就猛地一扭头:“你闭嘴!”   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曾浩:……   成功地把曾浩没出口的话和没来得及做的事情给噎了回去,乐白在心里比了个“二”,这才转过头来,继续和君无颜对视着。   又看了乐白好一会儿,君无颜才终于开口发问:“为什么?”      第38章 死亡第三十八天。      终于听到了预想中的问题,乐白的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果然,就算是同样的意思,用不同的方法和语气说出来,结果就完全不同啊!   想到之前自己拒绝君无颜“一起回去”的提议的时候,那凄惨的死状,乐白就忍不住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那绝壁是他死得最快最干脆的一次!甚至连曾浩都没来得及跳出来搅局!   心塞地回忆了一下那时候苦逼的情况,乐白看了君无颜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突然有点想知道,君无颜对他的耐心的极限,究竟是哪里——摸清了这个,以后也方便不是?一想到自己这次成功地活下来,就又得苦逼地回到魔宫,继续过和君无颜朝夕相对的日子,乐白就觉得悲痛欲绝——更坑爹的是,他特么的只有这么一个选择啊!否则,难道不停地在这里死来死去吗?!   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吐槽这鸡肋的能力了,乐白表示,他真的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只有一条命的人啊!只可惜,上天总是不顺从他的愿望。   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乐白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君无颜衣服上的花纹,那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走神了,更别说对乐白已经有了不小的了解的君无颜了,可出乎乐白的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那样安静地盯着乐白。一时之间,乐白只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手心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些许汗来。   他有点摸不准君无颜的心思,不知道君无颜接下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既然已经开了头,他就不能半途而废,尤其他的心里,还抱着那么点小小的希望,大不了……大不了就再来一次嘛QAQ已经把扑街当成了日常生活的一部分的乐白表示,时间果然是用来改变人的神器_(:зゝ∠)_   这不,才半个多月,他就从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变成了不惧死亡的勇士,说不定以后还真的能和预言里说的那样,把君无颜给干掉?在心里这么调侃了下自己,乐白继续梗着脖子,努力无视这君无颜那有如实质的目光,盯着他的衣服看,好像要把那上面看出一朵花来一样。   乐白:比耐心,我可不一定会输给你!   只是,这份沉默持续的时间,比乐白料想的还要长许多。就连原本挂在东方的太阳,也一点点地挪到了正中,乐白觉得自己的双腿都已经发麻了。   ……突然有点怀念大一的军训生活了怎么破?   悄悄地换了条腿来支撑身体,乐白的眼神往边上飘了飘,突然发现刚刚还坐在地上的曾浩正扶着墙,艰难地站直了身体。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的休息,他的样子比之前看起来稍微好了一些,但那沾满了血迹的衣服,以及手上断裂的刀刃,都让他看起来格外凄惨。   稍微喘了口气,曾浩抬起头,朝乐白看过来。对上乐白正好看过去的目光,他的嘴唇动了动,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开口:“我……”“都说了你闭嘴!”一听到曾浩开口,乐白头顶的预警天线顿时就竖得老高——实在是被坑的次数多了,怕了啊!   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曾浩这个猪队友一顿,乐白深深地吸了口气,学着曾经在电视上某些脑残言情剧里面的女主角,露出了一个“脆弱中含着坚强的苍白勉强的笑容”:“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飞快地看了君无颜一眼后,又移开了目光,“这次的事情谢谢你的帮忙,但请你不要劝我了,我是不会和他回去的!”   曾浩:……我没说要让你和他回去啊?   没有再去理会一脸懵逼的曾浩,乐白转过头看着君无颜。曾浩并不是傻子,只要稍微琢磨一下,应该就能理解他的意思——想想第一次的时候,曾浩在接收到他传递的讯息后,就按捺下动手的冲动,安静地坐在原处的样子,乐白在心里点了点头——要是这回这个猪队友再拖他的后腿,他真的不管他的死活了啊混蛋!   将曾浩先撇到一边,乐白将注意力转移到君无颜的身上来。他擦了擦手心的汗,微微仰起头,一双黝黑的眼睛里倒映着君无颜平静的模样。他说:“你死心吧,就算我死,也绝对不会和你回去的!”   乐白:所以,只要放我一马,我就和你回去QAQ反正你也扛不走我的尸体不是/(ㄒoㄒ)/~~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有些微的愣怔,又似乎有少许的恍惚。他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略显苦恼的神情:“是我做了什么事,让夫人讨厌了吗?”他微微垂下眼帘,目光专注地看着乐白,其中的深情与包容简直能够将人溺毙,“告诉我,我改好不好?”他朝乐白伸出手,“所以,不要赌气了,好吗?”   五指并拢,掌心朝上,金色的阳光被收拢其上,仿佛来自天堂的邀请。   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仿佛受到了蛊惑一般,乐白抬起手,缓缓地伸了过去——但就在触到君无颜的掌心的前一秒,他突然回过神来,飞快地将手缩了回去,还后退了两步,用力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君无颜的双眉终于蹙了起来,他看着乐白,眼中闪过不悦的情绪。注意到这一点,乐白非但没有感到紧张,反而松了口气。并非他胸有成足或是其他,只是,他终于能够确定,君无颜也是个活人而已——在这之前,他所见到的君无颜,从来都只有一种表情。   温柔,包容,深情,宠溺,美好得仿佛不真实。   ……当然,得先排除那总是动不动就把人弄死的毛病。但即便是在杀人的时候,君无颜的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   这个发现让乐白感到不寒而栗,但同时又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许兴奋。那种感觉,就好像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但某一天,却突然接触到了那包裹在中心的真实一般。只可惜,也就只有那么一次而已。在那之后,乐白再没有见过君无颜露出类似的神色。   乐白很清楚,真要在君无颜的手底下长久地活下去,就凭着以前的那些甜言蜜语是不可能的。就仿佛圈养着一个讨人欢喜的宠物,等主人对宠物失去了兴趣,就不会再对它有任何的优待了——同样,若是哪天君无颜听腻了那些话,乐白的下场可想而知。更糟心的是……他压根死不掉啊!!!正是这轻而易举就能预见的悲惨未来,才让乐白下定了跑路的决心,可惜的是……结果并不理想。既然如此,乐白也就只能换一种方法了——至少得活到下一次跑路之前啊!   下定了决心之后,乐白抬起头来,正准备开口,却被突然逼近的君无颜给吓了一跳。身子下意识地往后仰去,乐白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直接跳开——尤其是在君无颜把手按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   君无颜低着头,神色柔和地和乐白对视着,用醉人的嗓音说出了让乐白不寒而栗的话语:“既然夫人不愿意和我回去,那便死在这儿吧?”他的尾音微微上扬,仿佛在和乐白商量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一般。   “那就杀了我好了。”乐白挺直了脊背,脸色苍白(被吓的),却依旧执拗地与君无颜对视着。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汗珠顺着脊背滑下,带起些许的痒。乐白感到君无颜的按在他颈侧的手一点点地用力,全身都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然后,他就觉得脖子上一麻,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将失去了意识的乐白抱在怀中,君无颜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曾浩身上,不过一瞬,就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视线,抱着怀中的人,消失在了这个地方。   愣愣地看着君无颜离去的方向,曾浩只觉得心脏被一直看不见的手重重地拧着,抽搐着传来疼痛。他不知道乐白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刚刚那一番话的,也不知道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乐白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将君无颜的心思拿捏得那么准,他只知道,乐白再一次救了他,和上次一样。他除了添乱之外,什么忙都没有帮上。   “浩儿,别想着去报仇,这是我们欠他的……”   父亲临死前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曾浩垂下头去。   “不管你是想要报仇,还是想要救他,都必须杀了君无颜。”   “只是,以你的实力,我想这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当然,我并不会勉强你,你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曾浩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手中的力道一松,那只剩下短短一截的刀刃便掉落下去,发出不大的声响。脱力一般地跌坐在地上,曾浩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声嘶力竭。鲜血从没有愈合的伤口处流了出来,曾浩却完全没有在意。他只是用嘶哑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喊着:“君、无、颜——!”   终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乐白:卧槽我台词还没念完呢,干嘛敲晕我?!   君无颜:不用说了,我懂。   曾浩:我也懂。   乐白:……可是我不懂啊!      第39章 死亡第三十九天。      乐白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站在家里的天台上,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然后纵身跃下。   冷冽的风从耳边吹过,浇筑着柏油的地面也渐渐逼近,乐白的心里却无比平静,没有一点将要迎接死亡的恐慌与不安。他知道,接下来,他就会在这里迎接他的第二次死亡,一辆超载的货车将会从他的身上碾过去,让那本就死状凄惨的尸体更增添了几分可怖。之后,那位疲劳驾驶的司机会猛地转动方向盘,险险地避开十字路口转弯过来的小轿车,狠狠地撞在边上的路灯上。带着惊恐和慌乱的声音会在那之后响起,哭泣声与咒骂声交杂着,模糊成一片杂音。   脑袋上流着血的司机飞快地从打开车门冲了下来跑到乐白的身边,带着惊惶地朝周围大喊着“不是我撞死的!”可周围的人却没有人理会他,只是举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些什么,脸上的笑容没有恶意,却让人无端地浑身发冷。   短短的半分钟里面,能够发生的事情,多到让人惊讶。   乐白闭上了眼睛。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无比清晰,他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碰撞与疼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乐白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环绕在他周围的温度与气息,带着些许熟悉。缓缓地睁开眼睛,君无颜那张精致得不似真实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看到君无颜双眼微弯,嘴唇开合着:“……”   乐白醒了过来。   盯着那熟悉的天花板,乐白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回想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双手撑着床板坐起来,乐白环顾了下四周,没有找到预想中的某个人,就干脆靠坐在床头发起呆来。   在这短短的半个月里,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梦到以前的事情了,这对于乐白来说,实在太过不寻常。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在穿越过后,更是几乎没有去想过以前的事情——事实上,把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应付君无颜上面,乐白压根就没有那个精力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跟某些穿越之后的主人公那样,被思乡的情绪给困扰着了不是?伸手摸了摸鼻子,乐白对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怎么回到原来的世界这个问题,找了个十分完美的借口,就是不知道他远在另一个世界的爹妈,知道了会不会骂他不孝?   回想着记忆中的那两张脸孔,乐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就恢复了过来。他又回忆了一下刚才的梦,很显然,那就是他第二次自己作死自杀的事情。   那大概是游乐场事件过去之后的一个月左右吧,不能确定那时候的事情究竟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乐白,决定亲身去试一试——事后乐白回想起来,也忍不住佩服那时候自己的胆大。要知道,如果那真的只是他产生的一段并不存在的幻想的话,他就真的在那里丢掉性命了。不过乐白也很庆幸自己做出了这样的尝试,而不是像鸵鸟一样地把那件事情当做不存在,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普通而正常地生活下去。   ……当然,如果那时候换一种方法的话,乐白会更高兴的。毕竟被超载的卡车从身上碾过去,真的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乐白:我一点都不想亲身体验“全身被卡车碾过”的感觉啊!   总之,在那之后,乐白又进行了好几次试验,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能力,并且将各种限制与条件,都给摸了清楚。那并不算什么太愉快的事情,但也没有痛苦到不能回忆——只要他不要每次不像那倒霉的第二次一样,死后还苦逼地遭到意外的话。   只是……为什么君无颜会出现在那里?   想到刚才梦里的情景,乐白忍不住皱起了眉毛。作为弄死了他好几次的凶手,君无颜被乐白放在了第一警戒位,为什么会在梦里做出保护他的行为?而且,他最后到底说了什么?   只看到君无颜的嘴唇在动,却什么都没有听到的乐白表示,他真的不懂唇语啊!   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乐白干脆用“梦里的事情和现实总是相反的”来做了总结,不然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毕竟之前郑明河暗示过他要抱好君无颜的大腿,来应付苗青青的杀意来着。   偏着头想了一会儿,乐白眨了眨眼睛,觉得有点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最近每次读档重来之后,他都感觉特别累,尤其是连续读档的次数多了之后,大概是心累?有点不确定地偏了偏头,乐白呆坐了一会儿,看了眼时间,又躺了回去,准备再睡一会儿。只是他刚躺下,房门就被推开了。   转过头看着刚刚出现在自己梦里的某个人走过来,乐白努力地转动着迟缓的脑袋,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曾浩没事吧?”   一进门就听到乐白问出的问题,君无颜的脚步顿了顿,随即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用不急不缓的脚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看着乐白依旧盯着自己的双眼,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但总算是回答了乐白的问题:“他还活着。”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答,乐白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应该给对面的人一个回应:“哦。”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饿了。”   “想吃什么?”垂头看着乐白,君无颜放柔了声音,轻声问道。   “……算了。”皱了皱鼻子,乐白又放弃了这个想法,“不想吃了,困。”   看着说完这句话之后就闭上眼睛的乐白,君无颜的脸上浮现出少许无奈的神色。伸手碰了碰乐白那有些发红的脸颊,那略高的温度顺着指尖蔓延开来,带着些许从未体会过的新奇感觉。   完全没有感觉到君无颜的动作,乐白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之中。又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君无颜才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乐白又开始梦到以前的事情。他梦到自己为了知道自己死后究竟保持尸体状态的时间究竟有多久,一次次地割开自己的动脉;他梦到为了找出这个能力的来源,整天泡在图书馆里,看着那些自己以前从来不会看上一眼的修真和科幻小说;他还梦到某天晚上他在图书馆待得晚了,在回家的路上撞到了连环杀人犯,死后被扔在垃圾堆中,被惊起的苍蝇在空中绕了几个圈,最后停在了他的鼻尖……乐白像一个旁观者,又好像当事人,在重新经历着这一切。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只是梦境,却丝毫没有生出想要改变什么的心思。   很多时候,乐白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能力。如果没有这个能力,想必他这条命,早就在一次次的意外中丢掉了;但同样,如果没有这个能力,他就不用经历那么多……那么多什么?   站在黑暗的房间里,乐白看着角落里蜷成一团的人影,有点愣愣地往前走了一步。被踢倒的酒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角落里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来,黝黑的眸子中倒映着与对方相同的容颜。   “先起来吃点东西。”看到乐白睁开眼睛,君无颜收回手,笑着说道。   还没从刚才的梦境里回过神来,乐白愣愣地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坐起来接过了他手上的碗。可捧着碗看了半天,他也没有一点动作。终于,他抬起头来,看向君无颜:“里面没有下毒吧?”   虽然他现在还有点迷糊,但他还是记得之前自己做了些让君无颜不高兴的事情的——他还因为那事被弄死了好几次。   “瞎说什么呢?”乐白的问题让君无颜有点哭笑不得,他伸手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入自己的口中,这才将勺子放到乐白的手中。看着君无颜把嘴里的东西给吞了下去,乐白才放下心来,拿起勺子吃了一口。顿时,玉米的香甜与胡萝卜的清香在口中弥漫开来,还带着些许鸡汤的香气,有点像以前妈妈煮的三丝羹。眼泪突然就毫无征兆地流了下来,乐白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更多的泪水却落了下来。伸手摸了摸眼角,乐白有点愣愣地看着手上透明的液体,依旧是一脸状况外的样子。   手里的碗被拿走,头被按在肩上,后背被轻轻地拍着,乐白突然觉得一阵委屈。   凭什么非得是他有这个能力?凭什么他就得一次次地经历死亡?凭什么——他非得经历这些事情?曾经到处偷偷找地方试验能力,哪怕被分尸也只能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生怕被人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委屈一股脑儿地翻涌了出来,乐白忍不住揪着君无颜的衣领,哭了出来——去他妈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君无颜轻轻地拍着乐白的后背,任由他揉皱了自己的衣襟。好一会儿,他才出声:“预言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他顿了顿,发出一声轻笑,“仙族的胡言乱语,又有什么必要放在心上?”   只是,他没有等到乐白的回答。   微微侧过头看了看,君无颜发现,乐白已经闭上了眼睛,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唇角略微上翘,君无颜将乐白小心地放在了床上,还伸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这才靠坐在床头,拿起一本书看起来。      第40章 死亡第四十天。      隔着云层透出来的月光朦朦胧胧的,将周围的景色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光晕。夏夜的风裹挟着蝉鸣吹来,将书页吹得“哗哗”作响。松开按压着页脚的手指,君无颜看着书页一页页地翻过,最后停留在结尾处。与心上人有着世仇的女子,为了不伤害与拖累对方,决定自刎,而失去了爱人的男子,则心灰意冷,抱着心爱之人的尸体跳下了悬崖。君无颜的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纸张末尾的两段话上。   【抱着心上人的男子的身影早已消失,手持兵刃的追杀者也早已离去,只留下悬崖上的寒风依旧呼啸着,仿佛在悲叹这早已注定的结局。   雪渐渐地大了起来,将这山顶之上的一切掩去,不留一丝痕迹。】“命中注定?”君无颜的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指尖微微用力,手中的话本瞬间就变成了粉末,从指间落下,“不过是弱者用来给自己的无能寻找的借口罢了。”略微垂下眼帘,君无颜看着在睡梦中也依旧皱着眉头的乐白,有些许的怔神,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轻轻地点了点乐白的眉心。似乎是感觉到了君无颜的动作,乐白皱了皱鼻子,往下缩了缩脑袋,半张脸都埋在了被子底下,那泛着薄红的脸颊在深色的被子的映衬下,更显露出几分可爱来。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带着些酥麻的痒,君无颜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来。   垂着头盯着乐白的睡容看了一会儿,君无颜的手指动了动,抬手脱下身上的外袍,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也许是因为身边的气息太过熟悉,乐白并没有因为身边多出一个人而产生什么太大的反应,即便是被君无颜揽入怀中,他也只是稍微皱了下眉,扭了下身子,没能挣脱就再没有什么反应了。比平日里略高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君无颜将下巴贴在乐白的发顶,轻轻地闭上了双眼。   将乐白带回魔宫之后,君无颜还没来得及深究他之前那古怪的表现,郑明河就找了过来。在见到床上完好无损的乐白时,他的脸上明显浮现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太好了,夫人没事!”长长地舒了口气,郑明河将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然后,他“扑通”一声就对着君无颜跪了下来,“请魔尊大人责罚!”   “哦?”看到郑明河的行为,君无颜挑了挑眉,“说说看?”   抬起头飞快地看了床上呼吸平稳的乐白一眼,郑明河垂下头,遮掩住眼中的惊讶。他不知道乐白究竟是如何做到的,竟从君无颜的手中逃过一劫,甚至连一点伤都没有受,该说不愧是语言中那个唯一能够要了君无颜的命的人吗?而且,看起来君无颜对乐白,似乎比想象中要在意?不过,无论如何,这对郑明河来说,显而易见是一件好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   乐白有他存在的价值,作为牵制君无颜——以及曾浩的弱点。   将眼中的锐利掩去,郑明河低着头,将仙族的那个预言一五一十地与君无颜说了。   “当时我就看出了夫人的不对劲,可他却完全听不进我的劝说。”郑明河的眼中闪过痛苦与惭愧,“虽然我拖延了一下午,可第二天,夫人却甩开了我的人,独自跑了出去。若不是魔尊大人找到了他,那后果……”说到这里,郑明河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后怕,“毕竟之前可是有人想要刺杀夫人……”后面的话郑明河没有说出口,但这其中的意思,两人都很清楚。   “上次的事情,查到点什么了吗?”沉默了一会儿,君无颜突然问道。   似乎是没有想到君无颜会突然问起这件事,郑明河愣了一下,眼中飞快地闪过了一些什么,很快就被掩盖了下去:“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郑明河顿了顿,像是担心君无颜不相信似的,又加上了一句,“刺客当场就已经死了,又没有别的线索,所以调查起来有点困难。”   君无颜看着郑明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那样半垂着眼看着郑明河,唇边的笑容若隐若现的。不由自主地一点点低下头去,郑明河身上的衣服都快被冷汗给浸透了,但他依旧挺直了脊背,紧闭着双唇。   “去沈云楼那里领罚吧。”身上的压力斗的一消失,郑明河就听到了君无颜这不带丝毫多余情绪的话语。身子微微一僵,他低声应了一声之后,才缓缓地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走了两步之后,郑明河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了君无颜一眼,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魔尊大人,夫人他……”   “恩?”挑了挑眉,君无颜抬眼朝郑明河看过去。   “夫人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郑明河还是没忍住,开口说了出来,“夫人他生病了,难道你没发现吗?”   “你带他回来的时候肯定没有下重手吧?他睡这么久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他脸那么红你都没有注意到吗?”一说起这些事,郑明河就跟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顿时没了刚才的紧张与忐忑,就差指着君无颜数落了,“魔尊大人你是魔族,又有那么高的修为在身,当然不知道一个普通人究竟有多脆弱!别说受到什么伤了,就是忧思过多,都会导致身体出现问题的好吗?夫人知道了那样的事情,还决定一个人离开,在途中经历了什么又没有人知道,之后又被你直接敲晕带了回来,情绪波动必然极大,你……哎哟!”飞快地往边上一跳,看着被擦着头皮飞过去的金叶子给削掉,正慢悠悠地飘着往下落的头发丝儿,郑明河一脸惊恐。   一只手把玩着金叶子,君无颜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一脸笑眯眯的表情:“你可以滚了。”   郑明河:小的这就滚QAQ   略微睁开眼睛,君无颜低下头看着依旧沉睡着的乐白,抬起一只手按在了他的颈侧。脉搏有力的跳动从指尖传来,带着些许汗液的粘腻。   人类就是这么脆弱的一种生物,哪怕现在生命力如此旺盛,只要他稍微一用力,就好像掐灭一支蜡烛一般,怀中的这个人就会停止呼吸,逐渐冰凉。   指尖力度一点点地增加,睡梦中的乐白因为感觉到不适而蹙起了双眉缩了缩脖子,额上的汗珠随着他的动作被蹭到了君无颜的衣襟上,他却毫无所觉。君无颜突然笑了起来,按在颈侧的手微微上移,揉了揉乐白那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低下头,在乐白的鼻尖轻轻地落下一吻:“好梦。”   也不知道是不是君无颜的祝福起到了作用,乐白接下来都没有再梦到以前的事情了,但那梦里的内容却变得格外诡异。他梦到自己甩了君无颜,而对方则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蹲在一边。至于苗青青,则嘤嘤嘤地哭着抱着他的大腿,求他不要抛弃君无颜。郑明河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了一张小板凳,坐在边上一边看戏一边嗑瓜子,还时不时地说上几句类似“你要相信君无颜是爱你的”“其实曾浩也不错”的话,更可怕的是,曾浩居然拿着一枚戒指和他求婚了!   硬生生地被这可怕的梦境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乐白盯着天花板看了半天才缓过神来。   ……肯定是最近受到的刺激太大了!   默默地把那个乱七八糟的梦给扔到了脑后,乐白坚定地这样安慰自己。他伸手抓了抓头发,正准备坐起来,突然就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乐白:这横在他的腰上,看起来形状很像人身上称为“胳膊”的东西是什么?!   顺着腰上那疑似“胳膊”的东西往上看,君无颜那张带着浅笑的面孔就出现在了乐白的视线中。   “醒了?”看着乐白那有些呆滞的目光,君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把脸往前凑了凑,和乐白额头抵着额头,“烧好像已经退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乐白:……啊?   感受着额头上传来的温度,以及喷吐在鼻间的呼吸,乐白的脑子就跟生锈了的齿轮似的,“咔咔咔”地响了两下,终于报废了。   ……谁来告诉他,现在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乐白的回答,君无颜也不生气,坐起身替乐白理了理头发,开口问道:“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随便。”已经完全不能思考的乐白从嘴里蹦出两个字,继续瞪着一双呆滞的眼睛发呆,直到君无颜穿好衣服离开房间,最后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乐白: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第41章 死亡第四十一天。      盯着被合上的门看了好一会儿,乐白眨了眨眼睛,那糊得跟浆糊似的脑子终于稍微清醒了一点。   ……特么的为什么君无颜会在这里?!   乐白觉得,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刚梦到自己甩了某个人,结果一睁开眼睛,当事人就出现在面前更惊悚的了——他刚刚还以为自己还没睡醒呢!毕竟就是成亲之后的第二天早上,乐白都没有在身边见到君无颜的人影,更别说其他时候了。不过……君无颜不是不需要睡觉吗?回忆了一下刚刚两人姿势,乐白极度怀疑君无颜陪着他躺了一个晚上,而这也正是乐白想不明白的地方——一个不需要睡觉的人,到底是得有多闲,才会花十几个小时,躺在床上啥也不干啊?看了一眼手上的表,乐白能够确定,他这一觉,睡得时间绝对不会短。   坐起身来抓了抓脑袋,乐白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身上因为出了点汗而显得有点黏黏的,乐白皱着眉头扯了扯领口,正想着等待会儿吃完饭去洗个澡,动作却忽然猛地一僵——领口?僵着身子一点点地低下头去,乐白看着穿在自己身上那一套蓝色的睡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回来之前,他身上穿的,是曾浩给他买的古装来着?   ……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伸手抹了把脸,果断把这事给丢到了一边,乐白甚至连原来他身上那件衣服的下场都没兴趣知道了,只要稍微想一想就大概能猜到了。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最后的一丝睡意也终于散去,乐白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开始思索起之前的事情来。   从刚刚君无颜的话里来看,他昨天貌似是……发烧了?偏了偏头,乐白有些不确定——昨天的事情他有点记不大清了,不过君无颜应该也没有骗他的理由,而且这要是这样的话,也就能说明君无颜为什么会在这儿呆一个晚上了。他再怎么说也还是顶着个魔尊夫人的名头的,光凭着这个,他病了君无颜就得守着,虽然乐白完全无法理解君无颜的思维方式,但他对这个名头挺看重这一点,还是能够肯定的。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乐白总觉得刚刚君无颜的态度和平日里有点不一样,但到底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乐白:果然还是我的错觉吧?   对比了半天,还是没能找到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乐白果断下了这么一个结论——总不可能他生了场病,君无颜就突然意识到自己在他心目中占据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君无颜压根承受不起失去他的沉重打击吧?脑补了一下某些言情小说里面的情节,乐白顿时忍不住抖了抖身上起舞的鸡皮疙瘩。真要是这样的话,之前君无颜弄死他的时候,早就忍不住痛哭流涕了好吗?想到这里,梦里君无颜那苦大仇深的样子突然跳了出来,吓得乐白连忙喝了一大口茶压压惊。   乐白: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用力地甩了甩头,把那可怕的景象给甩出脑海,乐白努力地回想着昨天的事情,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因为曾浩那个猪队友的捣蛋,乐白一连死了N次,都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具有可行性的法子,可结果,还没等他把准备好的台词给念完呢,君无颜又不知道抽哪门子的疯,直接把他给敲晕扛回来了。   回忆了一下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死状,以及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的样子,乐白就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不过大概是因为经历的次数太多了,乐白现在都没有太大的感觉了。只是大概昨天一下子死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的心神耗费太大,才会突然发烧的吧?就跟那些受到了重大的刺激,一下子就倒下的人一样?   摸了摸下巴,乐白为自己昨天突然生病找到了一个具有可信度的理由,要知道,在君无颜出现之前,他可是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舒服的,而这能力,除了格外考验人的承受能力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刚穿越那会儿,乐白死在君无颜手底下的次数,可比昨天多得多了,也没见有什么事啊?而且现在乐白也没觉得有啥不舒服的,真要是副作用的话,应该还会有一点其他的反应吧?   这么想着,乐白的心里还是有点不安。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人对不能确定的、未知的事情,总是抱着点恐惧的心理,乐白耸了耸肩,就把这事给扔到了一边,继续回忆起昨天的事情来。   虽然可能因为烧得迷糊,印象不是特别深,但真要去想,乐白还是能把它从脑子里给捞出来的。比如他在醒来见到君无颜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曾浩没事吧??”再比如,在君无颜端着刚做好的羹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还作死地来了一句:“里面没有下毒吧?”   乐白:我真佩服自己的勇气,呵呵。   嘴角抽了抽,乐白忍不住对自己还能醒来这件事表示了惊异……等等,君无颜为什么没有动手?   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的地方,乐白猛地一怔。   按照君无颜平日里的习惯,别说乐白那么关心一个人,一睁开眼第一时间就问别人的情况了,就是他朝别人多看了几眼——具体例子见逛街时的妹子,都已经开始思索要不要把他给干掉了,更别说再加上那么一句怀疑君无颜的话了。要是换了以前,乐白敢肯定,他的死亡次数,绝对创历史新高了,可是昨天晚上,君无颜居然什么都没做?   ……难道是对病号手下留情?   乐白:那个死变态要是会有这种觉悟就好了!   就君无颜那种动不动就弄死人的习惯,说他会因为乐白生病而手下留情,乐白第一个不信。可是……到底是为什么?   一时之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乐白就暂时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继续回忆起昨天的事情来。   他记得,在得到了碗里没下毒的保证(过程他不想回忆)之后,他确实拿着勺子吃了一口。然后呢?   ——哦,然后他抱着君无颜大哭了一场。   乐白:……擦!我现在把这段回忆给删掉成吗?   一想到自己像个妹子似的,扑在君无颜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哭得眼泪鼻涕满脸的样子,乐白就恨不得直接一头把自己给撞死。他坚定地表示,那一定都是发烧造成的!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当人生病的时候,就会变得格外脆弱。而且他那时候又恰好梦到了以前的事情,又恰好吃到了味道很熟悉的三丝羹……乐白突然有些愣怔。他都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有去回忆以前的事情了,尤其是没有弄清楚这能力的各种限制之前的那段时间的事情。大概人真的是有自我保护的意识的吧,那段日子,对乐白来说,确实算不上是什么愉快的记忆,就连在平常的生活里,都好像和别人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似的,有种不真实感。可偏偏,他连心理医生都不能找——无论他是否说实话,对他而言,都没有什么区别,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所以,当他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的时候,没有得到任何质疑与怪异的眼神,乐白是惊讶的。事实上,他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送去医院的准备了,可没想到,他的妈妈却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说起来,他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妈妈的?乐白皱了皱眉,有点茫然。这也是他不爱回忆过去的原因之一,也不知道是时间太久了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乐白总觉得他的记忆中有些断层,无论他怎么回忆,总是想不起来。不过,那个弄死了他几次,还把他的尸体丢在了垃圾堆里的连环杀人犯的结局,他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再怎么说,他还是有个在警察局工作的老爹的。想必那个家伙,就连最后死刑的时候,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吧?   想到这里,乐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翘了翘。也正是那一次,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能力还能起到一些特别的作用。不过,那样的事件毕竟还是少数,他死后回溯的时间也就只有一分钟,除了某些特定的情况之外,还真没有多大的作用。不过,即便如此,乐白也凭着这个能力,狠狠地过了一把“超人”的瘾,就连市里的报纸都用一个小小的版面登过他的事情——虽然版面很小,但那也是报纸啊!想当初,他可是为这事嘚瑟了好久来着,最后还是他爸受不了了,拿出了一份刊登着大力表彰某警官的文章的报纸,把他给狠狠地打击了一番。   “切,就那么点地方,和我比?”自家老爸说这话时欠扁的样子,乐白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都是,美好的回忆啊……   乐白唇边的笑意淡了下来,左手抚上了右手手腕上交错的伤疤。      第42章 死亡第四十二天。      “在想什么?”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乐白的思考,他回过神来,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君无颜,有些发愣,“是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将手里端着的托盘放到桌上,君无颜抬手碰了碰乐白的脸颊,那与平日里无异的温度让他放下心来。伸手拨了拨乐白额前因为半个月没有理,而遮住了眼睛的头发,君无颜将托盘上的东西一一放到桌面上,这才拉开椅子在乐白的身边坐了下来:“睡了一整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伸手摸了摸刚刚君无颜碰到的地方,乐白看君无颜的目光有点古怪。果然……还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虽然君无颜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对谁都一脸温柔的笑容,但乐白就是直觉不对。可惜的是,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擅长善于揣测人心的人,要不是这样,他就不会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君无颜和苗青青的心思,成天心惊胆战地担心可能会出现的必死的flag了,所以哪怕知道君无颜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乐白就是说不上来。   放下手,乐白低下头看向桌上看去。两碗冒着热气的南瓜粥,三叠小菜,正适合他这个刚病了一场的人。乐白的手指动了动。   都说一个人态度的转变,从一些细节方面最容易体现出来。乐白看着桌上的两碗南瓜粥,陷入了沉默之中——见鬼了,之前不管啥时候他吃东西,君无颜都只在一边看着,从来没有自己动过筷子!   ……不不不,这只是对病患的优待而已,他昨天不还烧了一晚上吗,君无颜的行为和平常有点改变也是正常的……才怪吧?!   顶着君无颜那带着柔和与包容的目光,乐白感到一阵压力山大。他现在是不迷糊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也都想起来了,自然也记得君无颜所说的关于预言的事情。后面的话虽然因为睡得迷糊有点没听清楚(也有可能压根没讲),但君无颜的想法,乐白也大概能猜到一点——事实上,他一开始也就是准备这么说的。只不过,他的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君无颜的行为给弄得吞了回去。好在君无颜的脑补能力够强大,哪怕不需要他的解说,也自己补全了剩下的部分,而且貌似还达到了“无声胜有声”的境界。但是……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有这种效果吧?!   按照乐白原先的预想,这一招成功的几率有八成以上,如果顺利的话,还可以保下曾浩的性命——而事实证明,他猜想的没有错,可在乐白的设想中,这些话也就和以前的那些脑残言情台词差不多,如果不往深处想,听听也就是了,真要仔细想一想,简直就是漏洞百出。可现在看来……貌似和他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努力把昨天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回忆了一下,乐白还是没能找到究竟在哪里出了岔子。虽然君无颜对他的态度便好是好事,但不知道为什么,乐白总觉得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种改变。   乐白:总有一种超级不好的感觉啊怎么破?!   而后来,血淋琳的现实告诉乐白,他的直觉还是很准的。只可惜,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一点。当然,就算知道了,就他这战五渣的能力,就算是在Boss前面复活个一百次,也依旧是被秒杀的结局。所以……其实这算是好事?   乐白:好事个大头鬼!有本事和我换啊!!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而现在,没有预知能力的乐白正盯着面前那碗透露了一切的南瓜粥,露出了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注意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当然不是!”曾近因为某些类似的问题回答错误而扑街的乐白顿时浑身一凛,坚定地摇了摇头,“就是有点烫,我想先放着凉一凉。”一边说着,乐白拿起勺子在碗里搅了搅,看着那不停往上窜的雾气,以显示自己话语的真实性。   皱着眉头盯着乐白看了一会儿,君无颜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如果真的不想吃,就放着吧。我去重新做一份好了。”   “真的不用!”睁大了眼睛努力表达着自己真诚,乐白表示,即便君无颜现在的态度明显有了点变化,可他真的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就冒这个险啊!而且,他真心不讨厌南瓜粥啊!作为曾经大学食堂里除了白粥之外唯一能入口的早点,乐白表示,南瓜粥简直让他感到亲切得不行。可惜的是,他的认真诚恳完全没有传达到君无颜那边,君无颜依旧蹙着眉,那样子,看得乐白一阵心惊肉跳。   “其实我挺喜欢吃南瓜粥的!”说着,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乐白干脆就直接舀起一勺粥往嘴里送。不过,从刚刚君无颜的话里来看,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做的?作为魔界的魔尊,他真的有必要这么贤惠吗?!忍不住吐了句槽,乐白突然就想到了昨天那碗味道和自家母上大人做的味道特别像的三丝羹,难不成也是君无颜做的?一个晃神,乐白的嘴一张,直接把整个勺子含进了嘴里。   乐白:……擦,好烫!   更要命的是,乐白还不敢吐出来——就算君无颜真的不在意自己嫌弃他做的东西,也绝对不会乐意看到别人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吧?于是,乐白就只能皱着一张脸,连嚼都没嚼,硬生生地把那一口粥给吞下去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等他松一口气呢,他就被君无颜接下来的动作给吓得差点丢掉手里的勺子。   “张嘴。”捏着乐白的下巴微微的手微微抬高,君无颜的眉头紧紧地皱着,眉眼间是少有的严肃。   君无颜的这副表情实在是太有威慑力,乐白下意识地就乖乖地听话了。不得不说,君无颜那张脸,靠近了之后给人的压迫力绝对是十足的。那白皙无暇的肌肤,那形状完美的双唇,以及那倒映着自己模样的双眸——乐白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带着和平日里迥异的频率,就连舌头上那火辣辣的疼痛都被他给忘了。   说起来,虽然君无颜的行为非常不可捉摸,还经常动不动就pia死他,但是很奇怪的,乐白从头到尾就没有对他产生过任何厌恶厌憎或者怨恨——非但如此,有时候乐白还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类似于亲切的好感。如果说前者还能用乐白的心大神经粗来解释,那后者就着实有点奇怪了。   事实上,从小就和父母分床睡的乐白很不习惯和别人同床,他曾经也和十分要好的朋友挤过一张床,只是几乎每次他都是彻夜未眠的,因为这事,乐白还被人调侃过以后就是结了婚都不能和老婆同床睡觉来着。所以在和君无颜“成亲”之后,乐白最担心的就是睡觉的问题。毕竟如果他真的改不了这个毛病的话,那不就意味着他以后都没法睡觉了?那绝对是一个可怕的问题。但出乎乐白的意料的是,这个问题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有时候他甚至觉得,有君无颜在边上,比他一个人睡觉还要安心。   所以……人和人之间,果然有气场契合与否的关系吧?   看到乐白那有些涣散的目光,君无颜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一丝无奈来,似乎是对乐白在这种时候也能走神感到有些好笑。   轻轻地叹了口气,君无颜看了看乐白那有点发红的舌尖,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痒痒的。捏着乐白的下巴的手指动了动,君无颜打消了原先的打算,顺着自己的心意,缓缓地低下头去。   “!!!”感受着唇上传来的触感,乐白猛地睁大了眼睛,之前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思绪也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他不就是走神了一下下而已吗,怎么事情就突然神展开了?!!君无颜他不是对活人没有兴趣吗?!这又是突然抽的什么疯?!!!!!!   唇上柔软温暖的触感提醒着乐白事情的真实性,他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了,拿着勺子的手举起来又放下,完全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自己那坑爹的能力,乐白以前别说交女朋友了,不和别人保持距离就已经很不错了,类似的经验那是绝对的零蛋。所以,这种时候应该给君无颜一巴掌还是对着他的命根子来一脚?   乐白:特么的谁先借我一百个胆子啊!   双唇被轻柔地舔舐着,那温暖濡湿的触感让乐白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君无颜原本捏着乐白下巴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了乐白的脑后,将乐白的脑袋更用力地压向他。柔软而灵活的舌尖从乐白张开的双唇中探入,仿佛一只慵懒的猫一般,踏着不紧不慢的步伐,一寸寸地巡视着自己的领地。牙齿,上颚,双颊,粘膜……乐白只觉得呼吸喷吐间,全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当君无颜的舌触上乐白的舌尖时,之前被烫到的地方那火辣辣的疼痛顿时就消了下去。顿时,乐白的心里就松了口气,难怪君无颜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呢,原来是为了给他止疼啊……个鬼啊!这话说出来连鬼都不信吧!   察觉到乐白的走神,君无颜的睫毛颤了颤,对着乐白的舌尖就咬了一口——不重,但却足以拉回乐白的注意力。   君无颜带着惬意与享受的目光让乐白感到一阵羞耻,想要偏过头却被丝毫动弹不得,只能逃避一般地闭上眼睛。而失去了视觉这个感官,触觉就变得更加敏锐。生理性分泌出来的津液弥漫上来,乐白不由自主地做出了吞咽的动作,却因为不能闭合的双唇而没能成功。无法吞咽的津液顺着唇角溢出,因为两人的动作而发出让人脸红耳赤的声音,乐白忍不住抓住了君无颜的手臂,发出了一声轻哼:“嗯……”   察觉到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目光微微一动,按着乐白后脑勺的手又用力了几分。   胸腔中的空气被一点点夺取,乐白忍不住出声:“君……哼……”只是,他的话还没出口,就成了变了调的呻吟,让乐白那本就发烫的脸颊又增加了几分热度。舌根被拉扯得发疼,那种奇异的酥麻感一点点地扩散开去,让乐白的腰都不由地有些发软。   在乐白无法呼吸的前一秒,君无颜终于放开了他。看着双颊绯红,大口大口地喘气的乐白,君无颜低下头在那有点红肿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轻笑着问道:“还疼吗?”   乐白:去你妈的!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的乐白悲剧地发现,他貌似起反应了,而造成他目前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正一脸猫咪偷食后的餍足:“粥应该凉了。”   乐白:呵呵。   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吃过的最糟心的一顿早饭,没有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乐白:卧槽卧槽卧槽老子的初吻啊!!!   君无颜:也是我的初吻哦^_^   乐白:骗谁呢,你的初吻不早就献给尸体了吗?   君无颜:我怎么不记得你变成尸体的时候有亲过你?   乐白:……      第43章 死亡第四十三天。      乐白是全程埋着头吃完早饭的——事实上,要不是被发现某个不可言说的反应,乐白都想直接撒丫子跑路了,连理由都不需要想,他就是脸皮子薄不行吗?!   把手里的勺子当做某个笑得春风满面的家,乐白恨恨地磨了磨牙,就差上去糊君无颜一脸了。   ……当然,这种事情他也只敢想想而已,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好吧,如果真的有那一天的话,他觉得他还是会考虑看看的。抬起头瞄了君无颜一眼,乐白很没有骨气地想着。   伸手拿过乐白手里的勺子,君无颜看着上面的牙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将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到一边——那熟练的动作让乐白又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贤惠——君无颜抬手摸了摸乐白的垂直肩上的头发,轻声开口:“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   乐白:……你要出去和我说干嘛?   有些奇怪地看了君无颜一眼,乐白没有说话,除了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向来都懒得去猜这位的心思——那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不自在嘛!蛇精病的思路,正常人哪能随随便便就跟得上的?就好比以前成天不见人影的时候,君无颜也从来都没和他打过招呼,现在却突然要向他报告了,谁知道这家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不过,话虽如此,对于君无颜接下来要说的话,乐白还是竖起了耳朵的,毕竟他对君无颜每天都在外头做些什么,还是有点好奇的。在他的印象里,像魔尊这类的身份,大概就跟古代的皇帝差不多,难道君无颜不应该整天呆在书房里批改奏折吗?为什么每天都往外跑?   而且,不说别的,知道君无颜每天都在外面干什么,乐白也能更好地为下次跑路做打算。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这次跑路失败的最大原因,不就是因为对敌方了解不够吗?所以才会在错信片信息的情况下,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自己挂了就算了,还差点连累别人一起扑街。   在看到君无颜的手穿透了曾浩的胸膛的时候,乐白真的产生了浑身的血液都被冻结了的错觉。那真的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感觉,就仿佛整个世界在一瞬间陷入了寂静之中,只剩下曾浩被抛到地上而发出的闷响,以及血液顺着君无颜的指尖滴落在地面的声响,被无限地放大、重播;就仿佛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被冻结,连阳光都变成了灰色。无力、恐慌、憎恶、绝望,负面的情绪如同漩涡一般,将他的理智席卷而去,让他甚至不能清醒地思考,只能一次次地徒劳无用地挡在曾浩的面前,就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明知前方没有道路,却依旧死不回头。   “至少,能死在他的前面,也好啊……”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呢?”   “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   零散而破碎的言语从脑海中冒出,心脏像是被尖锐的物体狠狠地扎了一下似的,生生的疼,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那混沌一片的脑子,甚至连自己究竟为什么会疼的原因,都翻找不出来。   真是奇怪的事情,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甚至刚穿越的时候,曾浩就在他面前死了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就只有这一次,这么的难以接受?就连上次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少女死在他的面前,他都没有这么大的反应,不是吗?   曾浩赤红的双眼大睁着,却失去了那份属于活物的神彩。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撕开了,明晃晃地摊在面前,乐白顿时产生了一股想吐的欲望。   为什么他没有救下他们?曾浩,那个刺杀他的少女,那个向君无颜告白的女人,还有——还有谁?   心脏被用力地撕扯着,痉挛着发出疼痛的呻吟,如同濒死前的喘息。可这时候,乐白却突然冷静了下来。头脑从未有过的清醒,所有与当时的情况相关的事件被一一地挑拣筛选,最后形成一个具有可行性的方案。现在回想起来,乐白都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简直冷静得可怕,就仿佛抛弃了感情的机器一般,客观而精密地计算着一切,就连乐白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能做到这种地步。事实上,现在就算让他重新来一次,也完全不可能再做到像上次那样了。   虽然感觉那时候的状态有点不太对,但至少结果还是好的,所以应该算是好事……吧?乐白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乐白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但他这副模样落在了君无颜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意思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君无颜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遗憾:“虽然我也很想带上夫人,但夫人毕竟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劳累。”   乐白:……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只是发了场烧就算得上是“大病”了?还有谁说想跟你一起去了!   “要知道,我可是十分担心,出去一趟回来,又会失去夫人的踪影呢。”可还不等乐白吐槽完,君无颜的话就让乐白的身子一僵,忍不住怀疑自己的目的是不是暴露了。悄悄地瞄了君无颜一眼,看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乐白才稍稍放下心来。不过……他还是把这个当成警告来看比较好吧?QAQ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有了这么一次偷跑不成反扑街的经历,乐白短时间内是不会随便跑路了——谁知道下次还能不能那么好运地碰上曾浩这种帮手?又或者君无颜突然蹦跶出来给他一刀?反正乐白觉得,要是不解决那些个想要他命的家伙,他是不会随便单独往外跑了。   ……他真的有办法解决那些家伙吗?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最近因为吃好喝好而有点长膘的身材,乐白摸了摸受伤的小心脏,决定自己还是乖乖地听郑明河的话,好好地抱住君无颜的粗大腿吧。至少,君无颜这边还是有办法避开必死flag的不是?哪像其他那些家伙,压根连攻略的机会都不给他啊!就是现在,乐白都不知道那个从背后捅了他N刀的家伙,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乐·别无选择·人人都想要他命·苦逼娃·白觉得,果然是有比较才有美啊!   “因为仙界那些荒谬的流言,可是有不少人想要对夫人不利呢。”也不知道从乐白的神色中看出了什么,君无颜伸手摸了摸乐白的脑袋,脸上的表情一派温和,“我想,夫人想必也很清楚这一点吧?”   莫名觉得膝盖一疼的乐白表示,这绝对是威胁啊威胁!   “我知道夫人并不在意这些,”又轻叹一声,君无颜露出了有点头疼的表情,“但最痛的,总是留下来的那个人,不是吗?”   乐白:……哈?   “所以,就算是为了我,夫人请好好保重自己,好吗?”没有再多说什么,君无颜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乐白的眼中,那双有如黑曜石的一般的眼睛里,倒映着乐白愣怔的模样,乐白突然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触动了一下,带着些许心悸。   乐白:一定是因为气氛的缘故!   有点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乐白干咳了两声,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恩”,就没有再说话了。总觉得接下来他不管说什么,都会掉入某种语言陷阱里面去——什么叫为了君无颜活下去啊?明明他自己也不想死的好吧?   ……虽然貌似他经常干出作死的事情来,但乐白坚定地表示,他对自己的小命,还是无比珍惜的,否则的话,估计他老娘就会照着他的脑袋来上狠狠的一下了。   对于乐白的回答,君无颜显然很愉悦,就连那目光都不由地又柔和了几分,其中的甜蜜甚至能把勤劳的小蜜蜂都给淹死。   “所以,你要去干什么?”被君无颜那用少女漫画的形容来说,就是“仿佛整个世界都沉醉了”的目光看着,乐白觉得无比压力山大,只能找话题来分散君无颜的注意力。   “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看到乐白微微皱起的眉头,君无颜顿了顿,继续说了下去,“仙界有人进入魔界了——不过是些小喽啰而已,夫人无需在意。”说到这里,君无颜突然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这次我倒是要好好地谢谢他们,如果不是他们这时候来了魔界,我说不定还不会发现夫人不见了。”   君无颜本来应该消失好几天→乐白跑路→仙界人跑出来撒欢→君无颜察觉,准备把他们人道毁灭→君无颜发现乐白跑路了飞快地建立了以上事件的关系,得出了君无颜为什么会提前出现的原因,乐白现在只想说一句话:特么的仙界,我和你们势不两立!   第一次仙界那个该死的预言,弄得苗青青想要他的命,结果这事情还没解决呢,仙界的人又跑出来,搅了他的好事?!要是没有这一茬,他早就和曾浩离开这座城市了好吧?说不定以后都能过上平静的日子了!!乐白觉得,他上辈子肯定得罪了仙界的什么人,这辈子才会和他们这么犯冲。   在心里默默地又给仙界的人记上了一笔,乐白无比难得地朝君无颜露出了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祝你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_^。”   “承夫人吉言。”乐白的话让君无颜唇边的弧度又扩大了几分,一双眼睛有些发亮,就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糖果的孩子似的,耀眼得让乐白有点无法直视。   乐白:妈蛋别用这张脸卖萌,我要撑不住了QAQ“那夫人好好休息吧。”看到乐白略微泛红的耳根,君无颜眯了眯眼睛,站起身来,“若是真的闲不住了,就让明河带着你出去走一走吧。”   “……恩。”有点没想到君无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乐白愣了一下,才应了一声,看到君无颜拉开门往外走,下意识地又加了一句,“路上小心。”   乐白:擦,习惯真可怕!   作为一个从小习惯了每次自己出门,都会喊一声“我出门了”,家里人出门,也一定会说一句“路上小心”的娃,乐白表示,他真的只是无意识的啊!   君无颜的动作一顿,有些愕然地看了乐白一眼,眼中的笑意却是更深了:“我会的。”   他应该……没做错什么吧?看着君无颜离开的身影,乐白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第44章 死亡第四十四天。      不大的荷塘中,绽开了一角的莲花零星地点缀着,在清风的吹拂下轻轻地晃动着,送来些许清香。碧色的青蛙鼓着腮帮子叫了两声,“噗通”一声跳入水中,溅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如同珍珠般来回滚动着。   “啧,没意思。”凉亭中的男子趴在凉亭的边缘,手中的狗尾巴草一下一下地点着水面,看着它造成的水纹一点点地扩散开去,“真没意思。”他又重复了一遍,“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这地方可是你选的。”男子身边的女子拨弄着垂至腰际的银色卷发,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   “地方很不错,就是边上的人太没意思了。”没有转头看身边的人,男子轻轻地撇了撇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狗尾巴草上沾着的水珠滴落至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水波。   “哦?”并没有因为男子的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女子挑了挑眉,微微侧过头看着晃动着的水面,“不知道我哪里不合你的心意了?”   “我倒是觉得,你应该问你哪里合我的心意了?”原本垂着的手一抬,还沾着水滴的狗尾巴草就指向了边上的女子,男子的唇角扯开一个弧度,“长得不够漂亮,心里的人也不是我,这回还让我们吃了这么大一个亏,难道我还得对你表示满意不成?”   “这话你可得说清楚了,”换了个姿势靠着,女子的脸上依旧是那带着懒散,仿佛两人正在谈论的,并不是什么让人太过在意的事情一般,“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让你吃亏了。”   “之前信誓旦旦地说只要引出君无颜,当他找到那两人的时候,肯定会下杀手的人可是你,”转了转手中的草茎,看着上头的水珠四散着落下,男子很好心情地弯了弯双眼,“可结果呢?非但两人都活得好好的,我们这边的人还得折损人手——君无颜可从来没对我们手下留情过。”   “你们?”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汇,苗青青微微眯起双眼,看着面前带着笑容的人,唇边的笑容不减,“你什么时候把自己和他们混为一谈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没有在意苗青青的话,男子收回手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有点漫不经心,让人猜不透他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同族。”   “说得好像你在乎他们的生死一样。”没有丝毫留情地戳破了男子的话,苗青青轻哼一声,“如果真的在意这种事,你也就不会和我们合作了。”   “啊,被发现了。”没有什么诚意地发出惊叹,男子扯开一个笑容,“我确实不怎么在意。”他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明显的嘲讽,“毕竟,他们都是‘不死’的嘛!”   苗青青看着旁边的人,挑了挑眉,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听到男子开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他可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因为这么点挫折,就放弃自己原先的打算。不过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个糟糕的消息,至少就目前而言,两人的目标还是一致的。   “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的,”也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让对方产生不悦的情绪,苗青青的话说得很直接,“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   听到苗青青的话,男子啧了啧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开口问了一句:“需要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苗青青回答,她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却突然住了口,低头看了一眼就站起身来,“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真是一只听话的宠物呢,”男子扫了她一眼,“主人只是轻轻地招招手,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了。”   没有理会男子的话,苗青青看了他一眼之后,就径直离开了。   看着苗青青离去的方向,男子甩了甩手里的草茎,面上露出了有点百无聊赖的神情:“难得出来一趟,什么都不做,是不是有点太无聊了?”   完全不知道男子在想些什么的苗青青离开之后,就朝着一个方向疾驰而去,没过多久就见到了等在那里的君无颜。   “刚才在做什么?”笑着往苗青青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君无颜转过头看着她,温声问道。   “和一个无聊的人一起看了会儿荷花。”苗青青弯起唇角,给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回答,“魔尊大人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有几只小老鼠跑了进来。”君无颜看了苗青青一眼,神色间有些意味深长,“你不知道?”   君无颜并不傻,虽然之前郑明河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既然从一开始,郑明河就想到乐白会独自离开,又怎么可能什么措施都不做?可很显然的,郑明河所做的布置,都没有起到作用,否则君无颜找到乐白的时候,他就不会是和曾家的那个家伙在一起了。   郑明河的能力如何,君无颜很清楚。虽然修为在四魔君中是最低的一个,但若是真的动起手来,苗青青却不一定能够赢他——甚至有可能,她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有发挥出来,就因为一些看起来无比巧合的“意外”而落败。当然,如果真的拼命的话,结果如何还未可知,两人的底牌,即便是君无颜,也不可能完全清楚——他也没有这个兴趣去弄清楚。他所在意的是,为什么郑明河这一次所做的准备,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不仅没有拦下想要离开的乐白,甚至连乐白的踪迹都失去了。若不是突然出现的仙族惊动了君无颜,说不定真的就让乐白这样离开了。   一想到这种可能,君无颜的眉头就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心中生出了一股陌生的情绪,让他感到有些不适。   “魔尊大人为什么觉得我会知晓?”仿佛没有看到君无颜的异样似的,苗青青偏了偏头,脸上的表情分外无辜,“这种事情,分明是郑明河更加擅长吧?”   君无颜闻言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修长的眉轻轻地挑了挑。   从之前郑明河的言行中来看,君无颜对乐白的安危明显十分担忧——那并非是对于尚未查明的暗杀者的警惕与戒备,而是得知了结果之后的忧虑与不安。可当君无颜询问起那一次的刺杀时,郑明河却矢口否认查到了线索。   能够扰乱郑明河的布置,并且让郑明河对此事三缄其口的人……君无颜深深地看了苗青青一眼,唇边的弧度略微加深,却并没有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只是朝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走吧。”说完,也不等苗青青的反应,就径直转身往前掠去。苗青青在原处踌躇了一会儿,压下了眼中纠结复杂的神色,也跟了上去。   君无颜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心思,这一点苗青青毫不怀疑,只是君无颜的反应让她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既没有将事情点明,也没有对她的做法表示什么看法,甚至也没有阻止她的行为的意思。哪怕跟在君无颜的身边一千多年,苗青青也依旧没法猜透君无颜的想法,这让她感到有些挫败,可这对改变她的想法,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即便君无颜开口让她停止手中的动作,想必她也不会听的吧?   她无法忍受,任何可能对君无颜造成威胁的存在。哪怕交付出自己的性命,她也不会让乐白那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待在君无颜的身边——即使那个预言,只有千分之一的可信度。   不知道自己又被某个人给惦记上了的乐白闲着无聊,吃了一大叠送上来的糕点之后,四处走了走消了消食,又开始觉得无聊起来。   虽然君无颜说了,如果想出门可以找郑明河一起,但一来乐白对逛街这件事并没有多么热衷,二来么,之前死了那么多次的经历,对他来说还是有那么点影响的,估计短时间之内,他都不会再往外跑了。本来还想着看点小说——这里被称为话本,来消磨下时间,结果一翻开君无颜放在床头的书,乐·半文盲·白就发现,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太过艰辛的任务,于是,在连蒙带猜地看了两页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其间他还往郑明河那儿跑过一趟,结果没在房间里找到人。听郑明河手底下的人说,貌似是因为之前犯了什么错误,被君无颜扔到什么地方受罚去了?   在心里默默地给郑明河点了根蜡,乐白压根没把事情往自己那方面想,毕竟在他看来,自己跑路的事情和郑明河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不过,少了郑明河,日子一下子就无聊了许多啊……   乐白:果然,有的东西,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郑明河:……我还没死呢!   坐在走廊上看着一只蜜蜂绕着院子转了一圈之后,晃晃悠悠地听在一朵白色的花上,乐白终于受不了了,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说起来,虽然在这儿待了将近二十天了,但乐白还没把这儿全部逛回来呢。没办法,这地方实在是太大了,都跟一个小型的城市差不多了,而之前乐白又把大部分的心思放在了划算怎么逃走的事情上,也没生起类似的想法过。现在他暂时熄了跑路的心思,又闲得慌,自然就把念头打到这个方面上来了。   那些个小说的主角,不经常都是在家里的后院/井底/地下室之类的地方,找到各种各样的奇遇,然后一飞冲天的吗?   乐·穿越者·异能者·主角·白觉得,他还是有必要去碰一碰运气的,指不定就碰上什么好事了呢?      第45章 死亡第四十五天。      魔宫的占地面积很大,但真要说起来,里头的构造并不算太过复杂——至少比起乐白曾经看到过的故宫的平面图来,要简单得太多了。那上头密密麻麻的各类建筑,看得乐白眼睛一阵阵发花。   大概是因为魔界压根不存在“朝廷”这种东西,而君无颜也没有那所谓的“后宫佳丽三千”,所以这魔宫的构造,和乐白以前知道的那些皇宫的构造都格外不同。没有那一个个用来召见不同人的“XX宫”,也没有各种名字文雅的用来安置后宫妃子的“XX阁”,这儿的建筑分布十分简单,至少乐白拿到的地图上,就只有六大块区域,分别属于君无颜、四位魔君,以及用郑明河的话来说,只是拿来用作装饰的议事厅。   看着手里那跟没有差不多的地图,乐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特么的这种东西,居然也敢称为地图?!   又盯着纸上那只有几条最基础的线条的“地图”,乐白眼角抽了抽,抬起头来默默地看着面前的人:“地图?”   “对,”站在乐白面前的男子弯着唇角,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对着乐白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手上最详细的地图。”   乐白:……   再次低下头看了看手里那画了个圈,写着“苗青青所属”几个字的图,乐白觉得,他连吐槽都不知道该从何吐起了。   地图你妹啊!详细你妹啊!这丫的根本就是小孩子的涂鸦吧?!就连那几个字都还写得歪歪扭扭的有没有?!   憋了一肚子的槽不知道怎么吐,乐白只能僵硬地扯了扯面部肌肉,露出一个不知道该算什么的笑容:“呵呵,那还真是谢谢了。”   “不客气。”用右手拿着的折扇轻轻地敲了敲左手的掌心,男子笑眯眯地应了一声。   乐白:……   看着眼前的人那双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狐狸眼,乐白觉得,他的拳头有点发痒。可面前的人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乐白那古怪的表情似的,用纸扇点了点下巴,无比诚恳地提出建议:“若是夫人实在认不得路的话,在下愿意为您引路。”   乐白:……这货在鄙视我的智商吧对吧对吧?!   暗地里磨了磨牙,乐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不用客气。”毫不客气地应下了乐白的话,那一脸的狐狸笑让乐白觉得一阵牙痒痒。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乐白对这个在郑明河不在的期间,接手他的工作的人感到好奇。毕竟不管怎么看,郑明河那八卦又啰嗦的性格,和这个总是一脸笑眯眯,坑死人不偿命的家伙,都搭不到一起去啊!   之前乐白去找郑明河的时候,就见了这个人一次,不过乐白当时也没有对他投去太多的关注。毕竟这人也只是暂时代替郑明河而已,等郑明河回来之后,就没他什么事了,乐白还见不见得到人都还不一定——在这之前,他可是从来没看到过这个人的,想必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外头的吧?   但就在乐白决定要逛一逛魔宫之后,这个叫做林原修的人,突然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还主动提供了魔宫的地图一张——虽然这东西有跟没有一个样。不过,这也挑起了乐白的好奇心。先不说这地图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以及林原修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就林原修能够猜到他刚刚在想什么这一点,就已经让乐白惊讶了。难道他的心思真的那么容易猜,一个才见了一面的人,就能看出来他在想什么了?   侧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乐白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思索着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有那么明显。   “很明显哦。”还不等乐白想出个所以然来,林原修的一句话就吓得他全身的毛都快要炸起来了。   ……他喵的为什么这家伙会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夫人不是把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吗?”笑眯眯地看了乐白一眼,林原修手里的扇子晃了晃,那样子,简直让乐白想直接给他的脸上来一拳。   乐白:这货绝对是我目前见过的最欠揍的人!   “虽然夫人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得很好,但是……”用扇子隔空点了点乐白的眼睛,林原修弯了弯唇角,“那双眼睛,却把所有的话都一起说了。”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而乐白的这两扇窗户,实在是透明得有些过分了。   乐白:总觉得这并不能算是什么夸奖的话。   看着说完话之后,又抬脚往前走去的林原修,乐白的的目光颤了颤,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他总觉得,刚刚林原修的那两句话,貌似有什么深层的意思。当然,这并不是什么恶意,与之相反,乐白觉得,林原修似乎是想要提醒自己什么。只可惜,乐白实在是不擅长这些弯弯绕绕的,想了一会儿,想不出什么来,也就干脆不再去想了。   小跑了两步跟上了林原修的脚步,不需要乐白再多说什么,林原修就主动给乐白介绍起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来了。   因为平时乐白基本都在君无颜和郑明河两人的地界待着,所以这回他肯定不会第一时间就往那两边跑,而之前乐白所在的地方,和苗青青的这一边离得比较近,林原修就带着他往这边来了。   苗青青这边,乐白就来过一次,就那一次,他还都是死回去的——这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每次想起来,乐白就觉得一阵心塞。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往这边来过了。   跟着林原修做了一段路之后,乐白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地图上不仔细地画道路和建筑了,因为……压根就没有什么好画的!   看着眼前那一片明显是战斗造成的废墟,乐白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这是来错地方了吧?上次他过来的时候明明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好吗?!   虽然上一回过来的时候,乐白并没有仔细观察过周围的环境,但至少有一点能够确定——这里绝对是有建筑的!可现在,他的眼前就只有一大堆断壁残垣,还有苦逼地被砂石给埋了的花园里的各色花草。   “啊,我忘了,昨天两位魔君吵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这里给毁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林原修敲了敲下巴,转过头看向乐白,“看来这里没有什么可以看的了呢。”   乐白:……特么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不知道吗?”看出了乐白的疑惑,林原修略微侧过头,额前没扎好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苗大人和谭大人每隔一两个月,就会动手一次。而每次他们动手之后,这儿都得翻新一次。”   乐白:……   “据说正是因为这个,苗大人的修为才会是四位魔君当中,修为提升得最快的呢。”林原修将折扇竖在唇前,脸上那带着神秘的表情,无端地让乐白想起了郑明河八卦的样子。   ……所以说,不愧是郑明河的副手吗?果然就是一个德性!   乐白抽了抽嘴角,然后屁颠颠地凑了上去:“谭格敢还手?”   就他接触的那几次来看,谭格那家伙,绝对的妻奴,压根就不会违逆苗青青的意思,就这样,还和苗青青吵架?吵了还不算,居然还动手?乐白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事很感兴趣。   那什么,古代的娱乐活动不是少吗,他也就只有听八卦这一点乐趣了。   乐白:总觉得找到了古人总喜欢传各种八卦的原因了_(:зゝ∠)_   “那当然!”看了乐白一眼,林原修压低了声音,“据说每次吵架,还都是谭大人挑的头呢!”   乐白:( ⊙ o ⊙)啊!看不出来啊!   “昨天两人吵起来的原因,似乎是苗大人一个人不声不响地出门待了一整天。”林原修勾了勾唇,开口说道。   “所以谭格觉得被忽视了,不满了?”乐白立马接道。看不出来,谭格居然还会因为这种事情不高兴啊……   “当然不是!”只是,还没等乐白感叹完呢,林原修就否定了他的想法,“谭大人发脾气的原因,是在苗大人回来之后,发现她的手上,居然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乐白:……哈?   “大概这么长吧。”林原修回忆了一下,伸手比了个长度,“谭大人对此感到很不满,觉得苗大人这是不懂得爱惜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苗大人不耐烦了,两人就吵起来了。”   乐白:……   看了看林原修比划的那连一厘米都没到的长度,乐白表示,果然恋爱中的人的思维,完全不是他这种人能够理解的。以及……谭格这丫的,果然就是一个妻奴!   “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两人是故意的。”乐白还在感叹谭格这货古怪的脑回路,林原修的一句话就把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要知道,两人的房间恰好是在魔宫里距离最远的两个角落。”晃了晃手中的折扇,林原修看着乐白,笑而不语。   乐白:……   他觉得,郑明河真的是后继有人了。      第46章 死亡第四十六天。      在原·苗青青住所·现·废墟的地方又转了两圈,之后,乐白就颠颠地跟着林原修往前走了——反正就这地方现在的样子,他压根啥都看不出来。而且,按照林原修的说法,基本上每次这里重建之后,样子都会和原来有那么点差别,所以他就算现在记住了地形,下次也不一定有用。   目光往上次自己扑街的地方飘了飘,乐白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算起来,上次的事情过去貌似还不到一个星期吧?为什么总有种已经过了好久的感觉?   “想必是因为夫人以前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吧。”没有回头,林原修的话却正中乐白的靶心,让乐白在膝盖中了一枪的情况下,也忍不住怀疑,这个一脸跟狐狸似的笑脸的家伙,是不是有类似读心之类的能力?否则的话,怎么总能那么轻易地猜到他在想什么?   像是完全没有发现乐白眼中狐疑的神色似的,林原修那一双上挑的狐狸眼斜睨了过来,唇边的弧度也扩大了几分:“理由同上。”   乐白:……同上你妹啊同上!你以为你是在写英国人上班迟到理由吗?!   对上林原修那明显带着揶揄的视线,乐白只想把手上的地图糊到他的脸上。明明林原修的话总是能直直地戳到点子上,但他那说话的语气和方式,总是让乐白的拳头忍不住发痒。   不过即便如此,乐白也不得不承认,林原修说得没有错。   在穿越之前,乐白就一普通的大学生。虽然比起一般人多了个鸡肋得要命的超能力,但实际上能用到这能力的次数,实在是太少,尤其乐白记得,在最近的两年里头,他都压根没有用过这个能力——当探寻能力的来源,以及充当英雄的那股子劲头过去之后,他就对这个能力失去了兴趣。至少在过去的那两年里面,乐白就像是忘了自己的这个能力似的,做的事和其他医学院的学生没有任何差别。那段时间,厄运之神也好心地放过了乐白,再没有出现碰上变态杀人狂之类的苦逼事件,所以乐白的生活还真就没什么波澜。   比起某些课程不多,比较清闲的专业来说,临床医学显然要忙很多,尤其是在临近毕业的情况下——寻找实习单位,完成课题,以及零零碎碎的一些其他事情,简直让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那时候乐白就完全不会有时间太长的感觉,反而只会在偶尔休息的时候看一眼手表,然后感叹一声“他喵的怎么又没时间了?!”虽然那时候的时间都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给挤得满满的,但相比于乐白现在这样清闲的日子,却也是一种别样的安逸。   ——至少,那个时候的乐白,根本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想要他的命。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都是这种德性,只有失去了的东西才会觉得格外美好。明明那时候乐白总是抱怨那种忙得脚不沾地的情况,可现在,他却无比想念那样的生活。   有些东西,哪怕是锦衣玉食,也依旧无法代替。   “我很好奇,”林原修的声音打断了乐白的回忆,他抬起头来,却发现林原修并没有看他,“夫人之前所生活的世界,究竟是何种模样?”   眼睛睁大,瞳孔收缩,乐白的心脏“咯噔”一下,剧烈地跳动起来。面上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热,垂在身侧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手心里泌出细密的汗水来。   林原修他……想说什么?他又知道些什么?   “这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吗?”停下脚步,林原修侧过头看着乐白,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遮住了其中意味不明的神色,“从未见过的衣服样式,从未出现过的古怪饰物,以及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模样——”林原修顿了一下,将折扇竖起挡在唇边,“夫人不觉得,你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吗?”   随着林原修的话,乐白只觉得浑身越来越冷,仿佛浑身的血液都一点点凝固了。林原修说的这些,其实乐白也都很清楚。事实上,从一开始,乐白就在等着君无颜他们询问他的来历,甚至为此准备了不下于五中听起来比较合理的解释。只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对他的来历表现出疑惑过,就好像他在这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样。时间一久,乐白也就把这事给丢到了一边——这魔界的穿着本就千奇百怪,连苗青青那样的都有,他这样一身,也算不上什么太特别的事情吧?   只是,乐白那自欺欺人的想法,却在刚刚被林原修给戳破了。   ——不过是被发现了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这么说,但乐白却觉得全身僵硬得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林原修用折扇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乐白的反应,好像还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似的,又慢悠悠地加上了一句:“我想,除了我之外,魔尊大人和魔君大人他们,对这件事都应该很清楚吧?”他弯了弯双唇,“只不过,魔尊大人从来不提,其他人也不敢提罢了。”   “那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好半晌,乐白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他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一团糟。他不知道君无颜到底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究竟把自己当做什么。   消遣时间的宠物?提供娱乐的玩具?亦或者别的什么?无法否认的,在听到林原修的话时,乐白的心里升起了一股被欺骗来到愤怒与委屈——虽然他自己也很明白,这份情绪来得莫名。明明是他自己隐瞒了自己的来历,可在得知君无颜明知自己的来历,却什么都没说的时候,反倒生出了不满来,大概这能称作“贼喊捉贼”?可乐白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顺带着,眼前说出这件事的林原修也变得格外不顺眼起来了。   “当然是因为有趣了。”仿佛没有注意到乐白那带着隐隐的敌意的目光似的——当然,不管是乐白还是林原修都很清楚,乐白根本没有那个能力伤到林原修——林原修看了乐白一眼,一双眼睛因为愉悦而眯缝了起来,神似一只奸计得逞的狐狸,“夫人的反应果然很有意思。”   乐白:……   看着林原修那一脸看戏似的表情,乐白只觉得一肚子的火跟被戳了个洞的气球似的,“嗤啦”一声就泄了个彻底,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无力与憋屈感。   “不过,有一件事夫人可是想错了。”不等乐白对刚才的话做出反应,林原修又慢悠悠地加上了一句,“魔尊大人他不提这件事,只不过是因为对此不在意罢了。”他脸上的笑容加深,“无论夫人是否来自其他世界,无论夫人是什么身份,哪怕从一开始,夫人就是抱着别样的目的接近——魔尊大人统统不在意。”   抿了抿唇,乐白知道林原修说的确实是实话,要是在意这些的话,君无颜以前也不会只要碰到对他告白的人,都扛回家结婚了。   ……为什么觉得这么不爽呢?   作为一个怀着异样的心思(保命)而向君无颜告白的乐白表示,他有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掉了。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往周围看了看,乐白挑了块挺大的石头坐了下来,反正看林原修这架势,也不准备往前走了,干脆坐下来省力点。   “难道你不想看一看吗,”没有直接回答乐白,林原修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魔尊大人真心喜欢上一个人的样子?”   乐白:……不,我一点都不想看,真的。   “夫人可是唯一一个以这个身份,在魔尊大人的身边活了那么久的人,想必在魔尊大人的心里,定然是与他人有着不同之处吧?”林原修的话让乐白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心里顿时生出了一股不妙的预感,只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林原修就把剩下的话给说完了,“所以这个人选,除了夫人之外,再没有更合适的了吧?”   乐白:……果然,这魔宫里头,就没有一个正常人的!   再次肯定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句话的真实性,乐白觉得,他还是再努力努力,早点脱离这个魔窟比较好,否则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和这群蛇精病一样啊有没有?!   “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啊,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逛好……”一边说着,乐白一边抬脚就往回走,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仿佛被掐断了似的,猛地消了音。   看着屋顶上站着的人,乐白忍不住睁大了双眼,那个人是……?!      第47章 死亡第四十七天。      斜飞入鬓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雁眼,以及右眼角下那颗曾被拿来调侃的泪痣。黑色的长发被一根发带束缚在脑后,发梢在微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再配上那一身刺客似的装束,让那人整个的都显露出几分利落与锐利来。   乐白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睁大了眼睛看着屋顶上的人,脸上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表情。对方若有所觉地侧过头来,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和乐白的目光对上,顿时,乐白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不对,这个家伙的眼神不应该是这样的。   乐白上前一步,正想做点什么,对方却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兀自离开了,丝毫没有再对乐白投去一丝一毫的关注。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乐白就再看不到那人的身影,只是,他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望着对方刚才所在的地方出神,似乎在想些什么。   “咦?”林原修的声音唤回了乐白的注意力,“沈云楼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和嘴里说的话相适应的惊讶神色,依旧是那一副让人猜不透心思的笑容。   “沈云楼?”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乐白有点发愣。   他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刚穿越过来没多少天,乐白就从郑明河那里听说了这个人,只不过一直都没有机会见面而已——事实上,就在刚刚林原修给乐白的地图上,还有着这三个字。作为君无颜手底下的四魔君之一,想必这个世上,鲜少有没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吧?只不过,按郑明河的说法,沈云楼作为一个掌管着类似“暗部”的机构的人,基本上都是神出鬼没的,就算是消失个几百年不出现,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乐白压根没想过自己会碰上他,更没想到,沈云楼居然会长成这个模样。   “夫人认识沈云楼?”盯着乐白那略显复杂的表情看了一会儿,林原修突然开口问道。   “不认识。”乐白的回答没有丝毫的犹豫与停顿,“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顿了顿,乐白又加了一句,“要不是你刚刚喊出了他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呢。”   乐白:我敢以君无颜的名义保证,他所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听到乐白这么说,林原修也没说什么,只是用手中的折扇抵着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乐白,那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瞒过他的眼睛似的。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乐白的手心都忍不住开始冒汗了。不过还好林原修似乎没有深究的意思,在乐白顶不住之前主动岔开了话题:“看来这次仙界来的人,有点棘手啊。”   “……为什么这么说?”不用再顶着那压力巨大的目光,乐白顿时松了口气,顺着林原修的话说了下去。   “如果只是普通的仙族,即便魔尊大人不出手,光凭着苗青青就能够解决了吧?”敲了敲自己的手心,林原修给乐白解释起来,“可这一次,魔尊大人不仅将苗青青带上了,还将沈云楼给召了回来……”后面的话,就是林原修不说,乐白也能想到。可是……君无颜不是号称实力魔界第一吗?就算是仙界的人,也应该没多少比他还厉害的吧?   “蚁多咬死象。”一句话就点出了乐白在想的问题,林原修眯了眯眼睛,唇边扯开一个略显嘲讽的弧度,“更何况,仙界的人,可是这世上最不将性命放在心上的人。”   林原修的话让乐白想到了仙界那跟复活点似的天池——仙族的人,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之后,并不会像魔族和人族那样,直接从这个世上消失,反而会像网游里的角色死亡一样,回到天池复活。只不过,原本满级的大号,会变成零级的新手小号而已。也正因为这样,仙族的大部分人,从来都不觉得死亡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不是真的死亡”。   ……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耳熟?   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仙族对待死亡的态度,乐白捏着鼻子承认,人在有了倚仗之后,果然就是容易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在最开始听到仙族的那个能力的时候,乐白也想过,自己那个坑爹的能力,和仙族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一来两者虽然都是“复活”,但真要比起来,差别还是挺大的;二来么,乐白可以肯定他的身上,没有一点仙族的血脉——他虽然和那对爹妈长得不算太像,但却绝绝对对是他们俩亲生的,而那俩人也绝对不会和这个世界的仙族扯上什么关系。要知道,即便是仙族和魔族或者人族结合后生下的混血,都是不具有仙族那特殊的能力的。   鉴于以上两点,这个念头也就在乐白的脑子里出现了那么一瞬,很快就被排除了。毕竟已经带着这能力过了这么久了,乐白对找到这能力的来源,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执着了,充其量也就是在出现可能性的时候稍微想一想而已。再说了,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能找到合理的解释的不是?有多少主角,就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特殊的能力?其实真要说起来,仙族的那个能力,不也没人知道来由吗?   不过不管怎么说,因为有着这个“不死”的能力作为后盾,仙族在打架的时候,那个拼命劲,用郑明河的话来说,就是“简直比最疯的魔族还要疯”。因为无法修习各种修炼之法,体质又敌不上魔族,所以仙魔人三族中,仙族的战斗力是最弱的——但架不住人家不要命啊!就好像两方对战的时候,虽然一方的武器比较精良,可另一方却啥都不管,冲上来就是自杀式攻击一样——反正咱可以复活,比比谁的命值钱!   所以……现在君无颜他们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吗?   “很担心?”甚至都不用乐白多做什么动作,林原修就能猜到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看了乐白一眼,出声安慰,“放心吧,魔尊大人不会有事的。”他顿了顿,笑了起来,“即便没有那么轻易地将那些家伙除掉,至少全身而退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乐白:……不,我真的一点都不关心这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所有人都扣上了“一举一动都在为君无颜着想”的帽子,乐白表示很郁闷。   “我倒是觉得夫人应该关心这个。”弯起唇角,林原修看着乐白,“毕竟,魔尊大人是你唯一的倚仗,不是吗?”   听到这话,乐白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看向林原修的目光中也带上了警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苗青青的事先放在一边,”林原修将折扇打开一半,扇面上画着的红梅探出头来,“夫人该不会真的以为,仙族在这时候出现在魔界,只是个巧合吧?”   乐白没有说话。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他只是想不明白自己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别人花费那么多的心思。难道真的仅仅只凭仙族那一句根本无法验证的预言?   “很遗憾,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摊了摊手,林原修的样子有点无奈。   乐白:我也没想过让你回答好吗?!   “但是,单凭夫人的能力,是根本无法从这些人的手中逃生的吧?”像是没看到乐白的白眼似的,林原修继续说了下去,面上的笑容逐渐扩大,“而魔尊大人,是唯一一个能够为你挡下这些麻烦的人。”   “想必,夫人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留在这里的吧?”这话虽然是问句,但林原修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疑问,仿佛笃定了乐白的想法似的。   乐白:总觉得膝盖中了一箭。   虽然就在一天前,乐白还千方百计地想从这里跑路,但在经历了路上那死去活来活来死去的苦逼事件之后,乐白经过了深刻的反省,最后得出了“只有抱好君无颜的大腿才能更好地活下去”的结论,并决定在今后努力实施——反正只要继续丢掉节操,在君无颜面前背言情小说的台词就行了!   可是,即便乐白已经做好了接下来的打算,但对于这件事被林原修这么说出来,他自然是不乐意的——尤其,他根本就不知道林原修到底是什么目的。从这家伙出现开始,他就没有看透过……好吧,乐白基本就没有看透过什么人。但不管林原修究竟想干什么,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不会是闲着无聊,来揭乐白的老底的。   抿了抿唇,乐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林原修,等着他的下文。   既然都把这些话说出来了,林原修接下来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吧?   在乐白带着警惕与戒备的目光中,林原修的双唇终于缓缓地张开:“所以,让我来教你攻陷魔尊大人吧!”   乐白:……哈?   “我能看到魔尊大人沦陷的样子,你能得到想要的庇护,”林原修微微偏头,努力用那张狐狸脸摆出无辜的表情,“这难道不是双赢的事情吗?”   乐白:……双赢个屁啊!   他觉得刚刚的那些复杂的心思,全都喂了狗。      第48章 死亡第四十八天。      “夫人意下如何?”手上一下一下地晃着折扇,林原修笑眯眯地看着乐白,等着他的回答。   乐白:呵呵。   维持着“=_=”的表情盯着林原修看了一会儿,乐白默默地转身,抬脚走人——特么的他才不要奉陪这种蛇精病呢!   每天都在增加心目中蛇精病分类下的条目,乐白表示很心塞。   ……特么的魔界果然是蛇精病的特产地吗?!敢不敢来个正常点的人啊!!   乐·正常人·自认为·白表示,在一个蛇精病环绕的世界上生活,他很心累。   “夫人?”看到乐白的动作,林原修偏了偏脑袋,“你去哪儿?”   “回去睡觉。”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乐白脚下的步子不停,好像生怕林原修追上来似的——总觉得这家伙就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啊!脚下的速度又加快了两分,乐白突然有点想念郑明河了……虽然貌似也就才两天没见。   乐白:我求你赶紧回来把人换走啊!   俗话说得好,有比较才有美。虽然郑明河啰嗦了点,八卦了点,烦人了点,但至少他只是喜欢收集八卦,而不是制造八卦啊!   乐白表示,虽然他也挺喜欢看热闹的,但却绝对没有被看热闹的兴趣,尤其是和君无颜这个被划在了“暂时妥协的敌人”这一列中的人一起!   埋着头走了好远,一直都没有听到林原修有什么反应,乐白忍不住有点疑惑。难道他猜错了,林原修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根本没有把这事看得多重要?想想也是,再怎么说君无颜也是林原修的boss,他应该也不会实施这种听起来就很荒谬的事情吧?再说了,君无颜真心喜欢上一个人,这种事情可能吗?   脚下的步子慢了下来,乐白忍不住回头瞄了林原修一眼,发现对方依然待在原处没有动作,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气。果然,林原修也只是说着玩的吧?毕竟想让君无颜喜欢上他什么的……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完全无法想象那样的场景。大概……如果他变成尸体的话,指不定会成真?   对君无颜某些不为人知的爱好有着深刻的了解的乐白眼皮不由自主地抽了抽,显然又想到了曾经某些不堪回首的回忆。   乐白:就算是为了避免君无颜“真心喜欢上”我,我也绝对不能死啊!   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林原修不会突然冲过来之后,乐白终于把悬着的心给放下了。不过乐白还是没有回头的想法——就算这件事林原修真的只是说着玩玩,但林原修刚刚那堪比读心的能力,还是让乐白感到有点心虚,总觉得啥事都能被他给看透似的。   ……总觉得再和他待下去,就连自己几岁尿床的事情都要被知道了怎么破?!   默默地把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甩出了脑袋,乐白继续往前走着。反正他接下来肯定还会在这儿待上一阵子,沈云楼那儿,以后总是有机会去的。   沈云楼……乐白垂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神色。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他曾经认识的一个人,亦或者,只是一个长相相似的陌生人。毕竟,他刚刚也就只看了那么一眼,而且两人的距离太远,他也没有看得太清楚,最重要的是,那眼神……   “如果夫人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林原修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吓得乐白脚下一个趔趄,差点造成平地摔的悲剧。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乐白抽搐着嘴角,转过身看着那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怎么变过的人,垂在身侧的手捏成拳头又松开,松开后又握紧。   乐白:生命如此美好,我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特么的去尼妹的默认啊!   在心里把林原修给拍成面饼贴在地上,乐白深深地吸了口气,木着一张脸看着林原修走过来。虽然他很想直接转身一走了之,但是……“我会的哦。”完全没有掩饰自己险恶的心思,林原修的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虽然不能直接对夫人您出手,但想要找一些麻烦,还是很容易的。”唇边的弧度扩大,林原修那张脸落在乐白的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揍,“而且,感情不也就是在一次次的麻烦里累积起来的吗?”   乐白:……呵呵。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思维一下子就跳到了言情小说和肥皂剧上去,乐白无法不认同林原修的话。麻烦什么的,绝壁是男女主角感情的催化剂啊!但是,乐白表示,他一点都不想经历那些事情——尤其在明知道边上有人在看热闹的时候!   “明明是对夫人有利的事情,为什么不同意呢?”林原修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困惑,似乎没有想明白乐白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夫人喜欢上魔尊大人了?”   “怎么可能?!”这句话在没有经过大脑的情况下脱口而出,乐白愣了愣,然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该死的怎么把真心话给说出来了?要是被君无颜给听到了就死定了!   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乐白才稍微放下心来,把目光转向面前的林原修。不过对方压根就没有对他的这句话感到多少意外,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对,如果夫人真的对魔尊大人有情,这对夫人来说,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乐白没说话,这种时候,多说多错,还是当一会儿哑巴吧。   “不如这样,”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林原修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乐白,“夫人将这看做一个交易如何?”唇角扯开一个弧度,林原修的语气没有太大的变化,“作为我帮助夫人逃离的交换?”   乐白愣了一下,旋即脸上露出了震惊与警惕的表情。他的嘴唇张了张,却又因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半晌,他才出声:“为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林原修在想什么了,就刚刚的这些话,要是被君无颜知道了,不管是他还是林原修,都绝对吃不了兜着走吧?可偏偏,对方却那么一脸不在意的样子,就好像笃定了事情会按照自己所设想的方向发展似的。   “当然是因为,”林原修眯起了双眼,“太无聊了啊……”   乐白:……   虽然他知道古代的娱乐活动真的少得可怜,但那也是因为他见识过二十一世纪的那些东西,对于从一开始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来说,应该不会有那样的感觉的吧?就好像古代的人,根本就无法想象未来的那丰富多彩的娱乐设施一样。人,总是能在有限的条件里头,找到让自己消磨时间的事情。除非——   “你活了多久了?”乐白突然问道。   作为一名高中教师,乐白的母上大人的手里,总是会时不时地冒出那么几本题材和风格都不同的书来,这来源么……在上课的时候看课外书,不小心撞上老师的同学都清楚。而乐白的老娘每收到一本书,都会在还回去之前把它给看完,还美其名曰“了解一下学生的兴趣爱好”。而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收了一本主角活了好几千年,有着堪称全能的技能的书,巧的是,刚好唐雅也在看那篇小说,于是,两人就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两名女性聊了些什么,乐白是记不大清了,不过有那么一段对话,他倒是记得挺清楚的。就是现在,他都还能一字不落地想起来。   “要是让你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你会用什么?”   “大概是……可怜吧。”   “哎,为什么?”   “因为只有他一个人活了那么久。”   “可是他会那么多事情,难道不是很厉害吗?”   “为什么他会懂那么多事情?”   “因为他活得久啊!”   “因为他无聊。”   “……”   “如果你能活那么久,你会干什么?”   “当然是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啦!”   “比如?”   “恩……画漫画?”   “画一百年?”   “额……”   “等所有喜欢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之后呢?”   “……”   乐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能把这些话记得那么清楚,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有时候连上一秒在想什么都不记得,可有的时候,许多年前的事情,却仿佛犹在眼前一样。   也说不上对这段话有多大的感触,乐白只是听到林原修刚刚的话之后,突然就想起来了而已。歪着头看着林原修,乐白等着他的回答。   “已经很久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听到乐白的问题,林原修确实愣了一下,有些惊讶,这让乐白不由地感叹,原来他也不是次次都能看穿自己的想法的,“大概一万年,或者更久?”林原修似乎有些不确定,“太久没有算过了,记不清了。”   乐白:……卧槽!   虽然一直都听说魔族和仙族的寿命长,但乐白一直都以为几千岁就顶天了,这个数字实在是吓到他了。而之前他所听说的,也差不多就是这样。   “都活了那么久,居然还打不过君无颜?!”然而,乐白的重点好像放错地方了。不是说魔尊是魔界实力最强的人吗?   林原修倒是没有因为乐白的话而露出什么异样的表情来,只是拿折扇敲了敲下巴:“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几个天才的。”   乐白:……哦。   “不知道夫人对我刚才的提议,有什么看法?”看了乐白一眼,林原修再次开口。   刚才的提议……乐白的眼角抽了抽——他喵的说的好像他有选择的权利一样!都说了他最讨厌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了!   不过,说实话,林原修的提议也确实让乐白很心动。经过了昨天这么一遭,乐白基本上可以确定,光凭他自己的能力,是压根没有办法再跑路之后好好地活下去的,但他又不乐意一直待在这里过一辈子……   “好。”抿了抿唇,乐白抬起头,朝着林原修扬起了一个笑容,“那么,以后请多指教。”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意味深长):“真心喜欢上”你啊……   乐白:……      第49章 死亡第四十九天。      正襟危坐,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乐白严肃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面前桌子上摆着的一本厚厚的书册,眼眶下面的黑色格外显眼。   深深地吸了口气,做好心理准备,乐白伸出手翻开了书册的第一页。   “我这一辈子,经历过许许多多事情,或高兴或悲伤,多得我都记不清了。可是只有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大概我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碰到了你。如果这是一场梦,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会醒过来。”   “我不怕死,这个世界上比我的性命重要的事情有很多,比如你。可是,我愿意活下去,只要你这么对我说了。”   “啪”的一声,乐白合上了手里的书,脸上忍不住一阵阵发热。   ……特么的这些台词实在是耻度太大了啊!   光是看着,乐白就觉得老脸发红,更别说还要把这些台词给念出来了——光是想想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好吗?!尤其类似的句子,还有这么厚厚的一本。   瞪着一双死鱼眼看着封面上没有任何图案和文字的书册,乐白很想知道,这些腻歪死人不偿命的句子,林原修那家伙都是从哪里找来的。难不成这家伙一万年以来,天天都扒在一边,偷听小情侣们腻歪吗?不然的话,怎么解释这情话的数量和质量?   一想到那种情景,乐白就觉得身上一阵阵发毛。尤其是想到今后自己也会成为被林原修看热闹的受害者之一,乐白就不由地觉得悲从中来。   乐白:我到底是为什么会脑抽到同意那个脑子有病的家伙的提议啊?!   在心里狠狠地咆哮了一句,乐白“刺啦”一声,把手上的书撕成了碎片……当然是不可能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乐白的心理太过了解了,林原修给他的这本书,虽然看起来和普通的书没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却是乐白从来没见过的材质做成的,凭他这战五渣的实力,连让它的纸张卷边都做不到。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林原修还很好心地问了一句:“你真的不修炼吗?有了修为之后,撕书也方便点。”   乐白:……   他敢用君无颜的节操发誓,他从这家伙的眼里看出了嘲笑!不就是修为比他强了点,智商比他高了点,长得比他好看了点吗,还不就是一个蛇精病!   作为目前魔宫中唯一的正常人,乐白表示,他还是很有资格鄙视其他人的。   愤愤地把书丢到了一边,乐白再次鄙视了林原修一番,这才翻开书,皱着一张脸继续往下看。   自从前几天他一时抽风,同意了林原修某个不靠谱的提议之后,对方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这么一本书,丢给他让他把里面的东西都给背下来。一开始,乐白还以为里头是什么不外传的秘籍呢,结果翻开来一看,顿时就被闪瞎了狗眼。林原修这家伙其实这一万年都去听墙角了吧?还有,一个人到底得无聊到什么程度,才会把听到过的情话都给记录下来啊?!   郁闷地背着书上的内容,乐白往林原修的头上又扣上了个“偷听狂”的帽子。   因为对繁体字辨认不全,为了能够看懂这上头写的东西,乐白还被林原修要求,特意恶补了一番文化课,文化水平那是呈直线增长。当然,这其中也免不了林原修诸如“你原来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夫人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之类的试探,以及“居然连这种东西都不会”的鄙视。乐白表示,在和林原修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唯有一个信念,在他的心里变得格外坚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糊这家伙一脸!   好不容易把常用的字都给认全了,乐白正准备接受林原修接下来更高深的传授呢,结果没想到,人家大手一挥,就把他给赶出来了。   乐白:……草,这除了增加我的台词储存量之外,还有个毛线的作用啊?!不是说我演技太差吗?不是说我藏不住心里想的事情吗?不是说我完全不会看人脸色吗?!有本事说出来有本事想办法解决啊(╯‵□′)╯︵┻━┻“正因为不擅长掩饰,所以那偶尔露出来的真心,才会更能够触动人心。”面对乐白的炸毛,林原修一脸正经,“而且……”他顿了顿,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笑容,“要是夫人真的学会掩饰自己的心情了,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了怎么办?”   乐白:谁来拦着我,好想揍死这丫的!   不过虽然在“攻略君无颜”这件事上,林原修就起到了个语文老师的作用,但两人在这之后的来往还是挺多的,毕竟乐白得靠着他才能知道君无颜现在的情况,以及对今后跑路的计划。   “虽然很不想说这样的话,但夫人你上次的行为,实在是……”林原修眯了眯眼睛,那其中的神色让乐白的心里产生了不妙的预感,“让我对‘鲁莽’这个词,有了全新的理解。”   ……你就干脆点说蠢到了极点就行了!   膝盖中了一箭的乐白默默倒地。   “夫人难道真的以为,凭你自己的能力,能够活着逃出魔都?”林原修继续戳着乐白的小心脏。   乐白:……   他那时候还真的是这么以为的,他毕竟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虽然一直被灌输着“这个世界是个修真世界,几乎所有人都有着超乎常人的实力”的概念,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头到尾,他也就只见过君无颜出手,而且还因为对方那超乎他想象的实力,大部分时间都是压根不知道君无颜是怎么动手的,因此,就算脑子里有着“苗青青想要他的命”这个概念,可对此却并没有什么真切的认识,尤其,他完全就没有想过,除了苗青青之外,还会有人想要他的命。   ……恩,虽然说起来,那次的事情,他也是栽在苗青青手里的。虽然动手的并不是苗青青手底下的人,但也没多大的差别。   而且正如仙界的那些人一样,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真的“死”,所以他总是抱着那一分侥幸的心情,觉得自己能够逃出生天。   ——真的是这样吗?   心底冒出的细小声音让乐白感到一阵发慌,捏着书页的手指也蜷了起来。就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心里空落落的。   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乐白继续盯着手上这写满了羞耻的书册。   在这期间,乐白也找机会去沈云楼那儿看了看。可惜的是,他想找的人并不在那里。让乐白感到有点郁闷的是,他连沈云楼那里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过来的林原修给拖了回去。   “一个人跑到这边来,你是想找死吗?”那是第一次,乐白在林原修的脸上看到除了笑容之外的表情。向来都眯起的眼睛睁开来,其中锐利的视线让乐白有点不敢直视。   沈云楼的住处从外头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是里面,却到处都是要人命的陷阱。据说曾经有人觉得沈云楼这个四魔君之位有名无实,想要弄死他自己上位的来着,结果刚进门,还没走两步呢,就死得透透的了。   “那家伙最大的兴趣,就是在自己周围,都布满各类的机关。”在确定乐白并没有受什么伤之后,林原修有回复了平常笑眯眯的表情,“就算是他在哪里多站上一会儿,那儿估计都会多出几个陷阱来。”   乐白:这个兴趣爱好,还真是……特别。   “所以,如果想活命的话,最好不要靠近他,记住了吗?”用折扇敲了敲乐白的头顶,林原修眯起眼睛,“我可不希望辛辛苦苦教导出来的人,就因为自己的愚蠢而丢了性命。”   乐白:……其实你就是担心没好戏看了吧?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面,对林原修的性格有了大概的了解的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吐了句槽。这家伙的性子,要总结起来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闲得蛋疼!   你能想象一个有着和四魔君差不多实力的人,居然会在厨房里守了一夜,就为了偷吃厨子刚想出来的新菜式吗?你能想象一个活了一万多年的老妖怪,居然会在某天捞出两条毛毛虫来,笑眯眯地表示他想知道这俩家伙是怎么生宝宝的吗?!最终,后者的结果是,林原修的手上多了两具蝴蝶的尸体。   ……产卵的不是毛毛虫而是蝴蝶这种常识,这家伙居然不知道!   对此,乐白狠狠地嘲笑了林原修一通。当然,后果就是,乐白手里要背的台词,又增加了厚厚的两叠。所以,这些肉麻得要死的情话,这家伙都是从哪里找出来的啊?!   抽了抽嘴角,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看书,乐白干脆把书推到了一边,趴在桌子上发起呆来。   听林原修说,沈云楼是个魔族,而且年纪也已经超过了三百岁,又有着那样的爱好,所以……应该只是长得像的人吧?虽然这么想,可乐白的心里就是觉得不踏实,脑子里不停地闪着以前的画面。   “他应该没受什么伤。”穿着制服的消防队员走过来,将手里的毯子裹在了乐白的身上,转过头去对唐雅说道,“就是受到了挺大的惊吓。”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右眼角下的泪痣夺人眼光,“恭喜你活了下来。”他对乐白说,声音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表哥表哥,你觉得上次那个消防员人怎么样?”急匆匆地跑进来的唐雅一个虎扑,蹭到了乐白的怀里,跟条虫子似的一拱一拱的。   “怎么了?”对于那时候的事情,乐白并不太乐意去回忆,所以也就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具体却没有什么印象了。   “我今天又碰到他了!他还问了你的情况,还请我吃饭了!”唐雅趴在乐白的怀里,跟只猫咪似的仰着头看着乐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人长得又帅,性格又温柔,还有责任心!”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乐白忍不住低下头,对上自家表妹那冒着小星星的眼睛:“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他都快比你大十岁了!”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小心我去告诉你妈你早恋。”   “才没有!就是觉得他这人挺好的啦!”不满地扁了扁嘴,唐雅撑着坐正了身子,想了想,又转过头来,威胁似的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不许告诉我妈!”   乐白:……噗。   看到唐雅瞪着的那一双眼睛,乐白掩着嘴干咳了两声,摆出一张正经的脸:“对未成年少女出手的,绝对不能划分到‘好人’的范畴里去!”   “关他什么事,是我自己的问题好吧?”对着乐白翻了个白眼,唐雅哼了一声。   乐白:我还没套话呢,怎么就自己把自己卖了?   注意到乐白那憋笑的样子,唐雅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脸涨得通红,泄愤地锤了乐白的肚子一拳,把他放在茶几上的零食全都塞进了嘴里,这才一脸愤懑地跑到乐白的房间里,抢了他的电脑。   龇着牙揉了揉肚子,乐白突然想起了什么,朝着房间里喊了一句:“对了,那家伙叫什么?”   “梁木,栋梁的梁,木头的木!”正打游戏打得兴起的唐雅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声,继续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屏幕上的厮杀当中去了。   乐白揉着眼睛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人,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有事?”乐白的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听得林原修的眼皮不由地一跳。他的目光在乐白面前的书上扫了一眼,一双眼睛眯缝起来:“看来这本书达不到夫人的要求,无聊得您都睡着了。”   乐白的动作顿时一僵,连忙摇头:“不,我对这本书很满意,真的!”   看着林原修那狐狸似的笑脸,乐白顿时一阵心虚。他干咳了一声,果断转移话题:“找我有事?”   林原修看了乐白一眼,也不再闲扯些别的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魔尊大人三日之后回来。”   乐白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林原修说的什么。   之前因为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仙族,君无颜非常勤劳地自己带队掐架去了,这一掐就是一个多月,乐白都快把这事给忘了。也可以说,因为最近过得太自在了,乐白选择性地把某些事情给忘了。在听到林原修的话之后,乐白的第一反应是:老子的逍遥日子到头了!   想想君无颜那深井冰的性格,再看看林原修那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乐白觉得,他的未来无比堪忧。      第50章 死亡第五十天。      不大的房间内,摆着一套简单桌椅,金色的铜炉上雕镂着径直的花纹,带着沁人香气的烟雾从其中袅袅飘出,渐渐地弥散开来。   “你到底想做什么?”食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郑明河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人,“别告诉我你真的只是想看热闹?”   “人活得久了,自然得为自己找点乐趣。”没有在意郑明河的态度,林原修轻呷了一口手中的清茶,抬起头来看着郑明河,不紧不慢地开口,“倒是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在沈云楼那里接受‘处罚’吗?”   听到林原修说起这事,郑明河顿时就露出了个牙疼的表情。因为之前的事情,他可真是彻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在沈云楼那边待了一个多月,险些丢了命的次数,数下来都不下一手之数。   “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怀疑,君无颜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了。”龇了龇牙,郑明河一阵头疼,“那架势,简直跟让我去送死差不多啊!”   “至少你还好好地待在这里。”林原修倒是对此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被拖走送死的不是他,“而且,也不算一无所获。”   “那是,”郑明河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至少君无颜已经知道前一阵子的事情是苗青青做的了。”虽然现在看不出来,但嫌隙一旦埋下,就总有机会扩大。而除此之外,乐白也保下了。   “苗青青的事情两说,关于乐白……”林原修眯起双眼,其中不明的神色一闪而过,“我倒是觉得,即便你不做什么,他也不会有事。”   “你难不成真的以为他能让君无颜动心吧?”从林原修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郑明河的眉头挑了挑,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不相信。   “他毕竟是唯一一个在君无颜的手下活了这么久的人。”没有正面回答郑明河的问题,但林原修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清晰,可郑明河却显然持着相反的意见:“那也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怎么讨好君无颜罢了。”   “单单这一点,就已经很难得了。”林原修说道,顿了一下,抬眼看向郑明河,唇边的笑容略微加深,“或者你希望我和你一样,除了保住他的命之外,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仙界的‘预言’实现?”说到这里,林原修忍不住嗤笑了一声,“仙界的‘预言’,呵……”   郑明河不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对待仙族的态度不同,魔族和人族对待仙族的“预言”,也持着几近相反的态度。若是仙界给出了十个预言,其中实现与否的概率对半开,那么人族都只会盯着那五个实现了的预言,而魔族,则会死死地抓着那五个落空的事情不放。林原修身为魔族,和他的观点不同,也是完全正常的。事实上,即便是人族当中,也并不是人人都相信仙族的预言的,只能说大部分人的态度是如此。   “还是说,你觉得只凭着曾浩这张牌,就能够翻盘了?”可林原修却并没有因为郑明河的沉默而闭口不言,反而毫不留情地揭着对方的老底。   听到这话,郑明河顿时不乐意了:“曾浩再怎么着也和一千年前的那件事有点关系,要真说他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不信。”   “是吗?”睨了郑明河一眼,林原修的双眼弯起,“我怎么记得,当初要不是我拦着,某个人都打算对曾浩下杀手了?”   郑明河:……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输了一着郑明河捂着自己不断滴血的小心脏,期期艾艾地开口:“我那时候不是不知道曾家和君无颜的牵扯嘛!”   林原修瞥了郑明河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慢悠悠地喝着手里的茶,但那笑眯眯的样子,把他那嘚瑟的心情原原本本地传了出来,看的郑明河一阵牙痒痒,偏偏还不能做什么。   真要说起来,郑明河还挺佩服林原修的。他自认为在华府内的身份并不算低,但关于当年的事情,了解却并不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年华府的人为仙界办了件事,而事后,华府的人被发疯的上代魔尊给屠了大半,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而这些人,要么就是对当年的事情三缄其口,要么就是和曾家一样,反叛出了华府,寻了个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隐居了起来。而后者的结局,大多也都是被华府给一一找了出来,灭了满门。   曾家是所有逃离的人当中隐藏得最好的,一千多年过去,都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踪迹。若不是前些日子因为一个巧合,郑明河撞见了曾家的后人,他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躲藏在魔界。   在发现了这件事之后,郑明河就随便找了个由头,将君无颜的注意力给引到了那边,那之后的事情,就顺着郑明河预想的方向,顺利地滑了下去,若不是乐白在那时候突然冒了出来,想必曾浩也会在那里丧命——可即便他从君无颜手下逃过一劫,郑明河也不会让他活下去。任何背叛华府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可就在他动手的前一秒,林原修阻止了他,而郑明河也正是在那时候,从林原修的口中,得知了君无颜的身世。   上代魔尊与仙界长老之女的孩子——在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郑明河心中的震动着实不小。事实上,要不是说这话的人是林原修,郑明河还不一定会相信这些听起来无比荒谬的事实——如果真如林原修所说,仙界的人怎么会坐视君无颜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虽说君无颜的实力确实很强,如今甚至已经到了少有敌手的地步,可却也并非真正的无敌,更别说千年之前了。只是,郑明河也明白,林原修断没有欺骗他的理由。   “你知道吗,”像是知道郑明河在想些什么似的,林原修突然开口,“君柔是唯一一个死后没有在天池内重生的仙族。”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解开了郑明河心中的疑惑。只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无论郑明河如何追问,林原修却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再吐出一个字,君无颜又究竟为什么会在十年之后实力暴涨,亲手杀死自己的亲生父亲,其中的原因也不甚明了。   不过,当年的事情毕竟也只是过去的事情,即便其中还有许多隐秘,郑明河也并没有去探究的意思——有的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郑明河深谙其中的道理,他只需要顾好眼前的事情,就已经足够。但也正因如此,郑明河对林原修才会更加好奇与忌惮,至少他是绝对做不到林原修的程度的。   “说起来,你牵制住曾浩的理由,还真是有趣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林原修突然开口说道,“即便是我,也没能想到这样的方法。”   郑明河:……   干咳了两声,郑明河推开已经凉了的茶水,略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如果事情真的能够像你所说的那样发展,君无颜就会多出一个弱点,倒也不算什么坏事。”   “会的。”林原修看了郑明河一眼,笑得有些意味深长,他顿了顿,突然开口,“你们在仙界,有发现什么吗?”   大概是最近仙界的动作大了些,戳到了君无颜敏感的神经,于是趁着这次机会,君无颜干脆就冲到仙界里头去闹了一番,连沈云楼都给叫了回来。   “还能发现什么?”郑明河耸了耸肩,一脸头疼的样子,“那地方都去过好多次了。”   自从成为了四魔君之一后,郑明河基本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跟着君无颜往仙界跑上一趟,找的理由都是千奇百怪的,甚至连“他们的穿着太没有品位”这种都有。对此,郑明河只想对君无颜说一句:我求你用心找个合理点的理由成吗?!   只是,仙界毕竟是仙族的大本营,他们也占不到多大的便宜,更多的时候,还会折损不少的人在那里。而反观仙族,无论死多少人,只要过个几百年,人照样活蹦乱跳的,没有任何影响。这在郑明河看来,实在是一笔不划算的买卖,可谁让君无颜是顶头boss呢,即便有什么不满的,他也不可能说出来。   这次的事情也差不多,只不过比起以前的那几次,找的理由稍微正常了一点。   “说起来,这次好像确实有点不对劲。”像是想到了什么,郑明河低着头思索了一会儿,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次去仙界,我们遭到的抵抗,和以前比起来,似乎……小了一点?”这只是郑明河一种模糊的感觉,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事实上,这次的行动中,魔界折损的人手和之前的几次没有太大的差别,也没比从前讨到更多的好处,但他就是有这么一种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   “是吗?”林原修脸上的笑容略微加深,他并没有对郑明河的这句话做过多的评价,那眯起眼睛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正在思考什么坏主意的狐狸,“你觉得,仙界的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魔界?”   “乐白。”郑明河的回答非常笃定,“虽然不知道乐白的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们这般图谋,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目的就是他。”而且,这一回仙界的人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要不是知道君无颜对仙族的厌恶程度,以及那些仙族拿鼻孔看人的态度,郑明河甚至都要怀疑,苗青青是不是和他们合作了。   林原修看了郑明河一眼,没有多说什么,笑眯眯地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郑明河瞥了他一眼,正想说点什么,却突然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乐白……真的活腻了?”      第51章 死亡第五十一天。      此时此刻,郑明河口中那个“活腻了”的乐白,正站在沈云楼的宅子外头,紧绷着一张脸,双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虚掩着的大门,一对紧皱着的眉头昭显着他内心的纠结与挣扎。   ——特么的他到底要不要进去?   虽然不停地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个长得挺像的一个人,不可能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家伙,但是乐白就是放不下心来,就跟吊了桶水在半空中似的,七上八下的,连睡觉都睡得格外的不踏实。乐白觉得,他要是不把这件事给弄清楚了,估计会一直记挂着这件事,然后整天吃不好睡不好,最后变成一副皮包骨头,等君无颜回来之后,还会为了表示关心追问原因,要是说不出原因……呵呵。苦逼的BE在前方等着他。但要是实话是说了……乐白伸手抹了把脸,决定不去想这种糟心的事情,总而言之,那种一件事悬着没解决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揪心了。   在心不在焉地盯着林原修给的那本台词本看了大半天之后,乐白终于没忍住,丢下那本本子跑到了这里来。   面前的宅子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因为长久没有人居住,而显露出几分寂寥与荒凉来,没有丝毫的人气。院子里的那些长至膝盖的杂草,即便是透过那半掩着的门缝,乐白都能清楚地看见。   ……这到底是多少年没人住了啊?!   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听林原修说,因为沈云楼长期不在,而这里头又到处都是机关陷阱,压根没人敢进去打扫,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荒凉,最后就变成这样了,跟个被废弃的屋子似的。 要不是林原修之前非常认真地叮嘱过乐白,他根本就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个地方,竟然会是四魔君之一的住所,而且里面还布满了各种致命的陷阱。而且,林原修显然对这个地方十分忌惮,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即便是魔尊大人,想要安然无恙地从这一头走到那一头,都得费上不少的功夫。”可见这个看起来废弃的宅子,究竟暗藏着多少危险。   可乐白就是想进去看一看,哪怕他很清楚,他能在里面找到沈云楼的几率很小,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他迫切地想要确定,沈云楼并不是他想的那个人,仿佛只有这么做,他才能放下什么似的。   抬起的脚往前迈了一步,却在没有碰到地面的时候又收了回来,乐白抿紧了双唇,眼中闪过退缩之色。   ——那可是连君无颜都不能无视的陷阱。   据林原修所说,就他前面那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就设置有不下百个机关陷阱,只要乐白往前走上一步,他的结局几乎是可以肯定的。   ——可是不想停在这里,不能停在这里。   不过是躺一阵子地板而已,重新来的时候避开上次走的地方就好了。可以说,乐白的这个能力,简直就是趟陷阱神器。多来几次,总是能够找到完全抵达的道路的。   ——但是好可怕。   疼痛,死亡,以及——梁木。哪怕那很有可能只是一个和梁木有着相似面孔的人,也已经足够让乐白退缩不前。   那只是一个和梁木长得很像的陌生人。   那是和他一样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梁木。   那是——梁木。   心脏猛地剧烈抽疼起来,胸口也一阵阵发闷。乐白捂着胸口蹲了下来,如同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却依旧无法呼吸到足够的扬起。一双眼睛大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死死咬着下唇苍白得没有血色。   “为什么?”泛红的眼眶,平日里总是因为笑容而弯起的杏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他,“为什么——不救他?”   “你不是英雄吗?你不是阻止了那么多意外吗?你不是救了那么多人吗?”曾经熟悉的声音变得格外陌生,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为什么偏偏就是——不救他?”   “他就在门边!”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就在门边!”   “只要你拉他一把,只要再多给他一分钟……”   一分钟……只要再多一分钟……   身子不受控制地蜷成一团,几近抽搐般地颤抖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鲜红的血丝渗了出来。   “……对不起。”他苍白者唇,看着那个总是朝着自己撒娇的人,用着仿佛在看仇人的目光看着他,从口中吐出浅薄无力的话语,“对不起。”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是我太没用了。”   “我没能救出他。”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对……”“啪!”   愣了好一会儿,乐白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抽了一巴掌的半边脸颊,那木然的表情,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湿润的感觉布满了双手,乐白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水渍,大脑有些迟钝地思考着眼前的情况。   挨了一下的脸颊有点肿,但乐白却好像完全没有感觉似的,只是愣愣地盯着手上看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冷着一张脸,眼中还带着少许不耐烦的人。双唇开合了许多次,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清醒了?”冷淡地瞥了乐白一眼,沈云楼的语气里放出掺着冰渣,丝毫没有因为乐白魔尊夫人的身份,而对他有什么特殊的态度,“清醒了就滚吧。”   就好像在大冬天,从开着空调的房间里推开门走出来,迎面被扑了一脸的冷风一样,乐白猛地清醒了过来,痛觉神经也后知后觉地将脸上的疼痛传到了脑子里。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了看眼中的不耐又增加了些许的沈云楼,顿时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热。   ……卧槽,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连忙胡乱地抹了把脸,乐白装作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是个什么狼狈的样子似的站起来,分外尴尬地朝着沈云楼露出了一个笑容:“那什么,不好意思,我……”不过,沈云楼显然没有听乐白说话的意思,瞥了他一眼之后,也没理会他在说什么,径直就转过身走了。   话才说到一半的乐白:……心都碎了。   不过要是换位思考一下,乐白就觉得,他完全能理解沈云楼的反应——要是有个人跑到他家门口,啥都没干,突然就蹲下来一边抖一边哭,他的第一反应绝对是报警好吗?!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完全可以被划入“疯子”的行列的乐白表示很心塞,在看到沈云楼真的一点都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之后,就更心塞了。   “哎,那个谁……”乐白喊了一声,抬脚就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乐白:他喵的我明明踩的和他同一个地方,为什么他没事我就挂了?!!   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毒粉喷了一脸的乐白趴在地上,看着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自顾自地走进了院子里的沈云楼,悲伤逆流成河。   ……他好歹也是魔尊夫人啊,就不能看他一眼吗?!   以往都觉得别人拿那种特殊的态度对他很烦人的乐白,现在突然特别希望这家伙能在意下这个头衔。   但可惜的是,无论乐白以怎样的姿势扑街在沈云楼的面前,对方就是一个眼神都不给他,最后乐白也只能看着被合上的门,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回去了。   乐白:喵的这丫的绝对不可能是他家温柔体贴善良宽容的表妹夫!   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宅子,乐白的目光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再做过多的停留。   接下来的三天没有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平静得乐白都认真地看了会儿林原修给他的情话记录本。   在这三天里面,他又往沈云楼那里跑过几次,可惜的是,那几次都没有见到人。大概真的和林原修说的那样,沈云楼绝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待在魔宫里吧——不然的话,他那间宅子,也不会变得跟荒废了似的不是?这么想着,乐白的心中生出了一股说不上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的感觉。说真的,乐白对沈云楼的心情还是挺复杂的,也不知道到底是期待见到他,还是希望以后都不要看见他了,纠结的要死,跟谈恋爱的小女生似的。   乐白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不由自主地黯淡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他喜欢过梁木吧。   正如唐雅所说的,梁木温柔可靠,有责任心,长得又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曾经救过乐白一命——乐白甚至都记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喜欢上那个人的了。   ——那个,和自家表妹正在交往的人。      第52章 死亡第五十二天。      如果在遇到梁木之前,又或者在得到这个该死的能力之前,有人告诉乐白,他会喜欢上一个比他大上七八岁,而且和他有着同样性别的人,乐白敢保证,他绝对会直接一巴掌抽过去,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但这个世界上的事情,总是不那么如人意的。比如乐白幻想了好多的超能力,比如梁木。   真要说起来,乐白第一次见到梁木的情况,实在是不太好——或者应该说,糟透了。那是即便过去了好几年,乐白也依旧不愿意去回想的记忆。而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梁木,本应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脑海中逐渐模糊,到最后,就算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也只留下一个浅淡的印象,连对方的样貌都想不起。本该如此,如果没有从唐雅的口中再听到这个名字的话。   和正在耐下性子来准备高考的乐白不同,比他小上三岁的唐雅,正处在最为叛逆的年纪,对爱情这种被演绎了千万遍的东西,有着近乎神圣的憧憬。而梁木,符合那个年纪的女孩对白马王子的所有幻想。只是,那属于女孩的矜持还在,唐雅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就冲上去告白,只是时常拖着乐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对方见面。   梁木是一名消防员,空闲的时间并不算太多,这个城市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意外,乐白不止一次在和梁木聊天聊到一半的时候,对方接了个电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直接冲出门,奔赴城市的另一个角落。唐雅对此也表示过不满,但更多的时候,她的眼中带着的,却是仰慕与爱恋。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梁木产生那样的感情的?从看着梁木爬到屋顶,将上面的奶黄色的小猫包下来的时候?还是从两人被灌了满肚子的酒,踉跄着互相搀扶着离开开始?乐白不知道,正如他不知道唐雅和梁木,这两个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交往一样。当唐雅牵着梁木的手,带着隐隐的骄傲向他介绍“这是我男朋友”的时候,乐白觉得,他脸上的笑容都是僵硬的,但他却只能维持着这样的笑容,不能流露出丝毫的异样。   没有悲伤,没有不甘,乐白从一开始,就没有对这段感情抱有什么期待。不是因为梁木是唐雅喜欢的人,或者两人都是男人这种理由,而是乐白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和什么人共度一生——在有了那个特殊的能力之后,这对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奢望。没有人知道,为了“轻而易举”地救出那些在意外中险些丧命的人,乐白究竟来来回回死了多少次。每一次死亡,他就盯着手腕上的手表,一遍遍地回想着刚才自己所做的事情,计算着接下来应该做出怎样的改进。   对唐雅和梁木的祝福是真心的,乐白从来都希望自家的表妹得到最好的,而他相信,梁木能做到这一点。不过,大概这其中,本身也就有这份感情并没有太过深刻的缘故吧,所以才能放弃得这样干脆而不带留恋。   后来呢?   乐白的双眼有些失神,没有焦点的目光落在前方虚无之处。   后来,乐白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阻止了很多尚未发生的意外,救了许多人——如果赶不及的话,只要往心脏捅上一刀,就又能够回到一分钟之前了。   如同所有得到了力量的人一样,乐白逐渐沉浸在这其中,周围的敬佩与赞美让他一点点迷失,仿佛他真的是无所不能的救世主。那一阵子,他无论去哪儿,身上都会带上一把小匕首,就是为了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造成足够致死的伤势。   直到——直到什么?   像是被什么阻断了似的,无论乐白如何回忆,都想不起那之后的事情。脑海中,只有唐雅嘶哑而破碎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死在那里的人——不是你?!”   双手猛地用力,手中的书页被揉成一团,乐白睁大了眼睛,面上满是惶恐的神色。   不知道从何处燃起的火焰,在顷刻之间就吞噬了整栋屋子,那漫天的火光,仿佛择人而噬的野兽,在风势的助长下越燃越大。三楼的窗口处,隐约能看到一个孩子脸一闪而过。   装载着各种灭火器具的消防车发出一声粗喘,停下了动作,大片大片的水被浇灌到燃烧的房屋上,可起到的效果,却微乎其微。被火焰吞噬的房屋里浓烟滚滚,根本没有人能够靠近。   这毕竟不是电视剧,只需要披上一件湿透的衣服,就能冲进火场中,将被围困其内的孩子完好地带出来,哪怕是装备齐全的消防员,也不会去做那种和送命无二的事情。   但乐白会。   朝着梁木丢下了一句“你放心”,乐白就头也不回地冲入了依旧在剧烈燃烧的房屋中。   不过是一场火灾而已,不过是一个被困的小孩而已,对能够不停地重来的他来说,又有什么难度呢?   将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的孩子抱在怀中,乐白一转身,就看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梁木。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看到乐白愣在那里,梁木大喊了一声。   乐白咧了咧嘴,抱着孩子往回走,可是他刚抬脚,就看到屋顶被烧断的横梁木掉了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梁木的身上。   那是乐白第一次看到自己熟悉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眼前的景象被灼热的温度给扭曲,身上衣服的水分也早就被蒸干,吸入肺部的气体中二氧化碳的浓度早就超过了氧气。乐白大口地喘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匕首——没关系的,只要再来一次就好了。再来一次,然后,再来一次。   乐白低下头看着怀中已经没有了声息的孩子,眼中的神色无比茫然。   为什么……不起作用?为什么,他都试了那么多次,就是没有办法救他们?明明距离大门只有一步之遥,可这一步,梁木无论如何都跨不出去。而只要带上了梁木,他也跨不出去。   周遭的声音都仿佛隔着一层膜一样,遥远而不真实。乐白看着面前的人的嘴唇一开一合的,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既然走不出那间屋子,那么,从一开始,就不要进入这间屋子好了。   将怀中停止了呼吸的孩子放到地上,乐白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   一分钟一分钟地往前推,总是能够回到那个时间的。只要……放弃这个孩子就行了。   乐白垂下眼,看着正艰难地呼吸着的孩子。注意到他的目光,这个孩子睁开眼睛,艰难地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乐白的手一抖,更加用力地抓住了孩子的胳膊。   他再次站在了燃烧着的房子外头,身旁的消防人员手里正奋力扑着火,梁木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三楼的窗户。   乐白咧了咧嘴,抬起手正想说点什么,梁木却突然朝房子那边跑了过去,只留下乐白聚在半空中的手僵在原处,显得无比可笑。   和之前那许多次一样,梁木没有出来。   这一回,没有人指责他。   口袋里的匕首贴着肌肤,寒凉透心。   乐白没有动,任由唐雅哭着扑到他的怀里,仿佛一个失了灵魂的木偶。   梁木的葬礼在一个月以后,乐白没有参加。他躺在自己的床上,用匕首割开了自己双手的动脉。   殷红的血液从伤口流出,在深色的床单上留下并不显眼的痕迹。乐白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任由那令人安心的黑暗包裹而来。   手中抓着的东西被抽走,乐白反应慢了半拍地转过头去,看着眼前的那张俊美的脸,好一会儿都没有想起来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夫人在看什么?”扫了一眼书册上的内容,君无颜垂下眼,看着神色间依旧有些呆愣的乐白。乐白的目光在君无颜的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向他身后的人。苗青青,谭格,还有一张陌生的面孔。他看过来的眼神中带着隐忍,乐白眨了眨眼睛,还是没有从刚才的回忆中抽身,思维的转动有些迟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和乐白对视了一会儿,对方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右手抬起,按在腰侧的剑柄上。下一刻,一道寒光朝着君无颜的背心直冲而去。   君无颜——会死!   这个念头飞快地从乐白的脑海中闪过,让他的瞳孔都有一阵的收缩。甚至来不及思考什么,乐白的身体就做出了反应。拉住君无颜的袖子重重地一扯,在他的身子歪倒的一瞬间,自己顺势扑过去,挡住了那刺过来的长剑。   锋利的剑刃穿透胸口,距离心脏还有一小段距离,并不算要害,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想要活下去,却并不是太过容易的事情。   低下头看了看穿透胸口的长剑,乐白咳了两声,血丝顺着嘴角溢出。他抬起头来,对上君无颜那带着错愕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我救下你了。”   ——太好了,死的是他。   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扩大,乐白的眼角有些湿润。他紧紧地揪着君无颜的袖子,一边笑着,一边不停地往外流着眼泪。   胸口很疼,疼得乐白的手指都不自觉地抽搐着,眼皮也越来越重,眼前一阵阵发黑,但他依旧没有松手:“不要杀他。”   眼前终于完全陷入了黑暗。      第53章 死亡第五十三天。      在回到魔宫的第一天,魔尊大人就遭到了刺杀,魔尊夫人舍命相护,重伤垂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魔宫。   郑明河猛地转过头去,紧皱着眉头,看着正靠在椅背上,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林原修。注意到郑明河的视线,林原修侧过头去,露出了一个无辜的表情:“这事可和我无关。”顿了顿,似乎还担心郑明河不相信似的,又加了一句,“我刚刚可是一直都和你待在一起,而且,这么做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   郑明河和他对视了两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再在这里多做停留,推门离开了。   魔宫内的每个人都是来去匆匆的,脸上带着紧张与惶恐的神色,仿佛暴风雨前惊惧的弱小动物一般。   郑明河的脚步顿了顿,原本就皱起的眉间褶皱更深了,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地加快了少许。当他来到乐白所在的房间外的时候,被从家里直接提到这里来的大夫正摸着额头上的冷汗,白着一张脸,抖抖索索地走出来,被守在外头的人带着往歇息的地方走去,想必在屋子里的人好转之前,他是别想离开魔宫了。   放缓了脚步,郑明河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整了整自己的衣冠,这才伸手推开了面前没有合拢的门。有点出乎郑明河的意料之外的,屋内守在床边的,除了君无颜和苗青青之外,还有常年不露面的沈云楼。原先沈云楼突然出现,并参加了这一回的仙界之行,就已经足够让郑明河感到奇怪了,更别说在这里见到他了。忍不住朝那边又看了两眼,郑明河才将视线转向另一边。   那个出现在仙界的预言中的人,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鲜活与生气,如一副褪去了颜色的画卷,苍白而死寂。   有那么一瞬间,郑明河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寒凉如冰,直到察觉到那微弱的呼吸,身上才一点点回暖。   目光在乐白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上停留了一会儿,郑明河突然想起了林原修问过他的问题。   “你为他所做的一切,真的仅仅只是为了那个预言?”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让人看不透的笑容,林原修看着郑明河,“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真是做了不少多余的事情。”   “不管是在有意透露出君无颜会离开一阵子,还是暗地里帮他扫清障碍,甚至还因为担心出现意外,而特意安排了曾浩在附近。”一件一件地说着郑明河做过的事情,林原修的视线仿佛能将人看透,“如果不是苗青青插手,想必他此刻真的已经到了远离魔都的地方了吧?”   “可若是想要借着他的手除掉君无颜的话,难道不应该将他留在身边,才能够起到最大的作用吗?”   随着林原修的叙述,郑明河的眉头皱得越来越近,但林原修显然没有在意他的神色的意思,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哦,对了,还有那次刺杀的事情——为了不让乐白说出惹怒君无颜的话,你似乎还用了魅术?”他的唇角略微翘起,带着些许意味不明,“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学会了这魔族的东西。”   “最重要的是,这么好的一张牌就在手边,却没有做任何事,这可实在不是你的作风。”   郑明河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些问题,即便知道,也不会如实告诉林原修——林原修这个人,他看不透。   不明来历,不知修为,不晓目的,亦猜不透深浅。如果不是当前两人有着相同的目的,郑明河绝对不会和这个人有过多的来往。   他第一次见到林原修的时候,还是一个刚进入魔界,对着这个和人界有着巨大的差别的世界一无所知,因为招惹了一些人而被围攻,样子格外狼狈。如果不是林原修的出现,说不定他真的就会在那时候丢掉性命。可即便欠了林原修一条命,郑明河却也从来不愿意交付出自己的信任。   林原修这个人,太过危险。   虽然大部分的时间,林原修都好像一个局外人一般,只是在旁边看着事情的发展,偶尔来了兴致,就在边上稍微推上一把,但正是因为如此,郑明河才越发猜不透林原修的心思,他不知道林原修到底想要什么。可以说,郑明河能够这么轻易地坐到如今的这个位置,其中少不了林原修的动作,他只是不明白,林原修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帮他——他可不相信林原修所说的,仅仅只是觉得这件事很有意思而已。   可哪怕做了这么多事情,林原修却从来没有在明面上站出来过,这次却突然提出要来魔宫中见一见乐白……郑明河的手指动了动,看着床上的人的目光略微复杂。他可以肯定,乐白的身上肯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才值得林原修以及仙界的人那般图谋,他甚至怀疑,那个所谓的预言,也只不过是仙界用来吸引人的目光的幌子。毕竟,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人,又怎么可能伤到君无颜呢?可在经过了多番试探之后,郑明河非但没有弄清楚乐白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自己反倒一点点地陷了进去。   也许是出于对乐白总是能够成功挠到君无颜的痒处的好奇,也许是对乐白原先所生活的世界的感兴趣,也许是对乐白那天真到有点蠢的性格的无奈,等到郑明河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做出了许多往常自己绝对不会做的事情了。   乐白对君无颜来说是特殊的,只要好好利用,乐白就能成为君无颜的弱点——林原修能想到的这些,郑明河又怎么可能想不到?只是,他根本就不想去做而已。甚至现在,看着君无颜笼着乐白的手,郑明河都觉得格外碍眼。但即使如此,他也依旧什么都不能做。   “二者只能选其一。”而他所选的,绝对不可能是乐白。   闭了闭眼睛,将胸中那翻腾的情绪压下,郑明河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开口:“夫人怎么样了?”   听到声音,君无颜转过头看了他一眼,那冷厉的眼神让郑明河一阵头皮发麻,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往后退的欲望,直到君无颜收回视线,看向床上闭着双眼的人时,郑明河才松了口气,紧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   “都出去。”半晌,君无颜终于开口,却并不是回答郑明河的问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些许压抑,丝毫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与醉人。   郑明河愣了愣,和一旁站着的苗青青对视了一眼,没有出声,安静地退了出去。房门被轻轻地合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房内只剩下了坐在床边的君无颜,以及紧闭着双眼,呼吸微弱的乐白。他的眉头紧皱,双唇也微微抿起,似乎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依旧无法安稳。垂着眼盯着乐白,君无颜眼中的神色幽深而暗沉,仿佛一泓深不见底的深潭。他有些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感觉,太过复杂的心情,让他一时之间也难以理清。   握着乐白的手还有些不受控制地发抖,心中的恐惧还没有彻底消退,君无颜握着乐白的手忍不住又加重了力道,直到昏睡中的人因为吃疼而发出细微的呻吟,才放松手上的力道。   ——是的,恐惧。   当乐白倒在他怀中的,嘴角带笑地闭上眼睛的时候,这种陌生的情绪在一瞬间就席卷了君无颜的全身,让他的脑子都有一瞬间的空白。温热的血液沾满了他的双手,他却只知道茫然地看着那带着满足的笑容的面庞。   ——他要死了。那个总是费劲心思讨好他,希望能够活下去的人,就要死了。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君无颜的脑海中,让他忍不住颤抖起来。感受着怀中人逐渐流失的生命力,他只能徒劳无力地输送着自己的灵力。苗青青弯下腰,想要将人从君无颜的怀中抱出来,却被毫不留情地击中了胸口,若是他的力道再大上几分,说不定她就会在他的手下丢了性命。   “如果不想看着他死在你怀里,就把他交给那边的大夫。”沈云楼不带丝毫温度的声音响起,君无颜也终于冷静了下来,将乐白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也许是君无颜之前的行为起了作用,也许是谭格找来的大夫确实医术高超,乐白终究是挺了过来。   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乐白那微凉的脸颊,君无颜的神色极致温柔。他凑近了那依旧处于沉睡中的人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相互交换着呼吸:“既然我对你来说那么重要,那么就如你说的,为了我而活着。”一只手在乐白那纤细白皙的脖颈上来回滑动着,君无颜的声音低得近乎呢喃,带着蜜糖般的甜美,“即便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君无颜的话,还未醒来的乐白的身子微微一抖,眉头也皱得更紧了。   君无颜轻笑一声,低头印上了乐白的双唇,舌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没有丝毫反抗的牙关,细细地舔舐过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直至感受到微弱的抵抗,才喘着气松开那红肿的双唇。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无论死活。”      第54章 存活第五十四天。      处于昏睡之中的乐白没有听到君无颜那无比霸道总裁的发言,他此刻正躺在病房里白色的床单上,侧着头看着窗外被雨水打得不停抖动着的树叶,黑沉的双眼中,没有丝毫的生气。   他不知道他维持这个姿势有多久了,可能一个小时,可能两个小时,可能更久。身边有什么人在低声说点什么,可那声音却好像隔着一层隔膜似的,模糊成一片难以分辨的杂音,听不真切。手腕上的纱布包裹住半个手掌,从纱布中伸出的手指显得更加苍白而没有血色,消毒水的气味有些刺鼻。   “哥……”轻声地喊了一声,唐雅的声音有些哽咽。她伸出手,想要碰一碰乐白的手,却在半途就收了回来,眼眶也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   听到声音的乐白眼珠动了动,缓慢地转过头来,看着床边红着眼眶的人。注意到乐白的视线,唐雅努力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只是那副表情,配上眼角的泪痕,看起来却显得更加狼狈了。终于,她撑不下去了,眼泪从眼眶里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了手背上:“不是你的错,我们都知道的,不是你的错……”   没头没尾的话,但两人都很清楚这其中的意思。   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乐白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那些被他遗忘的,被他抛弃的记忆,在他的梦中正一点点地重演。   没被纱布裹住的手指动了动,乐白抬起手来,想要像平常做的那样,揉一揉和兔子似的红着眼睛的唐雅,却没想到,自己的手径直从对方的身上穿了过去,没有碰到她分毫。愕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乐白惊恐地发现,它们正在一点点地变得透明。心里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乐白坐直了身体,看向唐雅,徒劳地张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周遭的事物突然一点点隐没下去,最后只剩下一片虚无的黑暗。唯有乐白,在不停地下落着。   猛地睁开眼睛,乐白看着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有片刻的愣怔。身上满是被惊吓出来的冷汗,浸湿了衣物,贴在身上格外不舒服。胸口的疼痛一阵一阵的,让乐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甚至连之前的事情都回想不起来。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在掌心,还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从被握着的手上传来,乐白不由地愣了愣,转过头看过去,就看到了正靠坐在床头的人。   那精致的面容仿佛上天最得意的作品,双眼闭合,长而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没有束起的长发披散下来,有几缕垂在鼻子前,随着呼吸微微晃动着,如不慎坠入凡尘的天使。   乐白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注意到乐白的视线,正闭目养神的君无颜缓缓地睁开双眼。仿佛掀开了用来遮挡的布匹一般,其下的宝石一点点地显露于人前,带着夺人眼目的光彩。如一泓春水,又如一汪深潭,深沉却又不失温和,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早。”和乐白对视了三秒,君无颜的眉眼弯起,露出了一个不带丝毫杂质的笑容。   被这个笑容给煞了一下,乐白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能傻愣愣地应了一句:“……早。”   “要起来吗?”看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的目光更加温柔。他松开握着乐白的手,小心地扶着乐白坐起来,还抬手抹了抹乐白鼻尖的汗珠:“你睡了十天了,感觉怎么样?”   眨了眨眼睛,乐白没有说话,他还是没有从刚刚那个具有巨大冲击力的笑容里头回过神来。不过君无颜也没有催促,只是坐在旁边,笑着看着乐白,无比耐心地等着他的回答。   好一会儿,乐白终于缓过来了。他转头看了看一脸柔情的君无颜,又低头看了看领口里那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就冒了出来。顿时,乐白的表情就变了,心里也只剩下了一个词:卧槽!   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的乐白,现在只想给自己两巴掌。倒不是后悔自己一时脑抽,舍身救了君无颜,而是……特么的他既然扑出去挡刀了,为毛就不能扑得准一点,直接让刀捅到心脏上?   乐白:直接一剑穿心的话,老子就不用受这么重的伤了好吗?!   不过虽然这么说,乐白自己也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根本就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会做出这种事来,也仅仅是因为某种情绪罢了。一想到自己以为自己真要挂了,躺在君无颜怀里的表现,乐白就忍不住想要捂脸。但他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就感到伤口一阵撕扯般的疼痛,顿时,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真他喵的疼!   虽然都是个来来回回死了好多次的人了,但这种差一点就能去见阎王的伤,乐白还真没受过。说起来……那种情况下,他还能活下来,才是最奇怪的事情吧?忍不住又朝君无颜那边看了一眼,乐白很好奇,君无颜到底是怎么吊住他的这一口气的。而这一看,乐白突然发现了少许不对劲的地方。   君无颜看起来……貌似有点疲惫?   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乐白忍不住又朝君无颜那边看了看。   没错,虽然不是很明显,但君无颜的眼睛下面,确实有很淡的一层青色。顿时,乐白就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盯着君无颜猛瞧。   ——这可是君无颜诶!活了一千多岁,实力超群的君无颜诶!就算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他十天,也不应该会这个样子吧?   一般来说,那些照顾病人的人,脸上总是带着疲惫和困倦,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得不到足够的睡眠,但是,君无颜不是不需要睡觉吗?   “在看什么?”略微往乐白旁边凑了凑,君无颜开口问道。   距离一拉近,君无颜眼睛底下的青色就更明显了,这让乐白忍不住更加好奇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你怎么了?”   君无颜现实疑惑地蹙了蹙眉,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笑了起来。只是他却不点破,反而故意把脸往乐白面前凑了凑:“夫人是在说什么?”   两人的距离太近,君无颜那张没有瑕疵的脸给乐白的压迫力太大,让他忍不住想要后退。可他刚刚有了点动作,就整个僵住了,脸也皱成了一团,就差嚎出来了。   注意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顿时露出有点紧张的样子来:“怎么了?”   乐白:……疼QAQ   君无颜:……   看到乐白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君无颜忍不住弯起嘴角,眼中也浮现出笑意来。   乐白:……笑屁啊!   作为一个第一次身受重伤的人,乐白觉得,他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他又不是关公,还能做到刮骨疗毒面不改色!   乐白:那货绝对是因为本来脸就红,就算变色了也看不出来!   对上乐白那带着不满的神色,君无颜微微侧了侧脸,将笑意压下去,这才转回来。他伸手握住乐白放在身侧的手,轻声问道:“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当他是需要男朋友安慰的小女孩吗?!   看到君无颜的动作,乐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很快,乐白就发现,胸口的伤口那里的疼痛,真的缓和了很多。   乐白:……难道我真的是需要男朋友安慰的小女孩?   这样的纠结只维持了一瞬,乐白就发现了原因。被君无颜握住的手上,有一股暖流正从交握的地方传过来,游走遍全身,和乐白刚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的那样。虽然不知道君无颜到底是怎么做的,但乐白大致还是能够猜出来一点。   难道在这十天里面,君无颜都维持着这个状态?乐白觉得,他有点知道君无颜眼底的青色是怎么来的了——即便是他也清楚,君无颜根本就不擅长治疗方面的事情,简单的包扎还好,像某些小说里类似“治愈术”之类的事情,他根本就不会。   感受着从手上传递过来的暖流,乐白突然就有点感动了。不枉他舍身相救啊!果然救命恩人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乐白觉得,果然还是挺下来的好处比较多。要是他那时候真的挂了,重新读档回了一分钟前,那君无颜不就不知道自己救了他了?那得多亏啊!现在就好了,他不仅顶着一个魔尊夫人的称号,还是君无颜的救命恩人——就是苗青青,在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之后,也应该会消停点吧?说不定还会和君无颜一样,改变一下对他的态度。   越想越觉得这笔买卖划算,乐白忍不住为自己的做法点了个赞,如果没有受这么重的伤就更好了。   说到这个……他貌似忘了什么事情?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乐白终于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刺杀的人呢?”   “你说曾浩?”在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君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出口的语气却依旧没有什么异样。   乐白:……卧槽!   那时候他就是觉得那人的眼神有点眼熟,而且脑子里一直都想着“两个都不能死”,所以才会在最后说出那样的话,可没想到……曾浩那家伙到底是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作死啊!   “夫人放心,你说的话,我都听着。”似乎是误会了乐白的意思,君无颜垂下眼看着他,解释道,“等夫人的伤好些了,我再带你去看他如何?”   听到君无颜的话,乐白想了想,没有反对。就他现在这个样子,连床都下不了,更别说做点别的什么了。反正君无颜也说了,暂时不会对曾浩怎么样。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乐白向后靠了靠,觉得有点累了。他想了想,转过头看着君无颜,一脸委屈:“我饿了。”   作为魔尊,居然让救命恩人饿肚子,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第55章 存活第五十五天。      房门被轻声合上,乐白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了下来。他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没有交点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才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干涩的笑容。   原来……他还曾经自杀过啊。一次又一次,妄图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但到头来,他唯一救下的,只有自己的性命罢了,到最后,再也见不到前方的光芒,最后只能寻求黑暗的慰藉。   说到底,人就是这么一种达不到目的,就只会给自己找借口的生物。   垂眼看着自己手腕上没有任何遮掩的疤痕,乐白的嘴角动了动,眼中浮现出些许带着嘲讽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嘲讽自以为是的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仿佛破开了一个口子的堤坝一般,过去的记忆从缺口处汹涌而出,让乐白不由地生出了一种自己会就此溺死的错觉。   轻轻地合上了双眼,乐白死死地揪住了身下的床单,极力压抑着什么。因为动作而牵扯到的伤口传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可他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一点点地加重手上的力道。尚未愈合的伤口又裂了开来,殷红的血丝从包裹着的纱布上渗了出来,一点点扩散开去,乐白的脸上却浮现出快意的笑容。   “这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他也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个样子的……”   “难道你也想和他一样丢下我吗?”   “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得向前看……”   “……”   “……”   各式各样的安慰与鼓励的话语在乐白的脑海中回响着,仿佛蜜蜂飞行时发出的恼人的嗡嗡声,让人想要捂住耳朵,阻隔声音的传入。   可乐白却只是抿着唇,承受着这对他来说,比责骂还要更难以忍受的安慰。   ——是他害死了梁木。   乐白能够清晰地回忆出,梁木抱着昏迷中的孩子,大跨步地走出大门的场景。哪怕眼前的景色因为灼热的温度而产生了些许扭曲,哪怕梁木的脸上有面罩遮挡,但乐白还是能够看出他脸上那无比灿烂的笑容,带着感激与满足。他回过头来,想要招呼乐白快点跟上,可他看到的,却是乐白被火苗吞噬的画面。   梁木活着走出了火场,乐白却留了下来。   无论尝试了多少次,两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够离开。   于是,乐白成了冲进火场救人失败,却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的人,而梁木,则成了火灾中的一具尸体。   他舍弃了梁木。   他害死了梁木。   他……杀了梁木。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乐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只能低垂着头,看着怀中那个停止了呼吸的孩子。   到底为什么……死的不是他呢?   房门发出“吱呀”的一声声响,被人从外面被推开,屋外的阳光从门缝中照射进来。站在门外的人逆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他身上那标志性的玄色长袍,让乐白一眼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端着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食物,君无颜看着床上的乐白,目光在他胸口渗出的血迹上停留了一会儿,关上门走了进来。   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上,君无颜走到床边坐下,也没有去问乐白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拿起乐白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让他放松下来,然后——十指相扣。   “怎么了?”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与宠溺,“心情不好?”   低下头愣愣地看着两人握着的双手好一会儿,乐白才抬起头来,看着君无颜,眼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茫然:“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虽然看起来君无颜的态度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乐白毕竟不是傻子,这其中的改变,他还是能感受出来的。   可问出了这个问题之后,没有等君无颜回答,乐白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因为我救了你?”他看着君无颜,仿佛想要将他看透似的,“可是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救。”   这一点,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想一想,就能够想清楚。曾浩的实力,远远敌不上君无颜,否则当初就不会在君无颜的手底下败得那么惨,以致两次都被乐白所救了。即便那时候乐白什么都不做,君无颜也不一定会被曾浩伤到——即便曾浩真的得手了,乐白也并不觉得,君无颜真的就会因此而丢了性命。   乐白那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除了白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曾浩用来取君无颜性命的一击,自然不可能和乐白拿刀砍人一样平平无奇,即便那一剑并没有刺中心脏,但乐白相信,他受伤的,绝不仅仅只是被刺中的地方而已,否则,他不至于只是动一动手指,就疼得要死要活的。按理来说,他是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的,只是不知道君无颜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保住了他的命。只是,无论君无颜用的是什么方法,乐白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更别说整整十天都守在他的床边,不停地做着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只是为了能够减轻他的疼痛了。   君无颜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仅仅是因为一次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的舍命相救?他不过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罢了,君无颜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   乐白紧紧地盯着君无颜,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垂下头和乐白对视,君无颜轻轻地眨了眨眼,如秋水泛起水波般,仿佛挠到了人心的最痒处。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直视着乐白,面上的神色无比认真:“因为你是我的夫人。”说着,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无奈来,“我知道夫人现在还不信我,”他笑了笑,“但我从未说过欺瞒夫人的话,也从未做过欺瞒夫人的事。”他抬手理了理乐白的头发,因为一个多月没有剪,乐白的头发已经垂到肩上了,只是还无法扎起来,这样披散着,让乐白的脸孔更显露出几分苍白与秀气来。君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疼惜,手上的动作更轻柔了几分。   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乐白有点没反应过来,就那样愣愣地看着君无颜,任由他动作。直到君无颜小心地将乐白那有些凌乱的头发理顺,他才低下头,看向正皱着眉头的乐白:“伤口如果不好好处理的话,会愈合得不好的,我去让大夫来给你重新包扎一下,好吗?”那声音,那语气,听得乐白的眼角都忍不住跳了跳。   ……这家伙,是拿他当三岁的小孩子哄了吗?!   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乐白的注意力很快又放到了君无颜话里的另外一件事上。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刚刚君无颜的话里,确实提到了“大夫”吧?   根据以前从郑明河与林原修那里得到的情报来看,魔宫里,是不存在这个职业的。魔族的人体质强悍,自愈能力也格外强,就算身体被捅了个对穿,只要在床上躺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了,所以君无颜是从来都不需要大夫的——事实上,最开始魔界只有魔族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大夫存在,这个职业,还是后来随着人族的到来,才出现在魔界的,而大部分的魔族,也都习惯了受伤找大夫这件事。不过,很显然,君无颜并不在这大部分的魔族之中,而这个按照君无颜的心意所建造的魔宫里头,自然也不会存在那在他的眼中,没有多大作用的家伙。即便这其中有人受了伤,想要看大夫,那也得自己想办法。郑明河因为这个,还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无论他怎么明里暗里提出这件事,无一例外都是被否定的结果。   当时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乐白唯一的想法就是:不愧是君无颜,就是辣么任性!   但是,就在刚刚,君无颜说了“大夫”?乐白看着君无颜的目光顿时就变得有点古怪起来了。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乐白的回答,君无颜忍不住轻轻地皱了皱眉头,眼中也露出了些微苦恼的神色。他侧着头想了想,带着些许诱哄地开口:“如果伤口愈合得不好,躺在床上的时间也会变久,过一阵子,北山上的杜兰花就要开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乐白:……擦,还真把我当小孩子了!   但是……貌似很有吸引力的样子诶!   乐白坚决不承认,他真的有那么一咪咪地动摇了……不对,他本来就没有不想让人重新包扎啊!   被君无颜带歪了思路的乐白,在对方带着笑意的目光下,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回应的君无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让人把那苦逼的大夫给提了过来。   在君无颜的注视下换了药重新包扎好之后,乐白又被喂着喝了一碗粥。粥熬得恰到好处,米饭的清香中带着南瓜的清甜,很适合正在养伤的乐白。   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君无颜出门之前给他煮了这么一碗粥,君无颜回来之后,他吃的第一种食物,也是这南瓜粥,可这两次的粥的味道,吃起来却似乎有那么点不同。   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乐白感觉困意一阵阵袭来。   “困了吗?”扶着乐白躺下,君无颜还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那就先休息会儿。”   乐白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上传来的暖融融的感觉让他的脑袋更加迷糊,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听着乐白那均匀的呼吸声,君无颜的脸上露出了个不明显的笑容,握着乐白的手也拢了拢,垂下眼,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喟叹。      第56章 存活第五十六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太过让人安心,还是因为粥里加了什么安神的药物的缘故,乐白这一觉睡得分外的沉,也没有梦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所以在醒过来之后,乐白还有心情抱怨了一下这个该死的伤势,让他只能平躺着睡觉。作为一个平躺着睡觉总是会做噩梦的人,乐白表示,他最讨厌这个姿势了!   轻轻地皱了皱鼻子,乐白尝试着坐起来,却因为身上传来的疼痛而放弃了这个想法。虽然比起之前醒来的那一次,这种疼痛减轻了许多,但毕竟不是割伤了手指或踢到了脚趾的那种程度可以比拟的。   他还真是把重伤这件事给好好地经历了一番,乐白苦逼地扯了扯嘴角。   又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醒了醒神,乐白微微侧过头去,看向正侧躺在他身边的人。   君无颜的身上依旧穿着昨天乐白看到的那一身黑色的长袍——如果乐白没有记错的话,君无颜回来的那天,身上穿着的也是这一套衣服,被子的的一角被掀起,盖在他的身上,基本没有起到什么保暖的作用。他闭着双眼,唇角微弯,黑色的长发散落在白色的软枕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乐白的心脏莫名地颤了一下,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仿佛生怕惊扰到对方似的。   傻乎乎地盯着君无颜看了好半天,乐白突然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特么的他居然看一个男人看呆了!还那么小心翼翼的!就差屏住呼吸了!   对于自己不争气地被一张脸给迷惑这种事,乐白忍不住想要捂脸。   君无颜长得很好,这一点,乐白在穿过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可他没想到,即便对着这张脸看了这么久,他还是没能对此免疫。   这个世上长得好看的人不少,不说乐白曾经在各类屏幕上看到的那些或人工或天然的美人,就说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人也没有一个丑的,可大部分人,就算长得再美,看久了,不说会看腻,至少也会慢慢习惯,不会再有一开始的惊艳感觉,可君无颜那张脸,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是第几次看,给人的震撼感都相差无几,好像自己是第一次见到似的。大概是因为……耐看?乐白不确定地想。   又盯着君无颜看了半晌,乐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终于感觉到些许不对劲来。这么长时间,君无颜他居然都没有反应?   不是乐白的想法奇怪,而是以前,不管他在什么时候醒来,在他身边的君无颜不管原先在干什么,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将注意力移过来,哪怕他根本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让乐白总是忍不住怀疑君无颜是不是有类似小说里说的那种“察觉到别人的目光”的能力,要知道,乐白是那种就算是别人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看上几个小时,只要他不回头,就完全不会发现的人。可现在,他都盯着君无颜看了那么久了,对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忍不住往君无颜那边凑了凑,乐白的目光动了动,将君无颜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面容平静,唇角带笑,身上除了衣服有点皱之外,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所以,君无颜这是……睡着了?   听着那清浅到几乎注意不到的呼吸,乐白愣了愣,得出了一个不那么确定的结论。   虽然郑明河曾经说了,以他们的实力,平日里根本就不需要睡觉,但不需要并不代表不会。而且,即使修为与实力再强,君无颜也毕竟是个活人而不是机器,在不眠不休地守了他十天十夜之后,会感到疲惫也是正常的。而且……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乐白感受着从手心传来的暖流,垂下了眼帘。他尝试着把手抽出来,却被对方抓得更紧,这让乐白感到一咪咪的感动的同时又有点憋闷。   乐白:他喵的这货连睡着了都不肯放过他啊有没有?!   想到自己曾经想方设法地讨好对方,可还是被拍死了那么多次,跑路跑到一半又苦逼地被抓回来,那些曾经被压下去的委屈,突然就一股脑儿地翻了上来,顿时,眼前这个家伙就怎么看都怎么不顺眼了。   都说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比平常更脆弱,也更不可理喻,乐白觉得,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一点——因为他现在脑子里不断徘徊的想法,就是把君无颜给踹下床去啊有没有?!   可惜的是,就算乐白真有胆子这么做,就他现在这动一下就全身疼的情况,根本就抬不动脚。   乐白: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你的敌人毫无防备地睡在你的面前,你却连踹他下去都做不到QAQ看着君无颜那安宁的睡颜,乐白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如果放过了,以后就不知道有没有了!谁知道君无颜下次睡觉是在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乐白可不觉得,君无颜下次还会像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他旁边。要不……干脆咬一口?   目前来说,乐白唯一有杀伤力,而且距离君无颜最近的部位,就是牙了。   目光在君无颜那张俊脸上来回打量着,乐白琢磨着哪里最好下嘴,要不……就鼻子吧?   看着那挺翘的鼻子,乐白眯了眯眼睛,又往君无颜那边凑了凑。既然君无颜能这么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算醒来之后发现鼻子上多了个牙印,也应该不会发飙……吧?乐白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只是,还不等乐白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他就看到面前的君无颜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黑色的眸子如夜幕般,仿佛有点点繁星蕴于其中,静谧深邃德让人着迷。   乐白愣了一下,继而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敢,耳根一阵发热。不过,刚刚醒过来的君无颜似乎并没有发现他不对劲的地方,在看到乐白之后,脸上缓缓地展开了一个笑容。然后,乐白就看到君无颜的脑袋凑了过来,在他的脸上蹭了蹭,那毛茸茸的触感,让乐白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自家养的那只大狗,每天早上起来看到他,总是会蹭到他怀里撒娇,然后仰起脸,用格外无辜的表情,发出“呜呜”的声音。   “早。”带着尚未褪去的睡意的声音有些沙哑,有种奇异的吸引力。点漆般的眸子中不含一丝杂质,如稚子般纯然无害。   乐白:……草,这是犯规!   差点没忍住,伸出手去摸一摸君无颜的脑袋的乐白默默地移开视线,暗自唾弃了一下自己那不坚定的心脏。   往君无颜那边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乐白收回目光,死死地盯着天花板,绷着一张脸应了一声:“早。”只可惜,他那发红的耳朵尖,彻底地泄露了他的心情。君无颜那好像看透了一切的宠溺目光,让乐白浑身都不自在,好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都在最后默默地闭上了嘴。   ……特么的为什么突然觉得君无颜整个人的画风都不对了啊!   虽然昨天醒过来的时候,乐白就觉得君无颜的态度有点改变,但却完全没有现在这样明显的感觉。要是让乐白来形容一下现在的君无颜的话,那绝逼就是全身都冒着粉红泡泡的状态啊!就连那看过来的目光,都比平时高了好几个温度!   乐白:难道就我睡了这么一觉的功夫,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对于超出了自己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乐白的选择向来都是——无视。有句话说得好,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乐白觉得,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种坚韧不拔的精神。管他君无颜在想些什么,他只要当做不知道就好了。可乐白没想到,他这边才下定决心呢,君无颜下一句话就让他给跪了。   君无颜:夫人刚刚想咬哪里?   乐白:……你刚刚不是睡着吗?!   原本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能够逃过君无颜的感知的乐白表示,他果然还是太天真了。   ……特么的他明明都没有付诸行动,为毛君无颜能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他的想法真的这么好懂吗?!   总觉得自己的头上被贴上了“头脑简单”的标签,乐白感到一阵郁卒。可还没等他郁闷完呢,君无颜接下来的动作,就让乐白给噎住了。   乐白:这货把脖子凑过来干嘛?!   虽然眼前的脖子形状优美,肉质滑嫩……呸,皮肤白皙,但乐白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的成年人泪,自然不可能对此产生什么兴趣的,他又不是传说中某种以人血为食的生物!眼神古怪地看着君无颜,乐白思索着这人脑子又怎么抽了。   “这里比较好下口,不是吗?”君无颜却完全不在意乐白的目光,只是笑着解释。   乐白:……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主动找虐的,而且看起来,还找得心甘情愿的。果然,深井冰的思维就是和常人不一样吗?   但怎么说,当被害人无比配合的时候,乐白反倒有点下不去手了,而且,这气氛真太特么的奇怪了好吗?!   “夫人知道‘啮臂之盟’吗?”被嫌弃了的君无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若是心爱的两人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一起,女方就会在男方的手臂上留下牙印,以示海誓山盟,永世相随。”   乐白:……你误会了,我真没那个意思。   “不过夫人并非女子,我们也并非被无法相携之人。”君无颜笑了起来,眼中带着莫名的光。   乐白:……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事实证明,乐白的直觉有时候是很准的。这天,他的伤还没好,胳膊上就又多出了一个带血的牙印。   乐白:宝宝命苦啊QAQ      第57章 存活第五十七天。      因为某人因为一时间头脑发热,做出了某件极其愚蠢且没有必要的事情,所以在接下来的两个月,乐白深刻地体会到了躺在床上发霉的滋味。   不能出门,不能吹风,不能有人探望,连看书都不能看太久……乐白表示,特么的他要是再这么养下去,他都要被养废了好吗?!想到君无颜那总是带着如春风般温暖和煦的笑容的脸,乐白深刻地怀疑,这是君无颜的一个惊天阴谋。   乐白:总觉得好可怕QAQ   作为一个本来就战五渣的柔弱人类,乐白心塞地表示,就算他发现了大魔王的阴谋,也没有能力反抗,而且……君无颜的手艺还挺不错的_(:зゝ∠)_虽然都是些家常小菜,样式也比不上平常厨师做的精致多变,但吃起来却别有一番味道。   被美食而腐蚀了的乐·吃货·内心不坚定·白在连续啃了两个月魔尊大人亲手做的三餐之后,名为理智的小人终于成功在战争中胜出,把君无颜给赶了出去——堂堂一个魔尊,成天窝在他这里干什么?   倒不是乐白真心地喂君无颜考虑,实在是……憋得慌!   在床上养了两个多月,还每天都好吃好喝地供应着,乐白的伤不说好得差不多了,但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肯定要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和那时候一样,就连动一动手指头,都疼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精神好的时候,每天还能绕着房间走上几圈——虽然是在君无颜的搀扶下,但比起成天躺在床上来,这真的是一大进步了。   但!是!乐白恨恨地咬了咬牙。   一开始的时候还好说,凭什么都过了两个月了,还不许别人来看望他?整天整天都只能看到君无颜这一个人,他闷都要闷死了好吗?!即使君无颜会在乐白无聊的时候,把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的话本读给他听,但很显然,不管是读的语气还是故事的精彩程度,都赶不上某个专业八卦的家伙,于是,自然而然地,乐白对君无颜就多了几分嫌弃。好在君无颜不知道乐白在想些什么,否则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在被细细地叮嘱了一系列的注意事项之后,君无颜终于不情不愿地走了——虽然这家伙的脸上还是那与平日里没多大差别的笑容,但乐白就是有一种这货十分不情愿的感觉。所以说,魔尊这个位置,真的这么闲吗?   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貌似从来没有见到君无颜处理什么事务,乐白默默地在心里给“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最劳碌的职业”这个观念打上了个大红叉。   在听不到君无颜的脚步声之后,乐白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装了一会儿乖宝宝,确定君无颜不会杀个回马枪之后,他就很干脆地掀掉了被子,准备出去走一走——不走远,就是在外面的院子里走两步!   虽然被憋得很难受,但乐白对自己的情况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是因为自己作死,而导致苦逼的和关禁闭似的日子增长的话,那绝逼就是得不偿失的。而且,这种伤,真要是弄不好,说不定还会丧命。   乐白:就算可以读档,但是因为自己闲不住而把自己作死了这种事情,也绝对是应该扔到垃圾桶里销毁的黑历史啊!   挪到床边,把双脚塞入鞋里,乐白看了看窗外的太阳,心情不由自主地雀跃了起来。可就在他颠颠地想着跑出去晒太阳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   乐白:……   看着推门进来的苗青青,乐白的眼角抽了抽,有种一股气堵在胸口,既上不来又下不去的感觉。   ……姑娘你不知道进别人房间是需要敲门的吗?!   完全没有抓住重点的乐白沉默了一会儿,正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抢先了:“魔尊大人让我来照顾你。”   乐白:……草!就知道那丫的绝对不会走的那么随便的!   觉得自己出去走走的愿望“啪叽”一下就碎了,乐白感到很心塞。而且,君无颜让谁来照顾他不好,非要找苗青青?   在这家伙底下吃了好几次亏的乐白表示,他对苗青青有心理阴影。虽然她现在看起来超级无害,但乐白总觉得,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掏出武器捅自己一刀似的。说不定就是他这次受伤,都是苗青青的手笔?   乐白的眼神往苗青青那里飘了飘,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太可能。即使那时候他的脑子有点不清醒,但即使如此,他也能够肯定,那个刺杀的人,确确实实是朝着君无颜去的,而苗青青,无论怎么想要除掉他,也绝对不会用这种方式吧?而且,她又怎么可能会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舍己救人的蠢事呢?而最最让乐白确定这一点的就是……刺杀的那个人,拓麻的是曾浩啊!虽然不知道曾浩到底是受了哪门子的刺激,才会突然跑过来想要和君无颜拼命的,但乐白可以肯定,那家伙是不会想要他的命的。在怎么说,他也是救了他两次的救命恩人不是?   而且,在他晕过去之前,他看到了曾浩的眼神。乐白轻轻地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他。   他确实救了曾浩两次没错,可实际上,曾浩也救了他一命,而且与他两次都以自保为目的不同,曾浩并没有什么另外的目的。而在这种情况下,他却破坏了曾浩有可能成功的刺杀,而且还害得曾浩被抓了……为什么越想越觉得心虚?想到曾浩现在可能还在哪个地牢里,和老鼠蟑螂作伴,乐白的罪恶感就蹭蹭蹭地往上冒。不过也还好他在晕过去之前,因为想着两个都不能死,强撑着说了一句,让君无颜留下了他的命,否则乐白估计真的要后悔死。大概……会再来一次自杀式的救人活动吧?   对自己的行事风格很了解的乐白忍不住感叹,正义感与责任心太强,也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当然,这种深刻的道理,并不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而是他母上大人一边拿酒瓶敲他的脑袋,一边说给他听的,其中还包含了各种古今中外因为正义感太强而苦逼的例子,把乐白说得一愣一愣的。乐白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一个教了十几年数学的人,能大气都不喘一口地引经据典说上一个多小时?而更让乐白无法理解的是,那时候明明已经绝望到了想要自杀的自己,居然还能认认真真地把这些话都给听完,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看着乐白那没有焦点的视线,苗青青的目光动了动,抬脚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询问:“夫人是想出去走一走吗?”   “……哎?”原本想着把苗青青晾在一边不去理会的乐白,听到这句话之后,不由地愣了一下,有些摸不准苗青青的意思。这是看出了他想干什么,准备满足他的愿望呢,还是等着他的回答,回头去给君无颜打小报告呢?   ……没办法,被坑的次数多了,乐白恨不得把苗青青的每句话都掰开来,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看出了乐白的防备,苗青青沉默了一下,轻轻地叹了口气:“魔尊大人早就看出夫人想出去走走了。”她看了乐白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忍住了。不过,这话里的意思,却清晰地传达出来了,这让乐白忍不住有点惊讶。   所以……君无颜其实就是特地让苗青青来陪他出去走一走的?   莫名地,乐白有种被人默默地宠着的感觉。   乐白: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要知道,之前君无颜对他好,都恨不得原原本本地让乐白知道——虽然君无颜本人可能并没有察觉,但身为被“讨好”的一方,乐白还是有感觉的,这也正是他很清楚君无颜对他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情的原因,那种流于表面的宠溺,只要不是深陷其中,只要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可现在……想到君无颜带着笑意的双眼,乐白的心情有点复杂。   “夫人?”半晌没有得到乐白的回答,苗青青出声询问。   闻声转过头去看了苗青青一眼,乐白的手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苗青青的态度,貌似有点奇怪?   不是初见时的试探,不是再见时的算计,而是带着些小心翼翼,还有点别的什么,乐白看不出来,他本来就不擅长看人脸色,更别说像苗青青这种心思复杂的人了。不过,会有这种变化,大概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吧?既然苗青青那么重视君无颜,他这个君无颜的“救命恩人”,应该就能得到厚待了吧?   ……至少不会像以前那样,成天想着怎么弄死他了吧?   这么想着,乐白犹豫了下,试探着开口:“那我们,出去走走?”   “好。”苗青青点头应了一声之后,顿了顿,看了乐白一眼,又加上,“魔尊大人说了,不能走出这个院子,在外面待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时辰,不能嫌弃饭菜不好吃,不能偷偷把药倒掉,不能……”   乐白:……擦,我怎么不知道这货这么婆妈?!   听着苗青青嘴里那一长串“不能”,乐白觉得,君无颜在他心目中的形象都彻底颠覆了。这些话其实不是君无颜说的,是苗青青自己加上去的吧?抽了抽嘴角,乐白果断把这些话丢到了垃圾桶里,让苗青青扶着走出去了。   初夏的阳光虽然说不上毒辣,但却也不适合暴晒。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之后,乐白才在树底下的一处坐了下来,靠着树干晒着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的阳光——当然,屁股底下垫着苗青青早就准备好了的软垫。   乐白:所以,在你们的心里,我到底是有多柔弱?   虽然目前是一名伤号,但乐白还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金色的阳光被树叶切割,落在人的身上,带起融融的暖意。不大的风吹拂着,带来不知名的花朵的香气,叫不出名字的鸟在远处鸣叫着,间或有几片叶子落下来,发出轻微的声响。乐白靠在树干上,微微眯起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哪怕同样是坐着发呆,换了个地方,心情就是不一样。一开始乐白还防备着边上的苗青青,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可过了一会儿,他就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这里是魔宫里面,苗青青应该不会做什么吧?而且,虽然苗青青一直都想弄死他,但从来都没有亲自动手过,所以,在她边上的时候,说不定反而才是最安全的?毕竟如果他死在她边上了,不管是不是和她有关,她都得承担这份责任。尤其今天,她还是被君无颜特地派过来照顾他的,所以,他在这里……是安全的吧?   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乐白听着周围那些细碎而轻微的声音,唇角微微上扬。   苗青青看着乐白那毫无防备的样子,神色复杂。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苗青青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你去照顾夫人。   苗青青:是!   君无颜:若是夫人想,就带他出去走走。   苗青青:好!   君无颜:别走太远了,就在院子里好了。   苗青青:知道了!   君无颜:夫人的身子还虚,不要在外面待太久,一个时辰最多了。   苗青青:……好。   君无颜:夫人不喜欢喝药,记得看着点,别让他把药倒了。   苗青青:……恩。   君无颜:夫人最近开始挑食了,如果他不吃哪样菜,记下来告诉我。   苗青青:……   君无颜:夫人……   君无颜:还有……   君无颜:刚刚的都记下了吗?   苗青青:突然好想干掉乐白。   ↑苗青青想要弄死乐白的真·理由      第58章 存活第五十八天。      阳光下,树冠上繁茂的枝叶随着微风的吹拂而缓缓地晃动着,从树叶的间隙间漏下的阳光也随之来回移动,在乐白的身上落下一个个斑驳的光点。他仰着脸,闭着眼睛,唇角微微弯起,半长的发丝被吹起少许,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景象,不知怎的,竟无端地显露出几分纯稚来。   苗青青的目光动了动,垂下眼遮住了其中复杂的神色。身侧的手指轻轻一弹,藏于腕上的细长银针便悄无声息地滑落至掌心,被长过指尖的袖摆所遮掩。   君无颜特地让她来照看乐白的意思,苗青青很清楚,因为之前乐白的行为,她原先的心思也淡了,若不是……苗青青抿了抿唇,眼中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树下的人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侧过头看向一旁的苗青青,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的神情:“你刚刚说什么?”刚刚苗青青的声音太小,他又没注意听,根本就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摇了摇头,苗青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只是在计算夫人出来的时间而已。”   乐白:……至于这样把那家伙的话放在心上吗?!   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是监狱里出来放风的,而苗青青就是一边看着的牢头的感觉,乐白感到很心塞。   像是没有看到乐白那纠结的表情似的,苗青青往他那边走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也扩大了几分:“毕竟是魔尊大人吩咐的事情,我可不敢怠慢。”   乐白:……心好累,不会再爱了。   完全不能理解苗青青那种连君无颜放了个屁都是绝无仅有的态度,乐白表示,他今天应该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了——照顾他的任务可是君无颜给苗青青的,她敢在这时候出手吗?!   觉得自己深刻地理解了苗青青的思想,乐白顿时安下了心,连带着对苗青青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不过……真的不能在外头多待一会儿吗?   正想着待会儿该怎么磨苗青青,稍微睁只眼闭只眼的乐白,并没有在意苗青青的靠近。   其实真要说起来,乐白也不觉得自己能够说服一直拿君无颜的话当做圣旨的苗青青,但他最近实在是闲得慌,不管有没有可能成功,反正只要是能拿来做的事情,他都想去凑一凑。用一句简洁明了的话来说,那就是——乐白他闲得蛋疼。就算是磨人这种无聊的事情,也成了他消遣时间的方式。   乐白:我特么的好想念我的手机平板小本本啊!   想到自己那攒了好久的小说,刚下载下来的武侠剧,还有一个个小游戏,乐白就觉得悲从中来。   ……为什么他穿越的时候,手机没有跟着一起穿过来啊!   至于手机一起穿过来之后怎么充电这种问题,现在连个手机都没有的乐白,是不会去考虑这种事情的。   看着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些许郁闷的表情的乐白,苗青青握着银针的手紧了紧,刚要抬起,却听到了一个带着明显的兴奋的声音:“夫人你终于能出来了啊?我还以为魔尊大人不会让你下床呢!”   乐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齐齐地转过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乐白和苗青青的眼角都不由地跳了跳,只见郑明河正带着一脸灿烂得过分的笑容,屁颠颠地往这边走。朝郑明河看了一眼,苗青青的右手一转,手中的银针立即消失不见。   “伤势怎么样了?”一边说着一边朝乐白这边快步走过来,郑明河一边说着,“之前魔尊大人都不需我们过来看你,说是不能打扰你休养来着。”在从苗青青的身边经过的时候,郑明河不着痕迹地往苗青青的右手看了一眼,然后在乐白的身前停了下来,把面前的人好好地打量了一番,“看起来养得不错啊!”   乐白抬起头看了郑明河一眼,又懒洋洋地垂下眼,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麻烦让让。”   郑明河:……?   乐白:你挡到我晒太阳了。   郑明河:……擦,太阳不是在头顶吗?挡个屁啊!   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乐白的郑明河表示很郁卒,皱着一张脸看着乐白,显得格外委屈。他可是一听说乐白能出来放风了,就放下手上的事情跑过来了,可这人怎么这个反应?   被郑明河的目光看得有点不自在,乐白干咳了两声,结果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牵扯到了伤口,顿时疼得他龇了龇牙,心里的小人迎风流泪——他当初到底是抽的什么风,才会冲上去替君无颜挡刀啊?!   看到乐白的样子,郑明河和苗青青顿时都紧张起来了,一个扶着他顺着他的后背,一个则小心地检查伤口,确定乐白没什么大问题之后,才终于松了口气。郑明河给乐白整了整衣领之后,就直接在边上坐了下来。   这家伙可不是乐白这样的伤号,也没那么多讲究,就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昨天晚上下了场雨,许多草上还带着没干的雨水,他的衣服上顿时就多出了一块水渍。至于苗青青,在看了脚边的草地一眼后,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自己走到一边的石凳边上坐下了。只是,她也只坐了一会儿,就受不了那太阳,挪到屋子里去了。   “女人呐……”看到苗青青的动作之后,郑明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边上的乐白认同地点了点头。果然,就算是苗青青这样的妹子,身上也是和普通的妹子有相同点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郑明河突然又问:“你真的没事?”   “怎么?”从郑明河的这句话里头听到了些别的味道,乐白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就是……”郑明河想了想,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后怕?恩,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像是确定了什么似的,郑明河点了点头。他转过头看了乐白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对眉毛深深地皱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我一回来就看到你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那感觉,还真是……”顿了顿,郑明河没有再往下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就连他自己,都说不上来,那个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惊慌?恐惧?懊悔?都有点,但郑明河知道,除了这些之外,他的心里还有一种悬在半空的石头落地的感觉。他竟然在那个时候,感到了一份轻松。   看啊,他是喜欢这个人的。这个人受伤死亡,他会伤心,会痛苦,也会懊悔自己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来到这个人身边,也会嫉妒握着这个人的手的不是他。   看啊,这个让他做出了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人,就要死了,以后再也不能动摇他的决定,不能影响到他的计划。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郑明河是希望乐白死去的,但当乐白真的挺过来的时候,他却又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就连郑明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感情这种东西,实在太过复杂,哪怕他能精准地算计人心,却依旧无法弄清这种东西。   看到郑明河沉默的样子,乐白愣了愣,心里有一股暖流淌过。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君无颜之外,他接触得最多的,就是郑明河了——事实上,要不是这两个月君无颜寸步不离的照料的话,乐白和郑明河相处的时间,还要超过君无颜许多。一开始,乐白只是想要从郑明河这儿多套些有用的情报,后来则是无聊想打发时间,可时间久了,关系毕竟会熟稔起来,最初的防备,也在不知不觉之间,渐渐地褪去了。而在这期间,郑明河也帮了他不少的忙。有很多事情,当时乐白想不明白,但时间一久,也就回过味来了。   即使郑明河真的是个喜欢说话的人,但要是他真的那么粗神经,连被人套话都察觉不出来,是绝对不可能坐上魔君这个位置的吗,而且还一坐就是三百年。至于那些给乐白的明示或暗示,就更不需要多说了。   因此,在看到郑明河这个样子的时候,乐白还是有点心虚的。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嘛!”   “你这还叫没事?”一听到乐白这话,郑明河的眉毛就挑了起来,那目光,好像要在乐白的身上再扎一个洞似的,“是不是只有真的丢了命了才算有事?”声音微微上扬,郑明河的语气里透着明显的不满,“就魔尊大人的实力,还需要你去多此一举?”   膝盖中了一箭的乐白:虽然我也知道这个,但被人直接说出来,果然还是好心塞。   斜睨了乐白一眼,充分地用眼神表达了对乐白的鄙视之后,郑明河也不再揪着这事不放了:“不过,难得你真的挺了过来。”他的声音带着点感慨,似乎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样,“那把剑可是擦着心脏过去的,虽然动手的人在最后关头收敛了力量,但你毕竟是个完全没有修为在身的人,要不是魔尊大人吊着你的命,沈云楼又及时地抓了个大夫回来……”   郑明河的话算是解答了乐白这段时间来的疑惑,他一直挺奇怪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毕竟就当时的情况来看,再怎么着也是读档的可能性更大吧?而且,乐白是真的没有想到,君无颜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乐白:这货不都亲手弄死过我好多次吗?难不成只要我死在别人手里,他就会不乐意?   总觉得无法理解君无颜的心思,乐白的眼神有点纠结。之前君无颜虽然把他照顾得很好,但也从来不会提那时候的事情,所以乐白还真不知道,君无颜那时候会那么失态。不过,那个大夫……想到一大把年纪了,还要经历这么一遭的大夫,乐白都忍不住想为那大夫掬一把同情泪。不过,貌似因为这次的事情,君无颜突然意识到了大夫这个职业的重要性,于是,医术还算不错的老大夫,以后就都常驻魔宫了,就是不知道对他来说,这到底是算好事还是坏事。   看到思绪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乐白,郑明河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还好乐白不会去什么太过危险的地方,否则,就他这老是走神的习惯,被人剁了都不知道。想了想,郑明河突然问道:“真的不考虑修炼吗?”   乐白:……修炼到底有什么好,为毛一个个都想拉我下水啊?!      第59章 存活第五十九天。      在义正言辞地拒绝了郑明河关于修炼的提议之后,乐白又和他聊了一个多小时,才被苗青青给拖回房间休息。之后的几天里,情况也都差不多。只是有时候君无颜会代替苗青青,而林原修偶尔也会代替郑明河——当然,在前一种情况下,不管是郑明河还是林原修,都是不会凑过来作死了,不过次数也并不多,君无颜最近似乎挺忙的。听郑明河说,貌似是仙族的人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改曾经曾经的行事风格,突然大批离开仙界来到了魔界,君无颜最近正带着人和他们掐得欢。   乐白:这种情况下就不用特地跑回来看我了,真的!   完全无法想象在这种几乎能称得上是战争的情况下,领头的boss半路突然跑回来照顾他的情况,乐白觉得,他简直都能想象到君无颜手底下的那些人哀怨的眼神。   ……特么的有这么当头的吗?!   “本来这种情况下,苗青青不应该被留在这里的。”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郑明河往不远处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的苗青青,压低了声音说道。   苗青青是四魔君之中,主要负责掐架这一块的,身份和乐白知道的古代朝廷当中的将军类似。按理来说,这种可以扣上“仙族入侵”的名头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落下苗青青的,而作为一个在群架当中,总喜欢冲在前头的人,苗青青也绝对不会主动留下……想到这里,郑明河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他倒是能猜到一点君无颜的心思,但他对此,却并不赞同。   之前苗青青对乐白动手的事情,郑明河相信,君无颜一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没有什么相应的举动,郑明河一时之间也摸不准君无颜的心思,但这一次,君无颜对乐白的态度,却已经足够清楚了。他将苗青青留下来,是一次惩戒,也是一个警告。若是以往,君无颜的做法定然能够达到想要的效果——苗青青从来不会反对君无颜做出的决定,事实上,就连郑明河,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和君无颜有着同样的想法,只是究竟还是无法放心,才走了这么一趟——他也无比庆幸自己走了这么一趟。   看着苗青青收起手中的银针,露出毫无异样的笑容,郑明河的心不由自主地下沉。苗青青对仙族的预言,为何如此坚信?   虽然身为人族,对仙族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仰,但苗青青待在魔界的时间,毕竟比人界要久得多,甚至在大部分的事情上,苗青青的想法与习惯,都与魔族更为相似。在这种情况下,郑明河以为,哪怕苗青青对仙族的预言有几分信任,却也绝不可能到达执拗的程度——尤其是在乐白差点为君无颜丢了性命之后。苗青青她,到底还知道什么?   只可惜,这个问题,苗青青是不会回答郑明河的,因此,他也只能将这份疑惑压在心底,每天抽时间往乐白这边跑两趟,提防苗青青突然对乐白动手。   而郑明河的行为,显然让乐白的很高兴。不用整天一个人发霉,还能从郑明河那里听到各种有用没用的消息,乐白对此很满意。有时候他精神不好,就靠在床头,眯着眼睛听郑明河说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奇闻异事,有时候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乐白觉得,当朋友当到郑明河这个地步,也实在是不容易了。   于是,在这种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闲着就听八卦的日子持续了四个月多之后,乐白的伤终于好了七七八八了,而君无颜,也终于把那些脑抽了跑到魔界的仙族屠得差不多,准备回来了。   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苗青青立马就扔下了手头的事情跑了……好吧,其实在这里她压根就没什么事情,除了在开始的时候,乐白想出去走一走的时候,需要她扶上一把,后来就连这点事情都不用她做了。因为之前在苗青青手里栽了好几次,虽然不至于心生怨恨什么的,但乐白面对她,毕竟还是有点芥蒂的。就和当初面对君无颜的情况一样,带着防备与戒心。   ……特么的总感觉下一秒对方就会掏出刀子捅了他啊怎么破?!   所以虽然苗青青的态度非常好,但乐白和她还真就没什么话聊,而有了郑明河这个话唠存在,他就更不会去找苗青青说话了。因此,苗青青除了偶尔和郑明河呛一呛声之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缩到一边去发霉。作为堂堂四魔君之一,居然遭到这样对待,就连乐白都替苗青青感到委屈。   不过苗青青自己倒似乎对此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尽职尽责地执行着君无颜交给她的任务,让乐白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她的敬业。不过,不管是怎样爱岗敬业的精神,都抵不住一个君无颜要回来了的消息。被丢下的乐白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去在意这点小事。真要说起来,苗青青独自离开,反倒让乐白松了口气,他可没有特地跑出去迎接君无颜的兴趣。比起这种事情来,他更想去看一看被抓住的曾浩——从他知道君无颜听话的没有弄死曾浩的时候,他就想去看一看了。只不过,之前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只是稍微多走几步,都能让君无颜皱眉,更别说跑到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去了。   对曾浩,乐白是感到亏欠的。不仅是因为对方救了他的命,更因为,对方对待他的那份真心。虽然乐白不理解为什么曾浩会对一个只见了几次面的人,抱着那样的态度,但无可否认的,对方是真正将他放在心上的。乐白这人就是这样,要是有人对他好,他总是想要加倍回报回去。可到目前为止,他却压根没有帮到曾浩什么忙,唯二做过的事情,就是连累曾浩,以及破坏曾浩的刺杀计划。   乐白:其实我真的是个好人QAQ   一想到自己在吃好睡好的情况下,曾浩却待在寒冷阴暗的地牢里,还有可能被愧疚与自责所折磨,乐白就觉得坐立难安。只是,他现在的伤还没有彻底痊愈,不知道君无颜会不会让他去地牢里。   在思考了一阵子之后,乐白就干脆地下了决定——在君无颜回来之前,自己先往地牢那边跑一趟。反正,就算之后君无颜回来了,知道了这件事之后,也不能把他给拆了不是?   ……要是真拆了,大不了就读个档!   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习惯被君无颜拍死的情况了,乐白忍不住默默地捂脸。   只是,乐白没有想到,他刚合上房间的门,一转身,就和正慢悠悠地往这边走的林原修对上了视线。   “夫人这是要去地牢?”在距离乐白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林原修晃了晃手里的折扇,笑眯眯地问道。   乐白:擦,这个读心术怎么又跑过来了?!   虽然和林原修有某种程度上的“合作”,但乐白对他,是相当不待见的——换了任何一个人,心里想的什么,总能被对方知道,心里都不会太舒服吧?而除了这个之外,让乐白每次看到林原修的时候,就想拿着扫把把他给赶出去的原因就是……他喵的这个家伙,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设计了他和君无颜!一想到这件事,乐白就觉得心塞。   作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幸运女神而终日流年不利的人,乐白在以一种无比壮烈的姿势在君无颜怀里扑街的时候,林原修给他的那本记载了世界上最全的肉麻情话的小本本,正拿在君无颜的手里。而因为整天要守在乐白的身边,热爱阅读的魔尊大人……就把那本书给从头到尾看完了。   乐白:那种东西,你到底是怎么看进去的啊?!   当然,这种乐白无法理解的事情,并不是什么需要关注的东西——虽然那种东西曾经待在自己的手里这件事,想起来就会觉得耻度很大,但乐白的脸皮在经过千锤百炼之后,比起刚穿越的时候,那是绝对的厚了不少,他只需要解释一下这本书的来历,然后把锅都推到林原修的身上就可以了。但是,出乎他的意料的,君无颜压根就没有说过类似的问题,只是捧着那本书看个不停。终于,在君无颜把那本东西看了第四遍的时候,乐白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写的“情书”。   为了不在这个世界当一个文盲,乐白跟着林原修学过一段时间的字。听说他没有问题,自然是可以省略,但读和写,当然少不了。而为了让乐白对某些台词能够更融会贯通,基本上林原修给乐白的写字任务,都是写一些腻死人不偿命的话。而那本本子的后面,全是他平常练字的结果。从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后来的勉强能看,一张不落地粘在后面。   乐白:难怪这本东西那么厚!!   更让他心塞的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往后翻,乐白他压根就没有发现这一点。   “我只是让夫人写出平日里自己想说又不敢说出口的话罢了,并不知道他写了什么。”一想到林原修那一本正经地说瞎话的样子,乐白就觉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巴掌糊死他。   ……特么的君无颜该不会以为这整本都是他写的吧?乐白觉得,他都快没脸见人了。   乐白:这一切都是林原修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就和当初面对君无颜的情况一样,带着防备与戒心。”所以现在没有了?   乐白:……你想太多。   君无颜:恩,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ω ̄=   乐白:……      第60章 存活第六十天。      “哎呀呀,夫人这是在生气吗?”笑眯眯地看着乐白,林原修的语气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欠揍,“我可是从来可以向夫人隐瞒过那书册之后的书页上的内容。”   乐白:对,你只不过是没有告诉我而已。   非常理解林原修话的言外之意,乐白感到一阵气闷。   “我怎么会知道,夫人拿到那册子那么久,竟然还未将它完完整整地看上一遍呢?”林原修继续补刀,“原先我还想着,夫人若是看到后面,定然会明白我的用意,可没想到……”说着,林原修还长长地叹了口气,其中带着的那高看了乐白的失望之情,让乐白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这货绝对是知道他不会往后翻,才故意这么做的吧?!   “我怎么可能知道夫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可不是夫人肚子里的蛔虫。”还不等乐白腹诽完呢,林原修的一句话,就让乐白给噎了半天,对着面前那张狐狸脸一拳头挥过去的欲望更加强烈了。   ……特么的简直太憋屈了!但偏偏这闷气,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出!   和君无颜打小报告?乐白自认还没有这个胆子。找郑明河?这件事要是被郑明河知道,乐白敢肯定,他绝对会被嘲笑死。再说了,作为一直坚定地认为君无颜和乐白关系很好的人,郑明河说不定还会觉得乐白这是口是心非,在故意秀恩爱呢……想想就觉得莫名心塞。至于其他人,那更是想都不用想。乐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能够谈心的人,实在是太不爽了。   “若是夫人需要,我可以成为这个人。”用折扇点着自己的鼻子,林原修双眼含笑地看着乐白,那样子,看起来无比真诚,“虽然我没有什么长处,但唯有耐心,是我最不缺少的。”   意思就是,他乐意成为乐白吐槽的垃圾桶,不管多没营养多无聊都不会半途跑路。   乐白:呵呵。   信他才有鬼了!   乐白觉得,如果他真把心里想的事情都告诉林原修了,说不定他转头就告诉君无颜了——用某种乐白想抽死他的方式。   事实上,要不是林原修说要帮他跑路,乐白完全就不想跟他有什么来往,那简直就是自虐!   但现在,乐白却捏着整个魔都的详细地图,听林原修分析从哪条路线离开,能够最省时最不引人注意。于是,意志力不坚定的乐白……只能跪了。   乐白:如果我有能力一个人离开这里的话,我也不想这么苦逼啊!   看着一脸苦大仇深地盯着自己的乐白,林原修手中的折扇转了个圈,突然开口问道:“夫人为什么要救魔尊大人?”   ……诶?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乐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一下子有点没反应过来。   “明明对夫人来说,魔尊大人若是死了,才是最合夫人心意的,难道不是吗?”看到乐白愣怔的样子,林原修略微眯起了双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听到林原修的话,乐白的第一反应,就是看了看周围。   ……特么的在这种地方说这种话是要作死啊!   虽然这魔宫看起来挺空旷的,有时候就算在里面逛上大半天,也不一定能碰上一个人,但想要维持这么大一个地方的运转,需要的人绝对不会少,只不过他们并不喜欢和某些府里的下人一样,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走来走去罢了。只有在真的需要的时候,他们才会一起冒出来,比如乐白差点被刺死的那次。当然,用郑明河的话来说,这完全就是因为君无颜觉得总是看到一大堆人很心烦,而造成的结果。   乐白:有这么一个任性又蛇精病的boss,真替那些人心疼。   “夫人放心吧,周围的那些人听不到我们在说什么的。”知道乐白在担心什么,林原修开口说道。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林原修的唇角上扬起一个弧度,突然上前两步,来到乐白的面前,弯下身子凑到乐白的耳边:“所以,即便我们在这里说一些见不得人的话,或者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哦。”压低了的嗓音显得有些低沉,带着异样的磁性,那微微上扬的尾音带着些许挑逗。   被调戏了的乐白:……   感受到喷洒在耳际的吐息,乐白的身子微微一颤,然后顺着自己的心意,抬起手朝着林原修的那张脸狠狠地糊了过去。   ……妹妹的死变态,离老子远一点!   只可惜,乐白的动作毕竟还是慢了点,被林原修抬起的折扇给挡了一下,就被对方给躲了过去。   木着一张脸看着对面依旧一脸笑眯眯的,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人,乐白只觉得刚刚没打到人的手痒痒的,琢磨着要不要上去再来一下。但下一刻,林原修所说的话,却让乐白一下子就把这事跑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我说,我愿意帮你除掉君无颜,只是需要夫人的帮助,”说到这里,林原修顿了顿,双眼微眯,“夫人会怎么做?”   “当然,夫人并不需要亲自动手。”   ——杀掉君无颜?   这个想法让乐白的心脏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如果没有了君无颜,他就不用再整天呆在这个地方,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更不用总是提心吊胆地担心自己被弄死。他死在君无颜的手里好几次,杀了君无颜给自己报仇,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吧?而且就他所了解到的,君无颜的手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压根就算不上什么好人……   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有一箩筐,但乐白的心底依然对这件事感到抗拒。   用力地摇了摇头,乐白混沌的眼神变得清明。   “什么都不做。”乐白开口。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让自己变成杀人犯——哪怕他没有亲自动手,但只要参与了,就能扣上从犯的帽子。这一点,作为有一个警察老爹的乐白还是很清楚的,哪怕这个世界并没有人来管这种事,但乐白依旧不会让自己做出这种事。他看着林原修,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双眼略微睁大:“难道之前曾浩……?”乐白一直都觉得奇怪,光凭曾浩自己,是怎么混入魔宫的。而且,之前两人见面的时候,对方对他似乎很了解,但他们见面的次数,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所以……曾浩是林原修的人?   林原修没有回答乐白的问题,打开手中的折扇扇了扇,笑着问道:“夫人会告诉魔尊大人吗?”   乐白:这种情况,回答“是”的话,绝对活不下来吧?   抽了抽嘴角,乐白没有说话。林原修也不在意,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抬头看了看天色,开口说道:“从鹿原城到魔都,通常需要五至十天,若是人数多些,速度会更慢。”   疑惑地看了林原修一眼,乐白有点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到这个。林原修显然也注意到了乐白的神色,但他却并没有开口对乐白解释,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魔尊大人实力高强,又因为担心夫人,归心似箭,想必定会离开大队人马,独自往回赶。”顿了顿,林原修的笑容扩大了几分,“想必,只需两日一夜吧。”   乐白:……卧槽!   “地牢阴冷潮湿,一个身受重伤的人,也不知究竟能撑多久……”像是担心乐白不理解自己的意思似的,林原修又慢悠悠地补充。   “我和你一起去地牢!”丢下这么一句,乐白连忙抬脚往前走去,步子有些急切。林原修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君无颜很快就要回来了,他要是再不去地牢的话,就得再等上好一阵子,而被扔在地牢里面的曾浩,却不一定能够撑到那时候。   想想也是,虽然因为乐白“临死”之前的一句话,乐白留下了曾浩的性命,但曾浩毕竟是想要弄死君无颜的人,还差点戳死乐白,想要让君无颜好好地对待曾浩,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说不定被扔进地牢的时候,曾浩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即使没有这么严重,但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都过去了半年了,曾浩他真的还活着吗?   越想越觉得不安心,乐白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   因为地牢是由沈云楼掌管的,所以位置距离沈云楼的住宅比较近。不过好在虽然沈云楼有个让人敬而远之的爱好,但毕竟也是知道地牢经常有人出入,没有在附近设置太多的机关陷阱什么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乐白也不用像之前靠近沈云楼的宅子的时候那样提心吊胆的,直接就朝着地牢的方向去了。只是,他没想到,还没进门,他就被守在外面的人给拦住了。   “抱歉,魔尊大人在离开之前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许进入地牢。”那两人显然都认识乐白,拦下他的时候还显得有些局促——事实上,整个魔宫里头,估计就没有不认识乐白的人,当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乐白还感到挺奇怪的,毕竟有些人,按理来说,他是完全没有见过面的,而这个世界里,又不存在素描或者照相之类的技术,不过这也就让他稍微好奇了一下而已,没有往深了想,大概他们有自己的方法吧。   在许多武侠小说里头,地牢总是会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地方,所以乐白对眼前的情况并不算太惊讶,他之前也想过肯能会遇到这种情况,只是真碰上了,他还是有点不爽快。   沉默了一会儿,乐白皱起眉头看向拦下自己的两个人,开口问道:“包括我在内?”   “魔尊大人强调了,是‘所有人’。”那两人垂下头,不去看乐白,显然担心他会因此而发怒。乐白的地位比他们高太多,若是他们惹得他不高兴了,他一句话,就能够要了他们的命。甚至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怒气的准备,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虽然乐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脸上纠结的神色也十分明显,但却并没有对他们表示任何不满。实际上,乐白压根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虽然乐白从穿越过来开始,就没有做过类似“你虽然是下人,但我不会低看你,我们是平等的”的事情,但他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实力比他强的,还是地位比他低的,都是将对方摆在和他同等的位置上。对方的身份、地位与实力,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在乐白的观念里,当一个人需要“平等”地看待另一个人的时候,就说明他已经将对方看得比自己低一等了。   ——正因为你和我等级不同,所以我才需要特地强调这一点。   就好比一个人不会对一个过得比自己好的人说“我会平等地看待你”一样,他只会对那些过得比他差的,比不上他的人,展示他“人人平等”的博大胸怀。   皱着眉头纠结了一会儿,乐白又抬起头来,看着面前坚定地拦在那里的两人:“真的不行?”   “……不行。”大概是没有想到乐白会是这样的态度,那两人愣了一下,才带着奇怪的表情回答。   乐白的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想要回去,但又有点不甘心,他转过头看了林原修一眼,期待着他能有什么办法。   接收到乐白求救的视线,林原修微微一笑,开口了:“看来魔尊大人对夫人真的很上心呢。”   乐白:……擦!   一开始没想明白,但有了林原修的这句话,乐白也就回过味来了。君无颜特地强调了“所有人”都不能进去,就是为了防止他自己跑过来啊有没有?!   乐白:想得还真是全面啊QAQ   “魔尊大人对夫人很了解啊。”林原修又加上了一句。   乐白:……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早就被君无颜看穿了自己的小心思,还先一步给堵住了路,乐白感到很心塞。既然君无颜之前就想到了他会来这里,想必不管他怎么做,这两人也不会让路的吧?有些郁闷,又有些担心,乐白朝不远处那黑黢黢的洞口看了一眼,一张脸都皱了起来。真等上一两个月再过来,曾浩真的能活着吗?   “你们可知道这是谁?”就在乐白担心曾浩时候,林原修却突然开口了。这简单粗暴,特别像某些被主角打脸的炮灰身边的狗腿子的台词让乐白忍不住愣了一下,继而眼角抽了抽。不知道摆出这种仗势欺人的架势的人,都是被炮灰的命吗?顿时,乐白就觉得林原修的头上插上了flag,顺带的,被提到的自己都被连累了。   守卫的两人扫了林原修一眼,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似乎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还是压下了。从刚才林原修说话开始,两人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原修——他们认识乐白,却并不认识林原修。只是碍于对方是跟着乐白来的,看起来关系还挺好,所以才没有开口询问,生怕惹恼了本就因为被阻拦而神色不虞的乐白。   沉默了一会儿,高个子的那个守卫开口了:“想必魔宫之中,没有人不认识夫人。”   “既然认识,你们还敢阻拦?!”听到这个回答,林原修的眉头一挑,顿时就摆出了格外嚣张的态度。那股浓浓的炮灰味,让乐白都不忍直视了。   那两人垂着头,不说话了。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凝固,乐白看了看垂着头的两人,又看了看林原修,面上有些纠结。   他确实想进地牢里去看一看曾浩没错,可他也知道,要是真让他进去了,这两个人肯定都会被君无颜给责罚,而且那责罚估计还不轻,说不定君无颜一个不高兴,直接把这两人给弄死都有可能。   ……特么的这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感觉,最他妈的糟心了好吗?!   皱了皱鼻子,乐白出声:“算了……”如果他让这两人多照顾下曾浩,曾浩应该还是能撑到君无颜同意他进地牢的时候的吧?   “你们可知道,魔尊大人曾经可是亲口说过,这个魔宫,没有夫人去不得的地方!”但是,乐白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林原修给打断了,剩下没出口的,只能被他憋了回去。   乐白:你敢不敢不要再立flag了?   总觉得下一秒就会跳出个一脸正义的主角,来把他们这两个仗势欺人的家伙给砍了怎么破?   而且,虽然君无颜确实说过类似的话,但这时候这种话显然不适用,这两人当然也不会……咦,让开了?   看着听了林原修的话之后,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分开让出了路的两人,乐白止不住地感到惊讶。这句没什么卵用的话,居然真的有效?半张着嘴看向林原修,乐白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然后他就看到林原修率先朝地牢走去。   默默地把嘴合上,乐白看了眼依旧黑洞洞的洞口,抬脚跟了上去。   洞内是旋转着向下的台阶,一踏上去,乐白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寒意,就跟一下子走到了冰窖里似的。回头看了看身后,在夏日的尾声中变得越发炽热的阳光仿佛被看不见的隔膜给阻隔了一般,丝毫无法进入这个地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一刻,乐白就感到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也许魔尊大人不让夫人来这里是对的。”林原修侧过头看向乐白,“若是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乐白的脚步踟蹰了下,最终还是朝下走了过去。林原修弯了弯唇角,也抬脚跟了下去。      第61章 存活第六十一天。      石质的台阶,一级一级往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似的,隐没在黑暗之中。   乐白将身上裹着的不属于自己的衣服紧了紧,缩着脖子往下走。也不知道林原修的这件衣服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分明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披在身上,却比起乐白曾经穿过的最厚的羽绒服都还要暖和。   “这件衣服与夫人你身上穿着的那套,差别并不算太大——不,应该说,夫人身上所穿的衣物,比我的这件要好上太过了。”落后乐白半步的林原修看了乐白一眼,突然开口说道,“毕竟那是魔尊大人特地为夫人所制,并非是我们这些人能比拟的。”他用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掌心,两者相碰撞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空间内带起轻微的回音,“只不过,夫人现在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   乐白:我自己怎么没有这感觉?   觉得自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的乐白,对林原修的话表示不赞同,他坚定地认为,这只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和有修为的高手的区别。   看出了乐白的想法,林原修却也只是朝着他微微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一时之间,这个通道里面,只有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已经林原修的折扇敲打着手心的声响。   大概是因为这地方实在是太让人感到压抑了,乐白觉得这样的安静莫名地难捱——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在林原修之前对他说的那些话上。   乐白并不知道林原修究竟为什么想要弄死君无颜,又为什么找上他,但唯一能够肯定的是,林原修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说不定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已经被对方给算计了。   ……好吧,这根本就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就算是在当时,乐白都觉得林原修让他做的事,以及说出来的理由匪夷所思,只不过他根本就不知道林原修的目的,所以完全无从猜测罢了。   真要说起来,对于林原修的目的,乐白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如果对方不牵扯到他的话。   乐白是个没有什么志向,也没有多大的好奇心的人,虽然经常有些英雄主义,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清楚自己的能力。所以在穿越之后,他就从来没有给自己定过什么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目标,他所求的,就是找个清净的地方,安安稳稳地过上一辈子而已。只不过,因为他那逆天的霉运,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实现的可能性却变得越来越低。   一开始,让乐白苦恼的,也就只有君无颜这个深井冰而已,但是到了现在,乐白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特么的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作为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想弄死的人,乐白觉得,他这穿越之旅简直心累。   尽管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乐白知道,想要他的命的,肯定不止苗青青一个——虽然这家伙现在貌似已经歇了这个心思了,但当初和她合作的那个乐白没见到脸的人,他可是还记在心里的。至于暗地里还有没有其他人对他有兴趣的,乐白就不知道了。   于是,综合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形式,乐白发现……要是君无颜被干掉的话,貌似也许可能……他就活不长了?虽然君无颜经常犯病,但至少整体上来说,还是护着他的……吧?乐白有点不确定地想着。   而林原修之前确实说了会帮他跑路,而且找个安稳的地方过日子,可这个人实在是太难看透了,简直比君无颜还要难对付。如果非要在这两个人里面选一个抱大腿的对象的话,乐白绝对会选君无颜。再怎么说,他的头上还顶着一个魔尊夫人的名头不是?   乐白:等等,为什么我想到的会是这个理由?!   发现自己的思维突然就拐了个弯,跑到了诡异的方向去,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明明听到林原修说要弄死君无颜的时候,他还心动了下的!   这么想着,乐白忍不住朝林原修那边看了一眼。结果没想到,就这么瞥了一眼,都被林原修给抓住了。他看着乐白,忽地展眉一笑:“夫人一定会保守我们之间的‘小秘密’的,对吗?”   乐白:……我敢说不对吗?   乐白觉得,估计只要他产生一点向别人透露这件事的想法,林原修就会看出来,至于林原修看出来的后果么……呵呵。反正君无颜那么厉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算计死的吧?莫名地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乐白皱了皱眉头,不愿再去想这件事,但又不想和林原修就这么相互沉默着,就随便挑了件事情说了起来:“刚刚你是怎么让门口的那两个人让开的?”乐白可不觉得,曾经君无颜随口说过的一句话,作用会比后来刻意强调过的命令还要有用。但是,那时候,林原修确实没有做什么啊?难不成那两人,真的是被林原修身上那嚣张的气势给吓住的?只觉得这个结论无比不靠谱,乐白转过头看向林原修,等着他的回答。   “魔人善魅,夫人可曾听说过?”林原修看了乐白一眼,出声问道。   乐白:啥?   “夫人觉得,我好看吗?”突然停下了脚步,林原修转过身来看着乐白,一双微挑的狐狸眼直直地对上乐白的目光,黝黑的眸子仿佛一汪深潭,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沉溺进去。   “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林原修眯起双眼,又恢复了平日里那肖似狐狸的表情,“就是这样。”   乐白:……草!   终于回过神来的乐白也反应过来林原修的意思了,不就是魅术吗?用说的不行吗,非要这么折腾他一次?!觉得自己又被调戏了的乐白表示很心塞。不过……这感觉,怎么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对于魔族来说,更像是一种本能,只不过,若是有意地去练习,也能成为一种特殊的手段。”说到这里,林原修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发出了一声嗤笑,“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魔族的这个能力,还挺受人欢迎的,只是,因为同时看上一个魔族人而掐架的人一多,魔族就被当成祸水了。”   ……怎么觉得这么像某些红颜薄命的例子?   越听越觉得不对的乐白表情古怪,有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不过,貌似魔族里面——至少他见过的魔族里面,还真就没有长得差的,要是再加上这么一个能够让人产生好感的能力,吸引一大堆人什么的,还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更可笑的是,将魔族当成罪恶之源进行驱赶之后,那群人却自己开始研究魅术。”林原修继续说了下去,话语中透着浓浓的讽刺意味,“还将研究出来的东西,当做宝贝一样藏着掖着。”   身为非魔族的人类,乐白觉得,这种时候,他还是保持沉默的比较好。不然一不小心引到了仇恨值怎么破?!   于是,接下来的这段路,也就显得格外沉默,只有乐白下意识放轻了的脚步声。   终于踏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走完了这段让人莫名觉得分外长的通道,乐白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往里头走的。   这地牢的结构和乐白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这里那些泛着冷光的栅栏更粗,条件也更简陋,除了角落里一堆稻草之外,什么都没有。   让乐白感到奇怪的是,这底下没有人——不管是看守的人,还是关在牢里的,还是守卫的人,乐白都没有见到。快步从两边牢笼中间通道走过,借着不算太亮的光线,乐白还能在一些牢笼的地上,看到少许干涸的血迹。顿时,乐白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并不是没见过尸体,在医学院待了五年,他还亲手动手解剖过那么几次,只是,在这样一种环境之下,看到这样的场景,他毕竟还是会觉得毛骨悚然的。   “魔尊大人并没有关押俘虏的习惯。”往两边的牢笼扫了几眼,林原修开口给乐白解释起来,“要知道,能让魔尊大人留下活口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乐白:……说得好有道理。   “这里大部分时候,都是四位魔君在使用。只不过,那些俘虏在他们手中待的时间,并不会太长。”说着,林原修指了指一个空着的牢房,“比如这里,三天之前还关押着郑明河抓来的人。”至于现在为什么空了出来,即便林原修不说,乐白也能想到。   他并没有将郑明河当做一个完全无害的人,在这样一个世界,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当然不可能那么干净。但直到是一回事,真的把它摊开放到面前,乐白还是觉得有点不舒服。   轻轻地叹了口气,乐白不再去想这些事,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去。郑明河说了,曾浩所在的牢房在最里面。   可是,等乐白终于走到了地牢的最深处的时候,却愣住了。   ……特么的沈云楼为什么会在这里?!说好的“所有人”都不能进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乐白:我想起来了!最近看到君无颜的感觉,和刚刚林原修给我的感觉超级像的!   君无颜(无辜):夫人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乐白:装,你再装!   君无颜(委屈):我只是想让夫人更喜欢我一点……   乐白:……擦,你别过来!我要扛不住了!      第62章 存活第六十二天。      那人一身黑色的刺客装,双手抱胸,闭着眼斜靠在身后的墙上,右眼角下一点泪痣,为那冷然的面容增添了一分妖冶。   视线在乐白的身上扫了一眼,林原修的唇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乐白的双眼不由自主地睁大,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就再也挪不开了。   ——这个人不是梁木。不可能是梁木。   心里分明无比清楚这一点,但在面对他的时候,乐白依旧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沈云楼是除了苗青青之外,跟着君无颜最早的人。甚至有人说,他与君无颜的相识,还要在苗青青之前,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他并没有在一开始就跟在君无颜的身边。   当然,这也是对沈云楼的各种来历的一种猜测而已,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流言,甚至还有说沈云楼是君无颜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的。毕竟沈云楼这个人实在太过神秘,据说见过他的人,这世上都不超过十指之数。   当初听到那些传言的时候,乐白的脸都僵了,也由衷地佩服那群人的想象力。   也许是注意到了乐白的注视,沈云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仿佛出鞘的剑锋一般锐利森寒的目光直刺而来,乐白顿时觉得颈后的汗毛都根根直竖,手心里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冷汗来。好在沈云楼的视线只是在乐白的身上停顿了一瞬,就移到了一旁的林原修身上。   和林原修对视了两秒,沈云楼站直了身体,手一扬,一串钥匙就被抛了过来:“你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   “多谢。”伸手接住钥匙,林原修笑着朝沈云楼点了点,沈云楼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抬脚朝乐白这边走过来。霎时间,乐白就觉得心脏被揪了起来,紧张得连口都有点发干。但沈云楼却没有往乐白多投去一分关注,越过他往外走去。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的语调,让乐白全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抿着嘴,略微垂下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林原修拿着钥匙的手晃了晃,由金属制成的钥匙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乐白回过神来,就看到林原修笑眯眯地看着他:“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呢。”   乐白:你当老子是傻的吗?!   抽了抽嘴角,乐白的眼中流露出鄙视的神色。他确实不善于算计没错,可还没有到鱼唇的地步吧?这种时候,就是傻子来看,也知道绝对是林原修设计好的吧?   一早就知道得知了君无颜将要回来的消息,苗青青会离开,而乐白会往地牢跑一趟,所以特地堵了他,一起带了过来。至于地牢这边的情况,林原修想必也早就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沈云楼会那样轻易地把钥匙给他。还有就是……为什么?总不至于林原修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就是为了帮他来这里看一看曾浩吧?乐白可不觉得这家伙有这么好的心肠。难道是为了曾浩?可这样的话,根本就没有那个必要把他带上啊?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猜透林原修的目的,乐白忍不住再次对自己的智商产生了怀疑。不过,随着牢门上的锁发出“咔擦”一声轻响被打开之后,这件事就被乐白给扔到一边去了。   看了看开了门后站到一边去的林原修,乐白的眉头挑了挑,压低了身子走进了牢里,林原修则跟在他的后头。   和前面看到的那些牢房一样,这地方的条件根本就不是简陋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一个开在近天花板的地方的透气的小孔,一堆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潮湿的稻草,以及稻草上躺着的人影。   那人背对着乐白和林原修两人,十分安静的样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即便是刚才的动静,也没能将他吵醒。   想到之前林原修说过的话,乐白顿时担心起来,连忙快步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曾浩?”在人影身边蹲下身,乐白轻声喊了一声,但面前的人却没有一点动静。乐白的心一沉,压下心里发慌的感觉,又喊了一声:“……曾浩?”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霎时间,各种不好的猜测在乐白的脑子里闪过,他伸手去碰曾浩的手都是抖的,生怕碰到的是一具已经失去了温度的尸体。   ……是暖的。   入手的温度有点低,但确确实实与尸体的冰冷不同。又伸手探了探脉搏,确定人确实还活着之后,乐白忍不住松了口气。   小心地将人翻了过来,看着曾浩胸口那布满了干涸的血迹的布料,乐白的心不由地又提了起来。   这时候林原修在乐白的身边也蹲下身来,伸手揭开了曾浩胸前的衣服,露出了底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只见一道伤口从他的右肩处,一直延伸到左腹,伤口处的皮肉翻卷,泛着仿佛被烧焦一般的黑色。除了这一处伤口之外,曾浩的身上还有好几处阿达小小的伤口,但显然都没有这一处严重。伤口上还能见到一些淡黄色的粉末,想来是曾经上过药,只是由于得不到更好的治疗,那药粉也不是什么上号的伤药,愈合效果并不理想。   “这是魔尊大人造成的。”见乐白盯着曾浩胸前的那道伤口,林原修开口说道,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看来魔尊大人很在意夫人。”若非如此,君无颜不会留下曾浩的性命,更不会让人给他上药。   乐白愣了一下,有点惊讶。他不是没有见过君无颜出手,但也许是由于每次双方的实力差距都太大的缘故,基本上君无颜都是一招就把对方给秒了,就是当初把曾浩打得半死的时候,也没有用多大力,所以乐白还真不知道君无颜真的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目光在那骇人的伤口上顿了顿,乐白的神色不明。   小小地吸了口气,乐白从怀里掏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药瓶摆好。   因为本身就是个伤患,乐白房里的各种伤药有一大堆。外敷的内用的,治疗外伤的治疗内伤的,全都是顶尖的——君无颜可不会在这个方面吝啬。而这些药物,都被乐白在出门前,揣到了兜里。   拿着药膏对着曾浩比了比,乐白的一张脸皱了起来。就算暂时还没有真正的执刀经验,他也究竟是个学临床外科的,曾浩内里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乐白看不出来,但是那外伤的情况,他还是能够看出几分的——那些翻卷焦黑的皮肉,已经没有用了。如果就这么直接上药的话,作用估计不大。   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乐白转过头,看向一旁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的林原修,开口问道:“你有刀吗?小一点的那种。”顿了顿,他又加上一句,“没有毒的。”   闻言,林原修递过来一把不足五寸的小匕首,脸上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   接过匕首,乐白低头看了看,露出少许不满意的神色。不过,这里毕竟不是二十一世纪,也不能要求太高。好在乐白也不需要进行太过复杂的手术,只是要将伤口上的那些腐肉给切除罢了。   往曾浩的口中放了一颗药,又选了几瓶止血效果不错的药放在一旁备用,乐白在往匕首上倒了点酒,把剩下的酒往曾浩的伤口上倒了点,这才抬起手,朝曾浩的伤口切了下去。   已经完全坏死的部分切除,尽量保留完好的部分,若是出血量大了,就洒点止血的药粉——仿佛一台精密的仪器一般,乐白在现有的条件下,尽量做到最好。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厚重的窗帘将阳光彻底隔绝在外,闷热而逼仄的房间里充满了酒精的气息。抛弃了梁木,终于走出了那无望的循环之后,被罪恶感压垮的乐白再也无法踏出这个房间一步,将所有的一切都淹没在酒精当中。   在他待在这个房间里的第三个月,他的妈妈找了过来,而他则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自己那回溯时间的能力,以及——害死了梁木的事情。而他得到的,是他妈毫不留情的一巴掌。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再之后,乐白就被她拖出去扔到了医院里,待了整整两年。在这两年里,他只是看着。看着各式各样的人,被匆匆忙忙地推进急救室,然后盖上白布拉出来。而他,甚至连进入急救室的资格都没有。   “让开!别碍事!”每当他靠近,每当他想要帮忙的时候,得到的只有这样的回应。   那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简直能将人逼疯。   “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乐白的妈妈这样问他。当时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乐白不记得了,但那之后,他回到了学校。   这些记忆,随着梁木的事情一起被从乐白的记忆中抹去,而现在,却又清晰无比地浮现出来。      第63章 存活第六十三天。      看着乐白那熟练的动作,林原修的目光闪了闪。   伤口处已经坏死的腐肉需要割除,否则会影响伤口的愈合,这一点林原修自然知道,他曾经也见过不少人面不改色地将自己身上受伤的部位切除,但没有人能够做到乐白的这种程度。动作果断而迅速,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下刀的地方格外精准,速度快得连血都来不及流出来,且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完好的部分。即便是林原修,也自认为不能做得比乐白更好。   若是做到这一点的,是一个有着不低实力的人,林原修还不会如此惊讶,可显而易见的,面前正在进行着这一套动作的,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凡人,更何况他如今还有伤在身。   将伤口上最后一块焦黑的皮肉切下,乐白小小地喘了口气,抬手擦了擦额上泌出的汗珠。手上的刀不是理想中的形状,也没有足够好的条件,自己的身子也没好全,再加上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乐白感到有些疲惫。   而与乐白相比,躺在稻草堆上的人情况显然要糟糕得多。伤口上的腐肉都被清除干净,洒了药粉的地方正在一点点往外渗着血,哪怕是处于昏迷之中,曾浩的眉头也死死地皱了起来,额头上更是布满了冷汗。   割肉削骨之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毫不在意的。   目光随意地在曾浩的身上扫了一眼,林原修正准备开口说话,却看到乐白再次将手伸入怀里,掏出了一枚……绣花针?看到乐白手上的东西,以及那上面拖着的长长的丝线,林原修的眼皮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乐白把这玩意儿拿出来干什么?要不是知道乐白真的是来救曾浩的,林原修还要以为,他是特地过来对曾浩施虐的,他可是知道,有些人就是喜欢用这种小东西,给人制造疼痛的。   没有理会林原修惊奇的目光,乐白将针线在酒壶里剩下的酒里浸了浸,对着曾浩的伤口下针了。   看到乐白的动作,林原修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原先想要说的话,也被暂时按捺了下来,只是蹲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乐白接下来的行为。   横跨了半个身体的伤口两侧的皮肉,仿佛两块布帛一般被缝到一起,那样子,看得林原修的眼角不自觉地跳动着。因为没有进行麻醉,曾浩的身子有时候还会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抽搐两下,为乐白的工作增加难度——他现在还真有点庆幸曾浩是昏迷着的,否则他还有点不敢下手。   用刚才林原修给的小匕首隔断线头,又用带来的药给曾浩抹上,乐白长长地出了口气,腿一软,直接坐在了稻草上——特么的蹲着做这种活实在是太累了!   看着乐白坐在稻草堆上喘气,林原修终于没忍住,开口问道:“为什么你身上带着这些东西?”从刚刚乐白掏出酒壶的时候,林原修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来地牢里探望曾浩,身上带些伤药并不奇怪,但带酒……难道他想和曾浩对饮?要是这也还算说得过去,那绣花针呢?林原修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适当的理由了。   听到这个问题,乐白抽了抽嘴角,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职业病。”   他能说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想着怎么在这种条件下进行手术了吗?   乐白:都是穿越剧惹的祸!   这回要来曾浩这里,乐白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就算有时候脱线了点,但在某些方面,他还是很心细的,唐雅称之为医务人员的责任心。   “职业?”挑着眉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林原修并没有就这个问题继续问下去,“刚刚那是夫人原先所在的世界的技术吗?”   “算是吧。”乐白含糊地赢了一句,没有多说。   “夫人原先所在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略微眯起了双眼,林原修的脸上满是感兴趣的神色。   乐白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林原修的问题,稍显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他什么时候能醒?”   林原修并不是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了,可每次乐白不是含糊过去,就是干脆不回答这个问题。倒不是乐白觉得这是多大的秘密,他只是不想告诉林原修而已——大概就是一种类似直觉的感觉。   深深地看了乐白一眼,林原修没有追问,而是顺着乐白的心意,回答了他的问题:“至少两个时辰之内不会醒过来。”   听到这个回答,乐白不由地有些失望。   刚刚沈云楼说了,给他们两个时辰的时间,但就他刚刚的那一番动作,这时间就已经用掉了一半还要多一点。不过,反正曾浩短时间里面不会有什么事了,有他留下的伤药,曾浩的伤也会好得快一些,到时候找个理由,让君无颜把他放了就好了——当然,在这之前,最好能和曾浩好好地谈谈,让他下次别那么傻乎乎地就跳出来刺杀了。   这么想着,乐白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夫人真的觉得,魔尊大人会放了他?”只是,还不等乐白松口气呢,林原修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抬起头看着林原修,乐白等着他的下文。   “他胆敢刺杀魔尊大人不说,还伤到了夫人你——光这两条,就已经足够他死上好几百次了。”林原修看了曾浩一眼,笑了起来,“他现在能留下一条命,不过是因为夫人你的一句话罢了,但是,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林原修顿了顿,用一种略显怪异的语调说道,“他是曾家人。”   乐白:……?   “曾家的人,在千年之前,杀害了君无颜的母亲。”林原修不紧不慢地扔下了一颗炸弹。   乐白:!!   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乐白突然想到了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周围的那一片废墟。   郑明河曾经说过,能够让君无颜亲自出手的,除了实力极其强大的人之外,就只有身份特殊的人了。而很显然,曾浩并不是那种修为强大到能够让君无颜出手的类型,那么,自然只有另一种可能了。   要是换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乐白还能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人都不知道换了几代了,那件事和曾浩没有关系,”但在这个世界,他却不敢这么说。他不能确定,曾浩到底有没有参与当年的事情。   一千年前,曾家杀了君无颜他娘,一千年后,君无颜灭了曾家的满门,曾浩又因此要找君无颜报仇……一笔烂账。乐白只能这么说。   但是,如果真的对曾家有这么深的仇恨的话,君无颜真的会因为他,而把曾浩忘到一边吗?想到刚过来的那时候的事情,乐白的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不过,君无颜的思维,向来不是正常人能够理解的,乐白也说不准是不是他那时候突然就脑抽了。   深深地吸了口气,乐白仰着头看着站起来的林原修,开口问道:“你想做什么?”   林原修特地将这种事告诉他,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一时无聊,他身上必然有什么值得林原修谋划的东西。   “若是我说,我要将他救出去呢?”林原修看着乐白,缓慢而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乐白一愣,继而想到了林原修和他说的某些“小秘密”,顿时眉毛就皱了起来:“然后下次再让他来送死吗?”   林原修:……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乐白:盯——   “难道我还能让他放下血海深仇不成?”面对乐白的目光,林原修有些无奈。   虽然很想说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但乐白也很清楚这不现实,这种事,搁谁头上都不能淡定。真要是乐白碰上这种事,就是死上千八百次,也绝对要弄死对方。但乐白就是不想曾浩再做出和上次一样的事情——反正就算曾浩再怎么样,都不可能成功,反而会白白地搭上自己的性命。没有来由的,乐白就是这么坚信的。   “不如,夫人劝一劝他?”看出了乐白的想法,林原修提议道。   ……怎么劝?   乐白疑惑地看向林原修,刚刚不是还说两个时辰里面醒不过来吗?总不能让他跑人梦里去劝吧?想到某些小说里面的情节,乐白忍不住开了下脑洞。   林原修笑着看了乐白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从怀中掏出的药瓶中,倒出了一颗黑色的药丸,放入了曾浩的口中。紧接着,乐白就看到曾浩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好了起来。   乐白:我去,有这种好东西,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   “这药虽可短时间内恢复人的精力,可对于伤口的愈合,却并无太大的作用。”这算是解释了这时候才拿出这药的原因,林原修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可是一开始就打算让他走着出去的。”   听到这话,乐白不由地有些疑惑,林原修的样子,看起来似乎对自己的计划很有信心?他到底准备怎么做?   “进来两个人,出去也是两个人,”林原修勾唇一笑,“这不是很正常的情况吗?”   乐白:……你当门口的那两个人眼瞎吗?   林原修的方法很简单,简单得让准备好了听一个计划缜密实施复杂,只要出一点差错,就可能会功亏一篑的行动的乐白,顿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落差感,着实憋得慌。没办法,这方法实在是太简单,也太……脑残了。   乐白看过的那些武侠小说里面,当然有装作探监,但其实在暗地里偷偷地把人给换了的情节,但是,那里面的人,不是有高超的易容技术——据说这个世界没有,就是蓬头垢面或者戴着兜帽遮住面容,换一身装束就让人认不出来的,哪有像他们这样,完全就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的?!   “这些并不需要夫人担心,夫人只要将人带出去就行了。”林原修并没有给乐白解释的意思。   乐白:所以我的作用就是把人带出去吗?!   终于知道了林原修把自己一起喊过来的目的,乐白觉得莫名苦逼。   ……等等,他往这边跑了一趟,人就没了,这锅不是就要扣他头上了吗?   “这点夫人不必担心,他们不会将我们今日来过的事情说出去的。”林原修开口说道,“毕竟让我们进到这里来,他们可是违背了魔尊大人的命令呢。”   看到林原修那自信的样子,乐白的挑了挑眉,想起了林原修说过的魅术。乐白觉得,这所谓的魅术,和传说中的催眠有点类似。虽然不能做到直接篡改别人的记忆什么的,但下点暗示什么的,还是不难的——尤其那么想,确实不会显得突兀的情况下。   不过,这种被算计的感觉,还是让乐白感到有点不爽。只是,没等他表示自己的不满,一个声音就打断了他。   “乐白……?”带着些许试探和不确定,这个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乐白愣了愣,低下头去,就看到躺在他旁边的曾浩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乐白的眼睛一亮,脸上也浮现出笑容来。   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乐白之后,曾浩就想坐起来,但他才一动,就被林原修给按住了:“别乱动,伤口会裂开的。”   有些疑惑地看了林原修一眼,曾浩皱了皱眉头,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却被眼前的变化给惊得睁大了眼睛。   “这样有利于伤口的愈合。”不等曾浩开口,林原修就开口说道,“是乐白帮你处理的伤口,也是他帮你上的药。”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我和乐白是来救你的。”   因为林原修口中的称呼突然变了,乐白有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也并没有在意,任由他对曾浩说明眼前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打算。被扶着坐起来的曾浩比起刚才来,神色要好了很多,就连两颊上都多了些血色。   侧着头看着认真地听着林原修说话的曾浩,乐白琢磨着待会儿自己该怎么说,才能让曾浩放弃找君无颜报仇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夫人果然还是向着我的。   乐白:啥?   君无颜:不然为什么坚定地认为曾浩不可能伤到我?   乐白: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君无颜:^_^      第64章 存活第六十四天。      听完了林原修的叙述,曾浩陷入了沉默之中。君无颜不会轻易地留下他的性命,而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逃离的机会。但面对前来营救自己的两个人,曾浩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他的神色平静得可怕。沉默了一会儿,曾浩转过头,看向乐白:“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乐白回望过去,点了点头:“你问。”那模样,似乎对曾浩的行为并没有什么惊讶的感觉,反倒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你……”曾浩张了张嘴,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那天乐白扑过来,挡在君无颜面前的场景又浮现在他的眼前,剑刃刺入身体的触感让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你……”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直视着乐白的双眼,不漏过其中任何一丝微小的情绪,“爱上君无颜了吗?”   乐白:……啥?   像是没有想到曾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似的,乐白的神色有些愣怔,继而眼中就浮现出古怪的神色来,仿佛曾浩刚才所说的话,是多么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一样。   没法从乐白的神色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曾浩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你希望我不要再刺杀君无颜?”刚刚林原修的话里面,虽然没有明确这么说,但其中的意思,却也已经暗示得差不多了。   伸手抚上胸口那道被缝合的伤口,曾浩的眼中闪过不知是欣喜还是痛苦的情绪。指尖微微用力,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让他感到少许的快意。   “恩!”一听到这话,乐白的眼睛顿时一亮,之前想好的话一溜儿地就跑了出来,“你的修为和君无颜相差太多,就算是偷袭,也讨不了什么好处,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报仇了,我的意思是,真的想要报仇,等你好好修炼,有把握打赢君无颜再说,这样的话不是更好?你的父母肯定也不愿意看到你一辈子都生活在仇恨之中的吧?要是你因为这种事情而丢了自己的性命,那就更加不划算了,你看啊……”越说越起劲,乐白简直把当初他妈那用来训学生的语气学了个十成十,就差拍着桌子摆出一脸“我是为了你好”的痛心疾首的表情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只是,不等乐白把满肚子劝说的话给说完,曾浩就出声打断了他,猛地停住了话头的乐白发出了一个略显怪异的尾音,神色古怪地看着曾浩。他原先还想着,劝说曾浩的工作肯定不会简单,甚至乐白都做好了先配合林原修把人给救出去,然后再找机会劝说的打算了。可是没想到,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几句,曾浩就直接应了下来。   “我会离开这里。”看到乐白脸上的表情,曾浩苦笑了一声,“再也不会回来。”说着,他看了乐白一眼,脸上的苦涩更加明显,“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乐白:……这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不对?   发现把对面的曾浩代入某些肥皂剧里面,遭遇了残忍的分手之后,寂寥地离开的女主角完全没有任何违和感,乐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一定是他联想的方式不对!   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乐白开口:“其实也不一定要做到这个地步……”后面的声音,却在曾浩的注视下越来越低,最后直接消失。看到乐白略微垂头,错开自己的视线,曾浩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转过头问一旁的林原修:“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就现在。”林原修回道。沈云楼所给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他并不想再拖延。   曾浩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该做些什么?”   “把这个穿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件和自己身上差不多的衣服,将之递给曾浩,林原修开口说道。   曾浩点了点头,伸手把衣服接了过来,套在身上。   看着两人的动作,乐白突然觉得自己显得格外多余。今天这所有的事情,他似乎都是被迫推着往前走的,完全顺着林原修的步伐,无法自主,但也正因为如此,乐白更加能够看清,自己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即便没有他,林原修也完全能够把曾浩给救出去吧?为什么非要带上他?真的就只是为了让他带着曾浩出去?   托着下巴看着曾浩穿上衣服,系好腰带,乐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   ……特么的这是怎么回事?!   人还是那个人,曾浩的样貌没有被遮掩,也没有突然变成另外的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眼看过去,乐白就是觉得眼前这人像林原修。要不是很清楚曾浩和林原修两人都长什么样子,乐白说不定还真的会认错。   这么想着,乐白不由地惊异地看了林原修一眼,想不到这家伙居然真的能够做到这种事情。   “这是个秘密哦。”将食指竖在唇边,林原修笑眯眯地对乐白说道。他看了看曾浩,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你们先走吧。”   闻言,乐白看了林原修一眼,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带上曾浩,往外走去。既然林原修留下来,自然有自己的方式离开——这家伙可没有那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的大义精神。   因为身上的伤比较重,曾浩的动作比较慢,为了配合他的脚步,乐白也有意识地放慢了速度,和他并肩往外走着。   微微侧头看着身边的乐白,曾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最后一点点蜷缩成拳。   他知道,他不应该怨乐白——乐白为了他,所做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而与之相对的,除了伤痛之外,他则什么都无法给予。一次次地被搭救,一次次地看着乐白为了他而投向君无颜的怀抱,一次次地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乐白的面前,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乐白永远在原处等着他呢?   “你应该庆幸有乐白这么一个人,愿意为你做出那种事。”从那弥漫着血光的噩梦之中惊醒,曾浩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乐白?”用受伤的胳膊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曾浩看着端着药碗走进屋的男人,皱着眉头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就是那个突然冒出来,跟个疯子似的和君无颜告白的人?”他嗤笑一声,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嘲讽。   “你说他是个疯子,这一点我倒是不反对。”将药碗随手放在桌上,男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丝毫没有要过去照顾曾浩这个伤患的意思,“换了我,绝对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事情来!”这话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愤懑与不满,那紧皱着的双眉,显露出男人焦躁的心情。他一转头,就看到了曾浩脸上那不以为然的表情,顿时眉头一挑,冷笑出声:“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   “地位?权力?亦或者是美貌?”一一列举出具有可能性的选项,曾浩的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容,“不是时常有人为了这些,做出同样的事情吗?”   君无颜会接受所有向他告白的人,这并非什么秘密,哪怕知晓这之后可能会遭逢的命运,也总有那么些抱着一飞冲天的、认为自己是特殊的人,不死心地想要去试一试。而那些人的结局,显然和前人没有什么不同。   “但是没有人会在那种情况下冲出来。”男人说着,沉默了一会儿,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所以我才说,他是个疯子。”   曾浩闻言愣了愣,眼中闪过少许疑惑的神色。对面的人所说的,也正是他想不明白的地方。他并不知道那个名叫乐白的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在他主动现身之前,他确实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存在,想来君无颜也是同样。即便是想要借机接近君无颜,这个时机也着实挑选得太糟糕了,甚至稍有不慎,就会死在君无颜的手下——哪怕最后成功地逃过一劫,也定然会被怀疑自身的目的与来历。   可是……为什么?   细细地回想当时发生的事情,曾浩的一点点皱起。   乐白最开始出现的时候,就在他的身前。由于对方的出现太过迅速与诡谲,曾浩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出手——只不过,由于他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即便是最简单的一个抬手的动作,都已经无法做到。曾浩相信,哪怕君无颜不对他动手,只是将他扔在那里,他也活不了多久。想必,这也正是君无颜将乐白带走之后,没有再理会他的原因。   当时,在现身之后,乐白就飞快地往前走了几步,恰好挡在他和君无颜之间——曾浩无法得知乐白究竟是如何确定君无颜的位置的,也不知道乐白的动作是无意还是有意,但那个时候,乐白确确实实挡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角度的原因,曾浩无法看到身前的人脸上的表情,但他却能看到对方垂在身侧的手,因为紧张而不自觉地蜷起的模样。那带着些许孤注一掷的意味的声音,让人听得连心脏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哪怕是对这个人没有丝毫的了解,曾浩也能从这声音中听出对方的心情来。   到底是怎样的事情,才能让人做出这种抛弃自己的尊严的行为?   想到乐白离开之前,朝自己看的那一眼,曾浩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来。他睁大了双眼,朝坐在桌边的男人看过去,数次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了救下他的性命,而甘心委身于一个并不心属的人?即便是曾浩自己想来,也都觉得可笑。但更可笑的是,除了这个解释之外,他想不到任何能解释这件事情的理由。   愣愣地望着前方,曾浩一时之间有些回不过神来。而曾浩不开口,对面的男人也不理会他,自顾自地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被放在桌上的药碗中,升腾而起的热气渐渐消散,良久,曾浩哑着嗓子开口:“你为什么要救我?”   从男人进屋开始,曾浩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毫不掩饰的敌意——当然,这并不是曾浩最为在意的地方。   自从为了避开来自华府的追杀,曾家离开人界进入魔界之后,一直都秉持着低调不惹事的原则,甚至与外人的来往都十分少。也正因此,对于魔界现今的情况,曾浩不说到两眼一抹黑的程度,但真要说了解,却也算不上。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曾浩不清楚,但在增加被灭门的那天,曾浩清楚地看到了对方跟在君无颜的身后。   ——君无颜的人,为什么要对他出手相救?   曾家先是叛离华府,地位权财均已不在,之后更是被灭门,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别人谋划的东西,除了……想到被视为禁忌的千年之前的事情,以及提起这件事时,父母的脸上那哀戚的神色,曾浩的眼神动了动,不动神色地戒备了起来。说起来,曾家在来到魔界之后,行事已经足够隐秘和小心,到底为什么还会被君无颜给找上门来?   听到曾浩的问题,男人的动作一顿,垂下头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半晌之后,他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出声回答曾浩的问题:“因为你是他想救的人。”   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曾浩不由地愣了一下。一开始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但随即他就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他并不是多么蠢笨的人,有的事情,只要稍微一点拨,他就能想清楚。   “你……”看着眼前神色复杂的男人,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喜欢他?”   “什么?”像是没有理解曾浩的意思似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露出了好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说我?”他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像是要确定曾浩刚刚所说的话似的,“喜欢那个家伙?怎么可能!”他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似乎有些不屑,“我只是想不明白,像你这样的小子,究竟有什么地方好罢了。”   虽说男人极力否认,但他真实的心情,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莫名地,看到男人的反应,曾浩笑了出来,心中对那个只见过一次的、名叫乐白的人,生出了些许好奇来。   再后来,曾浩知道了男人的名字,知道了他身为四魔君之一的身份,也知道了他想要取代君无颜的野心。但更多的,曾浩所知道的,却是关于乐白的事情。   “他是没看到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脸上那僵硬的表情,还以为自己演得很好呢,真是……”   “乐白居然喜欢吃青椒,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我和你说,今天乐白自以为很隐蔽地朝我桌上的地图看了两眼,嘿,要不是我故意的,他怎么可能找得到地图?”   “虽然这回他躲过了一劫,但下次也不知道君无颜会不会动手……”   “乐白……”   “……乐白……”   仿佛找到了一个能够分享秘密的对象一般,郑明河将乐白的一举一动都详尽地告诉了曾浩。高兴的,担忧的,犯蠢的,有趣的……有时候曾浩甚至会产生郑明河之所以想要将君无颜取而代之,就是因为乐白的错觉。而曾浩,也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人,渐渐地熟悉了起来,以至于当两人再次见面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生出一丝生疏的感觉,就好像两个长久分离的好友,再次相见一般——也许还要比之更甚。   也许是因为郑明河所说的“乐白喜欢他”这件事,让曾浩太过在意,在见到乐白的时候,曾浩紧张得连手心都在冒汗。虽然他尽力保持着平静,可事实上,他连朝乐白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都做不到。   由于父母一早就对曾浩千叮咛万嘱咐,他对找君无颜报仇这件事,称不上有多热衷——他甚至能够确定,他们死在君无颜的手上的时候,是欣慰的。仿佛将曾经欠下的,都补偿上了的满足。一直留在郑明河那里,也不过是出于对郑明河,以及他口中的人的好奇而已。在得知乐白会离开魔宫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冒着被君无颜察觉的风险,远远地见了乐白一面。   曾浩并不知道自己对乐白究竟抱有怎样的感情,或许是感动,或许是歉疚,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在面对乐白的时候,有的话,就那么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了,事后回想起来,就连他自己都觉得生硬与莫名其妙,更别说没能理解他的意思的乐白了。想到那时候乐白分明茫然不解,却依旧装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的模样,曾浩的唇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   注意到曾浩的目光,乐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奇怪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刚刚给曾浩上药的时候,不小心把药粉抹到脸上了?还是血擦上去了?   “没有。”曾浩摇了摇头,看着乐白,眼中的笑意却淡了下去,“我只是想再多看看你。”   乐白:……   总觉得今天的曾浩格外的不对劲……好吧,貌似这个家伙,从来就没有正常过。想到之前两人相处的情景,乐白表示,是他大惊小怪了。   看到乐白转过头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曾浩垂下眼,将其中多余的情绪抹去。   他……配不上乐白。   想要将乐白带离魔都,最后却落得被君无颜拦截,重伤垂死,只能依靠乐白救下他的性命——诚如郑明河所说,像他这样的人,究竟有什么好的?   “喂,你想救你姘头不?”就在曾浩不顾郑明河的劝阻,发疯一般想要进入魔宫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我能帮你进入魔宫。”   “不过,我就说一句。除非君无颜死了,否则你们俩都没法安生。”   曾家藏了那么多年,还不是被君无颜给找出来了?乐白趁人不在的时候离开,还不是被堵截了?人界有阴魂不散的华府,魔界则有肆意妄为的君无颜,即便救出了乐白,他们又能往哪里去?曾浩不愿看着乐白和他一起,过那种颠沛流离的生活。哪怕拼上这条性命,他也要护得乐白周全。   ——只可惜,这世上如意的事情,实在太少。   只要再往前迈上一步,就能够离开这个弥漫着阴冷气息的地牢,但曾浩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一路走出来,两人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这让乐白觉得有点不自在,尤其他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特别古怪,就更让他感到浑身都不得劲了。现在曾浩一有动作,他马上就跟着停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等着他的回答。   “我就是……想再看看你。”像是想要将乐白的容貌深深地印入心底似的,曾浩深深地望着乐白。   乐白:……怎么又是这句?!   完全不能体会曾浩当下的心情,乐白只觉得这人的脑回路不太正常——这都什么事儿啊!但曾浩的模样实在是过于认真与郑重,搞得乐白都不好直接说什么不好听的,只能木着一张脸让他看个够。   也不知道是乐白的态度太光棍,还是曾浩真的看够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乐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保重。”那样子,像是终于放下了什么事情似的,周身都变得轻松了起来。   ……怎么搞得跟个生离死别似的?   乐白抽了抽嘴角,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曾浩就已经迈开步子往外走去了。林原修之前在地牢里,就已经把离开的密道的位置告诉了他,也不需要乐白的陪同,只要小心点,就不会有什么困难。而那两个守在外边的人,则在看了他一眼之后,再没有投去一丝多余的视线。   看着曾浩的背影,不知怎么的,乐白的心里升腾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个越走越远的人,真的就会在这个世界消失似的。不由自主地张了张嘴,乐白往前迈了一步,却最终没有出声叫住远处的人,任由他消失在拐角处。   作者有话要说:  #某件事的真实情况#   乐白:这个角度对方能最清楚地看到的脸上真诚的表情!   乐白:特么的这次要是再挂了,我就跟他拼了!   被拎走之前回头的乐白:兄弟,你咋不告白呢?   #那些年,我们脑补的真相#   郑明河:对某些总喜欢自己脑补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说太多,他自己就能把所有的事情给补全了!   #坑人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第65章 存活第六十五天。      一走出地牢,那仿佛被隔绝的阳光一下子倾泻而下,将乐白身上残留着的凉意驱散开来。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依旧没有任何光线进入的入口,乐白收回了视线,抬脚往前走去。   魔宫的路上依旧空荡荡的,偶尔才会碰上一两个人。他们也不敢和乐白对视,只是垂下头行礼,毕恭毕敬的模样,让乐白不知道该感到悲哀还是别的什么。   可能是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别离的缘故,乐白现在的情绪有点低落,连带的,连人都变得矫情起来了。面对这早就已经习惯了的情景,他突然就觉得不那么顺眼起来。只不过,他毕竟还是知道自己的斤两的,所以也没有去做什么多余的事情,只是加快了脚步,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夏末的天气如末路的反扑般,气势汹汹的,等乐白回到屋子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他低下头看了看,把身上还披着的、属于林原修的外套给拔了下来,团吧团吧扔到了一边,就坐在桌边发起呆来。脑子里有点乱,好像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胸口那股莫名的情绪让他莫名地无法安下神来。   乐白自认为并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也不是没有经历过长时间的分离——当初唐雅初中毕业之后,跑到国外去留学的时候,他都没有像现在这般焦躁过。那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他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那种腾在半空中,四处都没有着力点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阵阵发慌。   ……大概是因为曾浩那煞有介事的、仿佛永别一般的态度?乐白有些不确定地想。   虽然曾经也经历过次数不少的分离,但那时候,双方都知道,自己定然都有再次相见的机会,也都不会摆出从此陌路的态度来,究竟还是有些不同的吧?   乐白突然想到,小时候手中电视机前面,看到剧中的人物因为某些原因,清酒一壶,永别天涯,他还曾经幻想过,自己也会在某一天,经历这样的事情。只是没想到,当这种事真的发生在他身上的时候,他却完全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壮志凌云、豪气万丈的感觉,甚至连惆怅满怀都算不上。他只是不安而已,这股不安,从心底一点点弥漫开来,让他坐立难安,可偏偏他却又找不到这份情绪的源头。   曾浩他……会好的吧?   深深地吸了口气,乐白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将这件暂时没有定论的事情跑到了脑后,思索起其他的事情来。   之前林原修告诉曾浩离开的密道的时候,并没有特意避开乐白,密道在什么地方,密道之内该怎么走,出口又在何处,乐白都听得一清二楚。可奇怪的是,明明乐白在一边把这些都听在了耳中,也记在了心里,可是他却完全没有生出借助这条密道离开的想法。   他——不想离开。至少现在不想。   正如之前乐白拒绝了林原修的提议一样,除了不想让自己变成从犯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乐白需要君无颜的庇护。   先撇开现在态度不明的苗青青,以及那个和她合作的家伙,乐白总觉得,仙界的那些人,也是需要防备的对象。不是乐白把自己看得太过特殊,实在是仙界的举动实在太过突兀。要知道,仙界可是已经有近千年没有什么大举动了,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大举进入死敌遍布的魔界了——虽然仙族并不畏惧死亡,但重生之后,要重新成长为能够使用的战力,到底还是需要时间的。仙界也不是傻子,真的就因为天池的存在,而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既然近千年都没有动作,为什么偏偏这种时候要进入魔界?再结合之前仙界流传出来的“预言”,乐白不联想到自己身上都难。只是,他对仙族并不了解,也不可能猜测出他们究竟有什么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们。   乐白:在各种小说里面,这种带着仙气的角色,都是必须防备的反派!   总而言之,君无颜现在就是乐白的护身符,真要没了君无颜,乐白估计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详情请参见偷跑的某次。   发现自己居然得混到靠一个弄死过自己的深井冰来保护,乐白忍不住感叹了下自己日子的悲惨,果然,没实力就是没人权!要不……干脆去修炼看看?   ……还是算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乐白给否定了。   就算天资再高的人,要修炼有成,也都至少得有个百八十年的,想要到君无颜的那个程度……他还是洗洗睡吧。   乐白:有这个精力去修炼,我都可以寿终正寝了好吗?!   一直都以真·寿终正寝为目标的乐白表示,他才不要为了这么点事,多活那么久。尤其就目前来看,这并非唯一,也并非最好的解决方法。即便目前他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什么那么重要,但只要他还在这里,那些暗中谋划的人总有一天会动手,到时候他总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实在不行,就让君无颜上呗!   丝毫不觉得自己抱大腿的行为有什么可耻的,乐白也不觉得自己亏欠君无颜什么。   俗话说得好,当一个人会在碰上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选择某个人寻求帮助,对方必然已经被他划入了自己人的范畴。而完全没有察觉自己对君无颜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同的乐白,给自己的计划点了个赞——大不了等事情解了之后,他再跑路就是了!   只是,乐白的这所有打算,都是建立在君无颜还活着的前提下的,如果他挂了……苗青青会不会把事情怪罪到他头上,然后找他拼命?习惯性地将苗青青放在了想要弄死他的阵营里面的乐白,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过……君无颜应该没那么容易死的吧?想想君无颜的实力,想想仙界的某个预言,乐白对君无颜还是有信心的。只是,君无颜毕竟没有他这种能够读档的能力,也不可能是真的不死,如果真的碰上实力比他强的,或者遭遇暗算,还是有危险的吧?就算是实力再高强,被一刀捅穿了心脏也会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上,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乐白一直都对仙界的那条预言嗤之以鼻。就算他真的有能力弄死君无颜,但“唯一的”?简直逗!   回想了一下之前林原修说到杀死君无颜的时候,那样子,完全就是对自己能够取走君无颜的性命这件事,没有任何的怀疑。乐白是看不出来林原修和君无颜的实力哪个更强,但对方那笃定的语气,让乐白不敢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也正因此,乐白陷入了纠结之中。他……真的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君无颜是第二天晚上回来的,风尘仆仆的样子,袖子被削掉了一角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那模样让被吵醒还没完全清醒的乐白愣了好一会儿。   曾浩从地牢中消失的消息没有传开来,魔宫里一片风平浪静的,平静得让乐白都感到一阵不安。因为放不下心,在君无颜回来之前,乐白还特地去地牢那边看了一眼,只是这一回没能再进去。守门的人换了两个,一脸严肃地站在那里,任凭乐白怎么搭话都不理睬。好在林原修说了,之前的那两名守卫并没有受到责罚,否则乐白指不定还会感到歉疚。   “你……没事吧?”看到君无颜难得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乐白眨了眨眼,声音中带着些许迟疑。   “无碍。”听到乐白的问题,君无颜顿时弯起了双眼,露出了一个笑容,“不过是回来的途中,遇上了几个不开眼的。”说着,他轻笑一声,眸子里满是能够腻死人的温柔缱绻,“夫人大可不必担心。”   “……哦。”被君无颜的笑容给煞了一下,乐白半晌才憋出这么一个字。   乐白:为毛就算君无颜这个样子,看起来还是那么光芒万丈无法直视啊!   看了君无颜那跟上帝亲儿子似的长相,乐白默默地将之归结于外貌的加成。   “夫人的伤势如何了?”看到乐白略显不自在的表情,君无颜唇角的弧度扩大,低声问道,“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乐白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你给的药都很有用。”顿了顿,他又说道,“谢谢。”   “夫妻之间,何须言谢。”低低地笑了一声,君无颜伸手替乐白整了整衣襟,指尖似不经意般轻轻滑过裸露的脖颈,惹得乐白不自觉地一缩脖子,君无颜眼中的笑意更深,“倒是我,没能在这段时间陪在夫人的身边,是我的失职。”   乐白:去你妹的夫妻!   虽然已经做好了躲在君无颜这里避风头的打算,但某些事情,还是让乐白感到一阵蛋疼。   抽了抽嘴角,乐白正准备随便说点什么岔开话题,谁知道他一张嘴,就打了个哈欠。   乐白:……   看到君无颜那染上了笑意的眼角,乐白顿时生出一股把自己埋起来的冲动。   ……于是,他就真的这么干了。   “刺溜”一下缩进了被子里,就留下头顶几根翘起的发丝露在外面,还随着从窗子里吹进来的风一晃一晃的,显出几分蠢萌来。   君无颜:……   盯着被子外面的那几根头发看了半晌,君无颜的眼中浮现出些许好笑的意味来。他想了想,俯下身子,凑近了乐白蒙在被子里的脑袋,轻声换了一句:“夫人?”   没有回应。   君无颜又喊了一声:“夫人?”   被窝里的人翻了个身,背对着君无颜,露在外头的几根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动了动,四仰八叉的翘得更加随意。君无颜顿时有些失笑,脸上的笑容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他伸手想要掀开被子,却发现乐白先一步将被子压在了身下,一点都不给君无颜使坏的机会——当然,如果君无颜真的想要将被子扯过来,他也是做得到的,只是,他并不会这么做。   松开扯着被子的手,君无颜侧着头想了想,压低了声音,仿佛赔罪一般说道:“这么晚才回来,打扰了夫人休息,是我的不是,夫人大可生我的气。”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我连夜赶回来,只是想早些见到夫人而已。”说着,君无颜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   被窝里的人动了动,还是没有出声。   见到乐白的反应,君无颜的唇角弯了弯,再接再厉:“夫人可知道,我在回来的途中,碰上了仙界的埋伏,险些丢了性命,就连袖口都被削去一角。”故意抖了抖袖口,君无颜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身上的伤势也还未恢复,难道夫人真的忍心让我睡地板吗?”   乐白:你当我不知道魔宫那么多空房间吗?!   在心里狠狠地吐槽了一句,乐白扭了扭身子,终于还是没忍住,一点点地拉下了被子,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君无颜瞧个不停。见状,君无颜眼中委屈的神色又深了几分,仿佛乐白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乐白顿时觉得小心脏一颤,一股莫名的负罪感油然而生。   “你……”乐白眨了眨眼睛,开口,“会唱摇篮曲吗?”   君无颜:……?   乐白:我好像睡不着了。   君无颜:……   总而言之,魔尊大人终于成功地得到了睡在床上的权利,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作者有话要说:  君无颜:没清醒的夫人果然可爱。   乐白:你会唱摇篮曲吗?   君无颜:心中想的什么,都会毫不遮掩地表露在脸上。   乐白:你会唱摇篮曲吗?   君无颜:还会有许多平常不会有的举动。   乐白:你会唱摇篮曲吗?   君无颜:……      第66章 存活第六十六天。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边多了个熟悉的气息的缘故,这一觉乐白睡得特别沉,嘴边还有隐约的水渍,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好东西。   及肩的长发落在在枕头上,与君无颜的黑发交杂在一起,不分彼此。看着眼前的场景,君无颜的神色不由地柔和了下来。   没有惊动乐白,君无颜起身下了床,推开门走了出去。只是,他没有看到,在房门被合拢的一瞬间,乐白的双眉猛地蹙了起来。   “地牢出事了?”虽是疑问句,可这话中并没有多少疑问的语气。君无颜平静地看着面前的人,等着他的回答。   沈云楼闻言点了点头:“地牢被毁,守卫被杀,曾浩也不见了。”   “是吗?”君无颜淡淡地回了一句,并没有显露出多少惊讶的情绪。他看了沈云楼一眼,语气平静:“线索?”   “……没有。”似乎是觉得这个回答不能够让君无颜满意,沈云楼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来人很谨慎,所有的痕迹都被破坏了。”   “夫人有去过地牢那边吗?”君无颜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沈云楼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去过,只是被守卫给拦下了。”他顿了顿,带着探究的神色看向君无颜,“你怀疑……?”   “不是他。”不等沈云楼把话说完,君无颜就摇了摇头,他双眼微微眯起,露出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至少,不只是他。”   沈云楼的目光闪了闪,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君无颜一眼,开口问道:“要派人去找曾浩吗?”   “不必了。”君无颜弯了弯唇角,“没有这个必要。”说着,他话锋一转,问起了其他的事情,“另外一件事,探查得如何了?”   “仙界的人防备得实在太过周密。”说到这件事,沈云楼的脸色不太好,很显然对于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感到不满意。   “那毕竟是他们的命根子,怎么能不看好了?”嘲讽似的说了一句,君无颜没有多问,只是吩咐了一句,“继续调查。”   “我知道了。”沈云楼点了点头,应了一声,竟也不和君无颜告辞,径直转身离开了。君无颜也不在意,眉眼含笑地看着沈云楼离开。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君无颜抬头看了看天色,这才回身推开了房门。   一走进房间,君无颜就看到了之前还在沉睡之中的乐白坐在床上,神色有些怔忡。听到开门的动静,床上的人转过头看过来,眼中带着还未来得及消散的惊惶。   “怎么了?”注意到乐白的不对劲,君无颜合上房门走过来,伸手试了试乐白额头的温度,“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温热的体温从贴在额头上的掌心传了过来,让乐白那慌乱的情绪安定了下来。他仰着头,愣愣地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突然伸手覆上了君无颜的手背,那切实的触感让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做噩梦了?”任由乐白将他的手拿下来放在掌心,君无颜在床边坐了下来,放柔了声音。   “……恩。”乐白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发闷。   “梦到了什么?”君无颜又问。   “不知道。”乐白摇了摇头,一张脸因为苦恼而皱了起来。   这倒不是他特意想要瞒着君无颜,而是梦里的场景原本就十分模糊,哪怕他努力回想,都只能看到仿佛被白雾包裹着的场景。   有两个人,看不清长相,但乐白觉得,他应该是认识他们的。可无论他如何靠近,都没法看到那两人的脸。   他们面对面站着,似乎正在对峙。   “是……的意思吗?”有模糊的对话声传来,听不分明。   “如果我说,他们俩对此都不知情的话,你是不是会感到安慰一点?”   没头没尾的对话,让人无法猜透其中的意思,而后,便是让人恐慌的心悸感觉。乐白猛地收紧了双手,圆润的指甲在君无颜的手背上留下深深的印痕。   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君无颜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揉了揉乐白的脑袋,带着安抚的意味:“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   乐白愣了愣,格外乖巧地点了点头:“恩。”   过了一会儿,像是终于缓过神来了,乐白顿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当成猫爪板来用的某只手,又看了看一脸纵容地看着他的君无颜,略显心虚地松了手:“咳,那什么,疼不疼?”   “如果我说疼,夫人会补偿我吗?”原本以为像君无颜这种真汉子,肯定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乐白,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要不是觉得掏耳朵这种事太没形象了,说不定他还真会掏一掏……特么的刚刚君无颜说了什么?!乐白无比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什么问题,才会听到这么匪夷所思的内容。   没有得到乐白回答的君无颜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地将手举起来,放到乐白的面前:“你看,都出血了。”   乐白:……   不得不承认,当一个人有着一张帅脸,还深得卖萌之道的时候,那杀伤力绝对是无比巨大的,尤其是对于某些对萌物没有抵抗力的人。比如乐白。   ……特么的他快要hold不住了啊!   努力提醒自己面前这个是蛇精病是深井冰是君无颜,才总算没有跪倒在美色前面,乐白的整张脸都是僵的:“……你想要什么?”   没有直接回答乐白的问题,君无颜勾唇一笑,一点点地凑近乐白。乐白下意识地想要后仰,但想到了什么,他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全身僵硬地看着君无颜那张俊脸在眼前一点点放大,直至两人的鼻尖抵着鼻尖。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唇瓣上,呼吸之间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这种感觉让乐白的头皮都一阵阵发麻。   “夫人,能给我什么?”君无颜开口,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黑色的眸子中带着些许魅惑的紫。   乐白:老子什么都没有!   作为一名身无分文,包括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全都是用的别人的乐·穿越者·穷得叮当响·白表示,他真的真的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QAQ看出了乐白的想法,君无颜低低地笑了一声,也不点破,只是拿鼻尖轻轻地蹭了蹭乐白,催促似的出声:“夫人?”   乐白:夫人你妹!   现在的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乐白压根就没法集中注意力,更别说去认真地思考什么问题了——特么的只要想到上次那坑爹的“意外事件”,乐白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好吗?!   ……上次那就是个意外,君无颜只对死人感兴趣,他一个大活人,对君无颜没有吸引力,就算最近君无颜貌似越来越不正常,但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他不需要太过担心……擦!   唇上突然传来的湿润触感,让乐白的头皮都要炸了,他甚至产生了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的错觉。   仿佛被烫到了似的,猛地后仰避开了君无颜,乐白睁大了眼睛看着君无颜。   ……他他他他刚刚是不是被君无颜给舔了一下?!   但面对乐白的动作,君无颜却只是偏了偏脑袋,一脸茫然与疑惑的模样。君无颜的样子让乐白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难道刚刚那只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君无颜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什么。”又盯着君无颜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看出些什么来,乐白只能把刚刚的那个当做自己的错觉。君无颜总不至于耍着他玩吧?   在乐白的印象里,君无颜虽然一直摆脱不了“蛇精病”的标签,但除了犯病的时候,其他时间里,还是比较正常的。所以,应该不会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吧?   忍不住又往君无颜看了看,依旧没有从那无辜的神色中看出什么别的东西来,乐白定了定神。刚刚应该只是他神经过敏?   这么想着,乐白又摇了摇头,又说了一遍:“恩,什么事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说给君无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的眉头松了开来,眼中的笑意又弥漫开来:“是吗?”   乐白:……听到你这么问,我又不确定了怎么破?   不过,好在君无颜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只是略带深意地看了乐白一眼,就岔开了话题:“夫人饿了吗?想吃点什么?”   听到君无颜的问题,乐白顿时眼睛一亮,君无颜仿佛能够看到他身后的尾巴“噌”的一下竖了起来,还欢快地晃了晃:“皮蛋瘦肉粥!记得放葱花!”   “好。”君无颜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就在乐白以为他要往外走的时候,他却突然俯下身,在乐白的唇上落下了轻轻的一吻。   乐白:……草,老子又被占便宜了!   看着君无颜离开的背影,乐白郁闷地直挠被单。      第67章 存活第六十七天。      直到漱了口洗完脸之后,乐白才完完全全地清醒过来。   双手交叉放在下巴前,乐白一脸深沉地坐在桌子边上,回想着自己刚才还有昨天晚上的某些行为,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把这对爪子给剁了。   ……特么的看看他都干了什么?!   乐白觉得,君无颜没有一巴掌拍死他,简直就是忍耐力到达了一个新高度。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刚醒过来的时候,脑子特别不清楚——事实上,唐雅以前经常抓着这个机会,弄点不大不小的恶作剧来捉弄他。乐白记得最清楚的一次,就是某次他熬夜之后,又得赶早起床,结果居然乖乖地听唐雅的话,在床上坐了半天,就为了让她能够在他的脸上画上完整的卡通图案。更让乐白感到没脸见人的是,他居然还真就顶着这么一张脸出了门——明明在刷牙洗脸的时候,他都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的路飞咧着一口白牙的样子了!   自那之后,乐白就习惯了睡觉前给自己的房间上锁,以免唐雅这个捣蛋鬼又大清早地跑到他房间来捣乱。   但是,用唐雅的话来说,他在没清醒的时候,只是呆了一点,反应迟钝了一点,而不是傲娇,不是熊孩子啊!   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缠着君无颜唱摇篮曲的场景……乐白觉得,他还是直接自戕来得比较快一点。   不过……君无颜果然很奇怪。   如果说之前乐白还只是怀疑的话,现在他就是确定了。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君无颜确确实实是在朝他……撒娇。   说实在话,乐白很不想用这个词来形容君无颜——哪怕只是在心里把这个词和君无颜联系在一起,乐白都感到一阵古怪,可事实是,除了这个词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出还有哪个和他之前的行为更加贴切的形容词了。   乐白:总觉得君无颜越来越不可捉摸了。   已经完全无法跟上君无颜的思路了的乐白抽了抽嘴角,思绪不由自主地就飘到了刚刚那个如羽毛一般的吻上面去了。   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乐白当时一下子都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拍拍屁股走人了,这让乐白顿时就有种有气发不出的憋屈感。而除此之外,那种被羽毛尖搔了一下心脏的感觉,让乐白感到格外的……新奇。   乐白:我真是没有节操的人QAQ   发现了自己的感受之后,乐白立马深刻地反省了下自己的思想,并深刻地总结了其中的原因。   乐白:作为一个纯情的处男,宝宝心里苦啊/(ㄒoㄒ)/~~至于君无颜为什么会做出这种暧昧的行为来?乐白表示,深井冰的思维,他不懂——别忘了这人可是对着陌生人的尸体都能发情的来着!   用力地摇了摇头,把这些完全不能深思的事情给扔到一边,乐白开始思考起他纠结了好几天的事情来。   ——林原修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君无颜?   就这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乐白能够肯定,林原修所谋不小——虽然他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谋划什么,但很显然,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乐白甚至觉得,即便是君无颜,也只不过是他的计划中的一部分,而并非最终目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根据,就是一种感觉而已。   可能只是乐白自己的错觉,也或许是真有其事,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乐白的有许多时候,总是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感觉,乐白还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又有什么新的技能解锁了,只不过这种感觉的准确率有多高,他也找不到办法验证,因此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是一个不能确定的猜测而已。然而,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乐白相信自己那没有来由的直觉。毕竟,退一万步讲,就算他的感觉真的错了,稍微警惕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与林原修来往的时候,乐白一直都是有所保留的,并没有透露太多与自己有关的事情。而林原修估计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连试探的动作都很少,只是乐白依旧能够看出来,林原修对于他原来所在的世界,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也曾多次询问过乐白有关那个世界的事情,但都被乐白给含混了过去。   对于林原修,乐白从来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哪怕对方真的一直都在尽心尽力地为他谋划逃跑的事情,这一点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现在乐白暂时不准备离开了,他就更不乐意和林原修来往了。   但是,林原修真的能这么轻易地就随了他的心意吗?乐白可没有忘记,当初就是林原修自己凑过来,拿捏着自己的把柄——虽然这把柄也算不上多大——半胁迫他顺着对方的心意走的。虽然事后林原修并没有让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但乐白毕竟还是有点不爽的,尤其后来还被林原修给坑了那么一次。   可是……真的要把这事告诉君无颜吗?乐白有些迟疑。   先不谈君无颜信不信,能够那样毫无顾忌地将事情对乐白说出来,林原修难道真的就不担心乐白把这事给抖给君无颜吗?居然连一点实质性的威胁都没有?   越是想不明白林原修的心思,乐白就越投鼠忌器。林原修这个角色身上的未知条件实在是太多了,他根本就不知道怎样去下手攻略,甚至连对方到底是站在友方还是敌方都不清楚。有时候乐白甚至觉得,林原修这个人想做什么事,完全都是凭心情来的,可每当乐白这么想的时候,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开证明林原修所做的事情的前瞻性——比如某本写满了“情书”的小本本。乐白的眼角抽了抽。   ……郑明河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个家伙啊!乐白无比怀疑,就郑明河那个话唠+八卦+时常犯二的性格,压不压得住林原修这个充满了Boss气息的角色。   乐白:总觉得这两个人的角色应该倒过来啊有没有?!   一开始,乐白也曾经怀疑过,郑明河和林原修是不是一路的,但也不知道是乐白试探的功力太差了,还是郑明河真的不知情,总之,乐白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乐白的神色有点纠结。他自己都觉得,这么点事情,翻来覆去地游移不定格外窝囊,可对林原修的那份忌惮,却又总让他没有办法放下心来。   于是,当君无颜端着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托着腮皱着脸,神情无比纠结的乐白。   “在想什么,”将手中的端着的东西放下,君无颜在乐白的对面坐下,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这么出神?”   “想你。”无意识地说了一句特别小言的台词,乐白皱着鼻子,一脸苦恼的样子,“我问你个问题。”   “恩?”君无颜微微侧头,示意他听着。   “如果有个人,知道另一个人想弄死认识的一个人,但这件事是那个想动手的人告诉那个人的,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认识的那个人,可能会有危险——虽然他也不知道危险是什么,但就是这么觉得,你说,他应不应该讲?”一脸认真地把事情说完,乐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得多混乱,只是眨巴着眼睛,等着君无颜的回答。   君无颜愣了愣,目光微微闪了闪,像是从乐白的话中理会到了什么。他和乐白对视了一会儿,缓缓地展开一个笑容:“当然不说。”   乐白:……诶?   “对于那个人认识的人来说,那个人更加重要。若是因此让那个人陷入险境的话,他宁愿不知道这件事。”说着,君无颜笑了起来,“相信我,那个人认识的人,有能力护好自己。”   乐白: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但听起来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   于是,本来还陷在纠结之中的乐白,毫无压力地接受了君无颜的建议——既然本人都已经这么说了,他就只要乖乖地尊重本人的意见就行了吧?毕竟,他并没有打破和林原修之间“保持小秘密”的约定,不是吗?   放下了心里一直纠结的事情,乐白的鼻子动了动,属于皮蛋瘦肉粥的香味顿时就飘了过来。   乐白:管林原修去死,吃饭!      第68章 存活第六十八天。      在君无颜回到魔宫的第六十七天,乐白的伤终于好得透透的了。不用再被限制这限制那,可以放心大胆地到处蹦跶,不用担心一不小心就把还没愈合的伤口给弄崩了,还能想吃啥就吃啥,不需要忌口这个忌口那个的,乐白觉得,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天知道他过的这半年不能吃腥不能吃辣,还不能做剧烈运动的日子,到底有多苦逼。而现在终于解放了的乐白,此刻正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的石桌子上,歪着脑袋看着君无颜剥橘子。   白皙纤长的手指灵活地动作着,包裹在外的橘皮被褪下,白色的橘络被剥离,只余下不含一丝杂色的橘瓣,衬得那拿着它的指尖近乎透明。不得不说,这样的场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尤其对面的人那有如被上帝精心雕琢般的精致面容上,还挂着一丝醉人的笑意。   张嘴咬住递到嘴边的果肉,顿时,那独属于橘子的酸甜味道就在唇齿间扩散开来,让乐白忍不住惬意地眯了眯眼睛,露出了一个略显满足的笑容。   ……魔界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比起他以前吃的那些水果要好吃多了!   一边感慨着世界与地域的差别,一边毫不客气地连续吃了三个橘子,乐白的动作猛地一顿,终于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顿时,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再次被送到面前的橘子。   乐白:特么的我到底在干什么?!   作为一个立志要抱大腿【划掉】吃软饭【划掉】提早开始养老生活的青年,乐白表示,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被养废了QAQ自从君无颜回来之后,就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腐败生活,就差洗澡都被抱着洗了——当然,君无颜曾经表示,他十分乐意接手这份工作,还对乐白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自己感到遗憾,乐白觉得,他正在从四肢健全的五好青年,逐渐迈向四体不勤的道路。   鉴于现在的情况,乐白忽然觉得,他的情况和唐雅曾经给他讲的一个笑话特别相似。   曾经,他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勤奋小人和懒惰小人,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始打架。在遇到君无颜之前,勤奋小人经常把懒惰小人给打得落花流水,在遇到君无颜之后,俩人就打成平手了,到被捅了一刀之后,懒惰小人就经常获胜了,可等到伤好了之后,这俩人就突然不打架了。妹的,勤奋小人直接被打死了……打死了……死了……了……特么的君无颜怎么当魔尊的,成天闲得蛋疼赖在他这里干什么?!   乐白:这绝对是君无颜的阴谋!阴谋!   自觉发现了君无颜的险恶用心的乐白狠狠地盯着面前的橘子看了半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非常有骨气地扭过了头。   看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略带疑惑地看了看手上的橘子,轻轻地挑了挑眉头:“不想吃了?”   乐白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君无颜则轻轻地叹了口气,将被嫌弃的橘子放入了自己的嘴里,笑着问道:“要吃苹果吗?”   乐白:……要。   一分钟后,乐白看着被去了皮切成大小相近的小块,放到他面前的苹果,忍不住泪流满面。   乐白:妈妈,我有愧于你对我的教导,居然就这样被敌人用食物给收买了/(ㄒoㄒ)/~~伸手捏了捏比前两个月多了不少肉感的胳膊,乐白觉得,他貌似应该节制一下饮食。这么想着,乐白伸手拿起了一块切好的苹果放进了嘴里。   垂眼看着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   午后慵懒的阳光洒在这不大的角落,微风裹挟着几片落叶吹过,为眼下的场景增添了几分温馨与恬静。   “夫人想不想出去走走?”等乐白把一盘子的苹果都消灭掉之后,君无颜突然出声问道。   乐白:……咦?   “在宫内呆了这么久,想必夫人都闷坏了。”君无颜笑着说道,“虽然现下并非最好的出游的时节,但城郊的枫叶林,陵南的百菊宴,这些日子去却是恰好的。”   乐白:咦?!   “不知夫人意下如何?”君无颜说完,眼含笑意地看着乐白,等着他的回答。   而乐白,则因为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应了一声:“啊?”   卧槽君无颜居然主动提出要让他出门!   卧槽居然还不是只在魔都里面到处逛逛!   卧槽他终于不用整天窝在魔宫里头了!   心里一大片卧槽刷屏,乐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他努力按捺下过分激动的心情,开口问道:“那啥,你刚刚说什么?”他总担心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怎么破?   看到乐白的样子,君无颜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也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意思,将刚才所说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夫人可愿意随我一同出游散心?”   乐白:……!!   再次从君无颜的口中听到了这话,乐白总算不再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下子就雀跃起来的心情。   “当然愿意!”乐白连忙点了点头,好像生怕自己的动作稍微慢一点,君无颜就会改变心意一样。他看了君无颜一眼,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听到乐白的问题,君无颜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全听夫人的。”   于是,得到了回答的乐白瞬间就对桌上的果盘失去了兴趣,颠颠地跑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这可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出远门!恩,那次失败的跑路不算。   不过,很快,乐白就又挪了出来。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真要说的话,那就是……乐白发现,他压根没有需要收拾的东西。   以前出门旅游,带上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还有钱包手机啥的,就没什么问题了,但是现在,生活用品压根没有,而衣服……每天的衣服都被君无颜一手包办的乐白表示,他完全不知道他的换洗衣服都放在哪里。   乐白:我真的要变成生活三级残废了怎么办_(:зゝ∠)_   乐·被包养·白终于感受到了危机。   最后,这些事情还是落在了君无颜的手上。虽然真要说起来,也就是几套衣服的事情,但乐白真的想揪着君无颜的领子朝他喉上一句:特么的你个魔尊,这年不务正业地都在做什么事情啊?!   出发的时间定在第二天上午,除了乐白之外,君无颜还带上了苗青青和郑明河,以及一个一脸狐狸笑的林原修,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出门必带的伺候的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对此,乐白唯一的感想就是:原来魔界的上位者都是这么闲的吗?!      第69章 存活第六十九天。      因为本身就存了外出游玩的心思,这一回几人当然不能用飞的或者走的,而是坐的马车。一开始乐白还着自己能不能像电视剧里的侠客那样,骑着马非常帅气地在路上奔驰,然而,幸运女神从来都不会站在他这边。   也不知道乐白的身上是不是套着“惹马讨厌”的Debuff,无论他靠近哪匹马,对方就跟见到了什么死敌似的,立马就拿屁股对着他,两条后腿蓄势待发,要不是被按着,估计就直接朝着他的脸来上一脚了。   乐白:我以前明明没有那么招马恨的!   作为一个从小就将江湖侠客当成自己的目标的有志少年,乐白以前当然也是接触过马的,还曾经被人牵着坐在马背上走了几圈。虽然那些马都是从小被人养熟了,性子比较温顺,就连小孩子都能骑的,但就算这样,也不至于相差这么多吧!   看着即使自己走远了,也依旧“哼哧”“哼哧”地表达自己的不满的马匹,乐白感到格外心塞——为毛只有他有这个待遇!   尝试了好几次,都得到了相同的待遇,乐白只能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地,在所有人憋笑的表情中,默默地爬上了马车。   “看来那些马匹的脾气有点大呢。”“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遮住自己的半张脸,林原修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   乐白:……为毛这货也被带上了?   乐颠颠地准备出门,就看到这家伙跟在郑明河身后,慢悠悠地走过来,乐白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听到林原修的话,郑明河朝乐白看了一眼,仿佛安慰似的开口:“夫人你别在意,这几匹马其实都是养着上战场用的,今天被拖着过来拉车,心情肯定不会好。”顿了顿,他继续说道,“而且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处在杀气腾腾的环境里头,那脾气,自然也就比较爆,就是平常照顾他们的人,一个不小心,都会被踹伤。我们的修为都比较高,它不敢下脚,这一下子看到个没有修为在身的人,自然就会想要发泄下,夫人只要不靠近就没关系的!”   乐白:……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解释比较好。   一下子就被连续扣上了“弱鸡”、“好欺负”的帽子的乐白表示很心累,这个坑爹的世界,居然连一匹马都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吗?!还有,郑明河这丫的,这种事情,自己心里知道就好了,干什么非要说出来啊?!没看到林原修和苗青青憋笑憋得更厉害了吗?!   “郑明河说的没错,”苗青青难得赞同了郑明河一次,但她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乐白不爽,“毕竟除了夫人之外,我们都是有修为在身的,它们不敢乱来。”说着,还特意朝乐白露出了个风情万种的笑容。   被默默地补了一刀的乐白:……   捂着滴血的小心脏,乐白一脸幽怨地转过头看向君无颜——要是他再敢说什么戳他心窝的话,他绝对扑上去咬死他!这么想着,乐白暗自磨了磨牙。   对上乐白的视线,君无颜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乐白的想法,原本眼中还带着明显的笑意的君无颜立即敛了笑容,整了整脸色:“等回来之后,煮了吃了吧。”   乐白&苗青青&郑明河&林原修:……   正在外头拉车的马顿时浑身一抖,马车的轮子猛地磕上了一块凸起的石子,整个马车都跳了一下。其他有修为在身的人都还好,也就只有乐·弱鸡·好欺负·苦逼娃·白的后脑勺狠狠地撞了马车车壁一下,眼前一阵发黑。要不是君无颜及时拉了他一下,说不定他还会再撞上好几下。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蔫哒哒地趴在君无颜怀里,等着眼前闪动的星星消失。   ……特么的他就说没有人驾驶的马车,压根就不靠谱嘛!   任由君无颜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后脑勺,乐白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不是他不想说出口,实在是撞得有点重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   垂下头看着一张脸都因为疼痛而皱起来的乐白,君无颜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你想吃红烧还是清蒸?”   苗青青&郑明河&林原修:……   “油炸!”乐白斩钉截铁地回答。   君无颜一脸温柔的笑意:“好。”   苗青青&郑明河&林原修:……呵呵。   “咳咳,那啥,我出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郑明河干咳了两声,站起身来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给自己找借口,“果然,没有人驾驶的马车,就是容易出问题,我还是在外面看着吧。”   抬眼看了郑明河一眼,乐白决定,鉴于他这回说出了他心里想的内容,刚才的那件事就算了。   又让君无颜揉了一会儿,感觉撞到的地方没那么疼了,乐白这才直起了身子,拉开车上的布帘往外看。   比起乐白做习惯了的汽车高铁之类的东西来,哪怕这辆马车的配置已经很高了,但舒适度毕竟还是远不可及的,尤其这里的路并不像乐白所生活的那个时代那样,都铺得格外平淡,就连大路都是坑坑洼洼的,以至于坐在里面的乐白都不停地晃来晃去,头都要被晃晕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降低乐白的兴奋之情。他现在就跟出门春游的小学生似的,不管是什么事情,都觉得很新鲜,就是路边被车轱辘给压得七倒八歪的杂草,他都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好一会儿。   乐白:这都是憋出来的!   在一个没有电脑没有手机连电视都没有,唯二的娱乐就是某人的八卦,以及另外某个人不知道从哪里搜集了一箩筐的狗血话本的地方呆了半年多,还有一多半的时间是躺床上度过的,就算乐白曾经是半个宅男,能足不出户地靠着泡面过一个多月,面对这种情况,也有那么点承受不来。所以,这还真不能怪乐白出个门跟放风似的,就差撒丫子到处狂奔,或者很有逼格地对天长啸一声来表现自己那极度激动的心情了。   马车已经驶出了城市的,拉开布帘探出头去,还能远远地看到矗立着的城墙。在乐白的眼中并不算特别宽阔的道路上,遍布着或深或浅的车辙印痕,前方不远处有个拉着装满了几个车子的货物,慢悠悠地往前晃悠着。其中一个穿着白色劲装的男子,叼着根细长的草茎,懒洋洋地躺在货物的顶端,在乐白他们的马车从对方身边经过的时候,还很好心情地朝他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晃得乐白有点眼晕。直到乐白所在的马车将对方远远地甩开,乐白还忍不住回过头去,盯着那个远去的黑点瞧个不停。   抬眼往已经空无一物的窗外看了一眼,苗青青的眉头挑了挑,轻轻地啧了啧舌,垂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个不停,好像能够看出一朵花来。   “刚刚那个人,似是仙族吧?”林原修也往那边看了一眼,一双狐狸眼眯了起来,声音里满是兴味。   君无颜闻言侧了侧头,仿佛能够看到那早已远远地抛在后面的车队:“而且实力还不低。”   乐白:( ⊙ o ⊙)啊!   第一次看到活的仙族的乐白,万分后悔刚刚靠得那么近的时候,没有好好地瞧一瞧仙族长什么样。仔细回忆一下刚刚看到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没有浑身带着光圈或者头顶圣光,看起来貌似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啊?   这么想着,乐白又瞄了瞄身边的君无颜和林原修——说起来,这俩说是魔族,但是头上也没长两个黑色的角,或者嘴里多两根尖牙,背后也没有长出一对黑色的翅膀……所以说,他们到底是靠什么东西来分辨种族的啊?!明明长得没有任何差别啊好吗?!只依靠外表这种浅显的东西来分辨不同物种的乐·凡人·白表示,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有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乐白:世界观都不一样,到底怎么样才能愉快地玩耍啊!   不过,魔族和仙族不是死敌吗?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君无颜在外面那么长时间,就是在和仙族掐架的来着?为什么刚才居然就那么放那个人过去了,啥都没做?   “仙界也并非都是一条心。”出声的是林原修,但他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没有继续往下解释。乐白歪了歪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没想得那么清楚。但他也只是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将之扔到了脑后。他对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   又回头看了看,只能看到身后那远远的蔓延开去的道路,那慢悠悠地前行着的商队早已看不到影子,乐白不由地有些失望。   “夫人对仙族感兴趣吗?”注意到乐白的神色,君无颜低声问道。乐白眨了眨眼,也不掩饰:“有点。”毕竟就是仙族那个坑爹的预言,往他本就坎坷的道路上,又挖了一地的坑。   乐白:老子当初摔得好惨啊有没有?!   有很多时候,乐白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他会落到现在这个境地,都是仙界那群能砍号重来的家伙害的。不过……这应该只是他的错觉吧?再怎么看,他和仙界都没有多大的关系,大概是因为,那个该死的预言的关系?   这么想着,乐白又忍不住看了君无颜一眼。作为预言中的另一个当事人,君无颜对待他的态度,是不是有点……太淡定了?就算君无颜真的不相信仙界的预言,但再怎么着,也会感到有点不舒服的吧。要是换了乐白,让他和一个据说将来会弄死他的人相处……好吧,他估计也不会当回事的。   乐白:我都能和曾经弄死过我那么多次的人友好相处了,将来会弄死我的人算个屁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结论让乐白感到有点莫名的悲伤。   说起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和君无颜的相处,变得越来越心平气和的?      第70章 存活第七十天。      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还是没能想起来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转变的态度。大概……是从君无颜不再因为一点小事,就随随便便pia死他开始?   转过头看了君无颜一眼,乐白努力地思考着当初对君无颜的那种戒备忌惮的感觉,但浮现在他面前的,却是君无颜歪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模样。   乐白:……艹!   自从发现乐白对萌物没有多少抵抗力之后,君无颜就总是拿这一招对付乐白。什么让他吃药啦,什么蹭上床啦,又或者厚颜无耻地求抱抱求安慰啦,简直屡试不爽。   乐白:明明知道君无颜是装的,但是每次面对的时候,还是扛不住啊!   别说什么抵抗力了,面对君无颜那可怜兮兮的样子的时候,乐白能够控制住自己,没有像对待自己家的萌物一样,抱过来放在腿上顺毛,已经很有自制力了!也正因此,乐白面对君无颜,总有种自己的小尾巴被抓住的纠结感。   ……他是不是心太大了?就算他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但毕竟死在君无颜手里那么多次,用某些人的话来讲,那绝逼就是非报不可的大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那种。可是对他来说,死上那么几次,真算不上什么太大的事情。就像一个只有一百块钱的人,丢了五十块,就觉得这是个完全没法接受的巨大损失,但如果这人手里拿着一万块,就不会觉得这五十块是多么大的损失了。   而乐白,正是这怀揣着巨款的人,中途丢个十几二十块的,对他来说,除了肉疼了点,也没多大实质性的损害——当初他为了充英雄,不都还自杀过好多次呢吗?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君无颜确实是抢了他钱的人,他就这么轻易地把这事给放一边了,是不是有点……咳,那啥?   偷偷地瞄了君无颜一眼,乐白摸了摸鼻子,有点纠结。   就在乐白努力地思索着自己对待君无颜的态度是不是应该恶劣一点的时候,马车晃了两下,停下了,而他的身边,也传来了君无颜温和的声音:“到了。”   乐白:……诶?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乐白愣了愣,直到苗青青和林原修都下了马车,才扶着君无颜的手跳了下去。刚下地,靠近他这边的那匹马立即就打了个响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乐白,两只喉蹄也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吓得乐白一个趔趄,差点直接摔个大马趴。伸手揽住乐白的腰,低声询问了一声,君无颜看似随意地往那匹马瞥了一眼,顿时,原本还气势汹汹,恨不得对着乐白磴上两蹄子的码,立马就蔫了,那左瞧瞧又看看,愣是不往这边看的样子,看得乐白一阵牙痒痒。   乐白:特么的这该死的欺软怕硬的马!   隔着君无颜,对着那匹装无辜的马翻了个白眼,乐白往前走了两步,离它们远一点。虽然有君无颜在旁边看着,但谁知道它们会不会一个不爽,做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对于那两匹长得一副蠢样的马,乐白可不敢对它们的智商抱有什么太大的期待。   也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乐白的心思,那两匹马不满地蹬了蹬后蹄,吓得乐白赶紧又走开了两步。就他这个小身板,要是被踹上一脚,就算不去半条命,也绝对会断好几根骨头的好吗?!   一点都不想再次经历卧床不起的日子的乐白表示,他还是和危险源保持距离比较好。   看到乐白那紧张的样子,君无颜不由地有些失笑:“我不会让他们伤到夫人的。”   乐白闻言抬起头看了君无颜一眼,偏着头想了想,觉得也是。这家伙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两匹马都防不了吧?随即乐白又反省了下自己,还说什么要寻求君无颜的庇护呢,真的碰上什么危险,他压根就没想到往君无颜身后躲——简直是太浪费了!   往君无颜身边缩了缩,乐白想了想,又探出了个脑袋,对着那两匹被栓在原地的马做了个鬼脸,看着它们只能打着响鼻埋头刨土,心情指数“唰”的一下就上去了,也完全不觉得自己和两匹马置气有什么不对的。而面对乐白这充满了孩子气的举动,君无颜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眼带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   “恩。”乐白应了一声,也收起了那因为出门放风……啊不,出门游玩而过分雀跃的心情,点了点头,跟上了君无颜的步伐。   几人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之前所走的大路并不算太远,道路上还能看到许多新鲜的车辙痕迹,想来近期来这边的人还是不少的,只是不知道今天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见到。   君无颜所走的方向,是一座有些高度的山,山上长了许多常绿灌木,看起来并没有秋日里的萧瑟感。走在林间,乐白偶尔抬头的时候,还能看到抱着比自己的身子还要大个的松塔,在树上跳来跳去的松鼠。在看到乐白他们的时候,有几只好奇地停下来,歪着脑袋盯着他们看个不停。有些个胆大的,还会将手中的松塔朝几人扔过来。乐白的脑袋就被砸到了一次,不疼,但感觉还蛮新奇的。   “它们没有什么恶意。”看到乐白额头上多出的一个红印子,君无颜抬手在那处轻轻地点了点,顿时,那印子就消失不见了。   “我知道。”乐白伸手摸了摸被君无颜的指尖点过的那一处,低下头看着手里还有松子的松塔,神色间带着些许好奇。   “嘿,看来刚刚的那个家伙,对夫人很有好感呢!”郑明河朝乐白的手上看了一眼,咧嘴一笑,开口说道。   乐白:……?   看到乐白略带疑惑的视线,郑明河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乐白对此很熟悉,每当郑明河说到有意思的八卦的时候,总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而能够让郑明河认为是“有意思”的事情……那往往对于八卦的主角来说,通常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作为此次郑明河要说的事情之中的当事人,乐白顿时就产生了一种不妙的预感,他突然有点不想听郑明河接下来要说的话了。   “因为这附近无论是在什么季节,总是有别处无法见到的美景,所以这里总是有许多人来来往往的。”郑明河开口,先是给乐白简单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刚刚的那些,是这里的原住民,并不是什么灵兽或者妖兽,尚未开化灵智,在习惯了人们的出入之后,久而久之的,竟然把这些和自己长得完全不一样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同类。”   乐白:……不,我知道的松鼠,绝对没有这么蠢。   被郑明河几句话就刷新了对松鼠的智商的认知下限,乐白觉得,一定是这个世界的错!   世界:怪我咯?   “可即便将出入这片林子的人当成了自己的同类,但两者之间的体型差距实在是太大了,所以一开始,这些小家伙们,对于我们还是很警惕的,只要我们一靠近,立马就蹿得没影了。”说到这里,郑明河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在见到那些小家伙的时候,捡起地上的松果朝它们扔了过去。”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事情,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些无聊的人,会做一些类似的事情,但是,要是真只是这么点事,应该不至于让郑明河露出这样的表情吧?对郑明河比较了解的乐白看了他一眼,在心里给自己打了针预防针,准备迎接接下来即将到来的具有冲击力的内容。   “原本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那些小家伙们虽然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唯有速度非比寻常。”顿了顿,郑明河的表情更加古怪,“但谁知道,那只被当做目标的小家伙,完全就没躲,就那样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硬挨了一下。”   乐白:?   “然后,那个被砸中的家伙,捧着砸过去的松果,屁颠屁颠地跑下来,抱着扔松果的人的腿……”看郑明河的表情,显然憋得很辛苦,“……求偶。”   乐白:……WTF?!   不仅仅是乐白,一旁的苗青青和君无颜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就连林原修那一贯保持着的狐狸笑,也都僵了那么一瞬。   看到几人的反应,郑明河的眼中浮现出一种类似于恶作剧成功的满意神色,停顿了一下,继续面不改色地说了下去:“从那之后,这林子里的小家伙们,如果看上了哪个进入了林子的人,就会朝他扔松塔。”   乐白&君无颜&苗青青&林原修:……   乐白觉得,他现在的表情一定是僵的——他刚刚,被一只还没他巴掌大的松鼠给求偶了?   ……不,就那家伙的智商,乐白坚决不承认,对方是他的印象里机灵的松鼠。特么的绝对没有哪只松鼠会把人类当成他们的同类,然后跑过来求偶的啊!   但是,比起乐白来,君无颜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貌似更大。他勾起唇角,转过头看着郑明河,脸上的笑容如春风般和煦:“你的意思是,刚刚那只长得一脸蠢样的东西,在向夫人求偶?”   松鼠:你才长得蠢!你全家都长得蠢!   莫名觉得浑身发冷的郑明河:……对。   顿时,君无颜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温柔得郑明河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立起来了。就在他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往边上走几步,免得被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君无颜给迁怒的时候,他就看到君无颜的右手抬了抬,那动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就仿佛他只是伸手弹了弹自己的袖子似的,但在距离几人不远处的一棵树上,一只跟了他们一路的松鼠,“啪嗒”一声的就掉了下来,手里抱着的松塔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不动了。   走过去将头上插着一片金叶子的松鼠给提了起来,君无颜看向乐白,脸上的笑容不减:“虽然没有试过,但想必味道不会太差。”   乐白:……你和它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苗青青&郑明河&林原修:我去,这家伙居然连一只没开化灵智的野兽的醋都吃!   不过,路上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占据几人太多的注意力,乐白自然也不会真的去吃这个倒霉的小家伙,倒是苗青青,主动将那小家伙拿去埋了,让乐白感到有些惊讶。不过,女人嘛,总是有那么点感性的,尤其是对长相可爱的小动物。   自以为真相了的乐白点了点头,对着苗青青露出了一个笑容,结果换来了对方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又跟着其他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乐白终于来到了山顶。虽然这座山并不算太高,但乐白毕竟还是算得上大病初愈的,又长时间没有运动,这时候只觉得双腿一阵酸麻,估摸着明天自己的腿肯定要酸疼了,乐白龇了龇牙,抬头往前看去——既然都不再往前走了,这里就应该是目的地了吧?   但这一看,乐白就愣住了。   与刚才穿过的树林不同,从乐白所在的地方看下去,就是一片灼人的红,从脚下一直蔓延开去,望不到尽头,仿佛连远处的天空,都被这极具感染力的红色给感染了,透着些许异样的颜色。   那是枫树。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枫叶站立在枝桠上,以各种姿势伸展着,在这样一个充满了萧瑟的季节里,展现出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让看到这个场景的人,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感动来。   “喜欢吗?”轻笑一声,君无颜垂下头,轻声问乐白。   仿佛被惊醒了似的,乐白抬起头来,看着君无颜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异样。   乐白突然觉得,他之前的纠结都显得格外可笑——他又何必在意别人是怎么想的呢?他并不厌恶君无颜,也没有想要将他视为生死仇敌的意思,又有什么必要将自己代入别人的角色?他的特殊之处,注定了他不能如平常人一般思考,又何必逼着自己当一个平常人?   缓缓地,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恩,我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第71章 存活第七十一天。      铺着柔软被褥的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睡得正沉。他侧着身子,胳膊曲起放在胸前,纤长的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也不知究竟梦到了怎样的事物。   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床上的人那安宁的容颜,其中的神色极致温柔。   君无颜抬眼看了看两人如今所在的房间,眉头不由地微微蹙起。虽然这已经是这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了,但比起他的寝宫,自然还是差了不少的。便是身下的这张床,就不知比两人原先的那张,不知小了多少,哪怕已经特意买了新的被褥,可这舒适程度,依旧让君无颜感到不满——事实上,如果不是乐白阻止,这家伙估计会直接买张新的床搬进来,这让思维依旧和正常人比较接近的乐白感到很心累。   不过,好在乐白也并没有出现什么认床之类的情况,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当然,这更可能是因为这两天舟车劳顿,本身就比较累。即使是现代的火车,连续坐个几个小时,都还会让人觉得浑身酸疼呢,更别说这种防震效果远不如火车的马车了。乐白真心觉得,他的情况已经很好了,至少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这种赶路方式了,要真换了个娇贵的现代人来,指不定还会觉得这种交通工具难以忍受呢。   当然,乐白的想法,其他人是不会知道的,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觉得他吃苦耐劳,说不定还会因为乐白一开始的不适应而觉得他弱。   乐白:有修为了不起啊!实力强了不起啊!   ……好吧,好像确实挺了不起的。   每次被颠得七晕八素,只能蔫哒哒地靠在君无颜的肩上,看着另外那几个家伙依旧一点都不受影响的时候,乐白就觉得莫名心塞。一想到乐白那带着点小羡慕和郁闷的纠结表情,君无颜的眼角就不由自主地染上了笑意。君无颜发现,很多时候,哪怕乐白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在他的旁边坐着,身边的气氛就会完全不一样。这对君无颜来说,实在是一件新奇的事情,也是一件……从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君无颜抬手给乐白掖了掖被角。乐白睡觉有个很奇怪的习惯,无论是不是觉得冷,总是喜欢把边角压在身下,把自己给卷起来——就算身边睡了个人,他也会把中间空着的被子给扯过去压起来,跟个粽子似的,直到后来君无颜每天都揽着他的腰睡觉,他这个习惯才稍微改了那么一点。但若是君无颜不躺在他身边,乐白依旧会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似的。   目光在乐白曲起的双臂上停顿了一会儿,君无颜轻轻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曾经听谁说过,如果猫咪在睡觉的时候不能感觉到安全,就会把前腿蜷起来,以便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能够在第一时间跳起来逃跑——而人也是同样。   “你在戒备我吗?”仿佛叹息一般地低语,君无颜垂眼看着乐白的睡颜,纤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住了眸中的神色,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中,究竟是怎样的神色。他抬起手,用指尖轻轻地触了触乐白的额头,温热的体温染上指尖,向上一点点蔓延开来。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般,带起莫名的悸动。   苍白如玉的指尖划过颤动的眼皮,越过小巧的鼻尖,最后停留在乐白那红润的唇上,来回摩挲着。似乎是君无颜的动作让乐白感到了些许的不舒服,他侧了侧头,似乎想要避开君无颜。可惜的是,他试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略显不满地皱着眉头,往被子里缩了缩,不再动弹了。   即便只是这些小动作,落在君无颜的眼中,都显得格外可爱。   看着乐白那带着点委屈的表情,君无颜不由地笑出声来。他轻轻地点了点乐白的唇角,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宠溺:“那便戒备吧。”   从一开始,乐白告白的目的,就不那么单纯,君无颜自然看得出来,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久,真心或是假意,他自然是能够分辨的。只不过,他对此也并不在意罢了,那时候,在他的眼中,乐白与其他怀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往他身边凑的人,没有任何差别——究竟也只能再多活一天的时间而已。   同郑明河与苗青青一样,当时君无颜并不觉得,乐白能够成为第一个活着和他度过新婚之夜的人。   在那形形色色凑过来的人身上,君无颜见过许多不同的态度,有的畏惧,有的谄媚,有的厌憎,也有的真心——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对君无颜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可乐白的态度,却似乎和这些人都不一样。初看时,君无颜觉得乐白对他是畏惧的,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不得不想方设法地讨好他;可再看时,君无颜又觉得并非如此。那种感觉,就好像即便他现在就动手要了他的性命,他也只会翻个白眼,感叹一句“老天爷又看我不爽了”似的,仿佛死一次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样。这种表现,实在是让君无颜感到好奇——但也仅此而已了。   对君无颜来说,那个时候的乐白,只不过是一件用来消磨时间的玩物罢了,只要他愿意,就能够随手捏死,根本不值得投入多少精力。   指尖缠绕着乐白的发丝,君无颜突然笑了起来。他想起两人新婚的那个晚上,他不止一次地想要直接掐断乐白的脖子——他甚至有时候会觉得,他其实已经这么做过了。只是终究,那也只是他的错觉罢了,如今这个人正躺在他的身旁,安静地沉睡着。当乐白以一种仿佛经历了太多次同样的事情,而显得有些麻木与不耐烦,还带着少许难以表述的微妙神色,说出“我喜欢的是你的人,而不是你的衣服”的时候,君无颜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虚情假意,明明是不带任何真心的干涩描述,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狠狠地戳到了他的痛处,疼得他险些连笑容都维持不住。   “你喜欢他吗?”稚嫩的童声带着几分懵懂,问着脸自己也不明白的问题。   “当然。”眼角带着细微皱纹的女人笑了笑,“他是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人。”   “为什么?”不足十岁的孩童眨巴着眼睛,满脸疑惑,“曾姨娘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因为这个吗?”   “和他的身份,地位,实力都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因为他是他——仅此而已。”女人笑着点了点孩童的额头,“等你以后遇到了那个人,就会懂了。”   “那你为什么要跑呢?”   耳后的长发落了下来,遮住了君无颜的侧脸。他伸出手,盖在乐白的手背上。   灵力顺着两人相触的指尖传递过去,温养着乐白浑身的经络。这是林原修的提议,据说能够增强乐白的体质,也能够避免乐白的身子,因为之前的伤势而落下病根。君无颜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有没有作用,但这并不妨碍他去尝试。   乐白从未隐藏过他对君无颜的提防与戒备——当然,也许他自己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在其他人的眼中,他的表现,简直就差在脸上写着“珍爱生命,远离君无颜”了,以至于每次见到乐白,君无颜就忍不住想要凑过去,只为看一看他那纠结郁闷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但更多的时候,君无颜却依旧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他知道苗青青对乐白抱有莫名的敌意,可却从未有过警告的心思。   ——死了便死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许正是因为知道君无颜的想法,所以苗青青才会那般毫无忌惮地谋划着乐白的性命,甚至连遮掩,都遮掩得漫不经心。   当他捏碎那名刺客的心脏的时候,君无颜感受到了来自乐白的畏惧——自内心生出的恐惧,没有丝毫掩饰地从眼中透出,君无颜甚至能够察觉到乐白的双手那细微的颤抖。那一瞬间,君无颜生出了货真价实的杀意,他只等着乐白点头,就割开指尖下那跳动的脉搏,然而,刚才他所感受到的畏惧,却仿佛幻觉一般尽数褪去,只留下乐白眼中的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有你在,我就不怕。”   君无颜觉得,这大概是从乐白吐出的,最有欺骗性的一句谎话。即便是他,当时也有那么几分信了。   而这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悸动,一直到乐白挡在他的身前,被长剑穿透,才被他给挖了出来。可即使乐白差点为他丢掉一条性命,君无颜也很清楚,他对于乐白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乐白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的手无数次的搭上乐白的脖颈,贴在那不停地跳动着的胸口,只要稍微用力,就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将这个人从这个世间抹去——可他没有下手,甚至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你爱她吗?”双眼空洞的孩童望着前方,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当然。”俊朗而高大的男人给出了孩子曾听过的一模一样的回答,“她是我这一生中,唯一深爱的人。”   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身体倒在他的怀里,俊朗的面容上沾染了飞溅而出的血滴,他垂下头,在怀中人的耳边,温柔而深情地说道:“我爱你。”   “……爱?”君无颜突然低低地笑了出来,“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他细细地摩挲着乐白的脸颊,笑容明媚,“但若是你想离开,”他唇角的弧度略微扩大,语调极致温柔,仿佛情人间的密语,“我会亲手杀了你。”   沉睡中的人对此毫无所觉,睫毛微微地颤了颤,便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之中。   君无颜也毫不在意,弯着唇角,一下一下地梳理着乐白的头发。忽地,他蹙起眉,转头朝窗户看过去。   窗扉并未闭合,透过洞开的窗户,能够看到外头天上半圆的月亮,明亮的月光将周围的云层都染上了亮色。   一只飞蛾摇摇晃晃地飞过来,因为过于肥胖的身体而没把握好平衡,一头撞上了窗棂上,半晌才晕乎乎地扇动着翅膀,准备换个方向继续往前飞。可还不等它再次起飞,就仿佛猛地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似的,狠狠地弹了出去,不见踪影。   君无颜眯了眯眼,刚刚弹飞了飞蛾的手动了动,那敞开着的窗扉就仿佛被人拉着似的,缓缓地闭合。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君无颜这才掀开被子,在乐白的身侧躺下,闭上了眼睛。      第72章 存活第七十二天。      夜色已经深了,月亮躲在厚厚的云层之下,懒洋洋地洒下朦胧的光芒,为窗外的景色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微风吹过,带来属于秋夜的凉意。树叶相互摩挲产生的沙沙声,以及那隐隐约约的虫鸣夹杂在微风中,为这个夜晚更增添了几分静谧郑明河垂着头坐在桌前,手边放着一只已经死去的飞蛾——和它随处可见的同类一样,灰扑扑的翅膀,肥硕的身躯,没有任何特异之处。它的脑袋和身体被割裂开来,断口处光洁平滑,仿佛利器所削。郑明河的双眉紧紧地皱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紧抿着双唇的模样,仿佛在思索着什么。桌上的烛火被风吹得不停地摇曳着,在他的脸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光芒,让人看不分明其上的神色。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郑明河的动作微微一顿,转过头看着房门,眉间的褶皱更深了几分。没有得到回应,门外的人再次敲了敲门,不紧不慢的,仿佛笃定了郑明河会给他开门似的。目光在桌上的飞蛾身上扫过,郑明河的指尖轻轻一弹,那飞蛾的尸体瞬间就飞了出去,掉落在房间不起眼的角落里,与其他的昆虫尸体相伴,仿佛一只再寻常不过的虫子。   推开椅子站起来,郑明河伸手拉开房门,看着站在门外的人,神色间带着些许无奈:“有事?”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门外的人一手拿着打开的折扇,遮住弯起的唇角,只露出一双狐狸似的上挑的眼睛,“不知郑大人是否有兴趣,与我一同出去赏月?”   郑明河:……这台词不管怎么听,都有点不太对吧?   看着林原修那笑眯眯的样子,郑明河非常想直接“啪”的一声关上房门,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去床上睡一觉,但很显然,面前的人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仿佛看穿了郑明河的想法似的,林原修合起折扇,抵住房门,笑眯眯地看着郑明河:“三里外的那片树林里的风光不错,”说着,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近郑明河,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似的,“很适合做一些事情。”   郑明河:……   很敏锐地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顿了一下,从原先的探究变为惊疑和兴味。郑明河的脸皮抽了抽,难得产生了和乐白一样,给面前的人直接糊一巴掌的冲动。   ……特么的就算用脚趾头想一想,他也能知道苗青青现在的想法好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郑明河在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现在天这么晚了,而且白日里也舟车劳顿……”“去年六月……”没有理会郑明河口中明摆着的拒绝的话语,林原修慢悠悠地开口,果然,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就被郑明河给打断了:“走吧!要不要带几壶酒过去?”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弯了弯唇角,林原修收回折扇,“这里的饭菜虽然不出彩,但那竹叶青却还可以入口。”   郑明河:……我这就去拿酒。   苦着一张脸和林原修往外走,郑明河警告似的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目光在滑过乐白所在的房间时顿了一下,继而仿佛心虚似的,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接收到郑明河目光的苗青青挑了挑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终究还是放弃了跟上去看热闹的想法。只不过,没想到郑明河……苗青青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其中的兴味毫不掩饰,唇角也不由自主地翘起。不过,很快,她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垂眼看着掌心中的纸条,苗青青的眼中一片晦暗。   与以往那些单单只是放在魔尊夫人这个位置上的摆设不同,乐白对于君无颜来说,有着别样的意义,这一点,对君无颜有着足够深的了解的苗青青,自然能够看出来。而乐白对于君无颜的态度,最近也变了不少,哪怕现在还谈不上所谓的喜欢或者爱,但这也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与仙界之间的争斗,也占据了上风,就连对天池的探寻,比之从前,都有了不小的进展——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那个与乐白有关的预言,也仿佛变得无关紧要起来了。   ——如果不知道那件事情的话。   掌心的纸张无火自燃,流畅肆意的字体被火蛇舔舐翻卷,燃烧殆尽,最后只余下黑色的灰烬,被轻轻一捏,就消散无踪。   “只要他还活着,就是对君无颜最大的威胁。”男子的唇角勾起,语气中带着些许漫不经心,“我想这一点,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当然,他的性命,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只不过是站在合作者的角度,提醒你一句罢了。”   将手心黑色的痕迹细细地擦去,苗青青的目光中已再无一丝动摇。   乐白无辜又如何,这千年来,她手中无辜的性命难道还少吗?   君无颜会因此而厌憎她又如何?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   她会丢掉性命……又如何?她这条命,到底都是君无颜的。   记忆中的女孩手中握着匕首,赤身裸体地站在血海之中,那个少年仿佛天神一般出现在他的眼前,面容精致而冷峻。他说:“要和我一起来吗?”   双眼轻轻地盍起,苗青青的唇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释然。   只是……有些对不起谭格了。   想到那个总是沉默着站在她的身旁的身影,苗青青忍不住叹了口气。   ——————————————————————————————   躲在云层中的月亮悄悄地探出了半个身子,将地上的影子拉得细长而怪异。郑明河在树林外的草地上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林原修,一双眉头紧紧地锁着:“到底是什么事?”需要让林原修用这种方法,将他叫出来?郑明河可不觉得,林原修这么做,只是因为夜里睡不着,而特地来找他的乐子。   乐白:为什么我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高?!   不知怎么的,郑明河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乐白对待林原修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又飞快地被抚平,抿着双唇看着林原修。   “不觉得今晚的月色很美吗?”没有回答郑明河的问题,林原修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仿佛真的只是睡不着,找人出来散心似的。   看着林原修的模样,郑明河的眉头皱得更紧。   虽然和林原修相识了这么久,但这个人,他却从来没有看清楚过。有时候,林原修会配合他的行为,帮他一把,有时候,林原修又会站在君无颜那边,破坏他的计划,但更多的时候,林原修却表现得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意似的,让人无法摸清他的心思。以至于现在,郑明河都不知道,林原修的立场究竟是如何。   “哟,被人救了一命,连句‘谢谢’都不说吗?”手中拿着折扇的男子蹲下身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浑身狼狈的少年。   凭着一腔热血进入魔界的少年握紧了手中长剑,双眼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似乎只要找到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长剑,对准对方的心脏刺下去。可对方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防备似的,依旧笑眯眯地打量着他,还饶有兴致地对着他的伤势指指点点的:“脖子上的伤看着吓人,但应该没什么大碍,肩上的倒是有些严重,要是不好好治一治,指不定这条手臂就废了,这张脸蛋伤到了,还真是有点可惜了……还有腹部那里……”   “你,是谁?”终于,少年没能忍住,开了口。   “我?”男子挑了挑眉,拿折扇抵着额头,“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人罢了。”不等少年再说点什么,他就继续说了下去,“反倒是你,不是魔族吧?”他的目光扫过少年,唇角的弧度略微扩大,“华府的人?”像是没有看到少年一瞬间就警惕起来的目光似的,他耸了耸肩,“都无所谓了——如果你死在这里的话,不管有什么目的,都无法达成了吧?”   而最后,少年还是接受了男子的帮助,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也跟着学着如何在魔界生存下去。可以这么说,郑明河是林原修一手教导出来的。   想到自己当初进入魔界时的想法,郑明河就会觉得好笑——那时候,他竟然真的会以为,凭着他自己的能力,能够取走君无颜的性命?竟然会真的以为,只要杀了君无颜,就能让整个魔界,如同一个失去了将领的军队一般溃败,继而让华府一网打尽?这般天真而可笑的想法,即便是郑明河自己想来,都会感到荒谬。所以,他改变了自己的做法。   ——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那从内部掌控便是。   只要将君无颜取而代之,整个魔界,自然就是他,也是华府的囊中之物了。   而这一切,都是林原修教给他的。   “这真是一件让人想不明白的事情,”郑明河记得,林原修曾经对郑明河的想法发出过感叹,“分明我与你相处的时间更为漫长,为什么你的忠心,却依旧落在华府上?”   这个问题,郑明河也无法回答,仿佛对华府的忠诚,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血之中一般,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动摇。   将目光移到林原修的身上,郑明河的目光闪了闪。   这一回出游,原先的计划之中,随行人员里面,并没有林原修的存在。处理沿途的杂事,有他和苗青青就已经足够了——事实上,如果不是他和苗青青主动要求跟着,君无颜肯定连他们都不会带上。毕竟君无颜并没有那种什么事都要假手他人的习惯,也从来都不会觉得处理一些事情会有八九份,否则也不会做出包办乐白的所有衣食住行这样的事情来,而即便现在有他们三人在,乐白的事情,也从未经过他们的手。   当林原修提出要同行的时候,郑明河犹豫了好一阵子。他摸不准林原修的目的,却也不放心这么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尤其在这样一个复杂而敏感的情况之下。再三思索之下,他终究还是同意带上了林原修。   不过,让郑明河松了口气的是,这一路上,林原修都安分得很,丝毫没有要做出什么出格事情的意思,尽职尽责地扮演着郑明河下属的角色。   “君无颜想毁掉天池。”没有任何预兆的,林原修突然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他的双眼依旧望着头顶的月亮,就连脸上的神色,也没有改变分毫,仿佛他所说的,只不过是与之前所谈论的赏月,相差无几的事情一般。而听到了这个消息的郑明河,却猛地睁大了双眼,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      第73章 存活第七十三天。      乐白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一会儿梦到郑明河和林原修在山上的小树林里幽会,一会儿又梦到那个只透过马车的窗户见过一面的,据说是仙族的人,和他说着什么,过一会儿又梦到君无颜掐着他的脖子要弄死他……被这些乱七八糟、没有一点联系的梦给折腾了大半夜,以至于第二天早上乐白起来的时候,精神都显得有些萎靡。明明睡了一晚上,却跟熬了一整夜似的。   ……特么的他到底为毛会梦到这些鬼东西?!   不过好在他的眼睛里没有出现血丝,眼眶下面也没有出现黑眼圈这种万恶的东西,这让他看起来又要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夫人这是昨晚没有睡好?”看到乐白打着哈欠爬上马车的样子,郑明河开口问道。   听到郑明河的声音,乐白的表情顿时一僵,昨天晚上梦里,林原修将郑明河压在树上的场景刷的一下就跳了出来,还带配音的——就算那画面里,两人的身上都有穿衣服,也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乐白在见到郑明河的时候,感到浑身不自在。   乐白:我真的不是故意梦到这种东西的阿喂!   据伟大的哲学家、心理学家弗洛伊德说,梦是人心底的潜意识,在经过伪装之后的一种特殊表现……擦,这种时候他想这种东西干什么啊?!   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乐白侧过头避开郑明河的视线,含糊着应了一声。林原修就算了,梦到郑明河这样的熟人,真的很尴尬啊!搞得好像他对郑明河有什么企图似的!要梦也应该梦到君无颜才是吧?!   ……等等,这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乐白的眼皮忍不住狠狠地一抽,连带着看君无颜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心虚。   乐白:我会这么想,一定是因为这家伙每天都睡在我边上的缘故,恩!   大碍是乐白的这个反应,和平日里差得实在有点多,郑明河愣了一下之后,忍不住露出了担心的表情:“你……没事吧?”   “昨天夜里没睡好,自然不会没事。”林原修接过话,一双狐狸眼微微挑起,斜睨着乐白,神色间带着些许深意,“我说得对吗,夫人?”   乐白:我能说不对吗?!   面对林原修那虽然他听不出来但绝对别有深意的话,乐白干笑了几声,没有出声。不然他能怎样,告诉对面的两个人,他梦到他们俩跑到小树林里去约会,还做了羞羞的事情了吗?!那种场面,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直接想找块豆腐撞死了好吗?!   好在这时候,君无颜出声给乐白解了围:“我之前果然应该给夫人置办一张新床的,”说着,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些微的懊恼,“是我考虑不周了。”   乐白:……根本不是这个问题吧?!   很想表示自己的睡眠不好和无辜的床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对这个没有什么执着的乐白看了看君无颜的表情,默默地把这话给屯回了肚子里。   ……算了,你高兴就好。   又张嘴打了个哈欠,乐白侧过身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虽然对于路边的景色,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兴奋新奇的心情,但出游的那份雀跃,并没有消退多少。而且,真要说起来,比起到处都充满了现代气息的各个旅游景点,这个世界哪怕是路边的一处小山,都有着别样的风味。乐白说不上来到底哪种更好一点,反正他觉得都不差。   他们的目的地是陵南,这个据说在这个时节最热闹的地方。听君无颜说,陵南有着世上最为珍贵与齐全的菊花品种,每年都有不少爱菊之人,特地跑到陵南来,就只为看上那些千年难得一见的花朵绽放的模样,有时候甚至能够在那里看到仙族的身影。   听到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乐白的脑子里突然就跳出了那个在路上看过一眼的仙族。大概是因为那是乐白唯一见过的仙族人的缘故,每次提到仙族,乐白总是会在第一时间想到那个懒洋洋地躺在货物堆上的男子。他们的马车的方向是相同的,就是不知道目的地是不是一样?乐白还真的挺期待能够再见到对方一面的——这绝对不是围观大熊猫的心情!   趴在车窗上,晃悠悠地看着路边的景物一点点地后退,乐白眯着眼睛晒着太阳,竟然觉得有那么一咪咪的犯困,果然昨天晚上做了那么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梦,还是有那么点影响的。但即便如此,乐白依旧坚挺地拒绝了君无颜让他靠着再睡一会儿的建议,维持着一副半睡不睡的怠懒模样,看着窗外的风光。   这些天里面,他们也并不都是在赶路的。因为一开始的打算,就是陪乐白出来散心,所以路上经过稍大些的城市,几人都会停下来玩两天。只不过,古代人的娱乐方式在乐白的眼里,实在是太贫乏了——唱曲儿,听戏,逛青楼,前两个乐白没啥兴趣,最后那个么……乐白他不敢有兴趣。想到自己提到青楼的时候,君无颜脸上瞬间就温柔起来的笑容,乐白默默地抖了抖。   所以基本上每到一个新的地方,乐白也就是到处逛逛,尝尝那里的小吃,看看当地特殊的风土人情什么的,但相同的模式重复多了,他就开始腻味了,毕竟他本来就不是那种爱经常往外跑的人,之前也只不过是因为实在被憋得慌了而已。发现乐白对这些事失去了兴趣之后,君无颜也就不再走走停停的了,而是直接奔着目的地去了。   其实,乐白觉得,要是没有他这个累赘,其他几个人压根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陵南了——他可没忘记,这些家伙根本就不需要睡觉,也不需要马车这种东西。   乐白:每次想到这些,都觉得我和他们不是一个物种啊有没有qaq漫无目的地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乐白看着眼前那片小树林一点点地往后挪。也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片小树林特别眼熟。大概是因为最近路边看到的小树林太多了?   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这片小树林和之前看到过的哪个地方有点像,乐白盯着树林中间的那块形状古怪得跟只扭着腰的猴子似的岩石,猛地直起了身子:“啊!”   乐白突如其来的反应让其他人都愣了一下,原本还在你一句我一句地损着对方的郑明河和苗青青也都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乐白,马车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最后,还是君无颜出声,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夫人有什么发现吗?”   “这不是昨天晚上郑明河和林原修偷情的地方吗!”乐白睁大眼睛看着君无颜,一只手指着已经过去了不少的小树林。   郑明河&林原修&苗青青:……   君无颜:……看来夫人果然没有睡醒。   乐白:……?   盯着一马车的人的古怪的眼神,乐白歪了歪脑袋,一脸无辜的表情,看得郑明河一阵牙疼。   “原来夫人那时候醒着?”林原修拿折扇点了点下巴,一脸狐狸似的笑容。   乐白一脸茫然:什么时候……?   可面对乐白的疑惑,林原修却只是笑着,没有开口给他解释的意思,脸上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深意。那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乐白超级想一拳挥过去。只可惜,还不等乐白把心里的想法付诸行动,就被君无颜给按着脑袋压在自己肩上了:“再睡一会儿吧。”被暴力镇压的乐白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只好乖乖地缩在君无颜的怀里补觉了。   成功安抚了乐白之后,君无颜的目光在其他人的身上扫视了一遍,温和的不带任何侵略性的目光,却让所有人都浑身一凛,看窗外的看窗外,玩折扇的玩折扇,就是不往君无颜那儿看。看到几人的反应,君无颜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垂下眼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柔软。   苗青青垂着头把玩着自己的指甲,唇角微微翘起,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郑明河皱着眉头看着窗外,紧抿着双唇,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林原修看了他们一眼,手中的折扇轻轻地点了点下巴,眯起的眼睛中神色闪动。   接下来,似乎有好戏看了呢……      第74章 存活第七十四天。      当乐白几人赶到陵南的时候,距离百菊宴开始还有两天时间,但即便如此,乐白也已经能够感受到那份热烈的气氛了。那种感觉,大概就和圣诞节的时候,走在路上一样?只不过,路边摆着的标志性物体,不是圣诞树,而是一盆盆各种品种各种颜色的菊花。   梅兰竹菊,一直都被人们奉为花中的四君子。梅傲,兰幽,竹坚,菊淡,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它们创造出各种诗画,好像只要将它们称赞咏叹一番,就能证明自己的孤高傲骨似的。   乐白对这种东西不了解,也没有什么兴趣。对他来说,花就只是花而已,没有什么别的象征意义。事实上,他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把那些人们想象中的东西,寄托在这些东西上面。真要说起来,冬天开花的植物,也不仅仅只有梅花一种,至少乐白知道的,就不少于三种。水仙,山茶,一品红,哪种不是在冰天雪地的时候,开得正旺?只不过因为梅花被写入了诗篇中,所以才会被扣上一个傲的帽子而已。   乐白对这种所谓的象征意义从来都不甚在意,他觉得这种东西,都是人们一厢情愿地加在那些东西头上的罢了。当然,他的这种态度,被唐雅称为理科生的理性——而她自己,当然就是文科生的感性了。唐雅对花语啊象征意义啊之类的东西,兴趣永远都是那么浓厚,连带着乐白听多了,都记下了不少。不过撇开这些问题不谈,乐白还有一个问题十分在意,那就是……菊花这种象征高洁和隐士的花朵,到底为什么会被用来祭拜死者啊?!   盯着面前一朵盛放着的粉色菊花,乐白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当中。古代是没有这个习俗的,但是在乐白生活的时代,用菊花祭奠死者已经成了一件很寻常的事情,所以他也不难猜到这是从国外流传进来的,但在这么一个以菊花为主题的盛大宴会上,想起现代菊花的另一重含义,乐白就忍不住感到格外别扭。   “喜欢吗?”低沉而醉人的嗓音在乐白的耳边响起,将乐白跨越了几个世纪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抬头看了看一脸温柔笑意的君无颜,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花,歪了歪脑袋。   那是一朵巴掌大的菊花,最底下的花瓣平直着伸展开来,像是一个托盘似的,托着中间那个一个由卷曲着的花瓣组成的花球。乐白对花卉之类的东西没啥研究,所认识的菊花品种也仅限于白菊花黄菊花和野菊花这几种而已,但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朵花,确实很漂亮。   ……如果它不是菊花的话就更好了。   已经习惯性地把菊花和上坟划上等号,不然就是另一重内涵的乐白表示,他早就已经不能直视这高洁的花朵了。   乐白:早知道就不来这里了qaq总感觉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坟场啊有没有qaq于是,最后看了那朵粉色的菊花一眼,乐白无视了小贩那热情洋溢的推销介绍,面无表情地拉着君无颜走开了。   在来到陵南之后,君无颜就没再让另外三个人跟着了。所以这会儿乐白的身边,只有君无颜一个人。   “怎么了?”注意到乐白的表情,君无颜轻声问道,“不喜欢这些东西吗?”   这一路逛下来,乐白虽然会在一些看着有些奇异的花朵前停下脚步,但还从来没有出手买过什么东西,这让君无颜不由地感到有些奇怪。他能够看出来,乐白对那些花还是有些喜爱的,但奇怪的是,乐白看那些花的目光,似乎总带着异样的意味,这让君无颜不由地有些好奇。   “……”被君无颜的问题给噎了一下,乐白想了想,挑了个比较含蓄一点的说法,“恩……就是,在我的家乡,菊花有一些其他的含义……”   “哦?”君无颜轻轻地挑了挑眉,“是什么样的含义?”   “……就是去祭祖的时候,会带上菊花……”乐白抽了抽嘴角,说这话的表情有点纠结。   虽然乐白的话并没有说得十分清楚,但这里头的意思,君无颜却也听明白了。他想象了一下乐白此刻的心情,忍不住笑了出来:“咳,那还真是……”   他的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唇角也抑制不住地上扬,那毫不掩饰的愉悦模样,让乐白不由地愣了一下——这件事,真的有这么好笑吗?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样子的君无颜,真的非常吸引人,就好像一直都隔在两人之间的隔膜,突然之间消融了一般,眼前的人突然就变得真切起来了。   这种感觉——莫名地让人心动。   感受着一下子跳得剧烈起来的心脏,乐白的眼神飘了飘,脸上有些发热。貌似君无颜不随便就pia死他的话,还不错的样子……?   这个念头其实不是第一次冒出来了,但基本上每次它刚一冒头,就被乐白给按回去了。无他,他对君无颜不信任,他不知道君无颜现在这样的状态究竟能够持续多久,会不会又在什么时候突然犯病,又弄死他。要真是那样,乐白估计会疯。   对于之前自己被君无颜弄死那么多次这件事,乐白之所以能够那么不在意,正是因为他并没有将君无颜摆在一个重要的位置。还是拿原先提到过的例子来说,乐白就好像一个有着百万巨款的符号,被人偷了一百块钱。如果这一百块钱是被个不怎么熟的人偷走的,那他顶多也就有点不爽,并不会有太大的感觉,毕竟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无法承受的损失,但若是抢他钱的人,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那么他损失的,就不仅仅是那一百块钱了。   乐白能够不在意扑街一两次,但却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自己被喜欢的人弄死这种事。   这一点,乐白一早就已经想清楚了,这也正是他虽然对君无颜抱有些微的好感,却从来没有放任这种感情的原因之一,可这一回,他的所有理智却都好像一下子齐刷刷地丢盔弃甲了似的,只剩下那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耳边格外清晰。   乐白对感情这档子事并不怎么了解,他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告白就已经胎死腹中了,之后也没有再和别人交往过,只是,可以肯定的是,君无颜的名字,绝对没有被列入他的名单中。事实上,哪怕乐白做好了可能要一辈子活在君无颜的庇佑之下的准备,也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他。但是现在,他却有那么点不确定了。   “夫人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的呢?”君无颜带着笑意的声音,将乐白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他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发愣。   这个问题,林原修也曾经问过乐白,出于对林原修的戒备,他当时只是含糊了过去,可是当提出这个问题的人,换成了君无颜之后,乐白犹豫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什么秘密或者禁忌,只是林原修对这件事的热衷程度,让乐白感到警惕而已。君无颜应该只是单纯的好奇,并没有什么其他的用意吧?   他……可以信任君无颜吗?   “若是夫人不想说,不用说就是了。”似乎是看出了乐白的想法,君无颜抬手揉了揉乐白的脑袋,轻笑着说道,“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来啊……”   感受着头上动作轻柔的手,乐白愣了愣,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君无颜他……真的有点不一样了。   要是换了最开始的时候,就他迟疑的这点时间里,君无颜肯定就直接变脸,然后下杀手了吧?而现在……心脏里传来莫名的悸动,乐白的手心都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些许汗意。   “其实……”咽了口口水,乐白错开君无颜的视线,有点干巴巴地开口,“其实也不是不能说,”他顿了顿,看了君无颜一眼,这才继续说了下去,“就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这里相差很大吗?”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眼中的神色更柔和,把话给接了下去。   乐白没有抬头,他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子,脚尖不安分地动了动:“恩。”   既然君无颜这么说,显然也是知道他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的——正如林原修所说的,他身上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君无颜从来不说,并不代表他不知道。但即便如此,乐白此刻也生出了一种自己欺骗了对方的心虚感觉,面对君无颜的目光,也感到有些不自在。   也许是看出了乐白的心思,君无颜并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深究下去,而是握住了乐白的手,轻笑着开口:“逛了一上午了,夫人一定饿了吧?不如我们去吃点东西?”   乐白的指尖动了动,沉默着点了点头。   “据说在最早的时候,陵南才是整个魔界的中心,只是曾经有次魔族与仙族开战……”牵着乐白的手往附近的酒楼走去,君无颜一边说着这个地方的一些历史,还有一些奇闻异事,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乐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偶尔也会挑一些自己世界的事情告诉他。在听到乐白说到一些在这个世界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情的时候,君无颜的双眼就会微微睁大,露出惊奇的表情,那仿佛孩童听到有趣事物的样子,让乐白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软上了几分。   乐白:对小孩子和小动物总是没有抵抗力怎么破qaq酒楼的饭菜有点不对乐白的胃口,他没吃多少,剩下的都进了君无颜的肚子——作为一个从小都被教育不能浪费粮食的有志青年,乐白坚决不能忍受自己的餐桌上剩下大堆的食物。而这一餐下来,乐白也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君无颜他居然不吃大蒜!   看了看每个菜盘子里剩下的蒜瓣,又看着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吃得好干净夫人快来夸我”表情的君无颜,乐白还是没能忍住,伸手摸了摸君无颜的狗头。没办法,君无颜的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像他家以前养的那只金毛了。虽然他有点小挑食,但是每次往他的饭里放几块苦瓜之后,他就会特别乖地把除了苦瓜之外的所有东西都吃掉,然后一脸无辜地来求奖赏,那尾巴晃的,简直不能更欢。   君无颜的脑袋手感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他那眯起眼睛带点享受的样子,让乐白忍不住又多揉了两下——喵的他刚才差点没忍住,想要伸手去挠一挠君无颜的下巴了好吗?!想到自家那只蠢狗每次被挠下巴的时候,就努力把脑袋往上仰,露出更多的地方给他挠的样子,乐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默默地收回了手。   ……他还是不要再把君无颜和那只蠢蛋重叠了,不然的话,再这样下去,他都没法直视君无颜了啊有没有?!   在吃饱喝足又逗狗(划掉)之后,乐白又牵着他的大型宠物犬(误)去逛了会儿街,还顺手买了几包干菊花,准备回头泡着喝。这地方到处都是菊花,所以这也应该算是这儿的特产……?乐白歪了歪脑袋,有点不确定地想。   因为他老妈是个教书的,还是个在高中教书的,那嗓子,总是干得冒烟,所以她总是常年备着一包菊花,降火润喉。要是可以的话,乐白还真相多买几包菊花回去给他娘来着,毕竟这是魔界的菊花,效果应该比那些普通的菊花要好上许多吧?   拿着装着干菊花的布袋的手顿了顿,乐白突然觉得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那种感觉,就好像他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一样——比起梁木,还要重要的事情。   说起来……他到底为什么会忘记那场火灾?   乐白有些发愣。   他那时候确实非常受打击,甚至连精神都快要崩溃了,也不止一次尝试过自杀,但他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秒钟——忘记过这件事。他不敢忘,因为那对他来说,是一种背叛。对梁木的背叛,亦是对自己的背叛。   这种事情,他……为什么会忘记?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却被看不见的牢笼所禁锢,哪怕咆哮嘶喊也无法冲破牢笼。双手无意识地用力,深蓝色的布包被扯破,其中干瘪的菊花散落了一地,但乐白却毫无所觉,只是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   胸口仿佛撕扯一般,传来剧烈的疼痛。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下唇被紧紧地咬着,咸腥的味道遍布口腔。   “……乐白!”耳畔的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一般,隐隐约约的听不分明,乐白愣愣地抬起头来,君无颜那张带着慌乱的面容出现在他的面前。   原来这个人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啊……乐白感叹似的想着,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像是在擦拭着什么。乐白抬手摸了摸,一片湿润。原来……他哭了吗?   乐白眨了眨眼睛,大滴的泪水落在了君无颜还没收回去的手背上,留下透明的水渍。君无颜的动作顿了顿,也不再继续原先的动作了,只是弯下身,将乐白按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我……”乐白张嘴,“不知道为什么……”   “恩。”君无颜轻轻地应了一声。   “眼泪它自己不停地往下掉。”乐白又说。   “恩,我知道。”君无颜点头。   “我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乐白把头埋在君无颜的胸口,声音有点发闷,“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会想起来的。”君无颜说,“就算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帮你去弄明白的。”   发现貌似君无颜一句话就把所有的情况都说完了,乐白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都擦到了君无颜的衣服上:“我害死了一个人。”他顿了顿,“我喜欢过他。”   “……恩。”君无颜揽着乐白腰的手有些用力。   “他是我表妹的男朋友……”   两个人就这样一句一句的,一直说到了深夜,最后,还是乐白撑不住,在君无颜的怀里睡了过去。君无颜看着眼角还带着泪痕的乐白,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乐白哭,这本该是软弱的表现,放在了乐白的身上,却让他完全生不出厌弃的情绪来,与之相反,在疼惜之外,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恐慌。   乐白和他有着太多的不同,这一点君无颜自然知道,而乐白一直都想要逃离,这一点他也清楚。以前他对此不在意,可如今,只要想到乐白有可能离开他的身边,他就感到一阵恐惧,恐惧得……他想要挖出乐白胸腔中,那颗不断跳动着的心脏。   “你看,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了。”高大的男人抱着失去了声息的女子,仿佛抱着这个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猛地闭上了双眼,君无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乐白抱起,小心地放到了床上。   他……可以相信乐白的,对吗?      第75章 存活第七十五天。      秋日的早晨弥漫着这个季节特有的馥郁芬芳,没有云朵遮蔽的天空是澄澈的蓝,金色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被树叶上的露珠折射成七彩的光芒。   鸟儿早早地便出了巢穴,站在枝头轻盈地跳跃吟唱,秋蝉声嘶力竭地享受着自己这一声最后的狂欢。   而乐白,则正躺在客栈里君无颜特地买来的大床上,拿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秋季的气温仿佛进行着最后的反扑,带着气势汹汹的劲头,没一会儿,乐白的额头就泌出了汗珠。可即便如此,乐白依旧顶着君无颜温柔耐心的劝说,坚挺地把自己裹成一个球。   ……特么的他没脸见人了好吗?!   在好好地睡了一觉之后,乐白一睁眼,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让乐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尤其在对上君无颜那双含着笑意的双眼的时候。   其实真要说起来,乐白在君无颜面前做出的丢脸的事情,远不止于此,揪着对方的衣襟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情况,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可也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让他恨不得直接把头撞到墙里头去,冷静下来找一找时光机的。这种羞愤欲死的感觉,如果要换一个词的话,大概可以等同于……害羞?   被脑子里窜出来的这个词给雷到了,感受到被子上传来的拉扯的力道,乐白默默地把被子裹得更紧了一些。那样子,就差捂着耳朵在床上打滚,跟个矫情的小女生似的喊着“我不听我不听”,然后丢出一句“再也不想看到你了”打出暴击了。   当然,要是他真的敢这么做了,毫无疑问的,就可以准备读档重来了……吧?乐白发现,这种之前能够完全确定的问题,他现在竟然由那么一滴滴的怀疑了。   又在被子里闷了好一会儿,等到外头没有动静了,乐白才跟做贼似的,悄悄地探出半个脑袋来。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两圈,没有在房间里看到另一个人的人影,乐白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怎么的又有点失落。掀开被子坐起来,乐白伸手揉了揉脸颊,稍微清醒了一点,顿时又想扇刚刚那矫情的自己一巴掌。   乐白:妹的刚刚那怎么看怎么都是在撒娇的人,绝壁不是我啊!!!   对自己丢人的行为已经绝望了,乐白瞪着一双死鱼眼发了半天的呆,终于没能忍住,一巴掌糊在了自己脸上。怎么办,他貌似……真的有点喜欢上君无颜了……   而比起自己喜欢上君无颜这件事来,更让乐白感到郁闷的事,对于这件事,他压根就没有产生什么类似震惊不可思议以及无法接受的感觉,真要说的话,反倒是类似一种“啊,终于来了”的了然感觉。   乐白:这种心好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明明他一直都有防备着君无颜的有没有?!   皱着一张脸纠结了半天,还是没能从心里找到半点抗拒不甘愿的情绪,乐白莫名地感到有些悲愤,脑海里的黑色小人“刷”地一下子跳起来,一下一下地戳着白色小人的脊背。   “你这人也太没有原则了吧!人家可是弄死了你好几次的凶手诶!”戳。   “他可是在你不乐意的时候逼着你结婚了诶!还在结婚第二天弄死了你之后,就准备和另外一个妹子结婚诶!”再戳。   “就这么一个动不动就犯病的深井冰,你就因为几句甜言蜜语而沦陷了?”戳戳戳。   乐白觉得,他心里头的白色小人都快被戳成筛子了。在被戳了n下之后,白色小人终于开始反击了:“可是!”大喊一声打断了黑色小人的动作,白色小人掰着手指头开始数起君无颜的好来:“君无颜他又温柔,又多金,长得又帅,还会体贴人,还贤惠……”说到后来,白色小人已经捧着脸呈现出花痴状了,“这么好的男人去哪里找!”   黑色小人不忿:可是他是个蛇精病!   白色小人反驳:蛇精病现在是萌属性!   黑色小人炸毛:他杀了我们很多次!   白色小人炸毛:关爱残障人士!   黑色小人:……   白色小人:而且他还救过我们!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黑色小人:就救了那么一次!   白色小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黑色小人:你见利忘义!见色忘友!   白色小人:你怀抱偏见!看事情不客观!   白色小人&黑色小人:哼!!   脑袋里的黑色小人和白色小人掐成一团,乐白默默地捂住了脸,他觉得,这特么的比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梁木还要纠结啊!至少那时候,他是完全没有对那份感情抱有希望的,只是把它当做必然会被掐死的初恋来对待,但现在……就算他想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也根本就不可能做到好吗?!想到君无颜那一口一个夫人,一副十全好老公的样子,乐白就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   ……好吧,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翠色的玉镯,乐白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在上次被捅了一刀之后,君无颜就送了这个镯子给他,据说这东西平日里能够温养身体,遇到危险,还能承受一部分的攻击。换句话来说,就是保命神器。有了这东西,就算乐白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也不用担心会被突然冒出来的不知名人死给拍死了。   刚收到这玉镯的时候,乐白其实还是有那么点惊讶的,还忍不住怀疑了下君无颜是不是别有用心,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机关陷阱之类的东西——要知道,弄死他最多次的,就是君无颜这个家伙啊有没有!不过现在么……莫名觉得心口一阵发热,乐白掩饰似的抓了抓头发。   又在床上发了会儿呆,乐白换好衣服下了床,出门之前,还做贼心虚地先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悄悄地扫了扫外头。只是,让乐白有些惊讶的是,房门外竟然空无一人。   ……真走了?   把门打开又找了一遍,确定某个总是一脸如沐春风的笑容,实际上切开来跟墨汁似的家伙真的不在附近,乐白的心情不由地有些微妙。他也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个什么感觉,总之并不是那么爽利就是了。大概……他真的是被君无颜给宠坏了?   想到之前君无颜那几乎可以说得上是寸步不离的状态,乐白不得不承认,他已经习惯了一转头就能看到君无颜的状态,虽然之前一直嫌弃君无颜这个魔尊不务正业,但这一下子看不到人了,心里反倒有点空落落的。   ……这绝逼是君无颜的阴谋啊有没有?!   而更悲剧的是,乐白还真就傻乎乎地被算计了,连后退撤离的机会都没有,等到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自拔了。   其实……似乎这样也不错?   反正乐白已经被结婚了,而且想要好好地过完一辈子,说不得还得靠君无颜,要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的话,乐白这一辈子估计就和君无颜给绑在一起了——托那个见鬼的预言的福,要是能够在相安无事的基础上,再加上点别的什么……摸了摸鼻子,乐白突然觉得,似乎穿越这件事,也并不是那么坏。   跟个傻子似的在房门口傻笑着站了好半晌,乐白才终于回过神来,尴尬地咳了两声,歪着头想了想,往郑明河所在的房间走去。剩下的三个人里面,他也就和郑明河的关系比较好,现在君无颜不在,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就是郑明河了。只是,让乐白有些失望的是,郑明河并不在房里——不仅仅是郑明河,苗青青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乐白:我今天起的真的有这么晚吗?   抬头看了看天上还没到正中的太阳,乐白坚定地否定了这个看法,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逛一逛。至于笑眯眯地自荐陪玩的林原修?抱歉,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因为明天就是陵南最为出名的百菊宴了,所以比起昨天来,今天街上更加热闹了,到处都洋溢着一种热烈雀跃的气氛,就连乐白这个对这些东西并不如何了解的外来者,也不由自主地被感染了。   漫无目的地随处走着,乐白看着道路两边的各色菊花,眼中的兴味浓厚。他是真的不知道,这种通常只会在墓地里见到的花朵,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花样,就是不知道这些品种,是不是这个世界特有的东西。   看着一朵跟绽开的烟花似的紫色花朵,乐白表示,他完全无法将它和放在墓碑前的某些花束联系起来。   不过,惊奇归惊奇,乐白是不会生出把这些花给买下来的心思的,面对不认识的动物,说不定他会有解剖的兴趣,至于植物么……还是看一看算了。比起这种东西来,他对这儿的小吃更感兴趣。   又看了看那几朵长得很稀奇的菊花,乐白不再停留,往前走去。走了一会儿,乐白突然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着右手边的一家花店。   他刚刚……是不是来过这儿?      第76章 存活第七十六天。      乐白的方向感并不算太差,至少走过一次的地方,还不会转头就忘记。但因为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乐白一下子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他走了回头路还是只不过是经过了一个有点相似的建筑而已——要知道,现在这地方基本上到处都是花店,格局差不多的地方也不少。   所以乐白也就只是在原地稍微停顿了几秒之后,就继续往前走了。只不过,这一回他花了更多的心思在认路上。   乐白:我真的不想自己一个人跑出来走一趟,就因为迷路而需要待在原地等着别人过来领我啊qaq一想到自己苦逼兮兮地蹲在角落里,等着君无颜来接的样子,乐白就忍不住想一巴掌拍死那个丢人的自己。因此,为了避免上述丢脸的场景实现,乐白几乎调动了所有的脑细胞,来记下自己走过的地方。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而乐白现在显然正处于那八九之中。   ……特么的他到底是怎么在一个人来人往的热闹城市里面,七拐八弯地来到这么一条偏僻的小巷子里面的啊?!现在他连个问路的人都找不到了好吗?!!   看着面前不知道第几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巷子,乐白抽了抽嘴角,终于放弃了回头找路的想法,抬起脚往前走去。   这僻静的小巷子里有点阴森森的,偶尔有穿堂风吹过,更是让乐白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不是他胆小,实在是不管怎么走,都会回到这条巷子口的情况,怎么想怎么像传说中的鬼打墙——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在这不科学的世界里面,说不定鬼就是能在白天做到这种事情呢?   ……好吧,虽然鬼的存在本身也就是件不科学的事情。   不过说起来,貌似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听说过多少和鬼有关的事情?就算郑明河偶尔说到,也只是和乐白以前所生活的世界里面的那些都市怪谈差不多性质的故事,没有多少可信度,完全不像那些修真小说一样,里头的鬼都已经是一种众所周知的存在了,还能修炼成为鬼修来着。   乐白:果然小说里都是骗人的!   一边在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乐白一边小心谨慎地往前挪着,生怕眼前突然冒出个不属于人类范畴的东西。就这么一步一挪的,乐白终于来到了巷子口。   乐白:……咦?   没有突然飘出来的半透明生物,也没有突然伸出来拍他的肩的手,就连原来那种原地打转的情况都不见了,乐白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还是没能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难道刚刚真的只是他自己想太多?他只是单纯的迷路而已?   这么想着,乐白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那切实的触感告诉他,他现在应该是活着的。恩,很好,没有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被鬼变成了同类。乐白点了点头,在心里感叹了下自己越来越不羁的脑洞,乐白觉得,他还是好好地去找路吧。既然没有什么问题,这地方肯定是能绕出去的,大不了到时候找个人问路就是了。这么想着,乐白脚下的步子不停,就快走出巷子了,脚下却好像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直接摔了个大马趴。   龇着牙揉着腰站起来,乐白转过头想要看一看到底是什么见鬼的东西拦在路口,害得他摔了一跤,可这一看,他顿时就僵住了。   那是一个有着“人”的形状的物体,身上穿着白衣服白裤子,脸上还盖着一块白布。   乐白:……尸体?   下意识的,乐白的手往边上一伸,摸了个空之后才想起来,特么的这儿不是实验室也不是警局的停尸房!   默默地反省了下看到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第一反应就是拿工具准备解剖的破习惯,乐白往前走了两步蹲下了身子。他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具尸体,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这里绕了半天也绕不出去的原因,和这具尸体有什么关系,但这么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放在他的面前,实在是让他感到手痒……啊不,好奇。   忍了半天,乐白还是没忍住,伸手揭开了尸体上面的白布,露出了底下那张清俊的面孔。乐白认得这张脸,当初他在一个商队的货物上看到过这个人,还莫名其妙地梦到了他一次。   ……妹的为什么这个据说是仙族的人会死在这里?!   敏锐地嗅到了麻烦的味道,乐白直觉他应该立马起身走人,可这人的样子,还是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很显然,这个仙族人士生有一副好皮囊,面容清秀俊朗,略微挑起的眉梢为他增添了几分潇洒和不羁,但这并不是让乐白关注的地方,他在意的是……这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像一具尸体了!不管是那红润的脸色,还是周身那没有一点腐朽的气息……难道仙族的人死后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盯着面前的人微微起伏的胸膛,乐白回忆着郑明河曾经和他说过的仙族人的事情,琢磨着他们是不是和普通人有着这么大的差别……等等!起伏的胸膛?!   乐白的动作猛地一僵,扭头死死地盯着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胸口,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一下。   乐白: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很显然,回答是否定的。地面上的“尸体”睁开了双眼,对着乐白露出一笑:“哟,你终于来了啊!”   乐白:……草!   乐白抽着眼角看着那“尸体”一边抱怨着太阳太刺眼睡觉睡得不舒服,一边起身拍了拍衣服,只觉得心中有无数头草泥马撒着蹄子狂奔而过。他就是再蠢,这时候也知道,刚刚他在这地方绕了这么久,肯定是这家伙搞的鬼了,说不定从他发现自己找不着路的时候——或者更早,他就已经中招了。   再次感叹了下这个高危的世界对普通人的不友好,乐白小小地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直视着对面的人,语气有种看破了生死的平静:“你好。”   乐白这淡定的反应让对方有点惊讶,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的脸上就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哟,你好,初次见面——不对,应该说再次见面,我是仙界十二位长老之一,常子轩。”   乐白:……擦,这货的来头这么大?!   早就已经被郑明河给普及过仙界常识的乐白觉得,他的脸都要僵了,但偏偏他还摆不出那种震惊失态的表情来,只能带着点被shock到麻木的表情回道:“哦,你好,我是乐白。”   “好了,既然自我介绍也介绍过了,”常子轩看了乐白一眼,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草茎叼在嘴里,在路边的地上直接坐了下来,“那我们就来谈一谈正事吧。”   乐白:你这是要谈正事的架势吗?!   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到处充满了槽点,乐白觉得,他的吐槽之魂在熊熊地燃烧着。不过他对常子轩接下来的话倒是有几分好奇,因为那个预言的缘故,乐白对仙族一直抱有一种忌惮与好奇的感觉,他总觉得仙族对他有什么企图,但对方一直都没有什么行动,他都要把这当做自己的错觉了,这回有机会能够稍微了解一点,乐白还真做不到捂着耳朵转身走人——就算他真这么做了,成功与否还是两说。而且,对方既然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想必应该不会有想要他的命的想法吧?戴着玉镯的手动了动,乐白低下头看了看,也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这才抬头看向常子轩:“你说。”   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乐白手上的碧色玉镯,常子轩唇角一扬,一口大白牙差点闪瞎乐白的眼:“别担心,我是个好人。”   乐白:……   “你难道不想知道一些事情吗?”没有理会乐白不停抽动的眼角,常子轩挑眉问道,“比如……你身上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常子轩的话仿佛一个闷雷般在乐白的耳边炸响,他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心中也在一瞬间闪过许多猜测,但却又被他一一否决,他看向常子轩的目光里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猜疑与戒备,那份尖锐与冷厉,却是他从未在他人面前展露过的,他甚至在琢磨着,自己能不能干脆杀人灭口……好吧,这貌似有点不现实,先不提两人的实力差距,也不提乐白究竟能不能克服心理障碍做出这种事,就是他不能确定知道这件事的人究竟有多少,就已经能够直接pass掉这个做法了。   乐白自身的这个能力,虽然很多时候让乐白呕得想自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最大的倚仗,要是这一点被别人知道了,他以后就真的只有靠君无颜或者自己去修炼这两条路了。就算那些人没有办法让他真的死掉,但乐白相信,那些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肯定不会少——根据多年阅览武侠小说得出的结论。   盯着面前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乐白的变化的常子轩看了一会儿,乐白终于开口:“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常子轩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有些漫不经心,“只是,你真的不好奇,为什么你能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挡在君无颜面前吗?”   乐白:……诶?   看着对面的常子轩一脸“快来问我啊”的表情,乐白觉得,他刚才的担心全都喂了君无颜。      第77章 存活第七十七天。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如帷幕般将透蓝的天空遮蔽,金色的日光一点点被吞没,最后只余一片阴沉。一滴水滴落在地面,留下浅淡的印子,不一会儿,成片的雨幕落了下来,不过瞬间,就将来不及躲避的人们浇了个彻底。雨水打在身上,秋日的凉意贴着皮肤钻入骨髓,一点点倾袭全身。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对那个预言那么坚信不疑吗?”叼着草茎的男子扬着嘴角,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表情,仿佛他正在谈论的,只是一件如同今天的早餐一样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因为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他就会死。”   “那家伙的死活我倒是不关心,但要是你一直待在他的身边,我可是会感到困扰的。”   “所以,有兴趣和我一起逃离魔窟吗?”   雨水顺着发梢滴落下来,在布满了沙尘的地面溅不起任何水花,就那么沉寂着消失了。   乐白觉得,他大概真的就是没有谈恋爱的命吧。第一个喜欢上的人,被自己给害死了,而这第二个,也距离这个结局不远了。说不定他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煞孤星?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可笑,乐白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然而,嘴角却僵硬着扯不开一点弧度。即使乐白的面前没有镜子,他也能够想象得出自己现在狼狈的样子。   从小到大,乐白都是个心宽的人,不管遇上什么事情,总是会想教科书上的模板一样,永远都朝着光明的方向去想去看,哪怕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世界,又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而死了这么多次,他也从未生出过怨怼的情绪,更不曾怨天尤人,觉得自己的生命悲惨艰辛,可现在,他真的很想揪住那个名叫命运的人的领子,好好地问他一句:为什么是现在?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当初他想尽了办法,想要从君无颜的身边逃开,可无论他怎么努力,最后却依旧绕了回来,就好像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阻断了他除此之外的所有道路一样。可现在,当他已经死了这条心,做好了安安分分地缩在君无颜的身下躲避麻烦的准备,甚至已经看清了自己心意的时候,却突然有人给了他一巴掌,把他从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拖了出来。   他说:如果你待在君无颜的身边,他就会死。   他说:你会害死你喜欢的人。   他说:你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   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攥起,指甲深深地嵌入肉里,有血丝混杂在雨水中流淌下来,很快就被冲散了。   乐白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睁眼时,眼中已经恢复了平静。   常子轩早就已经离去,地面上的痕迹也已经被雨水冲刷,看不出有人坐过的样子。乐白朝那儿深深地看了一眼,转头离开了这里。没有了额外的干扰,乐白没多久就走出了这个七拐八弯的巷子。看着面前那简朴却不失大气的建筑,乐白停下了脚步。正如常子轩所说的,他们刚刚所在的地方,距离城主府,还真是意外的近呢。   扯了扯嘴角,乐白往前迈开了步伐。可还没等他多走几步,就撞入了一个满是湿气的怀抱。对方的衣服已经完全湿透了,垂下来的发丝湿漉漉地纠结在一起,有雨水不断地从上面滑落。腰被紧紧地捁着,那让乐白感到发疼的力道,仿佛要将他揉入血肉当中一样。灼热的体温从相触的部位传递过来,又迅速被冰凉的雨水冲刷,乐白能够感受到对方身上那细微而不可抑制的颤抖。被撞到的鼻子蓦地有些发酸,乐白缓缓地抬起了手,环住了君无颜的脊背。   感受到乐白的动作,君无颜的身子微微一震,抱着乐白的收手不由自主地又用力了几分,乐白甚至觉得,他能够听到全身的骨骼传来即将散架的咯吱咯吱的响声。非常不适时的,乐白想起了他跑路失败的那一次,君无颜就是用这个姿势,直接折断了他的脊柱。明明应该是一件可怕到能够留下心理阴影的事情,乐白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   回想了一下自己和君无颜之间的相处,乐白发现,哪怕君无颜平日里对他真的非常好,但在他的记忆里,留下的更多的,却是自己死在他手上的印象。理由千奇百怪,死法也各式各样,这要是换了个人,早就把君无颜给当成生死仇敌了吧,也就只有他这种缺心眼的人,才会完全不把这些给放在心上。但即便如此,他会喜欢上君无颜这种事,果然还是很不可思议呢……感情,大概就是这么一种不可捉摸的东西吧。   乐白的双手微微用力,揪住了君无颜的衣服。他真的很想问一问君无颜,对他到底是怎样的感觉,可等他开口,说出的却是完全无关的语句:“很疼。”他说,“腰都快断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胆小鬼,当初面对梁木的时候,只敢将自己的心意深埋心底,而现在,连开口询问君无颜的心思也做不到。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能够自欺欺人地假装君无颜是喜欢他的。   雨还在下着,毫不停歇的样子,仿佛要将这个世界都尽数淹没。   扯了扯嘴角,乐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轻快:“我可不想在这里陪你一起淋雨,”顿了顿,他又加上了一句,“我可是大病初愈的病人!”虽然这“大病初愈”,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   但很显然,这话对君无颜来说很有效。他松开了抱着乐白的双手,动作轻柔地理了理乐白湿漉漉的头发,一双黝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让乐白没来由地感到有些心慌,略微低头错开了君无颜的视线。   “是我的不是,夫人别生气。”君无颜的声音在雨中听着有些失真,乐白竟从中听出了几分小心翼翼来,“我们先回去,好吗?”   抬头看了君无颜一眼,乐白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可蓦地,一股莫名的委屈就涌了上来,让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早上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起来没看到你人?”   如果那时候君无颜在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碰上常子轩,然后知道这些事情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君无颜的声音有些低沉。   “你明明说过不管去哪儿都会带上我的!”有雨水落入乐白的眼睛里,让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你说话不算话!”   “是我不好,没能做到我所说过的事情。”君无颜垂下头,看着双眼发红的乐白。   “你还总是动不动就想杀我!”   “是我不对。”   “你不让我下床,把我关在房间里一个多月!”   “我知道错了。”   “你不许别人来看我,我都拿不到慰问品!”   “我会反省的。”   “你……”   仿佛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般,乐白将所有能想到的罪名,都往君无颜的头上扣了下去,而面对乐白这种明显属于找茬的行为,君无颜却只是垂着头,用平缓的语调,一句一句地回应着,就像昨天晚上乐白发泄情绪的时候一般,耐心而包容。等到乐白终于想不出什么罪状的时候,君无颜才伸出手,将乐白冰凉的双手包裹在掌心,柔声开口:“都是我的不是,等回去之后,夫人再好好罚我,好吗?”   从手上传来的温度暖融融的,一直蔓延到心脏深处。乐白仰着头看着君无颜,眼眶一阵发酸,常子轩所说的话在他的耳边清晰异常。   “就仿佛是一条河流的上下游一样一样,他的灵力、精力与生命力,都会流到你的身上,而若是他打开了那道阻隔的阀门,这个速度就会变得更快。”   手指微微蜷起,乐白想要将手收回来,却被君无颜更用力地握住。往前跨了一步来到乐白的身边,君无颜压低了声音:“先回去,好吗?”   嘴唇张了张,乐白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最后,他还是沉默着闭上了嘴,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于是,作为普通人的乐白,再一次体会到了上天的滋味。   直到两人消失在雨幕之中,再也见不到身影,城主府中的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收起了那战战兢兢的姿态。留着一叴山羊胡子的老城主探头看了看外头连绵的雨幕,确定那两人不会再回头之后,终于松了口气,摆了摆手让人把地上的尸体给拖下去处理了。   “大人,”看了眼地上的血迹,一个侍从模样的人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神情,“明天的百菊宴……”   “照常进行。”沉默了一会儿,老城主开口,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疲惫,“人手不足的话,就从其他地方先调一些过来。”   看着领命下去的人,老城主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希望明天,不要出什么意外才是。      第78章 存活第七十八天。      丝毫不知道自己究竟给陵南城的老城主带来了怎样的困扰与担忧,乐白此刻正托着下巴,歪着头看着边上不着寸缕的君无颜。温泉蒸腾而起的热气,让那如玉般洁白的肌肤,增添了几分红润,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润泽而深邃,被水打湿的黑发紧贴在身上,更为这个人增添了几分诱惑。   乐白:看那身材,看那皮肤,看那腿(﹃)   摸了摸有些发痒的鼻子,乐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又捏了捏肚子上最近长出来的软肉,默默地把自己缩进水里,就留了半个脑袋在外面。   陵南城中,最出名的除了那些珍惜的菊花之外,就是这儿的温泉了。套用一句已经被用到烂的话来说,到了陵南,如果不泡温泉,那就有一半等于没来——而另一半,自然就是乐白印象里和目的画上了等号的菊花了。   头顶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透明天花板,散发着莹白色的光芒,抬起头看过去,还能够看到外头的雨滴落在上面,溅起水花的模样。   乐白伸手拨了拨已经湿透的头发,后仰着靠在温泉的边沿上,眯起双眼看着这称得上的奇景的一幕。   君无颜并没有询问他之前的行踪,就仿佛他真的只是因为赌气,而出去跑了一圈一样。但哪怕用脚趾头想,乐白也能知道,君无颜不可能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好比某次他作死地自己想要跑路,结果却被君无颜给抓了个正着一样——那时候曾浩也是做过防御遮掩的工作的,可对于君无颜来说,却形同虚设。可这一回,乐白和君无颜之间的距离,却仅有几百米,对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乐白对这些东西并不如何了解,可也能猜得到,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乐白将自己整个人沉没在池水中。温热的的液体漫过眼鼻,带来窒息般的错觉。   “你难道就不会觉得奇怪吗?”常子轩随手拍了拍衣服上沾染的尘土,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可从口中问出的问题,却直直地戳中了乐白的内心所想,“为什么——偏偏是你?”   这个问题,乐白想过很多次。在第一次从游乐园的过山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在梁木死去的时候,在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以及——在听到常子轩刚才所说的话的时候。   ——为什么偏偏是他?   他不过是这个世界上万千普通人的一种,没有什么特别的天赋,也没有多么坚定的意志,大概他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就是那粗大的神经了,可不管怎么看,这种独属于主角的剧情,也不应该落在他的身上。乐白觉得,要是换了个人,经历了他所经历的这些事,指不定现在都已经凭着金手指混得如鱼得水,甚至走上人生巅峰了,也只有他,才会拿着这么好的条件,想着去过种田的生活。   所以……到底为什么是他?   常子轩:当然是因为你倒霉啊!   乐白:……   正准备迎接一个惊天大秘密的乐白,只觉得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自己给噎死。   “嘿,你别不信,我这可是实话!”大概是觉得乐白那便秘的表情太碍眼,常子轩又加上了一句,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可信度。   乐白: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解释的好。   接收到乐白的怨念光线,常子轩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问题,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开始发挥一个剧情npc的作用,尽职尽责地给乐白解释起游戏背景……啊,不,是背后隐情来。   似乎所有的冒险故事故事,总是会以“魔王抢走了美丽的公主”作为开头,这个故事也不例外。有着举世无人可以匹敌的实力的魔尊大人,有一天突发奇想,冲入死对头仙族的老家里面,将美丽温柔的公主抢回了家。面对自己最为厌憎的魔王,公主整日以泪洗面,可也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别的什么,到了后来,两人却真心相爱了,哪怕面对前来营救的勇者,公主也依旧坚定地站在了魔王的身边。虽然与童话故事截然不同,但结局似乎也同样美好。   凭着魔王强大的武力值的震慑,勇者似乎也终于放弃了拯救公主的想法,一时之间,各方都相安无事,直到——那个孩子的出世。   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曾经无比恩爱的魔王与公主,突然一夜之间翻了脸,柔弱的公主带着他的孩子,连夜逃离了魔王的宫殿,隐姓埋名地躲避着来自魔王的追捕,而与此同时,得到了消息的勇者阵营也派出了人,以追杀公主为目的。   是的,追杀。   仙族的人,永远都不会允许他们的血脉与别人混杂,而犯下了这个罪孽的,哪怕是公主,也不可轻饶。   “再说了,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可以复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常子轩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嘲讽,翘起的嘴角也带着明显的讽意。   在这样举步维艰的情况下,哪怕公主已经万分小心,却也依旧被找到了。面对手中拿着兵器的曾经的族人与友人,又要护着身后的孩子的公主自然支撑不了多久,如果不是魔王及时赶到,她定然会就那样死在那些人的手下。魔王杀光了所有前来的勇者,将公主的尸体带回了城堡,从此闭门不出,而被留在原地的孩子,则死在了后来赶来的人手中。   那个孩子,确确实实被杀死了。   心脏停止跳动,血液停止流淌,身体也变得冰冷僵硬,单薄而瘦弱的身体,再也不带一丝生气。   他的尸体仿佛垃圾一样被丢弃,被野狗啃食,最后只剩下残破的骨架。   可当所有的勇者回到了自家的老巢的时候,却看到那个孩子正提着染血的长刀,将一名同伴的胸膛穿透。   听到这里,乐白就知道,为什么这个孩子在仙界的人眼中,那样特殊了——就算乐白在某些事情上迟钝得让人想狠狠地抽他一顿,然而有的事情,却一点就通。   可即便保住了性命,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所能做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他甚至连波浪都没有掀起,就轻而易举地被镇压了。而仙族,则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便感到了狂喜。   ——那是彻彻底底、没有任何削弱的复活。千万年来,只出现了这一例。   光是听常子轩的述说,乐白就能够想象到,那个孩子接下来会遭遇怎样的事情。一如那些因为身上存在着某些特异之处,而被搬上实验台的生物。   可让出乎乐白的意料的是,还没来得及经历他所想象的那一切,那个孩子就被放走了。身为十三名长老之一的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那个孩子身上属于仙族的那一部分给抽离了出来,抛入了虚空之中,而那个孩子,也就此消失了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之中。当他在七年后再次出现的时候,则亲手杀死了他的亲生父亲,成了新一任的魔尊。   乐白:所以我到底是有多倒霉,隔着两个世界还能被那该死的被抽离的东西给砸中啊(╯‵□′)╯︵┻━┻听完了常子轩的讲述,乐白郁卒地发现,貌似他会落到这个地步,还真就是因为他倒霉。   ……特么的他到底哪里得罪命运之神了?!   想到常子轩手里转着草茎,说着“你是他的一部分”这句话的样子,乐白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见鬼的就算他身上的能力是君无颜的,也不能这么概括吧?!   猛地从水里探出头来,乐白抹了把脸,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君无颜那放大的俊脸。顿时受到了惊吓的乐白猛地向后仰去,后脑勺狠狠地撞上了……君无颜的手。   感受着后脑勺上传来的热量,乐白眨了眨眼睛,目光往下一溜,莫名地觉得鼻子有点发痒。伸手摸了摸鼻子,确定没有可疑的液体流出来,乐白默默地站直了身体,往后退了两步,干咳了两声后开口:“咳咳,有事吗?”   “这话应该我问夫人才对吧,”君无颜收回护住乐白的脑袋的手,君无颜轻笑一声,“在想什么?”   “想你。”难得地诚实了一次的乐白,看着君无颜瞬间弯起来的双眼,欲盖弥彰似的拿起边上的酒杯喝了一口。清凉甘甜的液体入口,淡淡的米香与秋菊的香气顿时在口中弥漫开来,乐白的眼睛顿时一亮。自从某次被魔界的酒给坑了之后,乐白就再没有喝过这里的酒,生怕自己又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来,而这个世界又没有什么饮料——乐白表示,他对那些他根本喝不出差别的茶叶泡出来的茶,完全欣赏不来,一下子喝到这么个味道,他忍不住又多喝了两口。      第79章 存活第七十九天。      “这是陵南特有的秋菊酒。”伸手拿过乐白手中的酒杯,就着他刚刚喝过的位置轻啜一口,君无颜笑着给乐白解说,“有养肝、明目、健脑、延缓衰老的效果。”   乐白怒目而视:为什么抢我酒喝?!   低下头对上乐白的目光,君无颜轻轻地舔了舔唇角,继续说道:“初入口时味道清淡,可后劲却十足,不少初次喝此酒的人,最后都是被人给扛回家的。”   浸润了酒液的双唇饱满而润泽,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色气,乐白的心脏狠狠地一跳,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耳边传来的君无颜的低笑,那声音性感得乐白的耳朵尖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   ……特么的他到底为什么会脑抽到答应和君无颜一起泡温泉啊?!   对于自己头脑发热的行为,乐白感到了深深的后悔。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夫人怎么了?”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耳畔,让乐白的身子都有点发软。这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让乐白忍不住怀疑下一秒就会发生点什么。他抬头飞快地看了君无颜一眼,用力地摇了摇头,还不忘往边上挪了挪。做完这一切之后,乐白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转过身去拿池边的酒杯。结果一个紧张,那装满了酒的小杯子就“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还溅了乐白一脸水。   君无颜:……噗。   面无表情地盯着慢悠悠地往下沉的酒杯,乐白眼角抽了抽,无比淡定地拿起了酒壶,直接往嘴里灌。   乐白:妹的连个酒杯都欺负我!!!   看到乐白那豪爽地灌着酒的样子,君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好在这酒壶并不大,否则他说不得还得再从乐白的手里抢一次食。   把酒壶喝了个底朝天之后,乐白皱了皱眉头,非常大方地把空了的酒壶递给了君无颜。有些好笑地接过酒壶,将它放到一边,君无颜一回头,就看到乐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呢,对方就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他怀里来了。   鼻尖满是熟悉的气息,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暖意,乐白眨了眨眼睛,顺着自己的心意,伸手戳了戳君无颜的肚子。比想象中的软,但又和自己的触感不太一样,乐白没忍住,又戳了戳。他深刻地意识到,自己以前到底浪费了多少吃豆腐的机会。似乎是觉得光戳一戳不够带劲,乐白又伸出爪子掐了两把,那模样,就差上去咬一口,试一试口感了。察觉到乐白的小动作,君无颜的身子微微一僵,小小地吸了口气,声音有些喑哑,带着些许压抑:“夫人这实在诱惑我吗?”   乐白的动作一僵,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君无颜那双幽深的眸子,轻轻地地吸了口气:“如果我说是呢?”   君无颜的呼吸不由自主地一乱,一双暗色的眸子更加深不见底。他缓缓地弯下身子,一点点地凑近乐白,直至两人的鼻尖抵着鼻尖,呼吸纠缠:“这可是你说的。”   “恩,我说的。”乐白的眼神颤了颤,他收紧了放在君无颜胳膊上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在君无颜的唇角轻轻地舔了一下,因为过于紧张,还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感受到唇上湿润的触感,君无颜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炸裂开来,那种酥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头皮,让那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尽数褪去。   一只手托住乐白的后脑勺,君无颜俯下身,含住了那泛着水润色泽的双唇。他用舌尖撬开乐白的牙关,冲进去扫荡了乐白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而后勾缠住乐白的舌尖,用扯得乐白舌根都生疼的力道吮吸着,唇舌交缠间,发出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水渍声。两人灼热的鼻息交融在一起,呼吸间满是另一个人的气息。   乐白仰着头,承受着君无颜这个带着几分急切意味的吻,原本搭在君无颜手臂上的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勾上了君无颜的脖子。   不着寸缕的肌肤紧贴着,仿佛连周身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直到肺中的空气都被挤干之后,君无颜终于结束了他的亲吻。乐白的腰一阵阵发软,只能靠在君无颜的身上支撑着身子,一双如同黑曜石一般的双眸上,也不由自主地蒙上了一层雾气。君无颜伸出舌尖,轻轻地舔去乐白嘴角因无法吞咽而溢出的津液,看着乐白脸色潮红,大口地喘着气的模样,他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垂下头含住了乐白的耳朵尖:“喜欢吗?”从耳朵上传过来的振动带起异样的酥麻,飞快地在身上蔓延开来。   胸口仿佛有什么异样的情绪在骚动着,搅得乐白一阵不安宁,偏偏君无颜还在他耳边轻笑,弄得他有点莫名的不爽。磨了磨牙,乐白对准君无颜的胳膊,狠狠地咬了下去。这一下他可是丝毫没有留情,嘴里都尝到了铁锈的味道,可被咬的君无颜的笑声却显得更加愉悦了。耳朵上传来濡湿的触感,水渍声清晰地传入耳中,乐白的腰不由自主地一软,要不是君无颜的手撑着,他说不定就会直接摔入水中。耳垂被卷入口中,轻轻地吮吸碾磨着,乐白忍不住急促地喘息了一下,咽下了即将出口的呻吟。   细碎的亲吻顺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往下,那从未有过的感受让乐白不由地闷哼一声,抓着君无颜的双手更加用力,眼中也带上了几分无措。小腹上抵着的物体存在感太过强烈,让人完全无法无视。   “君……唔……”乐白尚未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变成了一声低吟。唇线被细细地描摹着,那温热濡湿的触感让乐白感到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牙关被撬开,舌尖灵巧地滑入,这一回君无颜的动作比刚才要轻柔了许多,带着些许小心翼翼,一点点地滑过乐白口腔中的每个角落,可这比之刚才更加轻柔的动作,却也让乐白感到更加难耐,在他的腰上摩挲着的手掌带起的热度,也让他整个人都有些迷糊。他呜咽了一声,主动缠上了君无颜的舌尖。   君无颜的动作微微一顿,一双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还能够看到其中隐隐的笑意。他勾缠住乐白的舌,将它诱引到自己的口腔内,仿佛教导一般,带着它一寸一寸地逡巡着自己的地盘。乐白的动作很是生涩,还带着抑制不住的轻微的颤抖。明明没有什么激烈的行为,可乐白却觉得心脏的跳动比之前要剧烈得多。水面之下的脚趾微微蜷起,小腿因为紧张而不由自主地微微痉挛着,乐白甚至有种空气不足的错觉。   君无颜的双眼微微眯起,带着惬意的黑色眸子里,倒映着乐白红着脸,那分明害羞到不行,却强撑着不愿表现出来,跟着君无颜一点点地学着该怎么做的样子,让君无颜的心都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侧过身微微一用力,乐白就被他给压在了温泉池边的岩石上。冰凉的触感让乐白不由地轻颤了一下,动作也微微一顿,下一秒,君无颜的舌尖就缠了上来,彻底地夺取了主动权。勾缠,啃咬,厮磨,那熟练的动作,让乐白忍不住想知道君无颜到底做过多少次类似的事情。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罢了,接下来,他就完全没有走神的心思了。   呼吸被完全夺取,乐白张开嘴,想要喘息,可君无颜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抵在君无颜胸前的双手微微用力,乐白想要开口,可他一出声,就变成了类似享受的呜咽:“……呜……”   津液顺着无法闭合的唇角溢出,又被君无颜舐去,乐白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上也蒙上了一层水光,轻轻一颤,就有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在乐白真正窒息的前一秒,君无颜松开了他的唇,轻笑一声,细碎的亲吻便落在了眼角。额头,眼皮,鼻尖……如羽毛般轻柔的吻落了下来,就仿佛在心脏上轻轻地挠了一下,带起酥麻的痒,连带着整个人都仿佛浸泡在温水当中一样,有种难以言说的惬意与懒散。乐白仰着头轻轻地喘息着,脖颈上传来的触感让他的脑袋有点昏沉沉的,眼前的景物也有点模糊……诶?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乐白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依旧觉得眼前一阵发晕。没忍住,他又晃了晃脑袋,很好,这下不是发晕,直接发黑了。   于是,正准备进行下一步的魔尊大人突然发现身下的人没了动静,他的动作一顿,抬起头一看,就发现乐白正闭着眼睛,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君无颜:……   一股带点气恼又带点无奈的感觉弥漫上来,让君无颜有点哭笑不得。他低下头,不满似的在乐白红肿的唇上啃了两口,但终究还是没舍得用力,最后也就只能抵着他的鼻尖蹭了蹭,轻轻地叹了口气。   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衣物给乐白穿上,君无颜转过头看着放在池边的秋菊酒,双眼眯了眯,琢磨着是不是干脆让这东西从这世上消失算了。   秋菊酒:怪我咯?      第80章 存活第八十天。      乐白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头昏昏沉沉的,胸口也一阵阵发闷,还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那感觉,就跟整个人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面,被狠狠地甩了几十圈一样。   闭上眼睛缓了好一会儿,这种恶心的感觉稍微减退,但乐白的身上依旧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扶着额头撑着身子坐起来,掌心传来的冷硬触感让乐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身下是乳白色的石质地板,平滑光洁,泛着润泽的光芒,那是乐白从未见过的材质。墙壁也是同样的白色,雕刻着简朴却不失大气的同色花纹。   ——这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不过一瞬,乐白就确定了这一点。   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在干什么?一个个的问题接连不断地冒出来,乐白的眉头深深地皱起,只觉得脑海中一片混沌。不同于什么都想不起来的空白,这种感觉就仿佛只要再稍微用点力,就能抓住点什么,可偏偏每次就只差那么一点点,抓到空处的感觉让乐白感到无比难受。   深深地吸了口气,乐白扶着墙站起来,虽然四肢还是有点无力,但走了两步以后也比刚刚要好上那么点了。   他所在的这个房间并不大,里头摆放着一些杂物,七零八落的,想来此间的主人并没有对这些东西太过在意。   略微扫了两眼,乐白就不再对这些东西投注太多的注意力,揉着太阳穴走了出去。外面是个经过精致装点的花园,正值万物复苏的季节,各色花朵争相吐艳,扑鼻而来的芬芳让乐白不由地愣怔了两下。他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却依旧没能想出什么来,最后只能摇了摇头,没有目的地到处逛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乐白能够肯定,这绝对不是小平民能够拥有的。就不说那些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建筑的材料了,光光那布置与一些小摆设,都能看出这家主人的不一般了。而更让乐白感到在意的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地方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即使他能够百分百地确定,他从来没有到过这里,可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却依旧挥之不去。下意识地往边上看了一眼,乐白不知怎么的,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转悠了半天,依旧没有碰到一个活人,乐白终于开始感到不耐烦起来,而除此之外,也有那一丝丝无法控制的心慌,某些类似鬼打墙的都市怪谈不停地从乐白的脑子里往外蹦,折腾得他手心都直冒汗。   用力地摇了摇头,把那些不靠谱的想法都丢出了脑袋,乐白在心里默念起了白衣咒。   乐白:据老妈说,这咒特别灵的好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传说中能够驱鬼辟邪的白衣咒起到了效果,还没念完一遍呢,乐白就听到了活人的声音:“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响起,在安静得异常的境况下,显得分外的清晰。在这之后,似乎还有一个女声轻声地说了什么,乐白并没有听清,之后就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动作顿了顿,乐白脚下的步子一转,就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   拐过转角,乐白就看到了刚才说话的两人——或者说,三个人,如果将那个被抱在怀中的婴儿也算在其中的话。   乐白停下脚步,没有再向前。他不知道现在过去是不是合适,毕竟那边的气氛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好。   怀中抱着婴儿的是个女人,姣好的五官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地心生好感,一双点漆的眸子如春水般温柔和暖,让人一见之下,心脏就不由自主地柔软了几分,而那一身牙白色的长裙,更衬得她如出尘的仙子一般,不染尘世间的烟火。此刻,她正微微地蹙着双眉,看着她面前的人。   眼角跳了跳,乐白忍不住将这个女人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倒不是他突然生出了什么特殊的心思,而是这个人……看起来有几分面熟。可正如这个地方一样,乐白能够确定,他的记忆中,并没有这个女人。   ……难不成他又失忆了?   不怪乐白用“又”这个词,实在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丢了多少记忆。在回想起梁木的事情之后,乐白的记忆之中的断层与不和谐的地方似乎都消失了,可他却总觉得,他依旧有些事情没有回想起来——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可眼前的人,却又似乎和那些事,没有什么关系。头隐隐作疼,乐白忍不住又伸手按了按太阳穴。   将目光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乐白默默地横移了两步,这才观察起对方来。   这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深紫色的长袍套在他的身上,显露出一股常居高位的人特有的上位者的气息。乐白的这个角度,恰好能够看到对方的侧脸,如刀削斧凿般的冷厉线条,没有多少血色的薄唇紧紧地抿着,一双紫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怒火。   只一眼,乐白的脸上就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无他,这张脸,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只有七八分相像,但自从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都是对着某个人的乐白,还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意识到了什么,乐白猛地转过头,盯着那个女人的眼睛——他终于找到了那股熟悉感的源头。她的眼睛,和君无颜非常相像。   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乐白的心中冒出了一个无比荒谬的猜想。他将视线略微往下移,落在了女人怀中的婴儿身上。那是个长相十分讨人喜欢的孩子,红润的脸颊,黑亮的双眼,以及脸上那能够让人的心都萌化的笑容。似乎是察觉到了乐白的注视,那个婴儿转过头来,朝乐白挥舞着莲藕似的胳膊,嘴里还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乐白:……   和那个婴儿对视了两秒,乐白默默地挪回了拐角的阴影处,捂住了鼻子。   #突然发现自己是个禽兽##论变态的觉醒##突然萌上了老攻的婴儿状态怎么破#   一条条弹幕似的语句在乐白的脑子里疯狂刷屏,让乐白瞬间有种捂脸败退的冲动。   用力地拍了怕脸颊,将脑子里某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拍飞,乐白稳下心神,开始琢磨起当前的情况来。   如果在那里的那两个人,真的是君无颜的父母的话,那么他现在所处的这个地方,应该就是过去的魔宫没有错了。这也正好解释了乐白之前的那股熟悉感,虽然从前的魔宫被推倒重建了,但有些地形毕竟是不会改变的,只要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些影子的。可问题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还不等乐白仔细思考,那边的人就再次开口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听到这个声音,哪怕不去看那个男人的表情,乐白也能想象得到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的模样。   “我知道。”女人的声音温柔却坚定,“可这是我们的孩子。”   “所以你就想为了他去死?”男人的话让乐白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就往前迈了两步,走出了拐角,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之前看到的大相径庭。   冬雪覆盖的庭院中,面容温婉的妇人牵着三四岁的孩童,对着面前的男人怒目而视:“你敢动他试一试!”她猛地一挥手,不远处的一栋屋子顿时被轰出了一个大洞,屋子颤颤巍巍地抖了两下,终于稳住了。   乐白:……柔弱的公主?   想到常子轩所用的形容词,乐白的眼皮忍不住跳了跳。   “一个孩子而已,有那么重要吗?!”男人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焦躁与愤怒,他抬了抬手,一声哄响,刚刚还勉力支撑着的屋子终于彻底倒塌了。   “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孩子’。”妇人看着眼前的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她手中牵着的孩子仰着头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一双乌黑的眸子里满是茫然与无措。   乐白的目光在那个孩子的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缓缓地上移,落在了那个妇人的身上。   毫无疑问的,这就是乐白刚才看到的那个抱着婴儿的女人,可让乐白感到无法理解的是,分明他面前的男人样貌并没有多大的改变,可她比起之前来,年龄却仿佛增长了许多。如果非要比较的话,刚才乐白看到的人,就像个二十几的妙龄女子,可现在这个,却仿佛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一般。   心脏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点点攥紧似的,乐白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突然有点不想去看接下来的事情了,可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一个人的想法,并不能改变太多的事情。乐白转过身,就看到了年纪又增长了些许的妇人拉着孩子,在夜色之中,悄悄地出城的身影。   【曾经无比恩爱的魔王与公主,突然一夜之间翻了脸,柔弱的公主带着他的孩子,连夜逃离了魔王的宫殿。】   第81章 存活第八十一天。      天空阴沉沉的,乌压压的云层一层层地堆叠着,晦暗沉重,仿佛下一秒就会将那高高的山尖给压塌似的。   一滴雨水落在乐白的鼻尖,微凉的触感仿佛落在心尖上似的,让他的睫毛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更多的雨丝飘落,细细密密的,绵延成一片。带着丝丝血色的液体在地面上蔓延开来,单手持剑的女子站在这血色之中,昂首直立,有种难以名状的美感。   “有没有哪里受伤?”将手中的长剑收起,君柔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里温柔的笑容。她蹲下身,笑着摸了摸君无颜的脑袋。小小的孩童双眼明亮,眼中带着崇拜与景仰的神色,用力地摇了摇头。看到这个模样的君无颜,乐白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他已经不记得这究竟是这两人离开魔宫之后的第几波追杀的人马了,乐白并不具备其他人那样,能够分辨来人究竟是来自仙界还是魔界的能力,但这并不是乐白所关心的——既然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在君柔的手下走过三个回合的能力,又何必去在乎这些细枝末节呢?   与常子轩当初与乐白所说的情况完全不同,君柔的实力高强,下手也毫不留情,虽然她甚少下杀手,可能够将人打到重伤,却又不伤及性命,更显示了她实力的强横。这样的一个人,究竟为什么会落到常子轩所说的那个下场的?   看着手牵着手,缓步走在田埂间的小道上的母子两人,乐白的唇边的笑容一点点地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担忧。他往前走了两步,却又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个不知为何会出现的梦境,他并没有那个改变过去的能力——他甚至连触碰他们都做不到。   伸出去的手颓然地垂了下来,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慌与无力感自胸中涌了出来,他仿佛又站在了那燃烧着的屋子前,耳边是刺耳的刹车声与碰撞声,只要往前一步,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有些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乐白抬起脚,跟上了前面的两人。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就在刚刚,牵着君柔的手的君无颜突然回过头来,朝他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他在看什么?   乐白微微一愣,他环顾了一圈,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东西,眉头不由地轻轻蹙了起来,眼中也浮现出疑惑的神色来。   前方的人已经慢慢走远,乐白在原处顿了一会儿,还是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也许是追杀的人因为久久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反而损失惨重而退缩了,也或许是君柔隐匿的能力增强了,亦或者是这两界的爪子伸不到人界,总而言之,在最初的那段逃亡的日子过去,两人来到人界之后,他们就甚少再与追杀者撞上了。而乐白的眼前,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君柔,正带着君无颜坐在火堆边上,看着上面烤着的一只兔子。   作为仙界十三名长老之一的女儿,对于这些杂事,君柔从来都不必躬身亲为,而来到魔宫之后,那位把她放在心尖上的魔尊大人,更是舍不得她触碰这些事情,因此,君柔的厨艺……可想而知。尤其两人为了隐蔽身份,从魔宫带出来的银两都不敢用,可以称得上是一穷二白,连一半的调料都买不起,那后果……就更惨烈了。看到君无颜拿着兔腿咬了一口之后,脸蛋顿时皱成了一团的样子,乐白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在第一时间就心虚地止住了,但他还是受到了君无颜带着不满的一瞪。   将目光移到串在木棍上的烤兔子,乐白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虽然比起最开始的时候,这兔子的卖相要好上了许多,至于那味道么……看了看君无颜的表情,乐白觉得,大抵还是没有多大的进步的。可偏偏,君无颜小朋友那贴心的,每当君柔转过头问他味道怎么样的时候,他都会摆出一副“很好吃我吃得很香”的样子来,要不是乐白看到了他之前的表情,指不定还要被他给骗过去了。于是,没有看到之前君无颜的表情的君柔,就信以为真、大喜过望地将剩下的兔子都扔给了君无颜:“那就多吃点!”她一脸的义正言辞,“我本就不需要吃东西。”   君无颜:……   乐白:……噗。   看着君无颜满脸嫌弃地把整条烤兔子吃完,乐白终于忍不住转过头去,肩膀一耸一耸地笑了起来。   在经过了几次以上的事件之后,当君柔再一次再一次捉到了只野鸭子,准备烤了的时候,君无颜终于没有沉默了:“娘,你休息下,我来吧。”一边说着,他坚定地拿过了君柔手中的野鸭子,自己倒腾起来了。   围观的乐白:我终于知道这货的厨艺都是怎么来的了……噗。   没有遗传君柔黑暗料理天赋的君无颜,第一次烤出来的东西,就比君柔要好吃了许多——光看君无颜的表情,以及君柔再没有无私地将整只鸭子都让给君无颜这两点,就能够看得出来。   托着腮看着母子两人围在火堆边上,其乐融融地吃着烤肉的模样,乐白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下来。在没有碰上追杀的人的时候,这两个人真的就仿佛这世间最平凡的母子一般,虽然落魄,却也别有一番自在风味。尤其是君无颜那毫不掩饰的愉悦笑容,更是让乐白的心脏都柔软了下来。   “成天吃烤肉,真是腻歪透了。”看着君无颜手上抓着的还在奋力挣扎的活鱼,君柔的眉头皱了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也许是觉得君无颜需要锻炼,也许是自己犯懒,自从发现君无颜的手艺比自己好之后,打野味做饭之类的事情,她都一手交给了君无颜处理,君无颜上手也快,从一开始的一只野鸡都抓不住,到现在偶尔还能抓回一些野鹿或者野猪之类的东西来。   为了避免被仙界与魔界的人追查到踪迹,君柔与君无颜从来不敢停下脚步,更不敢出入那些客栈酒楼之类的地方——就算他们有那个胆量,也没有那个闲钱。因为没有谋生的法子,这两人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一穷二白,乐白甚至还看到过这俩人悄悄地潜入一户农家,就只为了偷两身干净的衣裳的模样。一想到那样高深莫测的魔尊大人,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乐白就情不自禁地想笑。   也正因为这样,这两个苦逼的娃,每天的食物也就只能是自己打的野味,以及山上的一些野菜了。哪怕君无颜的手艺再好,同样的东西连续吃个几十天几百天,是个人都该腻了。这心酸的日子,就是乐白见了,也忍不住为他们掬一把同情泪。   听到君柔的话,君无颜的脸上浮现出了无奈的神色。分明是个十岁都不到的孩童,脸上却摆着这么一副老城的模样,萌得乐白都想伸出手去揉一揉他的脑袋。   “我们没钱。”看着自家的娘亲,君无颜说出了一句无比现实的话,君柔一瞬间就蔫了下去。乐白觉得,如果有系统提示的话,他一定能够看到君柔头顶“暴击1000”的字样。看着君柔鼓着腮帮子一脸不满的模样,乐白总有一种眼前的两人角色对换了的感觉。就是不知道这位前魔尊夫人到底是本性如此呢,还是在这逃亡的路上放飞了自我?   歪着脑袋看着一脸小大人的模样安抚着自家的母上大人的君无颜,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时候的君无颜无论神情还是样貌,都与乐白所熟悉的那个不同,可他就是能够从这人的身上看到君无颜的影子,就仿佛坐在那里的,并不是孩童版的君无颜,而是那个日日待在他身边的、总是故作委屈的君无颜一样。   当被自己这个古怪的想法给弄得愣了一下,乐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爱上你之后所有人都是你的模样”?虽然这俩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本来就是同一个人。   “你等着!我马上就回来”突然抬高的声音拉回了乐白的思绪,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原本被安抚了下来的君柔,不知道又被什么刺激到了,“唰”的一下站了起来,也不等君无颜反应过来,就一下子窜得没影了。   乐白:……就这么把自己儿子扔在这里真的没问题吗?你们还在逃亡的途中吧?!   抽了抽嘴角,乐白看了看君柔窜出去的方向,又愣在原地君无颜,乐白忍了忍,又忍了忍,最后还是没能抗住自己的好奇心,抬起脚悄悄……额,光明正大地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都消失在这篇树林中,君无颜才轻笑着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说不分明的柔软光芒。      第82章 存活第八十二天。      有风自林间吹过,额前的发轻轻地拂动着,带起些微的痒。君无颜垂下头,看着自己带着细小伤口的双手。   左手食指上的划痕是在摘野菜的时候,不小心被杂草的叶子给划伤的;右手手背上的疤痕是前一阵子打猎时,被一只白色的长喙鸟给啄伤的;掌心,指腹,手腕……每一个痕迹,都是这些日子他生活过的证明。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在他在天池中醒来后,消失无踪。   略微垂下眼睑,君无颜遮掩住了眼中的神色,唇边带着微小的弧度。   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事情了,自从亲手杀死了那个人之后。   踩在落叶上的细小声音拉回了君无颜的注意力,他抬起头,目光在那个带着古怪表情的人身上掠过,停在了手中拿着一个略显破旧的碗的人身上,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这是?”   看了君无颜一眼,君柔弯了弯唇角,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待会儿的这一餐,我来做!”   君无颜:……   看到表情一瞬间变得有点微妙的君无颜,乐白的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而当他将视线移到君柔手里的那碗豆腐上的时候,眼角却又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没错,君柔刚刚把君无颜扔在这里,一个人出去跑了一趟,就是为了偷这么一碗豆腐。   ……对,用偷的。   想到君柔一溜烟地跑到附近的村子里卖豆腐的人家家里,敲了敲门之后,风一样地窜到里头拿了一碗豆腐,还有一些零碎的东西出来的样子,乐白忍不住伸手扶住了额。   乐白:你高强的能力不是让你拿来干这个的好吗?!   乐白觉得,他听到了被滥用的实力的哭泣。   看着君柔一脸嫌弃地将君无颜赶到一边,自己动手折腾起铁锅来,乐白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边上带着点纠结看着君柔的动作的君无颜,无声地笑了笑,蹲在一旁跟他一起等着。没多大会儿,君柔就将装着热腾腾的豆腐花的碗递到了君无颜的手里,笑着说道:“尝尝?”   白白嫩嫩的豆腐上,浇上了一层粘稠的糖浆,散发着清甜的香味。乐白看着君无颜犹豫着拿着勺子,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勺之后,眼睛顿时亮起来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也一起跟着弯起了双眼。   果然,豆腐花这种东西,压根不需要什么厨艺。大概……这是君柔唯一能够做得好吃的东西了?   抬起头看着君柔眼中柔和的神色,乐白的目光一顿,落在了她鬓角的一根白发上。   这是……过去多久了?   这只是个不知为何而起的梦境,乐白并不是真的跟着两人经历了所有的一切,时常一个眨眼,他的眼前就又是另一番场景了。他并不知道每个场景之间,都究竟过去了多少时间。可无论如何,君柔的模样都够得上“不对劲”这一点。乐白站起身来,正想上前两步看个究竟,眼前的场景却又是一番变换。   明月高悬于空中,清冷的月华倾泻,带着点莫名的冷漠。金铁交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色之中,没有丝毫保留地扩散开去。温热的血液飞溅出来,落在了乐白的脚边。“噗嗤”一声,刀刃入肉的声响让乐白的身子微微震了震,他抬起头,看着发出闷哼声的人,瞳孔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君柔一手捂着腹部的伤口,一手给了面前的人一掌,后退了两步才稳住了身子,第一时间所做的,却是对着正握着从地上捡来的伤者的佩剑的君无颜厉喝一声:“给我退下!”   正绕到一个人的背后,准备对着对方的后心来一刀的君无颜动作猛地一僵,狼狈地在地上一滚,躲过了回身的人的攻击。而下一秒,对面的人就被长剑刺穿胸口,了无声息。君无颜的眼中满是不甘的神色,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剑柄,却依旧依言后退了两步,离开了战圈。乐白能够看到他手上由于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的关节。   也许是这一批追杀的人实力比以前的那些强了许多,君柔的招架比起以前来,显然艰难了不少,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她那摇摇晃晃的模样,让乐白忍不住怀疑,下一秒她就会支撑不住倒下来似的,可让人感到讶异的是,她竟就凭着这样的状态,打退了所有前来阻截追杀的人。   君无颜用他那小小的身板支撑着君柔大半的体重,走起来显得有些艰难,乐白上前两步,伸手想要帮忙,可他的手却径直从两人的身体上穿了过去——一如之前他想要触碰两人的时候。那落空的触感,让乐白清晰地意识到,这只是一个他无法改变的梦境。   逃亡,追杀,重伤……接下来的日子,与两人初离开魔宫时相差无几——不,比那时候还要艰难许多。   仙界派人来到了人界,联合了华府,一同追寻君柔与君无颜的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两人就成了过街老鼠,哪怕只是一个路边的卖菜女,见到他们,也要朝他们扔上几片菜叶子,仿佛他们就是这世间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虫。那些没有丝毫修为在身的人,有时候却比那实力高强的敌人更让人感到可怕。   乐白眼见着前一秒还笑意吟吟地给君柔治伤的大夫,下一秒却在华府的人来到时,跳着迎上前去:“就是他们!大人你看,就是他们!”他也曾看到被从恶人手中救下的人,看清他们的脸后,反手就给他们一刀的情况。人族是一个过于复杂的种族,他们懦弱却强横,卑怯却又自傲,他们对于华府的人有着天一般的敬畏,对他们所说的话,更是奉为圣旨,不敢有丝毫的怀疑与懈怠。   对于君柔与君无颜来说,这个时候的人界,比起魔界来,还要危险许多倍。   两人就好像走在一条没有光明的道路上一样,这偌大的世界,竟无他们的一处容身之所。   眼见着君柔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君无颜的眼神越来越阴沉,乐白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了起来。   “不要被愤怒遮蔽了双眼。”伸出手盖住了君无颜的眼睛,君柔的声音轻柔,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力量,“在你的眼前,还有许多其他值得珍惜的东西。”   “答应我,不要露出这样的眼神。”   君柔伤重,君无颜又年纪尚幼,两人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得不到很好的处理的伤口溃烂发臭,乐白甚至觉的,下一秒他就会见到常子轩口中的结局。   当又一波人马到来时,本就身负重伤的君柔终于支撑不住,摇晃了两下,倒了下去。   ——结束了。   看着那高高扬起的武器,以及扑到君柔的身上,妄图替她挡住攻击的君无颜,乐白的心脏狠狠地一抽。   “叮!”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泛着寒光的矛头尚未刺中对手,就被挡了开去。手持长刀的男子面容冷厉,几个腾挪间,就将剩下的人都给一一处理了。拖着还在往下滴血的长刀走到君无颜的面前,男子的目光稍微软化了些许,他说:“上次多谢你们的搭救,我是曾岩,海记得我吗?”   曾岩。   ——曾。   乐白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是认得这张脸的,在某个一闪而过的画面里,他看到了对方重伤濒死的模样。   蹲下身子给君柔检查了一番,曾岩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抬头看了君无颜一眼,沉吟着说道:“我家的一处别院就在前方不远处,如果你信得过我,便跟我一同过去,如何?”   看到君无颜跟在背着君柔的曾岩身后,亦步亦趋的模样,乐白突然觉得,他不想再往下看了。      第83章 存活第八十三天。      曾岩生得一副好皮囊,脾气又好,于君无颜两人又有救命之恩,没用多长时间,就和两人熟悉了起来。   许是出于感激,曾岩对君柔与君无颜是极好的,吃穿住行,没有哪个方面敢怠慢了。少了舟车劳顿,又有了能够安心休息的地方,君柔的伤势好转得快了许多,就连君无颜的神色也好了许多,双颊之上多了几分血色。而曾岩所做的,远不止于此。   看着浅笑着坐在树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不远处的两人的君柔,乐白的心脏仿佛被细细的针尖给刺了一下,传来细微而尖锐的疼痛。   “手再抬高一些……对,就是这样。”垂着头温声纠正君无颜的动作,曾岩看着君无颜的目光,仿佛一个慈爱的长辈。君无颜抬起头看向他,一双黑色的眸子里仿佛有星光闪烁:“曾叔叔,如果我练成了这套刀法,是不是就能变得和你一样厉害了?”这个孩子总以为是自己拖累了母亲,如此迫切地渴求着实力。而从天而降拯救了他们性命的男子,对他来说,则正如神祇一般。   “当然不能。”可没想到,这个君无颜心目中的神祇,一开口就让他心中的幻想给破灭了。看到君无颜一下子就耷拉下来的脑袋,曾岩忍着笑,将剩下那半截没说完的话给接了上去:“你只会比我更强。”不过一瞬,君无颜眼中的光又亮了起来,他仰起头看着曾岩,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模样,总算是有了点这个年纪的孩子的稚气。曾岩看着他挑了挑眉,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着说道:“你可是要保护你娘的人呐。”   听到这句话,君无颜立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恩!”他看了看曾岩,又看了看君柔,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带着几分傻气。   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曾岩对于君无颜的教导,是十分用心,且毫无保留的,那模样,简直就像是把君无颜当成了自己的亲儿子一样,那双点漆的眸子澄澈见底,不含一丝私心。   对于自小便不被自己的父亲所喜欢,之后更是连对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的君无颜来说,曾岩的角色,也便是与父亲相差无几了。   ——不,应该说,在君无颜的心中,曾岩所扮演的角色,就是父亲。   一个温柔包容、悉心教导自己的父亲。   目光在认真地练着刀式的君无颜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乐白转过头,看向走到君柔的身边坐下的曾岩身上。两人低声交谈着,不知曾岩说起了什么趣事,惹得君柔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弯了起来,煞是好看。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垂下头,掩着唇,压抑地咳了两声。   上一回的伤势究竟还是太重了,虽说用了不少的名贵灵药,可君柔的身子终究还是落下了病根,受不得凉,还时不时地就会咳上两下,就连鬓角的白发都增加了不少。分明是相差无几的年纪,可坐在曾岩的身边,却无端地显得她老了许多。   看到君柔的样子,曾岩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他抬起手,似乎想要顺一顺君柔的后背,可最终还是顾虑些什么,将手放了下去。   并未注意到曾岩的动作,君柔止住了咳嗽,抬头往君无颜望了一眼,转过头去看曾岩,眼中带着些许迟疑:“这刀法是曾家的家传,曾先生……”   “我们可不是那种迂腐的家族。”不等君柔将话说完,曾岩就笑着打断了她,“也断没有不可将这刀法传给外人的规矩。”   话虽这么说,可换了谁都知道,这也只不过是为了安君柔的心的一种说法罢了。虽说没有明文规定,但这规矩,却也根本无需多说。   君柔面含担忧地看了曾岩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曾先生何至于此……”   见惯了君柔再逃亡的途中换了跳脱的模样,乐白对于君柔现在的温柔安静的样子颇有些不习惯。他扭过头去,看向一旁的曾岩。只见曾岩的双唇微张,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忽地,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转头看了君无颜一眼,曾岩站起身来,对君柔轻声说道:“有人来了,你们先进内屋回避一下。”   能让曾岩露出这样表情,来人定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君柔也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就起身拉着还在练刀君无颜进了里屋。而曾岩,则朝着客厅走去。   当曾岩来到客厅的时候,那儿已经有两个人等着了。乐白不认得他们的脸,可他们的衣服袖口上绣着的金色牡丹,却已经昭显了来人的身份。   ——华府。   在见了那么多前来阻截围杀的人之后,乐白也终于不再是两眼一抹瞎的状态了,至少这些穿着标志性的衣服的人,他还是能够认得出来的。而且,他还知道,这两人的身份并不低。   曾岩的这处别府地方有些偏,周围都是草木,便是最近的一处市集,距离此处都要两天的路程——当然,这是按照普通人的脚程来算的。   也正因为地处偏僻,一般人要是没事,根本就不会往这边来。至少乐白这段(看到的)日子里,还没有见过什么外人。而华府的人这时候来这里,乐白实在无法不将之与君柔他们联系在一起。   ——曾岩出卖了他们?   这个念头在第一时间就冒了出来,但想到刚刚曾岩的表现,乐白又打消了这个猜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刚刚根本就没有必要让两人回避。而且,说句实话,如果不是一开始就从林原修那里得知了后面的事情,乐白根本就无法想象,曾岩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目光在曾岩的脸上停顿了一会儿之后,乐白转过头看向那两个人身上。不管曾岩当前是什么想法,这两个人显然是来者不善了。   这两人的表情一个温和一个高傲,其中一个看向这屋内的布置的时候,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不屑。   仿佛没有看到两人脸上的神情似的,曾岩笑着迎了上来,寒暄了几句之后,带着些许探寻意味地开口:“不知两位大人来此,是有什么要事?”   “前些日子有魔族孽障溜进了人界,想必这件事,曾先生也必定有所耳闻吧?”其中神色较为和善的人率先开口,语气温和。   “这是自然。”曾岩点了点头,“曾某的消息不至闭塞于此。”   “那不知曾先生可知道,那两人往这边来了?”听到曾岩的话,那人继续温声说道。只是,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另一人就不耐烦起来:“大哥你和他废话什么?直接动手搜就是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乐白的心里微微一惊,另外两人的眉头也都皱了起来,曾岩的脸色沉了下来:“不知两位这是何意?”   “曾……”“你敢说那些带着刀伤的尸体,不是死在你手下的?!”   这话仿佛响雷一般在乐白的耳边响起,他猛地抬起头来,眼前却不再有那两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红着眼眶的君无颜。   “曾叔叔,我门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小小的孩童仰着脸,小小的拳头紧攥着,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与不安,仿佛一只担心自己被抛弃的小兽。   “当然添麻烦了!”曾岩挑了挑眉,一脸严肃地说道,“而且还是大麻烦!”看到君无颜一瞬间睁大的双眼,他翘起唇角笑了笑,竟然掰起手指数了起来:“你看啊,自从你来到这里之后,阿花不理我了,孙婆婆最疼的也不是我了,就连院子里的树桩子,都被你给砍掉了好几个,你说,这是不是大麻烦?”   被曾岩这毫不停歇的一连串的话给说得面红耳赤,君无颜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不是说这个!”   “不是这个?”曾岩眨了眨眼睛,状似认真地低着头想了想,突然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你是说上次花园里被连根拔起的那棵兰花?你不知道,阿兰为这事可是气了好久呢!”   “……那不是我拔的!”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君无颜鼓着腮帮子,瞪着一脸惊讶的曾岩,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想要扑上去咬他一口似的。曾岩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又向他确认了一次:“真的不是你?”   “不是!”因为被冤枉,小家伙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许多,那气鼓鼓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他的脸颊。   “那真是太好了。”曾岩故意露出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来,拍了拍胸口,“那这个麻烦还不算大,没事没事!”   看到曾岩的样子,君无颜忍不住“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原先想问的问题,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君无颜小跑着离开,曾岩脸上的笑容才淡了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84章 存活第八十四天。      在君无颜的记忆里,“父亲”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代名词而已。那个男人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冰冷而忌惮的,如一条阴冷的蛇,仿佛下一秒就会上前来,掐断他的脖子一样。似乎每一次两人的见面,都免不了他和母亲的争吵。   遥远,冰凉,愤怒——这大抵就是君无颜对自己的父亲所有的印象了。而这仅有的些许印象,也在离开魔宫之后,被“那个追杀我们的人”所代替。   君无颜只有母亲,没有父亲。   所以,当那个男人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时候,君无颜一开始并不知道,那种依恋与温暖,究竟应该被称为什么。   那个男人会耐心地教他刀法招式,会细心地记下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会温柔地摸着他的脑袋夸奖他,会无奈地责备他,还会开一些恶劣的玩笑,气得他直跳脚。   君无颜爬过他的背,踩过他的脚趾,还悄悄地往他平日里喝的酒壶里倒过醋,他那仰天猛灌了一口后,整张脸都皱起来的样子,让君无颜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温柔,包容,慈爱,还喜欢恶作剧。他将君无颜从绝路上救了下来,给了他们安身之地。不过是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前那几年累积下来的郁结与怨气,就都一点点沉淀了下来,风一吹,就散了。   君无颜喊他:“曾叔叔。”   君无颜以为,他能喊着这个称呼,一直追在那个人的身后,直到能够和他并肩而行,直到能够将他和自己的母亲一起,护在身后。   ——曾经,他真的是这么以为的。   在那一天到来之前。   “曾叔叔,我们去哪?”抱着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长刀,有些吃力地跟在曾岩的身后,君无颜仰起头,看着这个男人。   “去一个……你没去过的地方。”曾岩的表情逆着光,看起来有些模糊。他顿了顿,似乎笑了一下,开口说道:“不用把刀带上也没关系。”   可听到曾岩的话的君无颜却用力地摇了摇头,将手里的刀抱得更紧了。这把刀是几天前曾岩送给他的,自从拿到手之后,就再也舍不得放下了。   “娘亲呢?”君无颜又问。   “她吃了药,睡下了。”曾岩回答。   君无颜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原本君柔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伤药自然也不必喝了,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子似乎又差了许多,那断了的汤药就又续上了。   转过头看了看走在身边的曾岩,君无颜的眼睛眨了眨,刚才的那一点担忧立马就消失不见。只要有这个人在,他就完全不必为这种事担心——因为,他总会在他担心之前,将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   不由自主地咧了咧嘴角,君无颜没有回答曾岩“什么事这么高兴”的问题,自顾自地观察起周围来。   这里距离曾岩的别府已经有好些距离了,也不再似那里那般荒无人烟,两人走在路上,偶尔还能和脚步匆匆的农家人擦肩而过。   前些日子这附近突然爆发了一场古怪的瘟疫,感染者皆浑身脓肿溃烂,直至五脏六腑都腐烂殆尽后,才痛苦至极地死去。因此,现在这地方的氛围显得格外的凄清。可即便如此,对于君无颜来说,却已经足够让他感到新奇了。   在逃亡的途中,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君柔向来都是带着他往人烟稀少的地方走的,而为曾岩所救之后,为了不被追捕的人发现,他甚至都没有迈出过那处别府的门。因为这事,曾岩时常对他感到歉疚,每次外出的时候,总会带些府内没有的新奇玩意儿回来。所以这一回被曾岩给带出来,君无颜的心里是带着些许忐忑的。他总是担心会有人认出他,进而给曾岩带来麻烦。   好在这一路上碰到的人不是行色匆匆,就是神色惶惶,根本就没有人往他的身上多投一分注意力。   跟在曾岩的身后走了一路,君无颜在一间农舍的门前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曾岩,君无颜忍不住打量了下眼前的这间农舍,看了半晌也没能看出任何特殊的地方。在躲避追杀的途中,他还曾经进过长得差不多的农家里,拿过一些东西。   ……好吧,这是君无颜努力想要忘掉的黑历史。   曾岩在农舍的门外站了好一会儿,才看了君无颜一眼,仿佛终于整理好了情绪一般,推开门走了进去。   直觉地感到刚才曾岩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可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的君无颜,也只是稍微想了一下,就将它抛到了脑后,小跑着追上了曾岩。   农舍内部的场景与君无颜预想中的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斑驳的墙壁,做工简陋的桌椅,随意摆放的杂物——除了那四个站在大堂正中的人之外。   他们穿着相似的白色长袍,只是其中的两人袖口绣着金色的牡丹,而另外两人的衣衫上,则是银丝云卷暗纹。这两套衣服,君无颜见过许多次。他最熟悉的,便是它们沾染了血污的模样。   仙界与华府。   君无颜愕然地睁大了双眼,转过头去看着神色有些僵硬的曾岩。可曾岩却仿佛没有注意到君无颜的目光似的,依旧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直到走到那四个人的身边,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曾叔叔?”君无颜的声音有些干涩,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曾岩看着他,在一瞬的复杂之色过后,眼中便又浮现出君无颜熟悉的温和笑意来。君无颜听到他说:“无颜,你过来。”   君无颜紧抿着唇,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曾岩。许久之后,他才抬起脚,缓缓地走了过去。一步一步,直到来到曾岩的面前。   他停下脚步,用与往常无二的姿势仰起头来,看着面前人的脸,再次开口:“曾叔叔。”他看着曾岩,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他又喊了一声:“曾叔叔。”   ——告诉我,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这只是你有一个恶劣的玩笑而已。   ——求求你,快告诉我。   “曾叔叔……”君无颜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颤音,身子也不由自主地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会支撑不住倒下似的。   可面对君无颜的目光,曾岩却侧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他看向站在边上的那四个人,温和地笑了一下:“人我已经交给你们了。”不过几个字,却让君无颜如置冰窖,连血液都被冻结。   “这次的事情,还真是仰仗了曾先生了。”其中的一人对着曾岩拱了拱手,绣着金色牡丹的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华府定然不会亏待先生的。”   曾岩笑了笑,没有答话,又说了句什么,就拱手告辞了。在整个过程中,他没有再看君无颜一眼。身后传来门被合上时发出的轻响,君无颜的眼皮一颤,泪珠毫无征兆地掉落了下来。他大睁着眼睛看着,其中满是茫然的神色,似乎依旧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剩下的那四人却显然没有给他解释来龙去脉的意思,只是拿出绳索,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君无颜并没有反抗,他只是双眼直直地看着被合上的木门,等着下一秒有人将它推开,然后露出一脸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说道:“怎么样,又骗到你了吧?”   可是没有。直到君无颜被捆着拖上飞剑,他也没有再看到那个总是一脸和煦笑容的男人。   有人伸手想要将君无颜怀中的长刀拿开,可他的手刚一碰到刀柄,原本安静的君无颜却猛地抬起头来,一双黑眸带着凶光,仿佛一只择人而噬的凶兽。那人的动作顿了顿,放弃了将刀收走的想法——反正一个不满十岁、修为低微的人,哪怕拿着武器,也根本伤不到他们。   见到对方收回了手,君无颜又再次低下头去。   看着脚下遥远而模糊的景色,君无颜蓦地觉得腹中一阵抽搐,难受得他忍不住趴下来干呕起来。他的动作吓了载着他的人一跳,而很快,他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嫌恶与厌憎。他狠狠地踹了君无颜一脚,踹了之后,似乎还觉得不解气,想要再动手,却被旁边的人给阻止了:“算了,别和他一般见识。”   “就是,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另一人也开口说道。   那人大概是被劝住了,可还是觉得君无颜看着不顺眼,于是就啐了一口:“杂种!”   君无颜颤了颤,没有说话,可那人却依旧不消停,蹲下身来拍了拍君无颜的脸:“叫你呢,听到了没?”可君无颜仍然咬紧了牙,不发一言。   也许是君无颜的反应让那人感到了几分无趣,也或许是觉得被君无颜下了面子,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君无颜怀里的那把长刀上。他刚才可是注意到了,这个小杂种对这刀可是宝贝得很。   这么想着,他“嘿”的笑了一声,朝着那把刀伸出手去。果然,还没碰到刀柄呢,君无颜就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那人似乎很高兴。他像是没有看到君无颜的目光似的,飞快地抽刀出鞘,还故意拿在手里把玩:“啧,看你这么宝贝,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一把破刀,连一点灵性都没有。”拿着刀随手甩了甩,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斜着眼看着君无颜,“难不成这刀是曾岩送给你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曾家确实是用刀的吧?嘿,我可是听说他对你们很不错,该不会把曾家的家传刀法也……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惨叫给打断了。只见刚刚还缩在飞剑上的君无颜突然扑过来,对着那人拿着刀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也许是被刚刚的话刺激到了,也或许是刚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一股脑儿地爆发了出来,他那样一口,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任由对方怎么打骂都不松口。终于,那人也发了狠,对着君无颜的下腹狠狠地踹了一脚,终于把君无颜踹了开去,可即便如此,他手上的血肉也被带下去一片,而且由于他用力过猛,君无颜也被踹下了飞剑,朝着底下的树林直直地落了下去。原本被他握在手中的长刀,也随着君无颜一起落了下去。      第85章 存活第八十五天。      见到这样的场景,边上的另外三人都愣了一下,之前出声制止过这人的一人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中也带上了斥责的意思:“你在干什么?!”   “他要是在见到长老之前就没命了怎么办?!”另一人也开口,有些气急。   “可是他……”那人似乎还想说点什么,可面对另外三人指责的目光,却硬生生地把话给吞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冷哼了一声,“死不了。”说着,正准备驱动飞剑下去接人,可刚才率先出声的人却抢在他之前行动了,让他顿时僵在了原地,胸中一口闷气。可是,还不等他在心里骂上对方几句,就听到下方传来一阵金铁交戈的声响,与此同时,还有下去的人的闷哼声。   还停留在上头的人互相对视一眼,也顾不上别的什么了,连忙驱动飞剑冲了下去。   “只有四个吗?”倚树而立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两鬓发丝间能够看到不少的银丝,她一手揽着被解开了束缚的君无颜,一手持着一把青锋长剑,眼角眉梢俱是冷意。先前下来的一人正捂着腹部,无力地跌坐在地上,而随着君无颜一起落下的长刀正斜斜地插在两人的身侧。   “滚,或者死。”没有多余的废话,君柔冷冷地抛出了这几个字,握着剑柄的指尖由于用力过度而泛着青白,还带着些许由于后怕而产生的抑制不住的颤抖。   许是被君柔的气势所慑,那三人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对视一眼,忽地冷笑出声:“你以为凭你一个人,能赢得了我们?”更是有人开口嘲讽:“曾岩花了多大的力气保下你,结果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白白地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   “闭嘴!”也不知道这话究竟哪里刺激到了君柔,她手中的长剑一颤,对准了说话的人就刺了过去,青色的剑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正中对方的胸口,那人来不及躲避,只是后退了一步,睁大了双眼。可等了好一会儿,胸口也没有传来预期中的疼痛。他恍惚着低下头去,却只见斜里伸出一把长剑,恰好挡住了剑尖。   “外强中干,软绵无力,灵力凝滞,空有个花架子!”每说一句,空中就传来两剑相撞的声音,待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君柔手中的长剑也被远远地挑了出去,落在了林中的草丛里。没有往被挑飞的长剑多投去一个眼神,穿着银丝云卷暗纹长衫的男子收剑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君柔:“君小姐你快撑不住了吧?”   “娘……?”蓦地听到这话,君无颜的心里猛地一惊,抬起头来看着君柔。起先君无颜因为之前那一系列的变故而心慌意乱,没有察觉到君柔不对劲的地方,这一看之下,就发现了问题。比之寻常的时候,君柔的面孔明显苍白了许多,两鬓的银发也增加了不少,虽说样貌并无太多的变化,可整体却给人一种日薄西山的感觉。发现了这一点,君无颜顿时慌乱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也有些泛红:“娘?!”   “我没事。”安抚地摸了摸君无颜的脑袋,君柔抬起头,冷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想说什么?”   “长老在等你回去。”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男人将手中的长剑收入剑鞘之中,平静地开口。   不过一句话,却让君柔的脸上不由地浮现出愣怔的神色来。她的嘴唇颤了颤,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几次张开口,却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好半晌,她才用带着颤音的声音开了口:“他……”可她才吐出了一个字,就猛地止住了话头,一双秀目猛地睁大。对面的男子皱了皱眉,正想说点什么,却突地感到胸口一痛。有些愣愣地低下头去,看着透胸而出的那只手掌,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柔想要去哪里?”将手掌从男子的胸口抽回,任由对方重重地摔在地上,一身玄紫色长袍的男人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着浑身僵硬的君柔,“我好不容易才找到阿柔的,难道阿柔又要扔下我了吗?”   “沈异……”君柔的嗓音有些艰涩,身子也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稳的模样。   “上次阿柔什么都没说,就扔下我走了,我可是很伤心呢……”被称作沈异的男人一步步朝着君柔走过来,垂下的指尖还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血,他却恍若未觉,只是眉眼含笑地望着君柔,“明明有很多次都快要追上你了,可最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让我着实难受得紧啊。”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不满,“我和阿柔说话,有外人在可不好。”   这话一出,自他出现后一直都在高度戒备着的三人立即分散开来,向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逃离,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可面对三人的动作,沈异却只是微微一笑,缠在腰间的紫色长鞭如灵蛇般甩出,不过瞬息之间,那三个人就成了焦黑的尸体,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在脚边。   目光往地上的三具尸体随意地扫了一眼,沈异侧过头,视线落在站在一旁的君无颜身上。几乎是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君柔往边上走了两步,挡住了沈异看向君无颜的视线。目光在君柔的身上顿了顿,沈异突然笑开了:“阿柔这是在干什么?”   君柔没有说话,只是挺直了脊背站在君无颜身前。沈异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的神色似乎带上了些许委屈:“阿柔觉得我会做什么?”他轻轻地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忧伤,“他是阿柔的孩子,我怎么舍得伤他?”   君柔还是没有开口,可那停止的脊背却似乎僵硬了几分。沈异弯了弯唇角,正要说点什么,脑后却突然传来破空之响。皱着眉头回过头去,沈异有些讶异地发现,刚才被他穿透了胸膛的男人竟然还活着,此刻正是他举着出鞘的长剑,朝着他的后心刺了过来。但可惜的是,受了这般重的伤,哪怕还留有一口气,想要发挥自身的实力,却也是不可能的了,那剑招也不过是看着凌厉罢了,根本就伤不到沈异分毫。抬起手挡住剑刃甩到一边,沈异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脸上的笑容不减分毫。被他掐住了脖子,男人却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反而露出了一个笑容。沈异的眉头一皱,直觉不妙,就听到头顶传来类似烟花炸响的声音。   随手扭断了男人的脖子扔在一边,沈异抬头看了看上方那逐渐散去的金色烟雾,露出了有些懊恼的神色:“仙族的这些小玩意儿,实在是烦人。”他扭过头看着君柔,表情有些遗憾,“原本还想和阿柔多说说话的,毕竟这么久没有见面了,可现在看来,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呢。”他冲着君柔笑了笑,“阿柔也知道,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   “你想要怎样?”没有回应沈异的话,君柔开口问道。   “我只是想接阿柔回去而已。”沈异看着君柔,眼中的神色温柔而专注,“可是阿柔定然是不愿意的吧?”   君柔的身子微微一颤,目光复杂,她的双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垂下了目光。   见到君柔的样子,沈异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是真的得到这个回答,我果然还是会伤心呢。”他笑道,“果然,感情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啊。”仿佛感叹一般地说完后,沈异抬起头来,朝着君柔微微一笑,下一秒,原先距离君柔还有十几步远的沈异,忽地出现在君柔的面前,而他的一只手掌,穿透了君柔的胸口。   胸口传来的剧痛让君柔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甚至也站立不稳,向前倾去。沈异小心地接住君柔的身子,贴在她耳边,语气轻柔地低语着:“疼吗?忍一忍,很快就过去了。”   君柔仰起头,看着沈异毫无波动的双眼,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血液顺着嘴角淌下,淹没了喉咙里传出的细微呜咽。那双眼睛里的光芒终于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搭在沈异身上的手也滑了下来,她的身上再没有一丝生气。   目睹了这一切的君无颜仿佛这时候才惊醒过来,他看着倒在沈异怀中的君柔,抬起脚想要向前,却又好像害怕什么似的,又伫立原地,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发出轻到不能再轻的呼唤:“娘……?”   “她死了。”如同宣判一般,这三个字将君无颜全身的血液都给褪去了。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渐渐地,这种颤抖弥漫至全身,他仿佛花了所有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他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沈异,从喉咙中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你问什么?”沈异望过去,依旧是那一副温柔可亲的笑容。   “为什么?!”君无颜向前一步,又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啊,你说这个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沈异低下头去,用没有沾染血污的手小心地梳理了一下君柔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一笑,“她究竟都是要死的,比起让她死在我见不到的地方,不如让她死在我的怀里,死在我的手下,不是吗?”他低头吻了吻君柔的发顶,露出了孩童般满足的笑容,“这样,她就不能再离开我了。”   君无颜木然地看着沈异的动作,仿佛一具失去了操控的人偶。良久,他哑着嗓子开口:“你爱她吗?”   “当然爱!”沈异的表情就好像君无颜问出了什么愚蠢的问题一样,“她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他看着君无颜,眼中蓦地浮现出一丝戾气,面孔也变得有些狰狞,“要不是……”猛地止住了话头,沈异看了君无颜一眼,突然笑了起来,“我想,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她会变成这个模样,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她就会死这一点吧?”   君无颜觉得,他应该是哭了。可是他抬手摸了摸眼角,却一片干涸。   沈异早已经带着君柔的离开了,只剩下君无颜和那四具凉透了的尸体,以及那斜斜地插在一旁的长刀。   周围静得可怕,君无颜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长刀上,指尖动了动。身后传来了踏在落叶上的脚步声,可君无颜却一点回头的意思也没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究竟在想些什么。   “无颜……”这个声音带着君无颜深入骨髓的熟悉,让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他缓缓地转过身去,就看到曾岩神色复杂地站在那里。曾岩眼中的神色太过复杂,君无颜看不分明,也不知道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只是木着一张脸,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曾岩在距离君无颜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轻叹一声:“你……走吧。”   君无颜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只是仰着头看他。那样的目光让曾岩感到心慌,他略微偏过头去,错开了视线:“因为刚才的信号,这里很快就会有其他人来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他的目光在地上的尸体上停留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这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你怨我也好,恨我也罢,只有自己留住性命,才有将一切尽数奉还的可能。”仿佛一位谆谆教导的长者一般,曾岩的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谈论对方该如何找自己报仇。   可无论他怎么说,君无颜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仿佛了无生气的人偶。   曾岩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上前几步来到君无颜的身边,伸手想要抓住君无颜的肩,却被对方侧身避了过去。曾岩的动作一僵,眼中掠过一丝痛苦之色,他收回手,苦笑一声:“你……”   “曾先生每次动作都是如此迅速,我等不及啊。”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曾岩尚未出口的话,曾岩一惊,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拦在了君无颜身前,这才抬起头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那人一身做工精细的白色长袍,衣领与袖摆处用金线绣着盛开的牡丹,被周身的十几人拱立于前,一派高人一等的模样。看到曾岩的动作,他冷哼一声:“看曾先生的样子,难不成还想护着这个杂种不成?”   听到某个刺耳的字眼,曾岩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对上对方那满含恶意的视线,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侧身让了开来:“我并无此意。”   “是吗?”那人看了曾岩一眼,忽地勾唇一笑,“那就杀了他吧。”   曾岩猛地睁大了双眼,没来得及掩饰的震惊流露了出来。他掐了掐掌心,有些艰难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这可是仙界的长老要的人,若是死在了这儿……”“他们要的只是尸体罢了。”开口打断了曾岩的话,那人看了曾岩一眼,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既然此人是由先生最先找到的,我们自然不好居功,这件事还是先生来吧。”   “什……”“若是先生担心杀这个杂种会脏了自己的刀的话,那儿不是正好有一把合适的武器吗?”拿下巴点了点插在一旁的长刀,那人的语气带着随意,“说起来也是巧,这个杂种习的居然也是刀法,不过,我相信他和曾先生定然是没有半分关系的,是吧,曾先生?”   “他毕竟是仙界的……”曾岩似乎还想反驳,可对方却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仙界长老座下的一名弟子丧命于此,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想曾先生不会不明白的,对吗?”   “我听说曾先生的弟妹怀孕了,连名字都定下了,若是男孩,就叫曾浩,若是女孩,就叫曾敏,我说的可有错?”   “那曾某……就不再推辞了。”曾岩扯了扯嘴角,伸手抓住了插在地上的长刀的刀柄。   冰冷的刀刃刺入胸膛,鲜血从口中溢出,面前的人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仿佛恨不得代他遭受这份苦难。君无颜抬起手抚上刀刃,将之往体内又送了送,看到曾岩睁大的双眼,君无颜忽地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如春风般温柔和煦——与沈异如出一辙。   “相信我,”任由曾岩接住自己倒下的身子,君无颜的声音仿佛浸润了蜜糖一般,“你会后悔的。”   他闭上了眼睛。      第86章 存活第八十六天。      乐白猛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显得有些陌生的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心脏的跳动有些过于快速了,呼吸较之平时也急促了许多,乐白伸手摸了摸额头,一手的冷汗。   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感受,各种复杂的情绪纠结成一团,堵在胸口,闷得他发慌。他甚至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刚刚到底是旁观了所有事情的发展,还是真正地成为了当事人,经历了那所有的一切。刀刃穿透心脏的冰凉,一寸寸将刀刃送入胸口的钝痛,以及看到对面的人眼中痛苦神色的快意……乐白撑着额头坐了起来,有一种自己即将发疯的错觉。   也许是因为在一开始就知道了结局,所以乐白对于曾岩的行为,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他只是无法理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那样面不改色地将一个对自己交付了所有信任的人,送到要他的命的敌人手中。也许曾岩有什么不可言说的苦衷,但乐白终究是憎恶上了他。说乐白有所偏颇也好,说他片面也好,人心终究不是长在正中的,对于一个自己喜欢的、遭受了背叛与痛苦的人,他除了稳稳当当地站在他这边之外,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更何况,曾岩也未必就真的那么情非得已。他表露出来的痛苦太过正常与自然了,而他面对君无颜的态度,也太过平静,平静到了古怪的程度。乐白不知道曾岩究竟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但他对君无颜所造成的伤害,确实无可辩驳的。一想到君无颜竟是死在自己敬爱如父亲的人手下,乐白的心脏就忍不住抽疼起来。   按着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感到胸口那份过于复杂与剧烈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些之后,乐白才转过头去,看向身边躺着的人。此刻他正紧闭着双眼,一对眉毛深深地拧了起来,就连平日里总是向上弯着的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君无颜这是在……做噩梦?   乐白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地想。   说起来,他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君无颜睡觉的模样。虽然两人同床共枕已经好一阵子了,可几乎每次,君无颜都是在他睡着之后才睡,在他醒来之前就已经醒了——很多时候乐白都怀疑其实君无颜晚上压根就没睡,就是有时候起来的时候君无颜看起来还在睡,可只要乐白一看过去,他就能立马睁开双眼。所以真要算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君无颜睡着的样子。只是很显然,君无颜的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乐白的指尖动了动,终于还是没忍住,抬起手按在了君无颜的眉间。将隆起的褶皱抚平,又安抚地拍着君无颜的发顶,乐白垂下头,口中轻轻地哼起了摇篮曲。他突然想起来,在唐雅小的时候,她的父母总是在外头跑生意,留她一个人在家,她就抱着抱枕跑到两条街之外的他家里来,霸占了他的床不说,还非得要听他唱摇篮曲才能睡着。可就算这样,第二天她起来的时候,还要抱怨他的床太硬睡得不舒服。   想到有趣的地方,乐白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觉得他是幸运的,虽然经历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事情,也险些把自己折磨疯,但他至少有爱着他的亲人,有着一个能够时常回忆、时常眷恋的地方。比起这个世上那许许多多遭遇不幸的人来说,他已经足够幸运。   也许是被乐白的情绪所影响,他怀里的人安静了下来。眉头松开,唇角上扬,仿佛陷入了什么美梦之中。   乐白垂眼看他,唇角弯起,无声地笑了笑。拍着他的发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直至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这个人,怎么就能长得这么好看呢?这眉毛,这眼睛,就跟被人精雕细琢过似的。   指尖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君无颜的眉毛,划过眼睑,越过鼻尖,最后停留在那略显苍白的唇上。乐白的指尖动了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有些失常,耳根也一阵阵的发热。   ……擦,老子这还没做什么呢!   发现自己这纯情过头的反应,乐白不由地感到有些悲催。又默默地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乐白泪流满面地扭过头去,苦逼地承认自己有贼心没贼胆。特么的总觉得他真要做点什么,心脏受不了的肯定是他自己啊有没有?!对自己心脏的承受能力表示怀疑的乐白无比心塞。   就在乐白准备把手收回去,默默地地当自己的乖宝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君无颜的嘴张了张,恰好将乐白的一根手指给含了进去。   乐白:!!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乐白全身都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君无颜一眼,发现他没有醒过来的征兆之后,心里顿时松了口气,然后又立马在心里给了自己狠狠的一巴掌。   ……特么的他心虚个什么劲儿啊!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好吗?!   内心深处的小人泪流满面中,乐白扁了扁嘴,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君无颜一眼——都是这家伙害的!   也许是感受到了乐白的怨气,君无颜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双眼,顿时,乐白的心都提了起来。不过好在君无颜大概真的睡得挺沉的,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然而,正当乐白小小地松了口气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指腹传来柔软湿热的触感,瞬间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乐白只觉得头皮都炸了,“刷”的一下把手给抽了回来,“蹭蹭蹭”地后退到墙边,瞪大了眼睛看着君无颜,“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恩?”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响起,君无颜缓缓地睁开了双眼,黑色的眸子身处带着些许魅惑的紫,他唇角微弯,一派餍足的模样,如一只偷腥了的猫,“夫人想说什么?”   乐白:……你妹!   万千情绪,最后只汇聚成了一句话,乐白难得产生了对着这张俊脸糊一巴掌的冲动。   和君无颜对瞪了一会儿之后,发现对方根本就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感觉,反倒是唇边的弧度越来越大,乐白不由地有些郁闷,又有点莫名的心虚。干咳了一声打破了沉寂,乐白稍微坐直了点,给自己鼓了鼓气,装作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开口:“咳,早……”话还没说完,乐白就觉得被抓着手腕拉了一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呢,他就已经仰天躺在柔软的床上了,而君无颜正压在他的上方,抵在他腿上的某根东西的存在感简直强烈到无法忽视。   顿时,之前因为某个梦境而显得格外遥远的记忆一下子全部涌了上来,乐白只觉得头上的发丝都竖了起来。眼见着君无颜那张帅脸越凑越近,乐白的手心都不由自主地冒出汗来了。只是,与乐白想象中的不同,君无颜只是轻轻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早安。”他抵着乐白的鼻子,柔声问道,“头疼不疼?”   “……诶?”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乐白不由地愣了一下,继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昨天晚上为了壮胆,他貌似确实喝了不少的酒来着……想到那一壶被自己灌进肚子里的酒,乐白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他眨了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任何头疼脑涨的感觉之后,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得到了回答的君无颜轻笑一声,蹭了蹭他的鼻尖,直起身来:“下次别喝那么多酒了,对身体不好。”   歪着脑袋看着君无颜穿上外衣,乐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自己作死的欲望:“你……不要紧吗?”一边说着,他的目光扫过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君无颜的动作一顿,眯起眼睛看过来:“夫人愿意?”   乐白默默地闭上了嘴,端端正正地坐好。他扭头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侧耳倾听,还能听到哗啦啦的雨声。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乐白的眉头忍不住跳了跳。之前两人去泡温泉的时候还是早上,结果一觉醒过来,就是晚饭时间了。乐白自己是喝醉了没感觉,君无颜陪着他睡了一觉,倒是让他有点惊讶。   伸手摸了摸鼻子,乐白抬头看了君无颜一眼,看到他穿戴整齐的样子,有些疑惑:“你去哪儿?”   “想吃什么?”没有回答乐白的问题,君无颜反而开口问道。   乐白也不是个蠢的,稍微一反应就明白过来了。他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溜儿地从床上窜了起来:“你等等,我也一起去!”顿了顿,他又立马改口,“不对,我去,你待着!”说着,直接把君无颜给按回了床上,自己穿上鞋子屁颠屁颠地跑出去了。   看着乐白那生怕他跟上去的样子,君无颜眯了眯眼睛,终究还是没有跟上去,只是靠在床头,闭着眼睛等着他回来。      第87章 存活第八十七天。      白白嫩嫩的豆腐上,浇着深色的酱汁,被切成碎末的葱花与榨菜随意地洒在上面,随着蒸腾而起的热气而散发出香气来。   低头看了看面前这碗从未见过的食物,君无颜抬起头看着对面一脸邀功的表情的乐白,偏了偏头,露出疑惑的神色:“这是?”   “咸豆腐脑啊!”乐白微微仰起下巴,带着点莫名的骄傲,“我之前说过要做给你吃的!”   “是吗?”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的双眼顿时弯了起来,“原来夫人还记得那时候说的话啊……”明明是一脸笑容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乐白就是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与哀怨。干咳了一声,乐白感到有那么一咪咪的心虚。   ……好吧,他那时候确实是睡得迷迷糊糊的,也真的只是随口说一说的,事后压根就把这件事给扔到了脑后,但他这不是想起来了吗?!   悄悄地瞥了君无颜一眼,乐白摸了摸鼻子:“我当然记得……”顿了顿,似乎是觉得这话太没有可信度,他明智地闭上了嘴,眼巴巴地看着君无颜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脸上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小忐忑:“味道怎么样?”   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早就习惯了煤气灶这种东西的人,乐白在扔下了豪言壮语之后,乐颠颠地冲到了厨房,然后他就……傻眼了。   乐白:谁能告诉我这老古董该怎么用?!   折腾了半天,连个柴火都没能点着的乐白,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丢给店里的伙计一锭银子,自己只负责往锅里放材料。但是!就算这样,这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份亲手做出来的食物!而这份食物,他自己还没尝上一口,就颠颠地端到君无颜面前来了。中途他还碰上了到处闲逛的林原修,以被“没想到夫人的动作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我甚至都不需要出手”之类的话调侃了几下为代价,成功地保住了这碗来之不易的咸豆腐脑。   “明天的赏菊宴,想来必定会十分精彩。”想到林原修说的这句话,乐白的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将口中的东西给咽下,君无颜的目光在乐白带着些许紧张的脸上扫过,又在他沾了少许黑灰的袖口停留了一会儿,缓缓地扬起了唇角:“很好吃。”他顿了顿,又重复一遍,“很好吃。”   得到这个回答,乐白显然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摸了摸鼻子,露出个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一派腼腆的模样。君无颜弯了弯唇角,不发一言地将碗里剩下的豆腐脑吃完。乐白托着下巴看着君无颜的动作,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让人安心的静谧。   要是换了以前,想要让他这样和君无颜相处,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提防,戒备,忌惮,似乎两人相处的时候,总是离不了这些。就连乐白都不明白,这些不管怎么看都和喜欢搭不上边的情绪,都是怎么一点点地变质的?   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什么线索都找不到,乐白索性也就将它给放到了一边,反正感情这东西,他从来都没有弄懂过。比如当初的梁木,又比如现在的君无颜。   唐雅曾经说过,“当你将自己的绝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你就要小心了——不管你是因为喜欢还是讨厌才关注的他。”那段时间,唐雅似乎总在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杂志,也总是说一些在乐白听来莫名其妙的话,可偏偏说这话的人,还总是一副人生的哲学家的模样,让乐白感到有些好笑。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说的一些话,突然就这样跳了出来。   大概……那些杂志上说的话,还真的挺有道理的?   歪着脑袋看着君无颜,乐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他喜欢君无颜。   乐白觉得,他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这一点的时刻了。   他很庆幸穿越之后遇到了君无颜,也很高兴能够成为“魔尊夫人”,甚至就连那一次次的死亡,现下想来,都带上了些许别样的意味。他……想和君无颜一起走下去。   “只要你待在他的身边,他就会死。”   “我想,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她会变成这个模样,是因为你的缘故吧?”   “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只要和你待在一起,她就会死这一点吧?”   常子轩的声音与沈异的声音交杂在一起,让乐白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放在膝上的手指也一点点地蜷了起来。   他究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做不到遇到所有的事情,都用一张笑脸去面对,他也会伤心,会不满——会怨恨。可每一次产生这种情绪,乐白都发现,他甚至连怨恨的对象都没有。   ——他能怨谁呢?君无颜吗?想必任何看到了那些事情的人,都不忍心责备他,至少乐白做不到。即便是那份让他遭遇了这么许多的能力,他都不能怨恨。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这个砸到他头上的能力,他在满十八岁之前,就以倒栽葱的姿势死在那个游乐园的花坛里了,更不会遇到君无颜。   他没有怨恨的资格。   乐白有的时候真的很理智,理智到连他自己都为自己心疼。   他突然有些理解了那些总是怨恨上天的不公,命运的不平的人的心情了。当找不到可以怨恨的对象时,将这一切都推给命运便是了,毕竟这个世上的所有,都能够被“命运”二字所概括,不是吗?便是乐白,现在都不由自主地生出了类似的情绪。   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乐白对生出了这种念头的自己感到有点嫌弃,要知道在以前的时候,他可是最看不上这种总是怨天尤人的家伙了,可现在,他自己却成了这其中的一员。   似乎每一次,当他熬过了黑暗,即将迎来光明的时候,都会冒出一个人来,狠狠地扇他一巴掌,告诉他这不过是他的痴心妄想,然后将被打懵了的他,重新拖回更加浓厚的黑暗之中。   乐白觉得,他有些撑不住了。   “你知道吗?”瓷质的勺子与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君无颜抬起头来看着乐白,神色间有些莫名的冷淡,“死在我手下的时候,他最后的遗言是,‘为什么没有复活’。”说着,他弯起了双眸,笑容如同浸了蜜糖般甜蜜,“他问我,为什么没有复活呢。”   刚被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出来的乐白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君无颜口中的“他”究竟是谁。他看着君无颜,双唇开合了几次,都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心脏仿佛被针扎了似的刺疼,乐白站起身,走到君无颜的身后,俯下身去。下巴放在君无颜的头顶,双手环住君无颜的双肩,乐白轻声地开口:“乖。”他说,“不难过了。”如同安抚一个伤心的孩子似的,乐白的声音中带着醉人的温柔。   另一个人的温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君无颜不由地有些愣怔。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可最终,他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无奈的笑容。乐白这种将他当做孩子般对待的行为,让他不由地感到有些好笑,而除此之外,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安心。   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词给弄得愣了一下,君无颜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君无颜甚至怀疑,自己早就已经将之给遗忘了。   抬手覆上乐白的手背,细细地摩挲着,感受着掌心下与自己的皮肤不同的触感,君无颜忽地轻笑一声:“夫人不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件事吗?”   “之前的那个,是你的梦境吧?”拿下巴轻轻地蹭了蹭君无颜的发顶,乐白开口问道。   虽然他在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可在醒来之后,稍微回想一下,他就能发现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那并不是真正的“过去”。   乐白并不会自大到觉得自己突然有了穿越时空的能力,也不会认为自己突然有了能够看到别人过去的能力,而最重要的一点是——君无颜察觉到了他的存在。   在梦境中,所有人对于乐白的存在都毫无所觉,除了那原本应该不认识乐白的、小时候的君无颜之外。如果说乐白一开始还只是怀疑的话,那么刚才君无颜的话,就毫无疑问证实了这一点。他之前所看到的,与其说是“过去”,倒不如说是君无颜的“记忆”。乐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可能和他突然穿越一样莫名其妙,也可能有什么暗地里她没有发现的契机,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夫人有的时候,总是敏锐得让我惊讶。”将自己的手指嵌入乐白的指缝间,君无颜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似的,突地笑了起来,“说起来,夫人似乎总是能够猜到我在想什么呢。”他顿了顿,眼中的笑意加深,“从最开始的见面开始。”   ……不,那真的只是你的错觉。   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场景,乐白顿时觉得老脸一红,他完全不想告诉君无颜,他之所以总是能说出那些羞耻度爆表,又符合君无颜的心意的台词,都是多亏了读档能力的福。   说起来……君无颜到底为什么喜欢听那种台词?   “因为我想知道,被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君无颜的话让乐白愣了一下,忍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刚刚是不是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给说出了口,而回答他的,则是君无颜落在他手心的一个轻吻。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让乐白的指尖不由自主地蜷了一下,心脏也有些莫名的发热。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你娘很爱你。”   “我知道。”君无颜回答。   乐白又沉默了,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除了君柔之外,他一时之间竟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够在这个时候被提到。在这一刻,他才惊觉君无颜的空洞。   苗青青?郑明河?沈云楼?乐白不知道在他们的心目中,君无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们。否则的话……“苗青青也很爱你?”“郑明河也很爱你?”   乐白:总有种很不爽的感觉。   被自己的念头给囧到了,乐白表示,他的思维果然总是很奔逸。   也不知道是不是猜到了乐白心里的想法,君无颜低低地笑了一声,开口问道:“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乐白顿了顿,低声应了一声:“……恩。”   “我因为同一个原因,被放弃了两次。”君无颜又说。   乐白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什么。漫长的沉默在屋子里蔓延开来,乐白的指尖动了动,突然开口:“君无颜。”   “恩?”   “我喜欢你。”   “……恩。”君无颜应了一声,“叫夫君。”   “……滚。”   “呵……”   “……我饿了。”      第88章 存活第八十八天。      原本想睁着眼睛迎接第二天的赏菊宴的,结果乐白这个从来都熬不了夜的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的脑袋正搁在君无颜的肩窝里,额头抵着君无颜的下颌。他的一只脚踩在君无颜的小腿上,另一只脚则插入了君无颜的双腿之间,而君无颜的胳膊,正横在他的腰上,从某个角度来看,他就是整个人都窝在君无颜的怀里。   木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乐白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弹了起来,一脸受到了惊吓的表情。   乐白:擦,我的睡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糟糕了?!   被乐白的动作给折腾醒了的君无颜歪着头,眯着眼睛看着乐白,用带着些许还未散去的慵懒睡衣的嗓音开口:“怎么了?”   “没、没什么!”看着君无颜胸口被扯得有些松散的衣襟,以及那上面一块可疑的深色布料,乐白顿时觉得一阵心虚,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瞄了君无颜一眼,飞快地移开了视线,又忍不住瞄一眼君无颜,那做贼似的的样子,看得君无颜一阵好笑。   眯了眯眼睛,君无颜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乐白拉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被君无颜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乐白有些慌乱地撑住了自己的身子,看着君无颜胸口开得更大的衣襟,脸上一阵阵的发热。抬手揪着乐白的衣领一点点地往下拉,直到两人的鼻尖抵着鼻尖,彼此交换着各自的呼吸。看到乐白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笑意一点点地在眼中浮现出来。   伸出舌尖轻轻地舔了舔乐白的唇角,君无颜压低了声音,轻笑着开口:“对于你看到的,还满意吗?”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性感得让乐白的心脏都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感受到乐白的身上传来的细微颤抖,君无颜眯了眯眼睛,忽地松开了扯着乐白衣领的手,将之放到了他的背上,略微用力,两人的上身就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乐白的双手撑在君无颜的脑袋两侧,一脸无措的模样。君无颜很好心情地勾了勾春唇角,在乐白的唇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乐白大睁着眼睛,其中还带着几分茫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乐白这个样子,君无颜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又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舐过唇角,吻过下颌,君无颜的轻吻顺着乐白的脖颈向下,最后停留在喉结处,轻柔地舔舐啃咬。   阵阵带着热意的酥麻感觉蔓延开去,乐白的十指不由自主地蜷了起来,脑袋后仰,双眼如享受般地眯起,口中也不由地发出了细微的呻吟。   仰头在乐白的锁骨处轻咬一口,君无颜的身下微微用力,两人的位置顿时对换。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乐白才仿佛终于回过神来一样,猛地伸手抓住了君无颜探入他的衣服中的手:“等等,我们今天不是还要去……唔……”话还没说完,就被吞了回去。君无颜似乎有些不满,在堵住了乐白的嘴之后,故意若即若离地扫过口腔的周围,却偏偏不去真的触碰,即便是乐白主动缠上来,也被他避了开去,可当乐白想要避开的时候,他却又靠了过来,撩拨得乐白的眼中都起了水光。   抓着君无颜的手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松了开来,转而被君无颜压在身侧,十指相扣。   “君……恩……!”耐不住这种撩拨,乐白想要推开君无颜,可对方却好像知道他想干什么似的,忽地缠上了他的舌,重重地吮吸了一下,乐白出口的声音顿时变了调,带上了几分甜腻。在乐白的的唇上咬了一口,君无颜开口:“叫夫君。”   “……滚蛋!”莫名地有些气恼,乐白的膝盖往上一顶,想给君无颜一脚,可身为一个原本战斗力为五目前战斗力为负五的渣渣,他的动作非但没有起到该有的效果,反而还被君无颜顺势给分开了双腿。这个动作让乐白感到有些不妙,下意识地就想蜷起双腿:“等等……唔……”再次被夺取呼吸,乐白的双眼有些失神,与君无颜交握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收紧。   “夫人以为我会做什么?”在乐白窒息之前放开他,君无颜轻喘着贴在乐白的耳边,喷洒在耳际的灼热的呼吸让乐白的脑袋一阵迷糊。垂下头将乐白那小巧的耳垂含入口中,听到乐白压抑的闷哼,君无颜忍不住轻笑起来:“我会等到夫人愿意的。”   乐白:……诶?   看着君无颜起身整理衣服的样子,乐白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在心里松了口气。   昨天他能那么奔放,有九成的功劳都在那一壶菊花酒上,而剩下的那一成……大概就是突然从常子轩那里知道真相的冲击了,现在冷静下来,他还真就没有那个胆量。而且,就算他真要那什么,现在也绝对不是个好时机……虽然想是这么想,但乐白的心里依旧不可抑制地生出了一丝失落——尤其在看到君无颜那云淡风轻的样子的时候。   ……特么的为毛他就腰软得动不了,君无颜就一点事都没有的样子啊?果然是经验的差别吧?!   默默地把心里大喊着“我愿意”的小人给拍死,乐白看着君无颜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怨念。注意到乐白的目光,君无颜侧过头来:“怎么?”   “……”就是这种态度!太让人不爽了!   从鼻子里轻哼了两声,乐白扁了扁嘴,开口:“夫君,我要换衣服,请你回避一下。”乐白眼尖地看到,在他说出“夫君”这个词的时候,君无颜的动作僵硬了两秒,眼睛也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些许。看到君无颜的反应,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嘚瑟了一下:让你云淡风轻!让你屁事没有!让你事后一支烟!   ……等等貌似最后这一点有什么不对劲?   总觉得给君无颜扣上了什么奇怪的帽子的乐白摸了摸鼻子,撑着身子坐起来。结果一抬头,就被凑到面前来的君无颜给吓了一跳——这货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君无颜:我来给夫人换衣服吧^_^   乐白:……滚蛋!   君无颜:又不是第一次了!   乐白:……擦!我想起来了,说!成亲那天晚上你干了什么?!   君无颜:……   乐白:……   君无颜(委屈):夫人……   乐白:滚!!!   这件事最后,以君无颜被乐白糊了一脸的衣服,赶出房门为结局。   门外的君无颜:生气的夫人更可爱了^_^   无力吐槽的乐白:……   在经历了鸡飞狗跳的早起事件之后,乐白和君无颜终于成功携手(划掉)来到了赏菊宴,早就被两人抛到了脑后的另外三个人则早已经等在了那里。作为整个魔界身份最为尊贵的一个人,君无颜自然是有特权的,往那位子上一坐,台上的场景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赏菊宴说白了就跟乐白知道的那种文艺汇演差不多,而且因为没有小品相声之类的东西,所以节目的种类更加少,也就只剩下唱歌跳舞弹奏乐器之类的事情了,不过好在乐白本来对这些要求就不高,所以也没产生什么失望无聊的情绪。   目光往边上稍微挪了一点,乐白就看到了摆在舞台边上,以及遍布整个会场的菊花,眼角顿时一抽,那种说不上来的蛋疼感觉又冒了出来。   ……所以说,为毛非要是菊花?就算那些菊花和拿去扫墓的长得不一样,但那也是菊花啊!   盯着那盆放在舞台最前面,开得正盛的紫色金线菊看了一会儿,乐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继续去看舞台上的表演了。他对舞蹈啊音乐啊之类的东西不是很懂,但是好不好看什么的,还是能看出来的……当然,这里说的不仅仅是跳舞的人的脸。身为一个土生土长还有一颗爱国的赤子之心的天朝人,乐白觉得,比起那些什么芭蕾探戈之类的,还是这种带着自家本土风味的舞蹈,更符合他的审美一点。而且怎么说呢……总有种穿古装的妹子长得比较仙的感觉。   ……当然,如果让她去跳舞,他肯定会选择西方的舞蹈。   一边磕着一早就准备好的瓜子,一边盯着台上的舞蹈,乐白看得津津有味的。君无颜一侧头,看到的就是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上的样子。目光往台上正甩着水袖的领舞者扫了一眼,君无颜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问:“好看吗?”   “当然……”话说到一半,乐白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转过头看了君无颜一眼,立马就领会了他的题外话,伸手摸了摸狗头安抚了一句,“没你好看。”   被摸了脑袋的君无颜愉悦地眯了眯眼睛,将手中剥了壳的瓜子放到乐白的面前,一脸求夸奖的模样。乐白看了看那堆成小山的瓜子肉,偏着头想了想,又伸手摸了摸君无颜的脑袋,摸完之后,就乐颠颠地啃瓜子肉去了。   啃了两口,乐白的动作一顿,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周围是不是有点……太安静了?   因为这地方是专门给君无颜准备的特等席,所以除了他和他带来的人之外,就只有乖乖地站在边上等候吩咐的下仆了,但即便如此,刚刚他还是能听到另外那三个人说话的声音的,可现在,他却只能听到君无颜剥瓜子的声音了。   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来,乐白看了看周围,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这三个家伙在干嘛呢?怎么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苗青青你嘴角抽什么抽?郑明河你瓜子掉了!林原修你不要以为你拿把扇子挡住脸我就不知道你在憋笑!   莫名地有种自己被当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观看的感觉,乐白有点郁闷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继续吃自己的瓜子去了。至于君无颜,更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自顾自地剥好瓜子,往乐白面前的那堆小山上面倒。   “夫人对着赏菊宴可还满意?”君无颜侧过头看着乐白,笑着开口——虽然说是来参加赏菊宴,但实际上从头到尾这家伙都没有往舞台上看过几眼,那眼神,就跟黏在了乐白的身上似的,一小会儿都舍不得移开。   看了看君无颜手上留下的瓜子屑,又看了看乐白毫不客气地往嘴里倒着瓜子肉的样子,苗青青和郑明河的动作如出一辙,都抽搐着眼角别过头去了。   “挺好的。”乐白随口应了一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往嘴里送瓜子肉的动作顿了顿,咧嘴一笑,“这是我们第一次……咳,一起出来,”他扭过头去,没看君无颜,带着点生硬地说道,“我……挺喜欢的。”   听到乐白的话,君无颜的周身都快冒出幸福的小泡泡了,那笑容灿烂得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而一边的郑明河和苗青青,则正努力地把自己的头往下埋,就差一副钛合金狗眼了。至于林原修?这家伙正拿着纸笔,把乐白刚刚说的话记下来,一边记还一边念念有词的,一双眼睛热切地看着乐白,像是希望他再多说点似的。   ……所以这货到底是有多喜欢收集这种台词啊?!   看到林原修的动作,乐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盯着君无颜和乐白看了一会儿,苗青青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带上谭格一起来了。”   郑明河:……请关爱单身汪好么。   林原修:没事,我陪你。   郑明河:……      第89章 存活第八十九天。      面若姣玉,身如扶柳,音似黄鹂,台上之人仿佛集中了男性对于心目中另一半的所有美好幻想,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恰到好处的挑逗,让人忍不住心里痒痒的。   “这位听说可是这陵南城中的第一美人呢,”林原修瞟了那双目含情地看着这边的人,用手中的折扇敲了敲掌心,似笑非笑地开口,“寻常情况下,旁人便是想见她一面都难。”至于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那就真的是用脚趾头都能够想出来的了。   乐白转头看了看君无颜,又看了看台上那眼神都黏在君无颜身上了的人,乐白歪了歪脑袋,突然觉得如果光从颜值上来看的话,这两个人还是挺配的。俊男美女什么的,毕竟挺养眼的。   注意到乐白的视线,君无颜终于舍得给台上那卖力地跳了半天的人一个眼神——真的就只是一个眼神,然后就转过头来,一脸认真地对乐白说:“没你美。”   乐白:……你眼瞎吗?!就算情人眼里出西施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   对于君无颜正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感到佩服,乐白送了他一对白眼,不再看他,结果他一扭头,就看到林原修又在往本子上记什么,一双狐狸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看得乐白超级想冲上去把他手里的本子给撕了。   乐白:……这货敢不敢不要这么碍眼?!   就在乐白琢磨着要不要将内心的想法给付诸行动的时候,林原修突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往一个方向看过去,他的眉头挑了挑,眼中浮现出感兴趣的神色来。   被坑了许多次的乐白现在看到林原修这个样子,就立即拉响了心里的警钟——每次林原修露出这副表情,总不会有什么好事!   往心里加了两勺警惕,乐白扭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除了他之外,另外几人都神色各异地看着同一个方向。苗青青皱着眉头,似乎很是不悦,郑明河微微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君无颜……好吧,他还是那副温柔笑的死样子。   “是仙族。”郑明河的话让乐白的指尖颤了颤,下意识地就朝着所有人看着的方向看过去——理所当然的,他什么都没能看到。   “是得到了消息特意赶过来的吗?”苗青青冷笑一声,目光中带上了几分冷峭,“找死!”   “对方似乎还来了些了不得的人呢。”林原修笑眯眯地接道。   “呵……”君无颜突然轻笑一声,垂下头看着乐白,“不知夫人可有兴趣去见一见仙族之人?”   “……诶?”完全没有想到君无颜会有这么一问的乐白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君无颜的意思。这是……准备带上他一起过去?想到自己只是随口提过的对仙族感兴趣的事,乐白不由地感到有些感动,然后他开口拒绝了君无颜:“还是算了。”乐白皱了皱眉头,“你们待会儿肯定要打起来的吧?我在那里只会碍手碍脚的。”   乐白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的,就算有读档这个外挂的存在,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必然会毫发无伤……君无颜也许能保证,但那样一来,受伤的可能就得换成君无颜了,乐白可不乐意让自己变成累赘一般的存在。   ……特么的每次看到电视里面那些被救的蠢货哭喊着“我不会抛下你要走一起走”的样子,他都想砸电视好吗?!明明只要他们走人了,后面那人完全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冲出重围的好吗?!   因此,乐白是绝对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拖别人后腿的地步的。更何况……细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乐白垂下眼睑,遮住了其中的神色。   昨天常子轩所说的事情,他自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忘记,他也很清楚,如果自己继续留在君无颜的身边,究竟会发生什么——君柔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乐白亲眼见着她如何从一个风华正茂、实力高强的女子,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变成两鬓微霜、虚弱不堪的模样。   ——再继续和他待在一起,君无颜会死。   失去原有的力量与地位,然后虚弱不堪、凄惨无比地死去。这正是乐白最无法接受的。   “啧,很难做决定?”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常子轩咬了咬口中的草茎,“我也不会让你现在就做决定。”他伸出一根手指,“一天的时间,”他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   “明天会有仙族出现在这附近,不出意外的话,君无颜会去迎击。”常子轩咧了咧嘴角,“如果你决定跟我走的话,就趁着那时候到这里来,我会在这儿等你。”   手上的动作一顿,乐白的双唇微微抿紧,他……   “那我也不去好了。”君无颜的声音打断了乐白的思绪,下意识地就想掏一掏耳朵,确定自己确实没有听错:“啥?”   “那我也留下来陪夫人好了。”君无颜看着乐白,缓缓地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而发现自己的耳朵真的没有出问题的乐白……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如果非要找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的话,那就是——一脸懵逼。   ……尼玛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传说中的和仙族势不两立呢?传说中的绝对会和仙族死磕到底呢?!   好吧,虽然传说不可信什么的,看到之前君无颜对仙族的态度就能知道了,但是这人家都打上门来了,都还是这淡定的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刚刚林原修不还说对方来了个大人物吗?乐白觉得,他又get不到君无颜的点了。   而其他人的反应,也和乐白差不了多少,就连林原修拿来敲肩膀的折扇,都直接敲到耳朵上去了。   “主上……”苗青青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君无颜看了她一眼之后,把没说完的话给吞了回去。   见到君无颜似乎真的要留下来的样子,乐白不由地有些急了。他抿了抿嘴唇,正思索着怎样才能成功地说服君无颜去迎战,就看到君无颜忽地展颜一笑:“骗你的。”   乐白:哈……?   “我知道夫人定然是不愿意给我添麻烦的。”轻轻地叹了口气,君无颜抬手摸了摸乐白的发顶,眼中满是宠溺的神色,“乖乖地等在这里。”   看着君无颜起身,乐白愣愣地摸了摸君无颜刚刚触碰的地方,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闷闷地应了一声:“恩。”   目光在其余三人身上一一扫过,君无颜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见到君无颜的模样,苗青青主动开口:“我留下吧。”将垂在耳际的长发在指尖绕了个卷,苗青青偏过头看着向乐白,“正好我有些话,想和夫人说一说。”   “说一说”这三个字一出口,乐白就忍不住抖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从苗青青的话里听出了不怀好意。   ……这货不是在他给君无颜挡了一刀之后,就转变了对他的态度了吗?这又是怎么了?   忍不住看了苗青青一眼,乐白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不安——君无颜该不会真的把这个家伙给留下来吧?   虽然乐白很希望君无颜干脆一点把其他人都一起带走,但他也知道这没有多大的可能,但他真的不希望被留下来的是苗青青啊!   对于这个默不作声地就坑死了自己好几次的人,要说乐白没有忌惮是不可能的,但按理来说,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两人也一直都相安无事,乐白的那点心结也应该早就放下了才是,毕竟以他这粗大的神经,连君无颜弄死他那么多次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了,苗青青坑死他的次数,压根就比不上君无颜,可不知道为什么,每当面对苗青青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是有种没来由地发毛的感觉。   在乐白的设想中,最为理想的情况就是,君无颜带着苗青青和林原修离开,留下郑明河守着他。虽然郑明河也听君无颜的话,但毕竟两人比较熟,机会还是比较大一点的。然而,与以往一样,事情总是不顺着乐白的想法发展,被留下来的人是林原修。   “我本就不擅长打斗。”林原修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笑眯眯地看着乐白,“被留下来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乐白:呵呵。   ……信你才有鬼啊!   目送着君无颜三人离开——一起跟过去的,还有城主府里头出来的几个人,看起来修为都不差。   乐白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到底是怎样,也不知道君无颜他们能被拖在那里多久,他甚至连自己接下来到底想要怎么办都不知道。   ——就这样离开吗?   趁着君无颜不在的时候,不发一言、安静地离开?就这样……将君无颜再次扔在原地?   “我因为同一个原因,被放弃了两次。”   君无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那与平日里不同的冷淡神情浮现在乐白的眼前,让他的心脏不由自主地一阵抽疼。   沈异为了君柔的性命,想要杀死君无颜;曾岩为了救下君柔,将君无颜亲手送到了仙族的手里,乐白甚至无法想象君无颜在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究竟是什么样的感受。   悲伤,绝望,痛苦,以及——“我是多余的吗?”   “我是,不该存在的吗?”   乐白可以想象,如果他真的就这样离开,君无颜会生出什么样的想法。   ——放弃这个机会,留在君无颜的身边吗?   然后一点点地汲取他的生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天天地虚弱衰老,最后死在自己的眼前。   和梁木一样。   不,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   双手紧紧地攥起,关节处由于过度用力而泛着青白,乐白的脸色有些发白。   “夫人。”林原修的声音将乐白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拉了出来,乐白抬起头来,眼中满是茫然与惶惑,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会给出他想要的答案。然而,林原修却并没有给乐白排忧解难的意思,他看着乐白,一双眼睛微微眯起,那意味深长的模样,神似一只在算计什么的狐狸:“你的脸色似乎有点难看,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愣愣地和林原修对视了一会儿,乐白的心情缓缓地平静了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将紧攥着的双手松开,乐白看向林原修,露出了一个笑容:“你以前说的,只要让君无颜爱上我,你就会帮我离开的话,还算数吗?”   “自然算数。”林原修一敲掌心,露出了恍然的神色,“说起来,夫人似乎做到了当初我要求的事情呢。”他看着乐白,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那么,不知夫人需要我做什么呢?”   “很简单。”乐白看着林原修,心情彻底地恢复了平静,“什么都不做。”   他做不到一直待在君无颜的身边,白白地害了君无颜的性命,却也舍不下这个从小就经历了太多的人——如果他真的就这么抛下了君无颜,也就和亲手杀了这个人没有什么差别了。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题,无论选择哪一个选项,等待着他的,都是相同的结果,可事实上,解决的方法,在一开始就被给出了。   “身为十三名长老之一的人,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将那个孩子身上属于仙族的那一部分给抽离了出来,抛入了虚空之中。”   乐白对这个倒霉地砸到了他身上的能力没有办法,不代表别人也没有办法。仙族对他这么上心,显然也是为了他身上的这个能力。   将手腕上戴着的玉镯摘下来,放到林原修的手中,乐白的唇角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帮我给君无颜带一句话。”   ——所以,请相信我。   “等我。”      第90章 存活第九十天。      当乐白来到昨天见到常子轩的地方的时候,对方已经等在那里好一会儿了。他的身上穿着和昨天那套相差无几的白色劲装,头发被扎成利落的马尾,正靠着墙把玩着手里的那根狗尾巴草。   乐白:这家伙到底是有多爱类似的东西?   目光在常子轩手上的狗尾巴草上停留了一会儿,确定这和昨天他手里的那根不同之后,乐白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鬼知道他为什么会去注意这种事情!   听到乐白的脚步声,常子轩抬起头来,举起手中的狗尾巴草朝他晃了晃:“哟,决定好了?”   在距离常子轩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乐白歪着头盯着常子轩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当然!”常子轩站直了身子,朝乐白扬了扬下巴,露出一口白牙,将剩下的半句话给说完,“不能!”   乐白:……   和常子轩对视了几秒钟,乐白很干脆地抬脚就走——特么的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哎!你等等!等等!”像是没有预料到乐白的反应会如此迅速果决,常子轩在原地顿了一下,才猛地跳起来,窜到乐白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你听我把话说完啊!”   被拦住了去路,乐白脚下的步子却一点也没有停顿,转了个弯,绕过常子轩继续往前走。这货又没有胖到把整条道都给挡了的程度!   常子轩:……   被淡定无视了的常子轩在原地僵硬了两秒,抓了抓头发转过身去,对着乐白喊了一声:“喂——”   乐白没有理会,不过这一回常子轩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轻轻地啧了啧舌,似乎对乐白的态度感到有些苦手,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无奈:“我刚刚说的是实话。”   “别的我不敢说,但要是单论个人实力的话,君无颜绝对能够排的上三界的前十。”耸了耸肩,将狗尾巴草的一头叼在嘴里,常子轩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的神色,“要我说,敢拍着胸脯保证,能从君无颜手底下护你周全的人,还真就没几个。”   “所以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乐白挑眉看着常子轩,似乎是对他的话感到好笑。   也许是乐白现在的态度,和昨天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相差太大,常子轩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可乐白的样子实在太过镇定,常子轩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乐白空无一物的手腕上扫过,常子轩的眼神闪了闪。   “既然你来找我了,那就说明我这里肯定有你所图谋的东西,不是吗?”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常子轩咧着嘴看着乐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应该由我来问你比较好?”   “说‘图谋’未免有点难听了吧,”被戳穿了心中所想,乐白却也只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只不过是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而已。”   常子轩说得没错,他既然已经出现在了这里,就已经足以说明他的想法了。   如果乐白真的只是想要远离君无颜,来避免造成和君柔一样的悲剧的话,完全可以让林原修帮忙。虽然林原修这个家伙总是神神秘秘的,似乎在谋划着什么惊天的大阴谋一样,可不管怎么说,他毕竟还是站在魔界的这个阵营里的,相比起常子轩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乐白对他一无所知的人来说,林原修尽管说不上知根知底,但究竟还是更能够信任。   而乐白也相信,既然林原修说了能帮他避开君无颜的追捕,就一定能做到,这是一种没来由的笃定。当然,乐白现在更乐意称之为“预感。”   之前一直弄不清楚自己这越来越准的直觉是怎么回事,但在得知自己身上的能力,实际上与仙族的能力同源之后,乐白稍微想一想,也就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了。而这个能力之所以会越来越强……想必也是因为他一直都待在君无颜身边的缘故吧。   用常子轩的话来说,只要他身处君无颜附近的一定范围内,他就会汲取君无颜的能力。而这么长的时间下来,乐白也没觉得自己的体质或者实力什么的有多大的增强,那么很显然,增强的,自然就是其他方面的能力了。   然而,乐白想要的,不仅仅只是离开君无颜。   ——不,应该说恰恰相反,他希望能够与君无颜在一起。各种意义上的。   而若是想要做到这一点,他身上的这个能力,就必须消失。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仙族——或者说,只有那个当初给君无颜抽离了这个能力的人。   乐白当然知道在仙族的眼里,他代表着什么,也大致能够猜到自己如果去了仙界,会遭遇什么样的事情,但如果这是他唯一能够和君无颜一起走下去的选择,他愿意走这么一遭。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自己好伟大有没有!乐白觉得,他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把脑子里冒出来的活体实验,科学狂人之类的事情给拍了回去,乐白定了定心神,看向常子轩:“你能带我去仙界吗?”   “你想去仙界?”听到乐白的话,常子轩这下是真的惊讶了,连嘴里的狗尾巴草都一不小心给咬断了,掉到了地上。   神色古怪地打量了乐白两眼,常子轩表示,他这回还真不知道乐白究竟想干什么了。他相信,既然乐白能够在君无颜的手下安安稳稳地活到现在,肯定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蠢货,在知晓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情之后,定然也知道仙族现在对他是个什么样的看法。在这种情况下去仙界?常子轩简直想敲开乐白的脑袋看一看,里头到底装着什么样的想法。   乐白怕不怕死常子轩不知道,不过他知道,仙界里的那群家伙,有的是办法让乐白生不如死。   被常子轩看得浑身不自在,乐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怎么,你做不到?”   “……当然不是。”没忍住又看了乐白两眼,常子轩蹲下身子,把地上的那一截狗尾巴草给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又叼在嘴里,“我只是没想到,还有这么自己找死的。”   乐白:……虽然这是事实没有错,但你就这么说出来真的没关系吗?!   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常子轩这个本体就是嘴里那根草的家伙,乐白一脸高冷的样子开口:“所以,可以走了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夸张地朝乐白摊了摊手,常子轩率先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都听你的!”   跟在常子轩的身后往前走去,乐白的心里狠狠地松了口气。和这样一个完全不知道底细,也不清楚目的的人讨价还价,要说乐白心里头不紧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实上他的心里都担心死了,就怕常子轩突然掏出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刀,直接就把他给捅了。   倒不是乐白担心又死一次,而是如果常子轩真的这么做了,就证明了他之前跟着常子轩去仙界的想法并不可行,说不得还得另外想办法,在避开君无颜的情况下,主动凑到其他的仙族的人面前去,看看会不会被带回去,如果那样的话,事情就要麻烦的多,而且可行性还有待考证。   不过好在就目前看来,常子轩还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虽然他依旧不知道这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可这对他来说,至少还算个好消息。   从常子轩刚才的话来看,很显然,他并不是仙界里面那群想要研究他身上的那部分能力的人,否则他也不会对乐白说要去仙界这件事感到惊讶了。而且,昨天常子轩在和乐白说起以前的事情来的时候,乐白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常子轩对“复活”这件事的讥诮与不屑,乐白毫不怀疑,常子轩宁愿直接死去,也不愿在死后重回天池,失去所有的记忆,从头开始。   可也正因如此,乐白就更摸不透常子轩的目的了。   如果他是一个对“复活”这件事深恶痛绝的、可以复活的人的话,面对一个有可能带着与这有关的秘密的人,会怎么做?   乐白猛地停下了脚步。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常子轩的脚步一顿,双眼微微眯起,垂在身侧的手也下意识地按上了剑柄。然而,当他回过头去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异样的神色,仿佛只是对乐白突然停下脚步感到有些疑惑似的:“怎么了?”   乐白:……我们为什么要用走的?   没错,就在刚刚,乐白突然意识到,既然面前的这个人是实力高强的仙族,那他完全有能力带他一起装逼……啊不对,一起飞吧?为什么他们还得在地面上慢悠悠地走啊?担心君无颜追不上来吗?!   常子轩:……   看着乐白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常子轩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按在剑柄上的手放了下来,他龇了龇牙,露出有点牙疼的表情:“你觉得如果我在这里动用灵力了,君无颜会感受不到?”   “可是……”乐白皱了皱眉,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常子轩给打断了:“安心吧,那群家伙虽然打不赢君无颜,但把他拖一会儿还是可以的,时间足够我们出城。”   乐白:所以只有出城之后你用灵力才不会被发现?好菜。   常子轩:……   被哽得说不出话来,常子轩默默地咽下喉咙里的一口血,干笑了两声:“呵呵,我们走吧……”可等他走了两步,却发现乐白没有跟上来,而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常子轩往回走了两步,来到乐白的面前,神色间有些无奈:“又怎么了?”   “……没什么。”摇了摇头,将刚刚心头那突然冒出来的危机感给甩去,乐白冲着常子轩笑了笑,“走吧。”说着,率先往前走去。   眯起眼睛盯着乐白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常子轩咬了咬嘴里的草茎,轻嗤一声,抬脚跟了上去。   听到声后传来的声音,乐白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脚下的步子也一顿,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似的,随便找了个话题和常子轩聊了起来:“仙界是什么样子的?”   “歌舞升平,其乐融融,好一个世间仙境。”常子轩轻哼了一声之后回答,可这分明是赞美的语句,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跟脏话似的,听得乐白的脸皮都不由自主地一抽:“哈哈……那还真是让人向往……”这干巴巴的语调,真是一点都听不出什么真情实意。   “你为什么想去仙界?”瞥了乐白一眼,常子轩忍不住开口问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他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玩笑的神情,“你总不会是想让仙界那群疯子帮你去掉身上的能力吧?”   乐白:……   别人一猜就猜到了自己的心思什么的,乐白表示,他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个鬼啊(╯‵□′)╯︵┻━┻“你……”注意到乐白的表情,常子轩的眼睛不由地睁大了些许,“你该不会真以为那群家伙会……”“你确定君无颜不会发现我们吗?”找了一个听起来非常适时的话题,打断了常子轩还没说完的话,乐白一脸的正直。   ……丫的这家伙接下来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那当然!”一听乐白的问题,常子轩马上接话,还一副自豪的样子,“其他的我不敢说,但隐藏行踪这一点,这世上可没多少人比得上我,君无颜绝对发现不……”“嘭!”   看着被一掌打飞直接撞进了墙里的常子轩,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某人,乐白内心唯一的想法就是……啧啧,这打脸打得……不对,重点不是这个吧?!   连忙拉回自己跑远的思绪,乐白仰头看着自己面前的人,正想开口,却猛地被掐住了脖子,狠狠地压在了身后的墙上。   后背被撞得生疼,一口血涌了上来,却被卡在嗓子眼里,吐又吐不出来,咽又咽不下去,憋得乐白两眼发花。掐着他脖子的手毫不留情,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乐白的手搭在对方的手腕上,却半点力气也用不上。   又要死了啊……乐白的指尖颤了颤,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感到不满,感到委屈,感到愤懑,可一对上那双散去了笑意的死寂双眸,这些情绪却在刚生出来的一瞬就消散了。这种时候都还在心疼对面的人,他还真是……没救了。   胸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乐白的嘴唇弯了弯,露出了个略带无奈的笑容。算了,这次就当让他消气好了,下一次……还是想想下次怎么让他收手比较好。   对自己这习以为常的态度感到有些好笑,乐白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等到的,却是脖子上松开的手。   久违的空气涌入肺部,乐白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看着面前又缓缓地浮现出笑容的君无颜,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夫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指尖在乐白的颈侧滑动,君无颜垂下眼看着他,眼中带着纯然的疑惑,“明明我让夫人乖乖地待在城主府的,不是吗?”   “你……”好不容易喘匀了气,乐白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君无颜,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怎么找到我的?”   “夫人该不会以为,我还会让你像昨天那样,消失在我的眼前吗?”君无颜低笑一声,往乐白的耳朵尖轻轻地吹了口气,看到乐白不由自主地染上红色的耳垂,弯起双眼笑得开心。   乐白:……我还真是这么想的。   完全不知道君无颜什么时候在自己身上做了手脚,乐白表示,他真心以为昨天那件事就那么揭过了啊有没有!然而事实总是给予这个小看他的人血与泪的教训……特么的能不能离他稍微远一点!   被流连在脖颈上的手和喷洒在耳际的吐息给弄得有些腰软,乐白心塞地表示,他这样算不算被壁咚了?   “今天早上果然不该放过你的。”轻轻地叹了口气,君无颜忽然开口。   乐白:啥?什么意思?话题跳跃性太强,我get不到重点啊!   当然,下一秒他就知道了君无颜的意思:“如果下不了床,就无法离开了吧?”   乐白:……   心里在一瞬间被“卧槽”“好黄暴”“有点小激动”给刷屏了的乐白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来表示一下自己的心情,下巴就被强硬地抬起,带着热度的唇也压了下来。与以往带着诱导与撩拨的吻不同,这个吻带着压抑的暴戾与焦躁,以及一点点的……憋屈?   被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给弄得一怔,乐白还没来得及细想,这个念头就被汹涌而来的热潮给吞没了。   后背在粗粝的墙上摩擦着,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唇舌被攫取,呼吸被掠夺,乐白只觉得整个脑子都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有办法思考。君无颜手从衣服的下摆探入,在乐白细腻肌肤上来回地摩挲着,带起的酥麻的感觉蔓延开去,让乐白的腰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刚从墙里把自己挖出来的常子轩:……我是不是应该把自己再埋回去?   君无颜的动作微微一顿,对着乐白的唇狠狠地咬了一口之后,才缓缓地拉开两人的距离,暧昧的银丝随着他的动作拉扯开一个弧度。疼痛与血腥味让乐白略微拉回了神智,他有些双眼失神地望着君无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君无颜眯了眯眼,低下头将乐白唇上的银丝舔去,又在上面亲啄了一下,这才松开了他,转过头去看向站在一旁浑身不自在的常子轩。   乐白:……!!   顿时,乐白觉得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懵懵的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特么的敢不敢在有人的时候稍微收敛一点啊!敢不敢?!!   完全不想去看常子轩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乐白默默地往君无颜身后挪了挪,又挪了挪,试图挡住常子轩的视线。   “咳,那什么……”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边上看完全程的常子轩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发,“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当“我”字落下的时候,常子轩人已经出现在了君无颜面前,手中出鞘的长剑直刺君无颜的下腹。   君无颜冷笑一声,抬手就是一枚金叶子,将长剑弹开,继而欺身上前,和常子轩你来我往,大战了三百回合……虽然乐白很想这么说,可事实却是,他压根就看不清那俩人的动作啊!   乐白:该死的不科学的修真世界!   没有被常子轩再盯着看,刚才那种羞耻感顿时降低了许多,乐白拾掇了下有点不整的衣衫,有点做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他往正在交手的两人那边看了一眼,依旧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很显然,之前常子轩说他完全不是君无颜的对手的话,并不是真的。不过想想也是,就算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常子轩毕竟也是仙界的长老,再怎么弱也不可能弱到哪里去。   就在乐白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趁着这个机会自己跑路的时候,他的心里突然无端地冒出一股寒气,全身的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睁大了眼睛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苗青青,以及那不断放大的银色针尖,乐白的瞳孔骤缩,一时之间竟只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直到被人拉着避开了这一击,乐白才回过神来,后背手心满是冷汗。   ……丫的要杀人没关系,敢不敢不要突然袭击?!   比起扑街来,更不喜欢惊吓的乐白在心里暗骂了一声,带点怨气地朝苗青青看过去——他早就知道这妹子不对劲了!可是这一眼,乐白却愣住了。   黑色的短匕自脊柱第二骨节处插入,穿过颈项,在下巴之下透出。   第二颈椎又称枢椎,与第一颈椎寰椎共同构成寰枢关节,寰枢关节与寰枕关节构成联合关节,使头能够做多轴运动,因其特殊的位置与形状,极易受到损伤,若是进行暗杀,也是最好的下手之处。   曾经老师说过的话突然从乐白的脑子里冒了出来,他无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身后的人给拉了回来。   鲜血自苗青青的唇边溢出,她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湮灭,抬起的手也无力地垂下,她最后看向乐白的目光,让他猛地惊醒过来。   苗青青……死了?      第91章 分离第九十一天。      一直到被人挟着离开了那条逼仄的巷子,乃至远远地离开了陵南城,乐白都没有回过神来。   仿佛在寒冬腊月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乐白从头顶凉到了指尖。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也足以他认出那个将匕首拔出,并接住了苗青青的尸体的熟悉的身影。   那个无论什么事情都能啰啰嗦嗦说上一大段,对各种八卦消息无比热衷,在乐白养伤的期间,还会天天跑过来给他逗趣解闷的人;那个总是和苗青青斗嘴,可实际上和她关系不赖的人;那个……乐白在很早之前,就划到自己人的范畴内的人。   “郑明河……”这个名字明明就在嘴边,可喉咙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无论他的双唇如何开合,都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周身是陌生的景色,身后站着的人身上则穿着一身乐白无比眼熟的、绣着银丝卷云暗纹的白色长衫。   乐白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怎样的感觉,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闷得发慌。他垂下头看着脚底遥远的地面,不知怎么的,眼前的景象突然就和之前在君无颜的梦境中见到的场景重叠了起来。蓦地,乐白觉得肚子里一阵难受,忍不住蹲下身子干呕起来。   “喂,你没事吧?”乐白身后的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犹豫了一下,上前了两步,蹲下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乐白抬起头来,眼前的视角因为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而显得有些模糊。   不是梦境中的那张脸,也不是那样厌憎嫌恶的表情。   乐白的心稍微放下了些许,可对方身上那身衣服,却让他感到一阵阵的眩晕。他有些难受地别开眼去,吞了吞口中发苦的口水,用略显艰涩的声音开口:“我有点难受。”他用力地按着胃部,脸色苍白,额头还带着一层冷汗,他扯了扯嘴角,“可能是不太适应。”   不太适应什么,乐白没说,对方也没想那么多,他回头看了看身后,又看了看乐白难看的脸色,似乎有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办。   “你……”他皱着眉头,神色间有些担忧,“要不,我们先下去?”很显然,他这是将乐白当前的这些反应,当成了初次乘飞剑的不适。乐白没有转头,含糊地应了一声之后,就感到脚下的飞剑开始缓缓地下降。   两人降落之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乐白没有来过这里,也不弄不清楚方向,只觉得这处的树木都格外的高大,一进入树林,连天色都明显地暗了许多。   “你稍微休息一下吧。”将乐白扶到树下,那名将乐白从苗青青的手下救出来的人开口说道,他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似乎是确定什么,而他的话证实了乐白的猜想,“应该追不上来了。”   “你是在说君无颜吗?”靠着树休息了一会儿,刚才的感觉稍微缓和了些许,乐白开口问道。   “对,”那人朝着乐白笑了笑,“要是他追上来了,我可打不过。”语毕,他又转过头去,朝着之前的方向看了一眼,神色间有着少许的激动,“那就是魔界第一高手的样子啊……”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乐白不由地一愣,抬起头来朝对方看过去——刚刚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根本就没有去观察对方的长相。   那人长得眉清目秀的,看起来十六七岁上下,脸上还带着几分尚未褪去的稚气。除了年轻了一些,没有什么特殊的。可乐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眉头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虽然也许只是他的错觉,可他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   “你……”乐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问了出来,“叫什么名字?”   “我?”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乐白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不过大概是真的年纪不大,他没什么戒心地就将自己的姓名告诉了乐白,还附赠了一条额外的消息,“我叫占宁,是邓长老的亲传弟子!”他说着,脸上露出骄傲的表情。   乐白是不知道占宁口中的这个“邓长老”是谁,但很显然,他和常子轩同样,是仙界的十二名长老之一。他更在意的是……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占宁这个名字!难不成是和某个认识的人长得像?   越看占宁越觉得眼熟,乐白忍不住将自己认识的人的脸都一一在脑子里回放了下——就连小学同学都没放过,当然,前提是他还记得。可就算他把高中的室友养的那只仓鼠身上有几个斑点都记起来了,也没能将眼前这人和自己认识的哪个人的脸,找出一点相似的地方来。   ……该不会是穿越的后遗症吧?看谁都觉得眼熟?   把这个没有根据的想法给拍出了脑子,乐白盯着占宁发起呆来。被乐白的视线给弄得有些不自在,占宁往边上走了两步,借由身边的树干挡住了乐白看过来的目光。   乐白:……总有种被人当成了变态的感觉。   抓了抓头发,发现占宁暂时没有再动身的意思,乐白干脆就在地上坐了下来,托着下巴开始思考为什么占宁看起来眼熟了——他现在只能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不是以前认识的人,那是不是这个世界碰上的?毕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也是见过不少人的。   将自己在魔宫里碰到的下仆的长相都翻了一遍,乐白沮丧地发现,他还是没有一点头绪。   一双眉毛紧紧地拧成一个疙瘩,乐白死死地盯着挡住了占宁的那棵树,大有把树干给盯穿的架势。   难道真的是错觉?不是以前认识的,又不是穿越之后碰到的,他总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就……等等!乐白猛地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占宁,”乐白吞了吞口水,有点莫名的紧张,“你是不是复……啊,不是,是‘新生’过?”   新生,即是指死后在天池复活,那群毛病超级多的仙族非要用这个词来大体,要是被听到别人拿其他词语来形容,就会感到被冒犯,严重点的甚至会大打出手。   乐白:德性!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占宁的回答,乐白还以为自己弄错了,正有点失望还是啥的,就见到占宁从树的后面走了出来,眼中带着惊讶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果然。   盯着占宁看了好一会儿,乐白终于确定了这个猜测。   他是见过占宁的,或者应该说——君无颜见过占宁,而乐白,只是看到了君无颜的记忆而已。   那时候,被仙界派出来追杀君柔和君无颜的仙族又很多,而占宁正是那众多被派遣出来的人之一。至于在那么多人里面,乐白为什么会单单记得占宁,是因为在追杀君柔和君无颜母子两人的时候,他曾经和己方的人起过争执。   “她可是君长老的女儿!我们至少应该将他们带到君长老面前!”突然抬剑挡下了同伴的青年皱着眉,显然对他们的做法很不赞同。   “杀了不一样能够回到天池,做什么那么麻烦?”被拦下的人有些气恼,却也有些好笑,似乎对他的行为早已经习以为常。   “那不一样……”青年开口反驳,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有什么不一样?”   “就是……就是……”“就是”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青年略有些焦躁地将剑一横,拦在了那母子俩的身前,“反正就是不一样!”   眼前的人虽然年纪小了许多,可那张脸,却依旧能够看出青年的影子来。而他与同伴争执的后果便是曾岩赶到,将他们全部斩杀于刀下。   “……猜的。”略微垂眼错开占宁的视线,乐白顿了顿,突然开口问道,“是什么样的感觉?”   “什么什么样的感觉?”被乐白没头没尾的话给问得有点莫名其妙,占宁茫然地反问。   “……没什么。”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乐白抽了抽嘴角,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你刚刚说你是长老的亲传弟子?”   “恩,没错!”一说起这个,占宁的脸上就浮现出自豪的神色来,“我可是所有亲传弟子里面最年轻的一个!”   “哦……”并不能对占宁的骄傲感同身受的乐白随口应了一声,继续问道,“他舍得你来做这种事情?”   按照乐白的理解,既然是亲传弟子,那肯定都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的对象,虽然目前为止看起来进行得挺顺利,但要是一个弄不好,事情除了什么差错的话,这家伙肯定会丢掉性命。试问有哪个师父会让自己的亲传弟子做这种事情的?   “为什么不舍得?”有些奇怪地看了乐白一眼,就好像他刚刚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似的,占宁的神色有点古怪,“我是所有的弟子中速度最快的一个,如果我全力逃跑的话,就是师父他也追不上我。”顿了顿,他笑了起来,“再说了,就算有什么意外,也只不过是从天池中重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啊!”   乐白:诶……?      第92章 分离第九十二天。      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样,乐白睁大了眼睛看着占宁,弄得占宁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连连低头检查了好几遍。   没能在自己的身上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来,完全不知道乐白究竟在意什么,占宁不由地皱起眉头看向乐白:“怎么了?”   又盯着占宁看了好一会儿,确定他刚刚说的话,确实没有藏着什么讽刺或者别的意味之后,乐白的神色有些纠结。他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就是……古怪得紧。   “你……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又看了满脸莫名其妙的占宁一眼,乐白忍不住将自己心里想的问题给问了出来。   “不对?”没能理解乐白的意思,占宁的眼神有些茫然,“什么不对?”   “就是……”乐白小心地注意了下措辞,尽量用不怎么敏感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思,“这么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有必要吗?”可很显然,占宁完全没有领会到乐白的想法,反而用一种带点好笑的表情看着他,“反正都会在天池复活的。”顿了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并不会真正地‘死亡’。”   可是在我看来,你们却已经真的死了。   在心里轻轻地说了一句,乐白沉默了下来,他觉得,他现在有点能够体会到常子轩说起仙族的人对于死亡的态度的时候,那种嘲讽而厌恶的语气了。   没有珍重,没有在意,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生命”,不过是用来达成目的的消耗品罢了。哪怕记忆被抹杀,人格被重置,一个人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消除,对他们来说,也是“没有任何差别”的。   这么想着,乐白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来。他看了因为自己的反应而皱起眉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的占宁,抢先开口:“我已经没事了,我们继续动身吧。”   大概是没有想到一个被挟持的人会这么主动——虽然从刚刚开始,乐白表现的就完全不像一个被挟持的人,可那还能说他是心态好,可主动让挟持的人加快速度……占宁表示,能够让魔界的第一高手动心,让仙界的长老们细心谋划的人,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被占宁突然变得有些热切的目光给看的有些发毛,乐白忍不住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带点小心翼翼地开口:“怎么了?”   “没什么!”占宁飞快地摇了摇头,“不过你可以再休息下,不用担心君无颜会追上来。”   ……这是一个从别人那里抢了人的家伙该对被抢的那一方说的话吗?   乐白抽了抽嘴角,在心里给占宁贴上了个逗逼的标签。   没有察觉到乐白心里的想法,占宁继续说道:“我们还要等一等……”话说到一半,猛地一顿,占宁抬起头往一个方向看过去,“啊,来了!”   什么来了?   有些疑惑地朝占宁看着的方向看过去,乐白表示,他什么都没看见。   乐白:在这么一个到处都长着遮天蔽日的树冠的林子里,我一个普通人连天空都看不到好吗?!   不过,乐白是不会暴露这一点的。于是,他装作发现了什么的样子,跟占宁一起朝着那个方向眺望。   等了一会儿,乐白他们头顶的枝叶被分开,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等等,方向貌似不太对啊?   还保持着眺望某个方向的姿势的乐白动作微微一僵,悄悄地瞥了一眼半点惊讶之色都没有的占宁,默默地……转过了头,看向来人。   他的头发被规矩地束起,模样周正端方,一身浅蓝色的布袍,带着些书生气息。乐白的表情有些发僵。   这个人的样子,他再熟悉不过了。   在他莫名其妙地就和君无颜结婚之后的第二天,他就见过了这个倒霉的得隔段时间就去顶头上司的房间里,给和对方结婚的家伙收尸的人;他曾经在无聊的时候端着瓜子跑去听这个人的八卦和唠嗑,他也很清楚这个人到底能够啰嗦到什么程度;在他养伤的期间,这个人担心他无聊,天天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的趣事讲给他听……乐白一度以为,这个人是在他穿越之后,除了君无颜之外,最了解的人了。   然而事实证明,乐白只不过又一次地自以为是了。   他亲眼见着这个人,将手中的匕首,刺入苗青青的脖颈,而对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看着立在五步开外的人,乐白的嘴唇动了动,蓦地扬起了一个灿烂至极的笑容:“哟!”   似乎是没有料想到乐白的态度,对方愣了一下,继而脸上的表情软化下来,轻声应了一声。他转向占宁,神色间似乎有些不悦:“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我不是说过到了长州再停下等我的吗?要是我那边没拖住,被追上了怎么办?”   占宁显然也知道这件事是自己理亏,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抱歉,我……”   “不关他的事!”连忙开口打断了占宁的话,乐白出声道,“是我在上了飞剑之后,感到有点不舒服……不对,是非常不舒服,他担心我,才在这里停下来的!”   说起来,也是占宁年纪轻,心又软,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要是换了别人,估计就算乐白在飞剑上晕厥过去,对方也不会因为这点事而在半途中停下,去冒这种危险。而作为被帮助了的一方,乐白自然不会坐视占宁因为这件事而被责怪。   “不舒服?”听到乐白的话,郑明河的眉头微微皱起,神色间有些担忧,下意识地就往乐白这边走了一步,却又猛地顿住,在发现乐白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动作而有什么反应之后,才继续往这边走,“怎么回事?是刚刚有哪里受伤了吗?还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哪个地方不舒服?严不严重?现在好点了没?”   ……还是和以前一样啰嗦。   看着停在自己面前的人,乐白的身子不自觉地有些僵硬。捏了捏手心放松了一点,乐白打了个哈哈:“现在好多了,可能之前是晕飞剑了,你知道的,我还是第一次坐这东西嘛!”之前就算上天,也都是有君无颜揽着腰护着,完全不用担心没有着力点。因此这个借口还是挺有说服力的,至少看起来郑明河是相信了他这套说辞了。   “是这样吗?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毛病,难怪第一次出门的时候,在路上就直接睡着了。”郑明河笑了笑,自觉地给乐白补全了话里的漏洞。他说的是乐白第一次离开魔宫,出门逛街的那一次,大概是因为受到了刺杀的惊吓,以及没法忽略的心力交瘁,他在回程的途中就睡着了。要不是郑明河提起来,乐白自己都快忘了这一茬了。   说起来,那天他貌似做了个奇怪的梦?时间过去太久,乐白也只剩下了点隐隐约约的印象。   “嘿,我可是个没有一点修为在身的凡人。”不再去想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乐白耸了耸肩,丢出了自己经常说的一句话。   “谁让你自己不肯修炼的?”如常地对乐白的这句话表示了不屑,郑明河的目光在乐白的头上顿住了,脸上也露出了点好笑的表情,“我现在是相信你刚刚真的不舒服了,”他抬起手,“连头上落了这么大一片树叶都没发……”他的话猛地止住,看着依旧保持着避开的动作乐白。   对上郑明河的视线,乐白的动作微微一僵。他往边上走了两步,干笑着把头上的树叶给扒拉了下来:“是吗,我都没发现!”   郑明河看着乐白,没有说话,两人之间那古怪的气氛,连一旁的占宁都看了出来。他看了看郑明河,又看了看乐白,露出一幅带着点纠结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做。   略微低头避开郑明河的视线,乐白努力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那什么,我现在没事了,你们也不需要再等别的什么人了吧?不如我们先动身?”   闻言郑明河点了点头,转头看了占宁一眼:“走吧。”然后他转向乐白,“过来。”   “啊?”乐白抓了抓头发,像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一样,“没关系,我和占宁一起就行,稍微适应一下应该就没事的,刚才那不就是因为第一次,所以有点吓到嘛!”一边说着,乐白往占宁那儿走了几步。   “过来。”像是没有听到乐白的话似的,郑明河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也沉了两分。   乐白脚下的步子一顿,抓了抓头发看向郑明河:“我都说了不用……”“我说过来!”猛地抬高了声音打断了乐白的话,郑明河死死地盯着乐白,和他对视着,乐白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淡去。他双眼直视着郑明河,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我不过去。”   两个人就这样在树林里对视着,一个脸色阴沉,一个神色沉郁。   占宁站在边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有些不明白眼前的状况,最后只能默默地闭上自己的嘴。   “我只是想乘一回飞剑,不行么?”深深地吸了口气,乐白放软了语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郑明河实际上是救了他的性命的,这一点乐白的心里很清楚——但也许正因为太清楚了,对于苗青青,他才会有更多的罪恶感。乐白不知道该怎样去描述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心里挖了个洞一样,不疼,但空落落的。   明明苗青青才是那个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明明郑明河才是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的人,可——乐白就是无法平心静气地对待他。有时候乐白也对自己这过盛的正义感而感到无奈,可这种东西,并不是说想改就能轻而易举地改变的。   而除此之外,乐白不想承认的一点就是——他在害怕。   当郑明河手中的匕首穿透苗青青的颈项的时候,乐白的心中是震惊的,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被欺骗的失望、愤怒以及其他一些说不上来的复杂感情。这些情绪在第一时间砸了下来,当时他整个人就懵了,而等他冷静下来之后,当时没有意识到的恐惧,就一点一点地蔓延了上来。   ——郑明河,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如果在今天以前问乐白这个问题,乐白肯定能找出一大堆带着褒义或者贬义的词来形容,什么八卦啊,啰嗦啊,鸡婆啊,总之类似的词语肯定不会少,可现在,要他回答这个问题,他却什么都说不上来。   他所认识的那个郑明河,真的是郑明河吗?能够毫不犹豫地取走相熟之人的性命的……真的是郑明河吗?   记忆中与郑明河有关的一切似乎都被蒙上了一层灰尘,无论如何擦拭,都显得模糊不清,在看到郑明河出现的时候,乐白甚至产生了转身逃走的冲动。   这个人,真的不会在下一秒,就掏出武器,插入他的心脏吗?   “你在担心什么?”像是看出了乐白心里的想法,郑明河低笑一声,其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乐白一时之间无法分辨。   “你觉得我欺骗了你?”郑明河抬起脚朝乐白走去,“你认为我很可怕?”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一双眼睛显露出几分与平日里不同的暗沉来,“你以为……”他在乐白的面前停下脚步,直直地看进乐白的双眼之中,“我会伤害你?!”   “我……”也许是郑明河的样子实在是太具有压迫感,乐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长长地叹了口气,将刚才外露的情绪都收了起来,郑明河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走吧。”说完,也不给乐白反应的时间,直接伸手揽过他的腰,就动身了。   直到被带着走了好一段距离,乐白才回过神来,可这下子,他却什么都不敢说了。      第93章 分离第九十三天。      大概是因为之前发生的冲突,这一路上,三个人都异常沉默,除了在客栈里分配房间的时候说了两句话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交谈了。   魔界与仙界的交界处,在西域的沙漠之中,也是界域隔膜最薄弱的地方。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那里就是阻隔两个房间的那一面墙上,最脆弱的一点,以往君无颜想要去找仙界的麻烦的时候,也都是从那里过去的,甚至还曾经有传言,那一片的沙漠,就是因为仙魔两界的人经常在那边战斗而造成的。   然而,想要去仙界,并不只有那一个选择,而很显然,郑明河与占宁的目的地,并不是西域。   乐白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也懒得去过问,反正那两人都会自己划算好,他只需要乖乖地当一个被挟持的人,不哭不闹地跟着走就是了。   靠在椅背上仰视着有点破旧的天花板,乐白的脑子里乱成一团,一会儿是苗青青黯淡的双眼,一会儿是郑明河那压抑着情绪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君无颜赤红的眸子,亚根美发进行有效的思考——事实上,他也不想去思考什么东西。   猛地闭上眼睛,又缓缓地睁开,乐白推开椅子站起来,决定出去走走。   说起来也是好笑,不管是郑明河和占宁,还是他自己,表现得都一点不像是劫持与被劫持的一方。那两人甚至连他的行动都没有限制,安排房间也是安排的单独的一间,更没有特地守着他防止他逃跑的行为。   作为劫持人的一方,这态度实在是太松散了。   而与之相对的,乐白也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思,对两人的行为无比配合,惹得占宁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可郑明河却好像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走出房间,往边上那两人的房间投去了一个眼神,乐白也没有知会一声的意思,径自下了楼。   这是个并不算太大的镇子,街道上也不怎么繁华,三两个叫卖着的小贩面前,摆着成色一般的杂物,看起来颇有些冷清。   脚下是石板铺成的道路,比起满是碎石子的乡间小路来,要平整许多。道路两旁的民居大敞着门,主人家一边忙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大声地和邻家说着话,脸上的笑容能够晃花人的眼。   乐白停下了脚步,神色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这样简单而平凡的生活,就是他所希望的——哪怕是现在,这般的日子,依旧是他最为羡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平静”这个词,在他十八岁之后,就再也与他无缘了。   见到乐白这张生面孔,有好事的人伸手招他过去聊了几句,还顺便让他干了点杂活,使唤起来一点也不客气,完了就往他的手里塞了两个大肉包子,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这可是俺家媳妇儿做的,可好吃了,比天底下所有的包子都好吃!”   “别听他瞎说!”膀大腰粗的妇人白了自家的男人一眼,笑着看向乐白,“刚刚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才让他拉着你说两句话的,谁知道他居然使唤你干活去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说着,她又白了边上傻笑着的男人一眼,大有“待会儿再收拾你的意思”,被自家媳妇瞪了的男人伸手抓了抓脑袋,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傻了。   “不碍事,”乐白笑了笑,拿起手上的包子示意了下,“我可是还拿到了天底下最好吃的包子当报酬呢。”   “……这死鬼!”被乐白调侃得脸上一红,妇人忍不住跺了跺脚,她看了乐白一眼,丢下一句“你等等”就转身跑进了屋里,没一会儿又“噔噔噔”地跑了回来,把手上拿着的东西往乐白的手里一塞,“我家没什么好东西,这些拿着!”   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了塞过来的东西,乐白低头看了一下,不由地有些失笑。   柿饼,茶叶,包子……大概这家里所有能入口的东西,都被拿来了一份。他抬头看着妇人,正想开口拒绝,可对上对方的视线,出口的话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那我就不客气了”。于是,当乐白提着一大堆吃的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感觉格外纠结。   这个时候可没有塑料袋这种东西,这一大堆的吃的,乐白就只能捧在手里,路上也不知道收到了多少人的目光,可他又不想这么快就回去,只能尽量挑人少的地方走,结果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不知道镇子的哪个角落里来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周围荒凉的环境,乐白打消了再转悠一会儿的念头,准备回客栈去。可刚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皱着眉头朝一个方向看过去。   乐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小镇子,也是在完全没有计划的情况下,随便逛到这个地方来的,按理来说,他应该不可能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察觉到有哪里与周围不和谐或者不对劲的地方的——当然,那种古代的街道上,放着一台现代的电视机这种画风完全不对的情况,他还是不瞎的,可这个地方显然并不是上面的那种情况。   为了不接受太多的注目礼,乐白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哪儿偏往哪儿走,这地方荒凉得紧,他都怀疑如果他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直接出镇子了。   说起来……这里真的还是镇子里面吗?   对这个镇子的大小并没有什么概念的乐白也就只是想了想这个问题,并没有去深究。他又往那个方向看了看,除了那边的杂草似乎更多了一些之外,没能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在催促着他往那边走过去。   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乐白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当然,这其中也有他不想回客栈的原因,抬脚往那边走了过去。   这个方向并没有路,也许以前是有的,可现在都已经被荒草给覆盖了,只留下一条细细的印子。乐白顺着这个方向走了十分钟的样子,心里突然发出一声仿佛零件对接成功似的声音,他的脚步一顿,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到了。   站直了因为刚刚那虬曲的树干而弯下的身子,乐白环顾了下周围。与身后荒草遍布的道路不同,乐白眼前的这片地,遍布着是黑色的石块,泥土也呈现出与别处不同的黑色,而荒地上最为常见的杂草却并不多见,偶有几棵长势萎靡的,从石头的缝隙中探出头来。空气中仿佛有一股腐烂的臭味弥漫着,不重,却让人无法忽视。   乱葬岗。   乐白的脑子里第一时间就浮现出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他会想要到这里来?难不成他的异能又升级了,开发出了“寻找乱葬岗”的功能?   抽了抽嘴角,乐白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乐白在各种小说和电视剧里面听过或者见过乱葬岗这东西,但他一直都以为,那至少得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城市才会有的附加产物,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镇子边上,也会有这么个地方。应该怎么说,有些东西,不管是换了世界,换了种族,也依旧不会改变?   乐白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脚下的步子不停,反而变得愈加急切了,他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什么他必须知道的东西。   被随意抛弃的尸体化为累累白骨,或是自黑色的泥土下探出一角,或是明晃晃的倒在黑石边上,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乐白的目光从那些完整或不完整的骨头上扫过,神色没有一点的变化。   直到他在一具骨架前停下脚步。   相比起与其作伴的其他骨架来说,这副骨架显然要完整许多,从骨骼的粗细、长短以及骨面的粗糙程度,还有狭小而高的盆骨来看,这副骨架属于男性。通过目测粗略估计,生前身高应该在一米八左右,身上穿着的衣服因为长时间经受风吹雨淋,早已经腐朽,只剩下不成形的碎布,但仍然能够看出这衣服的材料并不算差。   ——当然,这并不是乐白所在意的。   他的目光缓缓地移到尸体右手边的长刀上,神色冷漠得令人心惊。   乐白见过这把刀——不止一次。   第一次的时候,这把刀拿在一个濒死的人手里,在他上前去查看的时候,差点没对着他的胸口来上一刀——如果对方还有这个力气的话。   第二次的时候,这把刀拿在一个将满十岁的孩子手中,他最为敬爱的男人将之作为礼物送给了他,而最后,也用这把刀穿透了他的胸膛。   虽然两次见到的刀的样子有些差别,但乐白能够肯定,它们就是同一把刀。这时候乐白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偌大一个曾家,偏偏只有曾浩活到了最后,为什么面对曾经害了自己母亲的仇敌,他却能因为一个人突如其来的告白,而将那仍旧活着的敌人抛诸脑后。   ——当然,这对于已经死去并且腐烂的曾浩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94章 分离第九十四天。      乐白想起了他做过的一个梦。   梦里有两个人,穿着相似的衣衫,看不清面孔。他们面对面站着,周围的一切仿佛被雾气环绕一般,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   “是乐白和郑明河的意思吗?”一个人问。   “如果我说,他们俩对此都不知情的话,你是不是会感到安慰一点?”另一个人回答。   那时候无法听得分明的话,这时候却一下子变得清晰可辨,就连当时无法辨认的身份,也都到了嘴边,只需要开口,就能吐出他们的名字。   乐白突然想起曾浩与他告别时,那有如诀别的模样;他想起林原修说着“我能帮你救出他”时的笑容;以及……曾浩在见到林原修的时候,眼中闪过的疑惑与警惕。从头到尾,曾浩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与林原修相识的样子来。   乐白突然有点想笑,从前想不明白的问题,倏地就豁然开朗了。   明明有能力救出曾浩的林原修,为什么非要带上他这个一无是处的累赘?因为林原修需要用他来获取曾浩的信任。或者更进一步地说,林原修希望用乐白,来让曾浩自愿地去死。   想必在离开地牢的时候,曾浩就已经想到了自己的结局吧,所以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来,可乐白却只将它当成了无关紧要的小情绪。   说到底,除了总是轻信别人、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的自己之外,乐白究竟还有谁能够怪罪呢?   盯着脚边的骨架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乐白歪着脑袋,意识到自己也许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曾浩死了,按理来说,他应该感到难过才是,毕竟不管怎么说,曾浩都是因为他才落到这个地步的——甚至直接一点地说,正是因为乐白总是不去思考一些事情背后的原因,才会导致曾浩死在了林原修的手下。如果那时候乐白安安分分的什么都不做,等君无颜来处理这件事,事情说不定就会有不一样。   ——至少,以前的乐白,肯定会这么想的。   可如今,那本该因此而而泛起波澜的心湖,却仿佛一潭死水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就连最开始生出的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也很快就消失不见,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根本不需要倾注太多的关注。   这让乐白感到害怕……不,这本该让乐白感到害怕,可现在,他的胸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感觉不到。就好像“感觉”这种东西,已经离他而去了一样。   又在尸骨放的边上站了一会儿,乐白平静地转过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了回去。   他并不知道林原修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也不知道自己能找到这里究竟是巧合还是被刻意安排好的,对于这个充斥着他所不了解的一切的世界,他没有兴趣去做过多的深入的研究。   当乐白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已经见不到什么行人了,即使偶尔碰上了几个,也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压根没有心思去往抱着一大堆东西的乐白看一眼。   推开自己的房门,乐白没有多少意外地看到占宁和郑明河两个人都等在里面。   听到开门的动静,坐在桌子边上的两人一齐转过头看过来,正准备说话呢,却都在看到乐白手里抱着的那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的时候顿住了。   “这是……?”盯着乐白手上的东西看了半晌,郑明河忍不住开口问道。   “哦,别人给的。”神色不变地走近房间,将手里的东西都放到了桌上。因为中途被乐白放在地上过,装着这些杂物的布包上沾上了少许黑色的泥土,看起来显得有些脏,乐白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后,想了想,拿起一个柿饼递给占宁:“吃吗?”   “啊?哦,谢谢。”有点没反应过来的占宁下意识地接过了柿饼,看着坐下来的乐白,神色间有点纠结。乐白却没有去在意占宁的表情,转过头看向郑明河,不过还没等他开口,郑明河就摇了摇头:“不用了。”   “哦。”得到了回答的乐白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拿起布包里的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因为放的时间有点长了,一开始热气腾腾的包子已经凉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味道还不错,而且莫名地带着些乐白眷恋的味道。   眼睁睁地看着乐白吃完了三个包子,郑明河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有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没事吧?”   “恩?”乐白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有点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事?”   “可……”郑明河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在看了乐白一眼后,又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吞了回去,也不知道是在顾忌乐白的心情,还是别的什么。   “我就是出去随便走了走,”因为嘴里还有东西,乐白的声音有些不清楚,“你们既然没有在我的脖子上吊一根锁链的话,应该不会连这种事情都限制的吧?”   听到乐白的话,郑明河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将嘴里的东西咽下,乐白歪着脑袋看着郑明河,一脸无辜的样子,郑明河拧着眉看着乐白,声音不由自主地沉了下来:“你知道我们不会伤害你。”   “我知道你们‘暂时’不会伤害我。”乐白将手上最后的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乐白纠正了郑明河的话。   被乐白堵得一滞,郑明河深深地吸了口气,才压下翻涌上来的情绪:“乐白,你听我说……”   “恩,我听着。”挑了挑眉,乐白好整以暇地看着郑明河,“我还是很好奇你能编出什么样的借口来说服我的。”   “乐白……!!”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怒气,郑明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许多。可对面的人却像是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怒火似的,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抬着眼皮看着他:“我在呢,不用喊那么大声。”   面对乐白这般的态度,郑明河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就连那憋了一肚子的火都发不出来。   “或者你要告诉我,你其实从来都没有骗过我?其实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郑明河不说话了,乐白却直起了身子,双眼直直地看着郑明河,“又或者……是我自己傻,信错了人?”   对上乐白的视线,郑明河顿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并不是觉得对面的人能够对自己产生什么威胁,而是对于对方给他自己造成的伤害的心惊。   “那个……”弱弱地举起了拿着柿饼的那只手,占宁面对看过来的四只眼睛,忍不住抖了抖,“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另外两个人的反应,直接站起来,一溜烟地就窜了出去,那速度,就跟有人在后面拿着鞭子抽着赶似的。   占宁一离开,房间里因为他的打岔而稍微缓和了些许的气氛又凝滞了起来。乐白看了郑明河一眼,垂下眼把玩着一小包茶叶。被晒干的茶叶薄脆易碎,用手指用力地一碾,就成了碎末,风一吹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乐白。”郑明河的声音让乐白抬起头来,他看着眼中满是认真与郑重之色的郑明河,不由地有些发愣。   “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说着,郑明河略显自嘲地笑了笑,“这都是我自找的,但是——”他看着乐白的双眼,一字一顿地将剩下的话讲了出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我并不是因为你才会对苗青青下杀手,也做不到在你的面前完全不伪装,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一早就计划好的。”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所有的计划里面,都绝对不会将你放在受到伤害的那一部分人当中。”   “……怎么说的好像我是你的心上人一样?”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有憋住,乐白吐了句槽,然后,他就看到郑明河……脸红了。   乐白:wtf?!   看着红晕一点点爬上郑明河的耳根,乐白觉得,他大概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这家伙居然暗恋他?丫的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好吗?!   “咳,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动身。”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郑明河动作僵硬地往门外走去,那目不斜视的样子,看了都让人不由地觉得好笑。   “等等!”在郑明河的手碰到房门的时候,乐白突然出声,吓得他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连脊背都僵硬了:“什、什么事?”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乐白的话让郑明河转过身来,虽然他的表情还是有点不自然,可至少看起来比刚才镇定了许多。乐白坐在椅子上,微微仰着头看着不远处的郑明河:“曾浩曾经替你做事?”   似乎是没想到乐白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郑明河愣了一下,继而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乐白突然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可这种时候,他实在是不想说什么谎话——即便他说了,乐白也不会信。   “当初我跑出去的时候,曾浩就在附近,是不是你安排的?”看到郑明河点了点头之后,乐白又问,“我出去的时候没有碰到任何阻拦,是不是也是你事先吩咐的?”   许多事情,当时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然而事后回想的时候,却总是能够找到各种各样的漏洞。   “那……”乐白顿了顿,似乎在思索该用什么样的词来形容更为合适,“曾浩现在在哪?”   “你不知道?”郑明河这下是真的惊讶了,“有人在杀死了两名守卫后闯入了地牢,将曾浩救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乐白也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是吗……”原来林原修是这么遮掩这件事的吗?难怪那时候他根本就不担心那两个守卫泄露两人去过地牢的事情,因为……死人当然不可能泄密。   乐白看了一眼仿佛正在等待宣判的郑明河,摆了摆手:“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   郑明河:……哈?   “还有事吗?”一抬眼,发现郑明河还没走,乐白顿时有点不耐烦。   郑明河:……这就走。   看着带着点类似小媳妇的哀怨离开的郑明河,乐白挑了挑眼角,继续窝在椅子上发呆。   出乎意料的……好吧,也算不上有多出乎意料,郑明河对自己有某些心思的这个消息,并没有在乐白的心里引起多大的波澜,就好像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显示屏上上演着的、与他无关的事情一样。   乐白觉得,这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   又发了一会儿呆,乐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上床睡了。   这小地方的客栈里的床自然是比不上君无颜特地给乐白准备的大床的,被褥也并不怎么柔软,可也许乐白是真的累了,没多久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脑袋被轻柔地抚摸着,一下一下的,带着能够让人沉溺的温柔。温暖的指尖插入发中,搔过头皮,让乐白的心脏处传来暖融融的感觉。   缓缓地睁开眼睛,乐白看着属于君无颜的那张脸,有些迷糊。   “……梦?”坐起来揉了揉眼睛,乐白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对,”君无颜的指腹轻触上乐白的脸颊,神色温柔,“是梦。”   愣愣地睁着眼睛,盯着君无颜看了好一会儿,乐白突然伸手抓住了君无颜的手。   另一个人的体温透过肌肤传递过来,那真实的触感让乐白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他垂下头将头靠在君无颜的肩膀上,闷闷地说了一句:“肩膀借我靠一下。”   乐白说是“靠一下”,就真的只是靠一下而已。他没有哭,也没有说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那么静静地靠着君无颜,直到再次醒来。君无颜也不说话,任由乐白靠在他的肩上,渐渐地沉入睡梦当中去。   也就只有梦里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乐白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自嘲似的笑了笑,现在的君无颜见到他,指不定会不会想要弄死他呢。   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乐白起身洗漱了完,一出门就看到了守在门外的两个人。见到乐白出来,占宁的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你终于睡醒了!”   乐白:……   被占宁那莫名的热情给弄得有点纠结,乐白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你们在外面等很久了?”   “当……”“没有!”在占宁说话之前抢了先,郑明河一脸正直,“我们也刚起。”   占宁:……你敢不这么睁着眼说瞎话吗?   乐白:……你表现得敢再假一点吗?   抽了抽嘴角,乐白决定无视明显不太对劲的郑明河,转向占宁:“你们怎么不喊我?”   一听乐白的问题,占宁立马转头看向郑明河。   乐白:……   郑明河:……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啊不对,这句话貌似不是这么用的。拉回了自己有些跑远的思绪,乐白摸了摸鼻子。   “你……”郑明河看了看乐白,似乎有些惊讶,“今天心情不错?”   “有吗?”乐白偏了偏脑袋,朝着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虽然只是个梦,但毕竟是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了,哪怕两人根本就没有说多少话,可这也足够让他的心情平静下来了。   所谓的感情,就是这么个让人摸不清的东西。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乐白看向另外两人,说出了一句非常符合自己凡人身份的话:“早饭吃什么?”   占宁:……妈蛋完全忘了这一茬。   “隔壁那条街上有家包子铺不错,菜馅儿的和肉馅儿的都有,”比起占宁的一脸懵逼,郑明河显然早有准备,“这镇子里味道最好的豆浆距离包子铺两间屋子,卖豆腐花的就在包子铺边上,还有……”   郑明河毫不停歇地就说了一长串,把这镇子上几乎所有能吃早点的地方都说了一遍的样子,看的占宁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当郑明河结束了“小镇小吃介绍”的时候,占宁的眼中已经满是敬佩的神色了。   至于乐白,则在终于听完了郑明河那长长长的介绍之后,抽了抽眼角:“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里的店家告诉我的。”郑明河一脸的淡定。   占宁:……原来你昨天和店家聊了那么久,就是为了打听这些东西吗?!   莫名的,占宁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想吃什么?”没有理会占宁的想法,郑明河看向乐白,等着他的回答。   乐白:这是一个深奥的问题。   于是,为了乐白的早餐问题,三人一直磨蹭到了快中午才动身。   乐白:能不能让我吃个午饭再走!   占宁&郑明河: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也和这第一天没有太大的差别,每天除了吃住之外,都在赶路。也不知道是不是乐白真的挺想君无颜的,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个家伙,这也导致乐白的心情一直都维持在标准线以上的水平,弄得另外两人总是拿奇怪的眼神瞄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物一样。   想到自己在醒来之前,故意告诉君无颜郑明河告白的事情后,对方那一下子就黑下来的脸色,乐白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不小的弧度。   不过不知道郑明河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那天被戳破了心思之后,乐白都是由占宁给带着了,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这倒是让乐白有点惊讶。不过,因为之前郑明河伪装得那么好,他压根就没有察觉到郑明河的心思,这时候就算知道了这件事,也依旧没有什么实感。   ……总觉得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啊有没有?!   完全没有办法将郑明河代入暗恋自己的角色,乐白干脆就用和以前一样的态度相处了。   让乐白感到有点奇怪的是,虽然这几天里面,三人所走的路,都是比较偏僻,人也比较少的那种,可这一路上,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遇上过君无颜派来的人,不管怎么看,这都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难道……君无颜真的已经放弃他了?   用力地摇了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袋,乐白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事情上去。   在乐白与君无颜分开的第五天,三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不知道位于魔界哪个地方的一处峡谷,峡谷的两边相距大概五六公里,上宽下窄,从上往下看去,就像一个漏斗似的。峡谷不知道有多深,反正以乐白的眼力,压根就看不到谷底。   “就是这里吗?”对于能够从魔界进入仙界的地方,乐白还是很好奇的,他看了看四周,眼中带着少许的跃跃欲试,“该怎么做。”   “跳下去。”占宁的回答简洁明了,没有一个字的废话。   乐白:   “就是跳下去啊!”看到乐白一脸“你在和我开玩笑吧”的表情,占宁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非常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   ……不不不,一定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   乐白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   这俩人都能飞,待会儿肯定也只是飞下去吧?并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跳下去”对吧?   低头看了看脚下那深不见底的峡谷,乐白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求救似的看向了郑明河。   对上乐白的目光,郑明河朝他露出了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然后伸出手,一把拉着乐白跳了下去:“我们走吧。”   “……啊啊啊啊啊!!!”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就被连带着给扯了下去,乐白忍不住发出了一阵响彻云霄的惨叫,闭上眼睛跟八爪鱼似的手脚并用地抱住了身边唯一能够抓到的人。   然并卵,那不断下坠的失重感,还是让乐白喊到连嗓子都哑了。      第95章 分离第九十五天。      也不知道到底下落了多久,当乐白的双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整条腿都是软的。不过也好在他全身的力道都压在了郑明河的身上,也不用担心自己真的会没有形象地趴在地上。   被郑明河稳稳地扶着,乐白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呢,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抱着转了一圈,然后耳朵才慢了半拍地接收到兵器相交的声音,且这种声音此起彼伏的,显然并不是只有两个人在交手。   皱着眉头往一个方向看过去,郑明河的表情有些难看,他刚刚感觉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乐白,郑明河放弃了过去一探究竟的想法,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没多久就将那打斗的声音给抛到了脑后。   大脑因为刚才的惊吓还处于发懵的状态,乐白一下子也没能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郑明河给抱着离开了。金铁交接的声音逐渐远去,乐白的脑袋也清醒了起来。他眨巴着眼睛看着周围充斥着白色的环境,忍不住感叹了一下,各个世界的人的想象力都是差不多的。然后他才低下头,观察了下自己整个人挂在郑明河身上的状态。   乐白:卧槽!我就这么挂在他身上走了一路?!太特么的羞耻了!   老脸一红,乐白连忙从郑明河的身上跳了下来,中途还因为双腿有点发软而趔趄了一下,没办法,最后还是得被郑明河扶着走路。   身后传来快速接近的脚步声,乐白转过头去,就看到刚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的占宁,正提着染了血的长剑往这边过来。注意到乐白的目光,占宁的动作一顿,将手中的长剑收入鞘中。   “发生什么了?”看到占宁的样子,乐白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没什么。”占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对乐白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他看了乐白一眼,走了两步,又补充了一句,“待会儿邓长老会和你说的。”   “哦。”听到占宁这么说,乐白也就不再多问了。不过……邓长老?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占宁说过,他就是那什么邓长老的亲传弟子之一?话说这种关系难道不应该直接喊师父吗?为什么还要用“邓长老”这么生疏的称呼?   一边漫无边际地想些有的没的,乐白一边跟在两人的身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说实话,这仙界的环境确实很“仙”,所有的建筑都是最不染尘埃的纯白色,还到处弥漫着袅袅的雾气,颇有几分世人幻想中的仙境的模样。   可让乐白感到有些奇怪的是,三人走了这么一路,竟然半个人都没有遇到。   他是不知道仙族到底有多少人来着,可是既然仙族有先吃这种外挂似的复活点,不管怎么死人,人口总数压根就不会减少——非但如此,在有新生儿降生的情况下,这个数字还应该在缓慢地增长当中……好吧,想远了。总而言之,在乐白的想象中,仙族的人数应该不会少,这种走了这么久都碰不到一个人的情况,果然是和刚刚那边的混乱有关系吧?   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刚在有没有看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乐白心塞地发现,他刚才整个人都是蒙圈的,压根啥都没有看到……妹的,他没有直接晕过去已经很给力了好吗?!   在一间看起来很有逼格的房间面前停下了脚步,乐白看着占宁上前去敲了敲房门,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了“进来”的声音。不需要另外两个人多吩咐什么,乐白就乖乖地跟在了两人的身后,走进了房间,自然也就看到了这房间的主人。   与常子轩比起来,眼前的这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更符合乐白的心目中对于“长老”这个词的定位。他看起来八九十岁的样子,留着一小撮山羊胡子,正拿着一本书专注地看着,注意到三人之后,才将手中的书放下,朝着他们点了点头:“你们来了。”他的目光在三人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乐白的身上,“想必这位就是魔尊夫人了?”   听到这个称呼,乐白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没有开口说话。虽然这名老者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可他的目光,却着实让乐白感到不舒服。而且光听他的称呼,乐白就知道对方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更重要的是,乐白可没有忘记,他面前还有郑明河这能说会道的家伙在呢,交涉这种事情,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这个被挟持过来的人来做。   “如果你说的是仙族千方百计想要的人的话,确实是他。”往边上移了一步,恰好挡住了邓乐池看向乐白的视线,郑明河冲着对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已经做到了约定好的事情,不知道你们的酬劳什么时候支付?”   视线在郑明河的身上停顿了两秒,邓乐池却并没有回答郑明河的问题,反而转过头,对占宁说:“你做得很好。”   邓乐池的行为,已经称得上是十分失礼了,就连乐白都忍不住皱了下眉头,可郑明河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似的,脸上的神色丝毫不变,让乐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皱着眉头盯着邓乐池看了好一会儿,乐白不得不承认,郑明河以前对仙族的描述确实没有错。矜骄,倨傲,眼高于顶,仿佛自己就是比别人天生高了那么一层——让人生厌。   与乐白的嫌恶不同,得到了夸奖的占宁显然很开心,一双眼睛都在放光:“多谢长老夸奖!”   又是长老。   听到这个称呼,乐白不爽地皱了皱眉头,默默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在这里,他还是当一个安静的美男子比较好。   “恩。”点了点头,邓乐池对占宁随意地挥了挥手,“你出去吧。”   可被如此对待的占宁却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应了一声之后就出去了,留下屋内的三人大眼瞪小眼。盯着他们看了好半晌,邓乐池才开口:“答应了你的事,我们自然会做到,你只需安心地等着做你的下一任魔尊便是。”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想要同时吃下人界和魔界,华府的人还真是好胃口,也不担心会被噎死。”   “这种事就不需要您操心了。”郑明河笑呵呵地接下了这句话,像是对此完全不在意,可乐白却看得出来,在邓乐池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郑明河的脊背僵硬了一瞬,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   对于邓乐池所说的事情,乐白并没有太过在意,顶多就是“哦,原来郑明河的目的是这个”,以及“原来郑明河是华府的人”的这种程度。一个本就不属于魔界的人,在魔宫中潜伏了数百年,就是为了谋夺整个魔界,其实并不算特别难以理解不是?反正在乐白看来,这都是小说里常见的老戏码了。当然,通常他看的小说里面,潜伏的所在地都是魔教,潜伏时间也不可能有这么久,但实质上也没有多大的差别。   邓乐池和郑明河又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每句话里面都有各种弯弯绕绕的,乐白觉得,像这种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还是不要去揣测那些话背后有什么深刻的内涵了,那除了谋杀自己的脑细胞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总而言之,在边上围观了一下某两个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之后,乐白就看到邓乐池就站了起来,朝着他走了过来,而郑明河也往边上走了一步,给他让开了路。   看着邓乐池走到自己的面前,一句话没说直接抓住了自己的手,乐白忍不住思考了下他如果现在大喊一声“非礼”会是怎样的效果。不过为了自己的脸面着想,他觉得他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   一股有点冰凉的力道顺着邓乐池的指尖传来,顺着手臂逐渐往上,乐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强忍住把某只手甩开的冲动,乐白往边上的郑明河看了一眼,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也就放下了心来。   虽然这两人都没有说明这是在干什么,可乐白稍微想一想也就猜到了——大概是和当初君无颜所做的一样,将自身的灵力输入他的体内,只不过后者的目的是替他温养身体,所以乐白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而后者,却带着探查窥伺的意味,让乐白感到有点难受,甚至还有点说不上来的恶心。   那股带着凉意的力道在全身游走了一遍之后,又回到邓乐池的手上,邓乐池收回手,看着乐白的神色带着惊疑,并不怎么好看。他转过头看向郑明河,眉头锁的死紧:“你确定他就是乐白?”   “我觉得这话你应该问我本人更合适?”甩了甩有点发麻的手腕,乐白的语气有点恶劣。说不上来什么原因,他就是对眼前的这个家伙不爽。   邓乐池闻言看了乐白一眼,继续对郑明河说道:“我没有在他的身上找到我想要的东西。”   乐白:……   只觉得一口气憋得慌,乐白感觉胸口有点疼。   “难道仙族已经沦落到辨认一个人都做不到了吗?”很显然,邓乐池的行为也让郑明河感到了不悦,这话说的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被郑明河的话一哽,原本就神色不太好的邓乐池脸色更难看了。他冷冷地看了郑明河一眼,转向乐白:“我需要你……”“邓长老!”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人给打断了,那声音带着几分气喘,似乎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天君说要见一见乐白!”   一听这话,邓乐池的脸色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未打开的房门看了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哼”了一声,让候在外面的人进来把乐白带走。   那人十七岁上下,身材有些圆润,身上是仙族标志性的银丝卷云暗纹的白色长衫,不过和邓乐池身上所穿的那件有一点区别,似乎不同身份的人所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对这个没有太大兴趣的乐白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琢磨起那个天君的意思了。   他是听说过这个词的,在郑明河介绍仙族的情况的时候。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这个人就是一个拿来放在王位上的摆设,除了装饰之外没有任何用处。让乐白记住这个称呼的是一个趣闻,据说曾经魔界的君主也叫做魔君,可是某位魔君非常不爽自己和仙界的那个花瓶同样都用了“君”这个字,而且“天”这字听起来似乎又比“魔”霸气,于是他就暗搓搓地把自己的位置改成了魔尊,而魔君则下降了一个档次。   对此,乐白只想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魔界果然都是一群深井冰啊!   不过不管这个天君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是个摆设,从刚才邓乐池的行为来看,至少在明面上,他们还是会给这个天君一点面子的。让乐白有些好奇的是,这个天君找他干什么?   就刚刚邓乐池的那个表现,很显然那个天君和他并不是一伙的,说不准还是敌对的关系,这种时候找他,总不会是闲着无聊吧?   乐白自顾自地想着事情,边上的那个小胖子也没有搭话的意思,两人就这么沉默着走完了全程。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里有什么禁令,大家来来往往都是用的双脚,并没有乐白想象中的到处都是御剑飞行的人的场景。不过乐白倒也说不上有多失望,毕竟他本来就不是修真的粉。比起御剑飞行什么的来,要是有两个武林高手实打实地在他的面前打上一架,反倒更能吸引乐白的注意力。   “天君阁下就在里面。”在一间房子前停下脚步,小胖子对着乐白行了一礼之后就退下了,竟连通报都没通报一声。   看了看连个守卫都没有的门口,又想了想自己在电视上看到的皇帝的待遇,乐白忍不住同情起这个天君来——看来他在仙界混得确实不怎么样。   轻轻地啧了啧舌,乐白大声地喊了句“我进来了”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第96章 分离第九十六天。      “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的话,会怎么样?”   冰冷的刀刃紧紧地贴着脖颈,刺激得肌肤上毛起一片的鸡皮疙瘩。乐白看着面前这个手中拿着武器的人,乐白的嘴唇动了动,一个没忍住,直接“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拿着武器威胁乐白的人:……   看到对方那难看的脸色,乐白干咳了两声,强忍住笑意,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来:“没事没事,你继续。”然后他盯着对方看了两秒,又忍不住扭过头去笑了起来。   ……这真的不能怪他啊!是个人看到现在的场景,都会忍不住想笑的好吗?!   时间倒退到两分钟之前,把乐白带到房间外之后,那个领路的小胖子就走人了,乐白也就自己推门进来了。结果,他刚一推开门,就觉得眼前一闪,脖子上就被带着寒意的匕首给贴上了。乐白理所当然地就被吓了一跳,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了,然而,这种紧张只维持了两秒钟,在看清拿着匕首的人的样子之后,就立马烟消云散了——换了谁在看到威胁自己的,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的时候,都会是这种反应吧?尤其是对方为了在他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把匕首贴上他的脖子,还特地站在了凳子上的情况下。   乐白:我能绷到现在才笑,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的忍耐能力点了个赞,乐白看着因为他的反应而憋红了脸颊的小男孩,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配合一下,不要让他太尴尬?然而不等乐白实施自己的想法,对方就先忍不住炸毛了:“笑什么笑!再笑杀了你!”   “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在最后一个字的字音落下的瞬间,乐白迅速后退了一步,身子也往边上一侧,抬手就夺过了对方手里的匕首。那匕首通体纯白色,刃上有不明显的金色暗纹,细细看去,仿佛有金光流转。   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成功的乐白:啊咧……?   低着头看着手里的匕首,乐白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里是仙界没有错吧?仙界是个全员皆兵的世界没错吧?整个仙界里面他的实力应该是最渣的吧?他刚刚居然从一个仙族手里抢了把匕首?   乐白一脸的呆滞。   他刚刚真的只是突然脑抽了想要秀一把曾经(对着电视)学过的武艺而已……好吧,也有点因为对方是小孩子所以起了逗弄的心思在里面,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能真的把匕首给抢下来。   “额……那个……”现在道歉还来得及吗?看着面前这个脸色涨的通红的小男孩,乐白对这个想法持怀疑态度。   对上乐白的目光,那小孩更憋屈了,一双黑亮的眼睛里都冒火了,乐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匕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对方的面前。然而,乖乖地接过匕首这种事,显然不可能是对方做得出来的。只见他盯着乐白磨了磨牙,然后抬起脚,对着乐白的肚子狠狠地来了一下,最后趁着乐白惨叫着蹲下去的时候,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匕首,窜到了距离乐白十米远的地方。   乐白:……仙族果然是个全民皆兵的种族!   揉着发疼的肚子,乐白龇着牙抬起头来,看着正一脸警惕地看着他的小男孩,试探着开口:“天君?”   “是我。”听到这个称呼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恼怒就褪了下去,变得平静淡然,还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用一句话来概括,那就是——十足的仙族的范儿。只见他手掌一翻,手中的匕首就不知道被他藏到哪里去了:“魔尊的夫人。”   “……我以为你的年纪会更大一点。”将身后的门关上之后,乐白往前走了一步,在见到对面的人眼中那警惕的神色之后,又停下了脚步。他歪着头想了想,干脆在原地坐下了,那随意的样子,让那小孩儿的眼里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几分惊讶。   “我叫乐白,你叫什么名字?”坐下后刚好与对方差不多高,乐白笑着开口。   “叫我天君便是。”忍不住又看了乐白两眼,那小孩儿后退了几步,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在这期间,他的视线一直都没有离开乐白,虽然脸上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可乐白却总有种被当做狼外婆防备的感觉。于是,不由自主地,乐白的嘴角又上扬了几分。   天君:……哼!   完全不知道乐白在笑什么,天君“哼”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正想说点什么,却被乐白给抢先了:“你姓天?名君?”   “当然不是!”天君一个没把绷住,那高冷的面具就裂了,“哪有人会叫这种名字!”   “那你还让我用这个称呼你。”乐白无辜地摊了摊手,示意这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天君:……我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   “难道初次和人见面,自我介绍的时候说出自己的名字,不是正常的礼节吗?”乐白眨了眨眼睛,“而且,我刚刚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用更无辜的表情看回去,乐白成功地看到了天君眼中茫然的神色。果然,过了一会儿,他开口了:“温煦。”他说,“我叫温煦。”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不过从来没有人用这个名字叫过我。”   对他的称呼,只需要有“天君”这一个,就已经足够了。   “这不是明显的瞎话吗?”没想到,在听了温煦的话之后,乐白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同情的样子,反而翻了个白眼,“真要是没人喊过,这个名字怎么来的?”   “……难不成是你自己起的?”说完之后,担心自己的话说得太满,猜错了会不太好看的乐白又连忙打了个补丁。然后他就看到对面的人又愣住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温煦的脸上露出了怀念的神色:“恩,曾经有个人叫过这个名字。”他顿了顿,唇边的笑容也淡了下去,“不过她死了。”   “死了?”乐白愣了一下,有点惊讶,“仙族不是能够在天池重生吗?”   “你觉得那叫‘重生’?你觉得从天池回来的,是同一个人?!”像是被戳到了什么爆点似的,温宁猛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乐白,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死他似的。   和温宁有些发红的双眼对视了一会儿,乐白缓缓地扯开一个笑容:“我并不这么觉得,”他说,“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聊一聊。”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得负责带唐雅的缘故,乐白在对付小孩子这方面的事情,出人意料的擅长,每年亲戚家的那些熊孩子,到了乐白的面前,一个个都乖得跟良家少女似的,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啧啧称奇。刚刚几句话就摸清了温煦的大致性格,接下来的事情,乐白就做得顺手无比了。没花多少力气,几分钟之前还把乐白当成阶级敌人的温煦,这会儿已经亲热地坐在乐白的边上,毫无形象地瞪着两条腿,把自己的情况和盘托出了。   与乐白曾经听说的仙界的所有人都有实力在身的情况不同,事实上,仙族当中还是有许多人与寻常人没有太大的差别的——想当初听郑明河说起这事的时候,乐白还忍不住感叹了下上天对仙族的偏爱来着,又是复活点又是全民皆兵的,简直就是要统一世界的节奏啊!然而实际的情况却是,仙族只不过从来不让这些人出现在别人面前罢了。比如温煦,比如那个给温煦起名的女人。   “没有天赋的人,无论从天池中重新出生几次,都仍旧没有天赋。”温煦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多少表情,仿佛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   也许是因为仙族拿到的好处已经太多了,所以仙族里那些无法提升自己实力的人,比起普通人来,还要孱弱得多,肩不能挑手不能扛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那种走两步就摔,风一吹就倒的——当然,后者通常在被发现类似的苗头之后,就直接被斩杀了。然而,基于天池的存在,无论被斩杀多少次,这些人都会在天池之内重生,于是,经常有人定时清理这些重新长成的“渣滓”——甚至这已经成为了一些人的娱乐活动。   看着温煦脸上平静的表情,乐白只觉得一阵阵的毛骨悚然。如果说以前乐白对仙族的感觉,是好奇中带着些许对“仙”这个称呼特有的敬畏,那么现在,他的心里就只剩下恶心与嫌恶了。   因为天池的存在,整个仙族的思想与制度都是扭曲而病态的,散发着阵阵腐臭,令人作呕。   沉默了许久,乐白才开口:“你也是那些无法提升实力的人之一?”      第97章 分离第九十七天。      温煦沉默着点了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只是自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已经被所有人称为“天君”了。   虽说有着这个名号,可实际上他除了安稳地坐着这个位置之外,没有任何需要做的事情——就如一个花瓶一样,只需要摆在正确的位置,就已经足够了。温煦的眼神暗了下来,神色间满是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该有的阴沉。   乐白盯着温煦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今年几岁?”   像是没有想到乐白会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温煦愣了一下之后,才回答了乐白:“十五岁,怎么了?”许是因为身子骨弱的缘故,温煦的个头很小,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不过光这点差距,并足以让人露出震惊的神色,是以在看到乐白听到自己的回答后,脸上浮现出的表情,温煦的眼中不由地流露出几分疑惑来。   “你……”乐白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样才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清楚,“天君一直都是你吗?”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这个问法有点不太对,乐白有点纠结,“我的意思是……”   “一直都是我。”然而,不需要乐白进行解释,温煦却听懂了他的意思,“至少他们是这个告诉我的。”他笑了笑,神色如常,“上一位,上上一位,乃至第一位天君,都是我。”   乐白愣了愣,不说话了,可温煦却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据说上一个‘我’患了重病,药石无灵后死去的;上上一个‘我’是在遭到了刺杀而死亡的;再上一个……”“够了!”乐白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了温煦,“不用再说了!”   被乐白打断了的温煦也没有继续之前的话,而是在看了乐白一眼后,露出了一个笑容:“你知道我h记忆中,别人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没关系的,就算死去了,天君也很快就能在天池重生的。”   乐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他无法想象温煦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也想不出什么能够安慰他的话来,只能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这个经历了太多的孩子的脑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房间里安静了下来,显得有些压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好一会儿,温煦突然抬起头来,冲着乐白露出了一个笑容:“乐白,我放你走吧?”   “如果你留下来,邓乐池他们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温煦看着乐白,一双眼睛闪闪发亮,“虽然我不敢明着和他们对着干,但悄悄把你送走的能力还是有的。”   乐白垂下头和温煦对视着,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开口回答他的问题。好半晌,他才开口:“你不希望他们得知如何毫发无损地在天池中复活的方法。”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乐白并不是个蠢的,知道了温煦对于天池的态度与看法之后,如果还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始温煦想要杀了他,以及为什么想要将他送走的原因的话,他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刻意被养成花瓶的情况下,乐白并不觉得,温煦能够凭借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就得知邓乐池他们的情况,更不可能有能力将邓乐池他们务必重视的乐白悄悄地送走——事实上,如果真的没有外力的介入,温煦没有被那套扭曲的三观给洗脑,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而恰恰在不久之前,乐白就见过一个和温煦持有相同态度的仙族。   如果说没有人在暗地里悄悄地影响温煦的想法,乐白是不信的,或许是常子轩,或许是其他持有相同观念的仙族……不,应该就是常子轩了吧?毕竟不管怎么说,温煦都是仙界的天君,并不是谁想见就能够见到的,而之前,为了弄死他,常子轩甚至还不惜与苗青青联手,可见他对此的态度有多坚定。   或许一开始乐白并没有将当初捅了他n刀却仍然没有被他看到脸的人联系在一起,可那天准备跟着常子轩;离开的时候,乐白从后者口中听到的那一声轻嗤,却一瞬间与那听了许多遍的声音重合了起来。想必,那天苗青青的出现,也是一开始就好了的吧?如果没有之后郑明河他们的出现……好吧,他还是不会死,但至少乐白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来到仙界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乐白看着温煦的目光也复杂起来了。他不能说不赞同温煦的想法,然而,想要让他就这样离开仙界,却也不可能。   温煦平静地对上乐白的目光:“难道你想?”   “我也不想。”乐白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我也不想离开仙界。”看到温煦微微凝起的目光,乐白轻笑一声,“你杀不了我的。”他伸手揉了揉温煦的脑袋,“所以把匕首收起来吧。”   温煦闻言紧紧地盯着乐白看了好一会儿,才动了动手腕,将袖中的匕首收了回去,声音有些沉郁:“为什么?”   “恩……这其中的原因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地讲不清楚。”乐白挠了挠头,说得有点含糊——他可没有那个脸说自己是为了老情人才这么干的,“不过,你知不知道一千多年前抽出了君无颜能力的那个人在哪?”   “你想将你身上属于君无颜的那一部分抽取出来?”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那么久,温煦的脑子自然是很快的,不过……什么叫他身上属于君无颜的那一部分啊?!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乐白抽搐着嘴角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他没有回答,但那个样子,显然是默认了这一点。温煦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双眼一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带你去。”   乐白这边还在对温煦的态度感到有点摸不着头脑,邓乐池那边已经收到了有关温煦的行为的报告。   “长老,天君他带着乐白去了君长老那里!”   邓乐池的正翻着书页的手顿时一顿,抬起头来盯着说话的人,眉头微微皱起:“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再喊他长老了。”   “是,属下知错!”那人垂着头,对邓乐池无比恭敬的模样。   “天君亲自带过去的?”邓乐池开口,身处下首的人点头应是。   邓乐池冷笑了一声:“不过是个无用的摆设,竟然还妄图先我们一步探寻到其中的秘密?”他挥了挥手,“不必管他。”   若是君复容真的愿意出手帮忙的话,他们还需要等到现在?想到每当他提起这件事,君复容脸上那淡然的表情,邓乐池的心中气就不打一处来。冷哼一声摔下手中的书册,邓乐池说道:“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家伙怎么哭着跑回来。”   完全不知道邓乐池的想法的乐白跟着温煦来到了一间房子前,比起路上乐白见到的其他屋子,眼前的这一间那可是寒碜多了。虽然都是白色,可其他房子看起来就显得圣洁无比,可眼前这一栋,却总有种灰败颓废的感觉。   看着温煦上前敲了敲门,乐白无端地感到有些紧张,心跳都不由自主地略微加速。   温煦看了他一眼,丢出了一句:“小媳妇。”   乐白:……你才小媳妇!你全家都小媳妇!   虽然常子轩没有明说,但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了。那个宁愿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将君无颜身上的那一部分能力给抽离,救他与水火之中的人,就是君柔的父亲、君无颜的外公,也就是郑明河所说的,因为某些事情,被卸下了长老之位的那个人。   虽然君无颜现在不在,可他就是有种见家长的感觉啊有没有?!   于是,就在乐白的忐忑与温煦的鄙视中,那扇紧闭着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露出一张属于青年的面孔来。在见到门外的人之后,青年似乎吓了一跳,脸上流露出惊讶的表情来:“天君?您怎么来了?”他连忙将门打开,迎了出来。   乐白打量着眼前这名青年来,在心里不停地把他和君柔以及君无颜对比。   年纪……恩,虽然看起来年纪轻了点,但在这个不科学的世界里面,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身高看起来差不多,至于长相……貌似不怎么像?难道君柔的样子是随她娘而不是她爹?   就在乐白琢磨着这些东西的时候,温煦开口了:“不知君长老现在是否方便?”   ……哦,原来不是这个啊。   咂了咂嘴,乐白把刚刚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拍出了脑袋,顺便还不忘感叹一下温煦混的有多凄惨——看看,见个人还得问别人方不方便,除了他之外,还有哪个领导人能混成他这个样子?   “师父他……”那青年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但在看了温煦两眼之后,还是让出了路,“师父他在书房中,我来给你们带路吧。”   这房子并不大,在那青年的带领下,温煦和乐白很快就来到了书房,乐白也见到了那个传说中的人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已经紧张过了,还是对方周身的气质太过安静,乐白的心情竟然没有太大的波澜。   君复容与君柔长得并不算十分相似,可要是让两人站在一起,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两人之间的关系来,那是种无法言说的玄妙感觉。   温煦和乐白进门的时候,君复容正伏在案上写字,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愣了一会儿之后才搁下笔,对着温煦行了一礼:“天君阁下。”然后才转向乐白,眼中也浮现出一丝笑意:“你应该喊我一声外公。”   乐白:……这也太不见外了!   对上君复容那笑眯眯的表情,乐白有种浑身不自在的感觉。他干咳了两声,想说点什么糊弄过去,可最后却在对方那笑眯眯的双眼的注视下,蔫蔫地应了一声:“外公。”   “好孩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君复容的心情显然极好。   他从书桌后走了出来,同两人一起坐下:“你们今日找我是为了什么,我大致能够猜到。但是……”君复容脸上的笑容消失,长叹了一口气,“很遗憾,我做不到。”      第98章 分离第九十八天。      战场上金铁交戈的声音远远传来,墨发玄衣的男子垂着眼,面色有些冷淡。手持折扇的男人立在身旁,目光自男子手腕上戴着的古怪物什上扫过,轻笑一声,挑起了话头:“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呢。”   “那不是废话吗?”翻了个白眼,被捆了双手丢在一旁的人嚷嚷了起来,“仙界再怎么着也和你们互殴了那么多年了,你真当我们都吃素的,能让你们几天就攻下来?”   他一开口,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顶着这么多人的视线,常子轩也不怵,“嘿嘿”一笑,坐正了身子,那样子,一点都没有一个阶下囚该有的样子。   那天乐白被占宁带走,苗青青又死在了郑明河的手上,君无颜和常子轩自然是不可能再打下去了,而苦逼的常子轩显然没能成功地逃离现场,被抓了——事实上,要不是林原修及时赶到,将乐白留下的玉镯与手表交给君无颜,指不定常子轩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下来呢。也亏得他脑子转得快,在第一时间就把乐白的情况给如数说了,才没让君无颜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拍死。   和常子轩对视了一会儿,林原修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眯起双眼问道:“你的意思是?”   “把我放了呗。”抬起爪子示意了一下捆在上面的绳索,常子轩咧了咧嘴角,“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样的,这样是不是太见外了?”   ……目的一样个屁!   要是乐白在这里,肯定会忍不住狠狠地在心里骂上常子轩一句。作为被常子轩坑害的人,乐白表示,这货的嘴里就没多少真话!   当然,就算乐白不在这里,在场的这几人,也都是和他差不多的看法。   举着手示意了半天,压根没有人理会,常子轩也只能讪讪地把手放下,啧了啧舌:“我说,我都带着你们走了进攻玄天宫的捷径了,你们怎么还是不相信我呢?”   “你是在让我相信一个仙族?”君无颜闻言微微侧过头,轻声问道。   “仙族怎么了?仙族里也是有好人的!”常子轩一脸的义愤填膺,“我早就看仙族那帮家伙不爽了,那高高在上的嘴脸,那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态度,简直太可恶了!”   林原修:……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而且我要是回去了,还能给你们探查下里头的人的动向,给你们透点口风,还可以在里面接应你们的行动,多好啊不是,事半功倍呢!”常子轩还在不遗余力地推销自己,说的煞有介事的样子,可面前的两人都是一脸的不为所动。   布帘被掀开,一身刺客装束的沈云楼走了进来。他朝着君无颜轻轻地摇了摇头,之后看了一眼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的常子轩,就直接扭头出去了。   君无颜的脸色微沉,虽说一开始就有了准备,可他究竟还是没有想到,竟然连沈云楼都无法潜入玄天宫中。指腹在皮质的腕带上细细地摩挲着,君无颜略一沉吟,垂下眼看向常子轩:“我放你回去。”   ————————————————————   将剥好的花生米塞进嘴里,乐白低头看了看自己包着纱布的的双手,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   ……特么的他待在这仙界半个月多月了啊!除了这些伤之外啥都没得到啊!虽然说科学研究什么的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够出结果的,但是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呆不住了啊!   原本想着,只要找到君复容,就能够摆脱这坑爹的能力的来着,可惜乐白这辈子基本就没碰到过多少次心想事成的情况。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呢,这件事就被否决了。   “当初我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借由无颜身上那属于仙族的血脉。”对于这件事,君复容显然感到很遗憾,“可你的身上,并不存在仙族的血脉。”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不可能的,毕竟这能力是仙族的血脉带来的,乐白的身上既然没有这东西,这能力也不应该存在才对,然而事情就偏偏这么奇怪,就跟乐白那莫名其妙就变异了的读档能力一样。   所以说,人倒霉了,连喝凉水都是能塞牙缝的。   长长地叹了口气,乐白将装着花生米的盘子推到一边,靠在椅背上发起呆来。   其实,就算君复容真的能够将他身上的那能力给抽取出来,乐白估计也不会让他动手的。因为一直都只是听人说“巨大的代价”,并没有亲眼见到,乐白在这之前并没有想过,那究竟是什么样的程度。   君复容以前是什么模样的,乐白不清楚,可他那不停咳血的模样,乐白却是见到了的。听罗岳——就是君复容的徒弟说,经过近千年的调养,君复容的情况比起最初来,已经要好上许多了。   闭上眼睛,乐白深深地吸了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应该是让他极其失望的事情,事实上却并未激起他情绪上太多的波澜。   ——既然君复容没有办法,那就把希望放在邓乐池的身上好了。虽然有点对不起温煦,但他们的事情,本来就和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这种冷静到诡异的情况,就是乐白自己,都察觉出了不对劲,但也正是托了这种诡异的冷静,乐白发现了许多以前未曾注意到的事情。   在他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君复容就曾经尝试过与他接触了。   那突如其来的困倦,那古怪的梦境,以及总是在梦中听到的声音……那些当初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事情,现在却一一都被他想了起来。   不过,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注意到了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   睁开眼睛,将双手举到眼前看了看,乐白撇了撇嘴。   大概是因为他这唯一的实验体太过宝贵,也或许是郑明河他们扯皮的结果,总是,邓乐池他们虽然非常想把他给剖开来好好研究,但目前的做法也就是弄点血吃点药输入点灵力之类的,并没有什么国际的行为,除此之外,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如果非要说乐白有什么不满的话,那就是这个世界并没有针筒这种东西,所以只能用戳指腹割掌心之类的方法来放血。   乐白:真特么的疼!   “又发呆呢?”路过的罗岳一探头,看到乐白仰着头,盯着天上看个不停的样子,随口说了一句。   “那是,”乐白侧头朝罗岳笑了笑,“我又没有别的事情干。”   在乐白自己的要求和温煦的帮助下,他成功地在君复容这里住下了,邓乐池出乎意料地没有多说什么,想来是抱着某些隐秘的希望。乐白对这些并不在意,让他有些安不下心来的,是前一阵子从温煦那里知道的那个消息。   来到仙界之后,乐白先是见了邓乐池,后又见了温煦,最后又来了君复容这儿,事情太多,一下子就把刚到仙界的时候看到的场景给忘到了九霄云外,等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以后了。可偏偏君复容和罗岳又都算是被软禁在这里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邓乐池那边的人,更是直接一句话都不和乐白说,好像只要和他说了话,就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似的。这事情,还是前几天温煦过来的时候告诉他的。   ……特么的君无颜打到门外了啊!   难怪来仙界的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任何一个君无颜派出来的人呢,感情人家压根就没想过在路上追杀,直接堵的门口啊!   不知道为什么,刚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乐白觉得特别想笑。   在身侧停下的脚步声让乐白回过神来,收回目光看过去,却不由地愣了一下:“郑明河?”   在来到仙界之后,乐白就没见过郑明河了,他还以为这家伙离开仙界了呢,没想到居然还在。   “有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乐白开口。   郑明河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隐瞒地,就把事情给说了。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就是这些天邓乐池他们没有一点进展,君无颜在外边又逼得紧,所以他们都急了呗,想要换一换尝试的方法。   “如果你不愿意……”郑明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乐白给打断了:“你说过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吗?”   郑明河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乐白会突然问起这个,他的眼中有光芒飞速地滑过,双眼也弯了起来:“那是自然。”   “好,”乐白点了点头,“我和你走。”   ——除了这个之外,还有其他的选项吗?   郑明河既然来到了这里,实际上就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而温煦虽然有心想要阻止这些事情,可他的能力却并不够。所以,与其拒绝之后被邓乐池找人拖走,倒不如自己识相点乖乖点头,指不定待遇还会好一点。      第99章 分离第九十九天。      乐白过于干脆的回答,反倒让郑明河愣了一下,小心地看了乐白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确实没有多少不情愿的神色之后,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皱起。   如果可以,郑明河并不希望乐白经历这一切,然而……   深深地吸了口气,郑明河看着乐白,开口说道:“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这并不是郑明河第一次说这话,可对方那郑重其事的样子,还是让乐白感到了些许不自在——尤其是在他突然想起来对面的这个家伙,实际上暗恋自己暗恋了好久的时候。不过……这家伙真的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吗?明明一点都看不出来好吗?!   不管是在知道这一点之前还是之后,乐白都没有从郑明河的身上看到一点苗头,所以总是下意识地忽略这件事。   ……其实,那次真的只是郑明河在开玩笑吧?   忍不住多看了郑明河两眼,乐白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冲着他笑了笑,也算是对刚刚他的话的回应。   跟在郑明河的身后穿过迷阵来到他之前就来过几次的房间,邓乐池和占宁,以及其他一些熟面孔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他们的架势,乐白就知道,他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就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对他做什么,毕竟这个时代的研究手段还是挺匮乏的不是?   ……好吧,他能这么想,肯定是因为这些人并没有动真格的意思。   想想也是,有郑明河和温煦,再加上个君复容顶在前面,要是他还能遭到什么惨无人道的对待,那才是奇怪的事情。   “来了。”邓乐池的目光从乐白和郑明河的身上扫过,不带多少情绪地说了一句,反倒是他身边的占宁,脸上流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这让乐白不由地挑了挑眉,猜测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的,那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当温和的手段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使用的方法自然而然地就会变得激烈起来,更何况,邓乐池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不过真要说起来,乐白倒是更乐意邓乐池他们的手段剧烈一点,他本就没觉得就这种没什么力度的方法,能够起到什么效果,还不如直接上狠一点的招数,把事情给解决了,他好走人。   ……反正他也不怕死。   事实上,当初留下来让邓乐池他们研究,乐白本来就是抱的这个心思,可谁知道,因为温煦的阻拦和郑明河的维护,反倒是拖了这么长的时间。   瞥了那群人一眼,乐白淡定地走到房间里的一张椅子上坐下。他的心态最近真是越来越好了,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有点紧张的情绪的话,现在就是让他在这群人面前跳个桑巴舞,他都能面带笑容。当然,前提是他会跳。   作为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的聚焦对象,乐白歪了歪脑袋,特别装逼地开口:“能快点吗?我的花生米还没吃完。”   占宁&郑明河:……   看到乐白的动作,邓乐池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想开口斥责,但最后竟忍了下去,让乐白不由地朝他多看了两眼。   重重地“哼”了一声来表达对乐白的不满,邓乐池却站了起来,走到了乐白的身边,抬手按上了他的手腕。这时候,乐白的眼中才流露出惊讶的表情。   邓乐池毕竟是仙界的长老,又不像君无颜那样当甩手掌柜当惯了,平常要处理的事情都挺多的,所以后来乐白的这件事,基本都是交给占宁或者他手下的其他弟子来办的——当然,乐白很怀疑,邓乐池不乐意自己动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觉得这样做会失了自己的面子,但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上,邓乐池很少自己动手,甚至很多时候,他都不会到现场,毕竟之前的那些事情,也都挺简单的。   也正因如此,这一回居然是由邓乐池自己动手,让乐白忍不住琢磨起这次他们要做的事情,到底有多重要来。   冰凉的触感从邓乐池触碰的地方蔓延开来,这感觉乐白并不陌生。灵力侵入体内的感觉会让乐白感到有些不舒服,但还可以忍受,这些日子来,他早就已经习惯别人往自己的体内输送灵力了,甚至还能够分辨出每个人的灵力的不同之处。就好比君无颜的灵力是温暖柔和的,占宁的灵力则带着点水样的清凉,至于邓乐池,他的灵力给乐白的感觉,却有点像遥望着雪山的凉意。   乐白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刚刚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邓乐池的灵力钻进了他的身体里,就像是入了水的鱼,一瞬间就游得没了影。等乐白想要再去寻找的时候,已经完全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错觉?   看了眼神色如常的邓乐池和郑明河,再感受了一下邓乐池那逐渐往肩头蔓延的灵力,乐白的眼中滑过一丝疑惑。屋里的人都紧张地盯着乐白,生怕错过他一点反应的模样。   目光在所有人的身上一一掠过,乐白略微一侧头,就对上了占宁的视线。他的目光闪了闪,便飞快地扭过头去,像是突然对那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梨花木桌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似的。   ……不是错觉!   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一跳,乐白看着邓乐池收回手,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就在邓乐池的手撤下的那一瞬间,他的手上传来了钻心的疼痛,猛地咬紧了牙关,乐白才没因为突如其来的疼痛而惨叫出来。双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扶手,关节与指腹均泛着青白,尚未愈合的伤口裂开,白色的纱布浸染上血液的颜色,乐白的神色有些苍白。   乐白并不是个非常怕疼的人,哪怕曾经因为贪凉快,赤着脚在家里乱跳,结果一脚踩到了图钉上,他都没喊出声,只是一瘸一拐地挪到了角落里,拿出急救箱里头的消毒水给自己消了毒包扎好,甚至都没让自己的父母发现。可现在,他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双手也不自觉地抽搐着。那股无法用语言描述清楚的疼痛顺着乐白的手腕蔓延上来,几秒钟就遍布了全身,让乐白连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抓着扶手的手一松,乐白从椅子上滑了下来,跌倒在地。身上传来的剧痛让乐白不由自主地蜷起了身子,唇齿间也难以抑制地发出细微的呻吟,汗水沾湿了睫毛,让乐白眼前的画面变得模糊起来。郑明河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地方,低着头,神色平静。恍惚间,乐白似乎回到了好几个月以前,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被郑明河带着在魔宫里闲逛,却恰好撞上了一个女人对君无颜告白的场景。   那时候的乐白还没有摸清君无颜的心思,一开口就戳中了对方的爆点,死得那不是一般的凄惨。而郑明河就像现在这样,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双眼之中一片漠然。   ——魔宫那么大,为什么偏偏就撞上了这么一件事?从一开始,乐白就没有看清过郑明河这个人。   乐白突然就想到了郑明河对自己说绝对不会伤害他的样子,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有点想笑。嘴角艰难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乐白觉得,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扭曲得可怕。占宁站在邓乐池的身后,双拳紧握,原本颜色就有些淡的嘴唇被他紧紧地抿着,更是看不出一丝血色,那样子,看起来像是恨不得代替乐白遭受这份苦难似的。乐白更想笑了。   “看来,他的身上确实没有仙族的血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乐白听到了邓乐池的声音。身上的疼痛已经尽数褪去,可他的衣衫却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身上也完全没有力气,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这时候再听到邓乐池说出这么一个在一开始就已经知道的结论,乐白有点不知道到底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把他折腾了这么久,就为了这么一件早就已经确定的事情?亏他还对邓乐池他们这次的行为抱有什么期待。   在心里狠狠地诅咒了一遍邓乐池,乐白躺在地上虚弱地喘息着。他很怀疑,要是那疼痛再多持续一会儿,他就会被活生生地给疼死了,这可实在不是什么体面的死法,就算能够复活,乐白也绝对不想经历。   大概是他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又或者是觉得接下来他们要聊的事情,不应该让乐白知道的太多,在看了乐白一眼之后,邓乐池就让占宁把他给送回君复容那里去了。      第100章 分离第一百天。      有了第一次,自然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更多次。自从邓乐池他们开始动真格的之后,乐白以前那小妖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基本上每天都被折腾得半死不活的,甚至有好多次,乐白都以为他其实是死了的。每当这时候,乐白就会特别想念自己留在林原修那里的手表,不知道林原修有没有把手表交给君无颜?君无颜是不是还在生他的气?下次看到他会不会啥都不听直接又把他给干掉?   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总是时不时地冒出来,害得乐白想把心思都放在邓乐池他们的进展上都做不到。   不过现在,乐白算是理解了当初知道他想要来仙界之后,常子轩那看疯子一样的眼神了。   ……特么的就是他现在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啊!   期间温煦也来找过他,明里暗里地表示能够把他送走,君复容也隐晦地问过他如果撑不下去了可以喊停,可乐白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拒绝了两人的提议。无他,这已经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了,除了这个之外,乐白甚至都想不到自己究竟该干什么。   得到了乐白的回答,温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之后,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君复容则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说不清是担忧还是欣慰。这样的日子一久,乐白甚至都有点习惯这样的日子了,虽然他的身子越来越差,最近连走路都有点走不稳了,但邓乐池他们的手段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就算身上的毛孔都在往外渗血,可把血给擦干净了,他的身上愣是找不到一点伤口。   停下脚步缓了缓气,乐白上前推开了房门,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他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自从那天之后,他就没有见过郑明河了,虽然对方经常让人往他这里送各种各样的补品吃食,可人却再没有往他那边去过一趟。   乐白对郑明河也说不上有多少怨恨憎恶的情绪,事实上,他甚至连失望厌弃的感觉都没有多少——他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郑明河所说的话,根本就不能相信的,不是吗?更何况,现在的情况,正是他所求的。   ——正是他所渴求的。   弯了弯唇角,乐白抬脚走了进去。   屋内只有邓乐池与郑明河两个人,他们相互对峙着,似乎在争论什么。郑明河的眉头深深地皱起,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愤怒,而邓乐池满脸的高傲,脸上也有些隐隐的不耐,在听到乐白推门的动静之后,两人都转过头来,将目光投到了乐白的身上。   “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乐白歪了歪头,做出后退的姿势,“不然我先回去,等你们商量完了我再来?”   “乐白……”郑明河看着明显消瘦了许多的乐白,眼中的神色十分复杂,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胸中的情绪给压下,“你先……”“不必了。”不等郑明河的话说完,邓乐池就出声打断了他。邓乐池看着乐白,下巴略微抬高,用乐白不管听了几次,都觉得无比欠揍的语气说道:“进来吧。”   既然这里的主人都这么说了,乐白也就收起了原先的姿态,抬脚进了屋里,找个块干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既然每次都得从凳子上跌到地上,那还不如直接一点,一开始就坐地上好了。   看到乐白的行为,邓乐池的眼中浮现出讥诮与不屑,然而,还不等他开口说话,郑明河的脚步一挪,来到了乐白的面前,将他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我不会同意这件事的。”   “你觉得你能够影响到我的决定?”邓乐池冷哼一声,顿时,一股如山般沉重的压力就朝着郑明河压了下去。   仙族无法通过修炼来提高实力,可他们本身的实力,却会随着年纪的增加,而不断地增强,邓乐池究竟活了多久,乐白不清楚,但很显然的,他的实力要比郑明河高得多。   仰着头看着郑明河的背影,乐白其实是很不理解的。之前邓乐池都做了那么多了,郑明河都没有阻止,为什么这次却摆出了拼死护着他的姿态?总不至于邓乐池这次想直接弄死他吧?   “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到他的性命的。”郑明河盯着邓乐池,一字一顿地说道。   ……卧槽还真是?   乐白抽了抽眼角,忍不住想要称呼自己预言帝。   ……好吧,作为一个有着仙族能力的人,这还真不咋地值得骄傲。不过,邓乐池为什么突然就想弄死他了?他可是这世上唯一的实验体啊!   “可这前提是我能够得到我想要的。”邓乐池挑了挑眉,似乎对于郑明河能够开口说话这件事感到些许的讶异,他迈脚往前走了一步。   “你并没有这么说过。”郑明河往后退了半步,额上也泌出汗珠。   邓乐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脚下的步子不停:“我以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你若是再往前一步,仙界所有华府的人,都会站到常子轩那边!”明明没有做什么剧烈的运动,可常子轩却满头大汗的,活像是刚跑完三千米似的。   邓乐池脚下的步子一顿,继而脸上浮现出些许怒气:“你以为我会被这种事情威胁?天池是不可能被毁的!”   听到这话,正数着自己的心跳计算着时间的乐白总算来了点兴趣,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如果说这段时间里面,除了自己越来越差的身体,以及邓乐池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之外,能够引起乐白的注意力的,也就只有常子轩的事情了。当然不是乐白突然对这个坑了他的家伙突然产生了什么不可言说的感情了,实在是他做的事情……太让人惊讶了!   就在前一阵子,离开仙界去了魔界之后,就失去了音讯的常子轩长老突然出现了,这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是,在回到仙界之后,这位长老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悄悄地溜到了乐白那里,想要把他带走——当然,如果他成功了的话,乐白自然就不可能在这里了。   虽然乐白自己发现不了,但邓乐池显然安排了人在他边上守着,事情最后的结果就是,常子轩和邓乐池打了一架,把乐白睡觉的地方都给毁了大半,最后只能换了个房间。   可在被邓乐池揍了一顿之后,常子轩非但没有为自己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反倒带着一帮子仙族,站到君无颜那边去了。于是,原本是魔界与仙界的战争,现在变成了仙界的内斗,而另一边的人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毁掉天池。   乐白:这群家伙就是吃饱了没事干!   在知道了整件事情之后,乐白就只有这么一个想法。别人都是因为不能永生而羡慕能够无限复活的仙族,可偏偏他们自己却因为这个能力而掐起来了……好吧,虽然乐白也更希望这天池能够消失,仙族的这个能力,让他感到恶心。   原本乐白以为,常子轩反了之后,温煦肯定也是站到那一边去的,可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这家伙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样子,好像完全不知道仙界发生了什么似的。不过,这都和乐白没有什么关系,他就只是想混到邓乐池折腾出什么来为止。可看现在的情况,邓乐池这是要杀人灭口了?为啥啊?   思绪稍微跑偏了点,乐白连忙把它给拉回来。现在双方对战,常子轩那边有君无颜帮着,而邓乐池这边,则有郑明河这个帮手,两边算是旗鼓相当,要是这时候郑明河突然反水的话,结局基本是可以肯定的,天池到底毁不毁得掉两说,但邓乐池会输,是没有任何疑问的,这也正是郑明河最大的筹码,可是……为什么?   就算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郑明河肯定是和邓乐池他们定下了什么约定的,比如“我把乐白交给你你帮我拿到魔尊的位置”啦,“我帮你打常子轩你把仙界的资源借我用用”之类的,要是邓乐池输了,之前的这些都铁定作废的,而君无颜和常子轩,却并不一定会因为他的突然反水而对他手下留情,到最后,他可能什么好处都拿不到。   所以……为什么?   盯着郑明河的背影,乐白觉得,他又看不清楚这个人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不过,乐白在纠结什么,完全没有影响到郑明河与邓乐池之间的交谈,乐白托着脑袋听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总算是弄清楚了邓乐池的想法——既然这样折腾乐白,都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干脆让他死一死好了,反正会和当初的君无颜一样,在天池里面复活的不是吗?当初故意将那个所谓的“预言”放出去,他本身就抱着这么一份心思,希望乐白能在外面被杀掉,然后直接在天池里头复活,还少了他们找人的心思。   对于邓乐池的想法,乐白除了“……”之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些家伙,对他,或者说对天池,是不是太有信心了?就那么坚信他死了之后,能够在天池复活?还“要是一次不够,那就多来几次”?!乐白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原来杀人还能这么用?   不过,郑明河的智商和三观还是处在正常人的水平的,所以他的看法和乐白的差不多,但邓乐池的回答也更直接了:“如果他就这么死了,说明他对我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乐白:……说得好有道理我竟无力反驳。   不过好在摄于常子轩的威胁,邓乐池终究还是没有动手,只是冷冷地看了郑明河一眼之后,摔门离去了。      第101章 分离第一百零一天。      少了某件每天必做的事情,乐白又回到了最开始来到仙界的日子,整天除了吃吃喝喝睡睡发发呆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的事情做了,不过他的身子倒是养好了许多,至少走路不会再晃晃悠悠的了,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趴在桌子上看着君复容写字画画,乐白忍不住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算是明白古代精通琴棋书画的人为什么会那么多了,因为……无聊啊!就连乐白,都因为闲不住,而学了几天的水墨画。当然,出来的成品……很惨不忍睹就是了,当场就被乐白给毁尸灭迹了。然后,在君复容不停抽搐着眼角的情况下,拿着炭条画了一幅人体解剖图给他。   乐白:看,我还是很有绘画天赋的!   君复容:……   总之,外头虽然打得无比火热,可乐白的日子却平静到乏味,他甚至想着,如果就这样过完一辈子也不错——如果他身上的这个能力,真的没有办法消除的话。   待在这里不愁吃不愁穿的,现在连邓乐池的折腾都不用担心了,还有比这里更适合混吃等死的地方吗?反正乐白本来就不是什么有着大志向的人。   又看了一会儿,乐白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前一阵子的那些行为,应该真的伤到了他身体的底子了,他最近非常容易累,还总犯困,一天里面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觉。   “累了的话就先回房歇着吧。”君复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对乐白说。   乐白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点了点头之后就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去睡一觉,可还不等他多走几步,突然双腿一软,还好及时扶住了边上的桌子,不然就直接摔倒在地了。那种身体的一部分被硬生生地抽离出去的感觉,让他缓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可即便这样,他的双手还有点不受控制地发抖。   这是……怎么回事?   脸色苍白地坐回椅子上,乐白忍不住按上了胸口。难道是之前那几天的事情留下的后遗症?乐白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可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有些不对。   略带疑惑地转过头去,乐白看到原本正在作画的君复容,此刻正捂着胸口歪倒在椅子上,而他面前那尚未完成的画作,也被胡乱溅开的墨水给糊成了一片。可向来对自己的画作十分爱惜的君复容,脸上却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遗憾不悦的申请,反而透露着些许……欣喜?   仔细分辨了君复容眼中的神色之后,乐白也不由地愣住了。这家伙……该不会是傻了吧?   说起来也是苦逼,这屋子里的两个人都是病号,唯一不是病号的罗岳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地守在他们身边,所以两人经常在发病的时候,一个搀一个回房间。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抽了抽嘴角,乐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总而言之,鉴于君复容这病了一千多年的情况,如果他突然就傻了,乐白是一点也不会怀疑的。   决定不去刺激疑似抽风的君复容,乐白安静地在坐在原处,准备待会儿再把他给搀回房间里去,可他刚恢复了点力气,正要站起来呢,就被君复容的一句话给吓得又坐了回去。   他说:“天池被毁了。”   很平静的语气,像是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天似的,可他那双发亮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情绪。这时候,乐白才知道,对于那害得他的女儿落到了那般田地的天池,君复容并不是不怨恨的,乐白甚至怀疑,这次仙界的内战,就是君复容挑起的。说起来,他似乎听邓乐池说过一句,那句与他有关的预言,是君复容给出的?   ……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还真是重大。   当然,乐白也知道,这都只是他的猜想而已,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而且那时候,他对君复容来说,还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对方那么做也无可厚非。   又花了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不小的信息量,乐白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扭头看向君复容:“既然天池消失了,那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也害怕自己得到否定的回答。   “你刚刚也应该感觉到了不是吗?”君复容坐正了身体,朝乐白微微地笑了笑,乐白睁大了眼睛,嘴巴开合了几次,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原本我并不能确定这对你究竟有没有效,可看到你刚才的样子,想必你身上的能力和我们所拥有的,同样来自天池。”君复容肯定了乐白的猜想。和君复容对视了一会儿,乐白猛地跳了起来,埋头就往外冲,刚刚那浑身脱力地坐在椅子上的人,好像不是他似的。   ——这是他现在唯一在意的事情了。   “等等,外面有……”君复容的话还没有说完,乐白就不见了踪影,他也只能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神色。   君复容和乐白确实是被软禁了的,即便肉眼看不出来,可那周遭都被设下了迷阵,若是没有人带领,别说是乐白了,就是君复容也出不去——当然,这指的是伤重实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君复容。乐白一头扎进了迷阵之中,没走两步就找不到方向了。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雾气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楚。乐白皱着眉头,放缓了脚步往前走着,这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这个迷阵的存在。不过,要是让他再选一次,他估计还是会啥都不管地冲出来,他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到安安稳稳地待在屋子里,等着别人来带他出去。   在迷雾之中走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乐白的眼前隐隐约约地出现了点东西,仿佛周身的雾气一下子都退去了一般,周遭的景物都清晰可见。   那是一座山,很高,怪石嶙峋的,盘山而建的公路一圈圈地向上,如精雕细琢的花纹。一辆没有多少特色的黑色皮卡在路上缓缓地前行着,一点点地向上。   乐白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一步,忽地,他眼前的场景就变了,车内的景象清晰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驾驶座上穿着常服的男人,副驾驶座上戴着眼镜的女人,以及后座上正低着头玩手机的……他自己。   被层层的锁链所缠绕的匣子被打开了一道口,瞬间,那被盖上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泥土的记忆,一股脑儿地涌了上来。   “这种地方最容易出事了,你悠着点开啊!”有些紧张地看着路边那有些破损的护栏,难得地化了妆的女人叮嘱道,“我前两天还听说这里发生事故了呢!”   “行了行了,就你啰嗦。”冲着自己的妻子翻了个白眼,男人却听话地降低了速度。   而后,就是刺眼的车灯,粗粝的刹车声,以及——下落的失重感。   那真的不是什么美好的体验,在尖叫声中落地,然后死去。不知道从哪里伸出来的树干穿透了男人的脖颈,将他本该无力地耷拉着的脑袋硬是撑了起来,而他身边的女人,则满脸的玻璃碎片,连原先的容貌都看不分明。   明明是这样惨烈的场景,乐白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只是在那个趴在后座上的人身边蹲下身,用不含意思情绪的声音开口:“喂,起来。”   然后,那个人就真的起来了。   时间倒退一分钟,再退一分钟……乐白甚至不记得自己到底是第几次刺穿了自己的喉管,以至于连面前父母那惊恐的表情,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可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仿佛是那场火灾的再现,整个世界都在逼着他做出选择——你活着,或者他们死去。   ——为什么非得是他?为什么非要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   从被挤压变形的车窗内钻出,乐白踉跄着走到护栏边。他回过头,看着前排两个人死去的惨状,然后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没有再去尝试拯救自己的父母,只是一次一次自虐似的从悬崖上往下跳。他只是……想死而已。可这对于其他人来说,最为简单不过的事情,到了他这里,却如登天一般艰难。   ——如果我能死去就好了。   ——如果我能把这一切都忘记就好了。   ——如果我能不再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就好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啊,真好。   那一刻,乐白的心里是满足,甚至是庆幸的。他庆幸他遇到的是君无颜,是一个能够在抬手间就杀死他的君无颜。   眼前的一切如泡沫般消散,乐白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周围,一时之间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原来……他是因为这事,才把梁木的事情也一起忘了的啊?   摸了摸鼻子,乐白开始分析起自己的情况来。大概,是因为如果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会牵动这件事?可惜他似乎把这事埋得太深了,就算把梁木的事情一清二楚地回忆起来,这事都没能想起一星半点,要不是这迷阵的作用,他这一辈子都想不起来都有可能,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是该感谢这迷阵呢,还是该怨恨?不过这迷阵还挺高端的,乐白以前还以为这迷阵就跟传说中的迷宫差不多,就是让人找不到出路的,可结果居然是在人的心智上面动手脚的?果然玄幻世界的规则就是那么神奇而让人无法理解。   轻轻地啧了啧舌,乐白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挨过了那段不管什么人来看,都会觉得惨绝人寰的回忆,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乐白不知道的原因,现在这个迷阵对乐白来说,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了,他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呆在原地。只是,这玄天宫这么大,不知道君无颜到底在哪?   就在乐白纠结着该去哪里找君无颜的时候,乐白突然眼尖地看到了个熟人。   那高大的身躯,那不苟言笑的表情,那一看就和仙界的衣服不一样的穿着——那不是谭格是谁?!   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除了君复容和罗岳之外的人的乐白,突然一下子见到了个自己在魔界的熟面孔,也不由地激动了那么一下下,不过,激动完之后,他就有点小尴尬了。   如果来的是其他人,就算是沈云楼都行,乐白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的,可谭格……乐白可还记得苗青青死的时候的样子呢。虽然人并不是他杀的,但严格说起来,她的死还真的和他有那么一咪咪的关系……?   不过就在乐白纠结着要不要过去的档口,原处的谭格却径直朝着他过来了。乐白的眼睛一亮,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就突然觉得心口一凉,身子就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   乐白:诶……?   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乐白有点发懵。他没有死在仙族人的手上,结果死在自己人手里头了?      第102章 重逢第一百零二天。      睁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盯着谭格看了好半天,乐白有点无奈。真要说起来,他对谭格的了解并不算多,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成天跟在苗青青的身边秀恩爱的家伙,除了至二个之外,还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苗青青就开始一个人行动了,这个沉默的人也就很少出现在乐白的面前了,以至于乐白都有点想不起来,上一次见到谭格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乐白也说不上来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大概就是有点……郁闷?毕竟不管是谁,见到了个熟人,想要上去打个招呼,结果对方迎头就对着他来了一闷棍的感觉,都不会太美妙吧?可也就只有这个程度了,不过当看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君无颜一脚就把站在他尸体边上,正准备蹲下来的谭格给踹得的样子,乐白还是有那么一咪咪的爽快的。   托着下巴看着谭格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站起来的样子,乐白忍不住咂了咂舌,君无颜下手可还真不轻啊!而且很容易就能看得出来,谭格压根一点反抗的意思都没有,那样子,根本就是任由君无颜动手。可君无颜到底还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一招下去,谭格有没有命还是两说。   看到君无颜又给了谭格的肚子上来了狠狠的一拳,乐白很想说其实没有这个必要,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也没有太生气,打两下意思意思就是了,不用动真格的。不过看君无颜的样子,就知道他和乐白并没有那种传说中的心有灵犀。   乐白还是第一次看到君无颜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张俊美的容颜甚至因为怒火而有些扭曲,不知怎么的,乐白突然就想起了和君柔争吵时的沈异。   ——两人明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可给人的感觉,却又仿佛是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的。该说不愧是父子吗?   “我终究还是活成了我最憎恨的人的模样。”   乐白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句话来,眼前的君无颜也和沈异重叠了起来。   ——不,他们不一样。   用力地摇了摇头,乐白想要把这个念头甩出脑袋,可它却像是生了根似的,怎么都丢不掉。   ——有哪里不一样呢?   乐白突然想起了他离开陵南城的那天,君无颜掐着他的脖子时的样子,空气从肺部一点点地挤出,眼前一阵阵发黑……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扯出来,乐白急促地喘了两口气。明明君无颜并没有真的下杀手不是吗?明明……咦?   因为突发事件有点多而显得无比迟钝的大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乐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抬起头看了看还在暴打谭格的君无颜,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还感觉不够似的,乐白站起来伸伸胳膊踢踢腿,完全没有感受到一点障碍。   ……他能动?   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情况让乐白茫然了两分钟,然后下意识地往空了的手腕上看了一眼——一分钟的话,应该早就已经过了?   低下头盯着自己躺在地上的尸体看了一会儿,乐白有些嫌弃地移开了视线。亏他以前还一直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呢,现在再看看,也就那样嘛!不过这大概也是因为穿越之后见到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俊男美女的缘故?   这么想着,乐白转过头朝另一边看过去。   本来修为就没有君无颜高,又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谭格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还真是格外的凄惨。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鲜血给浸透了,缺了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也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乐白可以肯定他骨折了,脸上糊满了血,连脸都看不清了。   看着这样的场景,乐白突然就有点想笑。其实他真的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啊,根本犯不着这么大动肝火的。真要说起来,他还得谢谢谭格呢。   ……啊,还真得谢谢谭格啊。   乐白扯了扯嘴角,突然就笑了起来。他真的死了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与平日里看不出多少差别的身体,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而另一边,君无颜似乎终于发泄完了,将谭格扔到了一边,快步来到了乐白的身边。他蹲下身,像是害怕将乐白弄疼似的,小心地将插在他的胸口的匕首给拔了下来,胸口的伤口也在瞬间愈合,就好像这里根本没有受过伤似的。   ……原来灵力还能这么用?   觉得常识完全被颠覆了乐白忍不住眨了下眼睛,盯着自己尸体的胸口看了好一会儿,又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相同的部位……好吧那里本来就没有伤口,乐白觉得,这个世界更加神奇了。   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边上的乐白给刊载了眼里,君无颜将乐白小心地爆乳怀中,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上,像是以前哄乐白起床那样,温柔地开口:“该起来了。”可他怀里的人只是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动静。君无颜的手有些发抖,就连声音里也带着微不可察的颤音,可他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总是把乐白迷得晕头转向的温柔笑容。抱着乐白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了几分,君无颜再次出声:“你不是想吃盐酥鸡吗?等你起来了我做给你吃好吗?”   “我其实不是很会做甜食,但是如果你喜欢吃,我可以去学。”   “要是你不想整天呆在魔宫里的话,我可以陪你出去,想去哪里玩,告诉我好吗?”   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没有说的话都一口气补上似的,君无颜就那样抱着乐白,坐在地上说了好久好久,久到战场都清扫完毕,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他从来不知道,君无颜也能说这么多话,原来君无颜也会有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   “……所以,你起来好吗?”有液体落在了乐白的脸上,他伸手摸了摸,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脸上就糊满了眼泪。原来,死了也是可以流眼泪的啊……抬起手,想要触摸一下君无颜怀里的那个自己的脸颊,乐白的手却直接从他的身上透了过去,没有惊动任何人。晶莹的液体顺着乐白的脸颊滑了下去,落在了君无颜沾染了灰尘的衣襟上,留下一道看不出痕迹的印子,很快便消失了。乐白终于忍不住,大声地哭了起来。   他一直一直都以为,他是想死的。不需要再一此次地想方设法地解开死局,不需要再一次次地看着别人在自己的眼前死去,长久而安稳的死亡。在发现自己不会再“复活”之后,乐白确确实实是松了一口气的,就像是曾经欠下的东西都还上了似的,一直以来压在肩上的重担骤然之间便卸下了,可现在,他却突然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他只不过是一个懦弱而自私的混蛋罢了。   他畏惧着死亡,却又觉得背上他人性命的生命太过沉重,所以假装勇敢,假装不在意,甚至可以地朝着死亡迎头而上——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他并不会真正地“死去”罢了。他只是想要借由这些,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罢了。   懦弱,自私,愚蠢而卑微,如一只鸵鸟般将脑袋埋在沙堆里,自欺欺人。   他想……活着。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简单而没有负担。可是,当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他的尸体正躺在他爱着的那个人的怀里,毫无声息。   乐白第一次像现在这样后悔,后悔他当初对待生命的态度,后悔自己那想当然的做法,后悔……没能好好地保护自己。明明他都已经想到谭格可能会做出什么来的可能了不是吗?然而即便如此,他也没有做出任何的防范措施,就那样毫无反抗地死去了。   乐白觉得,这就是对他的惩罚了。   他也尝试过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睁开眼睛然后拍一拍身上的灰尘,告诉君无颜自己没事,可事实上,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穿过自己的身体。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乐白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也是个这么能哭的人,这让他不由地觉得有点丢脸,不过好在现在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到他,君无颜也依旧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琐碎的事情,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君复容来了又走了,常子轩带着人去追趁着天池被毁的时候跑了的郑明河了,温煦也来过一趟,只是远远地站了一会儿,什么声响也没有发出就离开了。君无颜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其他的事情一样,只是垂着头,神色温柔地与乐白说着话。   他没有流泪,刚刚的那一滴泪珠仿佛只是幻觉一般,不留一丝痕迹,反倒是乐白的脸上遍布着泪痕,那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许是和活人一样,鬼魂掉眼泪也是需要消耗体力的,乐白哭着哭着,居然就那样睡了过去,即便是在睡梦中,也能够听到君无颜轻柔的嗓音,就好像他现在真的躺在君无颜的怀里,听着他絮絮叨叨地念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杂事。   当乐白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了。君无颜依旧守在他的身旁,只是这一回,他却没有再像昨天那样,一刻不停地说着话了。他只是安静地坐在乐白的身边,双目一瞬不瞬地看着乐白,那专注的模样,仿佛这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在意的东西。   盯着君无颜看了一会儿,乐白就忍不住移开了视线,不愿再看下去。分明早就已经停止了跳动的心脏,此刻却传来仿佛针扎一般的疼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而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前往天堂或者地府,大概是因为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缘故?昨天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已经消失,想来是睡眠恢复了点他的力气。他转头看了看凝视着自己尸体的君无颜,轻轻地叹了口气,在四下里随意地转了转,观察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是一座山洞,能够看出很明显的人工痕迹。里头的布置很是精致,能够看出时常有人居住的样子。安置乐白的尸体的床是由透明的冰块制成的,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寒气,只不过乐白现在感受不到任何温度,所以才没有觉得有多冷。而身为活人却坐在冰床上的君无颜,却面不改色的,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   贴着墙转了一圈,乐白没有费多少力气,就发现了一扇没上锁的门,试着推门推了半天,连门都没碰到的乐白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货之后,就直接穿墙过去了。   这个房间比乐白刚才所在的房间要更大一点,布置得也更加用心,那些桌椅床柜,都带着扑面而来的女儿家闺房的气息。与乐白刚才见到的冰床相似的床上,摆放着一具尸体。乐白的脚步顿了一下,才朝那张床走了过去。   柔和的眉眼,斑白的两鬓,床上这个人的样貌,乐白无比熟悉。他曾经见过这个人带着乐白连夜逃离魔宫,也见过她护在君无颜的面前奋勇杀敌,更见过她满身献血地倒在沈异的怀中的模样。这个为了君无颜付出了一切的、让乐白无比尊敬的女人。   她紧闭着双眼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面容恬静的样子,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一般,甚至让人舍不得惊扰她的美梦。   乐白的目光落在了她头上插着的珠钗上,他记得,这是当初他和君无颜一起逛街的时候,君无颜买下的。白色的玉珠缀在耳侧,更衬着那擦了些许胭脂的面孔带上了几分生气。   垂头在君柔的床边站了一会儿,乐白突然扯着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谢谢。”   谢谢你没有放弃君无颜,谢谢你陪着他走了一路,谢谢你……让他记住了那份温柔。      第103章 重逢第一百零三天。      乐白已经死了两个月又零五天了,他的尸体也在那张和古墓里小龙女睡的寒冰创非常相似的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了,看起来还是非常新鲜,一点要烂的意思都没有……好吧,这样形容自己的尸体貌似有点不太合适,乐白干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把仙界的天池给折腾废了,等着君无颜去处理的事情自然非常多,就算他一直都当甩手掌柜,可这一回却也不可能什么都不干了,尤其现在本来分担了他的事务的四个魔君,只剩下了沈云楼一个人——谭格在被君无颜给揍了一顿之后,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能下地,而他下地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上苗青青的尸体离开了。林原修似乎顶替了原先郑明河的位置,可他却明言拒绝了成为魔君的提议,这倒是让乐白有些奇怪,不过他也仅仅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会儿,并没有多想。   总而言之,需要做的事情简直堆积成山,可即便如此,君无颜还是会天天到这里来,一呆就是好几个时辰,甚至整夜整夜地守在床边,好像在等着床上的人睁开眼睛似的。   乐白有时候会在旁边待着,有时候也会因为受不了那份沉重的气氛,跑到隔壁去陪着君柔。说起来也是奇怪,分明只是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可乐白只要待在她的身边,心情就会不可思议地平静下来,这大概是独属于君柔的特殊能力吧。   乐白偶尔也会和君柔说说话,说一些在隔壁听到的事情。   有时候君无颜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沈云楼和林原修也会直接寻到这里来。从他们的口中,乐白知道君无颜在把天池毁掉之后,就直接带着魔族的人掉头走人了,而仙族后来又互相掐了一架,赢的是常子轩他们。邓乐池他们直接离开了仙界,去了人界在华府安顿了下来,不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   因为邓乐池他们的事情,华府内部又有了不同的声音,这样那样的非常复杂,君无颜还在这时候跑去过横插了一杠子,让本来就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乱七八糟,最后那边的人打没打起来乐白不知道,不过魔界的居民又增加了却是一个事实。   因为之前的合作,魔界和仙界现在倒是处于热恋期,具体的情况乐白也听不懂,就听个热闹,两方现在来得挺勤的。君复容在魔宫里住了下来,有时候也会过来看一看君柔和乐白。天池被毁之后,温煦的身体似乎好了一些,而更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他竟然能够修炼了。他找到了那个当初给了他名字的女人,可惜对方在战争中死去了。   林林总总的,乐白也知道了不少的消息。   ——然而,那都是十多天之前的事情了。前几天君无颜不知道突然抽的什么风,把来找他的人全都给哄了出去,不准任何人靠近此地,而他自己则整天整天地呆在这里,不眠不休的。也亏得他不是一般人,不然这样子折腾,绝对能把自己的身子给折腾垮了。   “你说你儿子怎么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呢?”忍不住对着君柔抱怨了一句,乐白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隔壁房间。   君无颜还是雷打不动地坐在床边,一只手与乐白交握着,低垂着眼帘,看不到其中的神色。他的脸上早已经没有了那温和柔缓的笑容,唇角平直冷硬,面上不带一丝表情,如一尊大理石雕成的塑像。   乐白在君无颜的身边坐了下来,抬起手想要触碰他的脸颊,却在中途停下了动作,收回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君无颜的手指动了动,似有所觉地抬起头来,朝乐白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映入眼帘的,却依然空无一物。乐白的眼睑颤了颤,露出了一个苦笑。   这并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在这两个多月里面,君无颜经常会露出好像发现了什么的表情,可有的时候,他所看的方向,却与他所在之处完全相反。大概所有失去了重要之人的感觉都是相似的吧,就好像对方仍然待在自己的身边,总是能够时不时地听到对方的声音,察觉到对方的存在。乐白甚至见过君无颜发疯一般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喊叫的模样,那歇斯底里的表情,让乐白的心口不住地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而自那之后,君无颜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甚至不再对乐白说一个字,只是握着他的手,安静地坐在一旁。   眼中滑过失望的神色,君无颜垂下头去,凝视着乐白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孔。他伸出手去,细细地顺着乐白的发丝,然后垂下头去,在乐白的额上印下一吻。   乐白的指尖微微一跳,心情有些复杂。哪怕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了,乐白还是没有办法平静地接受。虽然他感受不到那触感,可那种视觉冲击,还是让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   轻柔的吻落在额上,眼角,鼻尖,渐渐向下,最后停在那苍白的双唇之上,来回碾磨。柔软的舌尖细细地描摹着双唇的弧度,将它染上水润的色泽。轻易地撬开紧闭的双唇,勾缠上那安静地伏着的舌,如发泄般啃咬吮吸。   ……等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看着被君无颜扯下来随手丢到了地上的腰带,乐白的表情空白了三秒,死机的大脑终于成功重启。   ……卧槽这货的恋尸癖还没治好啊?!!!   看着自己被扯开的衣襟,以及压在他身上的君无颜,乐白整个人都不好了。下意识地就伸手想要去拉君无颜,可和从前一样,他的手毫无障碍地从对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又试了几次,还是没有任何作用,乐白顿时急得汗都冒出来了。   虽然他现在不在自己的身体里,完全没有感觉,但是!正因为这样,在边上看着的羞耻感简直增加了两倍还要不止啊有没有!看着别人强【哔——】自己的尸体耻度简直太大了有没有?!特么的他宁愿去撞墙也不要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啊!!!   看着君无颜一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乐白觉得,他都快要崩溃了。   ——特么的你敢不敢给我停下!!!   情急之下,乐白直接朝君无颜扑了过去,然而,再一次地,他从君无颜的身体里穿了过去,然后撞向了自己的身体。   ……他应该不会卡在床里面出不来吧?   脑子里“刷”的一下蹦出了这么一个念头,乐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对自己这个有想象力的想法点了个赞,然而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他的视角好像变了?   盯着头顶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濡湿触感,乐白的表情有点呆滞。   ……不不不,这一定是他的错觉,他只是被卡在冰床里面了而已,冰嘛,肯定和镜子一样,能够倒映出一点东西来的,再说了,这里的地板和天花板样子也差不多不是……“恩……!”腰上传来的如触电般酥麻的感觉让乐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然后下一秒,他就僵住了。   乐白:wtf?!   僵硬着低下头去,乐白看着僵在原处的那颗脑袋,又小心翼翼地把头放回了原位,闭上眼睛装死。   ……这一定是他没有睡醒的缘故!   紧紧地闭着眼睛逃避现实,乐白感觉眼前罩下了一片阴影,他似乎听到了一声冷笑,继而双唇就被重重地咬了一口。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之内弥漫开来,乐白吃痛地张开嘴,然而,还不等他发出声音,湿滑的舌头就滑入了口中。君无颜用扯得乐白的舌根发疼的力道吮吸着,近乎迫切地掠夺着乐白肺中的空气。乐白被半强迫地被睁开眼,他觉得自己刚活过来,就又要被憋死了。   一睁开双眼,乐白就对上了君无颜的眸子。那其中蕴含的神色太过复杂,乐白甚至无法将之一一地分辨出来。   双唇被毫不留情地啃噬舔咬着,稍一分离,便又重新压了上来,唇舌交缠之间,发出啧啧的水渍声,让乐白脸上的温度又不由地上升了几度。   “君……唔……”喘不过气来的乐白抓住了君无颜的衣襟,挣扎间将他的领口都给扯得松散了开来,那样子,反倒像是在催促着什么似的。   君无颜的动作一顿,呼吸不由地乱了几分,一双黑色的眸子更是显得深不见底。   乐白:……总觉得我干了一件蠢事。   终于能够呼吸了的乐白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小心地观察着君无颜的表情,在心里暗暗地琢磨着能不能跑路,可当他的目光移到君无颜的胸口的时候,却一下愣住了。   那里垂着一块玉佩。并不是多么好的料子,那绿色中甚至还夹杂着不少其他的颜色,有着自然形成的云状花纹,看起来还是挺好看的。   ——这是乐白在路边摊上买来送给君无颜的,乐白自己都甚至忘了它的存在,他以为君无颜早就已经把这东西给丢了,没想到竟然还留着。不过,以前君无颜肯定没有挂在脖子上,至于什么时候挂上的……乐白在心里叹了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哪怕是经历过相同事情的人,也做不到对另一个人感同身受,因为每个人的想法与感受,都是不同的。   轻轻地叹了口气,乐白伸出手环上了君无颜的脖子,仰起头吻上了他的唇。并没有什么深入的动作,只是唇瓣贴着唇瓣而已。君无颜也像是突然傻了一样,什么动作都没有。乐白退开一点,想了想,又把腿缠到了君无颜的腰上,他能够明显地感到君无颜有些僵硬的身体,也不知是因为太过震惊还是别的什么,他只是直直地看着乐白。   被君无颜给盯得有点不自在,乐白忍不住侧过头去错开他的视线,有种故作凶狠的意思:“看什么看?!不继续我起来了!”   君无颜的呼吸一窒,双眼微微眯起,好一会儿,乐白才听到他从喉咙里发出的低笑。   然后……乐白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第104章 结局 我的寿命分你一半。      被翻来覆去地折腾了整整一天一夜,乐白在床上连续躺了三天才能下床,然后他就在一大堆人见了鬼了的表情里,被君无颜给公主抱到了君复容面前。   乐白:说好的能下床呢?!让我自己走路啊麻蛋!   面对君复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乐白觉得,他应该找块板砖来,对着君无颜的脑袋狠狠地来上两下。   让乐白有些郁闷的是,大概是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不科学了,这么一件死人复活的事情,居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重视,反倒是君无颜抱着他出来的这一路上,收获了无数震惊的目光。   ……特么的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啊?!   不过,为了弄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乐白还是强行忍住了把头埋在君无颜怀里装鸵鸟的欲望,一脸正经地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在君复容的对面坐下,把手给伸了出去。   “有劳外公了。”在乐白的身侧坐下,君无颜对君复容点了点头,一脸温柔和善的笑容,可被他握住了另一只手的乐白却只觉得暴躁。   ……特么的敢不敢不要防狼一样防着君复容啊?人家是你外公啊亲!还非要做出这种幼稚的行为来表示主权是什么意思啊?!你几岁啊亲?!   暗暗地磨了磨牙,乐白把手抽了出来,将袖子稍微卷上去了点,以便君复容把脉,可好死不死的……刚卷上去一点,就看到了某些不可言说的痕迹,于是,他只能默默地又把袖子给放了下来。   ……他喵的为什么连这里都有啊?!是不是只剩下脸上和脚底心没有痕迹了啊!   君无颜:不,脚底心也有。   乐白:……   乐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可偏偏某君姓混蛋在这种时候还不忘火上浇油:“需要我帮你擦药吗?”   乐白:……   君无颜:呵呵。   果然,姓君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恩,君柔除外。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对着这祖孙俩翻了个白眼,乐白干脆就大大方方地把袖子挽上去了,把手伸到君复容的面前,乐白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有劳。”   对于乐白的行为,君无颜显然很满意,看他又扩大了几分的笑容就能够看得出来,反倒是君复容愣了一下,继而摇了摇头,似乎是对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失笑。他伸出手搭在乐白的手腕上,温和的灵力顺着脉络往全身游走。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的,在天池被毁后,幸存下来的仙族,竟然都能够修炼了,而且奇怪的是,原先身体越是孱弱的,修炼起来就越是快速,而君复容也许是被归到了身体孱弱的那一类人里头去,比起之前来,他现在的身体反倒要好上许多。这一发现,也让原本有些叫嚣着常子轩是仙族的罪人的家伙熄了火。   收回搭在乐白腕上的手指,君复容的眉头略微皱起,似乎在思索什么难题,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他的样子让乐白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心里有些忐忑。就在乐白快要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到底怎么了的时候,君复容突然伸手抓住了君无颜的手腕。君无颜的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在看了乐白一眼之后,终究还是没有动作,任由君复容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好一会儿,君复容才将手收了回来,眉头却皱得更深了,似乎是遇见了什么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他的样子实在太过奇怪,乐白终于按捺不住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君复容摆了摆手给制止了。他沉吟了一会儿,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你的能力……还在。”   乐白:……啥?   一下子有点没听明白君复容的意思,乐白不由地一呆。天池不是已经毁掉了吗?他之前死了一次,没有和以前那样读档啊?再说了,连仙族都不能回天池重生了,他怎么可能还保留有那个能力?   “我说的是另一部分,”君复容看了乐白一眼,像是知道乐白在想些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你还是会不停地吸收他的生命力。”   听到这话,乐白的脸色顿时一白,放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紧,眼中也流露出惶惑的神色来。   “也许就和我们依旧保持了之前的某些能力一样,”君复容在尝试着解释这其中的缘由,“你的能力也有部分被保留了下来。”   是了,如果这么想的话,就解释得通了。   那时候乐白虽然被谭格捅了一刀,可还没有死透,君无颜的及时赶来,保住了他最后的一丝生气。乐白突然想起来,有时候他会觉得很累,可只要在君无颜身边待上一段时间,那种疲惫的感觉就会消失无踪,他一直以为跟人的睡眠一样,鬼魂也可以通过休息来恢复体力,可是真要说起来……他其实一直都在休息,不是吗?   越是回忆,乐白的脸色越是苍白,再联系刚刚君复容探查君无颜体内情况的行为,他就是再蠢,也知道情况了。   猛地站了起来,乐白的嘴唇颤了颤,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就被君无颜给拥入了怀中。他紧紧地捁着乐白的腰,丝毫不给他挣扎的机会。他在乐白的发顶落下一个轻吻,声音低沉而柔和:“如果你想跑,我就让你下不了床。”   乐白:……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吗?!   哪怕是这种时候,乐白也被君无颜的话给囧到了,老脸一红,手肘毫不留情地往君无颜的肚子上来了一下——当然,不大可能伤到君无颜就是了。   “别离开我。”头顶传来君无颜的声音,让乐白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狠狠地颤了一下,“别丢下我一个人。”   “可是……”你会死。后面的话乐白没有说完,可这其中的意思,却是谁都了解的。   ——留在爱人的身边,害得他死去,还是离开爱人,看着他痛苦地活着?   这从来都是一个无解的题目。   君无颜说:“我只剩下你了。”   乐白的身子微微一颤,不再说话了。   君复容:你们当我死的吗?!   拿下巴在乐白的头顶蹭了两下,君无颜垂下眼帘,遮掩住其中的神色。若是乐白当真要离开,他便是用锁的,也要将他留下来。   揽着乐白的手又紧了两分,君无颜的严重幽深一片,可他的声音却显得更加委屈:“为了我留下来,好吗?”   “我说……”君复容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重重地咳了两声,开口了,“你们真的当我是死的吗?”   乐白&君无颜:……   两个人齐齐转头,算是施舍给君复容一点关注,君复容按了按不停跳动的眼角,露出了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我话还没说完呢。”   看君复容这个样子,事情似乎还有转机,乐白不由地打起了点精神。   “也许因为天池被毁的缘故,你的能力减弱了。”君复容看着乐白,开口说道,“就算你待在他的身边,他也不会像阿柔那样那么快就衰弱下去。”说到这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君复容的神色间有悲伤。   “那……大概有多久?”乐白小心翼翼地开口,因为急切,还有些词不达意,可他的意思,君复容却显然听懂了。   “据我估计……大概五六十十年吧。”君复容顿了一下,看了乐白一眼,“原本他这些流失的灵力与生命力,能够让一个人的修为增长许多,可你毕竟只是凡人之躯,这些东西非但对你没有好处,反倒会让你的身体难以承受,缩短寿命。”   “大概,也只能活个五六十年吧。”   乐白:诶……?   君无颜抱着乐白的手紧了紧。   “而且,可能是因为你之前死过一次的原因,如果离开了他,你会死。”   乐白:……很好,现在的选择题变成了两人里面挑一个活。   可听到君复容的话,君无颜反倒笑了起来。他揽着乐白的腰往边上的椅子一坐,乐白就整个人窝进了他的怀里。将脑袋搁在乐白的颈窝里蹭了蹭,君无颜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夫人,我把我的寿命分你一半好吗?”   乐白:……明明你的寿命不止一两百年。   但很显然,这种话君无颜是不会听的,他就像是得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般,笑得连眼睛都眯了起来:“如果夫人死在我的前头,我就马上追上来。”要是他先死,乐白没多久也就下来了,这个不用操心。   “……蠢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乐白低声地骂了一句。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了:“我想回家。”   “好,我帮你找路。”君无颜亲了亲乐白的耳垂,笑着应下了。   乐白对着自家爱吃豆腐的男人翻了个白眼,红着耳根扬着嘴角。   他爸妈对他找的这个伴,肯定会满意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开始更番外~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哦,至于写不写……望天 第105章 魔界的魔尊独自去仙族的大本营跑了一遭,毫发无伤不说,竟然还掳了个人回来。这个消息,不到一个时辰,就传遍了魔都的大街小巷,有人谈论着魔尊修为的高强,只身出入仙界而毫发无损;有人推测着被掳掠的人的长相,是如何的国色天香,才能让魔尊留下她的性命;还有人笑话仙族跳脚的难看模样,林林总总,皆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话题的主人公,则正坐在自己的宫殿里,看着对面那个脚腕上缠着锁链,却依旧朝自己怒目而视的人,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该拿她怎么办呢? 托着下巴欣赏了一会儿对方恼怒的表情,沈异拿脚尖朝着对方踢了踢,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和你有关吗?”冷笑着看着将自己强行劫掠到这里的人,君柔的眼中满是厌恶,那模样,就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拿把刀把对方给捅个对穿似的。然而可惜的是,她的武器早就被对方给夺下了,此刻正被随意地丢在距离她十多米远的地上,而她的修为,也不知被他以什么手段给封住了,使不出分毫,现在的她,甚至连一块木头都折不断。想到这里,君柔看向沈异的目光不由地更加愤恨,简直能够喷出火来。 “当然有关系。”对君柔的态度丝毫不在意,沈异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我总该知道我将来要养的宠物叫什么名字吧?” “你……!”君柔睁大了眼睛看着沈异,双唇因为过度的气愤而不停地颤动着,说不出话来。 作为仙界十三名长老之一的女儿,虽说不至于谁见了她都得好声好气地讨好,可也从未受过苦,更别说遭受这样直接而毫不遮掩的侮辱了。如果做得到的话,她绝对会不顾形象地扑过去咬死他。 然而湘乡市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君柔还是被锁链给拴着,无力地坐在地上。 “我?”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沈异歪着头看着君柔,一双眼睛因为笑容而眯了起来,“我叫沈异,你可以喊我的名字或者魔尊或者别的什么,只要不是和‘该死的东西’‘魔族的孽障’类似的称呼,我都能接受。” “人渣!”成功地避开了沈异所提到的词汇的君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畜生!” 沈异:…… 于是,在君柔略有点得意的神色中,她在魔宫的日子开始了。 外头到处都在传沈异看上了那个他从仙界带回来的女子,甚至还有人推测,不久之后,魔界就会多出一位魔尊夫人了。有些别有用心的家伙还以此为借口,试图挑起人们对沈异的不满,可惜的是,效果并不怎么样,毕竟魔界向来都是拿实力说话,民意什么的,从来都不在考虑的范畴之内。 然而无论外面的人怎么传,沈异对君柔其实并没有什么别的心思——至少目前还没有。他留下君柔,只不过是因为……他闲得慌。 沈异向来都是个惫懒的,当初会动了心思把上一任魔尊给踢下去,也只不过是因为这个位置最不用劳心罢了。可人呢,就是有那么种特性,叫做——贱。某些东西,一旦到手了,就会觉得索然无味起来。就好比沈异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几年之后,就开始无聊了起来,可是他又不乐意去管那些看起来就很麻烦的事情,只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了。 而仙界,就是这倒霉的被沈异当做乐子的对象。 无聊了去找仙族掐一架,闲着了去找仙族掐一家,吃撑了去找仙族掐一架……总之有事没事,都去找仙族掐一架。至于君柔,只不过是他在掐架的时候顺手带回来的胜利品而已,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是,当沈异发现,把君柔带回来之后,就经常会有仙族自己送上门来让他打,他就打消了把人弄死的想法,把人给养……留了下来,有时候心情好,还会溜达过来和她聊上两句。 ……虽然每次迎接他的,基本都是对方不带重复的臭骂。 但对于在最顶上的位置坐久了的沈异来说,这也是种挺新鲜的经历,于是他往君柔这儿跑得更勤了。 “我说……”在又一次遭受了君柔的炮轰之后,沈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这么弱,难道就不怕我真的被激怒杀了你吗?” “那你倒是动手啊!”君柔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下巴仰得高高的,如同一只骄傲的孔雀。 沈异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好,那我动手了。” 君柔:…… 看着沈异伸手摸了摸缠在腰上的紫色长鞭,想了想之后,又收回手,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把短匕,君柔的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将匕首抽出来挥了挥,沈异走到了君柔的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可以让你自己选择死去的姿势。” 君柔:…… “怎么,害怕了?”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君柔的声音,沈异笑了起来,一双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就像是一个孩子猜中了什么题目似的,带着点毫不掩饰的得意。不知怎么的,君柔就看得有些呆了,回过神来之后,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异垂眼盯着她看了半晌,却突然蹲下身去,握住了她的脚腕。被沈异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了一跳,君柔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却被那锁链断裂的清脆声响给惊得一怔,而后,那无力感尽数褪去,熟悉的灵力在脉络中流淌。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君柔拿起桌上的茶壶,就对着沈异的脑袋砸了下去。然而,她手中的茶壶尚未碰到沈异,就被对方用一只手给挡住了。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套茶具了,”沈异的神色有点无奈,“你就算想报复,砸其他东西不成吗?” “……你放屁!”知道自己不可能凭借这个伤到沈异之后,君柔很干脆地就放了手,“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整个魔宫里面最差的一套茶具吗?还是你让人故意去街上的路边摊买的!” “你怎么知道的?”沈异大惊失色,“难道你在我去买茶壶的时候跟在我身后?” ……原来这东西是你自己亲自去买的吗?! “当然不是。”沈异拍了拍下摆站起来,“我让柴房的伙计去买的。” 君柔:…… “好了,现在你的锁链也已经解开了。”将手中的茶壶放到桌上,沈异摊了摊手,说道,“如果你想走的话,尽管走便是了。” 听到沈异的话,君柔非但没有喜出望外,脸上反倒浮现出狐疑与戒备的神色来,在心里不停地猜测着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目光在沈异的身上转了一圈,没能看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君柔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能忍住这放到眼前的诱惑,绕开沈异,尝试着往外走去。知道走出了房门,沈异也一点动作都没有,仿佛真的对她的行为毫不在意似的。又往前走了两步,君柔的脚步一顿,突然快速地走了回来,停在了沈异的面前。 有些疑惑君柔的行为,沈异的眉头挑了挑,正准备发问,就看到君柔把手伸出来,在他的面前摊开:“我的剑。” 沈异:…… “还真是不客气呢。”耸了耸肩,沈异斜睨了君柔一眼,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将君柔的佩剑从自己的空间中取了出来,放到了对方的手里。 剑一到手,君柔就不再停留,飞快地朝着魔宫之外掠去,直到出了魔宫才停下来。在这整个途中,她没有遭到任何的阻拦,顺利得让她不安。于是,接下来的路,君柔走得更加小心了,可是直到她与其他的仙族会和,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情况……不,应该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就已经是最大的意外了。 虽然不知道沈异到底在想些什么,但他似乎是真的想要放君柔走的。压下了心中的那一点不安,君柔和其他仙族一起,回到了仙界。 ……然后十天之后,她又被只身杀上仙界的沈异给抢回了魔界。 君柔:草!特么的你玩老娘呢?! 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某个人,君柔生平第一次想说脏话。 和君柔对视了几秒,沈异笑眯眯地喝了口茶。他觉得,他找到新的游戏了。 第106章 沈异番外(二) 沈异这个人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在第三次被沈异放走又抓回来的时候,君柔终于确定了这一点。 ……特么的有哪个正常人会做出这种无聊的事情?!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悠然地喝着热茶的家伙,君柔只觉得胸口憋得发疼。 天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仙界一次次加强的防卫之下,出入如入无人之境的,而且还每次都跟长了狗鼻子似的,总是能够迅速地找到她所在的地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她给带回来。 ……所以说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什么就不能做点有用的事情?比如说刺杀仙界的天君或者长老什么的,非要做出这种跟小孩一样幼稚的行为来? 被气昏了头的君柔忍不住生出了这种想法,面对眼前那张笑眯眯的脸,不由地觉得更加牙痒痒。她觉得,她完全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深深地吸了口气,将胸口翻涌着的怒气给压了下去,君柔在沈异的对面坐了下来,表情倏地就平静了下来:“你到底想要怎样?” “恩?”端着茶的手一顿,沈异挑眼看向君柔,“什么怎么样?” “若是你想要借此挑衅仙界的话,我想你成功了。”褪去了气急败坏的模样,君柔的目光平静地与沈异对视着,这个时候的她,才让沈异看到了那天那个冷静而又有效地指挥着手下的人抵挡着沈异的上位者,他的双眼不由地略微眯起,遮住了其中闪过的兴味。 “挑衅仙界?”重复了一遍君柔的话,沈异的神色有些无辜,“这事情我难道不是天天都在做吗?” “……”被沈异的话哽了一下,君柔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她直视着沈异的双眼,一字一顿吐字清晰地说道:“无论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不会如愿。” “怎么会?”没有因为君柔的话而露出气愤或者恼怒的表情,沈异微微眯起了双眼,嘴角上翘,如一只满肚子坏水的狐狸,“我想要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啊。” “你究竟……”“就是你啊!”不等君柔将话说完,沈异就打断了她,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 君柔:……你骗鬼呢! 被沈异这种不要脸的说法给震惊到了,君柔那平静的面具都出现了一丝裂痕。 “至于为什么总是把你放走再抓回来么……”沈异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突然露出了一脸恍然的表情,“当然是为了让你知道,不管你怎么跑,跑到哪里,我都能轻易地把你给抓回来!” 君柔:……你敢把那种“啊没错我就是刚刚才想到的借口”的样子稍微收一点起来吗? 被沈异给气得胸口疼,君柔攥起拳头又松开,如是反复了几次,才总算是压下了将面前的人给暴揍一顿的冲动。当然,她如此忍耐的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她打不过他。 君柔: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想揍的人在面前,你却打不过他。手!好!痒!啊! 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君柔的那盛满了怒气的眸子似的,沈异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认真地对君柔说道:“等你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之后,你就会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了。” 君柔:呵呵。 “到最后,你就会不想离开了。”和君柔对视了两秒,沈异又补充了一句。 君柔:…… 看着沈异试图挤出深情的表情却没成功,干脆地放弃了的样子,君柔再次深深地吸了口气,终于还是没忍住,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泼了沈异一身,然后抽出剑和他打了一架。至于结果……不提也罢。 不过自那之后,君柔倒不急着离开了,她也清楚沈异说的是事实,仙界并没有足够的能力阻拦沈异。如之前一样的事情再多来几次,仙界的脸面就要丢尽了,还不如干脆留下来,看看沈异到底打的什么算盘。而这一留,就是一千多年。等到君柔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沈异一起坐在院子里,喝着酒赏着月了。 “看,我就说,你会不想离开的吧?”拿下巴蹭了蹭君柔的头顶,沈异笑着说道。 “你还有脸说?!”想到以前的事情,君柔就忍不住曲起手臂,给沈异来了一肘子,“要不是当初打不过你,你早就被我打死了!” “这不是没打死吗?”沈异拿过君柔手中的就被啜了一口,又放回她的手里,“说明你还是心疼我的。” “你自己不是有杯子吗,干嘛非抢我的?”不满地拍了一下沈异的手,君柔的唇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呐,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伸手环住君柔的双臂,沈异将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撒娇般地说道。 被喷在脖子上的气息弄得有些发痒,君柔侧头避了避,轻笑着抓住了沈异的手:“说什么傻话。” 仙界的还是时不时地派人过来要人,甚至还动过直接发动战争的念头,只不过,在他们实施之前,人界那边就突然出事了,一群叫嚣着仙族的人族的死敌的人,加上一群觊觎仙界天池的人联合起来,打上了仙界,让他们根本无力顾忌君柔这边,到了最后,甚至都不再理会了。也正是在仙界与人界的战争平息的时候,君无颜出生了。 仙魔人三族之中,以人族出生率最高,以仙族的孕育率最低,是以刚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君柔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不相信。直到肚子一天天地大了起来,甚至偶尔还能感受到里头传来的动静,君柔才确定这并不是做梦。而相比起君柔的惊喜来,沈异却是满脸的嫌弃。 “这可是你的孩子。”君柔有点无奈。 “可是你最近都不理我了。”看了一眼君柔的肚子,沈异委屈地蹭到了君柔的身边,“你只要有我就够了。”可他的眼里,分明是难以掩饰的欣喜。 君无颜出生的那天,仙人两界的战斗刚刚结束,仙界的天君死在了人族的手上,可人族却也被仙族抓住了机会一举击溃,这场战争至此算是落下了帷幕。 君柔难产,花了三天两夜才终于将君无颜给生了下来,孩子一出生,她就昏睡了过去,直到两天之后才醒过来。而清醒之后,君柔就发现自己的修为莫名地下降了一大截。不过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当诞下的子嗣有着极高的天赋时,母亲会折损自己的修为,是以君柔并没有太过在意,甚至还很好心情地给了守在床边的沈异一个笑容:“看来我们的孩子以后肯定比我们强。” “是比你强。”沈异纠正。 君柔:……少说一句会死吗?! 原本君柔以为,这就是她今后的日子了。带带孩子,应付应付时不时上门找事的仙族,偶尔私底下悄悄地与父亲见上几面,悠悠闲闲地过完一辈子——她真的是这样以为的,在发现沈异三番两次地想要杀死她的孩子之前。 生完孩子之后,君柔就时时觉得困倦疲惫,尤其是哺乳结束之后,她有时候甚至连孩子都来不及安顿好,就睡了过去。可君柔毕竟对这种事不太清楚,总以为这只是生育之后的正常情况,可某天她醒过来,却发现睡在身边的孩子不见了。君柔说不上来自己那时候到底是怎样的心情,就好像脑子被重锤给狠狠地砸了一下似的,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找到抱着孩子的沈异,将孩子从他的手上夺下来的。 而等她冷静下来的时候,沈异正站在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君柔第一次看到沈异露出那样的表情,总是扬着的唇角冷硬平直,眼中也不含一丝笑意。他看着君柔,开口问道:“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 看着面前的沈异,君柔无端地打了个寒战,抱着孩子的双臂不由自主地紧了几分。 “比我还重要?”沈异又问。 君柔愣了一下,露出一个略显不自然的笑容:“你在胡说什么?” 虽然沈异一直都表现得对这个孩子很嫌弃,还总是装委屈说自己只在意孩子不注意他,可君柔看得出来,沈异对这个孩子是喜欢的,断然不可能真的将他视作仇敌。可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太奇怪了,君柔一时之间竟也摸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说,”沈异往前走了一步,“如果让你在我和他之间选一个,你会选谁?”他的脸上缓缓地浮现出一个笑容,不大,却已经足够让君柔懂得了他的意思。她睁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沈异,似乎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在意识到之后猛地止住了动作,君柔定了定心神,冲着沈异露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正准备说点什么,沈异却突然笑了出来,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骗你的。” “……?”盯着沈异看了一会儿,还是没能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不对来,君柔皱了皱眉,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接下来的日子一直很平静,平静得让君柔都险些忘了那天的事情,直到她在睡梦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沈异,以及他手中面色青紫的婴孩。 之后便是无尽的争吵,不识事的孩子被两人吓得哇哇大哭,两人却吵得愈发激烈,君柔甚至忍不住动了手——仗着沈异不会真的伤她,君柔可不会再像当初那样诸多顾忌。可沈异甚至还来不及出手,君柔就晕了过去,这下,即便是君柔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哪怕是生孩子的时候真的伤到了身体,这时候也应该养回来了,更何况她有修为在身,断不可能伤到根本。再联系沈异对于君无颜的态度,这其中的缘由,不说一清二楚,君柔也猜测到了几分。 这个孩子……在消耗她的生命。 起初是没有往这方面去思考,在发现了端倪之后,再去注意,就不难发现了。 轻轻地捏了捏怀中的婴孩的脸颊,看着他不满地撅起的嘴唇,君柔面上的神色柔和了下来。 即便如此……那又如何呢?她究竟是他的母亲。 在最初的几个月,君柔连灵力都无法动用,而后来,许是她的身子已经习惯了,或是生命力流失的速度减缓了,君柔的感觉好了很多,实力也恢复了□□成。而在这期间,她和沈异之间的争吵一直未曾停歇。 再一次与沈异争吵之后,君柔看着身旁眼中满是惶恐的孩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 “又晚了一步呢……”看着眼前早已熄灭的火堆,沈异略显遗憾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在树下坐了下来。 从君柔和君无颜离开魔宫开始,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而沈异,也跟在他们的身后跑了一个多月。 知道了君柔离开魔宫的消息,处理好了内部事情的仙族就跟闻到了血的狼一样,紧紧地咬在他们身后,这一路上,沈异都解决了好几拨仙族的人。 闭上眼睛靠在树干上,沈异忍不住想象着君柔待在这里的时候,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沈异突然就想起了以前自己将君柔放走,过几天又去重新将人抢回来的事情,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少许笑容。 明明知道,不论逃到哪里,不论怎么躲避,都依旧会被他找到的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尝试呢?只为了那一个……会要了她的性命的孩子? 沈异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并没有想过要君柔的性命,他只是想将人带回去而已——像以前一样。可君柔却好像总是能够摸透他的想法似的,总是早他一步离去,而当他赶到之后,只能见到满地的鲜血与狼藉。 “她已经死了。” ——沈异不止一次得到这个消息。 “仙族不会在除了仙界之外的地方留下尸体,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是当沈异试图反驳时得到的回应。 “你难道真的以为,单凭她一个人,能够抵挡得住整个仙界——哦,不对,现在应该再加上一个人界——的追杀吗?” 沈异扭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守在边上,看着他的尸体一点点消失。他突然有些怕了。万一——万一君柔真的死了怎么办?她的尸体会和这个人一样消失,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来,而他,甚至连对方究竟还在不在世都不知道。 君柔真的能够避开仙族与人族的追杀吗?那些他见到的血迹当中,真的……就没有君柔的吗? ——不,即便君柔真的躲开了追杀,也没有意义。 只要君无颜还待在君柔的身边,她就会死——会死。死在他不知道、也找不着的地方,而他却一无所觉。 沈异的身子一震,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流露出惶恐的情绪来。 “她终归是要死的。”沈异听到了自己过分平静的声音,他看着前方,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与其死在其他人手里,不如由我来动手,不是更好吗?” “更何况……”仙族,是能够复生的啊。 那些仙族,面对长老之女却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不也正因为这样吧? 只要到时候他去仙族,像从前那样将人再抢过来也就是了。若是从小就待在他的身边,想必也就不会再生出逃离的想法了吧? 沈异扬着嘴角,一双黑色的眸子异常明亮。 当君柔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沈异的心里甚至是感到无比满足的。 “看,我早就说过,你逃不掉的。”在君柔的耳边轻声呢喃着,沈异亲昵地拿鼻尖蹭了蹭她的耳畔,“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然而,面对沈异的到来,仙族的人却露出了可笑的表情:“你说君柔死了?你是在逗我笑吗?” 君柔没有重生。她没有回到仙界。那么,他又该去哪里找她? 沈异抱着君柔的尸体呆坐了一天一夜,然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万年玄冰,做了一张冰床,将君柔安置在上面,而后,他便发疯一样地,不停地带着人与仙界开战。 然后,那个少年出现了。 他有着和君柔相似的容颜,笑容温和,让人一见之下就不由地生出亲切之感。沈异听到他说:“父亲,好久不见。”随之而来的,便是险险擦过他腰侧的长剑。 沈异认得那把剑,君柔用了它一千多年,即便是离开魔宫的时候,也没有忘记将它带上。而在她闭上眼睛的时候,这把剑落在地上,再也无法被她捡起。 当初的那个孩子,活了下来。这个以君柔的生命为养料的孩子,他凭什么——活了下来?! 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君柔相似的模样,沈异却只觉得格外的扎眼。手腕一转,紫色的长鞭便直直地朝着少年的胸口攻了过去。 “为什么你活了下来,”沈异的声音里满含着恶意,“而她,却没有复活?!” “因为……”不躲不避地挨了沈异的一招,君无颜的唇边溢出些许鲜血,他弯起唇角,在沈异欺身而上之时低声说道,“复活了的,是我啊。” 沈异睁大了眼睛,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而下一秒,他就感到了胸口传来的冰凉触感。 略有些迟钝地低下头,沈异看着穿透胸口的那柄长剑,突然有些恍惚。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手中握紧了长鞭,可看着对面的少年,他突然就想起了君柔抱着孩子,笑着说“我们的孩子以后肯定比我们强”的样子,不知怎么的,那只手就挥不下去了。 长剑被一寸寸地拔了出去,沈异看着少年脸上不减的笑容,突然有点莫名的想笑。 果然,我们的孩子比我们都强呢。 长剑被彻底拔-出,沈异的身子晃了晃,直直地倒了下去。 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沈异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 ============================================= 温煦番外 由纯白色石材建造而成的建筑高大而圣洁,偌大的空间里安静异常,远处的金铁交接的声音也因此而显得更加清晰。 小小的孩童站在门边,踮着脚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可映在他眼中的,依旧是那无暇的白色。 “魔界的人又打上门来了,简直欺人太甚!”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有人低下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突然说道,“天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我?”被称为“天君”的孩子听到这话之后,脸上不由地露出局促表情来,眼中也带上了些许忐忑与期待,“可是我这么弱,过去的话会不会给他们添麻烦?” “怎么会呢?”说话的人笑了笑,“如果天君亲自过去的话,肯定能够鼓舞士气的!”他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天君也不用怕,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过几天天君就会在天池内复生的。” “所以,死掉也没有关系哦。” 孩子愣了一下,仿佛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刚才的期待与激动一下子就褪去了,变得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类似的话他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心情也从最开始的疑惑懵懂,变成了如今的习以为常。 “可他们终究也会因为我而分心的,还是算了吧。”冲着身边的人笑了笑,孩子转过身往里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脚步,对身旁的人挥了挥手,“你不用跟着了。” 玄天宫很大,光光是那种植着各个季节的植物的后花园,就占据了不小的面积。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喜欢来这里走一走。 爬到树上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枝叶中,孩子靠着树干晃荡着两条腿,心情好了许多。实际上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不好,只是觉得……有点闷得慌。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吸引了孩子的注意力,他低下头往树下看去,就看到一个比他大几岁的女孩子,正抱着一大堆东西,急急忙忙地往这边走,结果脚下一个不留心,就踩上了一颗石子,狠狠地摔了一跤,下巴都磕出血了。 孩子吓了一跳,连忙滑下树跑了过去:“你没事吧?” 帮着她将东西都收拾好搬到屋里去,孩子忍不住舒了口气,他看着她下巴上的伤口,有些担心:“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去上点药?”要是换了他,就算只是擦破了点皮,也会有人大呼小叫地捧着最好的药过来,小心翼翼地替他处理伤口,可眼前的人明明下巴上破了那么大一道口子,她却一脸不在意的模样。 “没关系的,过一阵子就好了!”她笑着说道,“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把东西给搬过去呢!”她的一双眸子弯成月牙的形状,脸颊上有着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我叫温敏,你呢?” “我?”孩子愣了一下,好半晌才回答,“我没有名字。” “一个人怎么可能没有名字呢?”她睁着眼睛,一脸的不相信。 “我真的没有名字。”孩子的眉头皱了起来,有点不高兴。他并不觉得“天君”是自己的名字。 “这样啊……”她眨着眼睛想了想,突然弯起了双眼,“那我给你起一个吧?叫温煦怎么样?我娘说了,如果我是男孩儿,这本来应该是给我的名字!” 孩子愣了愣,不知怎么的,就点下了头。两人坐在树底下聊了很久,直到远远地传来了呼喊的声音,两人才在约定了第二天的见面之后分开。 然而第二天,孩子并没有见到温敏。据说她因为砸坏了赵长老的一个茶杯,被打死了,从天池中复生的她,也已经被她娘领回去抚养了。 那之后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天君的生活也不会因为他有了一个名字而发生什么改变——事实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而已。就在天君以为自己已经忘了这件事的时候,她又见到了那个叫做温敏的女孩。她站在天池边上,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了一个婴儿的脖子里。温热的血液溅上了她的脸颊,让那稚嫩的脸颊带上了几分诡异。 “这些都是渣滓,是不应该存在的!”注意到天君的目光,她转过头,对他说道,一双眼睛格外明亮,仿佛在期待着夸奖。 天君踉跄着逃走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当初两人相遇的地方。 呆立了许久,他好像突然回过神来,仰头看了看依旧高大的树木,抱着树干爬了上去,然而,许是太久没有做过这件事了,也或许是他的心情有些慌乱,他的脚下踩空了,直接从树上摔了下来。他的脑袋狠狠地磕在了树下的一块石头上,血液一下子就流了满头满脸。 “你看起来快死了。”有人在他的身边蹲了下来,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终于认出了眼前的人。他曾经见过他,也知道他被邓长老称为“最不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长老”。 常子轩低头看着这个不足十六岁的孩子,挑了挑眉:“你怕吗?” 孩子愣了愣,似乎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常子轩会问这个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地根据自己的平日里听闻的回答了:“就算我死了,也会在天池中复生的,所以没……” “我是在问你,你想活下去吗?”打断了孩子的话,常子轩一字一顿地问。 ……活下去? “或者你想就这样死去,然后如他们所说的,从天池中复生?” 孩子的眼前又出现了温敏的样子,他想起了温敏满脸笑容地和她抱怨着厨房的大妈总是少给她饭菜的模样,可没一会儿,她就出现在了天池的边上,带着轻松的笑容,切断一个又一个婴儿喉管。 他也会……变成那样吗? 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大颗大颗的,连脸上的血迹都被冲刷掉不少。孩子哽咽着,吐字有些模糊,声音带着让人动容的酸楚:“我想,活下去……” “我想活下去……”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孩子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昏睡了过去。常子轩看了看陷入昏睡中的孩子,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刚刚那样骗一个小孩子……是不是不太好?实际上他的伤根本就没到致命的程度。 不过,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了。 唇角向上翘了翘,常子轩抬手覆在孩子的额头,用灵力将伤口愈合,把他脸上的血迹擦干净,这才抱起他,往他的寝宫走去。 只希望,事情能够如他想象的那般顺利。 本书由 了了官人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