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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生时护士的表情,你爷爷的胡子,你父亲的怀抱……这一切的一切,你以为你那时只是个婴儿,可其实,它们却全都写入了你的潜意识,并会在未来漫长的一生中,始终影响着你!”   高朗的讲座还在继续,很显然,在这个舞台上,他就是唯一的焦点。   “他讲得可真不错。”两个人中,极瘦的那个,突然感叹了一句,“可惜了!”   他说着,转头望向身边的疤脸,问:“真的要这样做吗?”   “我们部署了大半年,为的什么?”疤脸的目光冷冽得吓人,他转头对着瘦子,露出自己那条贯穿了整张脸的长疤,恶狠狠地说:“他就是那个唯一的关键!”   那疤蜈蚣似的张牙舞瓜,看着恐怖极了。   很难想象,它的背后,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可他未必会照着我们的意愿走,我可听说,他已经十年没有回过家了。”瘦子说道。   “一个十年不见自己母亲的人,心肠得有多硬?你会这样对你妈妈么?这就是个疯子!”   “我没有妈妈。”疤脸闻言,冷哼一声。   “哦,我忘了这茬。”瘦子笑得促狭。   疤脸没有理会,只沉声说道:“心肠不硬的人,做不成大事。疯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可他要做成了,那还有我们什么事?”瘦子反驳,“我可不想白忙活!”   “两强相争,凭的是本事!”疤脸抬手看了一眼表,随即冷冷地说:“时候到了!动手吧!”   说罢,他不再停留,起身离座,头也不回地从后门离开了。   瘦子见他走,也跟着起身。   他虽然瘦,却身姿挺拔,在即将走出礼堂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大声的清了清嗓子,然后,才离开。   这一声,看似无意,实际上,却清晰地落到了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只不过,没有旁人会在意。   “今天的潜意识侧写,我想请在场的同学来做……”   高朗靠在讲桌上,伸出修长的食指,预备从台下那一张张满怀期待的脸中,选择一个幸运儿,不料,他话还没说完,就突然被人打断了!   “高老师,不如说说你自己的原生家庭吧!你那些理论我们都听厌了!你怎么不剖析剖析你自己啊?”   突然,一个穿着大红色篮球背心,身形魁梧的男孩子腾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对着他就嚷嚷起来。   他嚼着口香糖,下巴高高地抬着,眼中满是不屑。   很显然,今天他是有备而来!   年轻人总是冲动一些的。   高朗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习惯性地默默剖析他。   红色,代表冲动、易怒以及攻击性。   仰起的下巴,是傲慢与轻蔑的体现。   口香糖,却是为了缓解自身的焦虑和紧张。   为什么?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了!   职业的敏感性,让高朗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你说话啊!怎么哑巴了?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出身?这么不坦荡,还在这里人模狗样的做什么讲座?”男孩子见他不说话,再次用手指着他,嚣张地开了口!   这话粗鲁无礼,又似乎别有用心。   很快,在场的所有人都嗅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台上的人,等待着他的回答。   高朗觉得自己嗓子发紧,耳后有些发烫,咬合肌不自然地收缩着,不可否认,眼前这人已经成功地激怒了他。   然而,作为老师,他显然不能在这时候发作。情绪控制,也是他们这一行的基本素养之一!   “这位同学,谁都有秘密,”很快,高朗就挤出一丝专业的笑容,用几乎平静的声线,对男孩说:“这位同学,如果你不想听,可以离开!”   说着,他朝门口一摊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然而,男孩不等他说完,就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老子凭什么走?老子今天就想听你的事!听听你爸你妈!听听你为什么这么不孝顺!”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不想听你别听啊!”   “有你这样和老师讲话的吗?”   “你哪个专业的?素质这么差!出去出去!”   他的话实在粗鲁,高朗还没发作,前排的女孩子们就听不下去,纷纷站起来指责他。   “哼!你们都被他给骗了!他就是个骗子!”男孩子见状并不畏惧,反而冷哼一声,直接跳上台子,骂道:“高朗!今天我就要在这里当众揭穿你的真面目!让大家好好瞧瞧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 第二章:母亲   “你到底想干什么?”   终于,高朗的目光冷下来,后槽牙被他咬得吱嘎作响。   “我想干什么?”男生冷笑,一把抢过话筒,对着台下嚷道:“你们想知道,他为什么十多年都不回家、不认母亲么?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什么?!十多年不回家?!”   “什么不认妈妈?!”   “不可能吧?谁能十年不回家,又不是大禹治水。”   一时间,台下一片哗然。没有人相信,他们最崇拜的老师,会是这种人!   “你们不好奇吗?”男孩儿见风向开始变化,顿时得意地笑了。“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狠心,竟然能十年不见自己的母亲?这种人,也配给我们讲心理学?”   “你别胡说八道!高老师不可能是这种人!”   “对啊!高老师这么优秀,怎么可能会这么不孝?”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心我们告你诽谤!”   女孩子们纷纷站出来为高朗辩解。   她们认定了高朗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因此骂得义正辞严。然而,高朗却沉默了!   这是他隐藏最深的秘密,在江州,绝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家里的事!   可是,眼前这个男孩又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   “他知道什么?知道多少?!”高朗强压惊恐望向那个男孩,却发现这张面孔陌生得很——他敢确定,这个人,他一定不认识!!!   “你们不信?那你们问他啊?你们让他自己说!”男孩咄咄逼人,他甚至冲上去,当众一把拽住了高朗的衣领,就好像他犯了什么罪大恶极的罪行!   “高朗,你不是最喜欢拿原生家庭、拿潜意识说事吗?你现在就说说看,你的这种原生家庭,给了你什么样的潜意识!你为什么不要你妈?”男孩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了高朗心里。   他感觉自己成了被批斗的对象,内心的惊恐、彷徨和苦楚,却丝毫也说不出口!   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每个人脚下的路,都是他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旁人没有他的经历,就不会真正懂得他的痛苦。   关于家乡的那个小县城,关于他的母亲,关于他从小到大所承受的一切痛苦和折磨,他都无从向人解释。   因为,解释从来都苍白,而真相,也未必就一定能让人理解。   有些痛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   是的,他的童年,他的原生家庭,造就了今天这个只有表面光鲜的他!   “你给我放开高老师!”就在高朗被人扯来扯去,魂不守舍之际,前排的女孩子们看不下去,也纷纷跳上台子去,情绪激动地喊着叫着,要与那始作俑者拼命。   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至极。   台子上的人越来越多,高朗被一群人推来拉去,好好的一场讲座成了一地鸡毛!   他心里又羞又愤又惊慌失措,涨红了脸,完全失了一个学者该有的体面!   “阿朗——”他正想要鼓起勇气说些什么,却看见师兄郑西麒突然推门闯了进来,朝着他大喊道:“阿朗,你老家那边医院来电话了,说是你妈妈病危,快不行了!你快来!”   郑西麒的话让整个大厅里骤然安静下来,可高朗的脑子,却在这一刻“嗡”的一声,彻底炸了!   高朗三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妈妈是会死的。   记忆中的家,是那个永远烟雾缭绕又挤满了香客的屋子。   那里有他所厌恶的东西,那里也有他深爱的人,那里是他的原生家庭,也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过去……   十二年了,为了和这一切割裂,为了淡忘童年那些伤痛,他已经十二年没有回过家乡,没有见过母亲了!   坐在从江州回老家的车上,他的眼睛干干的,酸涩发胀。   列车飞驰,高朗看似平静地望着窗外。   明亮的窗子上,映出他俊朗斯文的侧脸,融合了窗外的风景。   “阿朗……阿朗……”耳畔,悄悄浮现母亲柔声的呼唤。   这呼唤声初时很轻,渐渐地却越来越响,到后来简直振聋发聩,让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它来自他的童年,来自他的记忆,也来自他的潜意识。   高朗被这声音折磨得几乎不能呼吸。他甚至感觉自己出现了幻觉,依稀看见母亲就站在自己面前,正朝着自己微笑。   她的脸色青白,嘴上干裂出许多道口子,头发蓬乱,像枯草似的扎着,整个人萧索极了!   “阿朗……来!”她对着他轻轻抬手,像小时候等在学校门前接他放学时那样,穿着她那件粗布短上衣。   她的手心里,还隐隐约约攥着一张发白的糖纸。   这让他没由来的脸上发麻,四肢不自觉地痉挛,像中了邪一样惊恐!   也许是为了自救,他突然神经质地倾身向前,撕开椅背上夹着的垃圾纸袋,一把套住自己的口鼻,努力朝里呼气吐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像是要窒息一般!   好半天,他才渐渐和缓下来,手一软,握着袋子一起滑落下来,掉在自己的腿上。   “阿朗,母子之间没什么是不可以沟通的。你应该正视你的心结。”他的脑海中突然飘过欧阳院长的一句话:“心理得了感冒,就要及时的治疗,拖着不治,放任的结果必定是引起更严重的问题……”   这话让他不由对着手里皱巴巴的垃圾纸袋苦笑——如果一切真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两个小时后,他穿过了医院那根充满来苏水味道的走廊,终于来到了母亲的病床前。   在进去之前,他已经和医生谈过。   母亲是胰腺癌,已经是末期。因为拖得太久,除了等死,再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你来了……”母亲看见他的那一刻,就虚弱地开口,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对着他伸出枯瘦的手,说:“阿朗,你走得近些,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妈。”高朗没有把自己的手给她。他站在床尾望着她,突然觉得陌生。   眼前的这个人,腹部高高的鼓胀着,四肢却瘦成了皮包骨,盖在被子下的腿,看起来深深地凹陷下去,消失了一般!   她的眼球是黄绿色的。周身的皮肤,无不泛出一种发黄的颜色来。他知道,那是肝转移后的黄疸。   这还是他那个上山能打虎,下地能插秧的母亲吗?高朗不敢认。   “阿朗,妈妈不中用了……”母亲大概是以为他被自己现在的模样吓到了,于是窘迫地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你疼吗?”突然,他往前走了几步,走到她的床边,这样问。   他的心口很疼,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不疼,妈妈一点儿也不疼,”母亲听了这话,如获大释,连忙伸手捉住他的手,说:“你比从前胖了些,真好。你能回来,妈妈好高兴!”   这话一出口,高朗忍不住鼻子一酸,“噗嗤”一声,哭了!   他伸手捂着鼻子,别开脸去,想要遮掩,可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受控制,只是越哭越凶,整个脊背在阴暗的病房里剧烈地起伏着。   “你别哭,妈妈能看见你就高兴,好高兴……”他在痛哭,母亲却在微笑。她笑着笑着,眼角滑落下一颗颗黄泪。   他们母子,十多年未见,再见却已是最后一面。所有的矛盾和纷争,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   。 第三章:生死   “是妈妈错了,阿朗,你一定要原谅妈妈,妈妈也是有苦衷的!”   母亲哽咽着,脸上带着歉疚的笑。   “不,妈,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高朗抬头,用两只手包覆住母亲的那只手,哭得像个孩子。   “打小你就爱哭……”眼泪滴在母亲的手上,她轻叹了口气,说:“你一哭,就非让妈妈去家门口的小店里买大白兔给你吃。往后你再这样,谁给你买啊?”   说着,母亲从枕头底下摸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只手的手背上,还打着滞留针。针头周围,泛着一片青紫。   “妈——”高朗再也忍不住了,他望着那颗包装完好的大白兔奶糖,不由扑通一声跪倒了地上,号啕大哭起来!   “我对不起你!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高朗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我真的很痛苦很痛苦,我每天都想你,我一直都睡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他心里,一直都矛盾而痛苦!   “阿朗,妈妈活不了了,阎王爷要来收我走。这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母亲叹了口气,轻轻抚着儿子的脑袋,就像从前夜里,给他讲故事时那样。   “妈,你不要说这种话。我一定能救你的!我有钱,这里治不好,我们就去江州,江州治不好,我们就去国外!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高朗只是摇头,心如刀绞。   “阿朗,别折腾了,妈这一辈子,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守着,”母亲摇摇头,随即又说:“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妈妈,那就答应妈妈一件事,好不好?”   “只要你不走,我什么都答应!”高朗强忍眼泪,问道。   “傻孩子,替妈守着玄元街8号,守一年,好么?”母亲的眼睛突然变得亮亮的,又有了些神采。   “妈,这……我又不会你那些东西,我怎么守?”高朗显然没想到母亲提出的是这样的要求!   “你什么都不用做。”母亲拍了拍他的手,指了指一旁的床头柜,说:“这里头有一本札记,是你外婆传下来的,妈妈也在上头记过不少东西。你把它收好,以后自然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抽屉里,是一本六七公分厚的手札。   这本子,是人手工用针线缝订起来的。   封面是牛皮纸的,上头除了一些已经褪色的梅花图样,就只有用朱砂写成的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观落阴。   里头是云笺信纸。纸头已经泛黄,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东西了。可那些页脚却平整得很,一页一页,全凭着使用者的爱惜。   “这是我们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你要好好爱惜……”这是他第一次瞧见这手札。因为知道他不喜欢,所以母亲平时对这些东西很避讳。   此刻高朗定定地瞧着封面上的三个大字入神,他突然觉得,这三个朱砂大字像有什么特殊的魔力,能把人吸进去一般!   那么刺眼,那么血红,红得像里头藏着怪物,正张着口在朝外淌血。   它像是有灵魂一样,高朗看着它的时候,它也在静静地凝视着他。这种感觉叫他惊心!   这世上,但凡是有年头的东西,日子久了,都能生出灵来。   渐渐的,他感觉自己似乎听不清母亲的说话声了,耳中只留下一种奇怪的耳鸣声,呲哇作响,闹得他整个人头晕目眩起来。   “你外婆那时候……”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远,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虚浮缥缈,“妈妈当时犯了错,为此付出好大的代价……”   那变了声调的话语听得高朗脑子越发鼓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钻进去似的,让他的头炸裂似的疼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幸好,裤袋里的手机来电及时救了他的命,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低头拿出手机一看,是师兄郑西麒的电话。   “喂?”他接了电话,立刻抛下册子,缓步走出了病房。   “你到医院了吗?阿姨怎么样了?”郑西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   “嗯,不太乐观,我可能要在老家待上一段日子。学院那边,你帮我请个假吧!”高朗的声音很沉重。   “学校里出事了!”郑西麒沉默了片刻,突然说:“有人到院里反应,说你的职称论文,有数据造假。现在院里那些老头老太太全在院长办公室里。”   “什么?!”高朗吃惊极了。   “是你上次带的那批研究生,里面有两个女生实名写的材料,院里现在对这件事很重视。你也知道,现在所有的人都在关注学术造假的问题!你最好要回来一趟!”郑西麒的声音很严肃。   “我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你是了解我的,我所有的实验数据,那都是带着学生们熬着大夜,一个一个做出来的!”高朗感到焦头烂额,这一天之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长这么大,还没这么倒霉过!   “你跟我说没用!你得去跟学院那帮老头老太太说!”郑西麒也很无奈,只在那头催促:“你赶快回来一趟吧!我这里先帮你盯着!知道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可是我……”高朗正欲辩解,却听见病房里传来“滴——”的一声,紧接着,护士台那边坐着的几个小护士就朝着他这边狂奔过来了!   高朗见状,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放下了电话,冲回病房里去。果然,看见病床上的母亲已经闭了眼!   床头柜上的监测仪上,心跳已经变成了一条没有起伏的直线。它平静得像死海,再没有波澜。   “妈——”高朗大喊着要冲上去,不想却被护士们拦了下来。   “家属出去!这里要急救,都出去!”护士一边说,一边拉帘子。   高朗见状不死心,踮着脚张口还想要喊什么,结果却被刚刚赶到的医生们给挤了出去……   生命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人在身边的时候,你不觉得有多珍贵,等真的没了,你才会明白这种失去有多可怕!   两天之后,高朗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呆若木鸡地坐在殡仪馆门口的台阶上。   那盒子还是热乎的。   骨灰的余温透过檀木盒子透出来,像母亲的体温,在初秋渐凉的风里,给了他最后的一点温暖……   “你真的在这里啊?我说你搞什么?这两天怎么一个电话都不接?学院那边都快疯了!”   突然,郑西麒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满脸的焦虑。   “怎么了?”高朗抬头看着他,恍如隔世。   “怎么了?你那个潜意识改变项目已经被学院叫停了!”郑西麒气不打一处来,手插着腰说:“还有你那个职称评定,也被驳回了!你怎么就不接电话呢?这下好了!连辩解的机会都没了!”   “停了就停了吧,等我把这里的事情料理完了,再回去跟欧阳老师解释也不迟!”高朗的心思显然不在那上头。   “你怎么还不明白?走!你现在就跟我走!我们马上回江州去,这事情必须要弄清楚!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得就背了黑锅!”郑西麒见他这样,一把扯住他的袖子就要带他走!   他是真的替他着急,可这会儿的高朗却不领情。只看他瘫坐在地上,抱紧了骨灰盒就是不撒手,连一个步子也不肯挪!   “我不去!我妈落葬前,我哪儿也不去!!!”高朗还没从丧母之痛中回过神,他已经连续两个通宵没睡了,思考能力几乎为零!   “你是不是有病啊!”郑西麒拉他不动,气得忍不住骂:“嘿!还真稀奇!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郑西麒这回算是真稀奇了!”   他正骂着,便看见殡仪馆的大门里走出一个五十来岁的抬尸工来。   那老头脸色皴黑,花白的头发在瘦瘦的脑袋上杂乱地堆着。   身上那件浅蓝色的工作服被他穿成了黄灰色,上头沾满了颜色怪异的污渍。   那些污渍斑块,黄不黄、红不红,又带着点黑。也不知是水是油,反正看着叫人恶心!   他直直地走过来,一直走到高朗的面前才停下来,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突然开口说:“你妈不能下葬……”   。 第四章:绝望   “为什么?!”   高朗脑子空空的,他抱着骨灰盒,两只眼睛通红,状态还不如那老头好些!   “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什么都快!这人死了,就得按规矩来,什么日子办什么事!骨灰盒要先在家里供奉,等来年冬至,才能入土!”老头瘪了瘪嘴,满脸的不忿,“朗哥儿,你妈还有心愿没了,这骨灰盒都热着,你就打算把她葬到那冷冰冰的水泥板里去了?这算哪门子的孝顺?”   老头明显话里有话。高朗听了,不由眉头一皱。   “你认识我?!不、不!你认识我妈?!”高朗不自觉地拍了拍怀里的骨灰盒,样子有些滑稽。   这几天的日子,对他来说简直是一地鸡毛,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我是老刘,你可以叫我六叔。”那老头倒也不客气,直接抬了抬下巴,说:“把你妈交给我,安心回江州去处理事情吧!等一切都妥当了再回来!”   “可是……”这情况变化太快,高朗有些回不过神。   “别可是了!放心吧,你妈丢不了!”说着,六叔一把从他怀里抱过骨灰盒,放在怀里掂了掂,两条胳膊护着说:“良娣,孩子的事情还没处理好,你给他几天时间,他命里要回来,就终究会回来的!”   六叔护着骨灰盒的动作,远远看去,像是正抱着一个婴儿。他说话的语气虽然神神叨叨,可听起来竟还带着些许宠溺!   郑西麒头一回看到这么诡异的画面,不由觉得大开眼界,口中忍不住嘟囔:“哎哟,真稀奇,嘿!真的是稀奇……”   高朗当时心烦意乱,倒是没觉察出什么异状来。   可几天后,当他真的如六叔所说,心灰意冷地再次回到这里时,他才猛然惊出了一生冷汗!   “六叔,你那天说我命里就是要回来的,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在殡仪馆寄取骨灰盒的窗口,他抓着老刘问道。   “什么?”谁知,老刘这时候却好像听不懂似的,卖起了关子。   他的身上,依旧是那件蹭满了油污的工作服,室内惨白的日光灯照在他身上,衬得他的模样越发吓人。   这里是寄存骨灰盒的地方,因为亡人晒不得太阳,要避光保存,所以这个地方连个窗都没有,里头还常年打着空调,冷得跟冰窖似的!   高朗穿着短袖,站在寄存窗口,才一会儿就冷得直打寒战。   “冷了吧?”老刘瞧了他一眼,随即将他母亲的骨灰盒推了过去,说:“拿着盒子赶快出去吧,别冻着了!”   “不是,六叔,我说认真的,你那天为什么说我命里就该回到这个地方来?”高朗并不死心,缩了缩鼻子又缠着他问。   “什么命不命的,我几时说过?”老刘被他问得不耐烦起来,只朝他挥了挥手,说:“快走快走!我前边还有事情呢!你也该带着你妈回家了!”   “不是,叔,你那天明明说过的……”高朗被他这前后不一的态度弄得越发心慌,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又不肯说。   “我没说过!”老刘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道:“你快回去吧,晚了不好!回了玄元街,记得给你妈安个好位置!”说着,他又从柜台下面取出了一个红布包,递了过去,说:“香烛你一定没买吧?我都给你备好了,用法都写在纸上,你自己照着做就好了!”   高朗接过布包,粗略地打开瞧了瞧里头的东西——黄纸、香烛、供果,全都备齐了!   “你们这些大学生啊!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六叔转过身嘟囔,说着就摆弄起架子上那些骨灰盒来,不再理睬高朗了。   高朗见他如此,知道一时半会儿套问不出什么来。   他愣愣地瞧了他一会儿之后,只好抱着骨灰盒悻悻地走了。   他没有告诉六叔,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在意这些问题。他也不想告诉六叔,这短短的一个星期,他究竟失去了多少东西!   十多年的打拼,多少个日日夜夜,现在看来,竟像是一场梦。他从高处跌下来,从来没摔得这么惨过!   这种几近粉身碎骨的感觉,让他不由灰心丧气,也突然开始思考——究竟什么是命?   人走背运的时候,脑子是不清醒的。   重大的挫折面前,信仰也会崩塌。   回到玄元街8号,高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那些明黄色的蒲垫上。   他把骨灰盒放在另一个蒲垫上。如此一来,他一个蒲垫,他妈也一个蒲垫,一人一个,坐在精舍里,黑漆漆的也不开灯。只这么坐着,倒也自在!   那蒲垫上绣着莲花,隐隐地膈着他的屁股,他坐在上面,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脑子里不由又回想起了早上他离开江州前,欧阳院长打给他的那通电话!   “阿朗,你休息一段时间也好,实验数据的事,我们会再调查。调查期间,你就当是放长假吧,等一切水落石出了,我们会通知你回来上班的!”   欧阳院长是他的老师,也是他进入心理学领域的领路人,一直以来,他都是高朗精神上的父亲,高朗对他既崇拜又信任。   “欧阳老师,我真的不能继续给学生上课吗?”高朗感到绝望。   “高朗,现在不仅仅是学术造假的问题。还有人反应,说你利用职务之便,给女学生私透考试答案。这事情影响恶劣,你暂时还是不要出现了,避避风头也好!”欧阳院长的声音很严肃,不像往常那样温和,这让高朗更加绝望。   “老师,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高朗激动极了,不由拉高了声调。   “你不要激动,调查需要时间,院方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先休假吧。我这里还有一个会,晚点再说吧!”说着,欧阳院长就挂断了电话,丝毫没有留给高朗申辩的机会。   这叫他的心跌进绝望的深渊,爬都爬不起来!   “妈,这下儿子有时间了!”他想着,伸手拍了拍一旁蒲垫上的骨灰盒,又长叹了一口气,苦涩地望着黑漆漆的屋子,道:“搞不好,我得在这儿待一辈子了!”   一辈子究竟有多长,高朗此刻,连想都不敢想……   他正丧气,突然,通往二楼的楼梯上响起了“啪”的一声!   这声响,瞬间打破了屋里的死寂,让他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 第五章:遗物   “谁?谁在那里——”   高朗一向警惕。   他一听见这声音,立刻直起了身子,顺手抄起了他妈平常用来勾卷帘门的铁棍子,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楼梯方向摸了过去!   精舍关了这么多天,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发生。他疑心楼上进了小偷,因此每一步都谨慎得很。   “我已经看见你了!你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对着空气虚诈了一句。   电灯的开关就在楼梯口,离他只有一伸手的距离。可他望着黑洞洞的楼梯间,却突然有些犹豫。   如果真的是进了贼,现在贸贸然开灯,真的好吗?他有些犹豫。   精舍这地方,被他妈布置得跟道观差不多,这厅里头供着三清,天花板上挂着许多布条子,神龛上的电子蜡烛发出微弱的红光,给这一片漆黑蒙上了诡异的暗红色。   在这一片昏红中,三清的眼睛却炯炯放光,那三尊雕像,平时看起来无欲无求、慈眉善目,可此时却给人一种说不清的感觉。他们静寂无声地立在神龛上,却叫人看得心里直打鼓!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高朗盯着那三尊神像看了好半天,只觉得喉咙发干,全身直起鸡皮疙瘩,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他的脑子里不知怎的,赫然跳出那三个血红的大字——观落阴!   那本子去哪儿了?!   高朗惊觉,那日母亲咽气,他光顾着悲伤,似乎把那本重要的手札忘在了医院的床头柜里!!!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一下,他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小偷不小偷的了,连忙伸手打开了电灯,直朝着二楼奔去。   母亲从医院打包回来的遗物都被他打包锁在了二楼的卧房里,这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那手札不在那箱子里,那……   那他非得抽死自己不可!   “妈,你可千万得保佑我!”他狂奔着,心里不停地祈祷。   他虽然是无神论者,可临时抱佛脚这种事,有的时候多少也是个心理安慰!   不过,真正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啊!”高朗刚一上二楼,就被吓得猛叫了一声。   他惊恐地瞪大了眸子,望着地板上的东西,两条腿直哆嗦!   是它!是那本手札!   看着手札上那几个张牙舞爪的大字,他的心口跳得发疼。   它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躺在这二楼的地板上的?!高朗的脑子短路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中间的事情,仿佛这手札,是自己飞回来的一般!   他努力调整呼吸,还是感觉自己的两条胳膊发麻,脑子刺痛得厉害!   那天在医院的那种感觉又来了!   高朗不自觉地捧住脑袋,想抑制住脑子里即将想起的鸣叫声。   按照上一次的经验,他预料得没错,可他现在这种干预模式却是枉然。那尖锐的耳鸣声,照样如约而至,甚至,它比上一次还要响亮、还要尖利!   脑压骤然升高,他的眼睛随即开始视物不清。眼前的世界很快变形了,高朗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扑通”一声,膝盖重重地磕到了地上!   剧痛随之而来,然而他还来不及去反应,就突然感觉到鼻腔一热,鼻子里涌出了一股暖流来!   这温热的液体很快就啪嗒啪嗒,沿着鼻尖滴到了地板上!   高朗见状错愕,他赶忙伸手去擦地上的鼻血,却发现那鼻血沾到了手上后,竟是墨汁一样的黑!!!   脑子里的啸叫声并没有停止,他本能地想把手掏进口袋去找手机打120,结果这一掏,竟发现自己的手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让他越发慌乱,强忍着不适,又自己强撑着来来回回,把所有的口袋都摸了个遍,可结果却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叫高朗更加觉得惊恐,他踉跄地朝前爬去,想要把那本子拽回手里,不料却感觉自己身子山一样的重,四肢都不再受意识的控制!   “要冷静!高朗,一定要冷静!”他在心里默念,想要给自己打气。   不料下一刻,他却突然眼前一黑,重重地跌了下去,整个摔在地板上,不省人事了……   十月的秋雨,透着阴冷。   县城不像江州,没那么多的车来车往。   在这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计,少有无所事事的人。下雨天的时候,路上的人格外的少。   这一天清晨的雨,下得特别的大。   雨点重重地砸在身上,竟有刀割一样的疼。   约莫六七点钟的样子,整个县城还没有完全苏醒。汽车站的早班车上,下来了一位脚踩豹纹细高跟的年轻女人。   这女人带着一副大墨镜,嘴唇涂得血红,头上还兜着一条明黄色的丝巾,遮遮掩掩的,像是见不得人。   她一下车,就紧了紧身上的卡其色风衣,扭着她的细腰,冒着雨一路小跑着躲到了一旁的商店里去,临时买了一把伞。   小店里的雨伞,再乡土不过,和她身上的装扮显然格格不入。这叫她拿着那些伞的手势不免有些为难,好像撑也不是,不撑也不是。   “麻烦问一下,这个这个……玄、玄元街,怎么走啊?”她掂了掂手里那把品相难看的伞,突然对着店员张口问道。   。 第六章:倪曼   “砰砰砰——砰砰砰——”   卷帘门上传来剧烈的砸门声,这声音又重又响,像是要把门砸穿。   高朗躺在二楼,听见这么大的动静,终于睁了眼。   暴雨冲刷着窗上的雨棚,乒乒乓乓吵得人直耳朵疼。   高朗睁眼看着天花板愣神,仍旧觉得有些心悸气短。   地板硌得他腰酸背疼,他仔细回忆了半天,才勉强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这叫他不由再次心跳加速,一骨碌从地上坐了起来!   “高朗!高朗——砰砰砰——”楼下的砸门声并没有停止,里头夹杂着一个尖利的女声,那声音更是叫他不由皱眉。   “我知道你在里头!高朗——砰砰砰——你快给我开门!!!”那女人不停地叫嚷着,气势咄咄逼人。   这语气让高朗觉得不适,他抬手想要去揉太阳穴,结果竟发觉自己的手里正握着母亲的那本手札!   这叫高朗又是一惊,连忙像丢一颗烫手山芋一样,将那册子猛丢了出去,然后神色紧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高朗!高朗!高……”女人喊到一半,卷帘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了一张冰冷的脸!   “妈呀!鬼啊——”那女人一看见那张脸,立刻大惊失色,连手里的伞都顾不上了,直直地往后头跳出三米远。   她看着他,手捂在心口,面露惊恐。   她的周围还有三两个围观的人,他们都是老街坊了,但此刻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很显然,他们觉得这里头有故事。   那女人这一惊一乍的模样,实在是戏剧感十足,看得高朗自己都忍不住嗤鼻笑了!   “倪曼,你怎么不干脆去演舞台剧?你大清早的,到我这里来咋呼什么?”他讽刺她,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高、高朗,你丫是真的有病了吧?你、你看看你自己那张脸!”滂沱大雨中,倪曼指着他的脸,手指头不停地哆嗦,真像是见了鬼一样!   此刻的她狼狈得像只落水鸡,丝巾全湿了,吸在头顶上,头发全成了绺,搭在她光洁的脑门上,看起来滑稽极了!   在高朗看来,倪曼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这个女人,一向是头可断、发型不可乱的典型代表。叫她淋雨,叫她搞得这副模样,那是打死她也不可能的。   “你的皮鞋马上就要被雨泡透了!”高朗看着她,只说了这么一句,紧接着就转身回到了厅里去开灯去了。   他给倪曼留了一道门缝,他素来知道她的秉性,明白她一定会进来的。   果然,倪曼闻言,立刻低头望了一眼脚下,随即跳着脚大叫:“完了!完了!啊呀——”   紧接着,她就踮着脚尖一路蹦来跳去,蹦进了店里!   “完了完了,我这双是限量版,全球就只有一百双……”一进屋,她立刻把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赤着脚站在地上,说:“你这是什么鬼地方,平白泡坏了我一双鞋!我不管,这你得赔给我!”   说着,她掏出手机,对着高朗就拍了起来。   “你拍我干什么?”高朗见状,立刻伸手去挡,倪曼的神经质一向让他受不了!   “我拍你怎么了?你把手放下来,我让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个什么鬼样子!”倪曼倒是兴致很高,一点不在乎高朗对她的反感。   她笑嘻嘻的,对着他就是“咔咔咔”地一阵猛拍,那打打闹闹的模样,和当初俩人谈恋爱的时候没啥不一样。   高朗看着她,也只有叹气的份,由着她在那儿胡闹。开始还遮着点,后来干脆都不遮了,只想让她快点消停!   谁知,这还没多少一会儿,她却又嚷嚷上了!   “高朗,你为什么拉黑我?!我问你为什么?”她跳起来,跑到他跟前,一只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指着微信上出现的小红圆圈,质问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倪曼,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高朗被她这种兴师问罪弄得很无奈,干脆直截了当,下了她的面子!   果然,这话一出,倪曼的神色顿时一黯。   一种冷,从她的脚底下生出来,一直向上延伸,直到心口!   终于,她想起自己还赤着脚。地面上的灰尘裹着颗颗小沙粒,弄得她的脚很不自在,脚趾头不自然地翘了起来。   “高朗……你总是这样没有良心!”末了,她自讨没趣地说:“你总这样欺负我,我怎么了?我不就是想让你看看你自己的脸么?你自己看看,自己这是什么鬼样子!”   说着,她抬起胳膊,把手机放到了他的眼跟前,一双大眼睛执拗地瞧着他。   在她自己看来,自己绝对可以算得上是良心前妻了。   可显然,高朗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玩呢,是吧?倪……”只看他不耐烦地抬起头,谁知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瞥见了她手机里的镜头,顿时惊得从桌边上站了起来!   倪曼手机镜头里的那个人,脸上有无数条暗红色的诡异的线!   那些线条或弯或曲,有的似腾蛇般缠绕,有的又似蛛网般发散开来。甚至,就连他的眼皮子上,也无法幸免,被人画上了两个大红点!它们像一个完整的面具,牢牢地抓在他的脸上,看起来阴森可怖!   在这样的精舍道堂里,看着这样一张诡异的脸,要说这是鬼,恐怕也没几个人会质疑!   高朗一把夺过倪曼的手机,迟疑地将手伸到自己的脸上。他用两根手指头,对着镜头,使劲去搓脸上那一道道红杠子!   这一搓,便搓出了一股子腥味儿。   直到这时,他才赫然意识到——这些东西,不是其他,就是自己昨晚流出那些鼻血!   是谁给我画上去的?!   高朗想到这些,不禁汗毛倒竖。他神经质地扫视着香堂正厅中的一切,额头上直冒虚汗。   他的心狂跳着,可在倪曼面前却是强装镇定。假装冷着一张脸,做出蔑视一切的样子,可目光却最终再次落到了佛龛中的三清像上!   难道是它们?!   高朗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   昨天夜里,在这座房子里,究竟有没有第二个人?他不确定。   自己脸上的这些图样,不知怎的,总让他觉得熟悉极了,就好像对他的母亲一样熟悉,可是,却又压根儿想不起自己是在那里见过!   “啊!啊——高朗——”   他正想着,香堂里却再次响起了倪曼一惊一乍的尖叫声。   那声音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的鸡,尖利得让人无法忽略!   。 第七章:怪异的镜子   “高、高朗,你、你怎么把这东西放在地上啊!”   高朗一回头,就看见倪曼正赤脚站在昨晚他坐的那个铺垫上。   她神色惊恐地指着高朗他妈的骨灰盒,嘴巴哆嗦着,很显然是受到了刺激!   高朗见她这模样,不由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出了一双塑料拖鞋,就这样提在手里走到她跟前,弯腰放到了地上。   “喏,穿这个。别在蒲垫上站着。”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说罢,就径自去了厕所洗脸。   “这是谁的拖鞋啊?”倪曼盯着地上那双有些褪色的灰蓝色方头拖鞋,心里毛毛的,压根儿就不想伸脚。   “反正不是我妈的!”高朗在厕所里大声答了一句。   他是了解倪曼的,这个女人没什么心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了,可骨子里却还是个小孩儿脾气。   果然,倪曼听了他这话就立马下了蒲垫,抄起大拖鞋“哒哒哒”地走到了洗手池前。   她看着他低头洗脸,也不说话,就这样直勾勾地瞧着。   起初高朗忙着低头洗脸,也没在意。   直到他直起身子拿毛巾擦脸,才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立刻“嚯”地一声,吓得往旁边闪了一步!   厕所里的镜子质量不佳,照出来的人,脸色发青,还带着点变形。再加上高朗进去洗脸的时候没有开灯,这时候人在镜子里就更显得阴森可怖了!   “倪曼,你干什么啊?这么不声不响地站在我后头,想吓死人啊!”高朗心里这会儿本来就心神不宁,再看这女人一头湿发耷拉着站在自己背后,一言不发像中邪了似的,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发怵!   好在,倪曼很快就开了口。她那带着点娇俏的声音一响起,气氛就恢复了正常。   “高朗,你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不觉得害怕吗?”倪曼的手神叨叨地指了指四周,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高朗瞧着她这种模样,不由松了一口气,再次咧起嘴角嗤笑了一声,随即把自己手里的白毛巾丢给了她。   “擦擦你的头发吧,要不然一会儿又该偏头痛了!”说罢,他转身走出卫生间。   在出门的那一刻,他的肩轻轻地碰着了她的。倪曼低着头,她手里捏着他刚才用过的毛巾,那上头半干半湿的触感,让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十分钟后,他们两个在香堂的中式沙发上坐了下来。   “说说吧,你来我这里干什么?”高朗依旧冷着一张脸。   洗掉了那些诡异的血画符之后,他那张白皙清爽的脸显得越发俊朗。   虽然,连日的奔波让此刻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可精神气却还是在的。眼球上的红血丝,并不能影响他的帅气。   “高朗,你跟我回去吧?”倪曼瞧了他一会儿,突然开口说:“我爸说了,只要你跟我回去,咱们俩还是好好的过日子,他就给你开个大的心理诊所,再去外头请几个好的专家来一起坐诊。你放心,专家的工资,我爸会开……”   倪曼滔滔不绝,她自以为高朗会喜欢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却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被高朗站起身打断了!   “倪曼!”高朗站在她面前,脸上起了愠色,指着门外说道:“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些的,你现在可以走了!我这里不欢迎你这个大小姐!”   “高朗,你干什么啊?”倪曼显然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于是也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   她的手里,还捏着高朗丢给她的那块毛巾。   “你怎么总是这样!你当初和我结婚的时候,也没跟我说过你还有这么一个家。你也没跟我说,你还有妈在。我们俩结婚,我要过你什么?我们连婚礼都没有,你为什么还总要这样说我?”说起这些事,倪曼就委屈,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那你现在看到了!我这是这样一个人!我妈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们家就住在这样神神鬼鬼的地方,配不起你这样的大佛!你现在就应该知道自己这婚没离错!你走——”只要有人提起高朗的出身,那就是戳了他的肺管子。   他咆哮,不管眼前这个人是谁,只要戳中了这个痛点,他都一样要发作。   倪曼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高朗。   一直以来,她心里的他,都是幽默风趣、谈笑风生的,从来没有这样歇斯底里的时候!   这让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有小一会儿,紧接着……就哭了!   “呜……”她哭得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口中还不忘口吃不清地说:“郑西麒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看你就是疯了……呜……高朗,你这个疯子!”   她对高朗一直都还有感情。   本来想趁着这次他妈妈过世,赶过来安慰他,填补一下他感情上的空白,顺便谈一谈复婚的事。谁知,最后却弄成了这样!   “是郑西麒叫你来的?!很好!那你现在可以走了!我不需要你们这种莫名其妙的关心!”高朗一听这话,更加不快,直接走到墙角,拾起她的细高跟就丢到了她的面前,要赶她走。   倪曼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她见他这种态度,哪里还绷得住,立刻将自己手里那块毛巾重重地朝着高朗的胸口砸了过去!   “走就走!高朗,你可别后悔!”她冲他嚷了一句,随即甩了拖鞋,胡乱蹬上了自己那双高跟鞋,猛地推开他跑进了雨中。   雨还在下,还是那么大。   高朗看见她就这么跑出去,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做得过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叹着气拿了伞想要追出去,结果到门口一看,才发现人早就跑没影了!   门外的空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层薄薄的雨水。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在上头形成无数的坑点。水花飞溅着,就像高朗此刻乱糟糟的心。   他在门口呆呆地立了有一会儿,才转身回屋,再次上了二楼,将手札从墙边的角柜里取了出来……   。 第八章:老太太   手札是刚才他急着下楼开门时胡乱塞的。   这时候倪曼走了,世界终于清净了,他也总算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琢磨一下昨晚的事了。   坐在母亲的书桌前,他定定地瞧着面前这本册子,心情异常沉重。   这些日子,从那场讲座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卷进了一场风暴之中,像一艘小船,在漩涡的边缘徘徊,也许下一刻,就会跌落深渊,尸骨无存!   清醒的认知,无力的挣扎,心理压力在不断攀升……   从内心深处来说,高朗对手札充满了抗拒。   然而,此刻它就像一个长满了触手的怪物——不管他向不向它靠近,它都已经朝他扑来,像滔天巨浪,由不得人去拒绝!   那三个朱砂大字,总能让他触目惊心!   高朗死死地盯着它们,不知和它们对视了多久,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抖着手翻开了书页。   扉页上,清楚的用墨汁写着两行二十四个字。左边一列上书:人在气中,气在人中,天人合一。右边则写着:我即是神,神即是我,神我合一。   高朗在脑中将这两行字轻轻地默念了一遍,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特别的,于是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一页上,只有两个字——观灵。   这两个字,似乎是繁体字。   但细看之下,却又比一般的繁体字多出了一些怪异的笔画。   高朗对繁体字没有太多的研究,可他看得出这和母亲常画的那些符咒上的字很像!   这两个字,不是用墨汁写的,也不是朱砂,而是一种发黑的暗红色颜料。   它看起来厚厚的,又不像是油漆。字的中间凹下去,四周的纸张不自然的蜷起,向四周辐射发散,一直延伸到页的边缘。   这是不寻常的。   高朗伸手在字迹上摩挲,上头特有的质感,让他心中不由跳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这颜料是人血!   想到这里,高朗感到后背发凉。他默默将手札往鼻前送了送,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然而,那上头除了年代久远的书页霉味,就什么也闻不出来了!   这叫他的心头骤然一松,立刻长吁了一口气,将册子丢到书桌上!   “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他揉着额头靠到椅背上,心里不断自嘲,觉得这样的自己蠢透了!   窗外,雨势渐渐小了。   高朗望着外头,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外婆给他讲的落水鬼的故事。   “阿朗,小孩子下雨天不能自己跑出去。落水鬼会在下雨的时候从河沟里面爬出来捉交替。要是被它抓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外婆的声音回荡在耳畔。   雨声沙沙,对高朗而言,却是童年的阴影。   他的胳膊上不自觉地起了鸡皮疙瘩,目光不由再次落到书桌上。   那本扎记,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桌上,可不知什么时候,它已经自动翻到了下一页,正展开着,在迫切地等待着他!   高朗仍旧靠在椅背上,他远远地瞧着那平摊开来的书页,眼神是放空的。   他不想再去看那本书。   这一年之约,本来就是在母亲强迫下答应。他只要在这里安安顿顿地住满一年,到时再把香堂关了,一切也就结束了。   这个念头让他放松,可不多时,他却又再次骤然紧张起来——他的眸光不经意扫过扎记,上头的一幅画瞬间揪住了他的心!   他像是遭到电击一般,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猛扑到桌前,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书页上的画,脸上写满了惊疑!   那画……不!那不是画!准确地说,那是一张面具!   上面那些扭曲似爬虫的线条,竟和刚才画在自己脸上的血痕一模一样!!!   是的,一模一样!从粗细到走向再到位置,都毫无二致,就好像……就好像图上的这张就是他的脸!!!   这一下,高朗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腾起,瞬间让他如堕冰窖,从里到外,从脚趾头到头发丝,来了个彻彻底底的透心凉!   这实在匪夷所思!   他忍不住又哆嗦着摸上了自己的脸,就好像那图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   是谁给他画的脸?又是谁把这册子丢在了二楼的地板上?这个屋子里,究竟有没有第二个人……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在他心上盘桓。他惊恐地望向四周,感觉脑子一阵阵发紧,要发狂了一般!   “阿朗……”   突然,外婆的声音再次传来。   高朗循着那声音的方向抬头,果真看见一个穿着黑青色绢布衣裳的老太,正站在黑洞洞的楼梯口看着自己!   那老太脸色发黄,颧骨高凸、两颊凹陷,瘦长的身材像麻秆似的,顶在绢衣里头。   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外婆!   “婆?婆……是你?!”那是记忆中,外婆去世时的模样。高朗惊疑,他的两条腿似乎挪不动道儿了。   他竭力想要向她靠近,可是挣扎了半天,硬是一步都没挪动!   “阿朗,来,到婆这儿来……”楼梯口的老太太抬起手,面无表情地朝他招手。那僵硬诡异的姿势着手让人害怕!   这世界上哪来的鬼?!   高朗的内心在撕裂。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一个叫过去,一个是现在。   从小到大,课本里所学的每一个字都在告诉他,这是一个唯物的世界!   然而,此刻,他的外婆,那个干瘦严肃又神神叨叨的老太太,的确就在他的面前显了灵!   “这一定是幻觉!一切都是幻觉!”他告诫自己,慌乱又无力。他甚至不知道,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   “阿朗,你为什么不听婆的话?”老太太一脸责备,就好像高朗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呃……”高朗艰涩地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   他觉得自己像是处在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魇当中,意志被剥夺,行动被抑制,中了麻醉枪一样,就连口水都开始有些不受控制!   “高朗!”突然,就在这个时候,店里的移门从外头被人“嘭”地一声打开了!   是倪曼!   她又突然回来了!   她的手里,似乎还拎着一个麻色的袋子!   高朗用眼角的余光扫到她,只觉得她整个人都有些变形。   此时再看楼梯口,老太太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高朗见状,只觉得鼻头一热,随即两眼一翻,再次轰然倾倒,昏死了过去!   。 第九章:幻觉   高朗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四墙皆白的病房里。   倪曼,她就靠坐在床头柜边上,正聚精会神地刷着手机。   她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新闻,脸上的表情夸张得吓人。   根据屋子里的光线判断,高朗确信自己并没有昏睡多久。   他看了看床边的倪曼,又看了看头顶上有些斑驳掉皮的天花板,突然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一下子把倪曼从手机里拉了出来!   “哟!你醒啦?天,你终于醒了!”倪曼咋咋呼呼,一下子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医生!”她一边说,一边往外跑。   “倪曼!”高朗见她如此,连忙撑起来想要拉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上还吊着针呢!   “啊……”他动作太大,针头一下子竖起来,戳穿了血管。   “你怎么了?!”倪曼闻声回头,见他掐着手腕,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连忙走回去,抬手按下了护士铃,同时对着高朗数落道:“你这是干什么?这时候倒和我难舍难分了?”   “我睡了多久?”高朗不想理睬她的调侃,直接问道。   “一天一夜。”倪曼见他这样,也悻悻的。   “我睡了这么久?!”高朗不敢置信,以为倪曼还在拿他寻开心,于是便说:“你把我手机拿来,我要看时间!”   “你不信我?!”倪曼不乐意了,她看着高朗,一脸的不高兴。   “拿来!”高朗心烦得很,压根儿不想和她多磨叽什么。   这一会的功夫,他已经想起了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事,这叫他心里窝着一包窝囊气!   “给你就给你,发什么脾气啊!”倪曼见他这模样,也不坚持,只嘟囔着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他的手机,扔到了床上!   “你就只会对真正对你好的人发脾气!”她满是委屈地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就满脸不悦地走出了病房。   “26号了……”高朗并不在意她的那句话,只盯着手机屏幕皱眉。   他竟睡了一天一夜!   这简直匪夷所思!   他从来没一次性睡过这么久,这显然不对劲!   回乡之后,一切仿佛都变了味道。   人、事、物,包括他住的房子,他所面对的一切,都和从前不一样了。就连现在这个突然出现的前妻,给他的感觉也一样怪怪的!   “你醒啦?”他正想着,病房门口就走进来一个白大褂。   他戴着口罩,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后还跟着一个护士。   高朗一看见他,就觉得他眼熟得很。   虽然,这医生包得严严实实,拢共只剩下两只眼睛,还藏在镜片后面,可他照样觉得眼熟。   说不上是哪里见过,反正一定是见过的!   “叫什么名字?”白大褂见他不答话,就走过来,取了床位的夹板,拿起来翻了翻病历,问。   “高朗。”高朗看着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好,多大了?”白大褂从胸口的袋子里取出一支笔,开始在病历上勾勾画画。   “33。”高朗有些不自在。   “你知道自己怎么了吗?”白大褂又问。他的声音很冷淡,一切都是例行公事。   “我可能是太累了,所以就……”高朗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不是太累了,你体内有一定剂量的东琅菪碱,还残余少量阿陀品。”白大褂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不寻常。   “你说什么?!”这两样东西,高朗再熟悉不过。   东琅菪碱可用于阻断副交感神经,也可用作中枢神经系统抑制剂,它的药理作用和阿陀品相似。一般来说,这两种药是不可能同时使用的!除非……   “我现在怀疑你服药过量了。”白大褂简短地说。   “过量?!高朗,你不会是想要寻死吧?!”倪曼一听这话,立刻惊叫起来,冲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说:“你可不能这样想!不论到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倪曼的眼睛亮亮的。   不可否认,她是漂亮的。虽然任性些,可……有时候也挺可爱的!   不过,高朗这时候可没这个心思和她谈情说爱。   他瞟了她一眼,随即甩开了她的手,对着白大褂问:“我体内的残余量有多少?有没有过半衰期?”   “根据排尿出量,这些药应该是在24号上午服用的。”白大褂见他似乎是个内行,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你不知道?!”   “是服下的?!”高朗仔细回忆,还是想不起来什么。   “嗯,如果是皮下注射的话,数据会有所不同。”白大褂点了点头。   这话让高朗如堕迷雾,他猛然回忆起自己昏迷前见到的外婆,现在才意识到,一切不过是幻觉!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   东琅菪碱和阿陀品都有致幻性,他会看见记忆中的外婆,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就是药在作祟!   可问题是,这药是怎么进到他身体里去的?为什么他这么仔细的一个人,竟会毫无察觉?!   现在好了,灵异事件变成了刑事案件,他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很显然,有人对他下了手!   然而,下手的是谁?什么时候下的手?下手的目的又是什么?他却完全想不到!   他已经十多年没回来了,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在这里还会有什么仇人。中学时代的同学、朋友,现在已经全都断了联系,幼时的发小更是早已四散。   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人,竟会在他回到玄元街的第一时间,就给他送上这么一份“大礼”!   “高朗,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白大褂突然解下了脸上的口罩,露出了一张满是痘疤的脸!   这月球表面一曝光,高朗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 第十章:小田大夫   “田伯光?你是田伯光?!”   高朗先是惊疑,紧接着就激动起来。   跟着白大褂一起来护士,这会儿正帮他处理手上的掉针问题,他的胳膊却因为激动,完全忘记了配合!   这让护士有些不满,可此时却碍于他是白大褂的熟人,只得暂时拔了针,直起了腰,打算等他们聊完了再继续。   “田伯光,你可以啊!竟然在这里当了医生!”记忆中,这个田麻子个子瘦瘦小小的,读书也很一般,却没想到如今竟成了医生!   “田医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一个美名啊?”护士站在他们中间没事干,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别听他胡说!”田麻子挠了挠头,否认道:“那就是他们这帮臭小子浑起的!那时候不是流行《笑傲江湖》么?这帮人逮着个姓田的就叫田伯光……”   “倒也没叫错!”那小护士不等他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怎么没叫错?田伯光有我这么帅吗?”田麻子笑呵呵的,看着和从前一样好脾气又鬼机灵。   高朗在这里遇见他,心里高兴了不少,也暂时忘却了自己那些烦心事。   这天夜里,田伯光正好值大夜。   于是,这两人就坐在住院部的走廊里聊了好久。他把高朗离开的这十年间的人事物变化,大体都对他说了个明白。   什么叫好兄弟?   就是哪怕十几年没见,只要一个电话,照样坐在一起抽烟喝酒烫头,不带生疏的!   第二天,高朗就出院了。   田伯光正好下班,顺道就将他和倪曼送回了玄元街八号。   他们下车的时候,高朗正打算请田麻子进去坐坐,不料却看见六叔正站在精舍门口,似乎在等他!   老头今天没穿工作服,而是穿了一件黑色的棉麻褂子,手上还戴了串木头。整个人看起来和之前在殡仪馆里很不一样!   “六叔,你怎么来了?”高朗一跳下车,隔着马路就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在这街面上,现在他把这老头看得和亲人差不多。   老刘见他回来,神情却很平淡,只朝他点了点头,便接着等在那里。   倪曼跟着高朗下车,这时看见店门口站着这么个老头,高朗又显得和他很熟稔的样子,连忙从后头拉住了他。   “喂,这是你什么人啊?”倪曼轻声问。   “怎么了?”她的样子小心翼翼的,看着很可爱。高朗见了,忍不住想逗逗她。   “他看着怪怪的……”倪曼嗫喏着。   “你怕了?”高朗挑眉,接着突然压低声音对她说:“我跟你说,你要是怕了,我一会儿就送你走。他可是在殡仪馆抬尸体的!”   “什么?!他、他是……他是抬尸体的?!”倪曼一听,果然吓得变了脸色。   她那只拽着他衣角的手,不自然地拧巴起来,恨不得能把他的衣服给揪出一个洞来!   “是啊,要不然,我现在就送你去汽车站?”高朗逗她。   说实在的,倪曼对他的提议有点动心。   她差一点就上了他的当。   好在,他嘴角上那点坏笑还是让她看出了猫腻!   “我才没那么傻!”她突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侧腰,然后就往前快走了两步,抢在他前头过了马路,走到了六叔跟前。   “六叔!你好啊!我是倪曼!”倪曼笑得满面春风,看着老刘就主动伸出了自己白嫩的手!   这么一个漂亮的大闺女,笑盈盈地对着自己伸手,这样的事,老刘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   他有些不习惯,不由朝马路对面看了一眼。   他想找高朗,不想却见高朗还扒着车窗,在和驾驶室里的人高兴地聊着什么。   “六叔?”倪曼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于是出言催促。   老刘见她如此,也不好意思驳她的面子,只得有些尴尬地伸了手。   于是,在和平友好的气氛中,他们完成了第一次的见面。   倪曼见六叔对着自己笑,心里很得意,立马转头,想要对着高朗炫耀,不料却发现此时街对岸早已没了他的踪影!   就连田伯光的车,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叫倪曼的心里不由“咯噔”一声,疑心自己是不是被这俩男的给甩了!   好在,就在她心里不忿之时,一只大手一下子覆在了她的肩上!   “你瞧什么呢?瞧得脖子都快回不过来了。”是高朗,他这会儿就凑在她耳边。   方才倪曼的一举一动,他都放在眼里,他真心觉得她这蠢萌蠢萌的样子非常可爱。   “你不是在和你那同学聊天么?”倪曼见他搭着自己,也很高兴。   “阿朗,这姑娘是你对象?”六叔见他们如此亲密,不由得好奇。   高朗听了这话,正想否认,不料却被倪曼抢了先!   “是啊,六叔!我和朗哥已经结婚了!”说着,倪曼一把挽住了高朗的胳膊。那神情,就好像是在给他盖戳认定一样!   “你结婚了?!你妈知不知道?”这一下,六叔激动起来。   他从来没听说过高朗结婚的事,这会儿一时无法接受。   他瞧着高朗,表情里明显有指责的意味!   “六叔,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的,”高朗见状忙撇开了倪曼的手,摆着手说:“这件事我过后再和你解释。你今天不上班么?怎么有空过来?”   “臭小子,在殡仪馆工作也不能天天上班啊!我天天和死人在一块儿,偶尔总也得出来和活人打打交道啊!”六叔瞥了他一眼,就指了指店门,说:“快开门吧,你不是病了吗?我特地换了班,过来看看你!”   “我病了?这事儿您是怎么知道的?”高朗闻言不由一愣,顿时觉得后背发凉。   他想不明白,六叔这个孤老头子,吃住都在殡仪馆里,平常也不和人打交道,自己这回住院的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难道这里还真有这么个人,一直在偷偷地给他通风报信不成?   想到这里,高朗的神经质又犯了。   他往四下看了看,顿时觉得这整条玄元街上处处透着诡异,一切都很可疑!   “你小子看什么呢?走!咱们去店里说话!”六叔也不客气,直接一拍他的胳膊就下了命令。   他的话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高朗听了这话,果真就掏出了钥匙,开了门。   于是,他们这一老一少就直接进了店。只留下倪曼一个人在店外瑟瑟发抖。   “你怎么了?怎么还不进来?”高朗回头,发现她没跟上来,于是又探出头去问道。   “他、他……他真是殡仪馆的啊?”倪曼脸色发白,显然吓得不轻。   “是啊,你们不是已经握过手了吗?”高朗忍不住想笑。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倪曼简直要奔溃。   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沾上了尸体的阴气,鸡皮疙瘩从脚底板一路起到头皮顶,连哭都不知道要怎么哭!   “我早和你说了啊!没事的,六叔是个好人!”高朗一脸无辜,下一刻便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进店里去……   。 第十一章:没有爸爸   却说这老刘头进了店里之后,对一切都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模样,就跟这是他自己家里似的。   他完全不需要高朗引路,就自己去了神龛前头,拉开柜子下一层的小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三根香,又打开上一层的抽屉取了打火机,兀自点了起来。   “你啊,都不知道给三清上香!”他一边点,一边说:“这电子香烛怎么好和真的香火比?你瞧瞧,这上头的贡品都霉了!这叫三清怎么能乐意?”   他这话说得神神叨叨,一边说,手还不忘拿着香轻轻地晃了两圈,在空中抖落出一个漂亮的弧线。   倪曼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往高朗身后躲了躲。   只看见这一会儿的工夫,六叔已经将三支香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朝着三清磕头行了礼,又将它们插到了香炉里去。   “咱们阳世里的人,对待鬼神还是要有敬畏心才好。人死了究竟往哪里去,那些书本上可没有教过你。”上完香,六叔又动手将供台上坏了的水果全都清了出去。   “六、六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倪曼被他这话吓得不轻,她从小接受西化教育,对六叔说的这些话,简直是如同看鬼片一样的即视感!   “小姑娘,不是老头子我吓唬你们。我老六,抬了一辈子的尸体,什么样的死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怪事我没碰到过?人啊,还是要有点敬畏心才好!”   六叔望望倪曼,又望望挡在她前头的高朗,突然两只手往前一摊,说道:“快把这些霉烂的东西扔出去,再迟了不好!”   倪曼这时候已经吓傻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高朗倒还好,毕竟这种神神叨叨的言论,他从小没少听。   只看他从一旁的鞋架子上拿了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就迎了上去。   “你把这些都扔了,然后去重新买一点。”说着,六叔把那些个烂果子全扔进了塑料袋里。   东西入袋之前,高朗分明瞧见那些果子已经黑烂渗水,同时还飘着一股子臭味。   然而,在他住院之前,他记的很清楚,这些水果都是好的,一个坏的也没有!   眼看都快十一月了,才短短两天,怎么可能坏到渗水?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还愣着干什么?”老刘见他不动,不由皱眉。   “买几个?”高朗挠了挠头。   “你记住,神三鬼四,你去买三样供果,每样买三个,记住不要买梨!”老刘叹了口气,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抓着他问:“你妈的供桌你不会还没摆吧?”   “我……”的确,高朗还没来得及摆出来。   那天早上,好在倪曼提醒了他,他才算是把他妈从蒲垫上请到了饭桌上。要不然,估摸着这会儿这老刘头看到了得气炸!   “你——”老刘一看他这表情,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叹了好大一口气,才朝他扬了扬手,说:“快去快去!我来帮你摆!”   高朗自知做错了事,连忙乖乖听话,直接出了门。   倪曼见状想要跟着一起去,不想却被老刘给叫住了!   “你是儿媳妇,你不能走!”老刘喊住她,说:“来,搭把手,咱们一起给你婆婆安个好位置,好让她一直保佑着你们!”   “这、这要……要怎么摆?”倪曼看看他,又看看饭桌上的骨灰盒,心里瘆得慌。   “你跟着我后头打打下手就好了,”六叔冲她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和善地问:“你和朗哥儿是怎么认识的?两人好了多久了?”   “我……”倪曼听了这话,略微放松了一些,“我是他的学妹,比他低几届。我进学校的时候,他已经毕业了,不过他留校,所以我们就认识了。”   “哦,是同学啊,同学挺好。”六叔闻言点了点头,又说:“朗哥儿性子倔,你和他在一块儿,没少受委屈吧?”   “您怎么知道的?”倪曼一听这话,完全卸下了防备,抓着老刘就撅着嘴吐槽起来,“他这人,脾气最怪了!估摸这全天下,也就我受得了他!”   “嗯,你是个好姑娘。”六叔点了点头,一把抱起高朗母亲的骨灰盒,拍了拍说:“良娣,这下你该放心了,朗哥儿有人陪了。”   他的动作,亲昵极了,就好像自己抱着的是个人,而不是个盒子。   倪曼看他这样,心里忍不住腾起了一个怪怪的念头——这六叔,不会就是高朗妈妈的相好吧?   这个想法一冒头,倪曼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她抿了抿嘴,然后突然开口问道:“六叔,朗哥的爸爸是谁?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他出现过?”   她原本也就是好奇,可谁知这话一出口,老刘就变了脸色。   “他自己没和你说起过?”半晌,老刘才叹了口气问。   “没有,他从来没和我提起过家里的事。”倪曼摇了摇头,不知怎的,她的心跳得有点快。   “朗哥儿没有爸爸。”老刘抿了抿嘴,神色很复杂。   “没有爸爸?!怎么会没有爸爸呢?”倪曼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更不巧的是,她正问着,高朗就正好拎着水果袋子回来了!   这一向是他的大忌。他进门刚好听见这话,顿时就怒了!   “没有就是没有!怎么了?我就非得要有爸爸吗?”他拉高了嗓门,对着倪曼就吼了起来,连手里的袋子都不要了,嘭地把一袋子水果都砸到了地上!   然后,就转身又出了门!   他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水果一个个从袋子里滚落出来,吓了倪曼一大跳。她自知说错了话,站在老刘跟前局促不安。   “没事没事,朗哥最忌讳别人提起这茬子事。你让他出去走一圈,走一圈就好了!”老刘见她这样,连忙宽慰。   “六叔,为什么啊?”倪曼强忍泪水,眼巴巴地瞧着他。   “阿朗他从小就没有爸爸,这镇子上,没有人知道他爸爸是谁。他妈从来就不曾松过口,即使是我问,也是一样。”六叔叹了口气。   “这镇子上的人,可不比你们大城市。他妈妈一个大姑娘,没结过婚却有了儿子。这样的事情,在咱们这里是会被唾沫给淹死的!”六叔又说。   这话一出,倪曼突然就理解了。   她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能没有看过这样的电视么?   她甚至立马就能脑补出无数个情节,幼年的高朗与年轻的母亲,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在街头的寒风中,穿过无数的白眼,瑟缩地走着……   。 第十二章:监控   高朗在街上走了很久,七绕八绕的,不知怎的就逛到了电脑城的门口。   电脑城的广告牌,简单粗暴。   上面用红红的黑体字写着“电脑、手机、摄像头、网线、无线路由器”这几个大字。   高朗站在广告牌下看了有一会儿,突然就改变路线,掀起那些发黄的塑料门帘就走了进去。   再出来的时候,他的手里拎着满满两袋子。   他决定了,这一回要给玄元街八号来个全方位无死角的监控系统!   同时,他还买了台电脑。大概一个小时后,就会有人到店里来装机。   一下子花了一万多,他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哼着小曲,拎着两个袋子往回走,脚步不由轻快起来。   很显然,他已经把自己刚才对着倪曼发脾气的事给忘了!   不一会儿,他就回了玄元街。   到店里的时候,他发现里头只剩六叔一个人。   他正在对着他母亲的供桌折锡箔。   “六叔,她人呢?”高朗见倪曼不在,心中暗叫不好。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又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岔子来了!   “走了!”六叔头也没抬,手指灵活地在锡箔间跳跃。   就说话这一会儿的工夫,他已经折好了三个元宝,放进了一旁的纸盒子里去。   “走了?走去哪里了?你怎么不拦着她?”高朗的语气有点急。   “她一个大姑娘,自然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怎么拦得住?你自己把她气跑了,怎么倒怪我没给你看好?”六叔还在折着,可嘴角却浮起一抹笑意。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高朗转头望了一眼门外,怅然若失。   “你来,我教你折元宝。快要五七了,你妈要是能用上你给她折的纸,她在下头肯定高兴的!”六叔见他这样,只对着他招呼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自然不允。只见他提了提手里的两个袋子,说:“你折吧,我正好有点事要做!”   说着,他不等六叔回答,就拎着袋子蹭蹭蹭地上了楼。   布控、找位、走线,这些事情对高朗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男人对这种电子机械类的事情,总是特别入迷的。   不多时,电脑城又送来了电脑。于是高朗又另付了一百块钱,让别人装机之余帮着他一块儿调试机器,确保店里所有的角度都在监控范围内,基本做到了360度无死角。   这一波操作弄完,天已经快黑了。   高朗送走安装小哥,再回到店里,竟突然闻到一股非常真实的饭菜香。   那香味很原始,透着肉的油煎香气。而且,这种味道很熟悉,就像是……就像是小时候他母亲做的烧肉!   他一闻那味道,再一看空荡荡、黑皴皴的厅堂,不由再次汗毛倒竖!   “不是这么邪门的吧?”他心里直打鼓。两只眼睛一瞬不瞬望向厨房的方向。   六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母亲的供桌前,已经高高摞起了一纸箱子的元宝。它们静静地躲在桌脚下,泛着荧光,幽幽地像人的两只眼!   高朗定定地与那两只眼对视,才不过片刻,耳鸣声就再次出现了!   他意识到大事不好,连忙快步退出室外,走到了街面上。   他需要新鲜空气!   这时候,街面上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的两旁,稀疏的路灯正散出黯淡的光。   这一条玄元街,是整个镇上最大的古董文玩集散地。   这地方,新的货品没有老的物件多,活人用的,没有死人墓里出来的东西多。   整条街,从头到尾,全都装修的古色古香,除了卖古董的,就是卖香烛法器的。白天人气旺的时候,看着就像一个旅游景点,有味道得很。可到了晚上,就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入了夜的玄元街,与白天截然不同。   当月亮升起的时候,各家各户门前的红灯笼一亮,谁若没人带着,独自一人走在这条街上,周遭通透,阴风四起,压根儿就分不清这里是阴界还是阳间!   仿佛,他们原本就是通的。而这里,就是他们的中转站!   每逢七月,总有许多传说是关于这里的。整个县城,大半“鬼故事”的背景都设置在这里。   因此,玄元街还有一个名字,叫——鬼市街!   现在,天已经黑透,灯笼点了,铺面上晕开一层红光。   高朗盯着街对面一家门上做了浮雕门神的铺子看得入神。   那门头下的两盏大灯笼光色比别家更红,红光照在门神脸上,把神荼和郁垒的脸照得血红一片。   高朗看着那两张脸,突然就想起自己店里的那几尊三清像,继而又想起那几个腐烂得极快速的供果,心头又是一沉!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高朗现在甚至都开始有一丝惧怕黑夜。   十月底的夜风,是冷的。他站在外头,很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也分不清究竟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可不管怎么说,这会儿他就是不想独自回到那怪异压抑地店堂里去!   他第一次真正恐惧孤单。   谁知,他正难受,突然,竟有一只手从后头猛地拍上了他的肩,顿时吓得他整个人一僵,脖子硬在那里,动不了了!   会是谁?!   他感觉到鸡皮疙瘩已经从胳膊一路爬满了他的颈脖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高朗两只手抓在栏杆上,紧张的瑟瑟发抖。他心里甚至不敢确定,自己此刻的感觉是真还是假!   “在外头看什么呢?天黑了,别在街面上乱转悠!”好在,六叔的声音就在此刻响了起来,“回家吃饭了,你不饿吗?”   高朗这才回头,见果然是六叔,才算松了口气!   “六叔,你刚才到哪儿去了?”高朗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忙问。   “什么上哪儿去了?你没闻见香味儿?”六叔笑了,他指了指身后,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才敢朝后看,结果却发现店堂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起了灯。   这暖黄色的光透着温度,倪曼竟然束起了头发,正裹着一条小碎花的围裙在桌边忙活,就像一个真正的家庭主妇那般!   “你瞧瞧,这是多好的媳妇儿啊!”六叔看他望着倪曼出神,不由在他身旁感慨了一句。   。 第十三章:水沉香   这顿晚饭吃得出奇地和谐。   在和平友好的氛围下,高朗吃上了由六叔指点,倪曼亲自操刀的一餐饭。   这饭菜里有母亲的味道。   这让高朗感动。   当然,更让他感动的,是倪曼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居然有一天会为了他绑起围裙洗手做羹汤。   她今天束起头发的样子格外傻气,又格外可爱,有一个瞬间,高朗甚至希望这种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   晚饭过后,倪曼又主动包揽了洗碗刷锅的任务。   这使得高朗和六叔终于有时间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他们关了店门,在二楼的茶桌上烧了水、泡了茶,爷俩对面对坐在窗口。   这窗临街,红灯笼的光色溢进来,染在他们俩的半边侧脸上,就好似分了阴阳一般!   “点支香吧,干这么喝茶,有什么意思?”六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竹椅里说道。   “香?!”高朗闻言一愣,不由抬头看他。   “在你身后的柜子里,第二格,用博山炉,配水沉香。”六叔说这话时的神态,突然让高朗觉得,他的身份并不是一个抬尸工那么简单的!   说他是抬尸工,倒不如说他像个隐世的道士。   这道理,就和少林寺藏经阁的扫地僧是一回事。   “怎么了?”六叔见他一直瞧着自己,便问。   “六叔,你为什么要去殡仪馆工作啊?”终于,高朗忍不住问。   “臭小子,怎么?你也嫌弃你六叔啊?”六叔一听这话,突然笑了。红光下,他一笑就是一嘴的红牙,看着不觉有些瘆人。   “不是,我就是有些好奇。”高朗连忙否认。   “殡仪馆有什么不好?这世上要是没有殡仪馆,人死了连个烧的地方都没有!”六叔叹了口气,突然严肃起来,“和死人打交道,有的时候,远比和活人相处更轻松。至少,他们没那么多尔虞我诈!”   “六叔,可你一直吃住在殡仪馆里,你不害怕么?”作为一个心理学家,高朗对六叔的心理状态很好奇。   理论上来说,在殡仪馆这样阴郁的地方工作,人的心情长期受到压抑,时间久了,或多或少会对人的心理状态产生一些影响的!   “怕什么?我从十八岁就在那里工作了。”六叔的手指轻敲了下扶手,又说:“这县城里,老一辈的人,死的时候,哪个我没伺候过?包括你家阿婆,也是我推她进的焚尸炉。”末了,他又补了这么一句。   “我的阿婆?”这句话让高朗心头一颤,心底的那个幻影不自觉再次浮现。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突然又感慨道:“她是个好人,就是死得时候太惨了……”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   高朗听了正想要接着往下问,六叔却突然换了话题,抬头对他问道:“你妈给你的那册书,你看了吗?”   “嗯?”话题换得太快,高朗一时反应不过来。   “那书你要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六叔眸光一沉,又加了一句,“那是你们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要是断在了你的手上,祖宗们可不会放过你!”   这话说得叫人直起鸡皮疙瘩。说罢,六叔倾身向前,从茶桌上取了一小盅茶,喝了起来。   他倒是喝得悠然自得,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境下,高朗的心正像战鼓似的,擂得隆隆直响!   “六叔,你等一等,我有东西要拿给你看!”高朗突然站起身,匆匆跑下楼,将那本《观落阴》取了上来。   他有些神经质地将手札放到茶桌上,然后迅速翻到有面具画像的那一页,指着它,问:“这是什么?这画的是什么?”   “你说这个?”六叔瞧了一眼他手指的地方,然后又别开眼,慢慢悠悠地喝起茶来。   “是啊,这到底是什么?我这两天,都快被这东西给逼疯了!”一看见这副面具,高朗地眉头就揪成了一团。   “这只是一幅画,它能怎么你了?”六叔的语气像是不相信他的话似的。   “我进医院前的那个晚上,我在二楼看到了这本书,然后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的时候,脸上就画了这张面具!”高朗激动极了。   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种诅咒!   有人故意把这种带有明显符号性的东西涂抹在他的脸上,为的就是要强迫他成为他们的一份子!   “你说什么?你的脸上画了这张脸?!”这一下,六叔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警惕地往四下望了望,就好像这屋子里还藏着除了他们以外的第三个人!   “不应该啊……”他口中喃喃,终于拿起了手札,细看起来。   “是真的,他、他就用我的血,画在我的脸上!”高朗指着自己的脸,说:“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这简直太疯狂了!”   “他……是谁啊?”六叔也跟着皱眉。看那样子,他倒像是真的不知道!   “我迟早会查出来的!”一片红光中,高朗与他对视着,好一会儿才说:“要让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我绝不放过他!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不响,却充满了愤怒。   六叔见他这样,也没有立刻表态,只是任由手指在那纸面上轻轻地触摸着。   半晌,他才幽幽地开了口:“朗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你说的这个‘他’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最反感鬼神之说。   “你知道,这东西,它究竟是什么吗?”终于,六叔用手点了点册子上的面具,问。   “是什么?”高朗好奇极了。   “其实观落阴,从来都不像你以为的那么简单……”六叔用眼神示意他坐下,这才幽幽地开了口……   。 第十四章:蝙蝠   “朗哥儿,观落阴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有这个天分,这是件有功德的好事。”   六叔望着高朗,幽幽地说着。   此刻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地底!   “这世上,有阴必有阳,独阳不生,孤阴不长。”六叔拍了拍手里的札记,又说:“人死了,总要有个归宿。阴间的事,你不必抗拒,这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就如同刮风下雨、打雷闪电,都是一样的道理!”   “若没有那阴曹地府,人死后,岂不全成了孤魂野鬼?”六叔顿了顿,又说。   “六叔,这世上真的有阴间吗?你怎么证明?”高朗自然是不相信这些的。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论调。   “那你怎么证明就没有?”六叔挑眉看他,这一老一少在红光中对望。   “六叔,”高朗不想在这种时候反驳他,可出于对科学的维护,他还是忍不住要“抬杠”,说:“这世界要真有什么阴间,那几千年来,每天都有人死,这阴间早待不下了!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所以人才要投胎啊!”他的话说得犀利,可六叔却不恼,只说:“这世上每一百二十年,就会出现一个一模一样的人,你以为这是为什么?”   “六叔,投胎转世那些都是假的!基因排列,本来就容易出现相似的组合方式,一百二十年才重合一次,这种概率已经很低了!”他自有科学的解释。   “大家都没死过,怎么会知道下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那些都是迷信,就是编出来骗人的!”高朗见六叔不接话,不由烦躁起来。   这话说得不客气,可六叔依旧没有恼。   他只是缓缓地靠坐回椅子里,默默地将札记打开,一页一页翻着。   书页的翻动声成了屋子里唯一的响动。   水沉香的烟,袅袅地从博山炉的孔隙中升腾起来,在半空中化成一座云山。   时间仿佛是静止的。   终于,六叔停在了画有面具的那一页上。   “朗哥儿,你想看看地府吗?他起身,将札记竖起来,放到他的眼跟前,不悠不急地说:“看着这双眼睛,牢牢地记住这张脸。他是阴界的接引人,记着他,你就能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那张面具上,有一对血红的眼珠。   说它是红眼珠,却又不是眼珠,而是两条盘曲的小蛇。   那两条红色的赤练小蛇像蚊香似密密地盘着,只在中间留出两个极小的白色圆点,就像是死鱼的眼珠子一样,透着死光!   高朗此前并没有仔细去瞧那面具的眼睛,此时一看,心里却有些发怵!   他只觉得自己后颈皮发麻,一种莫名地直觉告诉他——这绝不只是一张面具!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股特殊的力量,牵引着他,好像随时准备勾走他的魂魄一般!   这不正常!   是的,高朗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种半清醒的无意识状态!这种状态,显然是危险的!   俗称——离魂!   “看清楚了吗?看清楚了咱们就继续!”六叔的声音开始变得虚无缥缈。   周遭的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变化。   茶桌不见了。   红光也不见了。   他发现自己走在一条四下无人,一片漆黑的石板路上。   这里伸手不见五指,抬头没有星月。只有前方有一个微弱的光点,似乎正在向他招手。   不知道为什么,高朗的双腿似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更离奇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装束——他的脚上蹬着一双棉鞋,身上是一身藏青色的棉服。那裤子,就像那些民国的老照片里一样,是掉档的垮裤!   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高朗望着自己身上的这一身装扮,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年代?我在哪里?我又是谁?”一个接着一个地问题盘旋在他的心上,让他感到恐慌!   “你瞧见了什么?告诉我。”突然,六叔的声音从半空中飘下来。   他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告诉我!你有没有看见光?不要慌,沿着那个光点朝前走!”六叔的声音再次响起。   高朗的腿果然开始不听使唤地向着光点走去。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只觉得越朝前走,那光点就越大。光亮倒未觉得有变化,只是光斑在变大。   他在那青石板路上走了也不知有多久,只觉得路的两侧开始有了房屋。   屋子一例是暗的,门窗紧闭,里头透着黑。   那些房屋是砖砌的,有平房,也有低矮的二层小楼。灰色的砖,配上看不清颜色的屋瓦,这一切都不像是现代!   高朗越往里走,越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电视剧中,四周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好奇。   路的两旁,开始出现枯树。   枯树的上头,似乎还倒悬着些什么。高朗忍不住停下脚步,去看那些树上的东西。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枯叶。可走进了再一瞧,却发觉那东西毛茸茸的,还长着一对尖耳朵!   它的翅膀蹼一样的薄,楞上有尖爪,紧紧地包覆在自己身上,将自己伪装成枯叶的样子!   这……这是——蝙蝠!   黑暗中,高朗盯着它看了有一会儿。   他才刚将它辨别出来,便突然看见那东西睁了眼,一双眼睛放出血色的光,随即裂开大嘴露出长牙,嘶吼着朝他扑了过来!   高朗反应不及,连忙朝后退,不料却看见来时的路上,不知何时已种满了这样的枯树,而每棵枯树上,都有这样倒悬着的蝙蝠!   原本,它们正在沉睡,而现在,那畜生一喊,成千盈百的红光在暗夜里亮了起来!   在树梢上,在枝头间,一个紧挨着一个,似镭射激光一般,密密层层,全都齐刷刷地盯着他!   。 第十五章:狗牙链子   红眼蝙蝠的眼神是凶恶的。   高朗进退维谷。   根据一般看电视的经验来说,他知道,这时候他只要一动,它们必定会齐刷刷地冲上来!   可问题是,倘若他不动,那么他身后的那一只,也绝不会就此放过他!   事到如今,他必须要自己脱险!   说着,他突然伸手摸向腰间,猛地从那里抽出一把软刀来,二话不说,转身照着那畜生就一剑劈了下去!   这一劈,那畜生瞬间成了两半。   它啪的一声掉在青石板上,立刻腾起一股黑烟,没了!   高朗惊异于眼前的一切,他不由望着手里这把软刀愣神。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他想不通。更奇怪的是,他明明是头一回见到这软刀,可不知怎的,他竟就觉得这软刀熟悉得很,亲切得很,就好像这玩意儿已经跟了他几十年了一般!   “你瞧见了什么?告诉我!”就在这时,六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高朗不再抗拒,直接答道:“是蝙蝠!好多好多的蝙蝠!它们、它们有红的眼睛!”   他正说着,那些蝙蝠突然发了疯,全都裂开嘴尖叫着朝他扑了过来!   一时间,黑压压地一片,像罩子一样向他压下来!   它们完全发了狂,长长的尖牙透着寒光,高朗见状,来不及多想,连忙挥刀相抗,在一通群魔狂舞之中,杀得昏天黑地……   红眼蝙蝠的血溅得他满身满脸。   他发狂似的大叫,在茶室中手脚乱舞,表情既紧张又恐惧,就好像在玩VR游戏一般。   六叔见他如此,立刻摁住他,迅速掏出口袋中的打火机,点燃后放到他紧闭地双眼前,不停地晃,喊道:“看到火光了吗?看到了吗?看到你就睁眼,天兵天将带你还阳!”   六叔这么一喊,高朗眼前果然出现了一束火光。   他一瞧见火光,就像瞧见了救命稻草,连忙使劲睁开了眼皮子。   这一睁,才发觉原来自己还在茶室里。   茶还泡着,香还点着,红光还亮着,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幻境!   “六叔,怎么会这样?!”高朗一醒过来,立刻死死地抓着六叔的胳膊,问:“我到了什么地方?我的身上为什么……”   “啊——啊——”   “嘭——”“啪——”   高朗还没来得及问完,楼下就传来了一阵尖叫打砸的声响——是倪曼!   高朗一听这动静,大叫不好,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放开六叔冲了下去。   六叔见状,也忙跟着冲下去。   两人前后脚赶到厨房,却发觉倪曼此时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洗到一半的盘子。   那盘子牢牢地挡在她的脸上,直到他们来了,她才勉强将它移下来了一丁点儿,露出了一只眼睛,警惕地看着周遭。   “小曼,你怎么了?”   高朗见她脸色煞白,头发也乱糟糟地,不由有些心疼,连忙快步走了进去,蹲到了她的面前。   “高朗——”倪曼一看见他,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下子丢开手里的盘子,扑进他的怀里去,哭得稀里哗啦的,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高朗第一次见她害怕成这样,也是心疼得要命,连忙紧紧地抱住她。   六叔在门口见他们小两口抱得那么紧,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只好暂时退出去,把外间的灯全都开了出来。   “小曼,到底怎么了?”   约莫过来二十来分钟,倪曼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高朗松开她,一边问,一边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碗。   “高朗,刚才、刚才我洗碗的时候,这里突然飞进来两只蝙蝠!”倪曼一提起这些,哭腔立马又上来了,“它们、它们张着红眼睛,竟然要咬我!”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心头又是一惊!   要是倪曼刚才碰到的是老鼠,他绝不会这样惊慌。可偏偏,就在他遇上蝙蝠的同一时刻,她竟也遇上了蝙蝠!   更要命的是,这世界上真的有红眼蝙蝠吗?   这不正常!更不合理!   “你遇上的蝙蝠什么样?”高朗强压心头的恐惧,问道。   “我哪敢看啊!我吓都吓死了我……”倪曼抹着眼泪说道,她这会儿两腿发软,吓得不轻,也的确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高朗见她如此,一把抓住她的手,说:“走,我们去找六叔!”   说着,他牵起她,两人就出了厨房。   这时,六叔已经关了店门,正坐在正厅的沙发里等他们。   很显然,他也有话要说。   “六叔,小曼遇见的也是蝙蝠。”高朗的话里明显有了些指责的意味。   “咱们这地方,入了夜不关门,飞进来几只蝠子,有什么可奇怪的?”六叔不悠不急地说。   “那不一样!”高朗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他把倪曼拉在身后,问:“你刚才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见到那些东西?”   “朗哥儿,我什么都没做。你所看到的,都是引使带着你去瞧的。”六叔叹了口气,突然站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宿舍去了。你们小俩口,也收拾收拾早点睡吧!”   说着,六叔就拾起桌上的手电筒,往店后面的小门走去。   “六叔!”高朗没想到他竟然说走就要走,立刻上前拦住了他,说:“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今天这事情不说清楚,你不能走!”   “朗哥儿,我没什么好说的,”六叔见他这么急,反倒笑了笑,把弄着手里的电筒,说:“你要是好奇,就多看看你妈妈给你留下的手札吧!那里头,可比老头子我说得清楚!”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我就得开工,再不回去,只怕是不够睡了!”六叔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根红色的狗牙手链,越过高朗递到了倪曼的手里。   “侄媳妇儿,带着这链子,你呀,八字轻,带着才好!”说罢,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只留他们小夫妻俩在风中凌乱……   。 第十六章:荤与素   收拾残局、安抚倪曼,等一切都拾掇妥当,时间已经到了后半夜。   这一天实在是太漫长了,高朗陪着倪曼把自己房间的床单被套换好,然后就打算去楼下的沙发上凑合一晚上。   他太累了,实在没多余的精力再去收拾其他的房间。   此刻,他只想快点好好睡一觉,仅此而已!   “阿朗哥哥~~”他刚要走,倪曼突然一把捉住他的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撒娇道:“就不能不走么?我怕……”   她这会儿的眼神,娇柔可爱,完全符合网上软妹子的标准。   倪曼本来就长得娇俏,这会儿又楚楚可怜,要说哪个男人不心动,那绝对是假话!   不过,高朗可不是一般的男人。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居然,他居然拒绝了她!   “小曼,我就在外头守着你。”他拂开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就不能顺着我一回嘛!”倪曼也不是吃素的,她见他要走,立刻朝前一扑,从后边环住了他的腰。   “我真的好怕,怕得要命!”她的脸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他能感觉到那种令人发抖的恐惧。   “你不要离开我,求你了,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倪曼说着说着就带了哭腔。   高朗的心毕竟不是铁做的。   更何况,抱着他的这个,还是他曾经的妻子。   “小曼……”他伸手覆在她的手上,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你什么也不要说!”倪曼大概是感觉到他要拒绝自己,于是急急地抢在他前头开了口,“高朗,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做的,我发誓!”   说着,她松开手,竖起三根手指就开始指天誓地。   高朗见状回头,看她果真跪在床上,正一本正经地闭着眼睛发誓,忍不住一把握住了她那三根手指头。   “怎么了?”倪曼见他如此,不解地睁眼瞧他。   “行了!你知道我不信那一套的!”高朗想说得轻松点,可一开口,语气却是凶凶的。   “那你不走行不行?”倪曼还在眼巴巴地等他的回答。   高朗瞧着她,四目相对。   他从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看到了期盼与恳求。   “唉!睡吧睡吧!我去外面关个灯就回来!”末了,他叹着气这样说。   “那我和你一起去!”倪曼一听这话,脸上立刻乐开了花。   她这女人,别看表面憨憨的,其实猴精儿。这种时候,她才不会让已经到嘴的鸭子飞走呢!   实际上,高朗从来就飞不出她的手掌心,扮猪吃老虎这种事,她在行得很!   “先说好了啊,我们睡素的!”关灯前,高朗再次看着她强调。   这荤素一词,是他们夫妻俩从前的暗语。   “素的素的,我只要枕着你的胳膊,就安心了!”倪曼一个劲儿地点头,满脸的天真无邪。   于是,这两人就关了灯、盖好被子,一本正经地睡了。   其实这天夜里,倪曼倒是真没打算干什么。   她也累了好几天了,这会儿一躺进高朗的臂弯里,一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立马就睡着了。   均匀的鼾声从耳边传来,高朗忍不住笑了。   他笑自己太自恋,还真以为别人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意思。   可笑了一会儿,他却又觉得有些鼻酸。   借着月色,他侧过头去看倪曼熟睡中的脸,突然觉得一切静谧又温馨。   “小曼……”他轻轻抚上她的脸,柔声唤她。   “嗯。”倪曼半梦半醒,哼了一声。   他见她是真的睡了,便不再说话,只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写满了温情。   高朗抱着她,也很快滑进了梦乡。   梦里,高朗感觉自己坐在一艘独木舟上。   清晨时分,江面上,满是浓浓的白雾。   两岸的景色,全都隐没在白雾中,什么也瞧不见。只听见隐约有水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高朗坐在舟中,只看见湖水在身边倒退着离开。   一切写意得像名家的山水画一般,高朗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阿朗。”突然,外婆的声音再次出现在了他的梦境中。他赫然抬头,便看见她老人家一身黑衣,正面对面坐在船头。   “婆……”高朗一瞧见他,骤然紧张起来。   “你为什么不听婆的话?为什么不听婆的话?”外婆瞧着他,眼神是冷的。   她的嘴明明没有动,可声音却充斥了整个梦境。   “听什么话?你究竟要我听你什么话?”高朗心中充满了疑惑,他见她又这么说,立刻问道。   他期待她的回答,然而,他这一问,她却不再作声了!   “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你说啊!”梦境中,高朗忍不住拉高声调。   然而,他这一吼,外婆却从船头消失了。   江上,再次剩下他一个人。   高朗忍无可忍,他从独木舟中站起来,朝着四下望去,却发现四周只有浓浓的雾气。   这叫他忍不住对着天空咆哮,大声嚷道:“你是不是玩儿我啊!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要来就来,我不怕你!”   他本是宣泄,可谁知这一骂,周遭地环境却骤然一变!   天黑了,江上也没了水声,一条石板路从水面上露了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似曾相识。   他迅速下了船,两只脚一踏到那路面上,他便瞧见远处,正有一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距离实在太远了,即使他努力地去瞧,也只能勉强瞧见一个轮廓。   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来人很熟悉,自己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他从来不是一个怂货,为了弄清楚对方的身份,他也加快了脚步。   在一片漆黑中,他不停地往前赶路,全然没有理会周遭环境的变化!   也不知过了多久,渐渐的,他与那人的距离越来越小。从只能看见一点轮廓,到可以看清那人的衣饰,再到——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不!那不是一张脸!那是一张面具!!!   那突然清晰起来的面具,那盘曲着赤练小蛇的双眼,让高朗顿时崩溃,失声尖叫起来……   。 第十七章:外婆的死   “啊——啊——”   高朗尖叫着,从梦中挣扎坐起。   他满头大汗,倪曼被他吓得不轻,连忙睡眼惺忪地打开了台灯。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她关切地瞧着他,被他煞白脱色的脸给吓了一跳。   “没、没事!我只是做了个梦。”高朗一看见她,就松了口气。   “做什么梦了?”倪曼把头靠在他肩上,问。   “没什么特别的,”高朗不想吓她,于是揉了揉自己的脸,转移了话题,问:“现在几点了?”   “现在?我瞧瞧……”倪曼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说:“三点零四分,怎么了?”   “才三点啊……”高朗闻言喃喃道。   “嗯,”倪曼见状拉着他躺下来,说:“阿朗,你最近睡觉都不太踏实。前两天在医院里也是,睡着的时候,总是大喊大叫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没什么压力。”高朗躺在枕头上,想着自己的心事。   “你有,你没有心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倪曼窝在高朗的肩上,闭着眼睛说道。   时间才三点,可高朗已经毫无睡意。   他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   他记不清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只剩下那本札记,还有札记上的那一张脸!   他必须要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小曼,你先睡,我去喝杯水。”他打定了主意,于是回过头想找个借口脱身,却发现身边的人儿早就睡着了!   她睡得香甜极了。   高朗看了她有一会儿,才披衣起身,去了楼下。   三点已过,是寅时了。   正是阴阳交替的时刻。   高朗坐在楼下的书桌前,手里攥着那手札,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跳过面具那一页,继续读了下去。   面具后头的那一页,写着“命自我立,福自己求”八个大字。   这八个字的后头,还用小一号的字写到:一切祸福休咎,皆自当人掌握,行善则积福,作恶则招祸。向善立身,慎独立品,自求多福,远避祸殃。   这大约是一些自我约束的话。高朗读了读,也什么特别的感觉,于是就继续往后翻了。   再后头的一页开始,画的是《地狱游记》的小像。   上头每一页就是一个故事,分别画了“观地狱洞”、“赴阴阳界”、“游枉死城”等十多个故事。   这些画像很精致,简直不比版画差。高朗看着看着,突然想起外婆。   他至今还记得,小的时候,外婆常常拿着毛笔,坐在书桌前画画。   她画的,都是这些小人像!   想到这些,他突然就从书桌前站了起来,放下手中的札记,转而向一楼的北房走去。   那是一间小小的屋子,外婆最后的日子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当时,她的腿脚已经不方便,没法再走楼梯了,于是母亲便将她从楼上安置到了楼下。   自从外婆去世之后,这间房子就一直锁着,有关她的一切,都被锁在了这间屋子里,再也没有打开过!   现在,是时候再次打开它了。   高朗站在房门口,望着那上头另配的老式铜锁,心突然跳得厉害。   回忆一下子闪回好多年前,外婆临终前的那个晚上。   九点多的时候,十岁的高朗刚洗漱完,准备去睡觉。母亲却突然红着一双眼走进厕所,对着他说:“阿朗,你去看看你外婆吧,她怕是要不行了。”   “婆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十岁的高朗一脸天真。   下午,外婆还坐在椅子上给他剪小纸人玩。现在怎么就突然不行了?   “阿朗,你去瞧瞧外婆吧。”母亲没有过多的解释,她只是双眼含泪,看上去悲伤极了。   小高朗见母亲是这个表情,懂事地放下了手中的毛巾,牵着妈妈的手,跟着去了外婆的房间。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幕!   外婆双目紧闭,半躺着,她的身上,突然生出许多脓疮,那些脓疮一个个地往外冒绿水,看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要烂了、化了一样!   就连她的脸上,也长出了好几个大疮,而这些大疮,下午的时候,还是不存在的!   “婆……”昏暗的灯火中,高朗走过去,怯怯地叫了一声。   “阿朗啊……”外婆听见他唤自己,就缓缓地睁了眼。   她的眼珠变成了灰白色,看起来就像僵尸一样!   高朗一看见她的眼睛,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撞在妈妈身上。   “不要怕,阿朗,”外婆见他往后退,连忙抬手朝他招了招,又说:“阿婆是永远不会害你的……”   母亲在他身后,听见外婆这么说,连忙走了上去,推着儿子的背,又把他往前顶了顶。   “良娣,阿朗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培养他。”外婆一看见母亲,就这样说。   “外婆,你到底怎么了?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还好好的吗?”高朗忍不住问。   “阿朗,阿婆做了不该做的事,老天爷要把阿婆收回去了。”外婆叹了口气,看向他,许久才悲戚地说:“命自我立,福自己求。人生在世,只求一句问心无愧!阿朗,阿婆我一点儿也不后悔。”   “妈……”母亲闻言突然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扶着床边恸哭起来,“你就这么走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好?”   “良娣,你不要哭,我做的是件大好事,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才对。”外婆看了看母亲,有看了看身边的高朗,灰色的眼珠里放出柔光。   “阿朗,你要答应阿婆,这一辈子都陪在你妈妈身边,陪她一起守着香堂。她最怕孤单,你不要叫她一个人过……”外婆的话里,竟有一丝恳求的意味。   “婆,阿朗当然一辈子和妈妈在一起。”小高朗不能理解外婆的话,但依旧满口答应下来。   “好,好!记住,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抛下你的妈妈!一定不要!”外婆点了点头,却又像是不放心似的,再次重复。   她一连说了好多遍,就好像她早已预见到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这种态度,直到今天,高朗猛然回想起来,才顿觉得后背发凉……   。 第十八章:北房   外婆究竟怎么死的,高朗不知道。   他问过母亲很多次,可母亲从来没有回答过。   这是她极为忌讳的一个问题,而且外婆一死,母亲就立刻把所有关于外婆的东西都锁进了这间屋子里,从此再也没有打开过。   就好像……她一直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东西!   究竟会是什么呢?外婆究竟做了什么违逆上天的事?为什么母亲竟会害怕抗拒到这种程度?   晚上六叔说的那些话,一遍又一遍在高朗脑中回想起来,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无数的拼图碎片,七零八落地展现在高朗面前,引诱着他去探索!   现在,母亲也不在了。   高朗真的很想知道,这扇门的后头究竟藏着什么!   然而,走到房门前,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压根儿就没有钥匙!   溜门撬锁显然不是他的强项,母亲把钥匙放在了哪里,他显然也不可能知道。又或者,这把钥匙也许早就被母亲丢弃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能做的只有两样——要么把门砸开,要么等明早去街面上叫个开锁师傅。   很明显,他选择后者!   他虽然是个无神论者,但这大晚上的,要说心里没点怵,那是不可能的!   “还是等白天吧,白天人多,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些!”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于是,他转过身,开始往回走,想要回到书桌那里去。   他打算去看看电脑,查看一下之前自己装的那些摄像头效果如何。   说实话,这大半夜不睡觉,盯着十几个高清摄像头看,听起来是有点不正常。可实在是他这两天被吓得不轻,没这些东西,他就没有安全感。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没等他挪动步子,他身后的那扇门里,突然传出了“哐当”一声!   对的!没错,就是“哐当”一声!   那声音,就好像是有人撞倒或是踢到了什么铁皮盒子似的。动静可一点儿也不小!   他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他很确定,那绝不是幻觉!那声音就藏在门背后,他绝不可能听错!   这实在是太刺激了!刺激得他心口生疼。   是谁在那扇门的后头?他简直不敢想!   “是谁?”他返身,伸手触上了门板,心跳到了嗓子眼,“你不要装神弄鬼,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他虚张声势地威胁着。   这屋子里,一共只有他和倪曼两个人。倪曼还在酣睡,所以……这间屋子里的人显然不是她!   房门上的漆皮有些起皮。摸上去,就像外婆干皴皴的手。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这扇木门心灵相通,就像他和外婆心意相通一样!   这门的背后一定有东西。   他在窥探门的背面,而门背后的东西,也一样在试探他!   他很确定,一定有人潜进来了!   兵贵神速,他迅速跑去鞋架那里,抄起拉卷帘门的那根细钢筋就再次往门前冲去。   “你一天天的在我家装神弄鬼!究竟想干什么?”恐惧早已被愤怒取代,高朗肚子里升腾起一股无名火,只觉得血全往脑子里冲,一时怒不可遏起来。   “砰砰砰——”   他开始使劲砸门。用拳头乒乒乓乓地就是一通猛砸。   连日来的委屈和窝囊在这一刻爆发,他忍不可忍,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对着门板又砸又踢。   这大半夜的,夜深人静,他却把动静闹得像武打片一样大!   “你来啊!我不怕你!你有本事就别躲在这门后头!是男人局堂堂正正地出来打一场!”他一边砸一边怒骂。   很快,在楼上睡觉的倪曼就被这动静给吵醒了。   她坐起身在楼上听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真的来自高朗,才一骨碌爬了起来,开了门“蹬蹬蹬”地往楼下来。   随着倪曼的到来,一道暖光瞬间照亮了一楼。   “亲爱的,你在干什么呢?”倪曼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她错愕地望着高朗,说不出话来。   高朗的头发已经湿透了,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的拳头血肉模糊,姜黄色的木门上全是他砸出来的血痕子!   可奇怪的是,他的手都快砸烂了,那门却丝毫没烂,连条裂缝都没有!   “没什么,我、我口渴,出来倒杯水喝。”高朗一看见倪曼,突然就回了神,他连忙将手里的棒子一丢,理了理头发说道。   “你的手受伤了,我去给你包一包吧?”倪曼走过来,拉起他的手,瞧了又瞧,心疼极了。   “我没事,没事!”高朗并不领情。他只想快点把她打发走。   “阿朗,亲爱的,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不睡觉,要跑到楼下来?”倪曼看着他,担心急了。   “小曼,你听我说,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天你就回去吧!”高朗看着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必须要把她送回去。   “为什么?”倪曼显然不干,“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你不是答应了妈妈要在这里住一年的么?那我就陪着你在这里住一年!”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是我的谁?有什么必要?”高朗不想拖累倪曼,他越来越真切的感觉到,这里压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有必要!反正我不管,我这辈子就赖着你了!你在哪我在哪!你别想甩了我!”倪曼不由分说地一把抱住他,完全顾不得体面不体面。   这是六叔传授给她的“技巧”,六叔说了,要想长久地留在高朗身边,首先第一点就是脸皮一定要够厚!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高朗被她一抱,果然态度就变得犹豫了。   “老公,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这房子这么大,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倪曼软软地靠在他肩头,语气里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你怎么总是这么任性!”高朗皱眉,可手却抚上了她的背。   不可否认的,有她在的时候,这玄元街8号,看起来就正常了不少。   她嘴上虽然一直说要赶她走,可真要他一个人待在这精舍里,他也会害怕……   。 第十九章:开不了的锁   要是没有倪曼陪着,高朗可能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熬到天亮。   而现在,他躺在沙发上,枕着她的腿,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到天大亮。   直到街面上热闹起来,各家各户都开门迎客了,他才转醒。   他已经许久没有睡得那么熟了。   睡醒之后,他觉得整个人的状态都好了不少。   “你醒啦?我刚去街上买了豆浆油条,快起来吃点吧!”倪曼从厨房里出来,手里还端着两个海碗。   “你知道哪儿有早餐店?”高朗觉得有些奇怪。   “是啊,我昨天去买菜的时候看到的。”倪曼点了点头,随即过来拉他。   高朗瞧着她伸过来的手,突然觉得特别踏实。   于是,两人终于坐在餐桌前吃了顿踏踏实实的早饭。   早餐过后,他们又一起收拾着,把店开了出来。   这是个大晴天,天气好极了。   “你在店里坐着,我去买几盆花,把铺子装饰一下!”倪曼对着街面伸了个懒腰,然后就笑着走进了阳光里。   高朗看着她欢脱地离开,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立刻跟着走出去,直接走到了街对面的锁匠那里去。   锁匠的店面极小,大概只有两个平方那么大。   说是店面,其实就是一个小隔间,里头只放了一张书桌一个凳子,然后就是一个小货柜,配上一圈的挂钉。   锁匠已经有年纪了。高朗读小学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给人配钥匙,这一坐,就做了几十年。   在玄元街上,几乎都是老铺子,很少有新入行的。就算有新面孔,那也多数是子承父业。   “张伯,麻烦你来铺子里给我家开个锁吧?”高朗一到他面前,就笑着招呼。   “哟,这是……朗哥儿?!”张伯一抬鼻梁上的老式黑框眼镜,眯着眼瞅了他老半天,才问。   “是啊,张伯,你不记得我啦?”高朗看见他成了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感伤。   “我说呢!8号已经好些天没开门了,今儿怎么突然就开张了!”张伯看着他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又加了一句:“回来好!回来了就好!”   “嗯,我得替我妈守着店。”高朗有些尴尬地说。   “唉!高姑娘是个好人!就是……福气太薄!你该早些回来的!”一提到母亲,张伯的神色也有些悲戚。   “嗯,”高朗听了这话,心头自是愧疚,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道:“张伯,能去铺子里给我开把锁吗?”   “开锁?行啊!你家的锁都是在我这儿配的,我去给你开!”张伯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拎上了工具,跟着他去了。   到了店里,两人就直接去了一楼的北房。   高朗原本想着,找张伯这样的“老法师”来开这么一把小锁,那就是不费吹灰之力。谁料想,这张伯一到了北房跟前儿,人竟然就怂了!   “朗哥儿,你要我开的是这道锁?”他老人家面露难色,一副“有些事只有我知道,你不知道,但我决不能说”的表情。   “是啊,我妈不在了,家里我也想归置归置。”高朗见他分明知道些什么,便故意装傻。   “你归置,你归置其他房间就行了!这锁我可开不了!”说着,张伯转身就要离开。   “张伯,你刚才不是说,我家的锁都是在你那里配的吗?怎么这会儿又开不了了?”高朗拦住了他的去路。   “朗哥儿,这把锁的确不是从我手里配出去的,我也是真的没这个本事开!刚才是我说大话了!”张伯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他分明急着想要离开,连最基本的遮掩都不顾上了!   “张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当初我外婆去世的时候,你已经在这条街上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怕这间屋子?”高朗一把拉住他,问。   “朗哥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张伯的眼中分明有恐惧。   “张伯,你告诉我,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高朗不依不饶。   “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你们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   张伯别开眼,使劲想要挣开了他的手,两人就这样在北房门口拉扯起来。   “请问——”   就在他们拉扯的时候,店门口突然响起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女声。   这声音一响,高朗和张伯同时停了下来。   “你找谁?”高朗探出头,问了一句。   “我、我找高仙姑。”那大妈看起来六十出头的样子,一副乡下老太的打扮。   “高仙姑不在,你找她有什么事?”高朗一听是找母亲的,立刻明白这来的应该是他母亲的老客户。   “我、我不是找她……”那大妈看着他,动作有些尴尬,磨蹭了好半天,才说:“其实……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来找我?”高朗仔细打量着对方,他很确定,自己压根儿没见过她!   “是啊,高仙姑是不是你妈?”老大妈的眼里有期盼。   “是啊,她是我母亲。”高朗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就是你妈让我来找你的!”大妈闻言使劲点头说道。   “我妈让你来找我?!”这话一出,高朗更加觉得匪夷所思。   他正疑惑,却看见张伯暗戳戳地提溜起了自己的工具箱,趁着他不注意,一溜烟从他跟前跑了!   “哎、哎!”高朗见老头要溜,连忙出声唤他,谁知,他却压根儿不理。   “朗哥儿,你们这事儿,我老张是真的掺和不了!”张伯一口气跑到店门口,才回头冲他说了一句:“你要真想知道,就去殡仪馆找刘青山,这事情只有他清楚!”   说罢,他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刘青山,正是六叔的大名。   高朗一听这名字,顿时感觉事情陷入了死循环!   他瞅了瞅眼前这个还在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老大妈,一摊手,说道:“既然是我妈让你来找我的,那你坐下说罢!”   。 第二十章:脑电波   高朗坐在书桌前,看着对面这个头发花白的胖大妈,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虽然,说话是他的强项,但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并不是他的强项。   他一不会算命,二不会看相,找他怎么可能解决得了她们想要解决的问题!   “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高朗看着她,好半天才问。   “我和你妈是老朋友了。”胖大妈听他发问,迫不及待地开了口:“这次的事,也不是我的事,是我女儿。唉,要不是实在没辙了,我也不会想到来这里的……”   “您女儿怎么了?”大妈滔滔不绝,半天说不到重点,高朗忍不住打断了她。   “我女儿……她、她好像是中邪了!”大妈面露难色。   “中邪了?!”高朗一听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是啊,她吧,打小身子就弱,以前也被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碰过,可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这都一天一夜了,那东西就是不肯下来!”胖大妈说着说着,一张胖脸就皱成了一团。   “你等等,什么叫被碰过?什么个意思?”高朗从抽屉里拿了张纸,和平时做心理咨询时一样,一本正经地在记病历。   “就是……就是上身啊!她身子弱,被上身也是常有的事,有时候晚上一个人走回家,稍微晚了一点,就能叫外头的孤魂野鬼缠上……可就是没有这么久过!”大妈先是一愣,紧接着又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她上身时是个什么症状?”高朗心里有了点数,又问。   “什么什么症状,这还能有什么症状!不就是……语气换了个人,又哭又笑的,说些我们都听不懂的话么!”大妈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那往常,她每次出现这种症状,多久会消失?”高朗又问。   “多久……烧了纸就好了,也有两回是请你妈妈去家里瞧的。要是不送走的话,那些东西自己肯定是不会走的!”胖大妈认真回忆道。   “对了,今年七月,我还特意在你妈这里求了五帝钱的绑腰。七月里倒是太平,可这十月份开始,不知怎么的,她就……”大妈想着又补充了一句。   “行,你明天把病人带过来,我给她做个初诊,具体情况,等我看过人再说。”高朗对她说的这些,丝毫不敢兴趣,他搁了笔,直接说道。   “病人?!什么病人?!”这回,换胖大妈不解了。   “你女儿啊,我现在初步怀疑,她的精神状况可能不是很好。但现在没看到人,我不好下结论。”高朗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胖大妈一听他说自己女儿有精神病,顿时不干了!   只看她腾地一声从凳子上站起来,怒气冲冲地指着高朗的鼻子,就骂道:“上身你都不会处理,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顶着这么大一个门脸!我看你才是神经病!”   说完,她一把扯过高朗刚才辛苦记了半天的病历,当着他的面撕了个粉碎!   “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神经就神经了?有病!”说着,她将那一大把废纸屑往高朗脸上丢过去!丢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她走的时候,倪曼正巧回来,两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这是怎么了?这人怎么怒气冲冲的?”倪曼手里拎着两盆花,看见高朗满身的雪花片,不由一愣。   “没什么,一个老客户。”高朗一边捡头发上的纸屑,一边淡定地回答。   “看来我出去的这点时间,你也没闲着啊!”倪曼笑着走进来。   “唉,她女儿得了精神分裂症,有多重人格障碍。我建议她治疗,她却说我有病!”高朗有些无奈,他自嘲地笑了笑,把所有的纸屑都丢进了垃圾桶。   “可是,她女儿要是精神有问题,不应该去医院吗?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来?”倪曼不解。   “那是因为她以为她女儿是鬼上身!”高朗苦笑着摇头。   这话一出,倪曼沉默了。   她没有立刻回应他。   大概过了有两分钟那么久,她才突然问了一句:“阿朗,你说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高朗见她这么问,以为她是吓到了。   “不是,我们都是学心理学的,那咱们就从专业的角度上来探讨,你觉得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倪曼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这个问题让高朗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曼,这种问题根本不值得讨论。”末了,他这么说。   “那好,那就说心灵感应,你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的确存在心灵感应。像母子连心,亲人之间的相互感应,这些本就是客观存在的!”倪曼的神情认真得很。   “所以呢?”高朗望着她。   “两个大脑可以通过某种方式相互沟通,而这种沟通是通过脑电波同步化完成的。”倪曼继续说。   “如果,人的意识是有形的,但存在于无形的空间中。当两个相同的意识相互重叠,又被各自的大脑接收到,就可以出现心灵感应。”   “所以呢?这和有没有鬼是两回事!”高朗认真地听她说完,才接过她手中的花盆,说:“你要知道,人类的意识是依附于身体而存在的。当人的实体消亡了,脑电波也就消失了,意识也就消失,一切就都不复存在了!”   “那如果,脑电波没那么快消失呢?”倪曼又说。   “当然,如果是一个意志特别顽强的人,他的脑电波可能会持续得久一些,”高朗叹了口气,说:“但他又能持续多久呢?在一定的波段里,逐渐消亡,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总有一个极限值的。”   “阿朗,你妈妈去世前,你有梦见过她吗?”突然,倪曼幽幽地问。   “什么?!”高朗显然没想问这弯转得这么快。   “我梦见过……”说着,倪曼抬手指向高母的骨灰盒,说道:“就在她去世的那一晚,我梦见她来找我……”   。 第二十一章:心灵感应   “你说什么?”   高朗觉得倪曼仿佛是在逗自己笑。   “阿朗,我没有胡说,你一定要相信我!”   倪曼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到高朗面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说:“你妈妈是十四号去的吧?我就是十四号晚上梦见的她。醒来以后,我就接到了你师兄的电话!”   “我妈……”高朗闻言心情很复杂,“我妈她……”   “阿朗,我没有见过你妈妈,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可是那天晚上,她出现的时候,我就好像是知道她的,我看得很清楚!”   说着,倪曼指着供桌上的黑白相片,又说:“对!梦里她就是长这样。昨天六叔把相片摆出来的时候,我就傻了。我这才明白,自己那天梦见的,就是她!”   相片里,高朗的母亲虽然瘦削,却是笑着的。谈不上慈眉善目,可至少也是神色平和。   “你说,我怎么会梦见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倪曼显然有些紧张。   其实,这才是她昨天不敢一个人睡的真正原因。   “她和你说什么了吗?”高朗受到了震动,他拉着她走到母亲的相片前,望着母亲的眼睛,一瞬不瞬。   “她和我说,要我照顾好你。”倪曼的声音很温柔。   “我妈妈并不知道我结婚的事。”突然,高朗这样说。   “什么?!”倪曼闻言一愣。   “所以她怎么可能来找你?”高朗的神情很严肃。   “你怀疑我?”倪曼明白他的意思,这让她很受伤,“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了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样的争执毫无意义,死无对证的事,高朗不想因此伤了感情。   “也许就像你说的,这是一种心灵感应。我妈爱我,你也爱我,你们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两个女人,所以冥冥之中,你们也会有所感应。这也是有可能的。”   他抱着她,就像在哄孩子一样。可关于灵魂的事,他实在不想再谈。   “下午我要出去一趟,你看着店,好么?”他转移话题。   “你要去哪里?”倪曼依旧伤感。   “我去一趟殡仪馆,有些事,我一定要找六叔问清楚。”高朗不打算瞒她。   “又去找六叔?你没有他的电话吗?为什么不直接在手机上说呢?”倪曼不解。   在她看来,殡仪馆这个地方,实在太吓人了!   “他上班的时候不带手机。”高朗拍了拍她的背,又说:“而且有些事,不是当面,也许就说不清楚……”   殡仪馆这种地方,一般是上午忙,下午就渐渐的闲下来了。   送殡都是选天刚擦亮的时候,没有人会选中午以后的。   所以中午以后,送来的一般都是医院拉过来的人。病死的、横死的,只要进医院咽气的,都要先拉到殡仪馆去。之后家属再去殡仪馆领人。   这种就属于是零零落落来的,一下午也来不了几个,不能和上午那种人潮涌动、哭声如海的场景相提并论的!   高朗到殡仪馆的时候,正值午休时分。   他直接去了六叔的宿舍,结果却发现宿舍没人。多番打听之后,才知道他这会儿人在停尸房里。   “六叔,你怎么在这儿睡觉?”高朗一进停尸房,就看见六叔正靠在冰柜的侧边休息。   他靠坐在那里,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睡得都打呼了。   这不锈钢材质的冰柜,正面有无数扇小门,就和中药店里的药柜子差不多。   差别不过是,这些小门里,抽出来的是人,不是药材!   六叔一个人在这么一个地方睡觉,也不开灯,看着真是瘆得慌!   估计也就是他,才能在这种地方睡得着!   “你怎么来了?”六叔睡眼惺忪,缓了有一会儿才起身打开了灯。   这房间的顶上,装了好几排日光灯,一打开,就照得里头亮如白昼。   “六叔,你为什么不去宿舍睡啊?这地方……”高朗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刚才吃饭的时候,队里打电话来,说高速上出了重大车祸。我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该有人送来了!”六叔伸了伸懒腰,说道。   “对了,你不在店里待着,到我这儿来干什么?”六叔问道。   “哦,我们出去说吧?这里……嗯……”在老家待久了,高朗都开始不自觉得有些忌讳这忌讳那起来。   “行吧,走,咱们到太阳底下去说!”六叔自然是秒懂他的意思。   于是,他们走到了二楼的平台上。   一到太阳底下,高朗顿时觉得好受了许多,神情也轻松了。   “说吧,什么事?”六叔拍了拍自己身上灰尘,问。   “六叔,我外婆究竟是怎么没的?”高朗问道。   “什么?”六叔有些意外。   “就是我外婆,”高朗以为他装傻,于是直接说:“我想把楼下的北房理一理,重新利用起来。你觉得怎么样?”   “北房?哪个北房?”六叔的神色变了。   “就是我外婆从前住的那间屋子。我打算把那锁卸了,再重新收拾一下。”高朗看着他说。   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他表情的变化,想从微表情上找到他的破绽。   “好好的你去折腾这些事情干什么?你房间不够住?胡闹!”果然,六叔生气了。   作为一个外人,这种气生得毫无道理。   “我昨天晚上,听见北房里有动静,”高朗见状又下一城,直接说道:“我觉得,可能是闹耗子了。所以我想把那屋子弄一弄。”   “什么?!北房里有动静?!”这一下,六叔彻底不淡定了。   “是啊,动静还挺大的。”高朗点了点头。   “你小子……”六叔闻言看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框我呢吧?那屋子怎么可能有老鼠,那里可头全是……”   “全是什么?”六叔说一半话,突然又不说了。高朗见状,连忙追问。   “没什么!”谁知,六叔自知失言,立刻就改了口,道:“叫你媳妇儿做两个好菜,今天晚上,我到你家吃酒!”说罢,他不再多言,转身往楼里走去。   远处,好几辆救护车乌央乌央地来了。   高朗知道,他六叔又有得忙了!   。 第二十二章:白犀   晚上七点多,六叔才进了玄元街8号。   他随身,还背了一个硕大的黄布包。   那黄布包里,塞得满满的,也不知是装了些什么,有些棱角高高地戳起,把那袋子挤得东凸一块西凹一块的。   “六叔,你怎么才来?饭菜都快凉了!”他一进门,倪曼就高兴地招呼起来。   “唉,今天高速上的车祸实在太惨了,死了四个。”六叔一进门,就解释道:“我忙活了一下午,想着还是洗个澡再来,免得给你们添晦气。”   “怎么会,快把东西放下,洗手吃饭了。”倪曼听了这话,不自然地笑了笑。   六叔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放下肩上的大布袋子,对着高朗说道:“阿朗,今天老头子我要在你家里借宿一晚,你不会拒绝我吧?”   六叔要住在这里?!   这显然是高朗没有想到的,但同时,这又是他巴不得的!   这老头子,高朗现在已经很明确的感觉到——他就是个世外高人!   晚饭过后,高朗依旧领着六叔上楼喝茶。   这一回,不等他说,他就主动拿出博山炉,点了水沉香。   不料,这一回却是马屁拍到了马脚上。只看他老人家摇了摇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圆锥状的凹角,说:“烧这个!”   “这是什么?”高朗拿过来瞧了瞧,没明白。   “是白犀角。”六叔简单地答了一句。   “白犀角?!”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高朗将它拿在手里,瞧了又瞧,才说:“是《晋书》上说的‘燃之有异香,沾衣带,人能与鬼通’的白犀角?”   “是啊,你不是一心想知道你外婆的事么?咱们把她叫上来,你亲自问她,岂不更好?”六叔不真不假,半开玩笑地说。   “六叔,你这不是……你这不是玩儿我呢嘛!”高朗一听这话,就知道六叔不是认真的!   “我跟你说,朗哥儿,你外婆的事,除非她肯亲口告诉你,否则,这整个县城,绝不会有人跟你透露半个字的!”的确,六叔就是玩儿他呢!   “为什么啊?”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规矩!”六叔严肃起来。   “什么规矩?”高朗又问。   “干我们这行的规矩!”六叔拔高了声调。   “你们是哪一行?”高朗也不满地跟着拉高了声调。   “我们是卫道者!”他原本有些抬杠的意味,不料六叔却毫不遮掩,直接亮了底牌!   “我是,你妈也是,还有你外婆,我们都是正经八百的正一派!”说起这话时,六叔骄傲极了。   “正一派?”底牌一露,这回倒是高朗显得不坦荡了,他有些哭笑不得,总觉得这事情太过玄幻,半天才说:“那你为什么待在殡仪馆里?难道真和林正英拍的那些片子里一样啊?”   “朗哥儿,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殡仪馆这地方没什么不好!”六叔叹了口气,又说:“更何况,我们也是人,也要吃饭啊!这不工作,我拿什么糊口?”   “你可以和我妈一样,开个精舍。”高朗没多想,就直接说道。   “我和你妈他们不一样,”没想到,六叔却答得认真,“你妈是没办法。这人到了世界上,都有他自己的使命。你活一天,就要实现你一天的价值。”   “那你的使命是什么?降妖伏魔?”高朗觉得自己像是在拍电视。   “我的使命……”六叔听了这话,突然转头看向窗外,良久才说:“我的使命,就是守护这里,守护我的家乡……”   这话说得突然就提升了一整个层次。   高朗听了,也不好再去抬杠。他心里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不得不承认,六叔这老头儿,格局比他妈妈要高。   “六叔,咱么说点实际的吧。昨天夜里,北房真的有动静。我没有骗你。”高朗看着他,正色说道。   “我知道,”六叔一边低头放茶叶,一边说:“所以我这不就来了吗!”   “朗哥儿,你真的想知道当年的事吗?”六叔抬头,一本正经地问。   “想啊,真的想。”高朗见事情有了转机,连忙点头。   “那你就先踏踏实实地把观落阴给学会了,只要你学会观落阴,我就告诉你当年的真相!”六叔这老狐狸,果然是有后手的。   “又没人教,我怎么学?这书,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高朗一摊手,说。   “我可以教你,只要你真的肯学!”六叔直接说道。   这显然又是高朗所没有想到的。   这六叔,现在在他看来,简直是无所不能了!   “其实吧,观落阴没你想得这么难。”六叔拿过犀角,当真取了打火机,自己将它点了起来。   很快,一股奇异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漫开来。   那不像是普通的熏香,闻起来还带着一股轻微的腥味儿。   这个味道让高朗不能适应,不一会儿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厉害,几乎有些喘不上气。   六叔看见了,却没有在意,反而静静地瞧着他。   高朗就这样咳了大概有四五分钟,才算渐渐平静下来。   这一咳,就咳得他有些脑缺氧,有气无力地靠在沙发上。   “不咳了?”六叔见他那样,出言问道。   “咳——叔,这味道也太大了!”高朗皱眉,脑子晕得厉害,恍恍惚惚的,眼睛发花。   “嗯,现在差不多了,咱们可以开始了!”他的这种状态,让六叔很是满意。   于是,他放下茶杯,摆开了阵势,对着高朗说道:“瞧好了,我完完整整地向你演示一次……”   。 第二十三章:西域都护府   正一派认为,每个人在转世之前,在更高次元的维度空间里,都存在着一个灵魂专属的家,那就是——元辰宫。   每个人的元辰宫依自己修为,会不同呈现为各式各样的房子。它就像是一座档案馆,里头存放着每个灵魂所经历的每一世的记忆。   因此,找到自己的元辰宫,就可以找回自己前世的记忆。   人们通过分析这些记忆,就可以找到当下现世你所遇到的一些问题的症结,并在元辰宫中设法解决。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说法,理论上的依据是生死轮回。   据说,通过观落阴,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元辰宫,那是一个与现世截然不同的维度空间,脱离于五行三界之外。   为了让高朗瞧见自己的元辰宫,六叔拿出了三张画着面具的白纸。   这三张白纸上,画着三张不同的脸。其中有一张,是高朗母亲札记上本来就有的。而另两张,他没有见过。   说老实话,这三张面具的怪异程度都差不多。   六叔把那三张面具摊在他面前,说:“本来,你妈妈书上的那一张就足够了,不过上回你用过了,那我就另外给你瞧一张。你记得,一会儿盯着画上的眼睛看!”   说着,他从里头挑了一张面孔,凑近了举到高朗面前,说:“看仔细了,记清楚了!”   “好!”高朗努力配合,他就是想看看,六叔这究竟是在搞什么玄虚。   那张面孔,是呆滞的,不像之前的那一张。   它看起来就像是得了呆小症的傻子,除了两只眼睛通红之外,所有的样貌,完全就是个傻子!   高朗盯着那两颗血红的眼珠子,不一会儿,突然觉得有些头晕。   那种感觉,就和感冒时差不多,晕乎乎的,不在状态。   六叔见他目光变了,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就又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个红布罩,扎到了他的眼睛上!   “一会儿我会焚一道符,你睁开眼睛,透过这罩子看火光。记住,要一直看,一直看,明白了吗?”六叔嘱咐。   “明白了。”高朗配合地点了点头。   于是,六叔果然在他眼跟前烧起了一捧火。   透过眼罩,明黄的火光成了橘红色。高朗一直看,一直看,突然觉得自己的头,越发地晕。   紧接着,火光不见了,他的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六叔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闭上眼睛,看看火光在不在?”六叔命令道。   高朗闻言闭眼,果然看见自己的眼前依旧跳动着那抹红红的火。于是,他点了头。   “好,跟着那火光走,心里一直想着那对眼睛。”六叔再次下达了指令。   高朗再次照做了。   他感觉自己渐渐离那簇符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很快就走进了那团红色的火焰中去。   眼前突然一片敞亮,他的整个世界都亮了。   抬眼夺目地刺眼,广袤的天空又高又远。他才不过抬头看了片刻,便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冒汗!   这地方实在太热了!   “告诉我,你有没有看到路?”六叔的声音突然出现了。   “有。”高朗低头瞧了瞧,又说:“是条土路,像沙子一样。”   “沙子?那周围呢?周围有什么?”六叔又问。   高朗闻言,即刻往四下望了望,表情顿时变得惊恐起来!   “我、我在沙漠里!我怎么会在沙漠里?!”他忍不住喊,就好像此刻,他真的就在沙漠中一般。   “不要慌,你接着往前走。注意留心路两旁的景色。”六叔见他如此,立刻出言安抚。   六叔的声音稳得很,就好像催眠师一般。于是,高朗又继续往前走去。   渐渐的,路两边的东西多了起来。   他先是瞧见了一整片已经死去的胡杨林,然后就陆续看见了一些大型动物的尸体。   这些可怜的动物,在沙漠里迅速地被风干,长长的肋骨朝着天,白得刺眼!   再往前走了大约几百米,高朗便隐隐地瞧见了城市的轮廓。   不,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能算作城市,而应该叫——城池!   是的,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着,此刻的他,身上披着铠甲,竟是一副武将的装扮!   他的下巴上,好像还长着一把络腮胡子!   “难道这里是楼兰?!”他看着那残破不全的沙城,不由皱眉。   “到城里去,找到你的家!”六叔的声音再次想起。   高朗一听这话,心念一动,立刻像是坐上了筋斗云,一秒就进到了城市的中心。   这里应该就是整座城池最中心的位置了。可是,高朗仔细往四下看了半天,竟发觉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一座死城!!!   “你瞧见人了吗?”六叔问。   “没有,一个人也没有,连一只鸡、一条狗也没瞧见。路边的动物全是死的!”高朗把自己瞧见的景致大概地描述了一番。   “好吧,你进家门去吧!”六叔说道。他的声音有一丝无奈。   他话音刚落,高朗的面前就出现了一座高大的衙门。这衙门与周遭的建筑格格不入,看上去就和古时候的汉地官衙差不多。   要说有什么差别,那就是这里的衙门看上去更显得高大些!   那高高的门楼,两旁威武的石狮,还有门口硕大的鸣冤鼓,无不彰显出官衙特有的气派!   “你见到房子了吗?”六叔在一旁问。   “见到了,可这地方不像是人住的。”高朗回答。   “不是人住的?你再抬头仔细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匾额之类的。”六叔皱眉。   高朗闻言照做,他使劲将自己的头抬高,一直抬到不能再抬,这才赫然瞧见自己的头顶上有一块闪着金光的巨大匾额!   他往后退了退,一直退到台阶下,才勉强看清楚那匾额上五个烫金大字——西域都护府!   。 第二十四章:河清孤儿   汉时,武帝攻匈奴,设西域都护,秩比二千石。   从此,西域都护保一方平安,守境安土,牵制各方势力,确保丝绸之路畅通。   两汉数百年,光见于史册的都护,就有几十人。   他们,都是守护边疆的英雄!   高朗平常除了专业书籍之外,最爱的就是那些历史书。   白话的、文言的,到他这里,照单全收。   可以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史类发烧友了!   此时竟能站在西域都护府门前,有如穿越了一般,他简直激动得想哭。   谁能想到,自己竟真能有机会一睹这地方的真容?莫说是住里头了,就是这样在外头看上一眼,都能叫他激动得要命!   “怎么了?”六叔看他蒙着红布眼罩,一个人在那里激动地情难自已,还以为他遇到了什么危险。   “是官衙,这是官衙!”高朗胡乱抓着他的胳膊嚷道。   “好、好,你走进去,去正厅瞧瞧。”六叔松了一口气,说。   高朗闻言,立刻朝里走去。   这都护府不是一般的衙门,高朗一走进去,就发现里面宏伟气派。   正厅大堂前的空地上,有两排平房,从左到右,门前挂的牌子上分别写着“文案”、“缉捕”、“录籍”等字样。   这很明显就是都护办事机构的办公室。   高朗站在窗口往里看,每间屋子里头都是黑洞洞的,也看不清里头有什么。   这么多的屋子,只有最靠里的一间似乎还亮着灯。   高朗一看见那火光,就径直走了过去。   那间屋子里,全是柜子,一大排一大排的红木柜子。每个柜子上都写着编号。   甲戌、戊午、庚子……全都是按照年份排列的序号。   高朗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一个半开着的抽屉面前停了下来。那抽屉里,全都是一个个用牛皮纸封起来的袋子。   这叫高朗觉得好奇,于是,他伸手把排在第一个的袋子取了出来。   这些袋子并没有封死,他很轻易地就将它打开了!   里面是两张公文纸,上头是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的。高朗见有字,就耐着性子细细地读了起来。   “段会宗,字子松,天水上邦人。宗忠厚爱民,好大节,矜功名。元帝时以杜陵县令迁西域都护、骑都尉、光禄大夫……”   高朗读了几句,就发现这是个叫段会宗的人的传记。   “看来这里是档案馆啊!”高朗心想。   于是,他将这个袋子放了回去,又从中间重新取了一个袋子出来,打开后读了起来。   这一次,仍旧是两张纸,仍旧是蝇头小楷,可上头的内容却换了朝代。   “李玄通,雍州蓝田人,侍隋为鹰扬郎将。义兵入关,率所部归唐,累除定州总管。刘黑闼反叛,无德四年十一月,城破被俘……”   高朗读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李玄通自己是知道的,那人在隋末唐初颇具名气,起初是隋将,后来投奔了李唐,刘黑闼兵乱的时候,他拼死抵抗,誓死不屈,最后是自己切腹死的,绝对算得上是个忠孝节义的大丈夫!   看完李玄通的档案,高朗又忍不住从里面抽了一份来。   他想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有趣的故事,不料这一回,里头所记的人和事,却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上头,用小楷黑白分明地写着:“高朗,河清孤儿。少聪慧,六岁入学堂……”   “孤儿?!”眼前的这两个字像两把刀,直扎高朗的眼!   怎么会是孤儿?!   他有母亲,有外婆,有玄元街8号,他怎么可能是孤儿?!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他想了又想,将自己从小到大与母亲之间的点点滴滴都回忆了一遍。他敢拿自己的脑袋赌咒发誓,自己绝不可能是孤儿!   “骗子!什么元辰宫!根本就是假的!是骗人的!”他愤怒起来,突然站起身,一把扯掉了自己眼睛上的布条,瞬间回到了现实世界!   “你怎么了?”六叔见他突然满脸怒色,不由有些吃惊。   “六叔,这一点也不好玩!”高朗的脸色很难看。   他咬牙切齿,虽然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可实际上,他已经完全绷不住了!   “你、你怎么才看了一半就回来了?你究竟看到什么了?”六叔不解。   “没什么!”高朗并不想说自己看到的东西,他现在只觉得心口压抑得难受,一句话也不想讲。   “朗哥儿,你这样贸然睁眼很不好,搞不好要丢魂的!你坐下来,我给你定一定魂!”六叔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不好意思,六叔,小曼还一个人在楼下,我想下去看看她。”高朗并没有继续理睬他的建议,而是生硬地找了个借口,径自下楼去了。   六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脸上的忧色更浓了。   他虽是正一派,可观元辰并不是他的强项。术业有专攻,像高朗今天这样自己强行回来的,他从来没有遇见过,也不知道他这么做会不会出现什么后遗症!   却说此时,高朗已经下了楼。   他并没有去厨房看倪曼,而是直接去了母亲的供桌跟前。   他的心里乱乱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明知六叔的这一套很可能是假把戏,可现在他心里仍旧难受得要命,就好像他自己真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般!   “哎哟我的妈!你怎么在这里?!”倪曼收拾完厨房走出来,看见黑暗中高朗定定地戳在供桌跟前,不由吓了一跳。   她走过去,走到他跟前,柔声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我就是有点想我妈!”高朗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这一次的观元辰的经历,在他看来简直糟糕透了。   “六叔呢?你把他一个人丢在楼上了?”倪曼感觉得到他情绪的低落,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当然,这显然不能奏效。   “他没事,”高朗淡淡地答了一句,然后突然转头说:“小曼,今天晚上你早点睡,我和六叔还有事要忙。你把房门锁好,我们可能顾不上你……”   。 第二十五章:风雨中的往事   晚上十点,高朗把倪曼送回房间睡了。   然后,他就和六叔一起下了楼,一人一个蒲垫坐到了北房的门口。   六叔的大黄包在这个时候终于派上了用场。   只看他煞有介是地从里头取出了八卦镜、朱砂、一小瓶烧酒,还有一小沓黄裱纸,然后像摆地摊一样地在高朗面前摆开了阵势。   “六叔,你不会是打算在这里画符吧?”高朗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   “臭小子,你都知道了还问,还不快一起帮忙!”六叔倒是不避讳,直接说道。   “不是,六叔,这就是里头闹耗子的事,你弄这些东西干什么?”高朗简直哭笑不得。   他心想,还好倪曼已经去睡了,要不然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看到这阵仗,还不得吓傻了?   “朗哥儿,我跟你实话说了吧,当初你外婆过世,这屋子咱们就已经请高人来封了门、堵了气的。按说,这里头是绝不可能有动静的,可你现在说这里头闹耗子,那只能说明一点,这里不牢固了!”六叔正色说道。   “什么封门堵气啊?我外婆的房间好好的,为什么要封啊?”高朗觉得他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行了,你去厨房取个碟子来,帮我把这烧酒和朱砂调一调。”六叔这老狐狸,自然不可能就这样轻易就漏了底!   高朗闻言,二话不说,果真就去厨房取了小碟子,然后照着六叔吩咐的,把该干的活儿都干了。   调朱砂的时候,高朗瞧着六叔,欲言又止。   他一会儿低头,一会儿又抬头,看了他一回又一回,始终没有张口。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六叔低头裁纸,看似专心,此时却突然张了口。   “什么?!”高朗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你不是有话想问么?想问就问啊!男子汉大丈夫,怎么扭扭捏捏的!”六叔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高朗听他这么说,不由放下了手中用来调朱砂的小竹管,愣在那里,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你问不问啊?机会只有一次啊!”六叔说着努了努嘴,示意他手中的活儿不要停下。   “六叔,你和我妈……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在回来之前,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也从来没听我妈提起过?”终于,高朗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搞了半天,你就想问这个?”六叔听完他的问题,顿时松了一口气。   “是啊,不行吗?”高朗其实有些心虚。   “我和你妈从小就认识。”六叔叹了口气,接着说:“60年闹饥荒的时候,我刚一岁,那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又有一大堆的兄弟姐妹。家里八七口人,饿的啃草根。我妈觉得没活路了,就把我丢了!”   “丢了?!”高朗没想到,六叔还能有这么一段辛酸往事。   “嗯,也不是真的丢。她就是把我丢在街面上,自己远远地躲着,”六叔点了点头,又说:“当妈的,哪能真的狠心舍下自己的孩子?就是希望有家里条件好一些的人能捡了我,给我口饭吃。”   “那后来呢?”这个故事一下子吸引住了高朗。   “后来?那年头,谁家都差不多,谁有那能力多养活个孩子?”六叔叹了口气,说:“我妈从早上等到了下午,也没瞧见有人把我带走。好一点的人,会来瞧一瞧、给我口水喝,更多的人都是直接就走过去了。”   “那然后呢?”高朗追问。   “然后……我妈死心了,就想走出来把我抱回去,”六叔提起了毛笔,开始往纸上画,他一边画,一边说:“谁知道,她刚要走出来,你外婆就来了,她把我带回了家……”   “什么?!是我外婆?!”高朗吃惊极了。   “是啊,你外婆是个好人,”六叔点了点头,停下手中的笔,看着高朗,说:“她把我放在店里养了两年多,直到我家里的日子好过了,才来把我接回去!”   “那个时候,你妈还没出生呢!”六叔补充了一句。   “那六叔,你这套都是跟谁学的?跟我外婆吗?”高朗忍不住好奇。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六叔摇了摇头,又说:“我和良娣,在你外婆去世前,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我后来去了外地。和你外婆也只是书信往来。”   “阿朗,你妈妈年轻的时候,是真的漂亮。”突然,六叔又加了一句,“整个县城里,除了江州来的那些知青,就属你妈妈最漂亮了。”   “六叔,那你认得我爸爸吗?”终于,高朗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问题。   “你爸爸?你怎么突然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了?”六叔的手一抖,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高朗想要掩饰,但表现地差强人意。   “这些事我不清楚,我只知道,那时候,你妈妈和一个江州来的知青走得很近。据说她还想跟着人家走,为了这事,你外婆好生气。”六叔轻描淡写地说。   “那后来呢?外婆拆散了他们?”高朗感觉自己的心被揪成了一团。   “哪有什么后来啊!后来那知青就回城了!”六叔显然不想提起这些事。   “六叔,他怎么就回城了?那我妈妈呢?他不肯带她走吗?”高朗自然不会死心。   “这些事情我真的不清楚。朗哥儿,我也不是当事人,我只是听你外婆提起过一嘴。你要真想知道,不如去整理整理你妈妈的遗物,说不定倒能有些收获!”六叔说罢,便不再和他讨论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他在北房门前点了两支蜡烛,又燃了香,然后,就开始专心地做自己手上的事。   只看他左手作道指,右手执毛笔,在纸上飞快地走着,口中还念念有词,专心极了。   在这样昏黑的环境下,只有香烛的火光圆晕状的展开。   高朗看着他这凝神聚气的模样,心也不由跟着砰砰狂跳。   一种特别的感觉在他的心上萌生,就好像这里真的有属于这个世界之外的能量磁场存在一般……   。 第二十六章:新闻   六叔在北房门口一直忙活了有一个多小时。   高朗就陪着他在北房门口跪了一个多小时,一直跪到他两腿发麻。   他全程静静地瞧着六叔忙活,不可否认,这老头儿踩七星步的样子……还真的有那么一点帅!   那一刻,他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那些蜀山高人。暗夜中,他整个人都发光……   说来也奇,自从六叔那一通折腾之后,北房里似乎就真的消停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再也没听见过北房里的动静。   而六叔,依旧每天都来,他一直督促着高朗和倪曼进行“学习”。   当然,他们俩学习的内容不大一样——高朗学观元辰,倪曼则学做菜。   倪曼在六叔的指点下,厨艺进步很快,他们每天一起吃晚饭,日子过得其乐融融。   一转眼,时间到了十一月上旬。   天气渐渐地冷了,这天街面上没什么人。   这天,高朗和倪曼两个坐在铺子里,一个刷手机,一个电脑单机扫雷,大眼瞪小眼的,很是无聊。   “小曼,咱们来做个实验怎么样?”突然,高朗看着倪曼,来了兴致。   “什么实验?”倪曼放下手机,问。   “你看啊,我学六叔那一套也有一段时间了,要不然今天咱们来试一把?”本着科学的精神,高朗发出了邀约。   “你要给我看前世啊?”倪曼一听这个,也起劲了。   “是啊,你不想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吗?”高朗挑眉问她,说得煞有介事。   “哎,你说这人真的有前世吗?”倪曼也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不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做实验了呗?”也不知高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就对前世的事热衷起来。   “其实吧,我这两天也在网上查了不少关于转世投胎的事情。这一查,我才发现,这样的事情网上有好多。”说着,倪曼把手机往高朗面前一推,要他自己看。   高朗拿过手机一瞧,只看见上面是一则国外的新闻报道。   报道里面详细地介绍了一个美国俄亥俄州的五岁男孩路克,他一直宣称自己前世曾是一名黑人女子,是三十岁时在一场火灾中去世的。   “这个路克的爸爸妈妈一直觉得小孩子是瞎说的,直到后来去警局查了资料,才发现在1993年,芝加哥3月时真的发生过一场火灾,当时有一个叫潘蜜拉罗宾森的黑人姑娘,她从楼上跳下来,摔死的时候刚好三十岁。”倪曼说道。   “这也许只是巧合。”高朗看得后背发凉,但还在嘴硬。   “可是,这个五岁小男孩后来在一大堆的人像照片中,一下子就准确地认出了潘蜜拉!”倪曼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高朗闻言,没有答话,他心底有点发怵,那次“游”西域都护府的经历再次在他心里冒了头。   “还有,你等等,我再给你看一条。”   说着,倪曼拿回手机,对着屏幕快速地摁了一通,然后再次把手机还给了高朗。   “你看这个新闻,是路易斯安那州的,说那里有个小男孩从两岁开始就会梦见被困在坠毁的飞机里面。后来等他后来会讲话的时候,他就说自己从前是一个飞行员,在二战的时候飞机被击毁了。”倪曼有些激动。   “小曼,这不能说明什么。”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直男,高朗对这种事情是很抗拒的。   “高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前世,那么,也许前世的记忆真的就藏在我们的大脑当中!或许,他们会成为我们潜意识的一部分。”倪曼认真极了。   “所以呢?”高朗不置可否。   “所以,如果我们能够破解这些记忆,也许我们就能更了解我们的潜意识,甚至是第六感!”倪曼的表述很严谨。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高朗,又接着说:“如果那个小男孩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一定会告诉他的家人不要给他看太多残酷的战争片。可实际上呢?他的祖父真的在阵亡名单中查到了那个飞行员的名字,那也就是说,这孩子说的事都是真的!”   “亲爱的,你不觉得这些事真的很神奇吗?我觉得自己站在一扇大门前,背后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倪曼抓着高朗的手说。   她的眼睛亮亮的,高朗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所以,即使我不提,其实你也早就打算好了要试一试,是不是?”高朗瞧着她,问。   天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倪曼这种发光的眼神!   他一直都知道,倪曼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傻白甜,她同时也是个热衷于研究的学霸!   “为什么不呢?我自动自愿给你做小白鼠!”说着,倪曼伸出两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对着他卖萌。   于是这两人再次一拍即合,立马关了店门回了二楼去。   点香、通神,这些高朗都学着六叔的模样做了个十成十。   当倪曼看过引使的面具之后,一阵眩晕感也侵袭了她,让她很快进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半清醒状态。   她的脸上蒙了布罩,火光还在眼前跳动,可渐渐的,渐渐的,她眼前的景色就变了!   那是一条泥泞的路,天似乎还在下雨。   雨点落在坑坑洼洼的路面上,溅起一朵朵水花。   空气里,有一种特别的味道。不知为什么,倪曼在这样的环境中,心情不知怎的,压抑得心口发疼。   “怎么了?”高朗见她面色不对,连忙问。   “我难受,好难受……”说着,倪曼竟然就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觉得眼泪止不住地要往下掉。   周遭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天是灰的,云是沉的,雨是冷的。   她撑着一把黄色的油纸伞走在这样一条荒无人烟的路上,雨水很快就浸湿了她的黑色布鞋。   远处,一座高大的城楼在雨中若隐若现。   那青灰色的城墙隐没在茫茫烟雨中,看起来竟有些悲壮……   。 第二十七章:金陵劫   那条泥泞的土路,四周杂草丛生。   倪曼心情沉重,一路朝着城门方向走。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棉服。   是冬天!   倪曼瞧着自己身上宽大的棉袍子,渐渐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不是现代!   “这是哪儿?民国?”凭着自己对一些民国神剧的了解,她基本认定了自己身上的服饰属于那里。   然而,她还没有来得及去想更多,耳边就传来了一阵警报声,紧接着,几架老式战斗机轰鸣着从她的头顶掠过!   她吓得惊叫起来,出于本能,连忙蹲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高朗看见她在发抖,连忙问。   “这里在打仗,在打仗……太可怕了!”轰炸声此起彼伏,炸药的威力让大地震颤。   一个炸弹飞过来,四周炸起飞泥无数,整个天地都黑了,除了烟就是土,又呛又烫,能直接把人给烧化了!   倪曼完全慌了神,她蹲在地上,连一动也不敢动,就好像周遭这一切都是真的。   “你别慌,到城里去看看。”说着,高朗燃了火,借着火光将她的意识送进了城里!   他原本以为,进了城,一切就会好起来,不料倪曼却抖得更厉害了!   “死人!好多死人啊——”她惊恐得大叫,脸色完全变了。   眼前的景象吓得她说不出话来。   城里也在下雨。   可雨水落到地上就成了血水!   地面上到处是弹药炸出的坑,大大小小,每个坑里都蓄满了血水。   周遭哭声一片,除了地上躺着的死尸,所有活着的人都在哭。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身上带着伤的、没带伤的,所有的人都惊恐万状。   这不是一座城,而是人间炼狱!   倪曼跟着他们瑟缩在一处墙角下,伞早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雨已经完全浸透了她的衣裳,让她一阵阵地发冷。   然而,她却觉得麻木,因为,一种更大的恐惧包围着她——远处,一队官兵正押着几十个百姓朝着这边来。   他们厉声呵斥,用枪和刺刀不断威吓着,口中飙出的恶言恶语让人心惊胆战。   是日本人!!!   倪曼听清了他们口中的话,又是一惊,连忙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雨越下越大,雨水几乎砸得他们睁不开眼!   她身旁不知什么时候瑟缩着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扎着两条羊角小辫,眼睛圆溜溜的,一瞬不瞬。她依偎在她身边,小小的身体一直在发抖。   “嘘……”倪曼朝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想为她遮去些风雨。   她们就这样一起躲在两栋房子的夹缝里,看着那一队乡亲被人捆绑着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们被一根绳子串起来,所有的人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三分钟后,就在不远处,响起了鞭炮似的枪声。   那子弹射出枪膛,发出的声音像极了结婚的百响。   砰砰乓乓的声音在整个城市上空回荡,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淹没在硝烟里,并没有持续多久就渐渐消弭。   这是在屠杀啊!   倪曼怀里的小女孩被吓哭了。她的声音一响,倪曼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口!   “不要哭!会没事的!”她低声安慰,只求他们不要被发现。   暴雨倾盆,殷红的血很快就积起来,它们蜿蜒着,朝她们所处的位置流过来!   这血是那么红,红得那么触目惊心,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   倪曼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可这会儿,雨水、血水和泪水,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楚。   这里的一切都让人绝望。   这里比炼狱还要可怕上千百万倍!   她心中唯一剩下的信念,就是要保护好怀里的这个孩子,让她活下去!   好在,那一刻,她们并没有被发现。   刽子手们在屠杀之后,并没有回头,而是朝着前头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雨里开始夹杂着小冰珠。那些冰珠砸在脸上,刀割一样的疼!   “走!我们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他们随时可能会回来!”倪曼拉起小女孩,想要带她走。   然而,那孩子却怎么也不肯走。   “怎么了?”倪曼问她。   “我的妈妈在这里,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孩子的声音稚嫩天真,她分明冷得嘴唇发白,却依旧倔强地不肯离开。   “你妈妈呢?在哪里?”倪曼心疼她,于是再次蹲下来。   “妈妈,妈妈!”女孩子转身,开始推自己身边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和倪曼一样的棉袍,齐耳的头发散乱地覆在脸上。她斜靠在墙头,脖颈上惨白的皮肤在雨水的冲刷下有点发胀。   倪曼瞧着那女人,分明瞧见她的后背上有好几个弹孔。   她已经死了!而她年幼的小女儿却不知道!   这简直让人心碎!   “小妹妹,你妈妈睡着了,你先跟姐姐走,姐姐带你去换衣裳,好不好?”倪曼耐着性子安慰。   她知道,再不走,也许她们都会死在这儿!   “不,我不走!我要和我妈妈在一起!”小女孩倔强地摇头。   “你爸爸呢?我们去找你爸爸,好不好?”倪曼还在设法哄她。   “我爸爸上前线去了,他打仗,保家卫国!”女孩子一边说,一边抱住母亲的胳膊,使劲想要把她拽起来。   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一拽,竟把她妈妈的尸体从墙头上拽了下来!   只见她的母亲从墙边倾倒下来,僵硬地摔在满是瓦砾的地上。   大雨冲开了她黏在脸上的头发,露出了她那张清秀的脸!   女孩子趴在她身边,捧着她惨白的脸亲了又亲。   倪曼僵立在原地,她傻了眼——地上的那张脸,她再熟悉不过!   从小到大,她每一天都看着这张脸,只要照镜子,这张脸就会出现。因为,这就是她自己的脸!   “我死了吗?!”她突然觉得身后剧痛。   她伸手去摸,果然从背后摸到了满满一手的血!   这让她错愕,不由惊叫起来,一下子倒在另一面的墙上……   。 第二十八章:亦真亦幻   “啊——”   倪曼尖叫着朝后跌了一大步,满是弹孔的背直接抵到了另一面墙上。   小女孩见状放开了地上的女人,终于站了起来。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倪曼,突然脱口对着她喊道:“妈妈,带我回家……”   话一出口,她的口中就涌出了一大口鲜血。紧接着,她的脖子也裂开了一道口子,刺目的鲜血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就染红了她身上的棉衣。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   倪曼看着那孩子,竟不觉得恐惧,只是担心她会冷。   “婉芝……”终于,她想起了她的名字,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哭着说:“我们回家,妈妈带你回家!”   “小曼、小曼?”高朗见倪曼泪流满面,不由担心,于是轻声唤了一句。   不料,此时事情却脱离了他的控制,倪曼完全没有理睬他!   她似乎深陷在自己的梦魇中,表情痛苦又绝望。   战火连天,恶魔在人间。   倪曼牵着女儿婉芝,凭借这记忆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那是一座大宅子。   那样的宅子,全金陵也找不出几座。   即使是在乱世中,也依旧看得出这宅子往昔的富贵。   可当她们再回到这里,宅子的大门却都叫人拆了去。满院子只剩下被人洗劫过的狼藉!   倪曼站在门前,远远的看见正厅里似乎吊着一个人!   他穿着灰色的长衫,背对着她们。清瘦的身材半悬着,吊在主梁上,像一只挂在树上的风筝,只剩下萧瑟……   “妈,那是张伯吗?”婉芝开口,身上满是鲜血。   倪曼闻言,低头看了看她,突然想起,日本人来的时候,她是如何带着女儿躲进地道,想要设法逃出去,逃到城外去投奔娘家!   是张文远,他们的管家。   是他在前院拖住了那些刽子手,给她们争取了宝贵的逃命时间!   而现在,他却被人吊死在这里!   倪曼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身边,想把他转过来。可这一转,却吓得她几乎精神失常——他竟然被人开膛破肚了!   心不在心窝里,肚肠更是一整根荡在外面!   就连那一双温和的眼,也被人给活活刺瞎了!   这些天杀的刽子手!   一切可怕到了极点!几乎不能用令人发指这几个字来形容!   倪曼完全无法接受,当即痛苦地大叫起来!   她的情绪在崩溃,以一种山崩海啸的方式。   高朗瞧见她这样,立刻上前抓住了她的胳膊,大叫着试图唤醒她。   然而,一切似乎太迟了!倪曼深深地陷在自己的幻境里,压根儿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高朗这才慌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他更不知道,如果倪曼一直不醒来,会怎么样!   “六叔,你现在能过来一趟吗?出、出事了!”他慌忙拿出手机找六叔求救。终于在打了二十多个电话之后,打通了!   “出什么事了?你知道我上午最忙了!这里还有十几个号等着进炉子呢!”六叔在焚尸间里,周围的环境嘈杂极了!   “是倪曼,我给她观元辰,不知怎么的,她醒不过来了!”高朗急得满头大汗。   “什么?!你自己都没出师呢,给她观什么?”六叔一听,在电话那头立马就炸了!   “我、我以为没事的。”高朗的解释很苍白。   “没事?没事她现在怎么醒不过来?”六叔冷哼一声,随即说道:“你这样,你马上照我说的做!我说一步、你做一步!”   “这、这需要我做什么?”高朗一脸懵圈,这时候拿着手机宛如智障。   “你……”六叔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教到这一节,于是只得叹了口气,道:“你没这个金刚钻,干嘛去揽这个瓷器活儿?你要知道这事情弄不好是要丢魂的!”   “丢了魂会怎么样?”高朗关心则乱。   “人有三魂七魄。丢了一魂,神思恍惚、精神抑郁;丢了两魂,疯癫失常;丢了三魂,那就只剩一命呜呼了!”六叔直接说道。   “什么?!”高朗一听这事儿还和精神失常搭上边了,不由觉得玄幻!   “行了行了!现在和你扯这些也没用,你看着她,我烧完这十几号就赶过来!你千万别走开啊!”六叔那头有人催了,他只好捡要紧的叮嘱了两句,然后就收了线。   挂了电话,高朗再看倪曼,更加觉得忧心。   说实在话,他一直觉得,观落阴和心理学上的催眠差不多。   因此,他压根儿没觉得那些仪式有什么实际上的作用。但是,催眠是不可能唤不醒的。尤其,还是在他这么一个老手手里!   现在的倪曼,很明显陷入在一种特殊的意识状态中。   这很像是被人下了药,并不是说清醒,就能清醒过来的。   到底是什么?   他不由想起上次住院时田伯光说的话,疑心倪曼这症状,和他之前是一样的!   “小曼,你究竟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哭成这样?”高朗皱眉,他握着倪曼的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这一刻,她看起来似乎平静了一些。   高朗不知道,她此刻的平静并非是平静,而是一种绝望,一种濒临死境的绝望!   幻境中,天渐渐地黑了。   天空依旧飘着雪,天冷得像冰窖一样。   张文远已经被倪曼从梁上放了下来。她把他搁在大堂里,身上盖了白布。然后,就牵着婉芝,回了卧房。   房间里,被人翻箱倒柜,早已乱成了一团。   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火柴,点了灯,靠着蜡烛微弱的火光把床铺好。   “婉芝,你睡吧。等明天,明天妈妈就带着你出城,咱们去找你舅舅。”她活在一种亦真亦幻的梦境中,看着女儿满是血迹的小脸,这样安慰。   “妈,我们已经死了。”婉芝看着她,冷静得可怕。   “婉芝,那我们怎么办?”倪曼无言以对,她除了流泪,毫无办法。   “我们等不回来爸爸了,是不是?”婉芝又问。   这话更叫倪曼心碎。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素未谋面的丈夫究竟是死是活,她根本就不知道。   战乱之中,马革裹尸才是常态。   古来征战,又有几人能全身而退?   。 第二十九章:六叔的任务   下午一点,六叔终于紧赶慢赶到了店里。   他一来,立刻上了二楼,找到了高朗。   “人怎么样了?”六叔连工作服都没来得及换,一看就是直接从焚尸间赶过来的。   “就在那儿,没什么其他的,就是一直不醒。”高朗说道。   “你把她丢在前世里,又没有本事把她接回来,她当然醒不了!”六叔白了他一眼,随即走到倪曼面前,拉起她的手腕,去探她的脉搏。   “怎么样?”高朗见他面色凝重,心提到了嗓子眼。   “脉象平稳,问题不大。”六叔答了一句,紧接着便说:“你去取朱砂来,快!”   高朗一听这话,不敢迟疑,连忙奔去楼下,取了朱砂上来。   朱砂能清心镇惊,安神解毒。六叔一见朱砂,立刻做了指诀,蘸着朱砂在倪曼的印堂、人中、两侧太阳穴各点了一个红点,然后就开始隔空在她脸上画了一大通。   只见他一边念咒,一边挥动手指,口中还念念有词。   他那两根手指,抻得老直,一看就铆足了力气,似乎真有什么内派气功从他的指尖传导出来一般!   “臭小子,好好学着点!”他瞧了高朗一眼。   高朗没有答话,只是瞧着倪曼出神。   六叔见状,也没有多说,直接念了通神咒,忙活开来。   只看着他一个人在倪曼跟前,对着她又是念咒又是掐诀,最后还朝她喷了口清水,大约忙活了十几分钟,倪曼竟真的对他们的话渐渐有了反应。   “小曼,我们现在要带你回来,你看见火光了吗?”六叔见她有了反应,立刻问道。   “有。”倪曼低声答了一句。   “好,跟着火光走,我带你回来!”六叔下了命令。   “不行,那婉芝怎么办?”倪曼摇头,她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   “什么婉芝?”高朗闻言不由插了一句。   “婉芝,我……”倪曼又激动起来,两只手不停地在空中扑腾,像是要去抓什么人。   六叔见状,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立刻朝高朗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随即说道:“你先回来,婉芝我会帮你处理。看准火光,跟我走!”说罢,他不再等倪曼回答,直接又烧了一道符,在她眼前不停晃动着!   一道符的火光维持不了多少的时间,很快,它就燃尽了。   不过这一回,当火光消失的时候,倪曼果然睁开了眼。   她双眼通红,愣愣地瞧着现实世界中的一切,显然还回不过神。   这种状态像极了宿醉。   “小曼,你还好吧?”高朗见她终于醒了,连忙上前。   倪曼闻言看向他。她的眼中,满是泪水,那悲恸的神色令人心疼。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高朗见她如此,连忙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宽慰。   被他这样抱着,倪曼的回应却没有往昔那般热情。她只是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   “婉芝是谁?”大约是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六叔拉开了高朗,正色问道。   “婉芝……”倪曼显然没有想到六叔会这样问。   “你不要怕,遇见了什么就说出来,我可以替你解决。”六叔看得出她有些顾虑。   “没有,我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不知为何,倪曼在这样的时刻竟选择了隐瞒。   她说完这一句,就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高朗见她这样,以为她是累了,于是忙跑到中间来打哈哈,说:“叔,让小曼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她折腾了这么久,一定是累了!”   说着,他就拉起倪曼的手,把她带回了房间。   “没事了,这事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太过自信的。”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高朗对着倪曼认了错。   他半蹲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第一次对她感到愧疚。   “你……休息一会儿吧,我晚些再过来看你。”他见她还是不说话,就站了起来,准备要走。   “高朗,”他以为倪曼一时半会儿不会理自己,不料就在他准备转身的一瞬间,她却开了口:“我们生个女儿吧?我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我想和你有个家庭,有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   “什么?!”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了。高朗显然没有这样的打算!   他见过逼着结婚的,但还真没见过直接逼着生孩子的!   “没什么,我累了,你出去吧!”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倪曼的眼神再次暗淡下来。   她转过身,把后背留给了他。   高朗见她生气了,也没想着去劝,反而“识相”地退了出去。   作为一个直男,他一向信奉,当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只要躲得远远的,过不了多久,她们自己就会好的!   作为一个心理学家,他擅长研究各种精神障碍病人的心理,却不擅长研究女人的心理世界。在他看来,女人心海底针这几句啊,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当他把房门带上的时候,立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她睡了?”他一出来,六叔立刻迎了上来。   “嗯,她可能有点累,一会儿就好了。”高朗自欺欺人。   “你这几天多留心她一些,她不对劲!”六叔叹了口气,嘱咐道。   “不对劲?什么意思?”高朗一听这话,忙问。   “你看不出来?”六叔反问,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我又不是专业的,我怎么看得出来?”高朗哭笑不得。   “她是你媳妇儿,你不是专业的,这里还能有谁比你更专业?”六叔虽然是个孤老头子,可对待女人,看上去却似乎比高朗更在行一些!   高朗听了他这话,脸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抬手摸了摸后脑脖,没有说话。   “行了行了!不和你胡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还上着班呢!”六叔抬手瞧了瞧手表,又说:“等她睡醒了,你一定要好好和她谈一谈,问清楚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记住了吗?”   “行,我知道了!”高朗点了点头。   “别给我打马虎眼儿,这是任务!”六叔见他不当回事,又嘱咐了一句。   “啊呀,叔,你就放心吧!”高朗送他出门,满口答应下来。   “行吧,那我走了!”六叔瞥了他一眼就出了门,谁知走到一半,他却又回过头来,说:“明天上午,早点起来,我带你和小曼出去转转……”   。 第三十章:米面油   倪曼生着高朗的气,一个人在房间里躺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按说,她并不困,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自打观了前世,她这脑子就昏昏的,老是想睡。   这种感觉,和感冒药吃多了以后的症状很像,嗜睡得很!   她原本想着睡一觉就好了,可谁知她一睡着,就再次跌入了幻境。   幻境中,她依旧是在那座宅子当中。   故事还在继续,像怎么也走不出去的泥沼,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妈妈,你看,是爸爸的相片。”花园里,婉芝胖乎乎的小手捏着一张灰白的相片。   那照片上沾了血,一大片的血渍模糊了照片上的人。   那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婉芝站在中间,倪曼和丈夫坐在她的左右。   丈夫穿着军装,身材挺拔,脚上的军官靴彰显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帅气的军官,倪曼觉得他无比的熟悉。然而,照片已经被血水泡坏了,她努力辨认了半天,依旧看不清他的五官轮廓。   “婉芝,你哪来的照片?”倪曼忍不住问。   “这相片我一直带在身上,”婉芝高兴地说:“张伯叫我们逃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拿,就只拿了这张照片。”   “为什么啊?”这一下,倪曼明白了这相片上的血是哪儿来的了!   “我们要逃,当然要带着爸爸,一家人要在一起才好!”说着,婉芝拿回照片,捂在自己的心口。   她的心口,全是血,衣服上黯淡的血渍让倪曼忍不住想哭。   “妈,我们去找爸爸吧!一家人一定要在一起才好!”婉芝认真极了。   倪曼听了这话,不禁再次落泪,她把她抱在怀里,半晌才说:“傻孩子,我们去哪里找你爸爸?除了在这里等他,我们哪儿也去不了……你爸爸,他也迟早会回到这里来的……”   是的,这就是现实。   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她们就如草芥、如浮萍,失去了庇护,等待着她们的就只有死亡。   能保住尊严已是万幸,又还能在魔鬼面前去祈求什么其他?   倪曼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相片上丈夫的脸。   可她始终有一种感觉,照片上的这个男人,自己是认得的!   毕竟,脸虽然看不清,可身材体格,总还是能看出些东西来的!   直到傍晚,她才从梦中醒来。   醒来的时候,枕头上早已泪湿了一大片。   “你醒啦?”当她起身下楼,六叔已经下班回来了,他们爷俩正坐在书桌前商量着什么。   “嗯,我没想到自己睡了那么久。”倪曼有些不好意思。   “没关系,咱们出去吃吧,”高朗笑了笑,说:“正好六叔刚才说,明天要带我们去城外转转,咱们吃好晚饭,正好去趟超市。”   这还是倪曼来县城这么久,第一次和高朗一起去逛超市。   六叔带着他们在超市里买了十几桶油,七八十斤米,还有许多面粉肉食,光推车就装了三大车,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是开饭店的!   “六叔,怎么要买这么多?”高朗不由嘀咕。   他倒不是在意那点钱,主要是这么多的东西,他又没有车,怎么运回去?   “不多,这些说不定还不够呢!”六叔还在往里头装东西,这阵仗,恨不能是要把这超市搬空。   倪曼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轻声问高朗:“咱们不是来买些膨化食品、口香糖什么的吗?哪有人出去玩买这些的?你六叔到底要干什么啊?”   在她看来,这么多的米面油,他们三个吃一年都吃不完!   高朗此时心里也有这样的念头,于是就拍了拍倪曼的手,然后对着六叔问道:“六叔,咱们明天难道要带着这些东西出去转转吗?”   “是啊!”六叔的回答干脆利落。   “快来搭把手,把这些香蕉都装车里去!”说着,他又招呼了一句。   这下,倪曼和高朗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他们预感到——明天肯定是个了不得的大日子!   结账的时候,六叔坚决反对高朗掏钱。他抢着把自己的银行卡拍到了收银台上,说什么都不让高朗结账。   “这点钱老头子我出得起!你别操这个心!”他的态度坚决极了。   这和平常他天天在玄元街8号蹭吃蹭喝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平常,他们是真的一分钱也没见他往外掏过,可现在,他却一次性掏出去了近半个月的工资!   “六叔,你到底要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高朗越发觉得好奇。   “你想知道啊?”六叔见他这么好奇,不由笑了。   “想啊!”高朗使劲点头。   “臭小子,你明天不就知道了!”六叔买了个关子,随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小郑啊,你到了吗?”电话一接通,六叔立刻问道。   对方似乎是个司机,六叔一收线,就指示他们推着满满三大车的东西到了车库入口处。一个三十来岁的小伙子正等在那里。   “六叔,这是谁?”高朗远远地瞧见他,便问。   “这是小郑,我们殡仪馆开车的,这小伙子人可好了。”六叔简短地介绍了一句,就开始朝小郑招手。   他招呼他一起“卸货”,几个人把买来的所有东西都装上了小郑开来的一辆白色加长面包车。   待货物装完,六叔便朝着高朗他们招了招手,说:“走吧,我叫小郑送你们回去!”   倪曼看有车可坐,不用自己走了,立刻高兴地往上挤,不料却被高朗一把拉住了!   “六叔,你们先走吧,时间还早,我带着小曼再转转!”他往后退了一步,笑着和他们挥手道别。   六叔看了,也不强求,果真就一关车门,走了!   倪曼看他们就这样开远了,顿时不高兴了,一甩手冲着高朗抱怨起来:“你有车为什么不搭啊?我在超市里走了这么久,脚都疼死了!”   高朗看了看她脚上的高跟鞋,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于是就安抚道:“行了行了,咱们这就打车回去。”   “嘿!真是新鲜,那既然是这样,你刚才干嘛不搭车啊?”倪曼不解。   高朗起初不解释,可后来看她一再追问,只好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那,是你要我说的啊,我说了你可别害怕。”   “怎么了?”倪曼一向想的不多。   “刚才那辆是灵车,专门拉死人的……”高朗这才对她吐了实情……   。 第三十一章:旅游专车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高朗和倪曼还在呼呼大睡,六叔的电话就来了。   他坚韧不拔,电话打了一个接着一个,一直打到他们俩个全给闹起来了为止。   “天呐,旅游也不用这么早吧?这才五点多啊!”倪曼哭唧唧地窝在被子里,完全不想起来。   “行啦,老人家是这样的。”高朗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看看那些老年旅行团,不都是天刚擦亮就出发的?”   “所以为什么要和老年人一起出去旅游……”倪曼欲哭无泪,不死心地继续躺着。   “行啦,快起来吧,你再不起来,可就来不及化妆了。”高朗是了解她的,这种风和日丽全家出游的日子,她是绝对不可能素颜的。   因为,这种凹造型、拍美照的大好时机,她是死也不能放过的!   果然,一提到化妆,倪曼就一咕噜爬了起来。   刷牙洗脸弄头发,捯饬自己这件事,她比谁都勤快。   高朗看她忙起来了,自己反倒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睡起了回笼觉。   倪曼见了,忍不住停下手边的活儿,转头问道:“我都起来了,你怎么还睡?”   “你这一时半会儿还好不了,我正好先睡会儿!”高朗没有睁眼,反而朝里侧了侧。   “我马上就好了。”倪曼手里还捏着眉笔。   “嗯,我们男人快,只要一分钟就能出门了……”高朗迷迷糊糊地说。   他原本计划得好好的,不料人还没睡着,店门就砰砰砰地响了起来。   六叔到了!   和他一起到的,还有司机小郑。   对的,就是那个开灵车的小郑!   很明显,今天这部灵车,就是他们的旅游专车了!   这就非常有趣了。   高朗倒不怕,关键是倪曼。她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明星一样,可不是为了坐灵车的!   “这……”倪曼一站到车子跟前,脸就绿了。   “你坐前面,和小郑一起,我和六叔坐车厢。”高朗一看她这表情,立刻就明白了。   要说殡仪馆这灵车是经过特殊改造的。   驾驶座和副驾驶座被隔成了一间小小的驾驶室。后面那四排座位全都被拆了,只在侧面钉了两排长凳供家属们去坐。   这种内部构造有点像泰国的双条车,不过差别在于颜色——双条车是红色的,灵车是白色的!   双条车多出来的空间可以用来放游客的行李,而这辆车多出来的空间呢,自然是用来放棺材、拉死人的!   不过现在,这块不算宽敞的空地上,全都堆满了昨天买的米面油。   高朗和六叔,这爷俩就一人一边,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   车子不一会儿就出了城,颠簸着朝山区方向去了。   倪曼坐在副驾驶座上,感觉自然稍微比坐在后面的人好些。   她坐久了有些无聊,便对小郑说道:“师傅,咱们能放点音乐吗?”   “你想听音乐啦?”小郑没有转头,只说:“我这车上的音乐,只怕你不爱听。”   “这有什么不爱听的?音乐无国界,好的音乐,还能穿越时空,经久不息呢!”倪曼没明白他的意思,不等他再回答,就直接按下了音响键。   顿时,车子里的音响嘶啦嘶啦地响了起来。   “啊~~~这个人就是娘!啊~~~~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   这个旋律有些熟悉,倪曼仔细回想了一下,脑子里浮出了一个人名。   “你这歌也太老了,换一个!”倪曼皱眉,按了一下切歌键。   这一下,一个无比低缓沉闷的旋律响了起来——是哀乐。   这就非常尴尬了。其实不用想也知道,这殡仪馆的灵车里,能放得出什么音乐?   好在,前奏的两个八拍一出来,倪曼就一下子认出了这首名曲,于是立马啪嗒一声关掉了音响!   “搞什么啊!”她不快地嘀咕。眼神却落到了后视镜上挂着的一块八卦木片上!   “这是什么?”她指着它问小郑。   “是桃木片,辟邪用的。”小郑专心开车,只简单答了一句。   “你也信这个?那你还开灵车?”倪曼最近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感兴趣得要命。   她一听见“辟邪”二字,立马来了精神。   “开灵车有什么不好?就上半天班,工资可比一般的司机高多了!”小郑也不避讳,反倒坦然得很,“再说了,我们这种工作,积德造福,有什么不好?”   小郑的话说得在理,倪曼也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你开灵车多少年了?”倪曼又问。   “七八年吧,我大学毕业就出来开车了。”小郑答道。   “这么久?!”倪曼很惊讶,于是忍不住问:“那你开灵车这么多年,有没有遇见过什么怪事?就是那种……那种不正常的事!”   “呵呵,”她的话逗笑了小郑,他转头瞧了她一眼,过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是到我这儿来听故事来了啊!”   “我就是有点儿好奇。”倪曼不好意思地说。   “行!那我想想……”小郑是个快活人,他果真就一边开车,一边仔细回想起来,不一会便说:“你还真别说,我这里还真有个故事,就是怕说出来吓着你……”   “什么故事?快说快说!”倪曼见真的有料,立马神采奕奕。   “这是……前年的事了吧,”小郑微微皱了皱眉,接着说:“那是个雨天。我们和往常一样,按照前一天晚上发来的排班表,天刚擦亮就往各家去了。”   “那天我第一班轮到的是城区,一个老小区,里头有个老人过身,等着我们去接。那天和我一起去的,还有一个押车的。”小郑顿了顿,又说:“这押车是有讲究的,你去信教的人家里接人,那就要派信教的人去押车。你去不信教的人家里,那就最好不要派信教的人去。”   “还有这种说法?那后来呢?”倪曼听得入神。   “嗯,要是弄反了,那事情就会变得不顺。”小郑点了点头,说:“那天那户人,没报这些,咱们就随即安排了一个押车的去,没想到后来,事情就怪了……”   。 第三十二章:押车人   “还有这样的讲究?为什么连押车人都要安排的这么仔细?”   小郑的话让倪曼这个外行觉得不可思议。   她们全家都是无神论者,对于这些信仰的问题,很少涉及。   “当然要仔细,你不知道,尤其是那些信阿弥陀佛的和信上帝耶稣的,那是万万不能搞错的。”小郑一边开车一边说。   “为什么?”倪曼听了更觉得好奇。   “因为这两方那是水火不容啊!”小郑见得多了,说起来就跟说书似的,“你是没见过,咱们这里,还有为这事打架的呢!两帮全是老太太,站在田埂上,拿着锄头打!一锄头下去,嘿哟,那叫一个狠!”   “啊?!老太太为什么要打架?”这故事在倪曼听来,简直是奇闻。   一群吃斋念佛的老太太,和一群天天做礼拜的老太太,居然能拿着锄头公然打架?!   “为什么打架?”小郑被这个问题逗乐了,只看他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说道:“这些人啊,心眼小,见不得别人势高。都说自己信的这个才是最好的,自己信的这个才能上天堂,为了抢人,可不就打起来了?”   “还有这样的事?”倪曼被这种解释弄得哭笑不得。她感觉小郑说的根本就是“上海滩”,不是什么老太太打架!   “是啊,说实话,这些不都是外来的教么?还弄得搞圈子、抢地盘的。你瞧瞧咱们土生土长的道门,你几时听过道观里有抢人排挤的?”小郑说着说着就愤愤然了。   “其实吧,信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一心向善,就是好的!咱们炎黄子孙,出了名的不争不抢!”他接着又说:“可现在的人,祖宗正儿八经传下来的,就非一棍子打死,全说是迷信,可外国那些排挤别人的小心眼,难道就不迷信了?屁都是外国的香,这看了真叫人难受!”   他这话说得挺沉重。   倪曼听了,竟不由跟着叹气。   “我跟你说,全盘否定咱们本民族自己的传统文化,那就叫忘本!”末了,小郑又加了一句。   “你们在殡仪馆这种地方工作,人间百态,自然看得比较多。”倪曼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感慨了一句。   “可不就是看得多么!”小郑的话匣子开了,也就不在意旁边的人是谁了。全天下的司机都是一个样,逮着个人就能说上半个小时的!   “你不知道,那回那个老太太,那才真叫是让我们开了眼界了!”他说着,就讲起了他那天的故事……   那个大雨天,前一天报过来的丧家特别多,人手上也有些安排不过来。   可能是水逆吧,反正忙中出错的,那天馆里安排给小郑押车的,是一个信基督的。   他们开始想,对方反正也没特别讲明,那应该就没事。   信什么不信什么,你不主动说,人家也不问,事情也就过去了!   到了地方,押车人按照惯例是要上楼接一接的。   小郑寻思着没事干,就熄了火,跟着他一起上了楼。   这里咱们姑且称押车人为老李。   却说小郑和老李到了楼上,竟然发现主家请了大和尚念经——也就是说,这信什么的问题上,他们冲突了!   这一个大和尚带着两个年轻和尚,三个人正坐在灵堂里敲木鱼。   对信佛的人来说,这可算得上是高规格了。一般讲究些的人家,也就是到庙里去办个超度法会,只有那种信奉到一定程度,形式上也已经皈依了的人,才能请得动这种穿着赤色袈裟的大和尚到家里来超度!   小郑一看这阵仗,立刻用手肘暗暗顶了一下老李。   老李见状,只朝他摇了摇头,心想着糊弄过去就算完事了!   反正他信耶稣这事也没有写在脸上,你不说我不说,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哪能知道?   以往,他们有时也这么唬弄。但谁知,这一回却是不同——老李到现场没多久,那念经的大和尚就突然停了下来,眼睛朝着四周探了一圈,说:“这里有吃教的人来了,快、快把人请出去!”   这话一出,家属们的脸色全变了。   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觉得莫名其妙。   “当中的香不着了,你们自己看!”大和尚见他们迟迟没有行动,急迫地补充了一句。   小郑的心里也是咯噔一声,他朝着供桌上的三根香望过去,果然就瞧见当中的一根熄了火,不冒烟了!   这叫他有些慌,可一看老李却发觉他完全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会不会是弄错了?我们这里没外人啊!”老太太的儿子这时说道。   大和尚听了,也不辩解,立刻叫身边的年轻和尚换了香再点。可这就真奇了,新换的香,当中的那一支依旧点不着!   年轻和尚一看点不着,脸色也有些变,于是又抽了三支香出来点,结果,在烛火上点了许久,依旧是当中的一支不着!   年轻和尚看向大和尚,大和尚却说:“你再点点看。”   于是,他又抽了三支。   为了确保不出岔子,他问主家要来了打火机点香。   然而,这还真是邪了门了——这一次,竟还是当中那支没点着!   这一下,所有的人脸上都吓到脱色了!   他们如临大敌,那眼神恨不能把人给吃了!   “不对,这里肯定有吃教的,快把人请出去,你看看这香,这都多少回了,愣是不着!!!”大和尚的神色凝重极了。   小郑闻言,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事儿,他心里不比谁都明白么?   “怎么会这样?!”亲属们见状纷纷喊了起来。   谁都知道,做道场的时候,香烧成这样,是很触霉头的一件事!   根据排除法,大家的目光很快就齐刷刷地落到了小郑和老李的身上。很明显,这里只有他们两个是后来的!   “不是我,我不信教!”小郑见状,连忙摆手。   于是,大家的目光又立刻转移到了老李的身上。   老李家,原本是渔民,信的天主教。脖子里常年挂着十字架,这事儿到了这个份上,想瞒也瞒不住了!   “你脖子里挂的什么?”老太太的儿子如临大敌。   他指着老李,眼神立刻变得不友好起来。   老李见状,连忙做了个举手投降的姿势,二话不说,立刻退了出去。   却说他一走,大和尚立刻自己起身,上前拈了香放在烛火上轻轻念了几句,果然,这一燃,就燃起来了!   好好的一场法事办成这样,家属们心里都很不快。他们看老李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不速之客,一个扫把星。   而老李呢,也很吃瘪。   后来,他们不仅不要他押车,还拒绝与他同路回去。可怜的老李,只能看着小郑一个人把车开走了,自己则坐公交回了殡仪馆。   事情到这里并没有结束,回去后,他还因为被家属投诉,扣了一个月的奖金。不仅如此,馆长还陪着他专门给家属道了歉。   这事情,叫他郁闷了好长时间。   可这也没办法,谁叫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信仰呢?这些人,都有自己的坚持,不好随便得罪!   。 第三十三章:撞了   一个故事讲完,倪曼长长地吁了口气。   这是她闻所未闻的事情   一般的教派都有一定的排他性,这一点她能够理解。纵观古今中外,两教相斗的事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在罗马教廷,烧死异教徒的惨案,光见于历史的,就有许多。但那是外国,就咱们这边,很少有那么极端、闹到这样水火不容的。   这故事夸张得让她不敢相信,甚至疑心小郑是故意拿自己寻开心的。   “那香究竟为什么点不着?是受潮了吗?”毕竟是下雨天,她想了有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的推论很合理。   “不知道,兴许吧。”小郑显然没打算认真回答她的问题。   路越开越窄,两旁时不时的有鸡鸭鹅走过,他必须集中精神。   “当然,你也可以说是那几个和尚作弊,故意没点当中那根香,这谁说得明白呢!”突然,他又补充了一句。   “和尚会做这种事?!”倪曼更觉得不可思议。   “这谁说得准?和尚也是人吧?那是人就会有人性的弱点。这世上,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关于这一点,小郑倒是看得很通透。   “不会吧……”说起和尚,倪曼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得道高僧,像星云法师那样的,慈眉善目。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做那种事!   “这年月,骗子太多了。人家剃个光头,你就当人家是得道高僧,拿个拂尘,你就以为别人是世外高人,那可不行!还是要长点儿心眼的!”   小郑瞥了她一眼,又接着说:“神是好神,可那些人就不一定是好人了!”   他这话说得虽然难听,可却也真实。   倪曼听了这话,不由陷入了深思。   小郑见她不说话了,反倒还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高朗坐在后头,透过隔板上小小的玻璃窗,刚好可以瞧见小郑口沫横飞的样子。   “这小子怎么这么能聊?”他看了有一会儿,忍不住对着六叔说。   “这是个老实人,小伙子人特别好。”六叔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说道。   “六叔,咱们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高朗看着车子越开越高,路越开越窄,终于意识到这绝不是去旅游!   “在这山上头,有几个自然村,拢共十几户。”到了这时候,六叔也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从前我和你妈,经常上来。”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在这里还有个失散多年的弟弟吧?”高朗半开玩笑地问。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这话才刚出口,六叔就从手边掰了一个香蕉朝他扔了过去!   高朗见状乐了,连忙伸手去接。   他正打算再逗老爷子几句,谁料想车子却突然猛地来了个急刹车。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他和六叔就都被撞到了隔板上!   “我的妈……”高朗头撞在隔板玻璃上,差点没把玻璃撞碎。   六叔倒还好,大部分跌在高朗身上,没什么大碍。   这肯定是撞着东西了!   他们一缓过来就下了车,跑到前头去看,这时才发现小郑和倪曼已经下了车。   倪曼捂着嘴,整个人从后头看起来,微微有些发抖。   小郑背对着他们,正半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瞧些什么。   “这不会是撞人了吧?”高朗心头一惊,连忙先六叔一步跑了上去。   这一瞧,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撞死了一只猫!   那猫躺在血泊中,四肢还在抽搐,可头已经被轮胎压扁了!   这画面真的容易引起极度不适。   高朗连忙拥住倪曼,出言宽慰。   他把她往路边带了带,这才发现她的胳膊上有些擦伤。   “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撞死的是一只黑猫啊!”六叔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高朗一听这话,才回头看他们。   “我也不知道这畜生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突然就撞了。”小郑的神色有些慌张。   “你太不当心了!”六叔没有宽慰他,反而责怪了一句。   “那、那现在怎么办?”小郑更加慌张了。   “还能怎么办?快,大家都来搭把手,咱们把这猫给埋了!”六叔想了想,终于下了命令。   大伙儿一听这话,都不敢迟疑,连忙七手八脚地忙活了起来。   在六叔的指点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一片小林子。   车上只有一把小短锹,他们只能蹲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挖。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这天变得太快,让人始料未及。   倪曼穿着高跟鞋,站在泥地里,这显然不太适合。   高朗看她有些焦躁,就说:“下雨了,你回车里去吧!我们这里忙好了就来!”   “我?!一个人?!”要换了平常,倪曼肯定会说好,可现在,一辆灵车,她可不想一个人荒郊野外地坐在一辆灵车上,这多吓人啊!   “是啊,我们这里一会儿就好,你先回车里,没事的!”高朗忙着挖坑,压根顾不上她心里怎么想的。   “算了,我还是留在这里给你们帮忙吧!”倪曼拧巴了有一会儿,还是这么说。   天黑压压的,雨越下越大,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不一会儿,倪曼脸上的妆都开始花了。   这就非常狼狈了。   她这脸上的睫毛膏开始晕妆了,这黑黑的一圈,像熊猫似的。高朗他们干完活儿,回头一看,嚯!三个大男人顿时吓了一跳!   “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你不怕生病啊?”高朗第一个开口。   “反正我不要一个人待在那车上!”倪曼哆嗦着。   她的确冷。虽然穿了外套,可这么大的雨,恐怕也只有雨披才扛得住了!   高朗见她嘴唇冻得发紫,连忙拉住她往车里跑。   他们四个人,除了小郑,另外三个都进了后车厢。   倪曼上了车,还在不停地哆嗦。   车里没有毛巾,也没有干衣服,高朗见了,只好抱着她,想让她暖和一点。   六叔坐在他们对面,闷着声,始终愁眉不展。   高朗瞧他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忍不住问:“六叔,这开车撞死猫狗也是常有的事,我看你们怎么都如临大敌似的?”   “太不小心了,太不小心了……”六叔闻言只喃喃了两句,显然没打算多说什么。   高朗和他待久了,自然也就明白他的忌讳,因此识趣地住了口。   大家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汽车发动,好快些到达目的地,可要说这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想到,这样的关键时刻,车子竟然熄火了!   。 第三十四章:催眠   这雨下得山头上起了雾。   天黑压压的,雨雾又大,能见度越发的低!   小郑拿着钥匙在前头捣鼓了半天,这车子就是迟迟发动不起来。   这种事情从来没发生过。   这一辆还是殡仪馆新买的灵车,进口的,比以往的车子质量都好。   小郑以往开其他的老车旧车,都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形!   “晦气!人倒霉起来真是什么都背!”只看他从前头拉开了隔板上的小窗,对着六叔喊道:“叔,车子熄火了,走不了了!”   “怎么回事?”六叔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不知道,可能是刚才那猫,撞坏什么了!”小郑有些烦躁,他胡乱地捋了捋自己的湿发,说:“现在这雨太大,咱们得等雨停了,我才好下去修。”   “阿、阿嚏——”   倪曼这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身冰雨浇下来,实在是太冷了!   “也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小郑见状补了一句。   他和六叔互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谁都没有接着往下说。   气氛有些压抑,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在车玻璃上,听得人心底发慌。   高朗沉默了有一会儿,才望着六叔,问:“六叔,咱们今天到底是干什么来了?”   “我和你妈妈,以往每个月会上山一次,去看看这山寨里的那些孤寡老人,给她们去送点米面油什么的,有的时候,也会帮她们修修墙角、桌椅什么的……”六叔叹了口气说。   “小郑从刚毕业那会儿,就一直开车送咱们上山,这么多年了,一直是我们三个一起来。”说着说着,六叔的表情伤感起来,“这一回,我们来了,你妈却来不了了。谁曾想,你妈不在,什么都不顺了……”   “六叔……”高朗没想到这背后还有这样一段往事,心中也难受起来。   “朗哥儿,你不是一直问我,你妈妈这么些年,为什么一点积蓄都没有吗?”六叔看着他摆了摆手,说:“我现在就告诉你,自打你大学毕业,她就再也没有存过钱,平常开店所得的那一点盈利,除了基本的日常花销,全都用在了这上头!”   “什么?”倪曼听了这话,不由一愣,“高妈妈她……”   倪曼没想到高朗的妈妈竟然是这样一个慈悲仁爱的人,她一直以来,都以为他的妈妈只是个靠算命看卦为生的神婆。   “小曼,你婆婆她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她这一辈子,几乎就没有为自己活过!”六叔的声音低低的,眼里有情愫。   “高仙姑这么好的人,上天真不应该这么早早的就把人给收走了!”小郑这时也插了一句。   “也许她本来就是这天上的仙女,到凡间来,也只是渡劫。时间一到,就回天上去了。”六叔宽慰了一句。   这话一说完,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这场雨,一直下,一直下,一直从上午下到了中午。   直到一点多钟,雨才渐渐地停了。   雨一停,小郑和高朗两个就立刻下车,打开了引擎盖,开始修车。   灵车上,就只剩下六叔和倪曼两个人。   六叔静静地瞧了倪曼有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小曼,你昨天观元辰,究竟瞧见了什么?”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很明显,六叔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她。   倪曼闻言,心头不由一惊,迟迟没有答话。   “你不说出来,我很难帮你。”六叔见她不答,又补了一句。   “六叔,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倪曼到现在还没想清楚,自己昨天“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你的气色不太好,小曼。”六叔叹了口气,说:“我很担心你。”   “六叔,我昨天是被催眠了吗?”终于,倪曼忍不住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什么催眠?”六叔皱眉。   “就是……我们心理学上,可以借助这种手法,将患者带入某种情境之中,以达到治疗的目的。有的时候……也会像是某种幻觉。”倪曼小心地措辞,希望能用尽可能简单的词汇让六叔理解她的意思。   “幻觉?”六叔听了半天,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怎么变化,只在最后说道:“这样,等回去以后,你也给我催眠催眠,让我感受一下。”   “真的?”倪曼显然没想到六叔的思想这么开明。   “真的啊,”六叔点了点头,说:“你们的这个什么心理学,我也买过那些书来看。你别看老头子我乱糟糟的,可我也是个爱学习的人!”   这一下,倪曼被他逗乐了。   她看着他笑了一会儿,才说:“六叔,那这个催眠的事,咱们暂且先不告诉高朗,好不好?”   “为什么?”六叔问。   “我这想法并不成熟,我不想给他添乱。”倪曼有些害羞地说。   他们两个正聊着,车子突然发动了起来,紧接着,高朗就拉开了后车门,跳了上来。   “你们聊什么呢?”高朗一上车就问。   “没什么,车子修好了?”六叔说道。   “好了,没什么大问题,小郑说可以继续出发了!”高朗点了点头,在倪曼身边坐了下来。   于是,车子再次上了路。   这一番折腾,等他们到山上的村子里时,已经两点多了。   这时雨虽然不下了,可雾却越来越大,能见度越发的低了。   下车的时候,小郑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对着他们说:“这雾要是不散,那今天估摸着我们就要住在这山上了!”   “住在山上?住哪里?我们不会是要睡在这车上吧?!”倪曼一听这话,顿时炸毛了。   别的她都能忍,可这睡在灵车上,她可不干!太晦气了,晦气到能让人给气哭了!   谁知,她跟这儿深恶痛绝的,那三个男人却笑得跟傻子一样欢实!   “你们笑什么啊?”倪曼真恨不得哭给他们看。   “他们逗你的,没事的,别怕!”六叔朝她招了招手,说:“这村子里人不多,房子却多,总有地方能让你凑合一晚上的……”   。 第三十五章:金奶奶   六叔带他们去的山村叫平顶寨。   这个寨子,民国时候就有了。   那年月,到处闹兵灾,县城里有不少人为了避祸就拖家带口地躲到山上去。   这一带的山,都属于黄山余脉,千沟万壑,树木葱茏,鸟兽众多。   人躲在山里,即使什么也不种,光靠打猎,也可以维持很长一段时间。   建国后,日子渐渐太平了,不少年轻人都回迁去了城里,可有一些年纪大的,适应了山林里的生活,却不愿意回去了,于是就选择了常住山里。   渐渐的,这就形成了自然村。   后来六十年代干旱,山下的人没饭吃,倒是他们这些上了山的没受什么影响,照样能填饱肚子。   因此,那一回旱灾过去之后,他们就更不愿意下去了。   再后来,八十年代经济好了,山村里的年轻人也纷纷响应号召,下山去打工。于是渐渐的,这里就只剩下一些老头老太太留守在这里。   他们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下山路远,生活几乎都与世隔绝了。   到现在,这地方也才通电、通电话没几年,至于网,那更是没有的东西。。   平顶寨的房子都是木石结构,建造的工艺很简陋,还和一百年前的房子一样。而且又是就地取材,所以很多房子一旦两三年没人住,就会塌。   房子这东西,都是靠人气去撑的,人去楼空之后,就败得特别快!   这时候高朗他们进了寨子,视线所及,满目都是倒了的房子。   这些房子像枯骨一般倒在路旁,透着死气。那些打磨过的石块上头,如今爬满了青苔。   废墟之下,许多日用品淹没其中。   它们零落地掩埋在黄土与瓦砾之下,经受过烈日的暴晒、大雨的侵蚀、风雪的摧残,很快就失去了原本的模样!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别人遗弃了。   倪曼看见这种景象,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死城!   “阿朗,这里怎么怪怪的?”倪曼觉得后背发凉,忍不住往高朗怀里钻了钻。   “别怕,六叔说了,这村里没剩下几户人家,大部分的人都迁出去了。”高朗拍了拍她,宽慰道。   雾越来越浓了,越往村子深处走,能见度就越低,倪曼也越发觉得冷。   这种冷,从脚底下钻出来,湿冷湿冷的,冻得她嘴上一片青紫。   “真的好冷啊!”倪曼忍不住又说。   高朗看她脸色不对,就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才发现她发烧了!   “叔,小曼发烧了!”高朗连忙朝前头的六叔喊了一嗓子。   六叔闻言回头,他的神色有些奇怪。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身侧的小郑。   小郑这时的神色和他一样,两个人都很不自然。   “叔,这寨子里有药吗?”高朗见他们不搭腔,又问。   “没事,她就是淋了雨,有些烧也是正常的。”六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等一会儿去了金奶奶家,我再给她瞧瞧。”   说完,他就拉着小郑朝前头去了。   他们两个走得比原先更快了,不一会儿就与他们拉开了一段距离。   “我冷,我好冷……”倪曼的眼前模糊了,大雾之中,她哆嗦得厉害。   “没事,一会儿到了地方,咱们换身干净衣裳,会好的。”高朗抱住她,生怕她跌下去。   这时候,倪曼脸上的妆已经全花了,整个脸乱七八糟,看起来就像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她的头软软地靠在他的肩上,两条腿像踩在云端。   恍惚间,她看见前头的阴雾中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身影瘦弱可怜,就好像一只孤苦无依的小猫。   倪曼一看见她,立刻就直起身,强打精神对着她唤了一句:“婉芝……”   “你说什么?”高朗听她开口,以为自己没听清,忙问了一句。   “婉芝,是婉芝……”倪曼抬起手,指着眼前那一片白茫茫的大雾,说:“她来了,她来找我了……”   “谁是婉芝?”高朗被她这话惊得汗毛倒竖。   他仔细朝前头看了有一会儿,的确什么也没瞧见!   “婉芝,婉芝……不要走……”倪曼的头更烫了。   她的手在空中胡乱地扑腾,就好像前头真的有什么人要离开一样!   高朗见状,不敢再迟疑,当即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冲到前头去找六叔去了。   他的体力一向不错,以前在江州,也都坚持每天健身。因此现在抱起倪曼来,也不算太费劲!   “六叔,六叔!小曼烧得都说胡话了!”高朗喊着,心里急切起来。   “大雾里,你嚎什么?叫魂呐?”六叔皱眉,他喝了他一句,随即紧张地朝四下张望了一圈,说道:“走!把她背到金奶奶家里去!留心脚下,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去理,跟着我走就是了!”   说着,六叔再次加快了脚步,一行人飞快地往金奶奶家里去。   这金奶奶,是这村子里现存年纪最大的人。   她的儿子从前打仗的时候,死在了越南。老头十多年前也得病死了,全家就剩这么一个孤老婆子,现在已经九十出头,腿脚也不如以往方便了。   山下社区的人几次想要把她安排到养老院去,可她硬是不肯,非要一个人住在这山上。   得亏社区的工作人员每个礼拜都会上门来给她打扫一次卫生、送些饭菜,高朗的妈妈也时常会来给她送些米面油,给她洗洗衣服,要不然,她可能也活不到这样的高寿了!   约莫十分钟之后,他们在一座低矮的平房跟前停了下来。   六叔上前象征性地敲了敲门,接着就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高朗见状,也忙跟着进去。   可谁知,这一进去,却发现里头好大的一股子腐烂味儿!那味道,一闻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死在了里头!   屋子里昏黑一片,门窗紧闭,高朗一进去,忙再次退了出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在他的心上蔓延开来!   。 第三十六章:平顶寨   黑暗充斥了金奶奶的屋子。   六叔面对着这一屋子的死气,心中大叫不好,连忙撇下众人,第一个冲去开窗。   小郑见了,也忙跟着去拉灯绳。只有高朗背着倪曼退在屋外等候。   三十秒之后,屋子里亮堂了起来,虽然气味还没有消散,但至少明亮了不少。   “金奶奶?金奶奶?”六叔在客厅朝里屋喊了两嗓子,但完全没有听到回音。   这叫他心里更觉得担忧。   屋子里空荡荡的,桌椅板凳上,都蒙了一层不薄的灰。很明显,这里已经有日子没人住了!   “金奶奶她会不会……”小郑走到六叔跟前,问。   “不会的!”六叔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说:“走!我们到里屋去瞧一瞧!”   里屋的门虚掩着。   里头也是一片昏黑。   六叔的心跳有些快,他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希望开门后,一切都好。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当他们推开门的一瞬间,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成群的耗子在上头爬行,恶臭的气味让人作呕。   很显然,这就是屋子里腐臭味的来源!   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恶心了,六叔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都有点扛不住!   “大、大黄?!”小郑看着地上的尸体,不由惊呼。   大黄是一条狗,是金奶奶养在身边的中华田园犬。   她养这条狗,已经八个年头了。平常哪怕是自己饿着,也绝不会少这狗一口吃的。可以说,不论到什么时候,金奶奶也绝不可能丢下它不管,除非……   六叔一想到这里,连忙冲进去,跨过大黄和鼠群,直奔床前去了。   “小郑,你快开窗!”他一边跑,一边对着小郑下了命令。   小郑闻言,也不再发愣,连忙憋着气跑去开窗。   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他们这一通忙之后,却松了一大口气——金奶奶并不在屋里!   金奶奶九十多岁了,腿脚又不方便,她一个孤老婆子,会跑到哪里去呢?   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六叔的心里越发慌乱。   脚跟前大黄的尸体让他几乎不敢去想,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现在怎么办?”小郑的心情和他一样。   “莫慌,咱们先到旁边的王二婆婆家看看。说不定她们在一起呢?”六叔说道。   他口中的王二婆婆七十多岁,是个留守老人。   子女全在城里打工,老头前两年脑溢血走了,家里就剩下她一个。   她与金奶奶家住得特别近,走路不到五分钟就能到,平常她每天,至少要来看金奶奶两回,一回是早上,一回是傍晚。   六叔想着,兴许是金奶奶年纪大了,王二婆婆不放心她,就将她接过去一起住,也是有可能的!   于是,他和小郑两个就带着高朗他们,一起又去了王二婆婆家。   王二婆婆家的房子,是整个寨子里修得最好的。   二层小楼,外墙上还贴了瓷砖。   这是因为他儿子特别有出息。小伙子长得帅,又能干,打工打成了厂长,把人家老板的女儿给娶了。现在帮着老丈人管理家业,也算是翻了身,有钱了!   这也叫王二婆婆平常在村里人面前说话特别硬气。毕竟,母以子贵嘛!   四个人到了王二婆婆的家门口,这才发现王二婆婆家也是大门紧闭,一副早已人去楼空的样子。   这更叫六叔觉得心惊!   要知道,再往前头的人家,就离他们远了,走过去都要十分钟以上,依靠他们照顾金奶奶,那是不可能的!   “朗哥儿,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小郑再往前走走!”六叔见状,立刻决定在往前去。   今天一到村子里,他就觉得总有哪里怪怪的,似乎不太正常。可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如今看这一家两家的都没人,他才终于意识到,这里缺的,是——人气儿!   撇下高朗他们之后,小郑一离开王二婆婆家,就拉着六叔嘀咕起来。   “刘叔,这不对劲啊!咱们从前来这么多次,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雾啊!”小郑说道。   “别多想了,我们先往前头去,再看看邓大伯他们老夫妻俩在不在家。”六叔此刻也不愿多谈,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   小郑见他这样,连忙上前一把拉住他,正色说道:“叔,这事儿不对,打从撞死那黑猫开始,就一路都不对!”   “你想说什么?”六叔停下来,问他。   “我是……我是觉得,这狗好好的,怎么就死在屋子里了?金奶奶要是没事,能不管它?它一只狗,又没人拿绳子拴着,跑出去,怎么的也不至于饿死啊!”小郑一股脑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现在猜得再多,那也只是瞎想。咱们先去邓大伯家瞧一瞧,不比什么都强?”六叔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那要是……邓大伯家也没人呢?”小郑瞧着他,话里有话,“这再下一户人家,可隔着一个山头呢!”   “小郑,现在雾这么大,下山是不可能的了。我观这天象,这雾不到明天早上,散不了。金奶奶家是住不了了,咱们是不是得找个地方落脚?”六叔问。   “行吧,刘叔,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小郑挠了挠头,认命地跟着六叔继续往前走。   山路上刚下过雨,滑得很,六叔在前头倒是脚步轻快,这小郑跟在后头,却几次脚下打滑,差点摔出去!   十几分钟以后,他们站在了邓大伯家门前。   这一回,算是有人了。   而且,这人还不少!   一群头上兜着白布的人,正进进出出地在这里忙活,很显然,这里出丧事了!   这叫小郑看得心里越发不舒服。   “这是怎么了?”六叔一到,立刻就走了进去。   “哟,他老刘大哥,你来啦!”邓大妈的女儿邓云一看见六叔,立刻就迎了上来。   “这里出了什么事?谁没了?”六叔的表情凝重极了。   “别提了,谁能见过这么晦气的事……”邓云一听六叔问,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哭哭啼啼地说:“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是这对老夫妻的二女儿,她嫁到了隔壁的寨子,和这里隔着三个山头。因为爸妈都才六十八九,身体也很健朗,压根儿用不着她操心,所以她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   谁能想到,这好好的,平白无故,竟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 第三十七章:邓大伯的遭遇   “小云,邓大伯他们到底怎么了?”   六叔皱眉,心里的阴云一层盖一层。   “这些天不是一直下雨嘛,我爸妈就想着要去林子里采菌子。”邓云哭哭啼啼的,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谁知道……这林子里连天的下雨……地上滑得很,也不知怎么的,我爹就摔了……他一下跌进了沟里,脖子直接就给摔断了!”   “什么?!还有这种事?!那大妈呢?”小郑闻言忙问。   “我妈看见了,去拉他……结果也跟着摔了!不过她摔得轻些,断了两根肋骨,命算是保住了……就是当时没人,这么冷的天,老两口硬生生在林子里困了一整夜!连我妈都差点给冻没了!”   “等别人发现他们,我爹的身子都僵了……”说着说着她再次痛哭起来。   这实在是天有不测风云,六叔听了这个令人悲伤的故事,也没什么话好讲,只能陪着叹气。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小郑听了更是觉得后背发凉。   “他刘大哥,你们来了正好,我们这还没联系殡仪馆呢,要不你们在这里住一晚,明天我爹出殡,正好用你们的车下山去?”邓云哭啼啼地开了口。   他们山里人,在外也没多少人脉关系,这会儿能指望得上的,也只有眼前这两个人了。   “也好,”这事也巧,至少六叔他们不用再为住处烦心了,于是他点头问道:“那我们住哪里?”   “这您不用担心,王二婆婆家的房子空关着,钥匙就在我这里,她叫我妈帮她看顾着房子的。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去住一晚,没事的。”邓云说着,就从腰间解下了钥匙。   “王二婆婆去了哪里?”六叔见状忙问。   “她年纪大了,搬去山下和儿子住了。”邓云答得很简短。   “什么时候去的?”六叔又问。   “有半个多月了吧。”邓云也不清楚具体的时间,只能说个大概。   “那金奶奶呢?她去了哪儿?”六叔心里推算过大黄腐烂的程度,这狗死了绝没有半个月!   “金奶奶?她不在吗?”邓云闻言也很吃惊。   “对,她家里没人。”小郑插了一句,道:“她家里的狗也死了!”   “这一个孤老婆子,九十多岁了,她能去哪儿?”邓云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很显然,这样的讨论是没有结果的。   六叔想要的答案还是没有得到,这让他的心里越发不踏实。   “你又王二婆婆的电话吗?我觉得还是要打个电话和她说起一声才好!”末了,六叔这样说。   “你等等,我妈应该记了。就是这会儿她在医院里,我去她房里找找,你等等!”说罢,邓云立刻就转身进了屋子。   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除了一张皱巴巴的纸条,还有一篮子菜。   “喏,这是王二婆婆的电话,”她把纸条和菜篮子一起递过去,说:“这些菜你们自己去做吧,我们这里乱成一团了,也不知道几点才能开灶呢!”   小郑一瞄见上头有一整只鸡,立刻接了过来,说道:“你们只管办你们的事,等明天再说,我们会早些过来的,放心吧!”   他说罢,就拉着六叔走了。   却说他们俩回到王二婆婆家门口时,倪曼的状态似乎好了一些。   高朗扶着她,两个人正靠在门板上说话。   也不知他们俩是在说些什么,只觉得高朗的脸色很不好看,倪曼又似乎是在哭!   “你媳妇儿好些了?”小郑走过去,也没多想,就对着高朗晃了晃手里的菜篮子,故作轻松地说:“今天晚上有好菜吃了,一会儿我给你们露一手,做个小鸡炖蘑菇!”   “我们住哪里?”高朗没有搭腔,只是转头问了六叔一句。   “就住这房子了,这是这寨子里最好的房子了!”说着,六叔走上去开门。   经过倪曼身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看着她问:“我上回给你的狗牙手链戴了吗?”   “没、没有,”倪曼经他这一提醒,才发现自己手腕上空空的!   这让她有点慌,忙捂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解释道:“今早走得急,我忘在床头柜上了。”   “怎么搞的!”六叔一听这话,立刻生气起来,他嘀咕了有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着红袋子的别针,递到高朗手里,说:“给她别在衣服上,寨子里死了人了。”   “这是什么啊?”高朗接过别针,捏了捏那挂着的小袋子。   他看见那袋子的扎口上,还绑着一小片墨绿色的渔网,看起来和小孩子别在三角包上的小玩意儿很像。   “这是保平安的,”六叔没有多说,只说:“里头是五谷,还有一把小剪子,没事的。”   倪曼的额头依旧滚烫。   寨子里这种阴郁压抑的气氛让高朗没有选择拒绝,他甚至觉得,只要能让倪曼快点好起来,管他是什么方法,试一试也无妨。   于是,他果真伸手,打算把袋子别到倪曼的外套上。   “不要别在这件外套上,这面料不能戳,留下针眼这衣服就废了!”谁知,倪曼人虽然迷迷糊糊的,但这种时候却直接拒接道:“这外套是小香家的,太贵了,你别我里面这件针织衫,这件不会留洞。”   这话一出,高朗他们三个顿时哭笑不得。   这女人啊,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她发烧都烧成这样了,居然还在惦记着要保护身上那几件奢侈品!   “行啦,你放心,我给你别里头这件!”看在她生病的份上,高朗只好哄着她。   五分钟之后,他们顺利地进了王二婆婆的房子。   这屋子里的装潢相当现代化,六叔说得没错,这样的程度,在这山上绝对是最好的了!   这曲面屏电视,这双开门冰箱,这水晶大吊灯,这红木的桌椅配上大理石的地面,除了墙面简漏了些,挂了好多充满乡土气息的挂画之外,还真的是没得挑了!   高朗一进门,就把倪曼放到了沙发上,让她躺着。   然后就开窗通风,到卫生间里找了条毛巾,湿了水给她冷敷降温。   他忙活着照顾倪曼的这点功夫,六叔和小郑则去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你这哪来的菌子?”六叔看见小郑从篮子里掏出好多菌菇,不由嘀咕了一句。   。 第三十八章:小鸡炖蘑菇   “这蘑菇么?”   小郑愣了愣,然后举了一个在六叔面前,说:“就是邓大姐给的啊!”   “我知道这是她给的。”六叔皱眉,但没有多说。   “叔儿,你不会是想说……这就是……”小郑迟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算了,菌子是菌子,这是两码事,”六叔叹了口气,说:“你做饭吧,我到四处去转转。金奶奶还没有音讯,我不放心。”   说着,六叔就出了厨房。   这时候,倪曼已经沉沉地睡去了,高朗坐在一旁看着她,看见六叔来了,就站了起来。   “她怎么样?”六叔问。   “她刚才又说胡话了,嘴巴里老说什么婉芝。还说自己有个女儿。”高朗恨不能现在就下山,带她到医院里去。   “你们有过孩子?”六叔望着他,看不出表情。   “没有,当然没有!”高朗连忙摇头。   “那会不会是她怀了孕,却没让你知道?你们现在这些小夫妻,姑娘家嫌自己年轻不肯生,偷偷去处理掉,这也是常有的事!”六叔突然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老头子,算得上是真相帝了。常常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可能!小曼特别喜欢孩子,她要是有了,绝不会不要的!”高朗立刻否定了这种说法。   “那既然是这样,她哪来的什么女儿?”六叔存疑。   “不知道,我觉得还是和上次咱们观元辰的事情有关系!”高朗很担心。   “再瞧瞧吧,你也不要自己吓自己。”六叔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   事有轻重缓急,对他来说,现在什么也不如找到金奶奶来得重要!   金奶奶究竟去了哪里?难道她也和邓大伯家那两口子一样,去了后山的林子里采菌子?   这个想法顿时让六叔的心抽紧了!   “朗哥儿,你陪我去一趟林子里吧,我们去找找金奶奶。看不见她,我心里总不踏实!”六叔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转头看了看睡得正沉的倪曼,拿起手机就跟着他去了。   临出门前,他们还找了支手电筒。   这天也是奇怪,手机上看着才四点半不到,可外头却已经黑了,就好像太阳下山了一样。   高朗和六叔出了门,就往金奶奶家后面的那片林子走了过去。   “六叔,那条狗,咱们不管了?”经过金奶奶家门口的时候,高朗问。   “死都死了,那还能怎么着?”六叔反问。   “不是,那难道就让它这么烂着?”高朗终归觉得不妥,这不是做事的方法。   “狗这东西,不好随便埋。”六叔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接着便说:“从前的时候,狗死前通常都会自己跑出去,死在外头,不会叫主人找到。万一那狗死在了家里,也只能席子一卷,抛到土路边。”   “为什么?”高朗不解。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狗的宿命!它是牲口,不能用人的规格去处理。喜欢也要有个度,过了度终究是不好!”六叔解释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倒也没什么毛病,他们老一辈的人,很少有人把狗当成人来养,也很少会把狗称作“狗儿子”。   “但就这么摆在屋子里,味道实在太大了!”高朗还是觉得不妥。   “先找金奶奶吧,这狗就这样死在屋里头太不正常了,我担心它的主人出了事!”六叔说着,有快走了几步,在屋后的竹林里寻了起来。   这林子里的雾,比外头更浓。   加上天色昏黑,高朗走在里头,很快就走出了一种“聊斋”的感觉来。   仿佛自己就是那寒窗苦读的穷书生,而这林子里,也正有美丽的“秋容”、活泼的“小谢”,在等待着他……   “金奶奶——金奶奶——你在不在啊?”   相比之下,六叔可没有他这样的闲情逸致,这会儿走在林子里,他只是不断地呼唤,希望可以得到一点点的回应。   然而,这终究是不可能的。   他们两个在林子里晃悠了好长时间,愣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只看这路越走越黑,这雾越走越大,手电筒开着,也没多大的效用!   再走下去,那就真跟那些恐怖片里差不多了!   远处看不见的浓雾里,黑洞洞的,就好像蛰伏着吃人的兽……   “六叔,天太黑了,咱们也看不清楚,倒不如先回去,等明天再找吧!”高朗见脚下的路越发难行便劝了一句。   “再转一圈,”六叔不死心,又说:“这孤老婆子真的可怜,哪怕是真出了事,我们也要把她带回去。我不想叫她一个人不明不白地待在这野地里。”   “兴许她没死呢?你怎么知道她就一定在这里?”高朗不解。他觉得六叔的执拗过了头!   “其实,大概十天前,我梦见过她一回。”突然,六叔长吁了一声,说:“我梦见她来找我,表情很痛苦,脸也跌坏了,都是血。”   “六叔,梦是潜意识的反应,不能说明什么的。”高朗闻言宽慰。   “但愿吧,”六叔没有反驳,只是望着这茫茫黑雾,说:“但我的感觉很不好,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他不是在开玩笑。   人的预感有时很奇特,你说不清是什么道理,但它的确就是存在。   最终,在高朗的坚持下,六点的时候,他们还是回了王二婆婆家。   这一个多小时,小郑忙前忙后,已经把晚饭烧好了。   他们进门的时候,刚好可以洗手吃饭。   这一桌饭,做得非常丰盛——菌子炖鸡、菌子炒腊肉、爆炒菌子,还有菌子粥……   菌子鲜美,整间屋子里都充斥这它的香气。   “怎么全是菌子?”高朗一看见桌上的全菌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菌子好吃啊,而且营养好!”小郑笑得很开心,他在云南读的大学,因此从云南老乡那里学来了一手做菌子的花式手法!   菌菇富含维生素、无机盐,抗氧化能力很强,营养更是丰富,这话没毛病。   于是,高朗就去沙发边把倪曼喊了起来。   这时候,睡了一觉的倪曼好了不少,也有精神了。   她一看见桌上的那道小鸡炖蘑菇,立刻就高兴地喊了起来……   。 第三十九章:有人敲门   “这鸡汤也太好喝了吧!”   倪曼一喝着鸡汤,两只眼睛就放了光。   只看她一碗接着一碗,一口气喝了七八碗,这肚子就像是通了海一样,不一会儿就鼓了起来。   “你慢点,吃点菜。”高朗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疯狂地喝鸡汤,顿时有些担心。   “这是什么菌菇?我怎么从来没吃过这么鲜的菇子?”她一边喝一边不住地夸赞,那神情,和方才病恹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高朗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就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别喝了,你已经喝得够多了。”他的神情很严肃。   “为什么啊?这么好喝为什么不让我喝?”倪曼抬头看他,神情又好像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   “我叫你别喝就别喝了!”高朗有些生气,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末了,只好吼了她一句:“你一个人全喝了,别人还喝什么?”   “啊呀,没事没事,她爱喝就让她多喝些。”小郑见他好像很生气,就帮着倪曼说了一句。   六叔这时好像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只夹了一筷子菌子炒腊肠,放到了高朗的碗里。   “她发着烧呢,你别凶她。生病的人,胃口好了,病也就好了一半。”六叔也劝了一句。   高朗听着他们都这样说,也不好意思再凶她,于是就闷头吃起了饭。   不可否认,这小郑的手艺是真的好。他炒的菌子真的是鲜香入味,让人吃了一筷想两筷,吃了两筷想三筷,总之就是呼噜呼噜完全停不下来。   他们几个对着那一大桌子菜,胡喝海塞。没多久,就风卷残云似的,把每个盆子都吃了个底朝天!   “天,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菌子!”美食能让人心情愉快,高朗吃饱喝足,顿时觉得心满意足。   “哈哈,这叫见手青,是极限美的菌子。这菌子原本长得粉粉嫩嫩,可一碰上人手,就会变成青色,故而才叫见~手~青!”小郑夸耀道。   “你怎么懂这些?”六叔赞赏地看着他。   “我在云南读书的时候,可没少吃它。”小郑不无得意地一横筷子,说:“这玩意儿和那河豚鱼差不多,味道是极限美,可有伴着毒性,要是处理不当,那是会中毒的!”   “什么?!中毒?!那我们不会中毒吧?我们吃了这么多!”倪曼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不会不会!为这菜我可是拜了老师父的,这见手青,我吃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中过毒,你就放心吧!”小郑满口打包票,自信得很。   “那我们几个的性命可就全交在你手上了啊!”高朗闻言也半开玩笑地说。   “哪有这么严重?你们几个就把心全放到肚子里去吧!”说着,小郑起身开始收拾碗筷。   倪曼这时也有了些精神,于是就一同起身收拾。   高朗和六叔则退到了一边,开始讨论晚上的房间分配问题。   这二层小楼,楼下是客厅、厨房、储藏室,外加一间老人房,楼上是两间朝南的儿女房和一个麻将间。   高朗和六叔到楼上转了一圈,看到两个房间里都铺着干净的褥子,就松了一口气。   “这王二婆婆真是个讲究人,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连床都拾掇得那么周到,就好像随时等着人去住一样!”高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六叔听了这话,却没有接茬,只四下看了看,然后说:“晚上你们都住楼上,我来睡楼下的老人房。”   “咱们一起住楼上不好么?小郑又不是女的,楼下的房间小了些。”高朗并不赞同。   “我老头子爱打呼,不吵着你们才好。”六叔闷声说了一句,说完就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高朗见他下楼,忙跟着下楼。   “六叔,来吃水果啊?我削了梨子。”他们一下楼,倪曼就托着一个果盘迎了上来。   她笑得神采奕奕,高朗瞧了她一眼,却立马愣住了——她手里的哪是什么果盘,根本就是一块砧板!   那砧板上,分明放着七八个已经发黄长芽的蒜瓣!那蒜瓣看起来已经放了很久,有霉烂的迹象,几根原本窜了头的绿芽此时也干枯成了脆片!   “小曼,你……”高朗见她这模样,不由皱眉。   “怎么了?这梨子特别好吃,你尝尝?”倪曼看着他,伸手抓起一块满是霉斑的蒜瓣就递到高朗嘴边。   这简直令人作呕,高朗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我等会儿,我等会儿吃!”高朗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你不吃,那婉芝吃好不好?”她的眼神越发温柔下来。   只看她低头,弯腰拉了拉高朗的裤腿边,笑着对着一团空气说:“婉芝,你不许调皮,你和爸爸一起坐下来吃水果,好不好?妈妈给你们削了梨子。”   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一惊,连忙看向自己的裤腿。   那地方,的确是什么都没有!   “小、小曼,你没事吧?”高朗说着连忙去摸她的额头。   没烧!   她的烧已经退了!   “怎么啦?你快过来坐下吧!我已经好了!”倪曼挽住他,同时又对着低处补了一句:“婉芝,你也来,不要到处乱跑!”   她这模样让高朗心底发寒。   为了不惊着她,他一边尽力配合她的“表演”,一边努力朝着六叔使眼色求救。   谁知,这时的六叔却没有搭理他,只是突然径直朝门口走去!   “六叔!”高朗见这种时候他还甩手走人,不由提高嗓门喊了他一句。   然而,六叔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前走,就好像魔怔了一样!   “六叔——”高朗见状只好再次加大了嗓门。   这一回,六叔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有人敲门。”六叔答非所问。说罢,就接着朝前走去。   这时候已经是快要九点了,山里人睡得早,夜里鲜少有人出来走动。这种时候,又会是谁?   更何况,六叔说的敲门声,他压根儿就没有听见!   这让高朗不由心底发毛。   只看见六叔“哗”地一声就拉开了门,紧接着,便面露惊恐地朝后退了好几步!   “金、金奶奶……”六叔望着屋外浓浓的夜色,有些结巴地喊了一句。   终于找到了金奶奶,按理来说他应该高兴才对,可现在,他的神情却只能用惊恐来形容!   高朗坐在沙发上,见六叔整个人抖得厉害,不由觉得奇怪,于是忙起身探头去看,结果却发现——外头什么都没有!   门外,是浓重的夜,它黑得就像路上那只黑猫的皮色,全不带半点光亮……   。 第四十章:看龙   六叔眼中的世界,和高朗眼中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分明看见,金奶奶就颤巍巍地站在门口,两只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她的脸上蹭破了好几处,身上也满是血,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只是这么瞧着。   她的眼神陌生得很,六叔从没见过她这样的表情。   不知怎的,他的心头竟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   “金奶奶,你、你这是……怎么弄的呀?”六叔看着她,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后缩了又缩。   然而,金奶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呃……呃……”   终于她张了口,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六叔以为她要说话,就伸了头,认真地瞧着,等待着,谁知,她却只是张着,全然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呃……”她的声音像枯木,空洞无力透着死气。   这绝不是一个活人所能发出的声音!   六叔心头一凛,顿时觉得大事不好!   作为一个“老江湖”,他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遇见了什么,这叫他心里难受得紧!   金奶奶的嘴越张越大,大到几乎变形。活人要是照这么个张法,下巴早就脱臼了!   然而,她却像是面人捏的,只是变了形地拉长,五官都跟着扭曲起来。   “难道她想让我看什么?!”六叔心里嘀咕了一句。   于是忍不住伸长脖子,使劲朝前凑了凑。   这一看,他竟赫然发现——她的喉咙破了个大洞,而且,那大洞对穿了,直通这墨一样黑的夜!   他方才就奇怪她的嘴里怎么会是黑的,直到现在他才明白,那里头没有牙,也没有舌头,只有一个对穿过后脑勺的大洞!!!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伤口?恐怕用枪炮才能轰炸出来吧?六叔心里不禁这样想。   她身后漆黑的夜色从那大洞里透过来,呈现在他面前。只看见一片漆黑中,竟有一双双眼睛从里头透出来!   它们死死地盯着他,圆圆地鼓着,每一个眼珠里都布满了血丝,通红一片!   这种情形,让六叔觉得眼熟。   他很确定自己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些东西。可究竟是哪里,他这脑子却像短了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贼老子的!这真是夜路走多了!竟还能遇上这样的怪事!”六叔一时根本分不清它们究竟属于什么,只觉得他们的眼神,和金奶奶如初一辙。   平白在夜里遇上这样的怪事,即使是六叔这样的老江湖,也照样腿软得厉害!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抵抗能力,整个人瘫痪了一样,想动也动不了!   “小郑!小郑!快来——”危急时刻,六叔开始朝着厨房的方向大叫:“把我的背包拿来!快——”   “小郑——”他叫了半天,小郑却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显然反常极了!   小郑这个人,从来都不会那么迟钝。整个殡仪馆,就属他最热情,基本算得上是有求必应的活雷锋!   “朗哥儿!朗哥儿!”六叔见叫不动小郑,只好退而求其次,开始向高朗求助。   他用尽可能大的嗓门嘶吼着,生怕高朗也会如小郑一般迟钝。   好在,高朗闻言,倒是起来得快。可他却不是去帮六叔拿包的!   只看他直接往厨房跑了去,找准小郑就拉着他往外跑。   “小郑,你快去看看我六叔,这是怎么了?癔症了吗?”他一边拽他一边说。   谁知,这时却是完全拉不动他了!   高朗回头一看,才发觉小郑的两只手正死死地扳着水龙头,说什么也不肯撒开。   只看他牙关紧咬,一只脚蹬在橱门上,似乎全然感觉不到高朗的存在!!   他脸上的神情不对,动作幅度更是夸张得像吃醉了酒一般,一会儿缩腿一会蹬腿的,一个人在厨房里,正和什么不知名的生物“搏斗”得死去活来!   这情形让高朗心里发毛,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此时再回头去看客厅里的两个人,一个正拿着发霉的蒜瓣对着空气满脸母性地哄孩子,一个则正着空空的大门口自言自语瑟瑟发抖,这场面实在诡异至极。   “是我自己不对劲吗?产生幻觉了吗?”高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怀疑是自己心理压力过大,得癔病了!   他突然觉得,王二婆婆这看似高级的二层小楼一点也不简单。   白天看着敞亮,可到了夜里却完全变了模样!   “有龙!你看!好大一条龙!”突然,小郑大吼!   他的眼珠子瞪得极大,既惊恐又兴奋地不断大叫:“哈哈哈!哇——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龙!你看看那龙眼珠!”   高朗抬头,顺着小郑的手指头看过去,分明看见他指的是天花板上的一个大灯泡!   “好大的龙!好大的龙啊!哈哈哈……”小郑越发疯癫地大喊,看起来就像嗑了什么药一样!   他这种失心疯的模样,让高朗恨不得直接打晕他!   “你们快来看啊!厨房里盘着一条龙!哈哈哈——”小郑还在大叫大笑,与精神分裂的武疯子一般。   高朗被他喊得头昏,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脚下发软,脑子一阵阵地发昏,就好像一脚踩进了海里一样!   此时他再看这房子,竟猛然发觉周遭的一切全都变了!   这房子不再是白天那种模样,家具不是那家具,墙壁不是那墙壁,连地板也不是那地板了!   这里变得古老而陈旧,像一个说不出年代的老宅子!   倪曼坐着的位置,凭空多出了一台留声机。   机子上,唱片还在滚动。   沙发变了模样,不再是原本的布艺沙发,而是一种洛可可风格的皮沙发!   倪曼依旧坐在沙发上,可是这一回,沙发上却多了一个小女孩!   那女孩子扎着两条小辫子。她的长着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脸颊圆圆的,红润得像一颗桃子!   好可爱的女孩!她的身上穿着小洋装,像个洋娃娃似的。   难道她就是婉芝?   高朗在心中忍不住这样想。   说不上为什么,高朗一看到这姑娘,就打心眼里喜欢起来。他似乎忘记了正在看龙的小郑,竟不自觉地朝她们“娘俩”走了过去!   “爹爹!爹爹!”小女孩一看见他,立刻撒着娇朝他扑过来。   她奶声奶气,喊得高朗心都酥了。   于是,他直接弯腰,一把将她抱进了自己臂弯里,就好像此时,自己真的有了一个女儿一样!   。 第四十一章:五月的风   高朗抱了婉芝,心里真觉得心满意足。   此时再看倪曼,不知她什么时候换了旗袍,发饰也变了。   这原本海派十足的小妮子,此时穿了旗袍、戴了珍珠项链,还烫了头,看起来竟比原先成熟了许多,很有些月份牌女郎的韵味。   “你看着我干什么?”倪曼见他一直瞧着自己,不由有些羞窘地摸了摸耳边的头发。   耳畔,是唱片机上传来的歌声。   那好像是周璇的声音,正婉转悠扬的唱着《五月的风》。   她的声音太有辨识性,也太具有年代感了。高朗受这声音的牵引,彻底陷入在情境之中。   “没什么。”高朗望着眼前的妻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他一低头,只发觉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变了,脚下蹬的,竟是一双马靴!   这一身戎装,已说明了太多。好男儿精忠报国,誓死守卫山河,这一直以来都是高朗的梦想!   “你这回又要去多久?什么时候能回来?”倪曼没有给他更多的思考时间,只是说:“我约了照相馆的人,咱们拍上一张照片你再走。打仗的时候,也好把咱们娘俩儿的相带在身边。”   “好,我贴着心口放,放在这里。”高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抬手指着左胸口的袋子,说:“你放心吧,这次咱们去上海,不是什么大事。那里是租界,日本人能怎么着?”   “不管怎么说也是打仗,那子弹可没长眼睛!”倪曼的脸上写满了忧色,“你每回出去打仗,我心里都怕得要命,就没有一夜能睡好的!”   “行啦,我不会有事的,要不了两个月,准回来!”高朗拍了拍她的手,又说:“难得去上海,你想要什么?你弄个清单,都写下来,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回来!”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倪曼此时没有心思想那些,只是低头叹气。   这种时候,她伤感得要命。   每一次送丈夫上战场,她总要经历一次这样的生离死别!   这是折磨,可那年月,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能有一个愿在战场上为国搏杀的丈夫,是她的骄傲,更是她的荣光!   高朗见妻子落泪,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正打算放下女儿,去抱她,不料耳边却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朗,你在干什么?”   外婆的声音依旧严厉。   高朗抬头,赫然见她就坐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   老太太依旧是那一身黑衣黑裤,寿衣的绸料子上,万字暗纹清晰可见。   “婆……”高朗见状一惊,心头再次涌起一阵恐惧!   “你看看你现在在干什么!”外婆重复道。   她板着脸,颧骨高高地耸起,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   那是自己小时候每回犯错时,外婆特有的表情。   高朗一听她这话,顿时如遇当头一棒,脑袋瞬间清醒过来!   此时抬眼再看,哪还有什么小女孩?自己手里抱着的,俨然是沙发上的抱枕!   而倪曼,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靠着沙发昏睡了过去!   “我又回来了?!”高朗还有些疑惑,连忙抬头去看这屋子,果然发现这屋子又恢复了原样!   外婆不见了,一切的幻境随着老太太的当头一喝全都消失了。   “我这是怎么了?”这事情太邪性,他连忙起身,想去看看六叔和小郑,谁知他这一站起来,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手里脚里根本就使不上力!   这感觉,就好像中了蒙汗药一样。   不、也不全是蒙汗药那样的感觉,除了头晕,他的胃里还一阵阵地犯恶心,翻江倒海的,感觉随时要吐!   高朗的肠胃一向很好,从小到大,基本就没吐过。除了有一回跟着外婆去乡下吃喜酒,吃到了一条烂鱼,食物中毒吐了以外,就从来没吐过!   他强压着自己胃里的恶心,还想要去寻六叔他们。   可此时再看屋里,六叔早已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小郑,就倒在厨房门口,地上还稀里哗啦吐了一大堆!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二点。   这大半夜的,屋里就剩他们三个人,其中还只有他一个人醒着,要说高朗心里不发怵,是假的!   大门敞开着,屋外是浓重的夜色。   天上、地下,除了黑,还是黑!   “小曼,小曼!快醒醒!”高朗朝门口看了有一会儿,这才惴惴不安地转头去喊倪曼。   “小曼!小曼!别睡了,快醒醒!”他原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可谁知,这喊了半天,她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高朗见状,脸色发白,各种不适夹杂着恐怖,一起向她袭来。   这世上哪有叫不醒的人?要么是装睡,要么就是昏了?!   这个念头一冒头,高朗立刻吓了一跳。他连忙去翻她的眼皮,这才发现她眼神涣散、瞳孔对光的反应变慢,这已经是中度昏迷的症状了!   一看这情形,高朗顿时大惊,连忙掏出手机去给田伯光打电话!   虽然是半夜,可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好在,田伯光正巧在值大夜,电话打过去响了没两下,他就接了。   “喂?你怎么大半夜的给我打电话?是要请我吃宵夜吗?”田伯光的声音很轻快。   要换了往常,高朗一定要和他好好扯上几个来回。可现在,电话一接通,他一张口,就“呕——”的一声,照着地上吐了一大滩,连手机都给吐湿了!   “喂?喂?你丫不会是喝醉了酒拿我寻开心吧?”隔着电话线,田伯光被恶心得不行!   高朗还在吐,他一张嘴,就止不住了,这吐得,像是火山爆发一般!   “嗬!你可是真够恶心的!”田伯光听着他吐了两三分钟,才调侃道:“你这是究竟喝了多少?你要还不说话,我可就挂了啊!”   “别、别!呕——呕——”高朗一边吐,一边说。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田伯光看他吐了这么久,渐渐也感觉到了不对劲。   “快、快来平顶寨!再不来,我们几个就得交代在这里了!呕——”高朗说罢,又噼里啪啦地吐了起来。   田伯光听了这话,立马重视起来,对着电话说道:“你别急,你们那里几个人我这就安排救护车过来!”   约莫两个小时以后,救护车就开上了平顶寨。   高朗、倪曼和小郑都被车子拉了去,而六叔,依旧没有回来!   上救护车的时候,高朗也已经神智不轻,他拽着田伯光,想要拜托他去找六叔,却压根开不了口。   被抬上救护车的下一刻,他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 第四十二章:大眼和麻子   “五月的风,吹在花儿上。朵朵的花儿吐露芬芳。假如呀花儿确有知,懂得人海的沧桑,她该低下头来哭断了肝肠……”   当高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   他躺在病床上,才睁眼没多久,田伯光就走了进来。   “怎么?醒啦?”他一看他醒了,就笑了起来,“你们这几个人,可把我们折腾了一整宿!”   “我……我这到底是怎么了?”高朗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掏空了,昏迷前后那点事,他全都记不清了。   脑子里唯一留下的,是周璇《五月的风》那略带些凄美的旋律。   “到底怎么了?嗬,你也是命大!再晚一点打电话来,估计你们这会儿都已经见了阎王爷了!”田伯光冷哼了一声,说道。   “什么?!能有这么严重?!”高朗不信。   “怎么不严重?你们几个食物中毒了!”田伯光苦笑着摇头,说道:“你们这胆子够大的,牛肝菌没炒熟也敢吃下去!”   “牛肝菌?我们没吃牛肝菌啊!我们吃的是见、见什么青!”高朗疑惑。   “没错啊,见手青就是牛肝菌的一种!”田伯光点了点头,坐在床边的小凳上,说:“这牛肝菌里魔牛肝菌有毒,这东西要是处理不当,轻则产生幻觉,上吐下泻,重则一命呜呼,撒手人寰,岂能这样乱吃?”   高朗听了这话,脑海中顿时闪现出当日小郑对着他们满口打包票的情形,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倒是像那些没读过书的无知乡民,竟然还敢随便吃这种山上的野菌子!”田伯光见他不说话,就拿他取笑起来。   “这东西吃多了真的会死人吗?”高朗没有理睬他的打趣,神情严肃极了。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云南那边,每年都有这种一家几口因为误食牛肝菌丧命的新闻!”田伯光说着,苦口婆心地教育起来:“所以说人啊,不能贪食野味。尤其是那些菌子,一定要去正规的菜场里买,不能看着漂亮,就在山上乱采!”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搭腔,反而一把拔掉了手上插着的吊针,翻身下地。   “你干什么啊?不要命啦?”田伯光见他如此,大惊,连忙个跟着站起来。   “我还有事,我那两个朋友,你帮忙多照顾一下。”高朗说道。   “你有事?什么事?什么事能比你的身体更重要?”田伯光拦住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我六叔那天也吃了牛肝菌。你要是真担心,就陪我一起,再上一趟平顶寨!”高朗没打算瞒他。   “你等等,你是说,还有人吃了这菌子?!”这一下,田伯光的脸色变了。   “对,你去不去?”高朗看着他。   “你等会儿,我去拿药箱!”田伯光认真起来,立刻往办公室跑去。   两个小时后,他们俩出现在了平顶寨。   小郑开上山的车,这时候还在村口停着。殡仪馆并没有派人上山来车开走。   田伯光把自己的车停在了灵车的旁边,然后就跟着高朗一起进了村子。   这时候的天,已经快要完全黑下来了。   但好在,这是个好天,没有雾,能见度很高。   高朗带着田伯光,很快就找到了王二婆婆家。   这房门依旧开着,昨晚上他们吐的那些秽物,还在地上躺着,这会儿再闻,那真是味道好极了!   一看这情形,六叔显然没回来过。   高朗心中越发担忧,连忙带着田伯光村前村后满世界的疯找。   这时间就是生命,再不把六叔这老头子找出来,只怕他就要嗝屁了!   却说这平顶寨,是建在山顶上的村落,这整个村子周围除了凸出的山石峭壁,就是大片大片的林子。   这时候他们已经发动邓云她们一起帮忙,在村里找了两遍,完全没见踪影,于是,一行人便又一起去了林子里找。   这片林子,就在金奶奶家的后头。   高朗前一天也曾和六叔一起去里头转过。   当时他就觉得,这林子又大又深,在夜里很是可怖。   好在这一回人多,他也就没那么怕了。   一行人个个都打着手电在林子里呼喊,很快就展开了地毯式地搜索。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一无所获;半个小时过去了,他们依旧一无所获;最终,他们整整找了一个小时,把整个林子搜了个底朝天,还是一无所获!   这六叔竟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不见踪影!   “这附近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找找的?”高朗转头看着邓云,脸上难掩焦急之色。   “这能找的都找了,要再找,那就得去山沟里找了!”邓云想了想,说。   “六叔跑出去之前,口中直喊金奶奶,”高朗想了想,对着田伯光说:“现在想想,他肯定是吃了菌子产生了幻觉,追着金奶奶跑出去的!”   “那咱们就再好好找找,这牛肝菌产生的幻觉,会让人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一旦跑了出去,很容易出危险!”田伯光的表情也很凝重。   “要是再找不着,就只能报警了!”高朗皱眉说道。   于是,他们再一次扩大了搜索范围。   这一回,他们一直找到了后山的皮夹沟。   说来也奇,这后山的皮夹沟,一直是他们平顶寨人不愿涉足的禁地。   邓云他们一听要去皮夹沟找,说什么也不愿意去了。   高朗他们好说歹说,劝了大半天,邓云依旧不为所动。   最终,这么多乡民中,只有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挺身而出,陪着他们一起去了。   “这皮夹沟到底有什么?大家为什么都不愿来?”去的路上,高朗忍不住问。   那两个男人,皮肤黝黑,身材精壮,走在他们的左前方,听见他这么问,一开始并没有搭腔,直到高朗问了第二遍,两个人中那么眼睛稍大些的才回了头。   “也没啥,早些年,皮夹沟里闹过狼。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大眼说道。   “咱们现在有时候也去那里打猎,那里头,野兔可多,运气好,还有野猪呢!”另一个壮汉也回过头来。   他的脸上有不少痘疤,咱们这里,姑且叫他麻子。   这大眼和麻子,祖上都是猎户。到了他们这一辈儿,虽然都种田,可这门祖传的手艺却没丢,有的时候,他们依旧会上深山里去打些野味……   。 第四十三章:赤焰石   平顶寨的四面都是山头,皮夹沟就处在两个山头的接缝处,实际上算是一个山坳。   那地方突兀森郁,树木葱茏,地貌非常原始。   早些年的时候,也有村民在山坳口安家,可后来出于种种原因,住在皮夹沟的人陆陆续续地都迁走了,最后这地方就完全废弃了,变得荒无人烟。   你别看这地方听起来很荒僻,可实际上离平顶寨却不远,几个大男人走过去,也就是几十分钟的脚程。   正因为如此,皮夹沟里闹狼患的时候,那些饿极了的大狼才会跑到村子里来偷牲口吃!   却说高朗他们四个,顶着月色走了约莫四十分钟,就到了皮夹沟的附近。那两个带路的中年人一看皮夹沟近了,就停了下来。   麻子对着高朗伸手做了个手势,说:“沟里头不要用手电,手机也不要开声音。我们先在这里做两个火把,需要的时候可以点。”   这话一出,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野兽都怕火光,你们不要紧张。”大眼一看高朗他们有些犯怵,忙笑着宽慰了一句。   “进去以后,你们跟在我们后头走,狼都是昼伏夜出,现在入夜了,要不了多久,它们就该出来了!”麻子闻言补了一句。   “这沟子里真有狼?!”田伯光怕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早些年有,现在谁也没见过。我们只是以防万一,你也不用太害怕!”大眼笑了笑,但表情也不是太自然。   “既然大家都没见过,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有狼的?”田伯光不解。   “那是你没见过那些叫它们咬死的牲口!”麻子瞧了他一眼,说。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沉默了。   一想到皮夹沟里野兽出没,高朗就担心的要命。他在心里暗自祈祷,只希望六叔昨晚没有跑到这里头去!   不多时,他们扎好了火把,于是一行人便放轻了脚步,朝沟里去了。   因为是好些年没人去的荒沟,里头压根就没有路,到处荆棘丛生,若不是天气凉了,大家穿得都多,恐怕这时候早就被那些低矮的灌木划破皮了!   今夜的月亮,皎洁得很,给整个沟子都镀上了一层银霜。   不论是那叶,还是那崎岖的小路,远远望去都是银色的,就好像他们此刻正穿行在冰雪的世界里。   高朗走在皮夹沟里,突然觉得恍如隔世——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地方自己是来过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梦境重现,看似熟悉,却又让人理不出头绪。   “哎哟!”他正想着心事,只听一旁的田伯光突然叫唤了一声,然后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高朗见状,连忙去扶。   “天太黑了,我刚才不小心踩了块滚石,崴了!”田伯光捂着脚脖子哼哼。   看上去,这一跤,他跌得不轻!   “你还能走不?”麻子的表情很紧张。   “这会儿疼得不行,我得缓缓!”田伯光没告诉他们,他方才那一下,整个脚都扭了过去。   “不能在这儿歇,这里太危险了。”大眼看了看四周,这时也劝说道。   “没事,前面应该有个庙,就在前头了,我扶你到那里去!”突然,高朗这样说。   这话一出,大眼和麻子立刻齐刷刷地转头看他。   很显然,他们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前头究竟有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据他们说,这一次,已经是他们往皮夹沟里走得最深的一回了!   这地方不像平原,一眼就能望到底。隔着这么些山石和高树,目光所及也不过是面前的这二三十米!   另外,从皮夹沟往里走一公里多的地方,有一块深红色石头,那石头有两米来高,五合抱粗,颜色和周围的山石都不一样,他们管那石头叫赤焰石。   相传这石头是从天上掉下来,砸进这皮夹沟里去的。砸下来的时候,还引发了山火。用现在的话来说,这就是块不小的陨石。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一般人到了赤焰石就止步了。因为再往里去,常年有浓雾,里头时不时会传出些奇怪的叫声,有时还会传出人语声,阴森神秘,让人不敢靠近!   大眼和麻子,据说最远也就只到过赤焰石,再往里,就没有了!   他们从来就没见过高朗口中所说的什么庙!   “再往里可就没路了,你确定有庙?”麻子看着高朗,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走吧,应该就在前头了!”高朗见他们都不动,就又重复了一遍。   他自信极了,就好像这个地方他常来一样!   进退维谷之际,其实大家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寻找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稍作休整,是目前唯一的选择。   于是,他们开始跟着高朗往前走。   这局面就变得非常怪异了。   一个从没来过皮夹沟的人,给两个常来这里的人带路,这种操作,任谁都会觉得看不透!   “小高,你确定这里真有庙?”田伯光一边搭着高朗的肩膀踮着脚往里走,一边轻声问。   “应该没错吧。”高朗也轻声答了一句。   “什么叫应该啊?你是不是真来过这里?”田伯光对他的回答一点也不满意。   “我……我不记得我来过。”高朗皱眉。   “你不记得?那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庙?!”田伯光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我就是知道,”高朗转头瞧了他一眼,突然又说:“我梦见过这个地方,不止一次……”   “什么?!你梦见?!”这下,田伯光彻底绷不住了,他极其烦躁地扯住高朗的衣裳,抱怨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唯心了?我的妈,兄弟的命都交在你手里了,你现在跟我说你这是做梦梦见的?!”   他的声音很激动,一下子就引起了后边那两人的注意。   于是,大眼和麻子也跟了上来。   “你梦见了什么?”大眼先问。   这时候,赤焰石已经近在眼前,也就是说,路,已经到了尽头!   。 第四十四章:九百九十九   “你到底梦见了什么?”   麻子见高朗不答话,跟着追问了一句。   他们几个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严肃。   高朗瞧着他们,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地举起右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的赤焰石开了口。   “就是这块红石头,它经常出现在我梦里。”高朗说道。   他没有骗人,这石头的确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境里!   从来都说梦是意识的反射,作为一个心理学研究者,解析梦境是最基本的技能。   然而,关于红石头这个意象,高朗他从来就没有想明白过。   而现在,他不需要再去想,因为,它终于真真实实地出现了,从梦境一路走进了现实!   “从这石头往前走九百九十九步,就会看见一座荒庙。”高朗补充了一句。   这些都是他梦境中的情节。   可现在,在这样的夜色下,一切听起来都那么真实,又那么可怖。   麻子的呼吸声变得粗重了。   大眼则皱着眉,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高朗,似乎在等着他往下说。   然而,高朗却住了口。   “嘿!这世界上还有这种事?”唯有田伯光不信邪,铁齿地来了这么一句。   “行了,我们往前走走不就知道了?”高朗此时似乎也一心想要验证自己的梦境。   甚至,这会儿,他已经暂时忘记了自己到这儿来的初衷!   平心而论,这种梦境重现的事情,不论让谁遇上了,都会想要一探究竟的!   “这一千步能走多远?”田伯光觉得这事情很扯,于是一本正经地算了起来:“一个普通身高的成年人,走一步大约是半米,那么一千步也就是五百米左右。腿长点的,顶多也就是六百米,撑死了七百米!”   “对,应该就在前头不远了。”高朗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没有听懂田伯光话里的意思。于是,田伯光又说:“不是,你这五百米,要真有什么庙,咱们早看见了!你看看这前头,有吗?有吗?”   说着,他指了指前面被草木覆盖的荒路。   大眼和麻子这时也跟着点头,很显然,他们都不想再往里走了!   “你们为什么都不相信我呢?”高朗见状很无奈。   “你这无凭无据,就凭一个梦,让我们怎么相信?”麻子这时说道。   “梦分好多种,像这红石头的梦,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它就是关于事物本身意义的意识反映。”   “也就是说,我一定是来过这里,只是记不起来了!”一件看似诡异的事,被高朗用心理学术语一解释,顿时就变得正常了不少。   田伯光听了这话,也觉得刚才是自己神经过敏了,于是忙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说:“行,那咱们继续往前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说罢,他就再次勾上了高朗的肩头,开始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跟在后面的大眼和麻子,都只有初中文化,他们对高朗那套“意识”、“物质”的理论,完全是听得云山雾罩。这时候看见小田大夫往前走了,也就只好跟着往前去。   很快,他们就走到了赤焰石下。   这石头在夜色下泛着赭红色的光。   高朗情不自禁地伸手,朝那石头上摸了摸。   一种粗糙发凉的质感从他指尖传来,他对着那石头,突然开口,道:“这是铁矿石。”   “什么?”田伯光闻言一愣,随即说道:“你可以啊,连这矿石都懂?从前我这么没发现你是这么个能人啊?”   “我不懂这些,是有人告诉我的。”高朗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   他望着那石头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有人?!”高朗倒是随口一说,谁知却把田伯光又给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扭头,朝着四下好一阵张望,“哪儿有人啊?!”   田伯光紧张得要命,一脸怕死的熊样。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瞧瞧你那熊样!”高朗见他这样,不由笑了。   “不是,我的祖宗,你能不能别吓我?我这都快被你弄出神经病来了!”田伯光看他笑,自己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确切地说,神经病是吓不出来的,那是器官上、神经上的病变。你想说的,应该是精神病。人在遭受了巨大的刺激之后,是有可能患上精神疾病的!”高朗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   不过,这种精神还是神经的问题,田伯光可不想听。   这种时候,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快点找到高朗说的那个庙,在里头歇歇脚!   “行了行了,你看我有那个心情和你贫吗?”田伯光没好气地说。   “行,那从现在开始,咱们得数着步子朝前走了。”高朗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回头一本正经地对着大眼和麻子说道。   他们听了,也立刻一脸严肃地冲他点了点头。   于是,一行人站成了一排,开始数着步子朝前去。   “一、二、三、四……”大家一起在心中默数。   那数着步子齐头并进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学校里常玩的“两人三足”。   越过赤焰石之后的每一步,他们都走得心里打鼓。   当走满一百步之后,这四周果然就起了雾,而且越往里走,那雾就越大。   起初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白纱,渐渐地就只剩十几米的能见度了,到最后,那雾竟浓得像是直贴在脸上一般,糊得人什么也瞧不见了!   这漆黑的夜,寂静无声,雾霭沉沉。   数到五百多步的时候,高朗曾抬头瞧了瞧天,结果竟发现天上的月,早已不知所踪,天地间,除了雾,还是雾,令人心慌!   “九百九十六、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   走满这九百九十九步的那一瞬间,他们四个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任务完成了,大家都如释重负。   现在,就等着传说中的庙宇出现了。   他们站在原地,一步都不敢挪。   雾太大了,什么也瞧不见。谁也不敢保证,再往前走,会遇见什么。   也许多一步,就是悬崖峭壁,也许再往前,就是深潭陷阱,谁知道呢?   。 第四十五章:摘星观   大家都在等待。   下一步是进是退,都等高朗给个说法。   这九百九十九步走完了,可这他口中的庙,倒是一点儿都没见着!   周遭静悄悄的一片,连个庙门的边都摸不着!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朝那里去?”别人客气,田伯光可不和他客气。   高朗听了这话,朝自己的右手边瞧了瞧,突然松开田伯光,兀自朝那迷雾中走去。   他走得旁若无人,丝毫没有要交代一声的意思。   “你一个人去哪里啊?”田伯光见他就这么走了,连忙在后头追问。   然而,高朗并没有回答他。他仍旧只是走,连停一停的意思都没有。   很快,他就完全消失在了迷雾中。   一瞬间,四个人变成了三个。   这叫田伯光有点慌。   “我跟上去瞧瞧吧!”麻子这时发了话,说完就朝着高朗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下,三个又变成了两个。   田伯光瞧了瞧和自己一同被留下来的大眼,顿了顿,说:“我觉得吧……这时候咱们还是不要分开为好!你觉得呢?”   大眼听了这话,也很认同,于是,他们两个也连忙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这时候,不掉队就是万幸,谁也没心思想得更多。于是,他们四个就这样走进了更深的迷雾里。   高朗在浓雾中摸索,他全凭直觉,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好在,不多时,他的脚下便踢到了一方狭长的青石条。   他低头一瞧,便瞧见及腰处似乎隐约伏着一兽!   这叫他心头骤然一惊,整个心打鼓似的跳了起来!   “你们快来啊!”他朝着后头大喊,同时取出手机,打开了闪光灯!   这一照,雾气就淡了些许,一个略显粗糙的石狮露了头!   对!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高朗一看见石狮,立刻兴奋起来。   他连忙将闪光灯往上扫了扫,果真看见自己头顶上出现了一块匾额!   那是一块不小的匾额,四边还残存着金粉,匾上的蓝漆颜色虽然几乎退尽了,但依旧可以看出它曾经的辉煌。   透过迷雾,高朗很快就认出那上面,隐约写着——“摘星观”三个大字!   这不是庙,这是个道观!   高朗望着那三个大字,眉头打了结。   “摘星观、摘星观……”他喃喃着。   不知为何,这三个字一出现,就像一支强心针,刺激得他心窝子疼!   他敢确定,这个地方,自己一定听说过!   可是,是在哪里听过呢?是藏在书上,还是躲在外婆当年无数个睡前故事里?他不知道!   “妈呀!还真有庙啊!”这时候,田伯光他们也到了。   田伯光一看见他,立马离开了大眼,勾上了他的肩。   “你可以啊!”他拍了拍高朗,说:“你小时候怎么会来过这种地方?”   “我不知道,我完全没有印象了。”高朗很惆怅。   这种失忆般的感觉,很容易让人生出挫败感。   不过,这会儿他可没那时间多愁善感。   这摘星观的大门,早就因为虫蛀倒在了杂草丛里。麻子一到,就二话不说先一步跨进了院子。   说来也奇,一进院子,弥漫了整个皮夹沟的浓雾就淡了许多。   高朗他们见麻子已经进去了,也连忙跟着进去。   几个人几乎是同时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开始照着往四下勘察。   此时再看这摘星观,院子里全然是一片荒芜。   地上的砖缝里杂草丛生,红色的墙皮几乎已经掉光了,就连正殿顶上的屋瓦,都已经残破不堪,几乎没几片好的!   几株小树,在瓦缝间生了根。要不了几年,它们就会撑坍这顶!   很显然,这里已经废弃有一段时日了。   高朗瞧着这眼前的一切,总觉得恍如隔世。他越来越确定,自己一定来过这里!   “走吧,先把小田大夫搀到正殿里去。”麻子见大家全都戳在院子里不挪步子,就说了一句。   高朗一听这话,才回过神来,于是忙搀着田伯光往正殿去了。   再说这正殿,里头的神像倒是还在。   那是个塑了金身的真武大帝,他的身上还披着一条红布袍子。袍子已经褪色泛白,上头是厚厚地一层灰,可那金身的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在暗夜中放光,似乎真有神明!   麻子和大眼见了这金身,立刻“扑通”一声,跪到了神像面前,一个劲儿地磕起头来。   “神仙爷爷救命!咱们要在这里借宿一晚,还请神仙爷爷收留!”他们一边磕头一边说。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高朗和田伯光站在一旁瞧着他们这模样,觉得哭笑不得。   他们瞧了瞧手机,想要看看时间,结果这才发现,两个人的手机都没信号了!   “你也没信号?”田伯光草木皆兵,这时又慌张起来。   “山沟沟里,没信号是正常的。”高朗见不得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由白了他一眼。   “得!今晚上看来是真回不去了!”田伯光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   “既来之则安之,你的脚怎么样了?”高朗问道。   “喏,肿了!”田伯光一伸腿,说道。   这时候,大眼和麻子已经磕好了头,走了过来。   “你这肿得不小啊!”大眼瞧了他的脚一眼,说道。   “可不是嘛,真是点儿背!我说我今天早上这眼皮怎么老跳呢!”田伯光一个劲儿地拍自己的腿。   “行了行了,既然扭了,那你就不要动了,我们到四周看看,你就守在这神像跟前,神仙爷爷会保佑你的!”麻子这时说了一句。   “什么?!你们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田伯光听了这话,顿时不干了,连忙一把扯住高朗的裤腿,说:“这乌漆嘛黑的夜里,你们可不能这么干!不行!绝对不行!”   “你一个大男人,你怕什么?”高朗无语。   “这里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我要是出事了,我找谁啊!”田伯光嚷道:“你看那些恐怖片里,出事可都是因为几个人走散了,落了单!更何况,不作就不会死,好奇心害死猫!你们好好的,非要去瞎转悠什么?”   这话倒是说得没什么毛病,不过,田伯光这厮,这会儿会这么说,那纯粹就是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 第四十六章:长生子   摘星观不大,坐北朝南,分为中、东、西三路,兼带着一个小小的后院。   这占地面积,和从前的富户家,差不多大小。   不过,这面积虽然不大,但造得却并不马虎,主要殿宇都在中轴线上,包括山门、真武殿、玉皇殿、三清阁等建筑,配殿、廊庑分列中轴两旁。   大眼最终被分配着留下来陪着田伯光,而麻子和高朗,则结伴在观里逛了起来。   这长夜漫漫,几个人困在这么个地方,也无事可做,这一转悠,就权当是旅游了!   在玉皇殿的一旁,立着一块墨色的石碑,石碑下头,还有一只驮碑的霸下。   高朗一见这石碑,忙拿着闪光灯走了上去,对着石碑上的字就仔细地读了起来!   “元大定十六年春,全真长生子刘处玄,奉先师重阳子遗命,赴洛阳游乞炼性,经数年,有所得,故归掖县,大宏教法,特建摘星观,立随山派……”   这碑上寥寥数语,基本就将这摘星观的建造始末交代了个清楚。   按照碑上所说,这道观已经有近千年了!   高朗不懂道家这些门派,读完也没明白啥,倒是那麻子听他读罢,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高朗见他似乎很有感触,便问了一句。   “这长生子是全真七子之一,王重阳的徒弟。”麻子说了一句。   “哦?王重阳的徒弟?这世上还真有全真七子啊?那有没有林朝英啊?”高朗对王重阳等人的认识,仅仅停留在《神雕侠侣》这个层面。   “你说的是电视剧吧?”麻子没什么文化,但电视还是看的,他瞧着高朗,突然笑了笑,“我说的不是电视。”   “这么说,林朝英是假的?”高朗又问。   “这我不知道。”麻子摇了摇头,说:“这些都是我小时候,我妈跟我说的。我们山里人,夏天晚上就好听个故事,坐在院子里乘个凉。”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说假话。   可不知怎的,高朗却突然觉得,麻子是个有故事的人。   于是,他拍了拍他,笑着问:“大哥,那你听咱妈说起过这摘星观的事吗?”   “没有,我从来没听过!”麻子回答得很干脆。甚至,他干脆得有点过于干脆。   高朗见他这么说,也不追问。两人在这碑前又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后头的殿宇走去。   这观里,房子虽然破旧,可奇怪的是,里头那些神像,除了有些灰之外,基本都很完好,没有一般破庙里神像的残破不全。   很显然,这里的神像,平常……应该还是有人照顾的!   照这些灰的堆积程度来看,绝不会超过一年。   也就是说,这一并不是什么荒庙,它依旧是有主的!   这叫高朗心里有些发怵,瞧这里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怎么了?”麻子见他有些愣神,就问。   “没什么,我记得这后头,应该还有一个大殿。”不确定的事,高朗不会去说。他藏起了心里的疑惑,继续往三清阁方向去了。   约在这地方走,他便越觉得梦境是准确的。   他的梦,每次都停在三清阁这地方。每当他要走进去的时候,梦就醒了!   这是他梦境中的未解之谜,他一直都非常好奇,那三清阁里,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已经成了一种执念,现在,他真的来了这里,又岂有不去瞧一瞧的道理?   “你去哪儿?”麻子见他走得极快,便在后头喊了一嗓子。   “这是最后一个主殿了,你不去吗?”高朗回头问。   “不去!你也不许去!”麻子突然说。   他的眼神变得很严厉,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为什么?”高朗瞧着他的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   这麻子,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山民!此刻他的眼神里透出威胁,可一点儿不像什么善良淳朴的庄稼人!   “没有为什么!”麻子的语气很凶,说着就直接冲上去,拉着他就往回走!   “你干什么?!”高朗自然不允,于是,这两人就在三清阁前头的空地上拉扯了起来!   麻子身强力壮,虽然四十多岁,可体力却比高朗要好。   一通拉扯之下,高朗渐渐地就处于下风,被他的两条胳膊给钳得死死的了!   “你听我的话!那地方不能去!你是高姑娘的儿子,我绝不会害你!”麻子钳着他,沉声说道。   他的两条胳膊,铁钳似的,高朗被他这么一钳,连气都喘不上来,更别说是说话了!   “呃——呃——”高朗努力想要挣脱,但完全是无济于事。   “你听话,你听话我就放了你!”麻子全身的肌肉都暴凸起来,但手上却略略放松了些力道。   “为、为什么?”高朗终于可以开口。   “没有为什么!我是想保你的命!你必须听我的!”麻子粗声喝道。   “你、你先松开!你松开我就不去了!”敌强我弱,高朗只得妥协。   于是,麻子果然松了手。   “咳咳咳……咳咳……”他一松开,高朗就捂着脖子咳了起来。   他咳了有一会儿才停下来,一屁股在正对着三清阁的大铜香炉前坐了下来!   “我说……”他正想要开口骂麻子力道使得大、不厚道,不料脚下却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软绵绵的,踢上去的感觉……好像是个人!!!   这叫高朗整个人立马一凛,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大铜香炉来!   这大铜香炉,长两米,宽一米,高足铜身,香炉主体离地面有四十厘米高,这样的一个构造,下头藏个人,倒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问题是,他踢了人家一脚,若要是个活人,那必定会条件反射似的往后缩,可眼前这个,怎么被踢了却全然没有反应?像个死的一般?!   这想法一冒头,高朗越发紧张,他喉咙发紧,一把拉住麻子,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示意他往下看。   麻子见了他这表情,神经也一下子绷紧了。   他们两个在暗夜中四目相对,互看了有一会儿,麻子才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高朗面前,开始“读数”。   “一、二、三——”   手指头数到三,他们两个就同时弯下了腰——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赫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 第四十七章:麻子   “六叔?!”   “老刘大哥——”   高朗和麻子两个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六叔的脸色,比那香炉里的死灰还难看,脸上没一点生气,整个人都蜷缩着,完全看不出死活!   他们看着香炉底下蜷缩着的六叔,也顾不得其他,二话不说,一个拽胳膊,一个拽腿,硬是把他拉了出来!   这一番拖拽,动静不小,六叔的双眼始却终紧闭着。   要不是拉他的时候发现他身上还带着热乎气,高朗他们真得以为他是死了!   “六叔?六叔!嘿!醒醒?快醒醒!”他一被拽出来,高朗便抱着他的头一个劲儿地唤他。   “老刘大哥!老刘大哥!你快醒醒!”麻子见他喊,也忙跟着喊。   这两人,围着六叔喊了好半天,他却依旧僵着一张脸,无动于衷。   “这还冒着气呢!”麻子见状,二话不说,把手伸到刘叔鼻下探了一番,才说:“我估摸着,这是昏了。咱们快把人带到真武殿,叫小田大夫瞧瞧吧!”   关心则乱,这时候高朗也是完全慌了神,他一听这话,也不顾得那什么三清阁的事了,连忙背起他六叔就往前头跑去。   六叔这老头儿,清瘦得很,这会儿高朗背着,甚至没觉得什么分量。   也不知是环境使然,还是六叔当真那么轻,这会儿他背着他,就好像在背一根羽毛——跑慢了担心,可跑快了,又怕六叔这骨头得颠碎!   不知怎的,这会儿背着这老头儿,高朗突然想起自己的外婆,脑子里再次浮现起外婆临终前的景象。   只觉得六叔此刻的瘦弱,和那一天外婆的突然虚弱一般光景!   这叫高朗感到害怕,脚下的步子不由再次加快了。   “田儿!快!田儿,看看我六叔!”一跨进真武殿,高朗立刻对着田伯光嚷了起来。   他一把放下六叔,把那老头平放在田伯光跟前,说道:“你快瞧瞧,我们叫了好半天,他就是不醒啊!”   “好家伙!这老爷子还真在这儿啊?!这可真是神了啊……”大眼见了,不等田伯光开口,就抢先开了口。   “小田大夫,你快给老刘大哥瞧瞧吧!”麻子后一步到,一进门就白了大眼一眼。   大眼见状,这才住了嘴。   说着话的工夫,田伯光已经打开了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箱,从里头取出了一支瞳孔笔灯,掀开老爷子的眼皮就打光照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如若无人之境。   要么说这术业有专攻呢,高朗他们提心吊胆的事,到了田伯光这里,就如同庖丁解牛一般,毫无难度可言,才不到一分钟,这么一番生命体征检查就完成了。   “没多大事,这是昏迷了。”田伯光轻描淡写地说。   “就这样?!”高朗还在等着他往下说,不料他却住了嘴。   “是啊,”田伯光点了点头,才又说:“你们发现他还算及时,这见手青中毒,是有昏迷的可能的。而且我推测,他还有些失水。”   “那现在怎么办?”立马下山肯定是不可能的了,可中毒昏迷不是小事,高朗没办法像田伯光这么冷静!   “没事,我带了药来。”说着,田伯光从药箱里取出一支针剂,说:“我先给老爷子打一针,等他缓过来了,再吃药。”   “行、行!那你赶紧的吧!”高朗催促道。   “别急,这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人,不过等下了山,我估计老爷子至少得在医院里住上十天半个月了!”说罢,田伯光一针扎了下去。   这静脉给药,效果就是来得快。   半个小时不到,六叔就渐渐有了反应。   高朗他们见他似乎有了意识,又连忙硬拗着他吃了一片溴新斯的明。眼看着六叔的脸色缓过来不少,他们才算长舒了一口气!   高朗瘫坐在地上,瞧着田伯光,有一会儿才问:“他这样到明天,没事吧?”   “没事,我估摸着,不出一个小时,他就该醒了!”田伯光自信满满,但很快却又叹了口气,说:“这时候,要是有水就好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多喝水,一来补充水分,二来可以迅速把体内积压的胆碱排出去!”   “你们带水了吗?”高朗闻言,立刻回头问了一句。   “咱们走得急,谁能想到要在外头过夜啊!”大眼一摊手,答道。   “你们看啊,是不是这么回事,”这时候,田伯光再次开了口,“咱们这里是道观,那道观肯定以前得有人生活,那怎么的,哪怕没有自来水,那肯定也是有水井的……”   “行!”高朗不等他说完,就蹭的站了起来,说:“我这去后院看看!”   说完,不等其他几个人反应过来,他就绕过神座,往后头去了!   “我去帮他!”麻子一见他走,二话不说,也连忙跟了上去。   这一前一后,说得好听点是帮,说得直白点,那就是监视!   不过,现在高朗一心只想着能让六叔醒来时喝上水,因此压根儿不想不去计较这些。   聪明人,哪个是不懂装傻充楞的?那装起傻来,比真傻还傻!   “你等等!”麻子一出真武殿,果真就叫住了他。   “我知道哪里有干净的水,你去院子里拾些柴火,我去准备水和锅子。”麻子说道。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到这里来?”高朗闻言忍不住了。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也不会害你们!”麻子笑了笑,可语气实在瘆人!   他这笑,还不如不笑,透着一股子阴邪,叫人不寒而栗。   高朗总觉得,他的身后,兴许就藏着一把刀子,随时能干出杀人灭口的歹事来!   “三清阁里究竟有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靠近那里?”高朗又问。   后院的入口,就在三清阁的右侧。他要去后院,就势必要经过三清阁。麻子这会儿的用意,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   “这些你不需要知道,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事!”麻子叹了口气,脸色一沉,又说:“我欠老刘大哥一份恩情,自然会保你们平安离开这里!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也管不着!”   。 第四十八章:六叔醒了   约莫五分钟之后,麻子果然抱着一口铁锅回到了高朗面前。   那铁锅里,还装着半锅清水。   水在锅子里晃动得厉害,很显然,他是急匆匆赶回来的!   “你的柴火拾得怎么样了?”他一看见高朗,立刻就问,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差不多了。”高朗见他看自己看得那么死,心中越发生疑,但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走,我们去真武殿前头生火,哪里敞亮,不容易烧着房子!”麻子下了命令。   他显然不是在和高朗商量。   但此时显然不是强出头的好时机,所以高朗选择了隐忍。   他果真照着麻子的话,抱着柴火去了前院。两人很快就在空地上支起了一个简易的炉灶,生了火,烧起水来。   烧水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坐在火堆跟前,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高朗瞧着对方,有一会儿才压低嗓子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说过了,我就是个打猎的,世世代代都住在这平顶寨里。”麻子一边答,一边面无表情地给炉灶底下添柴火。   柴火映红了他的脸。   他坐在那里,就像一块皴黑的铁板,周身透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高朗很难在他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   “你在这儿看着吧,我到里头去看看我六叔。”末了,高朗起身走回了真武殿。   他紧挨着田伯光坐下,可一双眼睛却依旧死死地盯着麻子的背影。   这时候大眼已经靠着神台子睡着了。他虽然也强壮,可精明程度却远不及麻子。   “你怎么了?”田伯光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高朗转头瞧了瞧大眼,确定他是真的睡着了,才问:“你们刚才在这里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田伯光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他——”高朗用眼神暗示。   “他挺好的呀!”田伯光的确没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他想了想,还是觉得高朗这种问法神神秘秘的。   “没什么。你多留心观察,瞧瞧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高朗没有过多的解释。现在这种时候,别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什么关系?那还能是什么关系?总不能是夫妻吧?”田伯光不以为然。   高朗见他完全没当回事,正想要提点他几句,不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一旁的六叔却突然长吁了一口气出来!   “六叔?!”高朗一听这动静,连忙回头,果真就瞧见老爷子已经睁了眼。   他这会儿正眨巴着一双眼,呆愣愣地瞧着殿顶上的天花板,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六叔?”高朗猫着身子爬过去,蹑手蹑脚的,生怕吵醒了一旁熟睡的大眼。   田伯光这时也朝六叔跟前挪了挪,取出了药箱中的血压仪。   “六叔,你醒了吗?你还好吗?”高朗把自己的脸使劲凑到老爷子跟前,指着自己就问他:“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他担心这老头儿中毒太久,伤了脑神经,故而问题一个连着一个,想要确定他的神智。   “朗哥儿啊!”终于,六叔不负所望,瞧着他幽幽地喊了一句。   “哎!您还认得我,那我就放心了!”高朗一听他喊自己,顿时松了口气。   “老头子我这是在阳间在阴间啊?”这六叔的第二句话,顿时又让人哭笑不得起来。   “老爷子,这世上哪有什么阴曹地府啊!你活着呢!活得好好的!”田伯光在一旁听了,也忍不住笑着说。   “唉!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六叔听了这话,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朗,才突然问:“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附近的山头,咱们都翻遍了,只有这皮夹沟没来。”高朗答了一句,又说:“六叔,你也别多想了,咱们那天吃的菌子有毒,会产生幻觉。”   “幻觉?”六叔闻言眉头一皱,又长叹了口气,说:“我倒情愿这一切都是幻觉!”   他这话说得叫人听不懂。   高朗听了,刚想要追问,不料麻子却走了进来。   “哟!老刘大哥,你醒啦?”麻子一看见他,立刻亲昵地喊了一句,“我给你把水烧好了,小田大夫说了,你这情况,就得多喝水!”   “阿毛啊,你也来啦?这次真是多亏了你!”六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语气和对一般的乡民似乎有些不同。   高朗他们这才知道,原来这麻子的名字,叫阿毛!   “谢什么,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麻子一边说,一边走到大眼跟前,朝着他屁股上就是一脚!   “睡睡睡!就知道睡!叫你照顾着点,合着你全用来睡觉了!”麻子朝着大眼就教训了起来。   “哎哟!”大眼这才被他踢醒,揉着眼睛,睡眼惺忪地瞧着他们,说:“哟,老爷子醒啦?醒了好,醒了好……我们刚才可担心坏了!”   “担心你还睡?”麻子闻言又怼了他一句。   “好了好了!真是难为你们几个了,竟然一直找到这里来。”说这话的时候,六叔的眼睛始终瞧着麻子,那话听上去像是在感谢,可却又不是那么个味道!   “六叔,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田伯光给他量完血压,突然这么问。   以见手青食用到产生幻觉,再到上吐下泻,陷入昏迷的时间上来看,按理来说,六叔是绝走不了这么远的。   摘星观离平顶寨可不近,就算是一个健康的正常人,要从寨子里一直走到这摘星观,也得一个半小时以上。   山路不比平地,很多时候眼睛看着近,真走起来,却远得很。   白天是如此,夜里雾瘴一起,就更是如此了!   “我……我就是瞧见了金奶奶,追着她来的。”老爷子想了有一会儿,才幽幽地说。   说罢,他便叹了一口气,转头问高朗:“朗哥儿,你们既然找到了我,那可曾找到金奶奶?她还好吗?”   这话可把高朗他们给问住了。   要说这金奶奶的事,也是奇怪。这两天,先是他们一老一少找她,再是全寨子的人一起找,虽说本意是找六叔,可金奶奶若是真跌在了野外,按照这么个找法,也总该被找到了。   可大家翻遍了附近的山头,愣是也谁也没见着这孤老婆子!   都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老婆子,又究竟去了哪里呢?   。 第四十九章:三世缘   六叔的事,还藏着许多谜团。   金奶奶更是杳无音讯。   原本的事情还没有厘清,三清阁又在高朗心头添了疑云。   那黑皴皴的大殿,每一个窗格都像是长了眼,似乎正有什么不知名的怪物蛰伏其中,暗自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此时,夜已经深了。   高朗依旧睡着,他靠坐在田伯光的身边,听着其他几个人如雷的鼾声,心里的疑惑比这观外的浓雾更浓!   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摘星观?为何这观里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是那么熟悉?   还有昨天夜里中毒后见到的那个小女孩婉芝,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按说幻觉的产生并非无凭无据,它也是思维意识的一种映射。因此,即使是中同一种毒,不同的人是几乎不可能产生同一种幻觉的!   就像小郑看见的龙,还有六叔看见的金奶奶,那完全是他们当下意识的一种反映。   而他和倪曼,他们虽然有情,但他们两个的脑电波还不至于同步到这种程度。   更何况,那所谓的“婉芝”,还有当时幻境中出现的一切,在实际生活中并没有物质的依托,他倪曼没有共同经历过这样一件事,又怎么可能同时看见相同的幻境?   “你在想什么?”突然六叔的声音从侧面传来。   高朗闻言一激灵,忙回头去看。   “没什么,我在想……婉芝。”高朗不想骗人。   “你见到她了?”六叔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   “嗯,我……”高朗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上回太冒失了,自己都学艺未精,怎么能就这样给她观元辰呢?”六叔的话里,责备的意味十分明显。   “六叔,为什么我们会见到同样的幻觉?她观了她的,可我……”高朗的心情很复杂。   “朗哥儿,也许这就是你们的宿命。”六叔不等他说完,就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世人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话可一点儿都不假。”   “什么意思?”高朗的心,跳得有些快。   “你看这世上,原本全然不认识的两个人,突然有一天就相遇了,就看对眼了,就觉得非他不可了,为什么?”六叔问。   “我不太相信所谓的一见钟情,那只是激素的作用。我和小曼……也从来不是一见钟情。”高朗并不相信宿命论。   “那要说久生情愫,为什么你独独对她生情,而不是对别的女孩子生情呢?万事万物,皆讲究一个缘字,只是有的是善缘,有的是恶缘罢了!”六叔又说。   “自古感情的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任你再精明的人,也捋不出个一二三来!你说,人为什么要有爱情?”六叔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神态活像仙侠剧里那些老神仙。   “人是感性动物,所以会有爱。”高朗想了想,答。   “人啊,还没出生,那气运就都在司命星君的手里编好了。可气运归气运,说到男女婚配,却是月老一手安排。那月老又凭的什么呢?全是因为那三世书上都写着呢!这做夫妻啊,一般都得有三世的情缘,可不是随随便便就给乱配的!”   六叔的话说得和神话故事差不多,落在高朗的耳朵里,只让他想起小时候妈妈和外婆给他讲的那些故事。   “你和小曼,其实就有极深的缘分。必是一方不舍,抑或是双方不甘,故而才会今生再续。”六叔见他抿着嘴不说话,知道他不信这些,于是也干脆不说了。   “也许吧!”高朗不置可否,只出于礼节地应了一句。   于是,他们便陷入了沉默,当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太阳出来了,云雾全散开了。   阳光照进真武殿,照在玄武大帝的金身上,让整个殿宇都一下子敞亮了起来。   高朗第一个起身,走到了殿外。   很快,麻子也跟了出来。   很明显,他依旧在提防他。   这也就是高朗昨晚对着六叔,绝口不提与这摘星观有关的任何话题的原因。   “雾散了,我们应该回去了!”麻子转头看他。   高朗知道,他这是开始赶人了。昨儿这一晚上,他基本就没睡,一直都闭着眼睛假寐。高朗与六叔说的那些话,他全都听着呢!   高朗闻言,没有搭腔,而是直接转身回到殿里,去扶六叔。   这吃了药,休息了一晚,六叔的状态好了一些,只是腿里仍旧没力,需要人架着才能走!   “阿毛!你们来,搀我老头子一把!”六叔见自己走不动道儿,立刻伸手招呼起了麻子和大眼。   “叔,我搀你就是了!”高朗见他喊麻子,立刻抢在了他前头。   “你太瘦了!咱们要走的是山路!”六叔摆了摆手,又说:“你阿毛大哥可是个好人,你妈住院这段日子,摘星观这边,都是他在料理,要没有他,这观里也维持不了这么好!”   “你说我妈?”这下高朗不由一愣。   “是啊,这摘星观可是有年头的地方咯!”六叔点了点头,又说:“往后有机会,有机会我再带你来,到时咱们可以在这山里住上一段时日!”   说罢,六叔就跳上了麻子的背,一行人就这样出了山门。   早晨的太阳特别好,这地方的能见度算得上是高清了!   说来也奇,这一出大门,高朗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这摘星观竟建在悬崖边!   昨晚上那九百九十九步,还当真算得上是精准无误了,只怕当时若是再多走一步,大雾中,他们几个可能就要跌下悬崖去了!   “嗬——”果然,田伯光一出门,就喊了起来,“这地方够刺激的啊!”   他一探头,顿时发现这往下是万丈深渊,几乎看不见底!   这叫田伯光的腿,哆嗦起来,连忙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这九百九十九步是怎么算出来的啊?”他一回到高朗身边,立刻问了一句。   “怎么?你脚不疼了?”高朗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脚倒是好些了,就是现在心口疼!特别疼!”田伯光捂着心口,说了一句。   “行了!别贫了,咱们在这山坳里待了这么久,外头的人该担心了!”说着,他便先一步离开了……   。 第五十章:传说   皮夹沟外,果然三三两两守着几个男人。   他们都是附近寨子里的人。   一听说有人闯皮夹沟,一晚上都没出来,都好奇得要命,一大早就跑来蹲在了山坳口,打算看看这几个人的结局。   “这一晚上没出来,怕是遇着狼咯!”   “什么狼,那就是拿出来做个幌子的!我可听说,这山坳里有精怪!”   “啥精怪?我只听说,这山坳里有一只镇山兽,跑进去,扰了它,绝没有好果子吃!”   “什么镇山兽!那是个猫脸老太太!老妖婆子,专吃人的心肝!”   这种事情,女人是不敢来看的。   这种时候,一群大老爷们儿,正值农闲,起来了也没事干,到这山坳口来晒晒太阳、聊聊天,挺合适。   “你这就扯吧!我咋从没听说过这什么猫脸老太太?”   他们越说越离谱。终于,他们中的一个瘦子,一边拿着小木棍在沙土上写字,一边怼了一句。   “那是你见识短!我妈小时候就见过那猫脸老太太!拿东西长得贼丑!一半人脸,一半猫脸!”原先说话那人一听这话,立马又回怼了一句过去。   “你可别他娘的在那儿放带浆屁了!”瘦子一丢手里的小木棍,捡起一颗石子就朝那人脚边丢了过去,“那人还能长猫脸?”   “我放什么屁了?那猫脸老太太就在那山坳坳里!”那人见瘦子还是不信,干脆就一撸袖子,当着众人的面就讲起了故事。   “我妈十多岁的时候,有一回割猪草,走着走着就走迷了,也不知怎的就进了皮夹沟里去。哎哟,这个皮夹沟的猪草好啊,一割一大片,我妈见了这情形,就寻思着要多割一些……”   那人讲得绘声绘色,比那说书的也没逊色多少,旁边那些人个个都听得入迷。   “……后来啊,这天色就越来越暗。我妈这才发现事情不对劲,可她站起来一抬头,就看见自己跟前站了个老太太。那人瘦高高的,一张脸,竟然是个牲口脸!眼睛一个黄一个绿的,那嘴里的獠牙,足足有那么长……”   这山民们闲聊扯屁,吹起牛来的时候往往天马行空,连草稿都不带打的。   不过,他们说得再怎么扯,也照样有人听、照样有人信。   生活嘛,总要有些个刺激,在山里待久了,日子也无聊得很,听听扯屁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那猫人最喜欢吃小孩子,那我妈机灵啊,她就跟那老妖婆说:我的肉不好吃,臭!说着,她就蹲下来拉了一泡屎。你们猜怎么着?”关键时刻,那人还买了个关子。   “哎!哎哎!”大家正准备吐槽,叫他继续讲下去,他们中最胖的那一个,就突然猛地站了起来,指着前头就嚷:“来了!来了!快看——”   大家一听胖子喊,以为是猫脸老太太来了,吓得连忙抬头,大气不敢出,立马跟着站起来,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才发现是高朗他们几个回来了!   “大胖!你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大白天这么嚎,他娘的快被你吓出毛病来了!”他们忍不住骂了一句。   骂完,他们才收拾了心情,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笑着朝高朗他们迎了上去。   “哟!你们活着回来啦?那就好、那就好!”带头的男人皮肤黝黑,一张口就差点没把高朗他们给呕死。   “你这说得哪儿的话!当然能活着回来!”他旁边的瘦子笑着调侃,说完就老实不客气地上前,一把捏住了高朗的下巴。   “你们瞧,有下巴的!”说完,他们一群人便哈哈地大笑了起来。   可怜高朗皮肤白皙,这时被瘦子那手一捏,竟然捏出了一个黄兮兮的土印子来,那模样看起来,顿时有些滑稽。   若是放在平常,高朗心里肯定会不乐意。但今天却又不同,好不容易找回了六叔,他不想煞这个风景!   “那山坳里是不是真有猫脸老太太?你们怎么脱的身?”这时候,几个乡民中的一个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其他几个人的脸上皆有些尴尬。   “什么猫脸老太太?”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胡诌的!”黑皮闻言连忙摆了摆手。   “行了!没事不要在那里瞎扯,你们都没事干的吗?”就在这时,六叔开口训斥了一句。   他的态度比以往严厉,看起来对那几个乡民口中所说的东西,很是反感!   “叔儿,二河还说他妈小时候真见过!”这时候,瘦子突然促狭地笑着说。   “少在那儿胡说八道!危言耸听!”他这话一出口,六叔果真立刻瞪了一眼方才“说书”的那位鬼才。   “我……我也没胡说……”二河挨了骂,竟还一副委屈样。   “你还要说?!”六叔见他如此,不由拉高了声调,瞪了他有一会儿,才略显无奈地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都散了!没事不要总传这些有的没的!”   这些个乡民听了这话,果真立刻都麻溜识趣地散了,这效率,高得惊人!   高朗见状,忍不住对着六叔问了一句:“六叔,他们怎么都那么怕你?”   “哈哈,臭小子,他们那不是怕我,是敬重我!”六叔笑了笑,又说:“这些年,这附近的山头寨子,我和你妈妈,我们都转遍了。他们全都受过你妈妈的恩惠!”   这话一出,高朗心头顿时一暖——他就知道,母亲是好人!   “咱们下山吧!”高朗瞧了瞧六叔,说道。   “朗哥儿,我先下山,你帮我把那些拉上山的米面油都送了再回城,你看中不中?”六叔恳切地说。   “这……”高朗不是不愿意,只是他心里还有很多话想在下山的路上问老爷子!   “老刘哥,不碍事,我替你们跑这一趟便是了,这高小哥的身体也没好全乎,别为难他了!”这时候,麻子再一次挺身而出。   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劲儿地想打发高朗快点走!   “也好,那就难为你了!”六叔听了这话,也没强求,果真就应下了。   就好像,他一点也觉察不出这麻子的异样一般!   又或者,也许他们一早就商量好了!   。 第五十一章:出院   下山以后,六叔就去了医院。   而高朗则在他的授意下为金奶奶报了警。   平顶寨上的一切,似乎都告一段落。   高朗虽然心里疑团重重,可六叔不说,他也就问不出来。   这老头的口风一向紧的很,他不想说的事,没有人能逼他说出来。   经过两天的治疗,倪曼和小郑已经基本痊愈了。第三天的时候,高朗为他们办理了出院。   送走小郑以后,他们两人就先回了玄元街去。   倪曼的身体虽然好了,可看起来却依旧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这叫高朗有些担忧。   因此,晚饭的时候,高朗主动带着她下了馆子,去了一家以环境为卖点的中档餐厅吃饭。   现在的饭店,不像以前,光靠菜好吃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环境好。有的时候,光环境好也不够,你还得服务好,这样才能勉强够上网红餐厅的台阶。   有了这个“网红”的招牌,哪怕你的菜很一般,也照样会宾客云集,因为啊,现在的人,一切看脸,外貌协会比较严重!   像那个著名的火锅店,就是那个以服务为卖点的某捞,你要说它有多好吃,其实谈不上,就是人家服务员的态度好,当真做到了比亲人还要亲!   不论是谁,只要是在他们店里消费,都能怒刷一波存在感,找到一种当大爷的感觉。   于是,在顾客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之后,店家的荷包,也就满了!   当然,像某捞这种店,在高朗的老家、这个十八线小县城里是没有的。不过,正宗的没有,高仿的还能找不着么?   就这高仿的,在这小县城里,那也是照火不误!   过日子嘛,牌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实惠!只要店里卖的东西差不多,质量够好,一样能座无虚席!   今天这位置,就是高朗特意提前了一天打电话预约的!要不然,你临时这么走上去,可吃不着!   这一餐饭,吃得倪曼心情好了不少,感觉自己总算找到了一点和江州一样的现代化气息。   “妈呀,活了活了!可算是活过来了!”她一吃上虾滑、黄喉、竹笙这些,立马就欢脱起来。   “在这里吃饭有这么高兴啊?”高朗一边烫牛肉,一边笑她。   “唉!好久没这么像样地吃一顿饭了!”倪曼塞了一嘴,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体面之类的了!   “小曼,要不……你先回江州去?”高朗听了这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倪曼这时候突然敏感起来,忙说:“我不是要回去的意思,这里很好!”   “不是,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总是很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想家了?”高朗小心措辞,生怕自己再把她给刺激了。   “我不回去,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这辈子,再也不要和你分开了!”倪曼听了这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你这话……”高朗闻言,不知怎么的,突然脑海中又闪过了婉芝、闪过了《五月的风》!   “我不管你怎么说,一家人就是要在一起,那才叫一家人!”突然,倪曼伸手抓住高朗的手,很用力的那种,“你不要总叫我走,我要和你在一起,不论面对什么,我都不要再和你分开了!”   “小曼,你……”高朗莫名地被她带入一种情境,就好像见手青带来的幻境还在延续一般。   “高朗,那天……我相信你那天是见到了婉芝的。我所看到的,就是你所看到的,对不对?”倪曼认真起来。   “小曼,那只是牛肝菌中毒产生的幻觉。”高朗一点也不想和她讨论婉芝的事。他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香菇,说:“吃这个,这个不会中毒。”   “是吗?真的只是幻觉吗?那为什么你也一样看见婉芝?”倪曼很执着。   “因为你总是提,所以这个名字也写入了我的意识。我一直在担心你,所以……所以我的幻觉里也有了她!”高朗皱眉。   “你这是自欺欺人!那你敢不敢和我赌一把?”倪曼苦笑。   “赌什么?”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去一趟南京,我们去档案馆,查老资料!”倪曼的情绪激动极了。   “查什么?查一个叫婉芝的小女孩吗?你知道她姓什么?她父母又姓甚名谁?”高朗开始烦躁不安。   “要想知道很容易,你再为我观一次,我去弄清楚这些信息!”很显然,倪曼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   “我看你是疯了!”高朗自然不情愿。   “我没疯,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倪曼红了眼,激动得说:“你为什么总要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有疑惑,我们就解开它,找到真相,难道这不好吗?”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这注定是一场没有结果的讨论。   高朗不想做的事,没有人能左右他。   倪曼心里即使再好奇、再想要去探寻,也是枉然。   然而这件事,让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裂痕。高朗的执拗,让倪曼很受伤。   一周后,六叔痊愈了。   高朗准时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来接他出院。   “六叔,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住我们精舍去吧?我和小曼也好照顾你。”高朗一看见他,就说。   “不了,我一个孤老头子,可不想去当什么大电灯泡。”六叔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这老头儿一向要强,这会儿许是觉得自己好了,收拾东西都不要高朗插手的。   “对了,金奶奶找到了吗?我这几天,晚上总梦见她。”六叔理着理着,突然抬头问了一句。   “没、还没消息。”高朗闻言一愣,他心想:这么久都没找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都一个礼拜了,怎么还没消息?”六叔闻言皱眉,停下了手头的事,说:“我老是梦见她,天天梦见,都是一脸的血!这老婆子也是可怜,孤苦伶仃的,如今……竟连个人都找不着了!”   “噢,对了!前两天局里打过一个电话来,说是大黄的尸检结果出来了,也是牛肝菌中毒,和咱们都是一样的。”高朗说了一句。   “也是那玩意儿中毒?!”六叔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嗯,所以初步推断,金奶奶应该是误食了牛肝菌,然后产生幻觉跑了出去。”高朗点了点头,又说。   “她怎么会去吃那些东西呢?她的吃食,那都是有街道送过去的,她根本犯不上出门去采菌子吃啊!”六叔难以接受。   “前两年,云南有个新闻,说有一个老太太,在一次误食见手青之后,从幻觉中见到了自己已经离世的女儿。后来为了再见女儿,她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吃见手青。后来有一次,吃多了,人没救回来……”   高朗的话,给出了一种可能。   这金奶奶一个人孤苦无依,难免寂寞孤单,她兴许,就同云南的那个老太太一样吧!   为了见死去的亲人一面,连自己的命,也顾不上了!   “怎么会这么傻?怎么会这么傻!”   他只是一种猜想,谁知,六叔闻言竟然哭了。   “六叔,你也想开些吧,这样的结果,对金奶奶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现在,她可以和亲人团聚了。”高朗宽慰道。   “我和你妈,照顾时间最久的就是这金奶奶,”六叔哽咽着,说:“以往每次你妈去她家,她总要叫咱们给她观灵,去到下头,看看她的儿子,看看她的老头子……”   “以前你妈去得勤,对她也算是一个心理安慰。现如今你妈不在了,我心里也是难受,就落下了这么一回,没想到竟就是天人永隔了!”   六叔哭个不停,这还是高朗头一回见他哭得那么伤心。   想必是他觉得,金奶奶的死,自己也有一部分不可推卸的责任吧……   。 第五十二章:三清阁里有什么   “我妈真的会观灵吗?”   高朗觉得很好奇。   鬼神之事,他从来都是不信的。   “朗哥儿,你妈留给你的那本手札,其实分为两个部分。”六叔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说:“游地府,叫观落阴,看前世,叫观元辰。”   “什么?!”高朗闻言笑了起来,“合着这里头还两分呢?”   “嗯,平常叫你多看看手札,你总是敷衍,这么久了,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六叔叹了口气,又说:“你可得好好学,不能把这手艺丢了!”   “叔,你还是先教我观元辰吧,这观落阴……太吓人了,以后再说吧!”高朗自有自己的主张。   “也罢,我也不勉强你,反正来日方长,将来总还有的是机会!”六叔倒是淡定。   相处这段时间,高朗的脾气,他算是已经完全摸透了。   这人的性子,属牛的,牛不喝水强按头,是行不通的!   出了医院,六叔坚持要回殡仪馆,说什么也不跟高朗回去。   高朗好说歹说,一点儿用都没有,最后只好打了车,把老爷子送回了宿舍去。   “这几天,你不要乱跑,好好在铺子里待着。我接下来可能要忙上一阵子,等我忙完了,自然会去找你。”临别前,六叔突然这么说。   “叔儿,你要干啥?”高朗觉得这老爷子是憋了什么大招,不肯告诉自己。   “没啥,”六叔见他问,只皱了皱眉头,说:“我这么久没上班,单位里的事情且有的忙一阵呢!”   他这显然不是实话,高朗又不是傻的,怎么会听不出来?   “叔儿,你是不是要回摘星观去?”高朗狐疑地瞧着他,问:“那三清阁里究竟有什么?你真不打算告诉我么?”   “什么三清阁?”六叔闻言一愣,紧接着便说:“那三清阁里还能有什么?三清阁里当然是供着三清啦!”   说着,六叔开始一本正经地给高朗科普“三清”是哪三清。   “叔,这就不是那几个泥菩萨的事!你能不能别唬弄我?”高朗一听,顿时不干了。   “什么泥菩萨?你怎么能这样说那几位天尊?小孩子说话也要有个轻重!”六叔一听他管三清叫泥菩萨,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高朗自知失言,也有些懊悔,觉得自己是冲动了。   “行了行了,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快回去吧!”六叔显然不打算在这时候和他掰扯这些,说罢就自顾自转身,往宿舍里头去了。   “六叔!”高朗见他要走,忙朝他喊了一嗓子。   “行了!回去吧!”六叔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高朗见这老头儿如此和稀泥,心里虽然不痛快,可也很无奈,作为小辈,他能怎么着?总不能把人抓起来严刑逼供吧?   “哼!你不告诉我,那我就自己去查!大不了我自己再去一趟摘星观!”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才忿忿地说。   回到玄元街时,高朗发现店里来了客人,倪曼正忙活着烧水倒茶。   “你回来啦——”   高朗一进门,他们两个就一起回过头来!   “师、师兄?!”高朗这才发现,来的是郑西麒!   “你怎么来了?怎么也不提前打个电话?”高朗一瞧见他,就问。   “我就是来看看你!”郑西麒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说:“师母很担心你,特意叫我送了些你爱吃的东西过来。”   说着,他转身拎起桌上的无纺布袋子,从里面取出好多个保鲜盒,放在了桌子上。   糖醋排骨、红烧鱼块、牙签肉、咖喱鸡块……整整八个菜,的确全是高朗最喜欢的菜色。   “师母一大早就去菜场,忙活了好几个小时,你看,这还是热乎的!”郑西麒拉着高朗说个不停。   饭菜的香味从保鲜盒里飘出来,高朗一闻见这熟悉的味道,鼻子就不由一酸。   “你什么时候来的?”他望着师兄,眼圈有些发红。   “我也刚到一会儿,”郑西麒笑了笑说:“你这县城我也来了几回了,自己开车,也就三个多小时。”   “师母她还好吗?”高朗在江州的这十年,师母对他的关心最多,以往每个周末,他都要去老师家里吃师母做的饭!他们的感情,真如母子一般!   “唉,师母担心你呗!”郑西麒一屁股坐下来,说:“你回来都两个月了,也没和我们联系过。上个礼拜吧,师母给你打过电话,打了好多次都没人接,可把她吓坏了,这不,非叫我来一趟!”   “上个礼拜……”高朗仔细回忆了一下,才说:“我上周在山里,信号不好。”   “那你一会儿给师母回个电话吧,她特别担心你!”郑西麒说了一句。   他口中的师母,也是个可怜人。   当初知青下乡,她十六七岁就到了乡下,参加劳动锻炼,一待就是十年。   80年的时候,她通过高考才回的城。   当时她已经二十六七岁,就算搁到现在,那年纪也不小了。   等大学毕业,她就更是成了大龄单身剩女。   后来,经人介绍,她认识了高朗的老师欧阳华。   欧阳老师家里的成分不好,也一直没有婚配,这两个大龄单身男女一见如故、惺惺相惜,后来就结成了夫妻。   原以为一切终于拨云见日,可以过些顺心日子了,可谁知师母却发现自己不能生!夫妻俩努力了很久,就是没有结果。   她极喜欢孩子,可却没有办法生育,这种痛苦,是锥心的!   她原本不想拖累丈夫,想要和他离婚,还他一个做父亲的权利。可欧阳老师也是个情深意重的男人,他坚决不同意离婚。于是,就这样,他们老夫妻两个一辈子都没要孩子。   高朗到江州以后,因为家里离得远,家庭条件也不好,所以就博得了师母更多的关爱。师母对他,那也算得上是无微不至、暖如春风了。   像今天这样千里送饭的事情,就算是亲生母亲,恐怕也不过是如此了!   。 第五十三章:酒后真言   晚饭过后,高朗带着郑西麒去了小酒馆撸串。   为了更好地展开一场“男人之间的谈话”,他们撇下了倪曼,来了场两个人的约会。   读大学的时候,这两兄弟倒是经常这么一起跑出去喝酒吃烧烤。   不过,自打毕业工作以来,这样的局就越来越少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家各自成家,有了自己的日子,这种单独出动的酒局,家里人就不一定愿意放人了。   女人的心思,总与男人不同。虽然很多时候男人出去只是纯喝酒,可妻子们却未必会这么想。   这许久不在一起喝酒,两人的兴致格外高。一杯接着一杯,那肚皮就像是通了海一般!   酒过三巡之后,两人都有了几分醉意,说起话来也不像平常那般拘束了。   “阿朗,你说为什么?为什么师母她就对你这么好?”郑西麒喝了几瓶酒,说话就带上了些许哭腔。   他动作夸张地拦住高朗的肩,拍了一下又一下,嚷道:“你说!你其实……是不是师母流落在民间的儿子?”   “哈哈哈——”高朗这时候酒也多了,听了这话不由大笑起来,说:“你是不是傻?师母她不能生!哪来的儿子?啊?哪来的?”   “噢!!!对!对——”郑西麒一听这话,另一只手往桌上就是“砰”地一拍,然后不由分说地痛哭起来。   “我的师母惨啊!惨啊——惨——她不能生啊……”   他含混地嚷着,眼泪像水闸坏了似的,哗哗地流,直引得旁边几桌的人纷纷侧目。   “师兄,你什么毛病?别哭了!快!给我塞住!”高朗见了,立马伸出两只手,使劲往他眼睛上摁了过去,就好像那真是个水管子,用大拇指一堵,水就真不流了!   “哎呀!你别堵我!别堵!”郑西麒被他摁得生疼,于是一把推开他,大哭道:“我替你委屈啊!朗——我委屈啊!”   郑西麒哭得稀里哗啦,每说一句都要嚎几声,尴尬得高朗顿时酒醒了一半。   “我怎么委屈了?你说说!”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对着郑西麒问了起来。   “我没办法啊!我没办法!我对不起你,对你不起啊……”郑西麒醉了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只是不断重复着这几句话,像个复读机似的。   醉话虽不能当真,可高朗却还是把这些话听了进去。   “你说,你干了啥?你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半醉半醒,情绪顿时激动起来,一把就扯住了他师兄的衣领。   “呜呜呜……”可这时候,郑西麒已经不说话了,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哭,哭得像个女人似的!   高朗这一拳头,完全是砸在了棉花上。   然后,酒精的作用下,他又觉得自己很荒唐,连日来压抑在心底的委屈突然集中爆发,伸出拳头就开始朝着桌子猛砸。   他一个劲儿地砸,也不说话,就是“砰砰砰”闷声狂砸。   砸着砸着,眼里就出了泪花。   他心里的苦,没人知道!   这喝了酒的人,有的是文疯,有的是武疯。   文疯的人,也就是话多,哭哭笑笑闹闹;这碰上武疯的,那可就保不准会发生些什么了。   酒馆的老板在吧台那儿旁观了半天,越看他们俩越不对劲,干脆就亲自拿着几瓶矿泉水走了过去。   他怕他们会闹事,送了矿泉水之后,就招呼着服务员一起,把他们给“请”了出去。   县城不比江州,没那么多的夜生活,才不过九点的光景,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凉风一吹,郑西麒一哆嗦,这整个状态就正常了不少,也不哭了,就是缩着鼻子、裹紧了衣领不说话。   高朗呢,这时候其实酒已经完全醒了,可这心里就是不得劲,闷闷的,也不想说话。   “嗬!这天怪冷的!”两人走了一路,最后还是郑西麒先开了口。   “走吧,回家去!”高朗闷闷不乐,这时只说了这么一句。   “阿朗,我过来之前,院长让我给你带句话。”突然,郑西麒瞧着他,支支吾吾地说。   “欧阳老师?什么话?”高朗闻言紧张起来。   “老师说……让你下周回学校一次,你、你的处理结果下来了。”郑西麒艰涩地开口。   “哦。”高朗听了这话,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高朗心头蔓延。   他突然理解了郑西麒方才那一顿“酒疯”——想必,是那结果太糟,他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就这样站在寒风中,谁也没有再开口。   这种沉默透着绝望。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他的身体,针刺一般,冻得他牙关打颤。   成年人的世界,话从来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就好像崩溃的时候,也不会山崩地裂一样。   “所以,你已经知道是什么结果了,是吧?”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高朗还是开了口。   “嗯。”郑西麒点了点头。   他没有迟疑,但也仅仅是点了点头。   他甚至不敢抬眼瞧他,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行吧,我下周一会回去。”高朗长叹了一口气,表了态。   他没有勇气问他结果,总觉得不问,自己就还能自欺欺人的快活两天。   江州的一切,才是他的人生,他所追求的生活。而这里,不是!   “周一去学校之前,先去看看师母吧,她一直盼着你回去。”突然,郑西麒又说:“师母似乎托人在研究所给你打了关系,我想,这也是老师的意思。”   这句话一下子让高朗有些受不住,鼻子一酸,眼底立刻就热了!   他真没想到这老两口对自己,会有那么用心!   他只是他们众多学生中的一个,不是最有出息的,也不是最有名望的,可对他,他们却倾注了如父如母般的心血与关爱!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些年,高朗心底一直有个不敢说的期盼——要是老师和师母就是他的父亲和母亲,那这种人生,该有多么幸福、多么完美!   他从小就没有父亲,不论是母亲还是外婆,在他的面前,她们对“爸爸”这两个字从来都是绝口不提。就好像天生,他就不该有父亲一般!   而他也从未对“父亲”这个词产生过期待,直到,他在大学里遇上了他的导师——欧阳华!   。 第五十四章:猫人   第二天一早,郑西麒酒醒后就离开了。   他走的时候,整个县城都还在沉睡。   高朗送他出门,两人又在马路上聊了好一会儿,这才分别。   这一次短暂的相聚,高朗并没有把自己现阶段所做的事情告诉师兄。   他大约是有了自己的打算,人生走到这里,他也算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究竟何去何从,他还没有想清楚!   回到店里,他已经没了睡意,于是就早早地开了店,然后在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难得独处,倒也惬意。他点了香,打开电脑,查起了资料。   “你在干嘛呢?怎么不回房间多睡一会儿?”九点的时候,倪曼才伸着懒腰下楼。   她看见高朗盯着电脑屏幕,眼睛一瞬不瞬,不由好奇地走了过去。   “你瞧什么呢?”   她走到书桌前,两条胳膊撑着,头像长颈鹿似的从电脑背后探了过去。   这一探,可把她给吓爆了!   “啊——啊——你、你!!!”   她发出土拨鼠式的尖叫,脸上惊恐万状的模样十分夸张。   “你干什么啊?这大白天的叫成这样!人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高朗一脸无奈,快速关了网页。   “你、你等等!”倪曼见他要关浏览器,立刻出言阻止,“你刚刚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高朗看她小脸直哆嗦,连忙宽慰她:“这就是个假新闻,自己跳出来的,我就看看,你别瞎想。”   说着,他干脆一摁显示器的开关,暂时让电脑黑屏了。   这种操作,其实还挺常见,男人嘛,总要有一点自己的小秘密的。   要放在平常,倪曼肯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让这事儿过去了。可偏偏,今天她就不依不饶了起来!   “不对!你给我把电脑打开!你让我瞧瞧!”她赌气似的指着黑黑的屏幕。   “你真要看?”高朗见状问,语气中不自觉地多了一丝逗乐的意味。   “要看!”倪曼这时气呼呼的,使劲点了点头。   “也行,你坐这儿来,我就给你看!”说着,高朗拍了拍自己的腿。   “德性!我有什么不敢的?”说着,倪曼果然就走了过去。   “哎哟,你最近真是吃胖了,好重啊!”她一坐下去,高朗立刻嚷了一句。   “你找死——”倪曼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就自己倾身向前,打开了显示屏。   “你真确定要看?”高朗打开浏览器前,又问了一遍。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姐是那种胆子小的人么?快开快开!”倪曼嚷嚷着,好像自己真的胆子很大一样。   “行!这是你叫我开的啊!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欺负你!”于是,高朗也不再废话,果真就打开了浏览器,翻出了历史记录。   很快,一个怪异的名词跳入了倪曼的眼中——猫脸老太太!   百度词条上,很清楚的写着“猫脸老太太事件,又被称为东三省猫人事件,是发生在20世纪末的十大未解之谜。”   这句话的旁边,还配了一张黑白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土布黑棉袄的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她不胖不瘦,身材匀称,手里还拿着一根烟杆子。   她的姿态似乎很放松,可却让人不自觉地后背发凉。   看到这里,一切都还算正常,可要是你细看了她的脸,就会发现她的脸不是完全的人脸!   那脸,一半像人、一般像猫,皮肤褶皱隆起,嘴角还露出一点寒光——那是獠牙对相机闪光灯的反射!   这实在太诡异了!光一张照片就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这什么玩意儿?你这是在看什么?”倪曼才看到这里,就已经怂了,恨不能立马关了电脑。   “你怕了?这就是一张假照片,P的,你看!”说着,高朗故意点击照片,把它放大了。   “妈呀——我不看我不看!你给我把它关了!”倪曼见状连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生怕这屏幕里的怪物能钻出来吃人!   “你胆子这么小,干嘛刚才还非要逞强?”高朗无奈,于是又关了界面。   “谁知道你是在看这种东西啊!”倪曼已经捂着脸,生气地抱怨。   “我都跟你说是假新闻了,你至于吗?”高朗哭笑不得。   “那你说,你干嘛看这个?”倪曼是了解高朗的,她知道他没事绝不会主动去查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没什么,就是上次上山,听村民们提过,觉得好奇,所以就瞧瞧。”高朗轻描淡写地说。   “好奇?!”倪曼显然不信,于是终于睁了眼,将手挪开了,“那你说说,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一个以讹传讹的谣言,没什么的。”高朗抱着她,不想多谈。   “什么谣言,你倒是说说啊!讲一半藏一半,算是什么道理?”倪曼不然不干。   高朗拗不过她,于是只好拍了拍她的背,讲起了这个谣传……   传说猫脸老太太这件事绝非小事。   事件发生之初,这个谣言是怎么起来的谁也不知道。   只是传说在东北某市的一个老太太,买菜回家的时候死在路上,正巧当时旁边一只猫路过,然后这个已经证实死亡的老太太就神奇般的活了过来!   不过,她身子没变,只是有半边脸却变成猫的脸。   当地的民俗是不让牲畜接近死者的,据说是因为大家都害怕尸体借牲畜的气息再度复活。   而这个老太太,则是正巧遇到了动物走过,所以在机缘巧合下复活了。   老太太“复活”之后,就被人谣传有吃人的嗜好。   不过最开始的时候,只是当地的村子谣传说老太太要吃小孩儿,没什么其他的内容。   但谣言嘛,总是循序渐进的,后来渐渐的,这事就被传得有鼻子有眼,越来越细节化了。   最终的版本是,猫人在夜间行动,动作敏捷力大无穷,喜欢吃人。成年人一旦被咬,也会变成猫人。   最开始的时候,很多人是完全不相信这个传说。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传说便渐渐有了信众。   当时更是盛传,该市内已经有很多猫人了。有的学校甚至专门召开家长会,提醒家长,说小孩子绝不可以落单,一放学就必须马上回家,还有手上,一定要绑上一根辟邪的红绳……   。 第五十五章:六叔不见了   乡亲们,由于系统问题,第五十四章猫人,暂时缺少,稍后会上线。还请大家先看五十五章!   “你这说的是真的假的啊?!”   倪曼听罢高朗讲的“故事”,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全身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人更是一阵阵地发冷。   “当然是假的!”高朗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说:“你没看网上说啊?官方都辟谣了!这世上哪能有那种东西!”   “既然没有,那你看这些干什么?”倪曼将信将疑,口中默念起来:“富强、民主、文明……”   “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这是在研究从众心理和广告效应。”高朗随口扯了一句。   “我信你个鬼!”倪曼一听这话,立马拆穿了他,说:“你才不是这么无聊的人!你肯定是在想金奶奶的事!”   这话说得高朗一愣,事实上,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他只是在想山民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猫脸老太太,会不会与三清阁里的东西有关。   可现在倪曼一说,他倒真觉得后背一凉!   “小曼,金奶奶一定是吃了太多的牛肝菌,产生幻觉后跑出去,跌落了山崖。早晚会被找到的。”高朗可不愿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这简直是太可怕了!   “唉!怎么总是找不到呢?”倪曼眼神一黯。   “其实,山那么大,找不到是正常的。”高朗还想宽慰她,于是说:“你看古时候,那些杀人越货的强盗,为什么都要躲在山里?那就是因为山中地貌复杂,易于藏身。”   “唉,只怕再这么找不着下去,很快搜索就会结束。谁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人,就这么无限期地找下去,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倪曼是真心同情金奶奶。   “是啊,”高朗闻言也叹了口气,说:“今天我们打电话叫六叔来家里吃饭吧?你看好不好?”   “行啊,金奶奶找不着,我看六叔他比谁都难受,你叫他来,我这就去买菜!”说着,倪曼站起身,抓起手机就出了门。   这女人,如今是越发接地气了,在高朗身边,完全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架势。   高朗见她出了门,立刻就拨通了六叔的电话。   然而,他这一打过去才发现——六叔的手机,关机了!   怎么会关机了?!   高朗一愣,这老头儿还从来没有关机的时候,更何况,这还是白天!   一种不妙的感觉在他心头弥漫开来。   为了搞清事情的真相,他没有多想,立刻给小郑打了的电话。   “喂,小郑,我六叔和你在一起不?我找他有事,可打不着他的电话。你能帮我找一下他么?”电话一接通,高朗立刻说道。   “你六叔?!”小郑闻言一愣,随即说道:“你六叔休假了啊,你们不在一起吗?”   “他休假了?!什么时候?”这一下,高朗坐不住了。   他就知道,那天六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简单!   “就昨天开始啊!”小郑答道。   这话一出,高朗立刻明白了——六叔这老爷子,早就计划好了,昨天他一心要回殡仪馆,就是为了去请假的!   “那他在宿舍吗?”高朗感到一丝绝望,但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昨天请完假他就走了,再没回来。我们都以为是他身体没好全乎,所以搬过去和你们住一阵呢!”小郑说。   “行吧,你现在再单位吗?我过来找你。”高朗心跳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   “我不在,我在洪湖路这边儿。”小郑说道。   洪湖路离玄元街很近,高朗一听这话,立刻就在电话里发出了邀请,要让小郑到店里来吃饭。   于是,中午的时候,小郑果真就拎着两个熟菜上了门。   “朗哥,你找我来,究竟出了什么事?”小郑一进门,就问。   干他们这一行的,说话都直,一般很少那么多弯弯绕绕。   “进来说吧,饭菜都做好了,咱们一边吃一边聊!”说着,高朗就拉着他去了饭桌前。   倪曼的菜本来就买得多,再加上小郑带来的两个熟菜,这一顿饭,可以说是相当丰盛了。   “小郑,你跟着我叔和我妈上山那么多回,有没有跟着他们去过皮夹沟?”   菜吃了一圈,祭过五脏庙之后,高朗开了口。   “什么?!”小郑嘴里叼着块红烧肉,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皮夹沟,你去过没有?”高朗重复。   “那就是个荒沟,你没事提这地方干什么?”小郑的态度有些奇怪。   “没什么,我想再去一次皮夹沟,你能陪我出趟车吗?”高朗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你又要上山?!你疯了吧!”倪曼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   她的眼睛瞪得老大,满脸的紧张。   “去那里?!你去那里干什么?!”小郑一口吞了红烧肉,然后就放了筷子。   “我听说那里景色很好,所以想去看看。”高朗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   “嗬!”果然,他这话成功的把小郑给逗乐了。   “高朗,那地方不能去!我不许你去!”倪曼再次提出了反对意见。   然而,高朗并不理她,只是等着小郑说话。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是不会去的!”小郑见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心底也有些发虚。   “为什么?”高朗问。   “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小郑挠了挠头,半天才说:“那皮夹沟里有不得了的东西!不能随便去!”   “什么东西?猫脸老太太?”高朗终于抛出了心里真正想问的问题。   猫脸老太太这五个字一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小郑的脸立马变了色。   “你什么意思?”只见他一拍桌子,翻了脸。   “你别激动,我六叔身体还没好全乎。”高朗拍了拍他,说:“我猜他又去了皮夹沟。我很担心他,所以想请你陪我再跑一趟。”   他的态度很诚恳,小郑听了,似乎有些动摇。   “你去了也没用!我没进过皮夹沟,每次我都只是把车开到平顶寨,陪着他们把东西挨家挨户送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然后就是回车上去等他们!”小郑很为难地说。   “然后呢?送完东西,你回车上,那他们去了哪里?”高朗追问,直觉告诉他,自己正在一点一点接近真相……   。 第五十六章:仙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郑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高朗看他神色自然,倒又不像是在撒谎。   “那你每次要在车上等多久?”他又问。   “这个没有一定,有时快些,有时慢些。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去哪里,只是有一次……”小郑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有一次怎么了?”高朗一看有料,连忙追问。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小郑皱着眉头,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高姑娘最后一次上山的时候,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后来……后来她从外面回到车上的时候,整个人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都走不动道儿!”   “什么?!你是说高妈妈?”倪曼这时忍不住插了一句。   “是啊,她走不动了,还是我下车去背她上后头坐着的。当时她就说,这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上山了。”小郑点了点头,又说:“再后来,就听说她得病了。”   他这话说得玄乎,听上去就好像高朗母亲的病,也与这皮夹沟有关似的!   这话一出,倪曼害怕得脸色都变了。   她连忙往高朗跟前凑了凑,抓着他的胳膊就不肯撒手了!   “你就不好奇吗?”高朗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我从来不好奇,老话说得好,好奇害死猫!”小郑一挥手,又说:“朗哥,你六叔是个有本事的人,他出去,肯定有他的事要办。既然他没打算要告诉你,那我劝你还是不要问的好!”   “我必须要去一趟。”高朗没听他的,只说:“我后天就要回江州了,可能要回去一段时间。所以在去江州之前,我必须要再去一趟皮夹沟,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价钱你开,我绝不叫你白跑这一趟!”   “这不是钱的事!”小郑闻言叹了口气。   他欲言又止,磨蹭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个小时后,高朗就坐着小郑的车出发了。   这一回,倪曼没有去,她留在了店里看店。   临行前,她把上回六叔给她的小红布囊别到了高朗的外套上,千嘱咐万嘱咐的,才让他出了门。   却说小郑这回开的是他自己的车,一辆残破的二手面包车。   上回开殡仪馆的新车上平顶寨,平白闹出那么一场风波,害得他险些吃了处分,因此这回他也学乖了,也顾不上好看不好看的了,车子嘛,能开就行!   却说两人一路颠簸,很快就入了山。   这一回不像上回,一切都很顺利。下午两点半的时候,他们就到了平顶寨。   去皮夹沟的路,开不了车,全是野山路。   于是,他们两人把车停在寨子前的空地上之后,就一起下了车,开始朝着皮夹沟徒步前进。   因为是白天,阳光极好,所以两人的胆子也大了不少。这一路疾行,三点不到他们就到了皮夹沟的山坳口。   都说一回生,两回熟。高朗这第二回来,步子迈得自信极了,他一看见那山坳口,就径直朝里走去!   “你等等!”谁知,小郑看他走得这么急,立马喊住了他。   “怎么了?”高朗回头。   “你把这个带着!”说着,只见他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黄澄澄的小袋子,袋子上还生了两根绳儿,可以挂在脖子里。   “这什么啊?”高朗见状,不由一愣。   “这是朱砂,是好东西!”小郑说着,打开小口袋,从里头倒出一些鲜红的粉末,放在餐巾纸上,揣进了自己兜里。   “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个?”高朗见状觉得好笑。   “我在殡仪馆工作,身上带点朱砂不正常吗?”小郑反问。   高朗看他一本正经,突然觉得是自己问得唐突了。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对着这一本正经的小郑调侃了一句:“小郑,你不会是我六叔的徒弟吧?我看你真是和他待久了,连思维模式都同化了!”   “你六叔是高人,他要真肯收我做徒弟才好呢!”高朗的话说得促狭,可小郑却好像没听懂这句调侃,答得坦荡极了。   这话一出,高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接过了他给的朱砂袋子,套在了脖子上。   “小郑,我一本正经地问你,不开玩笑的那种,”挂好袋子,他一把拉住小郑,正色问道:“这皮夹沟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忌讳这个地方?”   “唉!得了!这就是命!”小郑这时也不想瞒了,直说道:“以前这地方吧,真就是个荒沟,特别荒!后来打仗的时候,据说游击队在这沟里藏身,弄过据点。”   “然后呢?”高朗拉着他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当时整个县城都被日本人占了,那清乡扫荡的事,日本人多上心啊!他们那种手段,你就算没看过报道,也看过电视剧啊!”小郑说着,从兜里掏了支烟出来。   “你别看现在电视里,游击队个个都跟有神功似的,可那年月,真实情况可不是这样。一旦下了决心抗日救国,那就等于是把脑袋别到了裤腰带上了!没有几个能活下来的!”   “他们是英雄。”高朗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是英雄,日本人来皮夹沟扫荡的时候,直接放火烧山,那些畜生还把这里唯一的出口给堵了,就是要活活烧死他们!”说起这些事,小郑至今义愤填膺。   “然后呢?”高朗问。   “然后,唉!大火烧了七天七夜,整个山坳都他娘的给烧焦了!可你猜怎么着?”小郑突然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高朗配合地问。   “就这么烧,那些个武工队员躲在里面,毫发无伤!”小郑不无骄傲地说。   “这怎么可能?!”高朗显然不信!   “真的!当时就传说这皮夹沟里有座仙宫,他们就是躲进了那仙宫里去,所以才躲过一劫的!”说起仙宫,小郑很激动。   “小郑,你这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吧?”高朗听罢故事,突然狐疑地瞧着他,说:“论年纪,我还虚长你两岁,你说的这个故事,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 第五十七章:迷路   小郑的故事给皮夹沟又增添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高朗半信半疑,觉得他这个故事里杜撰的成分很高。   “小郑,我长这么大,真的从没听过这里有什么仙宫。”高朗心里虽然觉得这传说很可能与那摘星观有关,但并没有点明。   不过,即使是摘星观,就它所处的那个位置来说,要是让山火烧上七天七夜,那也不大可能安然无恙!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肯定是你妈高仙姑故意瞒着你的呗!”小郑倒是直得很,肚子里全然没有半点弯弯绕绕。   “我妈瞒着我?!”高朗闻言先是觉得好笑,可是很快却收敛了笑意。   他突然觉得,小郑说的不无道理。   自己那个神神叨叨的妈,秘密也是真不算少。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于是,高朗说道。   “什么地方?”小郑好奇。   “仙宫!”高朗大步流星地朝皮夹沟里走去。   “仙宫?!”小郑一听这话,顿时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高朗按照上回的记忆,往赤焰石的方向走,可谁知这天也不知是怎么了,两个人在沟里转悠了整整一个小时,也没找着赤焰石,更别说是那悬崖绝壁上的摘星观了!   “我说,你行不行啊?”走了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小郑热得满头大汗。   “别急,应该就在前头了,再坚持一下。”高朗心里也觉得奇怪,按理来说,不应该走这么久还没到的!   白天视线好,可他这会儿再怎么看,也没瞧见这大红石头的影子!   这让他的心里多少也有点儿慌。   难道自己是迷路了?!这怎么可能?!   高朗的方向感一向极好,他不信自己能在大白天迷路,因此执着地一路朝前去。   《求生指南》告诉我们,如果你在大山里迷了路,要么找到北方,一路向北走;要么找到水流,一路沿河走,如此,早晚都会走出去的!   “等等,”这时,他愿意就这么傻走,小郑却不愿意,他叫住高朗,说道:“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啊,我们现在走的路,刚才就已经走过了?”   说着,他一抬手指了指旁边一棵树,树上,是小郑第一次经过时留下的记号——一个白色的叉叉。   “你看,还有这棵、这棵、这棵……”小郑指着前后左右的十几棵树,说道。   高朗闻言,这才开始留意周遭的一切。   这一看,他才发现——这地方果然刚才就走过!   “我们在兜圈子!再这么兜下去,这天可就黑了!”小郑面色凝重,指了指天,话里有话。   “那怎么办?”高朗这时慌了,他还没遇见过这种事,于是说:“要不咱们再往前走走,这次我们直行,不拐弯看看?”   这会儿他已经没了主意,毕竟这样的事,他没遇见过。   “也行,那咱们就再朝前走走,这次你自己做记号。”小郑也没多说,直接把手里的滑石笔递给了他,示意要他继续往前。   于是,他们俩再次朝前走去。   这一回,他们的步子快了很多,几乎是在跑。   时间已经四点,若再不抓紧,恐怕就又要留在这山里过夜了!   高朗可不想再留在这鬼地方过夜了!   二十分钟以后,他们再次回到了小郑做记号的地方。这一回,那树上除了小郑的记号,还多了高朗自己做的记号。   这下,高朗真的是头皮发麻了!   这一路,他分明清楚地记得,自己一直是在朝前走,就没有拐过弯或是走过回头路!   “你别怕,咱们这是遇到那啥了!”小郑瞧了他一眼,突然说。   “那啥是啥?”高朗心里发毛。   “就是那啥打墙了!”小郑死也不肯说出那个鬼字,可他不说,高朗这二愣子就听不明白。   “啥打墙啊?”高朗还在问。   “行了行了!你别问了!”这种时候,不提比提好,小郑琢磨了一下,才说:“这样,你站这边,撒泡尿,然后朝着尿里扔这块石头。”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两块小石子,把其中一块塞到了高朗手里。   “这、这是干什么?你怎么不尿?”作为一个文明人,高朗可没有这种露天上厕所的习惯,而且,还是当着别人的面!   “我也尿,只是我这一泡要存着,前面不知道还要遇上什么事呢!”小郑耐着性子说。   “不是,你这是什么操作啊?”高朗觉得无比尴尬。   “我跟你说,这是破解它的最好办法!”小郑压低了声音,说:“这荒郊野岭,有的东西就是喜欢这样平白地作弄人!可你要知道,一般这东西,都是晚上才出来,这白天大太阳底下的,真的很少见!”   这话说得高朗心里更加毛了。   他不由又想起了之前的遭遇,于是只得背过身,对小郑嚷了一句:“你转过去点,别看啊!”说罢,就照着空地上来了一泡。   谁知,他刚尿完,还在提拉链,小郑就转过身,二话不说把自己手里的石头丢进了那一泡尿里!   “哎,你干什么啊!”小郑扔得用力,高朗的裤管被自己的尿溅湿了!   “你这磨蹭什么呢!快扔啊!”小郑听了,却只当没听见,只催着高朗也扔。   高朗听了这话,也来不及多想,果真就跟着扔了。   “山神爷爷保佑,我们小孩子不懂事,就是跑来玩玩的,没什么恶意,还请放我们一马!”高朗扔石头的时候,只看见小郑双手合十,对着那一泡尿无比虔诚地念了起来。   他那模样,着实好笑极了!   高朗看了,忍不住想调侃他两句,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却突然想起了六叔的声音!   “你们两个怎么跑来了?”六叔问。   高朗他们闻言,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回头,直到六叔自己走到了他们跟前,他们才算松了一口气——眼前的,真的是六叔!   “你们俩来干嘛?”六叔的表情严肃极了。   很显然,他非常不赞同他们俩的做法。   “六叔,我们就是向来看看你。”高朗厚着脸皮说了一句,他自知不妥,于是学着倪曼的绝招,笑着朝老爷子“撒娇”。   “胡闹什么?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六叔阴沉着一张脸。   很明显,高朗这一招,由他这个大男人用起来,完全没有那个效果!   。 第五十八章:翻脸   “谁叫你们来了?”   六叔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这密林层层,也不知他是从哪里走出来的。   他瞪了高朗一眼,随即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等我忙完了自然会去找你!”   “叔儿,我这不也是担心你么?”高朗这时候只好厚着脸皮说话。   “我好好的,又不是七老八十,用不着你们担心!走走走!现在就回去!”六叔听了这话,完全不买账,挥着手就要拿他们往回赶。   “叔儿,你别啊!咱们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让我们回去吧?”高朗笑嘻嘻地耍赖。   “走!”六叔却依然不吃这一套,只转头对着小郑说:“他不懂事,你也跟着犯糊涂么?这地方马上就要天黑了,你快带着他下山去!”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小郑,这时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立马拉着高朗就要朝外头去。   “我不走!”高朗这时自然不干,他一把甩开小郑便说:“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骨头?”   “走吧!咱们走吧!”小郑也不管他这话,只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想叫他走。   然而,高朗这人也是个犟头,脾气上来的时候,别人越是要他往东,他就越是偏要往西!   “你为什么就是不让我去瞧瞧?那三清阁里究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你这么怕被我们看见?”高朗脾气一上头,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按说这摘星观,我妈从前不也常来么?怎么唯独我就不能来了?”高朗见六叔不说话,就又加了一句。   “你总算说了心里话了,是吧?”这话一出,六叔眉眼一动,开口说道。   “是啊,小郑都告诉我了,以往你们每次上山,都要进一遭皮夹沟。”高朗接着质问:“你们上山真的是为了做慈善做功德吗?还是这所谓的善事只是个幌子?”   “哎哟,朗哥,你可别再瞎说了!”小郑在一旁听不下去,连忙打断了他。   “我怎么瞎说了?哪一句瞎说了?”高朗看着小郑反问。   “让他说!”六叔这时的脸色也阴沉得要命。   “说就说!你们不就是在这里面搞迷信,做点见不得人的下三滥勾当么?别以为别人都是傻子!”高朗叫嚷着。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了下来,脆生生地打在高朗脸上。   “刘叔!”小郑见状,不由一愣,脱口叫了一句。   “我不许你这么说你妈!”六叔沉声骂了一句。   这是他第一次对高朗翻脸。   “你妈一辈子都行的端、做的正!她从来没有害过人,也没做过什么下三滥的事!”六叔激动极了,他伸手指着高朗,怒斥道:“这么久了,难道到现在,你还觉得你妈是个搞迷信的骗子?”   “我……我没这么说。”一时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让高朗懊悔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们道家,觉得我们是迷信。”六叔气得很,痛心疾首地说:“可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   “向来道不叩门。我们为道者,讲究的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不害人,二不为财,隐居避世,只为天下大道而生,如何迷信了?”六叔又问。   这话倒是说出了六叔的一片道心。   高朗听了,不由低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看不得你们总是卖些香烛法器,撺掇得了病的人买香灰喝符水,却不叫他们去医院接受正规的治疗!”   高朗这些,也是真心话,当初他会与母亲闹掰,这就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在他看来,母亲此举,就是害人,而且是谋财害命!   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你怎知我们没有叫人家到医院去?”六叔闻言一愣,接着便说:“更何况,我们道家有道医,那些符咒全都是泡过草药、浸过汁的,不一样的病,用不一样的符。不一样的符里,就包含不一样的草药配比去熬煮,这背后都是有药方子的,你以为是拿红笔画黄纸那么简单的么?”   说着,六叔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折成三角的符咒,递到了他的面前,要他去闻里头的中药味。   高朗把那符往鼻子底下闻了闻,果真闻见了一股不淡的中药味儿。   “现在的中医学,最早就是道医的一个分支。你母亲精通医理,那房间里的医药书就有几柜子,这些你怎么不说?”六叔又说。   “她就是再有本事,那也不是包治百病,怎么能夸这个海口?岂不是贻误了别人的病情?”高朗还在嘴硬。   “她并没有夸过这样的海口,是你在冤枉她!”六叔瞧着他,定定地说:“你为什么就这样不相信你的母亲?纵使有时候她接待了一些看不好的重病患,那也是医院退回来的,他们最后一段日子,不过求个心理安慰!”   “是啊,朗哥,人活着就要有希望,”小郑听了,也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前两年我大姨得了癌,让医院给退回来,心里苦闷,多亏了高姑娘,她最后那段日子心里头才舒服些,也算是个安慰!”   高朗听了这些,自不说话。   小郑见状,又说:“那些符,都是止痛助眠的,大姨戴了,虽然看不好,可多少生活质量也好了很多。至少没那么疼,也还能睡个好觉,为着这些,咱们全家都感谢高姑娘。”   “这些事,我妈从来没和我说过。”高朗讷讷地说。   “她是没说,可你也从没花过心思去了解啊!”六叔反驳,末了才说:“你回去吧,你若不信,可以去你妈房里翻一翻,看看她那些书本札记,看看我可曾骗你!至于这里的事情,于你是机缘未到,我现下绝不可能带你去看!”   高朗听了这话,自知理亏,这时态度也软化了下来。   “这是两码事,我妈的事,我自然会去查,她要真有那样的本事,我第一个就不会冤枉了她!”高朗说道。   “行了,天色不早,咱们走吧!”小郑见状,立马拉了他一把。   皮夹沟这个是非之地,他只想要快些带高朗离开,可谁知这时,六叔又叫住了他。   “你们等一等,”六叔又从怀里掏出一道符,递到了小郑手里,说:“你们一人戴一道,这符提神醒脑,戴了它,你们走山路就不迷糊了!”   。 第五十九章:母亲的往事   得了六叔给的草药符,高朗他们下山顺利极了,再没遇上那啥打墙的情况。   就连小郑开起车来,也比往常神清气爽。   回城的路上,高朗越想越觉得奇怪,同样是进山,为何头一回那么顺利,这一回就处处不顺?以他的经验,怎么可能找不到赤焰石?   可他当时脑子也乱,压根儿就没想过一个问题——第一回,是麻子领着他们进的山坳,而这一回,是他自己来的!   这皮夹沟里地貌复杂,找不到路也是寻常事。更何况,当时又是有人有心作梗!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了!   回到县城,两人就此分别。高朗回家后就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房间,把她那几大箱的书都翻了出来。   《黄帝内经》、《伤寒杂病论》、《千金方》……   他仔细翻了翻,果真发现里头一大半都是医书。   很显然,六叔这老头儿没有骗他,母亲对中医应当是有所了解。因为在其中,他还翻到了不少母亲做的笔记。   这些本子摞得高高的,看着也有二三十本。这么多的医药笔记上,还都是图文并茂,许多地方都用了双色笔来标注。   母亲的字迹娟秀,笔记记得细致干净,完全能看出当事人的用心。   高朗在书箱子跟前一蹲就是一个多小时,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此前的确是武断了!   “你一个人躲这里干什么呢?”高朗的反常成功地引起了倪曼的注意,她推门走进去,看见地上那些散乱的书籍,就跟着蹲了下来。   “没什么,我理理我妈的东西。”高朗沉浸在不知名的情绪中,低头说道。   “怎么突然想到理这些了?”倪曼闻言有些意外,于是也伸手从箱子里取出了一本笔记翻了起来。   她陪着高朗住在玄元街上也有好一段日子了,可这还是她头一回看见他收拾母亲的遗物。   “你妈妈的字写得好漂亮啊!”她翻了一会儿,忍不住说。   “嗯。”高朗从她手里拿过笔记,轻轻地阖了起来。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她只读到初中就不读了。可这字,可真不像是一个初中毕业生能写出来的。”倪曼见他情绪不高,只好没话找话。   “我妈自学的,我外婆教她。”说起这个,那倒是高朗家的祖传手艺了。   倪曼听了这话,也没多问。   她看见箱子里隐约躺着一本粉色的皮质笔记本,觉得很特别,就伸手将它拿了出来。   这是有年头的东西了,泛黄的纸色证明了它的年纪。   那本子封面和封底的角上都镶了金边,做工极考究,看着很有质感。   倪曼将它拿在手里,瞧了又瞧,实在觉得这本子与众不同,和箱中其他的笔记本长得太不一样,明显就是鹤立鸡群了。   “这本子是外国货吧?”她问。   “嗯?”高朗抬头,说:“我不知道,这应该有年头了吧?我没见过。”   “是嘛?”倪曼闻言随手翻了开来,说:“我看这东西得有好几十年了,你看这都起黄斑了!”   “也许吧,这一箱应该都是我妈年轻时候的东西了。”高朗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看着眼前这几大箱东西,突然觉得自己实在太不了解自己的母亲了!   “等等!你看这是什么?”突然,倪曼在一旁叫了起来,只看她手里多了张狭长的黑白相片。   “什么东西?”高朗见了照片也是一愣。   那是一张年轻男人的相片,照片上的男人长得丰神俊秀,身姿挺拔,即使用现在的眼光看,依旧担得上英俊帅气这几个字!   “这是谁啊?”倪曼拿着照片,细细看了有一会儿,才说:“这拍照的地方好眼熟,你看!像不像是江州的静安公园?”   她这话一出,高朗不由一愣,忙拿过照片。   这一拿,他发觉照片背后还写了一句话。   “愿细水长流,携手度春秋。赠良娣……”倪曼轻声将这句话念了出来。   这话一出口,不知怎的,竟带上了一种鼻酸的强调。   高朗看了这话,更是心头一恸,立刻再次将相片翻了过来,细细地去看那男人的眉眼。   那剑眉星目,高鼻薄唇,隐约间,高朗竟觉得这人与自己似乎有几分相似!   “阿朗,这……这会不会是你爸爸?”倪曼在一旁,也忍不住这样怀疑。   这是高朗第一次感觉自己和父亲这个词靠得那么近。   他的眼睛莫名的发酸,可你要说他真的有多激动或是难受,却又不是这么回事!   他的心里,始终有一块是空缺的,谁也填补不了!   “我没有爸爸。”末了,他只是这么说,然后就把照片丢回了箱子里去。   “哎!你干什么呀!”倪曼见他这样乱丢,连忙伸手去捡。   “你就不好奇吗?我看这相片,分明就是在江州照的,而且这相片里的人,挺像你。而且,这本子看着就很高级,和其他的都不一样。这一定是你爸爸送的……”   “像又怎么样?当初他管过我们吗?他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又凭什么要对他好奇?”突然,高朗吼了起来,他愤愤地站起身,丢下倪曼就走了出去。   很显然,这照片又戳了他的肺管子。   要论往常,倪曼是一定会追出去的,可今天,她却没有。   这照片太吸引人了,她也太想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因此,她选择了留下。   这一本粉红色的笔记本,写了多少少女的心事,倪曼随手打开了其中一页,就停不下来了……   “1973年11月3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特别高兴。因为他回来了。   我没想到他真的会回来,而且还给我带了礼物。   其实,要什么礼物呢?他能来,我便比得了什么都还要高兴……”   “1973年11月5日,雨   今天的雨好大,去队里上工的时候,我听他们说,他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以后都要待在这里了。   我听了这话,不知道是该要高兴,还是该替他难过。   他那么好,那么有才华,不应该被埋没在这里。这一切都是他的成分拖累了他。   可他又有什么错?   我该要替他难过的。可他能留下,我心里却又是那么高兴。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他能叫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紧紧相连。   其实不求什么,哪怕只是每天远远地瞧上他一眼,我也是高兴的……”   。 第六十章:感情的事   倪曼被笔记本中的爱情所吸引,坐在地上一读就读到了夜里。   高朗心情烦闷,在外面转了一圈,回来发现她还在母亲房里待着,只好再次走了进去。   “你怎么还在看?”高朗有些愧意,觉得自己方才脾气太大,因此这会儿态度好了不少。   “太感人了,真的太感人了……”倪曼一抬头,就是两眼泪水。   “你怎么了?至于吗?”高朗见状不由皱眉。   “你妈妈太不容易了,”倪曼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你知道他们有多爱吗?”   她泣不成声,比看韩剧的时候哭得还凶。   高朗见了这架势,顿时觉得胸闷。   “你这是干嘛?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你妈妈有多爱你爸爸,她是用自己的性命在爱!”倪曼一边说一边抹眼泪,抽抽搭搭地说:“太感人了!真的太感人了,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的!”   倪曼这边哭得稀里哗啦,眼皮都肿了,倒是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共情。   于是,高朗蹲了下来,问:“到底怎么了?”   “你爸爸,就是、就是这个照片上的男人,他是江州人!”倪曼一听这话,激动起来,连忙抓着高朗的手,讲起了日记本里故事……   原来,高朗的父亲和他的师母一样,都是70年从江州下乡的知识青年。   说不定,他们在江州还是认识的。   只不过当时,这照片上的男人来了易县,而他的师母则去了别处。   高朗的父亲家庭成分不好,据说爷爷还是上海滩著名的小开,父亲也是出过国的,思想很西化。   这种成分,那年月不被打倒才不正常。   家里倒了之后,已经二十岁的他被下放到了易县。   因此,他不仅仅是知青,还是成分有问题的知青。人家是来锻炼的,而他则是来改造的!   可从照片上,咱们也能瞧出来,这男人长得文雅,满脸的书生气,这叫他下放农场改造,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   所以,第一次到农场,还没半个月,他就跑了!   对,他跑了,趁着半夜月黑风高,就跑了。   可惜当时他准备不足,跑出去没多久,就被守卫发现了,又给追了回来,关了一个月的禁闭,还写了几千字的检查,才算被放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他这逃跑之心不死,后来又陆陆续续跑过好几回,只是每回都被他们抓回来,还打得半死。   时间就在逃跑中滑向了1973年。到了73年,他已经成了一个逃跑的“惯犯”,也算是跑出经验来了。   那年初秋,正是丰收的季节,满山瓜果飘香。   他就瞅准了时机,又跑了!   这一回,他学乖了,没往公路的方向跑,而是进了山,一直躲到了皮夹沟里!   对,你没看错,那男人躲进了皮夹沟!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因为他一早打听到了皮夹沟里有座“仙宫”,所以他就这样一路躲藏着,逃进了摘星观!   要说这世上,也是无巧不成书。他躲进摘星观的那天,正好是高姑娘奉母命上山打扫摘星观的日子!   于是,这两人就这样在摘星观碰上了!   当时的摘星观,已经废弃了。除了高朗的外婆常年关照打理,尽量维持之外,那里压根儿就没有人去。   这就给一段感情的开启创造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高姑娘当时十七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那小伙子虽然常年逃跑,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可捯饬捯饬,那五官照样没得说。至少在易县那些乡巴佬的衬托下,那绝对是出尘珍珠,帅得夺目!   更何况,落难英雄更能得人垂帘。高姑娘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一看见这一款的型男,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于是,摘星观前初相遇,一见郎君误终身了!   高姑娘毕竟年轻,这心一动,便是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为了帮助帅小伙成功“渡劫”,她就开始山上山下的两头跑,给他送吃的、送补给,还帮他打听各种消息,后勤保障工作自然是没的说。   而那小伙子呢,也算有良心。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也自发当起了她的老师,教她英文,还有理科方面的知识,还总是鼓励她要好好学习。   就这样,两人竟前前后后一起在摘星观里生活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两人的感情也是迅速升温,从彼此试探,到惺惺相惜,两人虽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可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然而,纸是包不住火的。   女儿的反常很快就被母亲发现了。   于是,母亲不动声色尾随上山,一下子就戳穿了女儿的谎言,揪出了这个“利用”女儿的天真,躲在道观里的“登徒子”!   “后来呢?”高朗嘴上说不关心,可这时候却听得比谁都入戏。   “后来?后来你外婆就把他给赶出去了!”倪曼耸了耸肩,很明显,她对老太太这种棒打鸳鸯的行为极度不满。   “赶出去了?”这倒是让高朗很意外。   “嗯,不仅赶出去,还威胁他,让他不许提起摘星观里的事情。”倪曼补充道。   “那然后呢?”高朗不禁开始担忧。   “然后,你爸爸做到了。离开了摘星观没两天,他就被抓了!又是一顿好打!”倪曼叹了口气,说:“可他真的守口如瓶,一句也没提起过和你妈妈在摘星观里的那些事。”   “我妈……当时一定很恨我外婆吧?”高朗突然想起六叔之前说过的那些往事,终于明白了母亲和外婆的嫌隙从何而来。   “那当然,感情的事,抽刀断水水更流,你越是阻挡,就越是难舍难分。”倪曼点了点头,又说:“我现在才看了一半,其余的,要等我全都看完才能告诉你!”   “先别看了,明天咱们回一趟江州。”高朗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说:“我的处理意见下来了,你陪我一起回去吧。”   。 第六十一章:师母   终于到了听结果的时候,高朗要说自己一点不害怕,那是骗人的!   此时此刻,他站在倪曼面前,突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虚弱。   男人也有脆弱彷徨的时候,也有想要依靠他人的时刻,这世上,没有谁是永恒的强者。   “好,我们回去一趟,正好天也凉了,回去收拾些衣服也好。”倪曼闻言一愣,随即阖起日记,一本正经地说。   “你收拾收拾,要是觉得天冷,到时你留在江州也好。”高朗心里忧虑,担忧自己即将失去这份工作、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因此也不想再拖累身边这个女人。   也许,分开对她更好!   “你这是什么话?”倪曼一听,脸色顿时一变。   “小曼,你不属于这里,何必要跟着我过这种生活?我……”高朗想要做个了断,不料话还没说完,倪曼就一把拉住他的衣领,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她要把他这些混账话统统堵死在他嘴里!   一句说出来的机会也绝不给他!   她的唇温柔却不失力度,就像她的性子一样,看似任性,其实却坚韧。   遇到事的时候,有她在身边,能叫人心安。   高朗被她这样一吻,百炼钢全都化作了绕指柔。   他的嘴上像是受了封印一般,再说不出什么分开的狠话、蠢话……   “我说过我会陪着你!到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末了,她这样说。   她抱着他,眼神执着。   “高朗,生活没有好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我都愿意过!”   她的话脆生生的,落在他心上,成了最动听的音符。   他不由动容,抓紧了她的手,只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说不出的感动。   “可也许我这次回去,饭碗就要丢了。也许连名誉也……”这话说得煞风景,可他还是要说。   “我不要你养的,”倪曼抬着头,迎上他的目光,说:“而且,如果你需要,我也愿意养着你。我也可以出去工作。人家那个大导演,老婆养了他十多年呢,一切不都照样好起来了?”   “可我不会拍电影,恐怕也不能像他那样……”话才说了一半,高朗的嘴就被倪曼的手给封住了。   “高朗,你不是一直想要研究潜意识吗?我可以陪着你,我们一起做研究。人家居里夫妇,不是在自家的实验室里也提取出了镭吗?他们可以,我们也一样可以!人只要不放弃希望,那希望就永远不会放弃你!”   这一刻,倪曼突然成了哲学家。   她的话让高朗不再迷茫。   “好,我不放弃。走吧,我们睡觉去。”他心头暖暖的,突然觉得这老婆是全天底下最好的老婆。   “好,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倪曼冲他笑了笑,眼中还闪着泪光。   第二天一早,他们小两口就早早地起了床,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去了车站。   回江州的路上,倪曼一直在睡。   她窝在高朗的怀里,睡得像只小猫咪。   高朗瞧着她疲倦却又乖巧的模样,心头不由一软,又回想起昨夜的事,嘴角不自觉地笑了。   情至浓时的一点情不自禁,总是叫人回味无穷。   他在她额上亲了又亲,脑中突然闪现出一个词——岁月静好!   这不就是岁月静好吗?懂自己的人就在身边,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   窗外,风景快速地倒退着。   高朗眼中,整个世界都明媚了。   抵达江州已经接近中午,高朗按照计划,先带着倪曼去了老师家里。   这时候欧阳院长自然是在上班,而师母,一早就站在窗前等着他们了。   这女人虽然年近六十,可看起来却风韵犹存,并不显老。   也许是因为没有生育过的原因吧,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脸上的皮肤也富有弹性,再加上还有高级知识分子的气质在背后撑着,使着老太太看起来,不过四十七八的模样,充满了精致的知性美。   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到了这个年纪,却依旧清澈,里头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好像只要她一眼,就能让人安静下来。   “师母,我……我来了。”   门一开,高朗就局促不安地唤了一句。   他站在她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啊呀,你终于回来了,阿朗,好、好!”师母一看见他,脸上立刻就生出了笑意。   她瞧着他,笑得生动极了,连脸上那些细小的皱纹,都跟着在笑。   “好!回来了好!让师母瞧瞧你!”   她拉起高朗的胳膊,把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了又看,像是怕他会突然消失了一般。   “你瘦了!是在乡下过得不顺心吗?唉,瞧瞧这事闹的!”   看了一阵,她似乎又有些伤感。这说话的语气,活像个与儿子久别重逢的母亲!   “师母。”倪曼在旁边瞧着他们“母子团聚”,不由觉得有些尴尬。   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多余的,又或者,多余也谈不上,这顶多就算是团空气吧!   人家,压根儿连看,都好像没看见她!   “小、小曼啊!你和阿朗一起回来的?好、真好!”直到这时,师母才注意到了倪曼,她笑着瞧了瞧她,随即转头对着高朗说:“那咱们就别在门口站着啦!走,到屋里去,我给你们做了饭,咱们边吃边聊!”   说着,她就拉起高朗进了门。   倪曼跟在他们身后,突然有些吃味,觉得自己这完全就成了受到婆婆冷落的儿媳妇!   “师母为什么会对朗哥这么好?真的好奇怪!”她在心里疑惑。   他们俩的这种互动,在她看来,亲密得简直有点不正常!   又不是亲母子,哪有对别人家孩子这么上心的?   “小曼,你还站在门口干什么啊?快进来啊!”倪曼正疑惑,高朗这时却回过头来唤了她一句。   这一会儿的工夫,他们俩已经在沙发前坐了下来。而倪曼,却还傻乎乎地站在门口。   “哦!”倪曼听了这话,才匆匆收回自己“福尔摩斯”般锐利的眼神,关了门,笑着走到了他们跟前。   。 第六十二章:安排   “师母,你最近身体还好吗?”   倪曼入座后,高朗就和欧阳师母攀谈起来。   而他们坐的位置,却很有点意思——高朗和师母一起坐在三人座沙发上,而倪曼却一个人坐在了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这种安排,让她瞬间觉得自己是孤岛,已经被他们移出了群聊!   不过,倪曼也不傻,自然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计较这些。   对患有轻度社交恐惧症的年轻人来说,有时候不用加入群聊,只要在旁边陪着,也挺好的!   “我都好,就是放心不下你!”师母拉着高朗的手,捏得紧紧的,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跟师母好好说说,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师母,我也不知道,可他们说的那些都是莫须有的罪名。我的实验数据,那都是带着学生一个个大夜熬出来的。说我学术造假,这实在太可笑了!”   “唉!你老师这段时间,为了这个事情,也是熬白了头。学院里那帮老头、老太太,那都是认死理的人,他们向来最恨弄虚作假,更何况,现在还有学生告你考前透题……这一桩桩,全戳了他们的心窝子!”   提起这些糟心事,师母的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师母,我没做过,我是个有师德有原则的人!我就是再穷困潦倒,也不可能卖题换钱啊!”高朗严肃极了。   “我自然是知道你不会,”师母点了点头,又说:“可问题是,这是女学生举报的,人家说的就不是钱的事!别的都好查,这种事,你怎么查?”   “什么?!”高朗到这会儿才弄明白,所谓的透题,不是花钱买题,而是……   “这是生活作风的问题。你也知道,这种事,只要是女告男,基本就是一告一个准的。因为这种事情你完全讲不清楚,这脏水泼上去,可以伤人于无形!”师母叹着气说。   “哪个女生?难道她不要自己的名誉了吗?”高朗简直要原地爆炸。   “对啊,问题就在这里。你会这么想,院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就更加是这样想的了!”师母瞧了他有一会儿,才突然问:“人家可是实名举报,这破釜沉舟的劲儿……阿朗,你今天跟师母说句实话,你究竟有没有做过?”   “师母,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那是我的学生啊!我要是这么做,那我和畜生还有什么区别?我还有什么脸面站在那三尺讲台前?”高朗没想到连师母都这么问,不由跳了起来。   “师母,朗哥绝不会做这种事的,我相信他,他不是这种人。”直到这时,倪曼才插了一句。   师母听了这话,不由看了倪曼一样,随即点了点头,说:“行,那咱们吃饭吧。”   说罢,她就站了起来。   “师母……”高朗见她这样,忙跟着站了起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我要是骗人,现在就变成太监!一辈子都不行!”   对一个男人来说,这个毒誓够毒。   师母听了,这才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接二连三地要害你!”师母叹了口气,又说:“吃饭吧,等吃了饭,我再跟你说说接下来的事!”   这一餐饭,吃得高朗心里堵得慌。   他感觉胃里塞了个秤砣,半点吃不下去!   这满桌子都是他喜欢吃的菜,不用说,这又是师母起了大早特意准备的。   若放在平常,他对着这桌子菜,可以吃上三大碗饭,可今天,他却是胃口全失,像个小娘子似的,一粒米也塞不下去!   “你别想那么多,多吃点!”师母见他如此,直接夹了个鸡腿,放到了他的饭上。   “师母,我……”高朗,放下筷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别难受,这敌人太狡猾,那咱们就更得沉得住气!”师母这会儿倒是云淡风轻起来。   “师母,学校是要开除朗哥吗?”倪曼这会儿也担心得要命。   “不至于!”师母叹了口气,也放下了筷子,说:“你欧阳老师给你做了保,饭碗呢,暂时给你保下来了,但上讲台是不能了,暂时到院办帮帮忙吧!”   “什么?!”高朗一听自己不能再教书,脑袋里顿时“嗡”的一声。   “你老师办公室里,正缺一个助理,你先就这么着吧。避避风头再说。”师母劝说道。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为了这个结果,她和欧阳两个,也是绞尽了脑汁。   把他高朗放在哪里,他们都不放心,最终也只有放在自己身边护着,才能叫他们安心一点!   “我不能教书,也不能洗清冤屈,却还要在院办那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我岂不是活成一个笑话了?”高朗完全不能接受。   “先把这件事解决掉再说嘛!你要是难受,到时候可以再请个长假,出去散散心,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师母知道他难受,于是宽慰道:“更何况,这查清真相,你只要还在学校里,总还有的是机会不是?”   “是啊,朗哥,总比连翻身的机会也没了的好!”倪曼这时也劝了一句。   她明白,这样的安排,已经是“法外开恩”到了极点,要是高朗再不接受,那就真的是“不识好歹”了!   好在,高朗也不是个冲动的人。   听了这话,他也渐渐地回过味儿来。   于是,他重又拿起来筷子,开始努力去啃饭上压着的那只鸡腿。   倪曼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想明白了,心中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师母,您当初也是知青吧?”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倪曼突然就这样问了一句。   一听这话,师母不由一愣。   “是啊,怎么了?”她问。   “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不知道你在哪里插的队呀?”倪曼笑得人畜无害。   “我在……”师母顿了顿,才面无表情地说:“徽州。”   “徽州?!”倪曼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于是连忙追问:“那你知不知道易县?”   。 第六十三章:倪大勇   “易县?!”   师母闻言放下饭碗,她瞧了高朗有一会儿,却见他只是闷声往自己嘴里扒饭。   而倪曼,却目光灼灼地等着她的回答。   “易县……那不是阿朗的老家吗?”末了,师母这样说。   “嗯,是啊。”倪曼闻言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所以怎么了?”师母又问。   “没、没什么,呵呵。”倪曼笑得很尴尬。   “那吃饭吧!”师母低下头,重新拿起了筷子。   倪曼见状,也只好跟着高朗一起埋头扒饭。   这一餐饭,吃得实在不算和谐。   午饭过后,师母便送高朗他们出了门,临走的时候,她又准备了两大盒菜,放在袋子里,要他带回去。   “这是卤味,我做了你最爱吃的鸡杂和柠檬鸡脚,你带回去吃。”她拉着高朗,迟迟不肯松手。   “师母,以后别起大早给我做这些了,身体要紧。”高朗瞧了,不由鼻酸。   “傻话!我做了,你爱吃,我就高兴!”师母笑着嘱咐:“以后不许不接电话!还有,老老实实在院办待着,不许冲动,听到没?周末就回来吃饭!”   她这话,说得完全就是一副母亲的口吻。   高朗在她面前倒也乖巧,果真就顺从地点了头。   告别师母之后,倪曼陪着他去了院办。   那边的情况,和师母说得差不多。因为有了心理准备,高朗听了结果之后,也还算平静。   听审会结束之后,欧阳院长又把他叫到办公室聊了一个多小时。   趁着这一个多小时,倪曼也回家了一趟,去收拾了不少东西。   家里,她爸妈都在等着她。   其实她一直没有告诉高朗,自己这回陪着他跑到易县去,事先并没有征得二老的同意。因此,这时候回去,一通闹腾是免不了的了!   “你还知道回来?!”   果然,她一开门,她爸倪大勇就劈头骂了上来!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羞没臊的玩意儿啊?人家要你么?你就这样去倒贴人家?还跑到别人的老家去!”   “爸……”倪曼被他吼得心虚,只得做小伏低,怯怯地朝他喊了一嗓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倪大勇这时候气得不行,压根儿就不吃这一套。   “好了好了!你们父女俩这站在门口,是演什么戏给别人看?还嫌不够丢人?”这时候,倪曼的妈总算开口搭救了。   “这又不是商品房,前前后后房子隔得这么远,怕什么?”倪大勇直接反驳,道:“自古慈母多败儿,你别老是想尽办法护着她!护得她一点样子都没有!”   “你嗓门这么大,这才隔了几百米?谁能听不见?”倪母也是个狠角色,对着老公就瞪了一眼。   倪大勇一听老婆这么说,果然住了口,转身就往屋里走去。   他们住的这个别墅区,里头非富即贵,他倪大勇叱咤商场多年,的确丢不起这个人。   倪曼的妈妈,一早就料准了老公的死要面子,因此才能一招制敌,拨千斤于四两!   “还不快进来!”倪曼的妈见状,连忙扯了女儿一把,把她拉进了屋里来。   “你不许坐!你给我站着说话!”一进客厅,倪大勇就朝着倪曼吼了一嗓子。   看得出来,这一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爸,你干什么呀!我这和我自己老公住在一起,这有什么问题啊?”倪曼可不怕他,直接装傻,走到他跟前就大喇喇坐了下来。   “你有老公?什么老公?野老公吧?”这致命三连击甩出来,倪大勇可没打算给女儿留什么面子。   “爸~你干什么呀,我和高朗已经复合了,我们不离婚了。”面对父亲的毒舌,倪曼撒着娇说。   “你们又好了?!你们……”倪大勇闻言刚想细问,不料却被老婆打断了。   “他真的说要和你复婚?!你们真的好了?!”倪妈妈一听就激动起来。   “真的!我们现在可好了!”倪曼见母亲问,也立马笑成了一朵花。   “啊呀!太好了!我就知道当初放你去是对的!”到了这个时候,倪母也不瞒了,立刻跟着女儿庆祝起来。   “是啊!他的工作也保住了,没什么大事!”倪曼高兴地和母亲说个不停。   母女俩挤在一起,笑得合不拢嘴。   “等会儿!什么叫放她去?”这时候,倪大勇却听出了些问题。   只看他吼了一嗓子,打断了他们,转头问老婆道:“这事儿你知道?”   “对啊,难道你想看着女儿离婚啊?”倪母倒是坦然。   “离就离!我女儿又不是嫁不出去!这臭小子以为他是谁?也太把自己当一盆菜了!”倪大勇气呼呼地说:“不行!这事儿我不同意!你叫他来!我倒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啊呀爸——你能不能别作妖?你是见不得你女儿好,是不是?我们现在感情好得很,你可不许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听见没?”倪曼这时候早已“原形毕露”,对着她爸就是一脸的骄纵。   “小曼,不是爸爸要说你,女孩子嘛,总是要矜持一点!”倪大勇看女儿这样,居然态度也就软化了下来。   在老婆孩子面前,他本来就是一只纸老虎,也就只能咋呼几声。   “行了,他们小两口好就行了!”这时候,倪曼她妈再次跳了出来,用眼神制止了丈夫。   “你们母女俩总是这样!”倪大勇无奈,长叹了口气,说:“老这么倒贴,人家能重视咱们女儿吗?这回是好了,那万一下回又不好了呢?我这老脸还要不要了?”   “那你想怎么样?”老婆横睨了他一眼。   “叫他来吃晚饭,我要好好和他聊聊!”倪大勇依旧气呼呼的。   “你要叫你女婿来吃饭也可以,不过你不许凶他!不许骂他!”倪曼这时候倒也让了一步。   “你个死丫头!你这胳膊肘能往回收一下吗?能吗?”倪大勇恨铁不成钢,恨恨地问。   “不能!”谁知,倪曼这时候却答得干脆!   。 第六十四章:小开   自己的女儿自己宠。   被自己宠成了现在这样,那流着眼泪,也就只能自己继续宠下去了。   晚上,倪曼果然高高兴兴地带着高朗上门了。   俗话说,丑媳妇也要见公婆。   这会儿倪曼心里是高兴了,可高朗心里却不自在。   当初他们两个离婚,那完全就是自作主张,小两口自己就悄没声息的把离婚证给领了。   当时因为这个事,倪大勇还找过女婿,好话歹话都说了,可他就是不肯回头,铁了心就是要离婚。   因此,在这件事上,可以说他们翁婿两个已经是撕破了脸的!   这回,高朗硬着头皮再上门,完全就是看在倪曼的面子上。   所以说,这人啊,出来混迟早要还的!当初他那么硬气,闹着要离婚,弄得倪曼痛苦不堪,现在也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哟!小高来啦!快进来、快进来!”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鸿门宴再怎么凶险,有了丈母娘镇守,就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妈。”高朗叫了一声,就跟着倪曼进了门。   这时候倪大勇正坐在客厅里泡功夫茶喝,看见女儿女婿走进来,一张脸沉得比死人还难看。   “他爸,孩子们来了,我去厨房里盯着,你招呼他们!”倪曼妈妈使着眼色对他说。   说罢,她又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这才往厨房去了。   这一下,客厅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高朗瞧了这老丈人有一会儿,才主动走了过去。   “爸,你喝茶啊?”他没话找话,说着就坐了下来。   “是啊,我爸就喜欢摆弄这些。”倪曼见状,也跟着笑嘻嘻地没话找话。   两人一起挤在一个加宽的单人沙发上,等着父亲说话。   “喝茶。”倪大勇见状,夹了两个茶盏出来,推到他们面前。   高朗见状,如获大赦,忙伸手去接。   “好茶。”高朗接了茶,也不顾烫,立马就抿了一口。   他其实并不懂茶,不过他懂人的心,这点投其所好,并不难。   “这自然是好茶!”倪大勇闻言抬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瞧着女婿,说:“可好茶,也得遇上懂他的人!”   “一斤好茶,没有好水,没有好茶器,没有爱她的泡茶人,没有懂她的品茶人,她的价值又有几何呢?在不懂珍惜的人眼中,她不过是堆干枯叶子!”倪大勇话里有话,虽没有挑明,可却一样咄咄逼人。   “爸,从前的事,是我不对,小曼是个好姑娘,我会好好珍惜的。”高朗也是聪明人,又岂能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的一切都是要留给她的。我不在乎你能有多大的出息,我只要你们好好的,我只要我的女儿不受气,能快快乐乐的!”倪大勇见他表了态,也就跟着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爸!”倪曼见老爸说着说着又要提这些,立刻出声制止。   “小曼,这些话,爸爸必须要说!”倪大勇这时也不惯着她了,望着高朗就沉声说道:“爸爸总是为了你好,我不会允许同一个人欺负你两次!如果这次他还不懂得珍惜,那就永远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话里带上了些威胁的色彩,可高朗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生气。   “爸,以前是我不懂事,没有看到小曼的好,今后还请你相信我!”高朗表了态。   他伸手抓过倪曼的手,将它紧紧握在手心里。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一出,让倪曼顿时感动地哭了。   她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倪大勇其实也是个性情中人,见高朗这回真心认了错,面色也缓和了下来。这一页,算是就这么揭过去了!   饭桌上,高朗算是体会到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丈母娘给他夹起菜来,比师母还要勤。   高朗呢,为了好好表现,也只能全盘接收,这一通胡吃海塞之下,他只觉得肚子里的菜都快从嗓子眼里喷出来了!   吃完饭,帮佣阿姨们收了碗筷,又端了果盘茶水上来。   主题仍旧是吃,不过倪曼也看出高朗实在塞不下了,于是就及时地转移了她爸妈的注意力。   “爸,你看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只看她说着,就从上衣的内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   “什么人?”倪大勇放下茶杯去接,这才发现是一张老照片。   “你怎么把这张照片带来了?”高朗见状也很意外。   “这是朗哥的爸爸。”倪曼瞧了高朗一眼,对父亲说道。   “这是小高的爸爸呀?”丈母娘一听,也立刻搅合了进来,“哟,小高,你爸爸长得可真帅啊!你别说,你和你爸爸长得挺像的!”   “妈,你扯这些干嘛?你认不认识他爸爸?”倪曼瞧她妈一眼。   “我不认识,我看这照片的样式挺老的。这得问你爸,他这个年纪的兴许认识。”倪曼的妈妈五十都不到,比她丈夫小了有足足11岁。   “行了,我瞧瞧,”倪大勇听见老婆又要拿自己的年纪说事,忙抢过照片,细细瞧了起来,“哟,这是在静安公园照的啊?”   “爸,你可真是好眼力!”倪曼伸出大拇指,使劲夸他。   “我说,这可是实景照相,不是去照相馆拍的,”倪大勇这时突然像打开了话匣子,说得滔滔不绝:“你看,这上头也没有照相馆的水印,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他老婆配合地问。   “这说明,小高他爸爸家里条件很好,都有私人照相机,还很有可能有自己家冲照片的暗房!”倪大勇这时候柯南上身,可表情却很毛利小五郎。   “这么说,他家肯定很大咯?可能是住公馆的?”倪曼的妈妈这会儿也好奇起来。   “那肯定的,你看他腰里那根皮带,牛皮的!还有他的头路,梳得多好啊,这个是小开啊!”倪大勇有些兴奋地叫了起来。   “爸,你说的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关键是,能找到他伐?他是七零年的知青。”倪曼见他兴奋,立马给老爸泼了一桶凉水。   “你们都知道啦?怎么样?我说得对伐?”倪大勇一听这话,倒也不尴尬,又说:“七零年的知青,好找的,你这样,爸爸先给这个相片拍张照,我们都有知青群的,到时候我来帮你们打听,一句话的事……”   。 第六十五章:蔡大队   替高朗找爸爸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落到了倪大勇的肩上。   而实际上,高朗对找亲爹、认祖归宗这种事,压根儿就不感兴趣。   既然上回观元辰的时候,在西域都护府里看到的档案上,清楚的写着自己是孤儿,那么孤儿就孤儿吧,反正母亲已经不在了,他无父无母,自然是孤儿!   夜里,高朗就住在了倪曼家。   两人把各自白天的事交流了一下,一合计,决定还是先回易县去,再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等风头彻底过去了,再回来上班不迟。   于是,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回了易县。   这一回,他们开了倪曼的车子回去——一辆红色的两门版牧马人。   这车往玄元街上一停,着实拉风。   不一会儿就围了一群无所事事的街坊。   “都说了咱们坐大巴回来就好,你就是不听,这下好了,你看看这帮人!”两人坐在车上,还没下来,高朗就冲着倪曼抱怨了一句。   “我又没开跑车!就是你说要低调,我才特地开了这辆车的!再说了,越野车不是方便你上山嘛,我可不想再坐小郑的灵车了!”倪曼撅了噘嘴,然后一把拉开车门,跳了下去。   “你——”这女人,高朗是一向拿她没办法的。   她使起小性子来,谁跟她讲,也一样讲不通。   “嗬!这可真是命!”高朗看着她离开,不由自嘲。   要说这玄元街也是神奇,原本高朗一直排斥这个神神叨叨的地方,可现在他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生活节奏慢下来之后,他还真是觉得哪里都舒服,看什么都顺眼了!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舒适圈,人一旦走进了舒适圈,就容易懈怠。   这会儿他见倪曼下了车,也准备跟着下车去店里泡茶喝。   天渐渐的冷了,还能有什么比窝在自己店里喝茶上网更开心的呢?到时候再煮个火锅,完美了!   他这如意算盘打得好,可计划却赶不上变化,他还没来得及下车,兜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掏出来一看,这才发现是山前派出所打来的。   “小曼,山前的蔡大队打电话来了,要咱们去一趟呢!”接完电话,他摇下车窗,对倪曼喊了一声。   “蔡大队?他叫我们去?是金奶奶找到了吗?!”倪曼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   “不知道,他电话里也没细说,你先上车吧!”高朗招呼道。   于是,倪曼二话不说跳上了车,两人就这样往山前派出所去了。   到了警局,蔡大队的手下小丁已经在门口候着他们了。   “高博士,你好!”小丁一看见高朗,就客气地与他握手。   “你好啊,小丁。”因为金奶奶的事,他和山前这边已经接触过好几次了,对于小丁,也还算熟悉。   “走吧,蔡队在办公室等你们呢!”小丁笑着引路。   这小伙子,看着才刚毕业,却为人亲和,办事也稳重,因此很得领导的看重。   “小丁,突然叫我们来,是金奶奶找到了吗?”高朗叫住他,问。   “啊,”小丁闻言,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声,然后就说:“具体的一会儿让蔡队跟你们说吧。”   说完,他就领着他们往办公室去了。   这样的态度很奇怪,高朗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倪曼跟在他身边,也莫名地紧张起来。   这里的走廊,安静至极,除了他们几个的脚步声回荡,就再没有别的声音。   头顶的灯亮得很,可却越发叫人紧张。   不知怎的,他们小两口的心,都渐渐提到了嗓子眼儿。   约莫三分钟之后,他们就到了。   到了蔡大队的办公室,小丁又忙活着帮他们泡茶,跑前跑后忙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水端到他们面前,才离开。   “高博士,你们喝茶。”蔡大队满面笑容,看上去和平时严肃的模样很不相同。   “蔡大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金奶奶的事有结果了?”高朗这会儿可没心思喝茶。   “啊,是,”蔡队闻言,不自然地挠了挠头,才说:“我找你们来,就是想和你们通报一下这次搜山行动的结果。”   说着,他拿出一张通知单和一张情况说明,递到了高朗面前。   “我们接警到现在已经一周了,这一周我们在山上及周边都进行了搜索,但是没有找到金菜花女士。只在一处山崖边发现了疑似金菜花女士的一只鞋,还有一个背包。现在就是通知你们前来辨认。”   蔡大队一本正经地通报了相关情况,然后就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了两个物证袋,放在了高朗面前。   “我也不认识金奶奶,这事情可能要等我六叔看过才知道。”高朗瞧了瞧,并没有打开物证袋。   “我们看过了,里面有金奶奶的老人卡,应该错不了。”蔡大队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说这些是在悬崖边发现的,那岂不是……”倪曼闻言心头也是一沉。   金奶奶的包,就是一个土黄色的粗布包,很像是从前那些烧香老太太背的小包。   倪曼看了觉得心酸,可高朗看了,却一眼瞧出,这是他们精舍的东西!   这一定是他妈妈以前送出去的。   “人没有找到,一切都不能下定论,但目前搜山行动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已经把金奶奶列为失踪人口,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请你们在这张纸上签名。”蔡大队说道。   “那你们就不找了?”倪曼不甘心。   “山上应该是没有。”蔡大队答了一句,紧接着话锋一转,对着高朗说:“高博士,听说你是心理学博士,不知道你对犯罪心理学有没有研究?”   高朗正签着字,听了这话,笔尖不由一停。   “怎么了?”高朗抬头看他。   “哦,没什么,上头研究决定,要在我们这里现在要建立一个犯罪心理研究干预中心,正需要像您这样的心理学专家的帮助。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蔡大队客气地问。   “犯罪心理学不是我的强项,不知道这都需要做些什么?”高朗想了想,问。   “初期应该就就是做些犯罪心理的案例分析,还有给咱们上上课,做些心理学方面的培训。”蔡大队介绍道。   一听有课上,还可以得到很多现成的心理学案例,高朗的心思,立刻就活络了起来……   。 第六十六章:胖大妈又来了   “如果能为你们做点事,我很愿意尽我所能的试一试。”高朗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那太好了!等下周,我亲自登门拜访,和你具体谈一谈合作的事!”   蔡大队听了这话,立刻高兴地起身与他握手。   高朗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两人在亲切友好的氛围中达成了协议。   这一切发生得贼快,快到倪曼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争取让他们再找一找金奶奶,反倒和他们谈什么合作?”回去的路上,倪曼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我不和他们合作,怎么养你啊?”高朗一边开车,一边转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需要你养!”倪曼噘着嘴说。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养不养是我的事!”高朗显然没打算和她说实话。   “那就算是这样,那金奶奶呢?”倪曼手里抱着金奶奶的“遗物”,心里很不痛快。   “这事人家已经尽力了,要是金奶奶真的从悬崖边失足跌落,那真的很难讲。你总不能让人家无休止的找下去吧?”高朗宽慰她。   “唉!这老太太真的太可怜了,怎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没了!”倪曼眼睛发酸,忍不住哽咽道:“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个儿女老伴,人就这么没了,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小曼,别想这么多了,现在我们也只能尽快通知六叔,把这个结果告诉他了。”高朗腾出一只手来,覆在了倪曼的手上。   “六叔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吗?”倪曼闻言不由叹了口气。   “嗯,还是关机。”高朗点了点头。   他现在终于明白,这老头儿,自我得很!   他不想被打扰的时候,他们就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那你怎么告诉他?”倪曼皱眉。   “发个信息给他吧,实在不行,就再上一趟山!”高朗没多想,就这样随口说道。   倪曼听了这话,不置可否。   两人回到玄元街,却发现上回来过的那个胖大妈正等在门口。   她神色焦虑,在精舍门口走来又走去,很显然是在等人。   高朗一看见她,心头就是“咯噔”一声——上回她那么气急败坏的,按说不太可能再来找他,这时候突然出现,必然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哎!”他们一下车,胖大妈果然就迎了上去。   “大妈,您这是……在等我?”高朗装傻。   “是啊,小哥,上回的事,是我态度不好,你看……你能不能去我们家看看?”胖大妈舔着脸笑着。   “怎么了?”高朗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我女儿……她这次好严重,你能去我们家瞧瞧吗?”大妈收敛了笑容,表情凝重起来。   “大妈,你女儿怎么了?”倪曼听得好奇,不由问。   “小姑娘,你不知道,我这心里苦啊!”胖大妈看了倪曼一眼,这眼泪说来就来,“我女儿八字太弱,从小到大,我都不敢让她走夜路,连上坟扫墓,吊唁奔丧,这种事也从来不让她去。可她偏偏就是特别招那些东西……”   “招哪些东西?”倪曼白目地问。   大妈听她这么问,不由瞧了高朗一眼,没有立刻答话。   “小曼,你去屋里拿药箱,我们一起走一趟吧!”高朗见状拍了拍倪曼,把她支开了。   “大妈,我可以去看看,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说那些话了。”趁着倪曼进屋拿药的工夫,他这样说。   “行!行!只要你跟我去,我不说!”大妈这回配合得很。   半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郊区的一个农民安置小区里。   大妈家住在四楼。还没进门,走在楼道里,一股浓烈的异味就从门缝当中溢了出来。   高朗见状,不由皱眉。   “怎么味道这么大?”他问。   “嗯,”胖大妈压低了声音,紧张地说:“这次这个,就是个臭东西。自打被它缠上了,我女儿就像变了个人,特别怕水,一滴水都不肯碰!也不肯换衣服,我都快被逼疯了!”   “这么怕水?”倪曼闻言一愣,随即看了高朗一眼。   “行吧,你开门吧,先看看再说!”高朗没有多说,只点了点头。   门里面是一个不可想象的世界。   所有的墙壁都被人用黑色的蜡笔涂上了一摊又一摊黑皴皴的团块,团块与团块之间,扭曲缠绕的细线连接着,那情状,不仅怪异,更让人压抑!   所有的窗子都被贴上了黑黑的砂纸,它们紧闭着,光从纸与纸的接缝处透进来,只留下一点微弱的颜色。   满地都是垃圾,凌乱细碎,几乎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那些垃圾中,甚至还沾有一些屎黄色的液体。它们伴随着阵阵恶臭,令人作呕!   “这里怎么弄成这样?”倪曼忍不住捏紧了鼻子,可即使如此,她还是止不住地打恶心。   “没办法,你看,我这才走开了一会儿,地上就又是这样了!”胖大妈不好意思地解释,随即跑去拉开窗户,又拿了笤帚出来打扫。   “你们等等,我这儿一会儿就好。”她一边哆嗦着弯腰扫地,一边急匆匆地说。   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让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酸楚。   “先不忙吧,你带我去看看你女儿。”高朗见她这样,突然觉得有些同情她。   “好、好……”胖大妈听了这话,立刻直起身子,擒着笤帚就带着他们往走廊里去。   走廊的尽头,她在最靠里的一间房间门前停了下来,说:“她就在这里面。你不知道,原先我们一家很幸福,后来她爸出车祸死了,我们母女就相依为命。我真的太难了!小哥,你一定要帮帮我们!只要她能好,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你放心吧,能帮我一定会帮的。”高朗看着房门上耷拉着的铁锁、铁链,心情沉重极了。   “哎、哎!我就知道高仙姑的儿子,错不了!”胖大妈闻言感激地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去转门柄。   可这一转,她却发现,门柄动不了了——这房门被人从里头反锁上了!   这叫胖大妈心头一惊,连忙伸手去拍房门,急急地叫了起来。   “阿慧!阿慧!你快开开门!你开开门呀!是妈妈!”   她神经过敏,一边拍门,一边继续去拧那门柄,生怕女儿出事。   然而,任凭她再怎么折腾,那房间里却依旧是一片死寂,完全没有应声……   。 第六十七章:演戏   “阿慧!阿慧!你不要吓妈妈!你快把门打开!”   胖大妈不停地拍门,越拍声音越响,那模样,真恨不得要把那门拍穿。   高朗见她把动静闹这么大,忙拉住她,说:“你别拍了,你这样拍下去,她绝不会开门的。”   “那怎么办?”胖大妈已经急哭了。   看得出来,女儿这些年反反复复的情况,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   “没有钥匙吗?”高朗问她。   “噢!对、对!钥匙……”胖大妈听见这话,才慌忙返身朝客厅走去,·跑到电视机柜那里去找钥匙。   高朗和倪曼等在房门口,望着这满室的狼藉,心中也是异常的压抑。   “别怕,这里面的是病人。”高朗见她皱眉,就宽慰了一句。   “嗯。”倪曼只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更多,胖大妈就拿着钥匙回来了。   “钥匙,钥匙在这里。”她哆嗦着把钥匙交在高朗的手里,自己似乎没有那个勇气去开门。   “阿慧,你开开门好不好?是妈妈呀!”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死心,希望女儿能自己把门打开。   “你不要逼她。”高朗见她喊,就轻声制止了她。   他刚想接着往下说,没想到门的另一头就传来了声音!   “你带他们来干什么?你想要我死?你以为他们能拿我怎么样?”那个声音怪异干哑,甚至听不出男女。   胖大妈一听这话,顿时大惊失色,竟立刻“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女儿!”她一边磕头,一边对着门里的东西求饶道:“他们是我请来和你沟通的,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和他们提,我们会尽量满足你的!只要你肯走!”   胖大妈磕头的场面看起来诡异极了。   走廊的尽头,光线本就昏暗,倪曼见她痛哭着朝一扇门跪拜,吃惊地说不出话来,只是抓了高朗地胳膊,一个劲地往后缩。   “别怕,没事的。”高朗拍了拍她的手,随即上前一把扶住了胖大妈。   “你……”大妈泪眼婆娑,看着他不知所措。   只见高朗对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对着大门喊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吾乃茅山术士,你既知道我等前来,还不速速出来见驾!”   虽没吃过猪肉,可他却没少见过猪跑。   从小就住在精舍里,看着母亲和外婆她们各种作法,再不济,他这点花架子总还是有的。   反正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但倪曼这会儿倒是真的被他给唬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瞧着他,大脑似乎正在飞速运转,借以甄别他这话的真伪。   不过这会儿,高朗可没空去和他解释这么多,他一心等着门里的回应,不想这话丢进去却是石沉大海!   “大胆妖孽,真人面前,还不速速答话!”高朗见里面没反应,就又嚷了一句:“你若再不现形,休怪本座的紫金葫芦不留情面!”   他这些话,全是东拼西凑地碰运气,几乎演出了一种仙侠剧的既视感。   因他明白,对待精神异常的人,顺着她的意志走,才能接近她,了解她的病情!   果然,这话一出,那门居然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只看见胖大妈的女儿阿慧从门缝里露出了一只眼睛,定定地瞧着他们。   她的头发蓬乱,肮脏不堪,衣服上也满是污渍,整个人散发着一阵阵恶臭,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儿。   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高朗被她阴郁的眼神给煞到了,心头猛地一颤。   “阿慧!阿慧……”   不等高朗反应过来,胖大妈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下子冲开了房门,一把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你吓死妈妈了!你吓死妈妈了!”她使劲地哭,一个劲儿地哭,把女儿搂得紧紧的。   而她的女儿阿慧呢,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冷冰冰地对抗这个世界,眼睛始终盯着高朗。   她的眼神太可怕,倪曼不自觉地朝高朗身后缩。   她总感觉,在阿慧的眼睛后面,还藏着一双眼睛!   而那双眼睛,此刻正窥视着他们,就像猎豹在暗中窥探着猎物!   “你是假的,你骗不了我!你没有你妈妈的那点本事,更不如你外婆!”突然,阿慧开了口。   她还是那个哑声,听起来像来自地底。   要说高朗听了一点儿也不发怵,那是假的。   但他从来不信邪!   “那你就试试看,大可以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收了你!”高朗冲她喝了一声,随即当着她的面做了个正儿八经的道指。   他原也就是配合病人演演戏罢了,谁知这道指一做出来,阿慧立马头一歪、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一昏,身体的全部重量就压在了胖大妈的身上。胖大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高朗见状,连忙去扶。   于是他和倪曼一起帮着大妈,手忙脚乱地把阿慧给放平了。   直到这时,高朗才有工夫仔细去看着屋里的情况。   都说房间可以反应一个人的精神状态和生活状态,这话一点不假。   阿慧的房间,已经不能称之为一个房间,它更像是一个猪圈,一个散发着恶臭的猪圈!   墙上被人用黑笔打了无数个叉叉,被子、衣服,甚至只窗帘,都被剪成了布条状,被子里的棉絮更是被人像肚肠一样地拉了出来……   很难想象,一个人,要怎么在这样的房间里生活下去!   “她有多久没洗澡了?”高朗对着屋子看了一圈,突然问。   “快……快一个月了,我抓不住她啊!”胖大妈回答。   “小曼,趁着她没醒,你和大妈一起,给她洗个澡吧?”高朗瞧着倪曼,说道。   “她昏了,能洗澡吗?”倪曼疑惑。   “没事,她只是人格转换,有的时候是会有一段间歇期的,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高朗没有回头,而是走到了窗前,一下子打开了所有的窗。   冷风从外头倒灌进来,高朗感觉好受了许多。   这过程中,他始终没有回过头去再看阿慧一眼。原因很简单,这可怜的姑娘,发神经的时候,连她自己身上仅存的这件衣服也剪坏了!   布条东一块西一块的,几乎遮不住她的身体……   。 第六十八章:阿慧   说实话,阿慧长得挺漂亮。   若不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可以说她在易县绝不愁嫁。   倪曼和胖大妈一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架到浴缸里。   这倒不是因为阿慧人胖,实际上她纤瘦得很,主要是因为人一旦失去了意识,身体就会变得特别重。即使是像阿慧这样瘦弱的女孩子,这时候也会沉得像死猪一样。   除掉了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水龙头里温热的水开始在她身上不断地冲刷,很快,泥浆一样的污垢从她身上滑落下来,露出了她原本白皙的本色。   为了避免溺水,浴缸的塞子没有塞上。   胖大妈一边抽噎,一边给女儿洗澡,拿着搓澡巾在她身上来来回回地搓洗着,直搓得她皮肤发红透亮。   约莫洗了半个多小时,她们连她的头发也给洗干净了。   这就像一个摆在浴缸里的瓷娃娃,透出青春的美感。   “你瞧瞧,我的阿慧多漂亮。”胖大妈满意地瞧着女儿的身体,对倪曼说。   她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神温柔而平静。   可很快的,她却又痛苦起来,抓着倪曼的手,问:“倪小姐,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红颜薄命这样的说法?我的阿慧这么好,为什么命竟会这样苦?”   “大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会好的。”倪曼宽慰她。   “倪小姐,小哥说我的阿慧是得了神经病了。你觉得她真的是神经病吗?”胖大妈的神情很痛苦。   “大妈,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病,叫多重人格障碍。得这种病的人,会出现好多个不同的灵魂,他们都住在同一个身体里。”倪曼尽量解释,她不希望看到胖大妈这么痛苦。   “你是说,阿慧她不是被上身了?是她天生就有好多个灵魂?”胖大妈不能理解。   “也许吧,这也说不好,一切得等朗哥看过了才知道。”倪曼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阿慧不能是神经病,她要是得了神经病,这一辈子就完了,不会有将来了!”突然,胖大妈一把抓住倪曼的手,恳求道:“倪小姐,求求你,我们不能去医院,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代价太大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胖大妈为女儿打算的,实在是太多了!   倪曼听了这话,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妈……”突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浴缸里传来,她们同时转头,看见阿慧醒了!   “阿慧,你醒了?”胖大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忙蹲到女儿面前。   “妈,我这是怎么了?”阿慧见自己这副模样,下意识地挡住了胸口。   “没事,妈就是给你洗了个澡。”胖大妈强颜欢笑,生怕女儿再受刺激。   “妈,你有没有看见……”突然,阿慧的神色紧张起来,她蜷紧了身子,抓着母亲的衣袖,眼睛不住地朝倪曼那里瞥,既惊又恐,“有个女人……”   倪曼听了这话,哭笑不得。可阿慧的神色却不像是在开玩笑,她恐惧极了,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肉眼可见!   “没事没事,那是倪小姐!”胖大妈尴尬地转头朝着倪曼笑了笑。   倪曼见状,只好也笑着蹲下来,对着阿慧伸出了右手。   “你好啊,阿慧,我们是玄元街8号的,特地到这里来帮助你的。”目前,倪曼只能这样介绍自己。   “玄、玄元街……8、8号……”阿慧躲在母亲的臂弯里,看着倪曼的眼神里写满了神经质。   很显然,这可怜的姑娘已经快要被吓傻了!   “是啊,我们是玄元街8号的。”倪曼笑得和善极了,她看了她有一会儿,才问:“阿慧,你晚上睡得好吗?”   她想要给阿慧做个初诊,可她却并不配合。   尝试了一会儿之后,倪曼还是鸣金收兵,先一步退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高朗等在门外,见她出来,有些意外。   “她醒了。”倪曼简略地答。   “醒了?然后呢?”高朗问。   “换了一个人格,现在这个应该是本我。”倪曼叹了口气,说。   “本我怎么样?你没接触一下吗?”高朗又问。   “接触了,不配合度不高,警惕性倒很高。一开始,她还把我当成了鬼!”倪曼有些挫败地说。   “她把你当成了鬼?!”高朗闻言不禁失笑。   “是啊,我看她应该是长期受到惊吓,有些应激反应。”倪曼点了点头,又说:“大妈说,不希望女儿去精神病院。即使有病,也希望能在家里治。”   “为什么?”高朗皱眉。   “她说一旦去了精神病院,别人就都知道了,往后阿慧就嫁不了人了。”倪曼答道。   “如果她的确有病,那么隐瞒病情和人结婚,这种婚姻也是无效的!”高朗显然不能接受这种说法。   “话是没错,可是一个人知道和所有人都知道,这还是不一样的,”倪曼瞧着他,劝说道:“她可以告诉她的未来丈夫,可她也有权利保护自己的隐私,不被七大姑八大姨知道啊!”   他们小两口正辩论着,浴室的门就再次打开了。   胖大妈搀着阿慧走了出来。   显现出“本我”的阿慧,眼神和此前很不相同。   她看上去敏感脆弱,同时又安静乖巧,跟在母亲身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人。   “高小哥,你瞧,我姑娘醒了。”   胖大妈把阿慧领到高朗跟前,柔声对她说:“阿慧,这是法师,是高仙姑的儿子,他是来帮你的。”   阿慧听了这话,才怯怯地抬起头,瞧着高朗叫了一声“法师好”。   高朗头一回听别人这样叫自己,难免有些尴尬,只得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他看此时的阿慧全无半点先前的戾气,便笑着对着她说:“阿慧,你不用害怕,有我们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法师,你一定要救救我!”他原以为阿慧不声不响,却没想到她一听这话突然激动起来,惊恐得瞪大了眸子,拽着他的衣服就说:“我身上住了个魔鬼!他不肯走,一直缠着我!他要我死……”   。 第六十九章:易县一小   “它每天都在我耳朵跟前,不停地跟我说话,不停地说……一分钟都不停,一分钟都不肯停下来!”   阿慧抓着高朗,眼神中写满了神经质。   “他跟你说什么?”高朗问。   “他说……他说要我去死!!!他要我跳下去!!!”阿慧指着窗口,整个人都在战栗。   她草木皆兵,不住往四下张望,那模样,完全是惊弓之鸟!   “我睡不着,整夜整夜的醒着……”她的嘴唇哆嗦着,竹枝似的手指抖个不停,点在自己的耳朵上,说:“他问我,他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死?他骂我,不停地骂,什么样的话都骂的出口……”   “那现在呢?他在吗?”高朗扶住她,手上的温度透过衣裳传到她的身上。   “现在……现在好像不在。”阿慧顿了片刻,才说。   “好,那咱们坐下来,我给你一道护身符,你把它戴在身上,他就没办法靠近你了。”说着,高朗把上回六叔刚给他的草药符从身上解下来,戴到了她的脖子里。   阿慧一得着符,立刻伸手把它攥得紧紧的,两只眼睛仍旧不安地望着四周。   “没事了,你有了这道符,他不敢来。”高朗柔声哄骗,除了对待病人,平时真的很少能看见这样柔情的他。   不多时,阿慧果真渐渐地安静下来。   倪曼见她总算消停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阿慧,现在,你愿意和我聊聊吗?”高朗见她冷静下来了,便问。   “聊?聊什么?”阿慧低着头,依旧怯怯的。   “我们聊聊你小时候的事,聊聊小时候的开心事,好不好?”高朗示意叫胖大妈倒了杯热水来,递到了她的手里。   阿慧接了热水,坐在凳子上好一会儿,才说:“我小时候……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随便说一件什么吧,说一件你最喜欢的事。”高朗鼓励她,声音亲和极了。   “我十岁的时候,学校去春游,我爸爸带着我去超市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还背着我妈,偷偷塞了二十块钱给我。”终于,阿慧开了口。   “很好,然后呢?”高朗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们去了莲湖公园。我和同学一起划船,后来船不知怎么的翻了。我掉到了湖里。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阿慧又说。   她的神色有了些变化,指甲掐得紧紧的,看上去很害怕。   “不要紧张,阿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高朗见她渐渐激动,连忙出言安抚。   “不!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从那时候开始,我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阿慧一抬眼看着高朗,说:“我爸爸出车祸之前,我就看见有一个穿红衣服的女的,一直跟在他身后,跟了整整一个月……他到哪儿,她就跟着到哪儿!”   这话说得瘆人,这大中午的,倪曼却觉得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这件事,你怎么从来没跟妈妈说过啊!”胖大妈闻言,更是登时激动起来,连忙抓着女儿细问。   “我不能说,那女人威胁我,她说……如果我说出来,她就要我们全家都死!”阿慧的眼神,并不像是在讲假话。   至少,她自己并不觉得自己是在骗人。   高朗听了这些话,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阿慧,你愿意跟我回一趟精舍去吗?那里有神的庇佑,你会更安全。”   “行行行!咱们去!”不等女儿回答,胖大妈就抢着表了态。   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很显然,这会儿她比女儿更害怕。   “你愿意吗?”高朗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征求阿慧的意见。   对待这种可能患有“分离性身份障碍”的病患,与他们产生一种良好的移情关系至关重要。   好在,高朗“温情脉脉”的态度打动了阿慧,她瞧了他有一会儿,终于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胖大妈带着女儿回房捯饬了一阵之后,他们四个就一起下了楼。   “法师,我可以坐副驾驶吗?”   一到车子跟前,阿慧突然问了一句。   她望着高朗,眼神里有期待。   高朗见状,没有多言,主动替她拉开了副驾驶室的车门。   这种“绅士”至极的行为,他和倪曼从谈恋爱到结婚,这么多年,就从来没做过!   要说倪曼看见了不吃味,那是不可能的。   可她要是和一个病人计较,那显然就是她不识大体。所以这种时候,她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去玄元街的路上,阿慧看起来正常了不少。   她一直看着才窗外,沉默着,没有说话。   高朗本来打算借此机会再和她聊聊,可这会儿,她却似乎并不想聊天。   经过易县一小的时候,阿慧突然来了精神,她拉着扶手,直起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窗外,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怎么了?”高朗一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她。   “没、没什么,”她闻言松了手,坐回座位上,好一会儿才说:“那是我读小学的地方。我刚才看见我从前的班主任老师了。”   “你看见哪个老师了?”胖大妈这时突然凑上来问女儿。   “许老师啊,就是我四年级时的数学老师。”阿慧笑着说。   谁知,胖大妈听了这个话,却沉默了。   她缓缓地坐回后座,没有作声。   “怎么了?你刚才没看见她?”阿慧见母亲这样,不由敏感起来。   “啊,我……我刚才看手机呢,没注意。”胖大妈随口胡诌了一句。   这奇怪的态度一下子就引起了倪曼的注意。   她悄悄地回过头,从后车窗里往回看,想再看看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老师,可扭着头瞧了好一会儿,易县一小的门口,的确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小曼,你瞧什么呢?”高朗从后视镜里瞧见了她的动作,不由问。   “没、没什么。”倪曼心里觉得怪怪的,于是问高朗:“你小学在哪里读的?是不是和阿慧一个小学啊?”   “是啊,不过可比她早得多了。”高朗专心开车,也没多想,只说:“这是咱们这儿最老的学校了。我上回听人家说,这地方要拆了,新学校已经搬到城东去了……”   。 第七十章:许老师   “这里要拆了?!”   阿慧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是啊,学生都搬走了,可不就是要拆了吗?”高朗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你是说……老师和、和学生都已经搬走了?”阿慧的神色变得不正常起来。   胖大妈见状,连忙上前抓住女儿的手,说:“阿慧,你们陈老师这个人最念旧,肯定是觉得学校要拆了,所以回来瞧瞧。你可别多想!”   “妈,你没看见她,是不是?”阿慧回头看着母亲,眼里有泪水。   “我……”胖大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实在不忍心告诉自己的女儿,她“看见”的那个许老师,根本就不存在!   “你没看见!你一定没看见!”阿慧喃喃,她的神经质再次发作,哆嗦着说:“这学校已经搬空了,又怎么会有学生在那里玩闹?她还……她还冲我招手呢!”   “阿慧……”胖大妈无奈,她瞧着女儿,又心疼又无助,除了陪着掉眼泪,别无它法。   “什么意思?意思是……学校门口没有人?”倪曼忍不住要问。   “倪小姐,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胖大妈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倪曼听了这话,也只好收了声,一车人在沉默中回到了玄元街。   到了精舍门口,倪曼陪阿慧先下了车,高朗则留下胖大妈和他一起去停车。   “你现在可以说说了,这许老师是怎么回事?”停好车,高朗便问。   “唉!那个许老师,她得了癌,早在四年前就没了!阿慧这些年,一直被那些东西缠着,我就没告诉她。”一提起这件事,胖大妈就止不住地掉眼泪。   “什么?!你是说……人已经死了?!”高朗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这显然是他所没有想到的。   一股寒意从他脚底钻上来,让他后背发凉。   “是啊,阿慧这两年愈发严重,总是能看见这些。我怕她胡思乱想,谁死了都不敢告诉她。”胖大妈抹着眼泪说。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和胖大妈在停车场说许老师的事,另一头倪曼带着阿慧在精舍里,也没闲着。   倪曼引阿慧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给她泡了茶,然后就陪着她说话。   她毕竟也是学心理的,和阿慧聊天的时候,总想着要多解析一下她的精神世界,可谁知,阿慧却和她打起了太极。   “倪小姐,你的女儿好可爱。”突然,阿慧这样说。   她扭头,目光落到楼梯拐角处,眼神似乎很温柔。   “你说什么?!”倪曼闻言心头登时“咯噔”一声。   “她几岁?得有五六岁了吧?嗯,长得真好,她这两条小辫子太可爱了!”阿慧还在说,她的语气神态,看起来就好像楼梯那里真有一个孩子似的!   “她、她在干什么?”倪曼的手有些抖,她知道轻信一个精神病人的话是愚蠢的,可却又忍不住想要问。   “她……”阿慧闻言,突然回过头,定定地瞧着她,好像在思索。   “你看不见她?”阿慧的神色变了,“难道……她死了?”   “我……”倪曼的心砰砰狂跳,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孩子旁边的老太太呢?”紧接着,阿慧又一伸手,指着楼梯处,问。   她的神色既严肃又紧张。   “老、老太太?!”倪曼只觉得手心发凉,她恨不能夺门而逃。   在这场对话中,她感到自己无比弱小,而她的对手,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小曼!”好在,就在这时,高朗回来了!   “朗哥!”倪曼一看见他,立刻起身,冲进了他的怀里。   “怎么了?”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他并不太习惯这样在人前秀恩爱。   “她、她看得见婉芝!她看得见婉芝!”倪曼的情绪激动极了。任何有关婉芝的事情,都足以让她情绪失控!   “好、好,我知道了。”高朗把她拉进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先到楼上去休息一下,你太累了。”   说完,他就送她上了楼。   等他再下来的时候,发现阿慧母女俩正跪在三清的佛龛前磕头。   她们三跪九叩,模样虔诚极了。   高朗在一旁看了她们有一会儿,直到她们起身,他才走了过去。   “阿慧,你这么诚心诚意,神一定会保佑你的。”高朗笑着对她说,然后就把她带到了办公桌前坐了下来。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这样聊聊天。”高朗宽慰她,说:“我记得你刚才说,你在一小那里看见了陈老师,你能和我讲讲这陈老师吗?”   “陈老师是个好人,她一直都很关心我。从小到大,所有的老师里,我最喜欢她。”对着高朗的时候,阿慧似乎很健谈,可她总低着头,并不看人。   “陈老师很漂亮,她的头发长长的,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她说个不停。   “你很想她?”高朗问。   “是啊,我很想她。”阿慧点头。   “那如果现在你见到她,你想和她说些什么?”高朗又问。   “我……我不知道。”阿慧摇了摇头。   “阿慧,我这里有一种药,吃了你会觉得舒服一点,你愿意试一试吗?”高朗突然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盒药。   “这是什么药?”不等女儿说话,胖大妈就跑到了高朗跟前。   “这是舒缓焦虑的药,你不要紧张。”高朗瞧着她,说。   “这个药……”胖大妈有些迟疑。在她眼里,高朗这会儿拿出来的药,一定都是治神经病的药。   这种药吃了,人得变傻!   “妈,我吃。”阿慧点了点头。   “阿慧!”胖大妈很为难。   “没事的。”说着,阿慧从高朗手里接过药丸,一下子吞了进去。   “很好。”高朗明白,阿慧已经完全信任自己了。   现在,是时候对她进行进一步的诊断了。   于是,他伸手拨了拨桌上的回力弹珠,然后柔声对阿慧说道:“阿慧,你看这弹珠,猜猜看,它能来回摆动多少次……”   。 第七十一章:意外   高朗桌上的回力弹珠,是他的催眠工具之一。   阿慧吃了抗焦虑的药,对他又没有防备,因此很快就进入了催眠的状态。   幻境中,她站在一片柔软的草坪上,看着天空中一尾尾大鱼从她的头顶上缓缓划过,无声无息。   脚下的青草在摆动,阿慧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在陆地还是在海底。   “放松,这里很安全。”高朗的声音远远地传来,让人安心。   阿慧仰面躺在靠背椅上,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试着朝前走走,告诉我,你现在几岁?”高朗的声音不徐不疾,好听极了。   阿慧闻言,在幻境中低头看了看自己,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   “十……十岁。”她轻声答。   镜子里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校服,头上扎了一个马尾辫。   她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书包。   “好,你这会儿正打算去哪里呢?”高朗又问。   “我……我要去……去春游。”阿慧说着,眼前的景象就跟着这个念头变了!   “去哪里?”高朗问。   “莲、莲湖公园,坐车去。”阿慧说着,便已经坐上了开往莲湖公园的大巴。   这天的天气可真好啊,阳光暖暖得照下来,风从车窗里吹进来,拂起头发,痒痒地掻着她的脸。   啊!一切真美好!   “阿慧,你去吧,不用害怕,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高朗适时地引导。   催眠会从这里开始就说明莲湖公园中的那一场溺水,也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而背后的故事,也许就是阿慧这些年心结的成因。   这会儿,阿慧的神情很轻松。她应当正在享受春游的快乐。   “阿慧,要坐船了吗?”高朗适时问道。   他这话一出口,阿慧就到了湖边。   莲湖可真大啊,湖面风平浪静,十几艘游船在湖面上悠然行着。   阿慧站在湖边,神情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高朗见状,便问:“船没有来吗?”   “不,我不要坐船。”阿慧摇头。   “为什么不坐?没有人陪你坐船吗?”高朗试探。   “不、不是,不要!不要!”阿慧双目紧闭,眉头却越皱越紧。   “怎么了?船来了吗?”阿朗见她这么快就激动起来,连忙在阿慧的病历上记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突然,阿慧开始大叫,她歇斯底里,两条胳膊在空中不停地扑腾挣扎,似乎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景象!   她的肢体正在逐渐失控,情绪也开始崩溃。   “阿慧,放轻松,这一切只是回忆,都过去了,你试着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朗见状,努力地引导她。   好在他的声音很有力,一下子稳住了她的心神。   “那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阿慧的眼角有泪水滑落,“他,他硬把我抓上了船!”   “什么?!”胖大妈在一旁听到这些,完全听不下去了,她陪在女儿身边,忍不住对高朗说:“什么男人?她从来没和我们说起过!当时她溺水,就是小孩子胡闹,偷偷上了一艘空船给闹的……”   “嘘!”高朗闻言对胖大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对着阿慧问:“阿慧,你身边还有其他同学吗?”   “没、没有,救救我!求你救救我!”阿慧害怕极了,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别怕,告诉我,那男人长得什么样子?”高朗的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滑动着。   “他、他……方脸!腮帮子上有一颗大黑痣!”阿慧努力配合,可脸上的表情却痛苦极了!   “还有呢?他多大年纪?你看清楚,看仔细些。你已经长大了,他再也伤害不了你!”高朗知道,这一场催眠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不要、不要脱!啊——”   阿慧越来越激动,她濒临崩溃,不断地大喊。   胖大妈完全被女儿的样子给吓傻了。   “我的阿慧到底怎么了?”她一把抓住高朗,说:“别治了!我们不治了!你让她醒过来!你快点叫她醒过来!”   “现在不能停下来,她这个心结不破,就不会好起来。”高朗拒绝了她。   “阿慧,你看看自己,你是不是已经长大了!”他对阿慧说:“你仔细瞧瞧,你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你可以向他说不!”   “不!!!他、他脱了他的裤子!”阿慧彻底崩溃了,她大吼:“我不行!我打不过他!他、他!他把我的头摁在……”   “啊——啊——”   突然,阿慧再次咆哮,她四肢绷直,眼睛猛地睁大,整张脸像是扭曲变形了一般,朝着高朗和母亲嘶吼!   她吼得撕心裂肺,中了邪一般,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能量都吼出来。   她心底的火山,终于彻底爆发了!   高朗第一次看到反应这么激烈地患者,也有些意外。   在心理治疗中,适当的宣泄必不可少。因此,这一刻,高朗选择了等待。   “你想干什么?你现在满意了?”   然而,爆发过后,阿慧变了声音。   她睁着眼,站在高朗面前,眼神暴戾极了,完全像是换了个人!   “你醒了?!”竟然有人能自己从催眠中醒来,这太不可思议了!   高朗瞧着眼前的阿慧,却又觉得这压根儿就不是阿慧。   “她真是太蠢了,居然会相信你!你才几斤几两重,你自己不知道吗?”阿慧冷笑,语气完全变了!   人格转换了!   在催眠的过程中,人格竟然发生了转换!   “你是谁?”高朗立刻明白过来。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如你妈,更不如你外婆。你妈都奈何不了我,更何快是你?别白费心机了!”   这话狂得很,胖大妈一听,立马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大仙,我求求你放过我女儿吧,她从来没做过坏事,她胆子那么小,求求你放过她吧!”胖大妈不停地朝着地上磕头,一个接着一个,泪流满面。   然而,此时的“阿慧”却无动于衷。   她只是冷哼着,对着胖大妈冷漠地揶揄道:“你也配做她的妈妈?她落难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帮别人递刀子吗?”   。 第七十二章:阿胡   阿慧这话,竟堵得胖大妈说不出话来。   高朗见此情形,突然觉得这里头定是另有内情。   “你究竟是什么人?”面对“另一个”阿慧,高朗很快调整了心态。   “你觉得我是谁?”阿慧反问。   “你不是阿慧,那你也总该有个名字。”高朗瞧着她,说:“你既然寄宿在她的身体里,那就总该有你自己的目的和诉求,如今我们既然已经面对面,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谈?!你想和我谈什么?”对方一挑眉,干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胖大妈这时已经完全傻了眼,她依旧跪在地上,瞧着眼前这个不是女儿的女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至少也该告诉我,你叫什么、是哪里的人,从前是做什么的,难道不是吗?”高朗跟着坐下来。   “兄弟,你帮不了我的,”阿慧粗声粗气地说:“按辈分来看,你或许可以叫我一声叔。”   “你是男的?”高朗并不觉得意外。   “是啊,”说着,阿慧挠了挠头,倾身地对高朗伸了伸手指头,说:“来根烟,兴许我过了烟瘾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高朗闻言,没有多想,就伸手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了一包香烟和一个打火机。   他很少抽烟,这些东西在店里只是摆设,也只有六叔来了的时候,这烟才有用武之地。   “谢了,”说着,阿慧抓过烟盒,动作娴熟地从中拍出一根香烟,用两根手指头一捏,放到了嘴上。   她略略俯低了头,同时掀开打火机盖,那点烟的动作,一看就是老烟枪。   这烟一点上,她立刻深吸了一口,然后靠回椅子里,惬意地吞云吐雾起来。   这神态、这动作,看得胖大妈目瞪口呆——她的女儿一直都是乖乖女,几时这样抽过烟?   “阿、阿慧……”她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   “别叫我阿慧,我不是你女儿!”说着,她一抬腿,把两只脚架到了书桌上。   那动作,实在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搭不上边。   高朗瞧着她这副模样,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毕竟,阿慧还在催眠状态,这样突然被换下,也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隐患!   “你要是不愿意说自己的事,不如谈谈阿慧。”看他一支烟抽罢,高朗开了口。   “你想知道什么?”那家伙瞧着他,问。   显然,这会儿他的烟瘾暂时得到了满足。   “我想知道那天莲湖公园的事。”高朗说。   “这事儿我不清楚,她溺水的时候,我不在。”那家伙一摊手,倒也坦诚。   “那你清楚些什么?你是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高朗又问。   “她十六岁前后吧。”说着,那家伙又拍了根烟出来,放进了嘴里。   “你这烟瘾可不小。”高朗见状说道。   “我以前开出租的,晚上不抽烟,可顶不住。你叫我老黄吧。”那家伙夹着烟,挠了挠额头,说。   “说说吧,她十六岁时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到她身边?”高朗问。   “十六岁?她十六岁起,你就跟着她了?!”胖大妈简直不敢相信。   “是啊,”老黄点了点头,然后对高朗说:“小姑娘十六岁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她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你何不直接问她?”   说罢,老黄瞧着胖大妈,眼神中多有不屑。   “你、你别胡说!”胖大妈被“他”这么一瞧,竟真的心虚起来,说话都结巴了。   “我胡说?!李彩霞,做人要讲良心,你女儿变成这个样子,谁是罪魁祸首,你不知道?”老黄见她这态度,直接指名道姓地骂了上去。   胖大妈李彩霞听了这话,竟就真的怂了,当着高朗的面,扑簌簌地哭了起来……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我太苦了!”她瘫坐在地上,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说:“她爸走的早,车祸又没赔到什么钱,我又要照顾她又要养家,还要负担她的学费,我再不找个男人,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啊……”   原来,在阿慧的爸爸去世两年之后,她妈妈李彩霞就开始考虑起了改嫁的事。   她一个女人过日子不容易,周边的朋友们见了,也陆陆续续给她介绍了不少。   虽然有人介绍,可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再加上文化水平不高,接触的圈子层次也比较低,要想找个能负担她们娘俩生活的好男人,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   她前前后后也谈过几个,可是这些男人,要么没什么出息,也没钱,要么就爱喝酒赌博,都不是什么值得依靠的人。   这时间久了,她渐渐也就对相亲改嫁的事不再那么上心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自己在麻将桌上认识了一个男人,并很快和他看对了眼。   这里,我们暂且叫这男人阿胡。   这个阿胡,年纪比李彩霞还要小上两岁,人长得挺斯文,看着还和李彩霞的亡夫有那么几分神似。   他自己开了一个小卖部,收入还算不错,平时也不算很忙,可以帮着李彩霞照顾照顾家里。   这样的条件在李彩霞眼里,简直就是为她量身打造的,因此,与阿胡认识不到一个礼拜,两人就搬到了一起住。   住在哪里呢?自然是李彩霞的家里!   当时,阿慧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长得出挑,已经初具美人的神采。   对于母亲再嫁这件事,她并不反对,相反的,她还挺喜欢这个阿胡叔叔的,原因很简单,阿胡叔叔长得像她的爸爸!   女孩子的心思是单纯的,可阿胡这个中年男人的心思可就油腻得多了。   李彩霞在厂里上班,一直都是三班倒,她和女儿相处的时间,可远不如阿胡来得长!   更何况,这个蠢女人对他也没什么防备心,平常总叫他去接阿慧放学、做晚饭给阿慧吃,有时候,还叫他教阿慧功课……   人心隔肚皮,这样一个妙龄少女放在自己跟前,又不是亲生的,这朝夕相对,日子久了,阿胡的心思,难免就活络了起来……   。 第七十三章:罪有应得   悲剧发生的那一天,刚好是阿慧的十六岁生日。   那天是周六,她妈妈李彩霞照样要加班。   于是,她就托阿胡去给女儿定了蛋糕,带她出去过生日。   那时的阿慧也单纯,她对阿胡叔叔深信不疑。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她还特意穿了阿胡送她的生日礼物——一条无袖的连衣裙。   这小裙子挺短,又是圆领无袖,阿慧皮肤白,人又正好在抽条的时候,穿着很漂亮。   这一漂亮,可不就要了命了吗?   阿胡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一颗心就活泛得厉害。   更何况阿慧单纯,对着蛋糕许完愿,吹灭蜡烛之后,她还亲了阿胡叔叔一口,就像从前每年生日,对她爸爸做的那样。   这一亲,阿胡的心就彻底乱了。   饭桌上,他故意喝了很多酒,一直喝得醉醺醺的。   下午两人一回到家,阿胡就借着酒劲把阿慧摁到了地上!   那个下午,对阿慧来说,是炼狱!   阿胡这个畜生,用醉酒当作遮羞布,不顾阿慧地哭喊,一次又一次,生生折磨,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九点半李彩霞下班回家前在罢手!   受到此等大辱,阿慧自然哭着找母亲哭诉,期待着母亲能为她做主,却没想到,母亲却压根儿不相信她的话!   “你阿胡叔叔是个好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他照顾了我们这么多,你这样说太没有良心了!”李彩霞的武断杀死了女儿最后一丝的希望。   即使是后来阿慧拿着自己带血的裙子递到了母亲面前,李彩霞也依旧把一切归结于阿胡的醉酒。   “他那是喝醉了!你知道他喝醉了,为什么不离他远一点呢?你躲在房间里锁了门不就没事了?你为什么要穿裙子?你不穿这条裙子不久没事了?”   母亲的话像刀子,一刀一刀生生捅死了阿慧。   可真正的噩梦,从那时起才刚刚开始!   李彩霞的默认,给了阿胡更大的胆子。从那天开始,只要李彩霞不在家,他就要到阿慧的房里去!   阿慧太弱小了。   不管她是哭着恳求还是跪地讨饶,哪怕是锁了门,阿胡总还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这样,整整一年,他道德沦丧,做尽了恶事!   这段时间里,李彩霞又在干什么呢?   她彻底的默认了,她甚至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女儿嘛,迟早是要给人家的!现在阿胡肯花钱养着他们娘俩,这点代价她可以接受!   这种荒诞无耻的想法彻底把阿慧推向了地狱,母亲不再是她能依靠的人。她不但不会给予她该有的保护,反而还成了阿胡的帮凶!   最终,在丈夫忌日当天,李彩霞再一次替阿胡撬开女儿的房门!   这,成了压垮阿慧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一天的夜里,她选择了一死了之。   她用父亲的遗物——一把瑞士军刀,割了腕。弥留之际,她抱着父亲的遗照,哭得泣不成声。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   半夜,李彩霞起夜上厕所,良心发现,想去房里看看女儿,这一看,才发现血流了一被子,女儿快死了!   “那天晚上,我和阿胡送她去了医院,这件事过后,阿胡也怕了,他赔了两万块钱给我们,就搬了出去,从此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李彩霞泣不成声,瘫坐在地上。   这个故事实在令人发指。   高朗听罢,气得手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把阿慧当成你的女儿吗?她这么相信你,她和你相依为命,可你呢?你都干了些什么?”老黄鄙夷地瞧着她,说:“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当母亲!”   “我又有什么办法?我三班倒,一个月也才两千块钱,要是没有阿胡,谁来负担我们母女的生活?我没文化,除了卖苦力,根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阿胡每个月给我五千块家用,我没有一分钱是用到自己身上的!”   李彩霞恸哭不已,她爬到女儿脚跟前,抱着她的膝盖,恳求:“阿慧,你原谅妈妈吧!妈妈是没有办法,我太穷了,我根本养不活你啊……要是没有阿胡,我们娘俩也许早就饿死了!”   “你就是再穷,也不能把你女儿这样推出去!你毁了她的一辈子!你知道吗?”终于,高朗忍不住怒吼!   他的声音在玄元精舍中回荡,振聋发聩。   “当时阿慧才16岁,还未成年,你简直不能称之谓人!”说着,高朗拿出手机,对李彩霞说:“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要报警!不让有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阿慧就永远不能好起来!”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报警我的阿慧就完了,她的名声就毁了!”胖大妈一听高朗要报警,吓得瞪大了眼睛,立马喊了起来。   “你真的在乎她的名声吗?你是在乎她将来还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吧?太无耻!!!”老黄闻言嗤之以鼻。   “李彩霞,这件事由不得你,你们已经触犯的法律。这样残害一个无辜的孩子,你们理应受到严惩!”高朗站起来,愤怒至极。   “我也是没办法,我能怎么办?”李彩霞不停地讨饶,哭着说:“我要是被抓了,阿慧怎么办?谁还能照顾她?没有我,她就完了!”   “你放心吧,阿慧这种情况,有你在,恐怕她才永远好不起来!”说着,高朗就拨通了电话。   胖大妈见高朗是动真格的,不由腿软,再次瘫在了地上。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这种恶妇,早该落得这样的下场!”电话打罢,老黄也跟着冷哼一声。   可见他对于李彩霞,也是恨毒了。   从前她家里那些破坏行为,只怕都是源于对她的恨!   高朗见他如此,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于是看着李彩霞又问:“你们当天夜里,是怎么送阿慧去医院的?救护车吗?”   “不、不是的,”李彩霞这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好半天才答:“我们坐出租车去的医院……”   “出租车司机是男是女?叫什么名字?这些你还记得吗?”高朗又问。   “是……是男的,其他的,我不记得了……”李彩霞想了一会儿,摇着头说。   。 第七十四章:黄平安   “你问这些干什么?”   老黄瞧着他,眼神中突然多了防备。   “你是好人,虽然面上很凶。”高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对他做出了评价。   “别搞得自己好像很了解我的样子!”老黄悠然地拍了根烟,又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高朗见状,正想劝说她暂时留在精舍进一步接受治疗,不想蔡大队就带着小丁来了。   “蔡队,你们这办事效率可真高!”高朗一瞧见他们,立刻就站起来相迎。   “咱们是为人民服务的,自然要有召即来!”蔡大队笑着答他。   于是,几个人在大厅里大概地将案件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番,蔡大队就一脸严肃地带着李彩霞回局里去进一步调查了。   而阿慧,因为存在一定的精神障碍,她的证词不能作供,所以就暂时留在了精舍里。   蔡大队走后,高朗和老黄又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坐在桌前,四目相对,互望了有一会儿,老黄突然先沉不住气了。   “你这么瞧着我干什么?”他问。   “事情也了了,你是不是应该先让阿慧出来?她还在催眠状态下。”高朗很坦诚。   “阿慧这姑娘是个可怜人,这会儿她妈妈被抓了,你预备怎么和她解释?”老黄放下了手中的烟,一本正经地问他。   “问题自然要一个一个解决,”高朗说:“以她目前的状况,不可能一次性治愈的。”   “所以呢?”老黄又问。   “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希望你们可以暂时就住在我们这里。”高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住在这儿?”老黄的皱眉,狐疑地瞧着他。   “我很同情阿慧,所以暂时不会向她收取治疗费,我只是想帮助她罢了。”高朗解释道:“如果你不放心,你可以随时可以出来代替她。”   他的态度很诚恳。   老黄听了,点了点头,说:“让我考虑考虑吧,那你先把她从催眠中唤醒吧。”   “也好,其实你可以试着和她对话,不要总是在她耳朵跟前吓她,人都能被你给吓疯了!”高朗试着用一种轻松的语气和老黄沟通。   “谁他娘的吓她了?你叔叔我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老黄一听这话却跳了起来。   他看上去很激动,抓起桌上的烟盒就朝高朗丢了过去!   “那不是你是谁?”高朗问。   “我他娘的哪儿知道啊?”老黄皱眉,嚷道:“我又没听到过那些东西!”   说罢,他就往椅子上一趟,闭着眼过去了!   “你们这切换得也太随意了!”高朗见状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任由阿慧躺着,也没说话,约莫过了两三分钟之久,她突然就睁了眼。   只看她一下子从椅子上坐起来,朝四周瞧了瞧,然后说:“嘿!我他娘的怎么还在这儿?”   “什么?!”高朗一愣。   “我说,我、我!我怎么还在这儿!”老黄暴躁起来。   “你是……老黄?!”高朗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对啊!我以为我退了!”老黄点头。   “你等等,你再试试!”高朗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行!那我就再试试!”说着,老黄再一次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那模样,就像是他已经睡着了。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   高朗坐在书桌前,静静等待着阿慧归来。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一直等到三十分钟,眼前的阿慧好像真的沉沉地睡去了。   “阿慧?你看见了什么?”高朗见差不多了,就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他话音刚落,只见阿慧便再次睁开了眼睛。   “完了完了!真的完了!”她对着天花板张口就是这么一句,随即坐了起来,看着高朗,满脸绝望地说:“行了兄弟,还是我,我!老黄啊!”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滑稽极了,高朗看着“他”,简直是哭笑不得。   “怎么回事?你没去找找她吗?”高朗问。   主体人格隐匿,后继人格唱了主角,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怎么找她?我不会啊!”老黄一摊手,说。   “你闭上眼睛,按照我说的去做,试一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她。”高朗想了想,决定搏一把。   按说,这才是第一次治疗,这时候还不该是主体人格和后继人格见面的时候。可是现在,阿慧的情况着实特殊,他不想让这一次的催眠治疗半途而废,变成无用功。   “等等,我问你,如果你不叫醒她,她还醒不醒得过来?”突然,老黄问。   “你什么意思?”高朗一听这话,警觉起来——这老黄,该不会是想要直接鸠占鹊巢了吧?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要是没什么大问题,倒不如顺其自然,她不肯出来,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咱们今天说的这个事,她也许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不肯出来呢?”老黄说道。   “其实呢,催眠状态如果一直持续下去,不人为叫醒,那么是可以进入自然睡眠状态的。经过充分睡眠后,受术者也会自然醒复的。”高朗答道。   老黄的话提醒了他,刚才,也许是自己太着急了!   “既然不会有什么大事,那干嘛非得这时候把她叫起来?这小姑娘也怪可怜的,你让她睡个好觉,等睡醒了,她自然就出来了!”老黄往椅子上一靠,颠着腿说道。   “你想干什么?”高朗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很明显,到这个时候,老黄才要显露自己的真实诉求。   “我不干嘛!”老黄被他瞧得不自在,便挠了挠头,说:“你放心,我今晚不走,就住你们香堂里,行了吧?”   他这态度,配合得有些过于配合。   这让高朗难免要疑心他的动机。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阿慧这件事,若处理不好,只怕会很棘手。   “老黄,既然你要住在这里,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全名?”高朗还想更多的了解一下这个后继人格。   “也对,人家住宾馆还得登记个身份证呢!”老黄一听这话,终于停止了抖腿,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叫黄平安,是连山寨人,在县里开出租也有十多年了……”   。 第七十五章:确有其人   心理学大词典认为,催眠是以催眠术诱起的。   治疗师通过放松、单调刺激、集中注意、想象等手法,引起的一种特殊的、类似睡眠又非睡眠的意识恍惚心理状态。   催眠后,被催眠者的自主判断、自主意愿减弱或丧失,感觉、知觉发生歪曲或丧失。   这使得他潜意识中的大量信息被重新组合、提取,并与催眠者的意识发生连通,使催眠者有机会改变被催眠者的心理状态或意识。   在潜意识重组领域,高朗一直走在国内研究的尖端。   因此,打从一开始,他对催眠治疗阿慧的分离型人格障碍就很有信心。   再说这黄平安,虽然住在阿慧的身体了,可性格却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而且,这还是个四五十岁的老男人!   话多、嘴贫,烟瘾还大,喜好是喝浓茶和抖腿,看着实在和阿慧的本我差得有点大。   高朗在心中试图分析,可是他用精神分析法琢磨了半天,也没想明白黄平安的原型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会是当日送她去医院的出租车司机吗?”高朗在心中不断发问。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蔡大队帮帮忙呢?”倪曼睡醒后,精神好了不少,她见高朗愁眉不展,就提醒了一句。   “这黄平安会是真实存在的人吗?”高朗瞧着她,问。   “后继人格,也不是一定都是凭空出现,有时就是现实中某个人的投影。如果我们找到这个人,了解他们之间的交集,是不是可以更好的帮到阿慧呢?”倪曼一边切菜一边说。   他们两个在厨房里忙活着,与此同时,“老黄”则在大厅里看电视。   他翘着二郎腿,惬意得很,对于住在精舍这件事,似乎很满意。   “今晚上你准备叫她睡哪儿?”倪曼回头朝大厅望了一眼,才轻声问。   “暂时睡我妈房里吧。”高朗也没多想,就说。   “睡那里?!”倪曼闻言愣了愣。   “怎么了?”高朗见她这反应,便问。   “你妈妈房里还有这么多东西,你让她……”倪曼没有把话说尽,可意思已经到了。   “不会的,你总不好让她睡客厅吧?”高朗刚才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那这样,晚上你给她吃片安定。”倪曼显然还是不放心。   他们俩不是没见识过阿慧家里被破坏后那个可怕的模样,这个风险,她可不想承担。   “行了,我知道了!”高朗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拨通了蔡队的电话。   要说这蔡大队,的确是个特别好的人。   那真的是比菩萨还要好,为人正直,有求必应,办事效率也高。   高朗一个电话打过去,人家立马就给了回音——连山寨,还真有一个叫黄平安的人,只不过,这个人已经失踪好多年了!   这个电话打得高朗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一挂电话,立刻拉着倪曼说:“连山寨真的有黄平安!”   “那很好啊,咱们只要去一趟连山寨,找到黄平安,就能解开这个后继人格的秘密了!”倪曼打开水龙头,说道。   “可是这个黄平安已经失踪六年了。”高朗看着她,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倪曼很少会让他失望。   果然,她一下子关上了水龙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他。   “失踪了?!怎么会失踪了?什么叫失踪了?”倪曼瞧着高朗。   “不知道,蔡大队告诉我,连带着他的出租车,也一块儿找不着了。”高朗扶了她一把,说。   “他去了哪里?躲债吗?”倪曼神经质起来,拉着高朗说道:“六年前,六年前马路上的摄像头应该已经很多了。如果他开着车逃出去,没理由找不着的!”   “不知道,我想我有必要去一趟山前那边,蔡大队说,当初黄平安失踪的案子,他们也追了有好长一段日子,他的卷宗,现在还在他办公桌上放着。”   “那你什么时候去?我要和你一起去!”倪曼激动起来。   “我现在就去,晚饭前回来。”高朗拍了拍她的背,然后说:“你安心在家看着他,咱们俩不能都出去。”   “你让我单独和他在一起?!”倪曼这会儿怕了,蔡大队的一个电话,让她不再觉得阿慧是个单纯的精神病人。   “没事的,他不是坏人,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高朗安慰她。   说罢,他就走出去,拿了车钥匙,离开了。   他就这么走了!这简直让倪曼的小心肝颤得不停。   她不敢走出厨房,只得一个人埋头在灶台前忙活。   “高朗,你个死男人!你可得赶快回来,要不然,晚上有你的好果子吃!”切菜时,她拿着一根胡萝卜,恶狠狠地说。   “美女,你要帮忙不?”   就在她忙着“教训”一根胡萝卜的时候,阿慧“低沉”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这一嗓子,吓得倪曼连忙把手里了胡萝卜丢了出去!   “没、没什么要帮忙的,你出去坐着就好,黄、黄师傅。”倪曼转头,看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老黄见她这表情,非但没走,反而跨了进去。   “你怎么了?病了吗?我看你脸色不大好。”他还挺关心她,手恨不得要伸到她的额头上去了!   只是这种关心,倪曼真的有些吃不消!   “那个……黄师傅,我没事!没事!”倪曼见状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说道:“你看,这是厨房,烟得很,你先去客厅看电视吧,饭好了我叫你。”   “高法师呢?他上哪儿去了?”老黄见状也不坚持,只问。   “他……他出去买酱油了!”倪曼见他发问,连忙随口胡诌了一句。   “买酱油?买酱油买这么久?!”老黄显然不信。   “嗯,你看,我买了条鱼,一会儿要用蒸鱼豉油,这小店里买不着,他可不就得去超市买么?”倪曼端起眼跟前放了鱼的盘子,往老黄眼前凑了凑。   这谎,算是就这么勉勉强强地圆过去了。   “你们城里人讲究可真多!”老黄嘀咕了这么一句,讪讪地退了出去。   他一走,倪曼才算彻底地松了口气,一丢抹布,翻着白眼靠在了灶台边……   。 第七十六章:六年前   高朗一到山前派出所,就直奔蔡大队的办公室去了。   干蔡大队他们这一行的,加班是常态,你很少听说他们能准时下班的。   高朗到的时候,蔡大队正在办公室吃盒饭。   他们单位的小食堂没有晚饭,加班的时候就只能自己叫外卖解决。   “哟,蔡队,看来是我来得不是时候。”高朗推门进去,看见蔡大队正急匆匆地往嘴里扒饭。   “没事、没事!你进来,来!”蔡大队一看见他,就朝他招了招手,说:“资料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高朗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连忙走了进去。   “我跟你说,这个黄平安啊,也是个%¥#&……”蔡大队嘴里包了一大口饭,说起话来含混不清。   高朗见他这样,忙笑着制止道:“蔡队,您先吃饭,我这儿不急。你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些来。”   说着,他就拿起桌上的水杯,要往饮水机那边去。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蔡大队见状忙招呼他,说:“你就安安心心坐着,等我两分钟!”   说完,他便抢过自己的水杯,示意高朗坐下,自己则进一步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干刑侦这么多年,他早就练就了一手秒吃的好功夫,这一碗盒饭,到他手里,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很快,在高朗的注视下,他狼吞虎咽地把盒饭吃了个底朝天。   “行了,现在咱们来说说这个黄平安!”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巾,往嘴上擦了擦,随即说道:“我们当初,可是找了他好久好久!”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好好的为什么会失踪?”高朗疑惑极了。   “谁知道啊!他一无外债,二无仇家,我们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他怎么就会莫名失踪!”说着,蔡大队从卷宗中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了高朗面前。   “你看,这个就是黄平安,就是这么一个老实人。家庭也挺幸福,有老婆有儿子,他失踪那年,儿子正读初三。”蔡大队说道。   高朗接过照片,他仔细瞧了瞧照片上的男人——方脸、阔嘴,眼睛生得挺大,看起来的确挺面善的。   “他是哪天失踪的?”高朗看了半天,才问。   “我正要跟你说这个呢!”蔡大队一听这话,立刻对着笔录一阵猛翻,不一会儿从里面翻出一张来,指着上头的一个日期说:“六年前的8月17号,黄平安开着车出门做生意后,就再也没回去。可巧的是,据李彩霞交代,她女儿阿慧第一次受到胡天良侵犯的日子,正是六年前的8月17号!”   “什么?!”高朗显然也没想到,这世上还会有这样的“巧合”!   “对了,你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黄平安?他是你什么人?”直到这时,蔡大队才问。   “蔡队,不瞒你说,其实阿慧有双重人格,其中,她的后继人格,就叫黄平安!”高朗叹了口气,说。   这两件案子,就这样鬼使神差地出现了交叉点!   “你说什么?!”蔡大队闻言错愕极了,他突然意识到,当年黄平安的案子,其实是个案中案!   “阿慧的这个后继人格,出现是从她16岁生日后开始出现的,也就是8月17日。”高朗说。   这句话说罢,办公室里出现了死一般的沉默。   蔡大队和高朗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大家都只觉得汗毛倒竖!   “看来咱们有必要把胡天良抓捕归案了!”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蔡大队一拍桌子,拉起电话就给下头发布了命令。   胡天良罪有应得,抓捕归案也是正常。   更何况当日的事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不将他抓回来,恐怕就讲不清楚这里头的事情!   “蔡大队,我还有一个疑问,”待电话打罢,高朗忙拉住蔡大队问:“这六年前,马路上应该都已经装了监控摄像,而且出租车上应该都有GPS定位系统,这怎么会出现连人带车一起失踪的事?”   “你说的这些,我们自然都查了。可以说那段日子,全县城的监控我们都查了,尤其是那些个出城关卡,那全都是一帧一帧仔细看了的,我们一帮人,反复看了几个晚上,的确没有!”蔡大队摊了摊手,说。   “那他最后一次出现在摄像头里,是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高朗又问。   “是下午,在市中心的主干道上,后来它转进了一根小弄堂,就不知所踪了。”蔡大队说:“当时你不知道,因为这车就像是凭空消失的,所以县里都在传,说他是被外星人连人带车给绑走的!你说说,这事情闹得!”   “上头因为这个传闻,给我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要求我们必须要把人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你说,我们都挖地三尺了,他愣是找不着,连车也是,根本没有,这是为什么?”   蔡大队的表情很无奈,命令已经下达,时间也差不多了,他要带着手下去抓胡天良了。   也许,一切只有等胡天良归案,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蔡队,我不影响你们查案了,不知道这些卷宗,你能让我带回去吗?”高朗不是个不识趣的人,人家这么忙,他没有死赖着的道理。   “我已经叫小丁给你整理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打印好了,就在他那里,你去拿就是了,上面记录得很详细了!”说罢,他就戴好了帽子,带着高朗离开了。   这一番折腾,高朗回到玄元街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倪曼和老黄正坐在饭桌前等他。   老黄自己上街买了瓶黄酒,这会儿正对着一桌子的小菜自斟自饮。   “哎哟,我说!你可总算是回来了!”老黄一看见他,就放下了筷子,“你这酱油可买得够远的啊!这是上南京买的酱油吧?”   这话一听就是调侃,可这时候高朗却似乎听不出一般,直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只看着他,不说话。   “你怎么了?”倪曼见他如此反常,以为他是脾气上来了,于是忙站起来,走过去拉了他一把。   “我没事,”高朗见状宽慰了她一句,随即转头看向老黄,问:“黄平安,六年前的8月17号,你究竟在什么地方?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第七十七章:装醉   “黄平安,你要是想让别人帮你,你自己首先就得说出来!”   高朗见老黄不看他,只一个劲儿地往自己嘴里灌酒,就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   “喝酒解决不了问题。”高朗觉得,老黄这个后继人格,远比阿慧坚强,因此想给他一点“刺激”。   然而,这一回,他却想错了。   老黄听了这话,喝得更猛了,竟然直接拿起了酒瓶,对瓶吹!   “你干什么!”高朗见状,自然要去夺。   可却没想到,他夺得下酒瓶,却挡不住老黄“醉酒”的步伐。   “啊!我喝醉了!”他喊了一嗓子,然后就往桌子上一趴,“昏”过去了!   这场面简直是魔幻。   老黄把自己的脸重重地磕在桌上,一秒后就开始打呼。   倪曼瞧了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戏,简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你们这是闹得哪一出啊?”她问。   “没事,”高朗见状挥了挥手,说:“我先把他抱到沙发上去,你吃饭!”   说着,高朗俯身一把将阿慧抱了起来。   阿慧极轻,他抱她可比抱倪曼轻松多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的,他就把她放到了沙发上。   “你要是不愿意说,那就睡会儿吧!这事迟早要解决,越早说明白,对你自己就越有好处!”高朗瞧着双目紧闭的“老黄”说了一句,然后就返身回到了餐桌前。   这时候,倪曼已经给他盛好了一碗饭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递给他筷子的时候,她问。   “嘘……”高朗见她说话,立刻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先吃饭,等吃完了再说。”   “嗯。”倪曼见状瞟了一眼沙发上的阿慧,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装睡这种事,装久了也就真的睡着了。   半个小时之后,高朗拉着倪曼,蹑手蹑脚地上了二楼,把自己从小丁那儿拿回来的资料递给了她。   “你就在这儿看,我下去洗碗。”说罢,他又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这男人,看着粗枝大叶,可该柔情的时候,也从来不含糊。   倪曼瞧着他下楼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就酿出了一丝甜笑——能和这男人在一起,生活从来就不枯燥!   他走后,倪曼就坐在二楼的茶几前,仔细地瞧了起来。   “黄平安,男,走失时四十六岁,易县连山寨人。家庭成分简单,妻子陈小妹,四十岁,务农;儿子黄小平,十六岁,就读于易县第一中学……”   小丁这份手打的资料,记录的确非常详细。   他们有纪律,卷宗是不可以对外泄露的。所以蔡大队为了帮他们,就让小丁整理了一份十分详实的资料,把黄平安失踪前后的事,都梳理了出来。   原来,黄平安算是连山寨村民中,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一个。   2000年的时候,他看出租车势头很好,就问周围几个寨子里的亲朋好友借钱,考了驾照,办了运营证,买了出租车。   那时候开出租,利润比现在高。   因为车子和运营证都是自己的,所以他只开白班,把夜班租给了别人开,自己只收租金。   这样一来,他家的家庭条件很快得到了改善。开出租才三年,他就把外债还清了,还给家里添了不少电器。   黄平安开出租十几年,家里的房子也是越盖越好,可以说都快赶上平顶寨王二婆婆他们家了!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可这黄平安却不同,他的钱,几乎都花在老婆孩子身上,两人是寨子里的模范夫妻,这感情好得,旁人没有一个不羡慕的!   因此,黄平安是绝没有可能婚内私奔的。   再说回六年前的8月17号那天,当天是周六,黄平安的儿子黄小平下午要上英语辅导。   那天,黄平安像往常一样,送儿子去老师家上英语课。   他开车把儿子送到了楼下,准备走的时候,却发现儿子的眼镜落下了,于是又熄了火,给孩子送上去。   当时两人约定,等下课后,儿子打个电话,他就过来。   可谁知,这就是他儿子最后一次看见自己的父亲了!   再后来,黄平安就失踪了!   连人带车的失踪了!   黄小平下课后打父亲的电话,电话已经关机,再打,就不在服务区了!   后来到了交班时间,租他车子开夜班的司机也找不到他。这时候,他的妻子陈小妹才意识到了不对劲,于是开始找他。   最初的时候,她觉得丈夫可能是车子出了什么状况,或者遇着车祸了,于是就叫了自家亲戚,一起去各大医院的急救室里找。   可是,她们她们跑遍了所有的医院,找了大半夜也没结果。   后来,他们又担心是不是黄平安犯了什么事被抓了,于是又开始跑派出所、交警队,把能找的地方全给找了,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就这样在奔波中,时间滑向了第二天早上,因为失联不到四十八小时是不予立案的,所以陈小妹只能继续发动亲友帮忙一起找,可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找也找不着!   直到8月19号,时间拖满了四十八小时,才算立了案,开始由警方介入搜寻。   然而,他们做了大量的走访和搜寻工作,去了所有黄平安可能会去的地方,还是一无所获,甚至,就连他的那辆出租车,也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在监控中消失后就完全没了踪迹!   因为人是毫无征兆突然消失的,这件事在当时的易县引发了不小的风波。   当时有人建议查车架号,追踪车辆二手交易信息,通过车子来查人。但最终,也是杳无音讯,那辆汽车,再也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因为这样,民间小报和当地的论坛议论纷纷,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可能是外星生物所为,黄平安就是被外星人绑回去做人体试验去了!   为了更清晰地表达他们的观点,论坛里甚至有人发帖罗列了十几条分析。这些分析调理清晰、有理有据,一下子就在网上获得了许多支持者,大家纷纷转发,一时间,大伙儿的朋友圈里转发的都是这点事情!   这,使得舆情一再发酵,事情到最后传得神乎其神……   倪曼坐在茶几前,看了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越看觉得毛骨悚然,一种寒意,从头到脚,浸透了她……   。 第七十八章:六叔的电话   “黄平安和阿慧,究竟有什么关系?”   倪曼喃喃自语,她抬头望向窗外,这才发现,玄元街上的灯笼,已经红了!   “你还没看完?”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她的背后。   这一嗓子,把倪曼吓得不轻,直接就“妈呀——”一声,喊了出来。   “嘘!轻点!”高朗见她喊,立刻提醒了一句,“干什么啊,这么一惊一乍的!”   “你——”倪曼一看是他,立马瞪大了眼珠子,一把扯住他的耳朵,骂道:“你有病啊!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哈哈,我有病啊,你有药吗?”高朗被她逗乐了,干脆意有所指地问。   “神经!”倪曼这时候可没那个心思,只见她往长藤椅的另一头挪了挪,算是给高朗空出了足够的空间。   “行啦,别生气啦,我去给你倒杯牛奶来,好不好?”高朗见她不搭理自己,只好疯狂赔罪。   好在,倪曼也不是真的生气,看他这态度,也就不忍心多怪他了。   “行啦,你别装模作样的了!”她白了他一眼,随即把资料推到他的面前,说:“我发现了一件事,挺有意思的。”   “什么事?”高朗闻言正经起来。   “你看,六年前,阿慧读初三,黄平安的儿子也读初三,这说明什么?”倪曼指着黄小平的资料,说。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一样大啊!”高朗说道。   “不是,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俩是同学?”倪曼朝他翻了个白眼,接着问:“你们易县有几个中学?”   “中学倒是没几个,你这么说,也不是没有可能。”高朗闻言琢磨了一会儿,又说:“可就算他们是同学,就算黄平安和阿慧早就认识了,这两件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黄平安是出租车司机,也许他每天交班前都要接儿子放学,有时候就会捎带着顺路把阿慧送回去,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女人的想象力总是好过男人的。   “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高朗觉得哭笑不得。   “我觉得很有可能啊!也许他们是同班同学呢?也许班上的同学都知道阿慧没有爸爸,所以大家都多照顾她一些呢?”倪曼觉得自己的想法正确得很,“阿慧的这个后继人格,很明显处处都流露出对阿慧的保护,这说明什么?”   “嗯?你说。”高朗看着她。   “这说明,阿慧很信任黄平安,他们并不是偶然相见,而是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倪曼一本正经地时候,看起来特别聪慧,她的眼睛亮亮的,总能给高朗许多灵感。   “我今天仔细观察了老黄,他真的很男性化。包括所有的细节、动作、语言,哪怕是神态,他就像一个真的黄平安。这远比一般的后继人格更立体,更有血有肉!这说明,阿慧和黄平安非常熟悉!”倪曼又说。   这些话说得不无道理。   高朗听了,也觉得很受启发。   “还有,黄小平英语补习的地方是哪里?这资料上并没有写。你说……有没有可能……和阿慧家在一个小区?”倪曼进一步分析道。   “你是想说,当时黄平安撞见了什么,所以被人灭口了?!”这个想法倒是着实很大胆。   可是,高朗刚准备进一步与她探讨,口袋中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是六叔?!”高朗掏出手机一看,不由愣住了。   “六叔终于主动打电话来啦?”倪曼见了也颇感意外。   于是,高朗接通电话,点开了公放。   “六叔,你终于打电话来啦?”电话一接通,高朗就揶揄了六叔一句。   “臭小子!”六叔在电话那头,声若洪钟,说着便问:“我问你,你那里是不是来了个人?”   这话一出,高朗和倪曼不由互望了一眼。   “六叔,你真是神了啊!这都叫你知道了?”高朗不由疑心——这老头莫不是安了千里眼了?   “你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那儿开玩笑?”高朗没觉得有什么,可六叔的声音却似乎很紧张,他对着高朗就说:“我现在已经下山了,估摸着还有十来分钟就能到精舍,你等着我!”   “不是,六叔,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不就是收了个病人么?”高朗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啊呀,你可真是心大!我问你,你那病人,是不是叫黄平安?”六叔冒出的这句话,让高朗和倪曼两个,心头不由一震!   “是……是啊!”高朗感觉头皮发麻。   “行了行了!我马上就到!你现在听我的,守着那人,千万把人给我看住了!”说罢,六叔就急匆匆的收了线。   他这一个电话打得,弄得人心惶惶!   这小两口坐在藤椅上,面面相觑,半晌没有说话。   “现、现在怎么办?”沉默了好久,倪曼才结结巴巴地问。   “没事,我……我去楼下守着呗。”高朗挠了挠头,故作轻松地说。   “我和你一起去!”说着,倪曼站了起来。   “你去干什么?”高朗瞧着她。   “我、我害怕!大晚上的,我不想一个人在上头待着!”倪曼不安极了。刚才六叔的语气真的吓到她了。   原本她觉得,这就是个双重人格的患者,可现在,她越来越不确定了。   究竟他们以为的,是否真的就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样子?她,不知道!   “朗哥,你说……要是黄平安……他不是阿慧的后继人格呢?”犹豫了好一会儿,倪曼才支支吾吾地出言试探。   “不是后继人格?那还能是什么?难不成还真像李彩霞说的,是上身了?”高朗笑着反问。   他自以为幽默,可这笑话在这样的夜里讲,可一点都不好笑!   不仅不好笑,还让人心里发毛,背后凉飕飕的!   “啊——”   他正说着,那本不算太亮的灯光突然跳了一下,又即刻黯淡了下去。这可吓坏了倪曼!   她尖叫着跳进他的怀里,哆嗦着说:“别说了!你快别说了!大晚上的……”   高朗见她吓成这样,只得抱着她宽慰:“小曼,这世界上没有鬼!你不要自己吓自己,行不行?这阿慧就是个病人……”   “啪——”   谁知他这话才刚说了一半,一楼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高朗闻声,心中顿时一惊……   。 第七十九章:找人   阿慧不见了!   他们找遍了整个精舍,哪里都没有她的踪影。   客厅里空荡荡的,厕所、厨房、甚至储藏室,他们全找遍了。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沙发上的压痕还在,甚至伸手还能感觉到那上头的余温,可人,却早已不见踪影。   高朗站在沙发前,脑子里乱作了一团。   阿慧会去哪里?刚才那一声巨响,又是什么声音?跑出去的究竟是阿慧还是黄平安?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不安。   “她会去哪里?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倪曼在他身边,愁眉深锁。   高朗的心里和她一样乱,他叉腰站在屋子中央,也不知道要怎么答,只是沉默。   “阿朗!我来了!”正当他们小两口望着这烂摊子发愁之时,六叔就到了!   “你们……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六叔一进门,就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他往四下瞧了好一会儿,才问:“人呢?黄平安呢?你把他放楼上了?”   六叔的话,简直每一句都是灵魂拷问。   高朗听了,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   “到底怎么回事?”六叔见他这样,不由着急起来,不等他答话,就兀自急匆匆地往二楼去了!   二楼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的。   等六叔从楼上下来,这脾气就更大了。   “人呢?我问你人呢?不是让你看着他的吗?”六叔冲高朗嚷道。   “我、我……他喝醉了,我也没想到他能跑了……”高朗全无底气,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   “我不是让你一定要寸步不离地看着他的吗?”六叔发起脾气来,不是一般的吓人。   他这通脾气,可以用“震怒”二字来形容了!   “六叔……这黄平安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啊?你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倪曼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   她原本想,六叔一向对他极好,这一次肯定也会卖她个面子。不料,这回她却是想错了!   “有什么问题?”只见六叔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你们连人家是人是鬼都没弄清楚,就敢把人往家里收,真的是有天大的本事了!这会儿还来问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六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你又不在,我们年轻人做事不知轻重,又不是故意的……”倪曼撅着嘴,撒起娇来绝对是一把好手。   “你们呐!能不能有一天不让我操心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蛮干胡干!自以为是!”果然,这女人一出手,六叔的态度就软了下来。   他对着倪曼数落起高朗的不是,叨叨了十来分钟,竟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这本事,也是了得!   倪曼听了,也不好反驳,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这时候不让老头把这通火发舒坦了,只怕一会儿他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我们打你电话,你不是关机就是正在通话中,我们找不着你啊!那你让我们怎么办?”终于,高朗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怼了一句。   常言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他高朗可不是一个看着自己灭亡的人!   “嗬!你倒是会找理由!”六叔闻言,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   “六叔,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咱们要不要把人找回来啊?”倪曼见他这态度,知道他六叔的火气已经下去了大半,于是问道。   “找自然是要找,可现在已经入夜了,也不能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外面乱窜!”说着,六叔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张A4纸,开始在上头画格子。   只看他用圆珠笔打了一个正方形的大格子,又迅速在格子的里头等分地画了两横两竖,这样就形成了一个九宫格。   “六叔,你这是要干什么?”倪曼见了,不由好奇。   “我找人啊!”六叔答了一句,随即开始掐指念诀,不一会儿就在纸上排出了一张盘来。   那盘上,工整地写了不少字。   己己、壬壬、丁丁……玄、蓬、死、惊、休……   这些字,倪曼都认识,可组合在一起,倪曼就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这是什么?!”倪曼好奇极了。   “这是奇门遁甲。”高朗替六叔答了一句。   “奇门遁甲?!那是什么啊?”这个名词,倪曼只在电影里听说过!   “这是一种预测术,可以通过天体运行的能量,以及我们所处的五行空间所对应的符号,对一些事情做出推测。”高朗耐着性子解释。   这话说得玄乎,倪曼听了,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从这奇门遁甲里,能找出阿慧?!”她问。   “理论上来说,可以的。”高朗点头。   他正说着,六叔就突然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样了?”高朗闻言忙问。   这个奇门遁甲他倒是很相信的,小时候,他没少靠这奇门来找自己放忘了地方的零花钱、作业本还有各种玩具。   “伏吟局,应该找得回来。”六叔简单地说。   “那在外盘还是在内盘?”高朗又问。   “外盘,落坎宫,临壬水,临天蓬,”六叔说着倪曼听不懂的话,他低头沉吟了片刻,才说:“去北边找,沿河临水的地方,旁边应该有草木。”   “北边?北边不是水库吗?”高朗一听这话,立马说。   “那应该是了,壬为水,天蓬也为水,当是水汽丰沛之处,”六叔闻言点了点头,又说:“既是临休门,说明暂时不会有事。”   听了这话,高朗立刻一把抓起车钥匙,说:“那咱们还等什么?叔,咱们走吧!”   “等一等,你们不会是又打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儿了吧?”倪曼一看这死男人说走就走,连忙一把拽住了他。   “我不管!这一次,你休想甩了我!我不要一个人留在这儿!”她对着他们爷俩提出了严正抗议。   “你去干什么?这太危险了!”高朗皱眉。   “我不管,今天就是下刀子,我也要跟着你们一起去!”倪曼铁了心了。   “不碍事,你让小曼一起去也好,从盘面上看,没什么大问题。”六叔这时才站起身,瞧了一眼倪曼,关照道:“一会儿到了地方,你不要下车,水库属阴,你八字不强,在车上才安全,明白吗?”   。 第八十章:水库   六叔的话,谁敢不听?   倪曼这会儿,简直把他的话奉若神明。   只见他们三个关了精舍的大门,就上了吉普车。   这车宽敞,颜色也正,看着又结实,六叔对它很满意。   去的路上,六叔坐的副驾驶,倪曼则在后座上刷手机。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水库在县城的北郊,随着他们往水库方向去,路上的行人越发稀少。及至出了城,别说行人了,连路灯都不开了。   他们就这样摸黑前行。路,全靠汽车的氙气大灯照亮。   三个人坐在车里,谁都没有说话。高朗认真开车,六叔闭目养神,倪曼也放下了手机,一个人歪着头,看着窗外发呆。   外面可真黑啊,树色深沉,其间是深不见底的墨色。   黑暗是令人遐想的。面对黑暗,你总会疑心,这深潭般的阴影里,会否蛰伏着令人恐惧的一切……   这是一个未知世界,而未知,往往令人恐惧。   快要接近水库的时候,高朗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六叔开了口。   “六叔,你是怎么知道黄平安在精舍里的?”高朗看似闲聊地问。   这话其实他早就想问的,可却又害怕自己会听到一个科学无法解释的答案,所以才迟迟没有说出口。   “嗯?”六叔听了这话,缓缓地张了眼,他看着前头的公路,好一会儿,突然说:“这个黄平安,其实是金奶奶的表侄子。”   这显然答非所问。   可这话一出口,高朗和倪曼却几乎同时背后一凛!   “他、他和金奶奶还有关系?!”高朗简直不敢相信。   “嗯,平顶寨和连山寨,本来就靠得近,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六叔点了点头,又说:“他是金奶奶表弟的儿子,早些年,他们两家还有些走动,后来……”   “后来怎么了?!”倪曼这时候已经成了惊弓之鸟,这一整天的事,对她而言简直是魔幻!   “其实关于黄家,一直有这么一个传说,说他们当年上山的时候干了缺德的事,得罪了山神,所以世代男丁,都不能寿终正寝。”六叔说得很隐晦,似乎有所顾忌。   “干了缺德事?不能寿终正寝?这是什么意思?”高朗也心慌得厉害。   “黄平安的爷爷,是当年日本人火烧皮夹沟的时候,被无辜烧死的。他的爸爸,是三年饥荒的时候为了采果子从高树上跌下来,摔进山沟里,摔死的。他爸爸是遗腹子,黄平安也是遗腹子。”六叔又说。   这些话看上去没什么鬼怪,可在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岭,听着真的比什么都恐怖!   人都是有想象力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夜晚,神经便越发敏感多疑。   有的时候,哪怕只是一个词语,都能让人生出无限的遐想,更何况,六叔陈述的还是已经发生的一系列既定事实。   别说倪曼了,听了这些,连高朗都忍不住要肝颤儿!   “遗腹子这种事,从前人眼里来看,再晦气不过了。可他们家一连出了两代遗腹子,即使到了黄平安这里,看着是侥幸逃脱了,可终究,还不是一样未等到儿子成年……”六叔幽幽地接着说。   他这话说得瘆人,倪曼听了,简直怕得想哭。   “那他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大家会对他们产生这么大的误解?”高朗忍不住想知道。   “年代太久远了,我不知道!只是听说……黄平安的爷爷,进过摘星观。”六叔叹了口气,说。   他简简单单的这十几个字,却像一发发子弹,枪枪打在高朗的心上。   听到这里,他实在控制不住,一打方向盘,把车听到了路边!   “摘星观里究竟有什么?”他熄了火,再一次正色问。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怎么什么事都绕不开这摘星观了!   “朗哥儿,你别问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不能告诉你。”六叔瞧着他,一本正经地答。   “那究竟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高朗被这句反复出现的搪塞之语弄得快要疯了。   “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六叔打太极的功夫可不是吹的,说完这句话,他就再次闭上了眼睛,说:“走吧,咱们要快些去水库那里,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又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   “你……”高朗瞧着老头这“老僧入定”一般的神情,一点办法都没有。   “朗哥,快走吧,阿慧一个人在水库那里,多危险啊!”倪曼这时心里也怕得要命,只得缩在他身后,扒着驾驶座的椅边,不肯撒手!   高朗见她怕成这样,也不忍心再吓着她,只好再次发动了汽车,继续往水库方向去了。   到水库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半。   马上就要到子时了,水库这地方湿气重得很,空气里到处弥漫着一股深潭特有的阴湿潮味。   月光还算皎洁,照在那黑黑的水面上,泛出若隐若现的光。   水上,飘着一层厚厚的水雾。   那些水雾像是霉烂之物上头长出的白毛,看着只觉得瘆人!   “这地方好冷啊!”倪曼忍不住哆嗦,紧了紧自己的外套。   “水库属阴,这地方阴气重,再加上快到子时了,你觉得冷也是正常的!”六叔转头宽慰了一句。   只是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倪曼听罢,更加觉得瑟瑟发抖!   “这么远的地方,阿、阿慧自己一个人能来嘛?我们会不会是想错了?”倪曼觉得,阿慧要是能出现在这个鬼地方,那才是真的有鬼呢!   她一个弱女子,一没有车,二没有钱,怎么来?   更何况,这么吓人的地方,这大半夜的,她来干什么?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然而,她的这句疑惑,六叔和高朗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似的。   这时,高朗只顾着穿外套、解安全带,六叔呢,则低着头,不知在包里捣鼓着什么。   两人这就打算要下车了。   倪曼瞧着这情形,突然觉得一个人留在车上,比跟着他们下车更恐怖!   她正打算再和他们商量商量,要不把自己一起带上得了,却不想高朗突然指着窗外喊了起来!   “你们看那是什么?!”高朗的表情里写满了惊疑。   这一喊六叔和倪曼同时抬头。他们顺着高朗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见一个清瘦的白色人影,晃悠悠地出现在了水库边……   。 第八十一章:名场面   是阿慧!   那白幽幽的瘦削身子,除了她,还能是谁!   高朗一瞧见她,二话不说就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你别急!”六叔看他手脚这么快,也连忙打开车门跟着跳了下去。   一下子,这两个男人就同时把倪曼忘在了车上!   “哎!哎——”倪曼看这两个人走得这么直接,真的是又气又怕。   可她又不敢跟着下车,喊了两声之后,就只好怂包地龟缩在了后座上!   “死高朗!臭高朗!工作狂!……”   她一个人蜷在车里,把能想到的骂人话全都挖了出来,气呼呼地在心里把高朗骂了两百多回。   可惜,这些话,高朗是听不见了!   他这会儿眼睛里就只有阿慧一个。   眼瞅着阿慧已经渐渐走到了水库的边缘,高朗不得不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拼尽全力朝她的方向跑过去!   六叔见他跑,也只能跟着跑。   爷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在绿化隔离带中狂奔。   原本,六叔是想喊住高朗的,可这种时候,唯恐一喊就会惊动了阿慧,因此只得卯足了力气在高朗后头追!   六叔是老江湖了,他看此时阿慧的动作,只觉得她似个傀儡一般,四肢略显僵硬,不像一个正常人的动作!   这叫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不由咬牙加快了脚步,想要赶在高朗拉住阿慧之前,截住他!   “别急!”终于,老头子是小宇宙爆发,拉住了他。   这一通跑,简直赶上了他年轻的时候。   “六叔,干什么?”高朗瞧着他这气喘吁吁的模样,不明就里。   “她不对劲!”说着,六叔从包里挖出一团黑色的绳索,递到了高朗手里,说:“你不要喊她,只用这个绳子捆了她带回去再说!”   “捆了她?!”高朗瞧着手中的黑绳,觉得莫名其妙。   “叫你捆就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主攻,我在旁边策应你!”六叔简单粗暴地来了一句。   谁知,他们俩一抬头,却发现阿慧不见了!   “她人呢?!”高朗一惊,忙往四下去找,可周遭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全然不见她的踪影。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她能去哪里?!   阿慧再次消失,这让高朗心中不由烦躁起来。   人在黑暗中,真的很容易变得敏感又脆弱,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看着就阴气沉沉的地方。   不自觉的,一种无力感向他袭来——他没主意了。   “阿慧?阿慧!阿慧——”他开始拔直了喉咙朝空中大喊。   水库空旷荒凉,看似静默,却对每一句话都有回响。   他这一喊,便似触动了机关一样。空谷传鬼音,霎时间,水库上源源不断,从四处飘回他变了调的呼喊声。   六叔此时再想阻止,显然已经是来不及了。   也不知是高朗喊得太大声,还是怎么的,突然树丛一动,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从树杈间飞了出来,直朝着水库深处扑棱而去。   “啊——啊——”   它边飞边叫,暗哑的叫声让人心惊——是乌鸦!   只看这鸦声一起,空地上便莫名刮起了一阵阴风,周遭所有的枝丫都开始簌簌地抖动起来!   那风,冷得像是从冰箱里吹出来的一般。   高朗冷不丁地哆嗦起来,忙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服。   可更叫人想不到的是,紧接着,所有蛰伏在枝头的鸟全都被惊动了,它们几乎是同一时间扑开翅膀朝水库上方飞去!   数不清这里头有多少只鸟、多少的乌鸦,它们飞着、嘶吼着,黑压压地一片,像一块厚厚的黑布,盖过高朗的头顶。   这情景,简直就是恐怖片里的名场面啊!   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即使无关鬼神之说,单就这黑云压城的气势,也足够让人为之惊慌!   高朗看得呆了,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全然忘了阿慧的事!   “胡闹!”六叔见状一把将他拉了下来,两人一起半蹲在草地上,“你听我说,我怀疑这小姑娘被夺舍了,从现在开始,你一切行动都得听我的!否则,你现在就给我滚回车上去!”   六叔的话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高朗却好像一时回不过神似的,只是瞧着他不说话。   “子时了,我们必须快些找到她,千万不能让她走到水里去!否则一切都完了!”六叔瞧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数字已经跳转到了23:01分。   高朗这时有些六神无主,他依旧愣愣地望着六叔,傻了一样!   “算了!你就待在这儿吧!”六叔见他这样,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干脆一把抢回了他手里的绳子,只身朝水库冲了过去……   后来的事,高朗全都不记得了。   模糊中,他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看见水库的方向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水库里掀起大浪,六叔一个人在倾盆暴雨中,不知与什么东西缠斗着。   这老头人不算高大,可那一晚,他的身影却变得不同。在闪电中,他似有轻功一般,飞檐走壁,挥动着一柄桃木剑,演绎出了武侠片的既视感!   这是在线看大片啊!   面对如此玄幻的场景,高朗至今也分不清这些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存在的……   待一切归于平静,便又看见六叔将昏迷的阿慧驮在背上,冒着暴雨跑了回来。   “你还愣在这儿干嘛!”六叔一见他,就嚷了一句。   阿慧的身上全湿了,看起来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般。   六叔呢,也没好到哪里去,头发全成了绺,湿得像落汤鸡一样。   他气喘得厉害,人看上去特别疲惫。   高朗这时仍旧呆呆傻傻,六叔见了,只好腾出一只手来,朝着高朗的天灵盖就是一拍,喊道:“醒醒!高朗,快醒醒!高朗,该回家了!”   说罢,便拽着高朗一起往回走。   那天夜里,回到玄元精舍,已经是凌晨一点。   高朗一回去就病倒了。   他发起了高烧,一直烧到四十度。   倪曼忙着照顾他,而照顾阿慧的任务,就落到了六叔的身上。   一切,看起来似乎已经告一段落,然而,一切却还远没有就此结束……   。 第八十二章:发烧   第二天中午,高朗的烧退了。   他浑身酸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爬起来。   不知怎的,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空空的,昨晚上水库边的事,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你起来了?”走出房间,高朗便看见六叔正坐在二楼的茶桌前看报纸。   这年头,还花钱买报纸看的人不多了,即使是像六叔这个年纪的中老年人,也一样习惯在网上冲浪。   “嗯,六叔,阿慧怎么样了?”高朗一瞧见他,就走过去坐了下来。   “你这么关心她?有这功夫,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昨晚上你发高烧,小曼照顾了你一个晚上,你知不知道?”六叔头也不抬地说。   “她是我的病人,我当然要关心她。”高朗有些虚弱地说。   “关心别人也要量力而为,别回头一个不小心,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六叔说着,把手里的报纸一折,丢到了茶桌上。   他的脸上,分明依旧写着不满。   高朗见他这样,不由想起昨晚阿慧在水库边失踪的事,于是便问:“六叔,你昨晚在哪里找到阿慧的?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他一心担忧阿慧,并没有留意到,六叔看得报纸是哪一天的。   “什么怎么找到的?她昏了,就倒在水库边的草地上,昨晚我们俩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结果她就是那时候晕下去的。那里草长,天又那么黑,一眼看过去的确很难发现。”六叔说。   “就这么简单?!”高朗觉得六叔没说实话。   “就这么简单啊,要不然还要多复杂?”六叔点头。   “可是……我好像……好像看见电闪雷鸣的。”高朗只说了一半。   他看见六叔“轻功水上漂”的那些事,他自己也觉得魔幻,所以没好意思说出口。   “是啊,是打雷下雨来着!昨天这个雨啊,下得可是真大!雨点砸下来,又大又冷。”说起下雨,六叔还挺起劲的样子。   “然后呢?”高朗问。   “然后?什么然后?然后我就淋湿了啊,小姑娘也淋湿了。我这冒雨背她,脚下的泥地滑得很,东倒西歪的,我们俩几次都差点摔了!”六叔又说。   他这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和昨晚高朗看到了,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   这就让高朗纳了闷了——究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六叔故意骗自己,这一时倒真的不好分辨!   “六叔,我分明记得,你昨天好像拿了把什么剑,在飞啊!”高朗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什么?!我拿剑?我还会飞?!”六叔闻言当即笑了起来,半晌才拿起桌上的报纸,卷起来轻轻往他头上挥了一记,说:“我看你这脑子是真的烧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好好的,怎么能烧得那么厉害……”   六叔把高朗所看见的一切,都归结为发烧以后的幻觉。而这个解释,高朗无从辩驳。   只是……他昨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怎么会说生病就生病了呢?   “六叔,我这烧,发得莫名其妙,我并没有感冒啊!”高朗想了想,才说。   “昨晚正好赶上冷空气变天,那地方又阴……我给你的符呢?我也没见你戴,”六叔闻言瞧了瞧他,又说:“你如今不是童男子了,该注意的地方也要注意。”   “六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没什么意思,”六叔也不愿多说,只说:“朗哥儿,你要记住,水库那种地方,是万不可随便去的,哪怕只在旁边走动都是不好,更别说是下水去游泳了!”   “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生病了,高朗今天显然没有平时那强势。   “没有为什么,”六叔最不喜欢他这种事事都要问个为什么的习惯,于是白了他一眼说:“你瞧瞧,每年暑假,有多少后生,全都是在水库里游泳出的事。那地方,阴气重,怨气更重,八字弱一点的,去了就要被抓交替!”   “六叔,你这些都是迷信!”高朗闻言习惯性的反感。   “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每年在那地方淹死的可不少!有些事情,看不见的,不代表不存在!你多提防着些,不要去找死作死,总是对的!”六叔也不和他计较,只说了这么句。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关于这个信仰的问题,他和六叔,算得上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对了,我又新给你了两道草药符,这两道符你必须天天给我贴身带着,可不能再私自拿下来送人了啊!听见没?”六叔见他不说话,便又补了一句。   高朗闻言,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里,挂了一个明黄色的符袋子,里头正散发出一股特殊的药香。   “六叔,你说阿慧为什么要去水库边?”高朗捏着符袋子,半晌才问。   “这我哪里知道,昨晚上,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六叔摇了摇头。   “那现在呢?她醒了吗?”高朗又问。   “醒了,这会儿正跟你媳妇儿一块儿在厨房忙活呢!”六叔努了努嘴,说。   “好,那我下去瞧瞧。”高朗闻言站起身。可一站起来,他便觉得一阵晕眩。   “你小心些,”六叔见他这样,忙伸手扶了他一把,随即说道:“那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可实际上却是个雌雄同体,你可不要掉以轻心!”   这话说得高朗又是心头一紧,他转身看着六叔,问:“六叔,你是不是也觉得,阿慧就是被上身了?黄平安,就是那个要夺她舍的鬼?”   这话问得直白,可六叔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答得直白。   他瞧着高朗,瞧了有好一会儿,才说:“你下去吧,究竟是什么,你自己早晚会有判断的!”   再说此时,倪曼和阿慧,两个正在厨房里研究和面的配比问题。   这时候,阿慧已经恢复了本我,看着完完全全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模样。   她不是黄平安,她对昨晚发生在水库边的事情,一无所知……   。 第八十三章:险象环生   “阿慧,你昨晚睡得好吗?”   往盆里倒面粉的时候,倪曼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从早上阿慧醒来到现在,她看起来都正常无比,就好像什么问题都没有一般。   也不是知道是不是六叔在这里镇守的缘故,倪曼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嗯,我睡得特别好,好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阿慧点头,低头笑着说:“我从下午一直睡到今天早上,好像把以往所有的觉都给补足了。”   “是吗?那太好了。”倪曼听她这么说,笑了笑,心里却五味杂陈。   昨晚从水库回来的车,是她开的。   因为高朗一上车就浑身发凉,哆嗦个不停,连方向盘都拿不稳了,所以这事就只能落到她的身上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觉得六叔当时坚持要高朗带上自己一起去,不是没有原因的!   从水库回城的路,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   那些狂风暴雨,像是一直追着他们来一般,大得连雨刮器都成了摆设……   “六叔,雨太大了,这车不能再开了!”倪曼一边开车一边大喊,心里慌得一米。   作为一个女司机,倪曼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暴雨天。   雨像是用盆泼上来的,所有的车玻璃都成了磨砂的,反光镜、后视镜也全都失了效!   “不行!不能停下!快走!”六叔抱着阿慧,一直朝后张望。   他特别紧张,就好像后面正有什么在追赶他们一般!   “可是我什么也瞧不见啊!你看!这样怎么开车?!”倪曼简直快哭了。   起初,高朗还能勉强帮她看着路,可现在,他连坐都坐不稳了,大半个身子几乎滑到了地上!   “朗哥!朗哥!你这是怎么了?”倪曼见高朗脸色不对,心里更是慌作一团,“你不要吓我啊!六叔,他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不碍事!他就是迷糊了,你只管开车!等开出这里,一切就都好了!”六叔头也不回,眼睛死死地盯在后窗上。   倪曼听了这话,也不敢再问。   她心里毛得很,脚踩着油门,只想快些逃离。   水库建在接近山脚的位置,入山时他们到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要下山了,这路却突然变得崎岖难行起来!   按说,这车子底盘高,又是越野车,这点山路,理论上来说,应付起来是绰绰有余的!   可现在,车子就像一叶扁舟,在暴风肆虐的海上颠簸,随时一个浪打来,都有可能被吞没……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倪曼紧紧抓着方向盘,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   她的心中不断祈祷,希望一切顺利,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后座的阿慧却突然挣脱了六叔的钳制,发狂似的,嘶吼了起来!   “让我走!让我走——我要回水里去!”她咆哮,表情狰狞,四肢扭曲。   那小小的身体里,迸发出巨大的能量!   六叔见她突然失控,连忙取了黑绳想要捆她,可这时候,她的力气比他还要大上数倍,他根本就控制不住她!   两人就这样在后座扭打起来,他们动作幅度极大,打得车子都跟着左摇右摆起来!   这样大的风雨,这样泥泞的路面,还要经受这样的搏斗,倪曼只感觉方向盘在手里左摇右晃,抖得厉害!   现在,已经不是她开车了,是车开她了!   车子,好像随时都会撞破围栏,跌下山崖!   一切都看得人心惊肉跳!   “六叔!别打了!前面是发夹弯!”倪曼害怕极了,牙齿不住地打架,眼泪始终在眼眶中打转。   “你控制好方向!后面的事你不要管!”六叔一边竭力与阿慧对抗,一边朝她喊道。   这阿慧,此时完全是发了疯,力气大得吓人不说,连面容都似乎变了,完全与“柔弱”这两个字不搭边!   “黄平安!你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住手!”   突然,六叔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阿慧就吼了一句。   “哈哈!”他这话,竟让对方真的有了反应,只见阿慧邪笑着,哑声说:“我本来就死了!又还怕什么死?”   这话不响,可说出来却令人胆寒!   倪曼在前头听了这话,心口一下子就抽紧了!   她忍不住回头看阿慧,却发现她的脸真的像死人一样的白!   这叫倪曼感觉自己的腿软的厉害,连油门都快踩不住了!   “你想怎么样?”六叔不动声色的将右手伸进了随身的布袋里,随即问道。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阿慧还在怒吼。   她的嘴巴张得极大,露出的牙齿看着细小又尖利,看着……像鬼牙!   “没人要逼你,但也没有人会看着你作恶!她不过是个姑娘,你要害她,就是不行!”六叔瞪着他,似怒目金刚一般,随即快速抽出自己的右手,直奔着阿慧而来。   他的手上,多了一双红漆筷子。   只看他擒着筷子,找准她的中指就是狠狠一夹,随即翻折过来,然后从口袋里扯出一段红绳,快速地将她的手指捆了起来!   这一系列动作快、准、狠!   才不过短短三十秒,阿慧竟就似泄了气的皮球,昏了过去!   她甚至没来得及叫唤一声,人就没了动静。   “快开车!这方法只怕撑不了多久!”六叔朝着倪曼吼了一声。   “哦、哦!”倪曼听了这话,才回过神,勉强稳住心神,继续朝前开去。   说来也奇,这雨前一刻还大得吓人,可一出山门,开上县道,这雨,竟然就停了!连那雷声,也跟着一起没了!   一切,就像是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要不是这车窗上都是雨水,只怕倪曼真的要怀疑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这惊魂的时刻,比电影还刺激,完全可以用“险象环生”这四个字来形容!   六叔事后并没有给她任何的解释,他只是忙着照顾阿慧,在精舍里给她灌了不少符水。   直到这一刻,倪曼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仍觉得手抖得厉害!   “倪姐姐?倪姐姐?”阿慧见她发呆发得厉害,就伸手推了推她。   “哦!”倪曼被她推得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了?”阿慧不发病的时候,看起来真的很好。   “没事,我没事。”倪曼笑着摇头。   她努力掩饰着,自以为做得很好。   只是,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把一整袋的面粉,全都倒进了盆子里!!!   。 第八十四章:黄小平   “你们俩在干什么呢?”   正当倪曼对着那一整盆面粉尴尬得说不出话来之时,高朗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你醒了?!”倪曼闻言,立刻丢下盆子,转身跑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就问:“你怎么样?还好吗?烧退了没有?”   说着,她踮起脚尖,去摸他的额头。   “嗯,我没事了,昨天晚上辛苦你了。”高朗见状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然后就对着她身后的阿慧问:“阿慧,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很好,就是……就是……”阿慧支支吾吾的。   “就是什么?”高朗关切地问。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根手指特别疼,特别特别疼。”说着,阿慧竖起了自己的中指。   那手指头的第一节,明显红肿着。   这就非常尴尬了。   高朗不知道缘由,可是倪曼知道啊!   可至于六叔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并没有向自己解释过。大抵,像他这样年纪的男人,并不喜欢事事都要向人解释清楚把!   再说此时,六叔一个人在楼上,手里依旧握着那份报纸。   他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已经把这报纸上的每一个字都看了不下五遍,还是没有瞧出什么来!   这份报纸,是他昨晚在阿慧的外套里发现的。   它来自六年前,六年前的8月17号!   这报纸到底算是什么线索,他想不明白。   黄平安的事,他至今没有给过高朗他们任何解释。这并不是因为他故意隐瞒,而是因为就连他,也给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六年前,黄平安失踪的时候,金奶奶就求他就用奇门遁甲之术给他起过一个局,当时这人便临了玄武,预示着这想要找他,难了!   更要命的是,他临死门,兼入墓,没有一样是好的讯息。   他当时便知道,这黄平安,是活不见人,死难见尸了!   可最近,因为金奶奶失踪,他便又自己动念起了一局去看,结果发现他们这表姑侄,局面上反应出来的信息竟然是一样的!   这叫他立刻又想起了这黄平安的事。   于是,这一动念,他便又为黄平安另起了一局,结果却发现他的局上出现了巨大的变化——虽是空亡,却处于生门,说明有了转机!   死了的人,何来的转机?这叫他着实吃了一大惊!   这生生死死的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   心在跳,便活着;断了气,便死了。   可像黄平安这样,死中却透出生机的,就连他刘青山,也是头一回碰见!   中午吃饭的时候,六叔和阿慧面对面坐着。   阿慧安静极了,一个人默默扒着碗里的饭菜,既不说话,也不给自己夹菜,看着内向得很。而六叔,则像是防贼似的一直盯着她,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阿慧,你多吃点。”倪曼坐在阿慧身旁,见六叔一直这样盯着人家,也觉得尴尬,于是主动夹了一块鸡肉给她。   “嗯。”阿慧头也不抬,只轻轻应了一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倪曼见状,就在桌底下踢了高朗一脚,用眼神示意他,要他转移一下六叔的注意力。   “六叔,你吃菜!”高朗也不傻,他立刻会意,喊了六叔一声。   “我不饿,你们先吃。”六叔依旧死死地盯着阿慧,完全没有要眨眼的意思。   这老头,倔起来的时候,可不比高朗差到哪里去!   “叔!”高朗用手肘暗暗推了推他。   “我吃不下。”六叔完全不为所动。   在他眼里,这阿慧,现在就是个妖孽!   高朗见他这么坚持,只好朝倪曼耸了耸肩,告诉她自己也无能为力。   倪曼见了这情形,只得硬着头皮,再次出面缓和气氛。   “朗哥,咱们下午做什么呀?”她没话找话。   “阿慧的治疗还没有结束,下午我会继续为她治病。”高朗也没多想,就脱口说道。   “什么?!你还要给她治?我刚才在楼上跟你说的话,你听不懂是不是?”六叔一听这话,立马炸了。   “六叔,你别激动,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聊过的催眠术?朗哥就是要用这个来治阿慧的病。”倪曼见了,连忙解释。   “催眠?”六叔听了这话,态度倒是有些变化。   “是啊,就是催眠,六叔,你不想看看么?”倪曼趁热打铁。   “也行,不过,我必须全程参与,你们不许擅作主张!”观看催眠术,这还是能够充分调动起六叔的好奇心的,于是,他真的点头答应了!   下午一点,他们在六叔的要求下,关了店门,上到了二楼的茶室之中。   阿慧坐在长藤椅上,局促不安地等待着高朗对她的再一次催眠。   倪曼和六叔,则远远地站在窗口,将更大的空间留给了他们。   “阿慧,你准备好了吗?”说着,高朗再次拨动了弹力撞珠。   很快,阿慧就再次进入了催眠状态。   “阿慧,今天,我们要回到六年前,你十六岁的生日那天,你准备好了吗?”高朗一开口,就直奔黄平安的事去了。   “嗯。”阿慧点了点头。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在家吗?”高朗问。   “不、不在。”阿慧缓缓地答。   “那在哪里?”高朗又问。   “在……在饭店里。”阿慧轻轻皱眉,眼前是阿胡叔叔为她唱生日歌的情形。   “好,告诉我,饭店里都有谁?”高朗又问。   “有……有阿胡叔叔,还有……”提起阿胡的时候,阿慧似乎有些紧张。   “别怕,你努力看看,还有谁?有没有你认识的其他人?”高朗一边安抚她,一边在她的潜意识里寻找黄平安的踪迹!   “没有,没有了。”很快,阿慧摇了头。   “那……黄小平呢?他没有一起来吗?”高朗见状再次试探。   倪曼的设想不是没有可能,任何一种可能性,都值得去求证。   “他……”阿慧听到这个名字后顿住了。   所有的人都跟着屏息,等待着她口中的回答。这答案,实在是太重要了!   “他在吗?你仔细瞧一瞧,他在不在?”高朗见她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又追问了一句……   。 第八十五章:迟来的真相   “他……他周六要补习,不能来……”   终于,阿慧幽幽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这几个字一出口,高朗和倪曼激动得差点没炸了!   尤其是倪曼,她更是坐不住,直接跑到了高朗的跟前。   要不是高朗拦着,只怕她早就咋咋呼呼地叫起来了。   “好,你愿意说说他吗?”高朗一边稳住倪曼,一边继续问。   很明显,他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嗯。”阿慧应了一声,随即轻声说:“他特别好,皮肤白白的,很聪明。每次我有不懂的地方,他都愿意教我……”   “他是你的同班同学?”高朗进一步确认。   “他坐在我后桌。”阿慧脸上的神情变了,嘴角甚至展露出笑意。   幻境中,场景又变了。   暖暖的白光中,十六岁的阿慧低头写着作业。   突然,书桌前飞来一架巴掌大的纸飞机。   她打开,里面是公整清秀的数字。这是黄小平写给她的,方程式的解题过程。   阿慧瞧了,轻轻将纸片折进手心里。她回头,瞧着他笑了。   她笑得甜甜的,阳光照在黄小平的脸上,把他的脸照得越发莹白,像是会发光一样。   他抬起头,刚好撞上阿慧的笑颜,于是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在阳光中相视而笑,笑得人心里发酸,却又甜得动人……   “他是最好的男孩子。”末了,阿慧补充了一句。   她这样的神态,倪曼作为一个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情愫。   于是,她俯身贴着高朗的耳朵提醒了一句。   高朗听了之后,便又问:“那他爸爸呢?你认得吗?”   他原以为她会如同方才一样,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不料,这问题一出,阿慧脸上的笑意竟登时消失了。   那消散的速度,快得简直不正常!   “怎么了?他不好吗?”高朗立刻捕捉到了她的这种变化。   “黄叔叔……黄叔叔,他……”阿慧的呼吸急促起来。   幻境里,她眼前的景象突然再次闪回到了十六岁生日当天!   她看见自己吹完蜡烛,毫无防备地亲了阿胡一口,她看见阿胡脸上荡漾出的那种笑,她开始发抖……   阿胡脸上的笑,那么不怀好意,她直到这一刻,才突然看出了那笑的狰狞!   这,叫她的四肢僵硬起来!   “怎么了?”高朗见状忙问。   “不要!不要!求求你——”阿慧激动起来,她瞬间回到了家里,回到了阿胡将她死死摁在地上的那一刻!   她挣扎,抵死地挣扎!   阿胡拖住她,他的手像蜘蛛那么长,一下子扯坏了她的裙摆!   她惊慌失措,两只腿竭尽所能地往他的方向狂蹬,惊恐地大叫着朝门口退去,连滚带爬!   “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哀求。   这狭小的空间,一片昏黄变形,她哀嚎,却好像根本没人能听见!   阿胡怎么可能放过她?   他早已红了眼,此刻便如饿狼一般,失了人性!只看他扑上去,一把拽住她细细的脚杆子,猛地一拽,她便朝后仰倒下去,头“砰”的一声,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啊——啊——啊!!!”   藤椅之上,阿慧发疯似的狂喊。   她的手和脚不停在空中扑腾着、挣扎着、反抗着,眼窝里蓄满了泪水!   看到这里,高朗显然已经明白了正在发生什么,于是忙对着阿慧引导道:“阿慧!你不要怕!这些都是假的!一切已经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变得足够强大,他伤不到你了!”   “不——不——”阿慧还在痛哭,她的表情痛苦极了。   “你别怕,你找一找,电话在哪里?冷静下来,找到电话,到电话那里去!”高朗不断地给她提示。   “深呼吸,阿慧!他伤害不了你!你长大了,这一次,你必须要反抗!”高朗又说。   这一回,阿慧似乎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她果然开始在幻境中寻找电话机。   “找到了吗?在哪里?”高朗见她开始平静下来,忙问。   “找到了,在沙发旁的小几上。”阿慧急匆匆地回答。   “好,走过去!拿起它,打电话报警。只有他们才能保护你!”高朗再次下达了指令!   他原本想引导她克服恐惧,战胜心魔,可谁知,阿慧闻言却停住了。   “不!不能报警!不能!”她喊道。   “为什么?”高朗不解。   “黄叔叔!”阿慧的神情再次一变,喊道:“黄叔叔来了!”   “什么?”高朗闻言不由和倪曼互望了一眼。   而这时,幻境中,阿慧看见黄平安敲响了他们家的大门!   他不停地敲,不停地敲,把门敲得砰砰直想,敲得阿胡不得不停下对阿慧的追捕,走去开门!   “你在干什么?!”幻境中的黄平安依旧穿着出租车公司的制服,门一打开,他就冲着阿胡嚷了起来。   “没干什么!”阿胡挡在门口,不让他往里看。   “没干什么?没干什么为什么我会听见阿慧的叫声?”黄平安说着,便要往里走。   “你想干什么?这是我家!”阿胡只想快点打发他走,因此推了他一把。   “你让开!你再不让开我就报警了!”黄平安怒喝。   阿慧在里面听见了,也连忙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可是,她的衣服已经被扯得烂七八糟了,脚上也受了伤,惊慌过度之下,根本爬不起来。   “黄叔叔!黄叔叔!求求你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阿慧嘶喊着,几近崩溃。   黄平安听见她这一声哭喊,心头一惊,往阿胡脸上就是一记左勾拳,把他打得直接踉跄在地!   阿胡一时不防,黄平安便冲了进去,一下去找到了阿慧!   “阿慧?!天!你怎么成了这样?!”黄平安一见她这模样,简直不敢认,连忙拉过一旁的沙发巾,把她裹了起来。   “黄叔叔……黄叔叔!”阿慧一看见他,知道自己得救了,也立刻痛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对她来说,他就是救星!   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时候的阿胡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见事情败露,便下了狠手,趁黄平安给阿慧裹沙发巾的空档,去厨房擒了把菜刀,再次冲了出来!!!   。 第八十六章:可怜人   “啊!!!”   “啊——啊——”   阿慧歇斯底里地大喊。   她整个人战栗不止,脸色变得惨白!   “阿慧,究竟怎么了?”高朗见状,忙问。   真相,正一点一点被剥开!   “他、他……黄叔叔,黄叔叔——好多血!好多!……”阿慧痛哭流涕,她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明显受到了强烈的刺激!   “谁?出了什么事?”高朗的心也抽紧了。   “黄叔叔,黄叔叔死了……”阿慧泣不成声,痛苦地嘶吼,“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应该死的那个是我!!!”   终于,阿慧的心结找到了。   在她十六岁生日的那天,其实一共发生了两件事。   除了她被阿胡那畜生侵犯之外,还有一件,是黄平安!   原来,黄小平的英语补习班,就在阿慧家的隔壁楼道。   当天,黄平安去给儿子送眼镜,下楼的时候,隐约听见有女孩子的惨叫声。   他出于责任感,便循着哭喊声找了过去,这一找就敲开了阿慧家的大门!   他本是去救人,却没想到到头来竟送了命!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想到,昔日温和可亲的阿胡叔叔,竟然是个衣冠禽兽!   之后,他竟还是照样坚持着把和阿慧之间没干完的事干完了!   一切,就发生在黄平安的身旁。   阿慧离他,不过是一尺的距离!   她,甚至和他四目相对,看见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这样的遭遇,不论放在谁的身上,都得疯!   “阿慧,你别怕!那畜生已经被抓了!他再也不能伤害你分毫!”高朗也在发抖,这样的真相令人发指。   他一个大男人,照样红了眼眶。而倪曼,早已在一旁泣不成声。   “我不想!妈妈!求求你……我不想!”阿慧还在痛哭。她口中的人,又换了主角。   这引起了高朗的警觉。   “阿慧,怎么了?”高朗问。   “我不能!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黄叔叔……黄叔叔是好人……”阿慧似乎听不见他的话,她沉浸在深不见底的悲伤中,脸上的表情透着深深的绝望。   “阿慧,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对黄叔叔做什么吗?你不要怕,说出来!”高朗再次努力。   他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也想不到,阿慧眼前的场景会是什么样的!   这种残忍至极的场景,根本就不是阿慧所能承受得了的!   “你杀了我吧!我求求你!我不想活了!我要是这么做,我还不如去死!”幻境中,阿慧匍匐在地上,哭着求他,把头磕得砰砰直响。   然而,阿胡这时却早已成了恶魔。   对这样的魔鬼而言,任何的哀求,都毫无意义!   她们母女俩,这时早已成了砧板上的鱼肉,没了选择的余地!   “阿慧,别说了!别说了!快动手吧!”李彩霞哆嗦着,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地上,都是血。   阿胡扯出了无数个黑色的垃圾袋,扔在他们母女面前,其用意,不言自明!   这种完全违背良心的事,让阿慧的心每一天都经受着双重的折磨。久而久之,她的精神便出现了问题!   这一场催眠,进行了三个多小时。   当阿慧从催眠中醒来,她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因为,她终于把一切都说出来了!   “阿慧,事情已经全部都过去了,你准备好和过去做道别了吗?”高朗握着她的手,问。   “道别?”阿慧瞧着他,一双眼睛哭得肿肿的。   “对,和过去说再见,重新整理,重新出发。”高朗的眼睛也红红的,他瞧着她,眼里温柔极了。   “怎么道别?我还有机会吗?我害死了人,还和他们一起……一起……”阿慧说着,便再度哽咽了。   “可以的,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那时候还未成年,你也是受害者,和黄叔叔一样的受害者!他会理解你的。”高朗安慰她。   “我要怎么做?”阿慧瞧着他,泪光闪烁。   “我会陪你一起去派出所,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让杀人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第一步。”高朗说道。   “那第二步呢?”阿慧问。   “有一个人,你也是时候见见他了。”高朗闻言叹了口气,然后说:“等我们从派出所回来,我再安排你们见面,好吗?”   这一场人间悲剧,实在令人发指。谁能想到,一个看似灵异的案例背后,竟藏着这样一桩大案?   不要说是阿慧了,就是高朗,如今听完这整个故事,也觉得心头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六叔旁观了整个催眠的过程,他的心里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用奇门遁甲,会发现黄平安死难见尸了!   到了派出所,阿慧在高朗的陪同下,做了笔录。   直到这时,她昨晚为什么会去水库的原因,才被揭开。   原来,那里有黄平安!命运无形中牵引着她,把她带到那里去!   六年前,阿胡带着阿慧一起来的水库。   垃圾袋里的石块,都是他逼着她装的。那么多的石块,她捡的手上全都磨破了!   “我不想的!我真的没有办法!”笔录室里,阿慧泣不成声,“他把我妈妈绑在家里,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真希望死的那个人是我!我当初为什么不朝着水库里跳下去?那一切也就一了百了了……”   常人真的很难想象,在之后的近两年的时间中,阿慧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她除了发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出路。   只有疯了,她才能在疯癫的世界里,求取片刻的安宁。   否则,每一刻的清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酷刑。她的良知,像把刀,时时刻刻扎着她的心。   她无法面对黄小平,也无法再过正常的生活,除了躲进一个“壳里”委曲求全,她再也没有选择……   。 第八十七章:恍如隔世   从笔录室走出来,阿慧觉得天色都明媚了。   然而,这种如释重负以后的轻快并没有持续太久。   临走前,她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见到了阿胡!   恶人带上了手铐的样子,对她而言真是这世界上再美好不过的画面。   一想到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她便觉得高兴!   “哟!小慧,咱们又见面了!”   然而,魔鬼始终是魔鬼!   阿胡这时自知已无法脱罪,便露出了本来面目,狰狞极了。   他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简直不可磨灭。只这一个凶狠的笑,就让她的心,再次骤然抽紧了!   “你、你……你想怎么样?”阿慧一看见他,还是本能地往后缩,一直退到了高朗的身后。   “我想怎么样?我想你啊!小宝贝!”阿胡的表情猥琐至极。   “你难道不想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可是快活得很呐!”阿胡见她躲,就又肆无忌惮地往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故意放低声音,说:“我最喜欢你的声音,那一叫,可真是磨人!我让你这么快活,难道你就不想我?”   这话说得恶心至极,简直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你——你……”阿慧气得发抖,她感觉自己再一次受到了羞辱!   她抓着高朗的胳膊,手指不自觉地掐进他的肉里去。   高朗见状,知道她定是害怕极了,因此果断出手,猛地推了阿胡一把!   “你要干什么!!!”高朗怒斥。   要不是有蔡大队他们在,他真恨不得撒开手打死这畜生!   叫他畜生,他都觉得实在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   “哟?小慧,这是你什么人?你的新男人?”阿胡被一推,竟然还咯咯地笑了。   他的眼神在高朗和阿慧之间来回了好几次,像是在琢磨着什么似的,油腻得令人作呕!   “闭上你的狗嘴!你可真是无耻至极!”高朗喝骂。   “哟,他还挺护着你?”阿胡听见,笑得更欢了。他一咧嘴,露出了一口大黄牙,问阿慧:“他厉害还是我厉害?他能让你那么爽吗?”   这话说得让人倒尽胃口。高朗忍无可忍。   只见他撒开了阿慧就冲了上去,照着阿胡的脸上就是一拳头!   “我今天要是不打你,我就对不起这天地良心!”说着,高朗又是重重的一拳!   阿胡毕竟上了年纪,人又不如高朗结实。这三下两下的,乒乒乓乓,阿胡就摔在了地上,连门牙都给磕掉了!   小丁和蔡大队对这种人渣也是忍无可忍。   他们自己不能打他,但此时看见高朗打他,那画面也是引起了极度的舒适!   要不是看见阿胡被打得见了血,估计他们这会儿也压根儿不想拦着!   “好了好了,这里是派出所,不可以打架。”末了,蔡大队走上来,拉住了高朗。   高朗呢,也很配合,蔡大队一拉,他就立刻退到了旁边。   “你这种人渣,就不配活着!”末了,他还是忍不住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说:“真相也许会迟到,但正义永远不会!你就等着被枪毙吧!”   说完,他拉起阿慧,朝外走去。   他这些动作,简直是帅爆了!阿慧被他牵着,突然觉得踏实极了。   这叫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升起了一抹莫名的情愫……   蔡大队呢,这时也把人犯交给了小丁他们,自己跟上去,送他们出门。   “我妈妈会怎么样?”出门之前,阿慧不安地问蔡大队。   “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错放任何一个恶人。阿慧,你放心吧,你母亲到底有没有罪,法院会给出最公正的裁决!”蔡大队拍了拍她的肩,说。   这个答案,让阿慧五味杂陈。   她哭着走出派出所,没想到却在门口遇见了黄小平!   是的,是黄小平,她记忆中的那个翩翩少年郎!   此刻,他正扶着他的母亲到这里来听结果。   六年了,他们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而今天,这一切终于有了结果。   “阿……慧?”黄小平看见她的时候,吃惊极了。   他当初只知道她得了病,休学了,却不知她竟成了这副模样!   “你怎么……”他走到她面前,情绪莫名地激动。   当初少年时光,动情的并非只有阿慧一个。他也曾付出过真心,只是最后这一切却随着父亲的死,都无疾而终,消散在了时光里。   六年过去了,她在他心里,仍旧是当年那一抹白月光,从来不曾有过改变!   “小、小平……”然而此刻,阿慧的心情却与他不同。   她只瞧了他一眼,就别过脸去,把头深深地埋着——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阿慧,你怎么了?你这些年,还好吗?”她越是躲闪,黄小平便越觉得心疼。   当初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孩子,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她的瘦削,她的苍白,她的慌张,都叫他心痛!   然而,阿慧拉着高朗的衣袖,对他的关心只想逃避。   她的手抖得厉害,高朗能明显得感觉到她的紧张与不安。   所以,他“不识时务”地挺身而出了!   “你是黄小平?”高朗挡在阿慧前头,那姿势很容易让人误会。   “你是谁?”黄小平不自觉地对他充满了敌意。   “我是阿慧的朋友。”高朗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他想要保护病人的隐私。   只是这话落在黄小平耳朵里,“朋友”便自动升级成了“男朋友”!   这叫他有些失落。   “蔡大队在里面等着你们,快进去吧!”高朗也不想多解释,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阿慧,能留个电话吗?”黄小平依旧不死心。   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永远是未得到和已失去,而阿慧在他心上,恰好两样都占了!   “我……”阿慧有些为难,病了这么多年,她根本就没有手机啊!   “你可以打这个号码。”高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号码,递了过去。   然后,就牵着阿慧走了。   他不知道这一刻阿慧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心理医生,他有义务照顾好自己病人的心理状态。这个时候,阿慧实在不宜再受任何刺激!   离开的时候,阿慧不禁转头,她像当年上学的时候一样,看着黄小平。   只是这一回头,便恍如隔世……   。 第八十八章:卧谈   回到了车上,阿慧一下子就哭了。   她的情绪一秒崩溃,对着黄小平消失的方向,哭得泣不成声。   高朗见她这样,便在旁边递餐巾纸给她。   “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刚才还要躲着他?”高朗瞧着她,问。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阿慧泪流满面,哽咽着,说:“我太糟糕了,我早就配不上他了……”   “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要这么想?”高朗也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才好,只能静静地瞧着她。   “脏了的纸,还会变白吗?”阿慧瞧着他,反问。   她习惯性的自卑,她甚至不想让黄小平看见自己现在这种丑陋憔悴的样子。一眼都不想!   “阿慧,你不是一张纸,你是人。”高朗叹了口气,说:“你才22岁,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不要因为过去,就否定了将来!”   “我还有将来吗?”阿慧黯然,她趴着车窗,喃喃地说:“他要是知道了黄叔叔的事,只怕这一辈子都不会想要看见我了……”   这样的话,高朗无法反驳。   阿慧虽然精神出了问题,但这一刻,她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人世间的事,说来说去,总逃不过一个情字。多情是情,无情也是情;爱是情,恨亦是情。还不完的债,理不清的情,人在其中,便是受不尽的牵绊……   回到玄元街,倪曼正站在精舍门口等他们。   阿慧一下车,她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事情都解决了吗?”倪曼抓住她的手,问。   “嗯,就是不知道黄叔叔的车子去了哪里。”阿慧点了点头,说。   “蔡大队说,明天他们就会申请搜查水库。”高朗这时也下了车。   他走到阿慧跟前,接着说:“阿慧,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余下的事,等明天再说。”说完,他就先一步进了门,找六叔去了。   此时,六叔正在二楼画符。   他全程观看了高朗那一场精彩的催眠术,心中不由有了些新的想法,于是便在楼上忙开了。   “阿慧,我们进屋吧?”倪曼见高朗走得这么急,知道他定是还有什么事要解决,于是主动担起了照看阿慧的指责。   “倪姐姐,我们离开前,高大哥说,他要安排我见一个人,那究竟是什么人啊?”阿慧没有挪脚,只拉着她问。   这两人单独出去了一趟,高法师就成了高大哥,这称呼的变化,倒着实让倪曼吃了一惊。   “我不清楚啊,你刚才在车上怎么不问他?”女人都是小气的,倪曼这时忍不住有些吃味。   “我……我想不出会是谁,所以有些紧张。”阿慧支吾了一句,然后就有些羞涩地低着头朝屋里走去。   “怎么一个两个都怪怪的!”倪曼见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这才跟上去。   再说此时,高朗已经到了六叔跟前。   他瞧着六叔画完了符,这才开口叫他。   “怎么?事情都办完了?”六叔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他一口气画了八张符,也不知道是要派什么用处。   “嗯,剩下的事,有蔡大队他们。”高朗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呢?这姑娘,你打算怎么办?”六叔又问。   “六叔,阿慧的病根已经找到了,抓了阿胡,她的病就去了一半。但要彻底治好她的双重人格,还需要让她的两个人格对话,渐渐打破两者之间的壁垒,实现融合。”高朗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很有把握。   “你要让她和黄平安对话?”六叔闻言,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起腰来瞧着他。   “嗯,她身体里的那个黄平安,源于愧疚。她当时认为,黄平安的无辜枉死,完全是自己害的,所以希望代替他活下去。”高朗说得滔滔不绝。   “那你认为,她昨夜为什么会到水库那里去?”六叔点了点头,又问。   “因为她有份参与这件事,这让她这些年始终活在愧疚之中,所以才会到水库边,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高朗分析道。   “那我问你,你怎么判断昨晚在水库边的是阿慧还是黄平安?”六叔一针见血,提出了问题的关键,“如果昨晚那个,是黄平安,请问他为什么要再死一次?”   “这……”高朗被问住了。他说不出话来。   “你先按照你的想法试试看吧,可我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六叔叹了口气,说。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他可以确定,当时控制阿慧身体的,绝不是她自己。甚至,他认为,那也不是黄平安!   很有可能,在她的身体里,还住着别的人!   晚上,高朗和倪曼一起,把母亲的房间收拾了出来,给六叔住。   人有四个,房间却只有两间,肯定得重新分配。   阿慧是女孩子,自然不能和六叔住,也不可能让她去睡沙发。最终,为了多安置上这两口人,倪曼和高朗只能分开睡了——她陪着阿慧睡,而高朗则在二楼的长藤椅上临时支了个铺。   一切安排妥当,几个人便睡下了。   高朗累了一天,自然是一沾着枕头就睡着了。六叔呢,习惯了坐子午禅,这时正是他打坐入定的时候。至于倪曼和阿慧,两个女人同睡,你可就别指望她们会倒头就睡了!   阿慧今日终于把多年的心结解开了,心情自是轻快,话也比平常多出了好几倍。   她毕竟年轻,也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的人,若不是这些年的遭遇,她本该是个单纯快活的人!   “倪姐姐,你和高大哥结婚了吗?”关了灯,两人借着月色,聊得高兴。   阿慧一只手搁在枕头上,另一只手撑着头,笑得像少女时一样。   “嗯?”倪曼闻言一愣,说:“你看出我们是一对了?”   “我眼睛又不瞎,”阿慧笑着说:“你们俩可真好啊!”   “是吗?”倪曼仰面躺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天花板。不知怎的,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婉芝。   “是啊,特别好,要是再有个女儿,就更好了!”阿慧突然说。   这话一出口,倪曼的心,顿时像中了枪似的,瞪大了眸子转头看她。   “你们将来的女儿,一定特别好看……”月色下,阿慧笑着,她露出她那一口细碎的小白牙,画面突然变得恐怖起来……   。 第八十九章:另有其人   “你说什么?!”   倪曼瞧着她,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打开了床头灯,屋子里一下子就亮了不少。   “我、我没说什么啊!”阿慧见她这么大的反应,不由也收敛了笑容。   “你说什么女儿?你怎么知道我生的就一定是女儿?”这一刻,倪曼显然不太理智。   这些日子,有关婉芝的一切,都能叫她瞬间神经质起来,哪怕有的时候,别人压根儿就不是那个意思!   “我……”阿慧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在哪儿?你不是能看见她吗?”倪曼抓着她的手腕追问。   “什么?!”阿慧这时却装起傻来了。   她大概是正等着倪曼进一步追问,可是,倪曼却突然打了退堂鼓。   “没什么!”她靠坐下来,神情中带着些许惆怅。   一个疯子的话,怎么能当真?   只有疯子,才会去计较另一个疯子嘴里的话!   “我大概是疯了!”倪曼在心里对自己说。   黑夜,总能叫人的心理防线变得脆弱。   “姐姐,你知道吗?我一直都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在倪曼冷静下来的同时,阿慧却再次开了口。   “莲湖公园的水底下,你猜有什么?”她一个人幽幽地说,也不管倪曼听没在听,“其实……我是自己从船上跳下去的,因为我要是不跳,就保不住我的清白。”   这些话,很明显接上了她第一次的催眠。由此,倪曼渐渐听得入了神。   “你自己跳的?然后呢?”倪曼问。   “然后?然后那个丑男人以为我死了!他害怕得要命,你知道吗?我看见他都吓尿了!”阿慧瞧了倪曼一眼,这一眼,却不是她以往的神情,透着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与淡然。   “那一大滩子……哈哈哈!”阿慧说着,竟还笑了起来。   倪曼瞧着她,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   不知怎的,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眼前人,并非眼前人!   “莲湖的水可真冷啊!我掉下去的时候,也以为自己死定了,”阿慧也跟着靠到床头,突然话锋一转,问:“姐姐,你溺过水吗?”   “没有。”倪曼没由来的紧张。   “那真是太可惜了,”阿慧笑了一声,接着说:“水里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掉进湖里的时候,你只要睁开眼睛,就会发现这地方,哪怕是白天,也是昏黑的,就像今天的月色差不多。”   “你究竟想说什么?莲湖的水底下究竟有什么?”倪曼瞧着她,莫名地烦躁。   “你别急啊,”阿慧又笑了,她瞧着倪曼,一直看着,看得人心里发慌,末了才说:“你知道吧?多少枉死在水里的人,他们都被困在那些冰冷又深不见底的水域里,永远逃不脱,除非……”   “除非什么?”倪曼被她说得心里发毛。   “除非,一人死,则一人得以脱。”阿慧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一个换一个,公平得很。可你要知道,这是一门僧多粥少的买卖。”   这话让倪曼觉得身上发冷。此刻,她分明觉得,阿慧精神正常,逻辑思维毫无问题,一点都不像是病人!   “我还没投进湖里,下头就有一群人等着抢我,他们就像一群食人鱼,”阿慧见她不说话,就又说:“他们在我旁边打转,成了一个又一个黑色的漩涡,每一个都想来拉我的脚!”   说着,阿慧突然一把掀开被子,露出自己的脚踝,伸到倪曼面前,说:“你看,你看这些黑印子,这就是他们当初留下的!你看啊——”   阿慧不停地把脚往倪曼面前送,说着说着声调就高了起来!   不可否认,她的脚脖子很白,像豆腐一样白。可是,倪曼在上头,分明什么都没有瞧见。   那就是一段略有些纤瘦的脚脖子,除此以外并无任何异常!   这倒叫倪曼松了口气,她终于意识到——阿慧只是又犯病了!   这世上,可真是人吓人,吓死人!没病也能给吓出病来!   “阿慧,你该睡觉了,不早了。”于是,倪曼耐着性子劝她。   “你不信我?!”谁知,阿慧却不干,她不依不饶,一把抓住倪曼的手,执拗地说:“你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你只是看不见而已。它们、它们就在这里!”   “阿慧,你该睡觉了!”倪曼不想再和她纠缠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我当初本来是该要死的,可我却命不该绝!有人把我救了起来,这让他们很不高兴!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什么都能看见了!有人跟着我上了岸,然后就一直跟着我!”   阿慧见她不信,急切起来,嘴巴像连珠炮似的,完全不肯停下。   “阿慧,这里很安全,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对待精神病人的臆想,顺着她、哄着她便好。   “不,这里并不安全!你的女儿不就在这里吗?那小姑娘可真可怜,身上还有血。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阿慧瞧着她,又说。   她这个心理战打得漂亮,和她相比,倪曼倒像是个门外汉!   “你……你真的能看见?”这一句话,足以让倪曼的心,堕入冰窟。   “她叫什么?小姑娘长得真可爱,可惜就是血糊糊的。”阿慧的脸上,闪现出得逞后的得意。   “她在哪里?”倪曼瞧着她,紧张极了,“告诉我,婉芝在哪里!”   “她叫婉芝?婉芝……这倒真是个好名字!”阿慧笑了,她的目光越过倪曼,停留在她身后的梳妆台上。   “你究竟是谁?你不是阿慧!”倪曼的手心冒汗,她起身穿鞋,只想跑出去搬救兵。   “哈哈!那你觉得我是谁?”阿慧反问,说完,她也跟着起身,抄起拖鞋,缓缓走到了倪曼面前。   四目相对,倪曼竟觉得自己在气势上完全输给了她。   明明她要高出阿慧小半个头,可现在,她却在气势上矮了一大截!被她那种冰冷的眼神一望,她竟觉得自己连步子都挪不动了!   “你、你想怎么样?”倪曼心里慌极了。   “我不想怎么样,我明白,这世上谁都有秘密。只是,我好奇,你明明看不见她,却又为什么知道她的存在,为什么?难道你和我是一样的?”阿慧的话,瘆人极了。   昏黄的灯光中,倪曼的心狂乱地跳着。在这个疯子面前,她已经完全看不清,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了!   。 第九十章:真真假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倪曼别开脸,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压根儿不够强大,完全对付不了这样的病人!   她这会儿,只巴望着能有个人,来救救自己!   好在,想什么就来什么,下一刻,六叔就敲响了房门。   “小曼?你们睡了吗?”六叔的声音,好像自带罡气,它一响,阿慧的气势竟顿时弱了一半!   “没、没睡!六叔,你进来吧!”倪曼见状,连忙朝门口喊了一句。   然后,她的脚,就跟着能动了。   她见状,连忙撇下阿慧,朝房门口跑去。   “怎么了?我听你们这边有动静。”一开门,六叔就皱着眉朝房间里瞧。   他背着手站在门口,背后,还擒着一张符。   “六叔,阿慧好像又犯病了。”倪曼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这样说。   “行,我进去看看,你去把朗哥儿叫起来!”六叔闻言,忙将她拉了出来。   很明显,他是有意要支开她。而倪曼,也是非常识趣。   “好,那你千万小心!”倪曼说罢,连忙麻溜地逃去找高朗了。   其实此刻,高朗已经迷迷糊糊地有些醒了。   他一睁眼,见倪曼正可怜巴巴地蹲在自己枕头跟前,便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了。   “怎么了?怎么还不睡?”他完全在状况外。   “阿慧犯病了,六叔正叫你去。”倪曼说。   高朗一听这话,再看倪曼这一脸憔悴的模样,顿时心生愧疚,搂了搂她。   “别怕,没事的。委屈你了!”高朗轻声宽慰。   “你快给她吃颗安定吧,她一直在跟我说她能看到那些东西!”倪曼不安地说:“还有,我觉得她不是阿慧。阿慧的身体里还有别人!也不是黄平安,是、是个女人!”   “什么?”这话倒是让高朗不由一惊。   他不由想起了下午六叔对自己说的话,因此连忙起身,往阿慧那里去了!   “叔!”他进门的时候,六叔手里的符已经不见了。   阿慧正坐在梳妆镜前,她看着很安静,与先前完全不同。   “你来了?”六叔瞧了他一眼,随即说:“这丫头病得不轻啊!”   “我拿了药来。”说着,高朗举了举手里的安定片。   “你先给她吃药吧,等吃了药,她睡下了再说。”六叔的神色凝重极了。   高朗瞧他这神情,只点了点头,随后就看着阿慧吃了药。   “高大哥,我这是怎么了?”阿慧见他来了,又恢复了之前那种安静乖巧的样子,她抬头瞧了瞧四周,又问:“倪姐姐呢?为什么不见她?我记得……我们一起说话来着的。可我今天特别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她喃喃地说着,可突然,却又停了下来。   “是不是我又犯病了?”阿慧不安地瞧着他和六叔,这样的神情,让人不忍苛责。   “没事,你吃了药就睡吧。等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高朗勉强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把水递给了她。   安定的药效很快,不一会儿,阿慧便困意泛滥,沉沉地睡着了。   高朗帮她掖好被子之后,就和六叔一起退了出去。   一关上房门,六叔就重重地叹了口气。   “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朗见他这样,忙问。   “这丫头还有事儿!”六叔瞧着高朗,说:“朗哥儿,我知道,你是吃技术饭的人。你说你可以解决,就一定是有把握的。不过,这件事情不宜拖得太久,我给你两天时间。两天后要是还不能解决,我就要带阿慧走,用我的方法去救她!”   “叔,你到现在还认为这事情可以靠迷信来解决?”高朗不想和六叔争辩,可是这两天时间,也太少了!   “我们道家认为,人有三魂七魄。当人受到强刺激或是大惊吓的时候,就会失魂落魄,一旦这样,则阳气不足,会给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可乘之机。这话虽然说得玄乎,可你想想,和你们心理学上,其实却是一样的道理。”六叔说道。   “一样?!怎么会一样?”高朗可不认同。   在他眼里,一个是科学,一个是迷信,怎么可能一样?   “西方心理学认为,这人的灵魂,就是脑电波,是一种磁场。那你人受了惊吓,就心神不定,比以往虚弱,这种时候,是不是更容易受到磁场的干扰?是不是会更易感一些?”   六叔这老头,看得书可不少,知识眼界什么的,并不狭窄!   “这……这是两码事。”高朗其实被他问住了。   “这世上的是啊,其实都有共性。你看这世上,每个地方,他都有自己的神,也都有魂。神呢,不管教义如何,都以庇佑众生为己任,而灵魂呢,也都一样令人害怕。为什么?因为人性相通,也因为这世上,就存在着一些咱们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六叔这话,说得高深。   高朗听了,竟无从反驳。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这老头说得还挺有那么一点道理可言!   “看不见、听不见的东西,就一定不存在了?这空气中有许多射线,咱们都瞧不见,还有超声波,咱们也听不见。可是,他们就是切切实实存在的!你无法证明他们真的不存在,那就说明他们有可能存在。这才是科学的态度!”   六叔这口才,比那些售楼处的俊男美女们强多了。   这一番洗脑,在这样的深夜,听得高朗是瑟瑟发抖。   “六叔,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末了,高朗只能这样说。   谁知,六叔却摇了摇头说:“你和小曼去你妈房里睡吧,我今晚就在这里守着那小姑娘。”   “你不睡?”高朗有些意外。   “嗯,你去睡吧。”说着,六叔取过一个蒲垫,往阿慧房门口一摆,然后就盘腿坐了下去。   一坐下,他就跟入了定似的,闭上了眼睛。   高朗看他这样,知道劝了也没用,只好跑去牵了倪曼,两人上母亲的房里去了。   再说此时,倪曼的神色多有恍惚。   她魂不守舍的,显得心事重重。   两人才一回房,她就捉着高朗讲起了婉芝的事……   。 第九十一章:第二人格   第二天一早,才不过八点,六叔就催着高朗起来为阿慧治病。   高朗这时才刚醒,连早饭也没顾上吃。   可他哪里拗得过他老人家?   愣神了半刻,便只好带着阿慧,坐到了二楼的茶室里。   白天的阿慧,看着再正常不过,她似乎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   六叔这一回,陪着她一起坐在长藤椅上,看起来就像是故意看着她似的!   而倪曼呢,竟一个人躲到了厨房里,美其名曰:做早餐。   经过昨晚的事,她现在简直一分钟都不想和阿慧同处一室。   “阿慧,其实你的身体里,还存在着另一个人格,你自己知道吗?”时间紧迫,高朗不得不开门见山。   “还有一个人?你是说,我被上身了,是吗?”阿慧闻言,紧张起来。   她把自己那瘦弱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不安极了。   “我知道,从小到大,我经常被上身的。从前都是高姑娘救我的命。现在高姑娘不在了,那些东西就越发肆无忌惮了。”阿慧黯然地说。   “阿慧,不是这样的,那只是一个人格,不是一个人。你愿意和你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说说话吗?”高朗闻言,没有表态。只问。   “你是说,你要我和……和鬼说话?!”这话简直要吓死阿慧了!   “不,不是鬼,是一个人格,他叫黄平安。”高朗努力措辞,希望不要吓到她。   “你说什么?黄叔叔?!他在这儿?!”阿慧一听这话,眉眼一动,随即转头往四下张望起来。   “阿慧,你不用找了,他就在你身体里。”高朗见她这样,忙叫住她,说:“你只要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应该就能见到他了。”   “就这么简单?”阿慧不敢相信。   “是的,你试一试,我会给你提示。”高朗点了点头。   阿慧极信任他,听了这话,她就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请你放松自己,让身体进入一种冥想的状态。”高朗见状,立刻就开始了对她的心理暗示,“观想你的大脑是一座房子,这房子里,有许多的房间,现在,你正站在这房子的中心,瞧一瞧,里面有什么?”   高朗的声音富有磁性,稳定且文雅。   做他们这一行,是吃开口饭的,要是声音不好听,那也是很吃亏的!   阿慧在他的引领下,很快就在意识中构建了这样一座房子。   这房子虽只是一个平面,像电脑里的三维图一样,可阿慧站在其中,却还是能分辨出一间又一间房间。   “我要怎么做?”阿慧站在当中,茫然地问。   “你瞧瞧,客厅里有人吗?”高朗暗示。   “没、没有。”阿慧环顾四周,摇了摇头。   “好,那咱们现在一间一间的房间去找。”高朗耐着性子说。   “可是……这些房间都关着门。”阿慧很快给出了反馈。   “没事,我们一起去打开它们。”高朗宽慰,紧接着便说:“你准备好了吗?让我们先走到第一扇门前头去。”   “嗯。”阿慧闻言点了点头。   头脑中,只一瞬间,她就来到了一扇白色的门前。   这门白得像一张纸,门把手是金色的,看着像是纸糊的一般单薄。   都说无知者无畏,阿慧想也没想,就抓住了扶手,打开了房门。这一开,她发现里面开着灯,亮堂堂的。   “里面有人吗?”高朗问。   “没有。”阿慧摇了摇头。   她的眼前,全是玩具,堆成山的洋娃娃。   在那些玩具的顶端,她看见了一双黑色的小皮鞋。那小皮鞋上的蝴蝶结搭扣,一下子刺中了她的心——那是小时候,爸爸送给她的小鞋子!   “怎么了?”高朗见阿慧突然眼眶泛泪,忙问。   “我想我爸爸了,特别特别想……”阿慧哭着说,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伤情得很。   “这些房间里,都是你的记忆,这一间,应该就是你童年的记忆。”高朗解释了一句,随后便说:“既然里面没有人,你就再朝前走走。前面还有好多房间等着你。”   听了这话,阿慧果真就回到了房门口,在她的面前,出现了一条走廊。   这走廊,就好像宾馆的走廊一样,两侧是无数的房间。   “你往前走,去第二间。”高朗又给出了指示。   阿慧听了,便又往前走了两步,到了第二间房门口。   这一间,门的颜色又变了,它成了纯色的木门,看起来,似乎比前一扇牢固了一些。   “打开它,瞧瞧里面有没有人。”高朗又说。   阿慧听了这话,立刻转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这扇门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面镜子。   这是一面落地镜,就和第一次高朗给她催眠时见到的一样!   阿慧一看见这镜子,就忍不住走了上去。   镜子里,她扎了马尾辫,身上依旧穿着校服。这叫她不由一惊——难道一切又回到了莲湖公园郊游的那一天?   她正疑心,却突然感觉自己肩头一沉,她不由转头,便看见——有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她毫无防备,不由吓得尖叫起来!   那手惨白,似在水里浸泡了许久,浮肿得厉害!   血红色的衣袖湿哒哒地覆在手背上,看着红得刺目!   “你!你是……你是谁?”阿慧的神情惊恐起来,她努力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被她钳住了,根本动弹不得!   “你说我是谁?”透过镜子,阿慧看到了一张阴森可怖的脸。   她面颊肿胀,眼周乌青,嘴唇发黑,一头湿发披散着,紧紧贴在阿慧的耳边!   这女人的模样,实在太吓人了,简直比恐怖片还吓人!   “你、你……是你?!”阿慧瞧着她,终于想起了什么!   她不禁吓得脸色煞白,抖若筛糠!   “是啊,我的小姑娘,我们好久不见了!”那红衣女人笑起来,露出了一口尖利细碎的牙齿。   那牙齿,正如那天在水库外见到的,一模一样!   。 第九十二章:车祸   “啊——啊——”   阿慧尖叫着,从长藤椅上跳了起来。   她满头虚汗,一脸的惊慌失措,手和脚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只是抽了筋似的腾空乱挥!   一切发生得太快,高朗见状一惊,忙跟着站起来,伸手一把捏住了她的双肩。   “阿慧!阿慧!”他大声喊她,下了命令,“你看我!快看着我!”   “不、不!她回来了!她又回来了——”阿慧的情绪正在逐渐崩溃,她沉浸在慌乱里,似乎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完了!我完了!一切都完了!”她不断哭喊,这种恐惧,肉眼可见。   “你看着我!你看着我!”高朗皱眉,他用力摇了她一下,大声喝道:“告诉我,是谁?谁回来了?”   这一喝,才算略略地让阿慧冷静了一些。   她不再叫嚷,可却依旧失魂落魄,连站都站不直。   她抬眼瞧着高朗,哽咽着说:“高大哥,你不要管我了,那个一直跟着我的鬼,她又回来了……她回来,绝不会再放过我了……”   阿慧的牙齿在打颤。   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高朗忍无可忍,不禁冲她大吼一声:“向来只有疑心生暗鬼!所谓的鬼,只活在你自己心里!!!”   “你有分离性身份障碍!这是一种病!不论是黄平安,还是你刚才见到的,都只是你的一个后继人格!你就是她,她就是你,你为什么要害怕她?”高朗终于对阿慧说了实话。   “我就是她?不、不,我怎么可能是她!她是鬼,她是个鬼啊!”阿慧摇头,她完全不能接受这番说辞。   “你掉下莲湖的时候,因为年纪还小,惊恐之下受到创伤,心理无法承受,所以产生了应激障碍!这使得你在那一刻衍生出了后继人格!事情就是那么简单,你不要自己吓自己!”高朗说得直接了当。   “可她是鬼啊!”阿慧似乎根本就听不懂他的话。   他们两个,就好像在两个频道上,讲着两件完全不同的事。   “她不是!她不是!她不是!”重要的话说三遍,高朗最近简直要被这事情给逼疯了!   他甚至有些歇斯底里。要不是他想起自己是专业的,只怕他要拍桌子!   “阿慧,你记住,不要怕她,她是你的一部分!你要接受她,安抚她,最后融化她!只有这样,你才能好起来!”一通脾气发完,高朗正常了不少。   “我……”阿慧这时已经被他这种反应给吓傻了,只是呆呆地瞧着他,说:“我爸爸出车祸前,那段日子,我天天都瞧见她,她就跟在我爸爸身后!我知道,我知道是她害死爸爸的……”   “你说她是我,我怎么可能去害我爸爸?”阿慧觉得委屈极了,她的大眼睛巴巴地瞧着高朗,说着说着就掉了眼泪。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的幻觉!你父亲的死,和这一切毫无关联!”高朗扶额。   “你们怎么了?”高朗正被她这话堵得气结,倪曼就端着一盘包子走了上来。   她在楼下听见高朗发了好大的脾气,于是连忙端了早饭上来瞧瞧。   “你啊,不吃早饭的时候,脾气就是特别差!”她一上来,就径直走到了高朗面前。   “你怎么上来了?”高朗瞧了她一眼,态度好了不少。   “我再不上来,你们怕是要打起来了!”倪曼故作轻松,拿了个包子就递到了高朗嘴边,“先吃饭吧!吃饱了再说!”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吃饭解决不了的,如果吃一顿不够,那就吃两顿!   “阿慧,来,你也吃!”倪曼笑着又拿了一个包子,递给阿慧。   “姐姐……”阿慧心里委屈,一看见倪曼就只想诉苦。   谁知,倪曼却摆了摆手,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阿慧,其实想要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很简单,我有个办法,你想不想听?”倪曼说。   “什么办法?”高朗和阿慧异口同声。   倪曼瞧他们这模样,不由笑了。   “只要咱们去查一查你爸爸当年的车祸,不就知道了?如果这车祸并无任何蹊跷的地方,那就说明,和你说得那个红衣女人没有关系,对不对?”倪曼瞧着阿慧,说。   “这……”阿慧闻言不由一愣,好一会儿才说:“可是,这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查得到吗?”   “要查倒也不难,死了人,这样的交通意外,交警队一定有记录的。”高朗这时说道:“而且,我们也可以去问问你妈妈,要查清楚,并不难。”   “阿慧,”他们正说着,六叔也开了口:“不论到什么时候,人都不应该怕鬼。自古邪不胜正,心中若有浩然正气,那些魑魅魍魉哪敢造次?记住,你越是怕,他就反而越强大,明白吗?”   六叔这老头,现在是真正达到了要么不开口,开口必哲学的境界。   高朗在一旁听了他这话,也不由在后头默默伸出了一根大拇指,给他点了个赞!   于是,为了查清阿慧父亲的死,他们一帮人又忙活开了。   为了尽快查清真相,他们兵分两路。   高朗带着阿慧去了交警队,而倪曼则和六叔一起,到了山前派出所去找李彩霞。   交警队那边,一切进行地都非常顺利。   因为阿慧是受害人家属,所以当初的这些资料,对她并不保密。   其实事发经过和责任认定,也就没几张纸。那个路口有恰巧有监控,交警叔叔们就把当时的监控视频也一并给他们看了!   从队里这边给出的资料来看,这就是一起在高速上不当超车引发的交通事故。   当时阿慧爸爸的车开在快车道里,中间车道则是一辆集装箱大车。   按说,大型车辆是不可以走快车道的。但当时,这辆大车由于前方车辆缓行,所以强行变道超车,想要汇入快车道。结果,阿慧的父亲车速较快,安全距离过短,事发当时根本来不及刹车,这才酿成了车毁人亡的悲剧……   。 第九十三章:创伤后应激障碍   要说当初阿慧爸爸的死,也算是可怜。   他呢,本来是给当地一个老板开车的,算是老板的专职司机。因为长得帅,老板觉得带出去有面子,所以连工资都比别的司机高不少。   本来呢,这工作也不算累,就是每天接送老板上下班,或者去各处应酬。有的时候,也跟着老板到外地谈生意。   出事的那天,老板要去南京谈一个大买卖。因为也就几个小时的车程,所以老板就叫他开车,陪着去了。   谁也没想到,这一去,竟然就是有去无回,天人永隔了……   就在高朗陪着阿慧去了交警队的同时,倪曼和六叔在关押室里见到了李彩霞。   短短两夜没见,李彩霞竟一下子消瘦了很多,连头发都花白了!   “你们怎么来了?!是不是我家阿慧出了什么事?”李彩霞一看见倪曼,立刻站了起来。   她几乎是冲到铁栅栏前的,这两天她一直提心吊胆,担心阿慧离开了自己,会不习惯。   别人,是不会有她这样的耐心去照顾她的!   “你放心,阿慧很好。”倪曼瞧着她,有一会儿才说:“我们今天来,是想问些有关阿慧爸爸的事。”   “你要问伟忠的事?”李彩霞闻言一愣。   她的眼神,在那一刻,温柔了!   “是啊,我们想知道,您丈夫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倪曼点了点头。   “唉……”一提起丈夫的死,李彩霞的声音就不稳定了,“这世界上,恐怕再找不出一个男人,比安伟忠对我更好的了!”   “他爸爸人特别好,长得神气,又特别正派。他活着的时候,我们一家,真的特别特别幸福。”说着说着,李彩霞哽咽了。   “他从前当过兵,车子开得特别好,也从来不违规不超速,按说,他是不会出那样的事情的。”   “那是怎么回事?”倪曼闻言便问。   “其实……阿慧小学时候那次掉进莲湖,真的很危险,被人救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断气了,”李彩霞顿了顿,又说:“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救不了了,是一个老船工,倒背着她跑了十几分钟,她才吐了水,有了活气。”   “后来去了医院,医生也说她命大,要换了别人,恐怕早死了!”李彩霞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可活是活了,那又怎么样呢?从那时候起,她就总说房间里有别人。”   “什么?!”倪曼一愣。   “她能看见,真的,她真的能看见!”李彩霞使劲点头,表情较真极了,“她爸为了这个事,带她去看过精神科,可是不管用,大夫开的药,吃了一大堆,可情况却越来越严重!”   “所以你就找上了玄元精舍?”这时,六叔终于开了口。   “是、是啊!高姑娘一出手,她就好了不少。”李彩霞这时才注意到了六叔。   她愣愣地瞧了他有一会儿,才说:“可她爸不相信这些东西,我也是瞒着他,偷偷去弄的,后来还是被她爸发现了。”   “他当时很生气,就把从高姑娘那里请回来的东西全都扔了出去!”   “他扔了?!”六叔闻言有些意外。   “是啊,那天晚上,他发了好大的脾气,怪我迷信,”李彩霞点了点头,又说:“我也好生气,就和他吵了起来。我们夫妻那么多年,那还是头一回红脸,一直吵到半夜一点多!”   “然后呢?”倪曼对人家夫妻吵架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唉!我是真的后悔,我那天应该要忍住的!”说着,李彩霞哽咽道:“第二天一早,他出门前和我服软,我也没理他!谁知道……谁知道他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说罢,李彩霞痛哭起来,言语中全是对这件事的懊悔。   “肯定是因为他扔了请回来的东西,所以老天爷生气了!”她一边哭一边抹泪,说道:“我应该要阻止他的,要是他不扔东西,事情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了!”   面对李彩霞的失声痛哭,倪曼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她总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忍不住转头望向六叔,等着他出来说两句。   可这老头,这会儿却沉默得很。   “这些事情只是巧合,你刚才说,你们吵到晚上一点多,第二天一早,你丈夫有出门去开长途,这睡眠不足,开车是很容易出事的!”倪曼见状,只能尽量客观的分析了一句。   她自以为解释得科学合理,谁知,她这话一说完,六叔却开了口。   “我问你,阿慧经常说她能看见一个红衣女人,这件事你知道吗?”六叔正色问道。   “红衣……”李彩霞听了这话,一下子就收了眼泪。   她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阿慧她爸出事前,她总念叨什么红衣女人。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去找的高姑娘。”   “那当时高姑娘怎么说?”六叔又问。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高姑娘说,阿慧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有些异状也是正常,然后就给了我一道符,叫我拿回去化了水,给孩子洗了个澡。”李彩霞想了想,说。   “然后呢?”六叔问。   “然后孩子就好了不少。不过高姑娘当时给伟忠看了八字,她说伟忠不久将会有车关,天克地冲,也叫我请了符回去,还送了我葫芦保平安。”李彩霞答得仔细。   “你丈夫戴符了?”六叔皱眉。   “没有,出事前一晚,他把这些都扔了!”李彩霞长叹了一口气,说:“要不怎么说,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呢?”   这话说得倪曼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和六叔离开关押室后,始终一言不发,心里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连六叔和她说话,她都没有听见!   原本,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几乎可以认定,阿慧看到的红衣女人,只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表现。   可是现在,她父亲的死,却又给这件事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人的命运,难道真的可以被这样预测吗?   。 第九十四章:再度催眠   “小曼,你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   六叔见倪曼始终心事重重,便问了一句。   谁知他这一问,倒给自己招惹了一个“麻烦”!   “六叔,你告诉我,人的命运,真的能被推算出来吗?”倪曼瞧着他,问得一本正经。   “你怎么了?”六叔被她突如其来的严肃弄得莫名其妙。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朗哥的妈妈算出来阿慧的爸爸会出车祸,结果他就真的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倪曼问。   “小曼,命理,就像天气预报,它可以给咱们人生的前路做一个预测,帮助我们趋吉避凶,走得更顺利一些。”六叔瞧着她,认真地说。   “可照你这么说,我们人的命运,岂不是一生出来就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还奋斗什么?追求什么?躺着不就好了?”倪曼不认同。   “小曼,你们不都喜欢一句话吗?叫‘性格决定命运’,其实这每个人出身的日子,都会赋予你一些天生的性格。我们命理,就是根据你天生所带的命运,在每个时空中为你做出一些预判。”   “这些预判,并不一定完全准确,但却可以更好的帮助你规避风险。比如说,一个人耳根子特别软,平常很容易受骗上当,那么我们通过预测,得知他最近将有失财,他听了劝,记住了,别人再去骗他,不就骗不了了吗?”   六叔说得滔滔不绝。   “六叔,可是我还是想不通,”倪曼听了,还是疑惑,“那你说,一天之中,同一个时间出生的人何其多,他们总不可能命都一样吧?”   “命不会都一样,但性格大抵类似。这也如同西方的星座学说,同一个星座的人,性格会有相似之处。”六叔耐着性子解释。   他们俩选择步行回去,这走一路,便聊了一路。   “那照这么说,八字只是比星座更细化?”倪曼听了这话,大约有了些了解。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完全是那样。八字可以推算出你人生的大致伏线。”六叔说道。   “六叔,那你能给我算算命吗?”女人嘛,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总是特别感兴趣的。   “你呀,小丫头,你和阿朗这么好,你还要算什么呢?”六叔笑着调侃。   “我想算算我什么时候生孩子!”倪曼也跟着笑起来。   可谁知,六叔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   “生孩子的事,水到渠成,不必急于一时。咱们走吧!”六叔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   说罢,他就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回到玄元街,阿慧心里对父亲的死,也终于释怀了。   事实面前,她终于开始相信,这所谓的红衣女人,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阿慧,你愿意去医院吗?你这病,光在我这里是看不好的。”高朗问她。   像创伤应急障碍这样的病人,催眠治疗联合药物治疗才是首选。   高朗这里条件有限,并没有那么多的药物,这种情况下,去医院才能更好的帮助到她。   “高大哥,你是要把我送去疯人院吗?我是真的疯了吗?”阿慧害怕极了。   “阿慧,你现在这种情况,要接受系统的治疗。”高朗见她害怕,就拍了拍她的手,说:“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医院联系好了,你可以安心的把病治好。你病得不重,很快就可以出院的。”   “我……”阿慧迟疑。   “阿慧,你不要怕,我和你倪姐姐,我们会经常去看你的。”高朗宽慰她。   “我、我还想再见见黄叔叔。”突然,阿慧转移了话题,“等我见了黄叔叔,再去医院,好不好?”   “好。”高朗闻言一愣,但还是很快答应下来。   于是,他又在他们第一次催眠的地方,对她实行了催眠术。   然而,说来也奇,这一次催眠,居然还是没有找到黄平安的踪影!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红衣女人再次出现了!!!   阿慧在莲湖的湖底见到了她!   两人四目相对,当着隔着水浪。   她们的头发都飘散在水波中,像水藻,在湖水中舒展,无限的舒展……   她们虽然站得不远,可阿慧却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她身上那红裙,亮得刺目!   “你到底是谁?”有了高朗的鼓励,这一次,她不再害怕。   只见她大胆地迎着她走过去,一直走到她的跟前。   “我不怕你!”阿慧瞧着她,说:“这么多年,你一直跟着我,究竟为什么?”   那女人这时却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她。   湖底昏黑,映得她那张脸更加恐怖。   这让人不禁想起许多年前那部经典的恐怖片——《山村老shi》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阿慧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强大,很快,她又开始觉得害怕!   “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他们救了你,却没有救起我……”终于,那可怕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要你偿命!凭什么你活着,我却要去死——”那女人咆哮着。   说罢,她伸出了她那双泡的发白的手,一把掐上了阿慧的喉咙!   这一掐,阿慧顿时觉得透不过气来,一种溺水的窒息感,随之而来。   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奋力地挣扎,像一尾被人扔在岸上的鱼!   因为缺氧,不一会儿,她的脸就憋得发紫。   高朗坐在书桌前,只看见她自己弯着胳膊,拼命地在掐自己的脖子,把自己掐得青筋爆出!   这场面,诡异极了。   阿慧被自己掐得睁开了眼睛,眼珠子都暴凸起来,上头布满了血丝。   可是,她却好像被屏蔽了似的,什么也看不见。   哪怕高朗试图在催眠中唤醒她,也是枉然!   “阿慧!阿慧!你醒醒!”高朗冲上去,试图把她的手从脖子上掰开,然而,她的力气却大得要命!   那一双手,竟像是钢筋做的,看着挺细,实际上却铜浇铁铸!   它们死死地箍在阿慧的脖子上,似乎一心只想要她断气……   。 第九十五章:红衣   “松开!快松开!!!”   高朗使劲摇动桌上的叫醒铃,然而却于事无补,阿慧深陷在梦魇中,完全不为所动。   眼看着阿慧的脸色越来越差,高朗也越来越担心。   为什么就是叫不醒呢?   高朗疑心。他甚至开始担心,是后继人格想要杀死主人格!   这种情况,理论上是可能出现的。   但现实中,这么强大的后继人格,他还没有碰到过。   长于理论却短于实践,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弱点。   学院派嘛,毕竟不在一线,很多时候都会出现“天仙下凡,脸先着地”的水土不服!   “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好在,就在他思维陷入短板的时候,六叔出现在了门口!   他一探头,便立刻意识到了阿慧的不对劲,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去。   只看他手作道指,对着阿慧的后背就“蹭蹭蹭”连戳了七下。   他力道不小,戳在阿慧背上,便看见她整个人立刻一抽,随即便松了手,昏了过去!   “六叔……”高朗见状,连忙去接,把阿慧揽在了自己怀里。   “你们这是在干嘛呢?”六叔皱眉问道。   “阿慧想见黄平安,所以我在给她催眠,但我们才开始没多久,她就突然开始掐自己,我拦都拦不住。”高朗说道。   “为什么不等我回来?你这自作主张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六叔无奈。   “六叔,你就别怪他了。”倪曼这时走了上去,从高朗怀里拉过阿慧,让她靠到了自己怀里。   “行了,这两天,你们在忙,我也没闲着。你们让她先靠着椅子睡一会儿,趁着她还没醒,我有几句话要和你们说!”说着,六叔兀自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人一种他马上就要放大招了的感觉。   高朗和倪曼看了,不由面面相觑。两人在书桌前,用目光交流了几个回合,步子却还是半点没挪。   “你们俩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六叔见这两人鬼鬼祟祟,就又抬手招呼了一句。   听了这话,他们才算是一起走了过去。   “六叔,什么事啊?你怎么这么严肃?”倪曼率先试探了一句。   “我要和你们聊聊这红衣女人的事!”六叔瞧了高朗一眼,说。   “红衣女人?!”倪曼闻言一愣。   “嗯,其实这红衣女人,确有其人。阿慧也不算是无中生有。”六叔叹了口气,说。   “什么?!这世上真有这么一号人?!”高朗很吃惊。   “谁说不是呢!”六叔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其实当年阿慧坠湖当天,除了她,还有一个女人坠湖。”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倪曼听得背后拔凉拔凉的。   “这女人,是专门选在那一天去莲湖公园寻短见的,她的未婚夫刚订完婚就跟着别人跑了,她内心承受不住,就写了遗书,穿着自己定亲那天的红喜服,跑去了莲湖边上。”   “然后呢?”高朗问。   “其实吧,她也不是真的想死,就是想用这一招逼一下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六叔叹了口气,说:“谁成想,最后却弄巧成拙,自己跳下去没被人及时救上来,就这么死了!”   “什么叫没被人及时救上来啊?”这个故事简直让倪曼瑟瑟发抖。   “唉!要不怎么说无巧不成书呢?她假跳的时候,正好碰上阿慧真跳了!”六叔摇了摇头,感慨道:“这两人一个时间掉进了湖里,又是两对岸,救援上人手不足,再加上阿慧是孩子,大家肯定会偏向于先救她上来了!”   “所以那女的死了?!”高朗听了这话,也觉得难以接受。   “那她未婚夫呢?没去吗?就算没有人救她,这男人难道不应该出手吗?”倪曼觉得不可思议。   “他去了,可是没拦着她死,还叫她快点跳!”六叔叹了口气,说。   “什么?!这世上还有这种畜生?”倪曼闻言恨得牙痒痒。   “估计他也是没想到她会真跳吧!”六叔点了点头,说:“这人啊,喜欢的时候,千般都好,一旦厌弃了,便连呼吸都是错的!他可能也是烦透了,只想要个了断!”   “这和杀人有什么差别?”倪曼气得想打人。   “没区别,所以他被抓了,到现在还在牢里关着。罪名是过失杀人。”六叔说道。   “过失杀人?所以她真的死了?”高朗的脸色凝重极了。   “是啊,死了!”六叔点了点头,又说:“虽然死了,但还是被拉去医院抢救,和阿慧应该是一辆救护车去的医院,只是当时阿慧已经醒了,所以坐着,而她是躺在上头的!”   “所以阿慧见过这个红衣女人,她的死给了她很大的刺激!”倪曼瞧着高朗,瞪大了眸子。   很显然,问题的症结找到了!   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患者,对同伴的死,往往抱有很大的愧疚感。   很多患者在经历一些大的自然灾害,并侥幸生还后,都会产生一些幻觉。   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已经逝去的伙伴突然出现并质问他们,为什么他会独自生还,并没有一起去死!   这其实是一种心理投射行为。   其产生的原因,就是人在他人皆死我独活的情况下,自我认知出现了障碍,觉得自己活着,就是对同伴的背叛,由此悲观厌世,甚至开始受到幻觉的折磨!   这种情况,其实在战场上更为常见。   当经历了一场血战,幸运存活下来的士兵,往往都需要心理疏导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但即使如此,战争的残酷或多或少还是会对他们的心理造成阴影……   “六叔,既然是这样,那我们怎么办?”高朗沉思了片刻,问。   “阿慧这姑娘,一直都比较迷信,我认为,现在这种情况,运用她所青睐的方式为她治疗,可能效果会更好。”六叔说得开门见山。   “你想怎么做?”高朗并不反对,情景扮演,也是一种治疗方式。   “咱们准备准备,等她醒来,我就为她做一场法事。帮她除了心魔,重新生活!”六叔说道。   这话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说罢,他便站了起来,开始着手准备在这场“表演”中所需用到的家伙事。   而高朗呢,这次选择了积极配合,他们爷俩,总算有那么一回意见一致了!   可他们俩这么忙,倪曼却没有参与。   她总觉得,六叔所说的表演,只不过是为了哄住高朗,实际上,他可能就是想要来真的!甚至这个有关红衣女人的故事,都有可能是他现编的!   要不然,他又是从何得知?而且还知道得那么详细清晰,就好像是亲历者一般!   她正暗自思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她拿起来一瞧,屏幕上是两个大字——爸爸!   。 第九十六章:做戏   “爸,你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了?”   倪曼一看是爸爸的电话,立马避着高朗走到了店外面去接。   其实她是多虑了,高朗这时候心思全在阿慧身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些。   到了门外,倪曼才恢复了正常的声音。   “爸,怎么了?”她问。   “你是我女儿!我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电话里,倪大勇显然对她这种语气不满。   人家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是前世的爱人,可他现在觉得,自己这件棉袄的打开方式,肯定不太对!   “不是,我就是觉得奇怪。”倪曼在这头尴尬地笑了笑,才说:“爸,是不是朗哥的爸爸找到了?”   “高朗高朗,你这个脑子里,除了他,还能装得下其他东西吗?”倪大勇吐槽道。   “哎唷,爸!你能不能别那么计较?”倪曼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说:“你和你女婿吃醋,那你这醋可吃不完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倪大勇一听这话,忍不住拉高了声调,说:“我跟你说,就这两天,我和你妈,我们准备来乡下看看你们!”   “什么?!你和我妈要来?!”这倒真的让倪曼始料未及。   “是啊,谁让你们一走,就连个消息都没有的?我们要是不来,岂不是连你们家的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了?”自古没有不操心的父母,倪大勇这个要求,算得上合情合理。   可是,倪曼听了却不淡定了。   这精舍,虽然装修得很具神秘感,但比起倪曼那个宫殿一样的家,实在是差了点!   “爸,你看,要不……你们过一阵子再来?我们这里挺忙的。”倪曼硬着头皮拒绝。   “什么?!我们要来,你居然还打算不让?那我们就更得来瞧瞧了!”倪大勇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立马在电话里下了命令:“把定位发给我,这个礼拜六,我和你妈就过来!”   说罢,他便挂了电话,一点余地也不留。   “哎!爸!爸?!爸——”倪曼急得对着电话喊起来。   这事情闹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小曼,怎么了?”高朗在里头听见这动静,就走了出来。   “我爸,他说他们这个礼拜六要过来!”倪曼皱着眉头,心烦得很,“你说他们来干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她心里担心高朗会不高兴,因此乱糟糟的。   “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要来,也是人之常情。”没想到,高朗这次却出乎意料的通情达理。   “可是……”倪曼瞧了一眼店里,说:“阿慧还在这儿,到时候我爸妈来了,岂不是……”   “没事,我已经和医院联系过了,明天就送她过去。”高朗拍了拍她的背。   “可她举目无亲,一个人在医院里,可怎么办?”倪曼听了,又生出新的担忧。   “传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有最好的安排。”高朗宽慰。   “最好的安排?!什么安排?”倪曼不解。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说着,高朗牵起她的手,说:“走吧,外头风大,咱们进去吧!”   他的语气特别的温柔。   倪曼被他这么一牵,安心了不少。   两人回到屋里,阿慧已经醒了过来,而六叔,也换了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拂尘,那装束,看起来像是从林正英那些电影里走出来的人物。   倪曼还从没见过六叔穿成这样。她一见他,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六叔,你这是穿的什么呀?要拍戏吗?哈哈!”倪曼活泼起来的时候,真的特别可爱。   六叔被她这么一闹,居然也有点害羞。   他站在那里,有些窘迫,差一点儿就要破功。   “哈哈哈!”倪曼还在笑,她甚至想跑上去拿他那柄拂尘,要不是高朗在一旁拦着,她很有可能就真的上去了!   “大胆!”都说做戏要做全套,只看六叔这时一甩拂尘,清了清嗓子,当真照着电影里的对面念叨:“吾乃茅山青城子,今日特来此降妖除魔,闲杂人等,请速速退避!”   他这话念得字正腔圆,煞有介事。   倪曼听了这话,才突然想起六叔之前说的做戏之事,这才收敛了笑容。   “这、这就开始啦?”她轻声问了一句。   阿慧闻言,回头瞧着倪曼,笑着说:“倪姐姐,原来刘伯伯是得道高人啊,你们怎么不早说呀!有他救我,我一定能够很快好起来的!”   说这话时,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   这模样,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人,终于得到了名医施治一般。   高朗见状,便拉着倪曼,对六叔说:“六叔,您忙吧,我们先避一避。”   “不,你要留下来助我,让小曼先上楼去吧!”六叔提出了异议。   “什么?!就不让我一个人看吗?那不行!我也要留下来!要么一起看,要么大家都别看了!”说着,倪曼就走到沙发前,直接坐了下来。   六叔似乎早料到了她会这样,于是只笑了笑,便对着高朗吩咐起来。   “点香吧,我们可以开始了!”他说。   高朗听了这话,不敢迟疑,立即就捻了三支清香,点燃后插到了香炉里去。   一切准备就绪,六叔对着阿慧说道:“信女阿慧,今天我会满足你两个愿望。一是见黄平安,二是驱走红衣女,你可准备好了?”   他的声音透出威严,听上去似模似样。   “刘伯伯,你要怎么做啊?”阿慧被他说得有些紧张。   “很简单,我今天将为你观落阴,带你去游一游地|府!”六叔手作道指,沉声说道:“你只需跟着我的指令做,就可以见到你想见到的人。”   “真的吗?那我爸爸呢?我也能见到他吗?”阿慧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抓着六叔的袖子,问:“我真的很想他,好想好想。我可以见他吗?就一面,一面就好!”   阿慧的样子令人鼻酸。   六叔瞧着她这模样,也不忍心骗她,于是只好叹了口气,说:“世人皆有执念,你能不能见到他,这都要看缘分的……”   。 第九十七章:一条街   阿慧是个虔诚的人。   六叔的主意,用在阿慧身上,效果简直是立竿见影。   这世上的事,好多本来就是信则灵,不信则一切为梦幻泡影。   同一件事,有许多种方法可以解决。   答案不是唯一的,并不是非黑即白,只有适合不适合,没有正确不正确!   当铜铃声响起,阿慧的眼前,一秒天黑!   她的世界改变了。   黑暗中,隐隐约约有一些东西,闪闪发光的,悬在半空中。   她见状,没有犹豫,忙跟着铜铃声往前追了几步。   只看见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的男人,他站在光晕中,虽然一言不发,却始终盯着她看。   他们对视了片刻,没有交谈,可阿慧知道,他是神明。   “怎么有穿得这样破破烂烂的神仙?好奇怪啊!”她在心里默想。   这时,耳边传来六叔念咒的声音,他的咒语极富规律性和节奏感,配合着时不时响起的铜铃声,给人一种rap的错觉。   阿慧就在这样的rap声中,跟着那发光的男人往前走。   很快,不远处出现了集市。   她看见一条热闹的街,街的两旁挂着红色的灯笼,除了正儿八经的店面,这里还有好多沿街的摊子,那些摊子上,也点了灯笼。这使得整条街上,灯火通明,看起来十分热闹!   好多好多人,在这条街上穿梭。   他们就像是从古装电视剧里走出来的一样,和摊贩们讨价还价,挑挑拣拣,一切都生动极了!   阿慧瞧见这场景,不由好奇起来,于是也加快了脚步走上去,想看看他们在卖些什么,结果发现,摊子上卖的,都是比较古代的商品,像是刺绣啊、香包啊什么。   她在哪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现代化的商品。充电宝、手机贴膜、iPhone刷机、USB小电扇之类的,完全不存在,更别说什么回收二手手机、平板电脑了,这些较3C产品的周边,在这里都是看不到的。   “我这是穿越了吗?这分明就是古代啊!”阿慧在心里这样想。   就在这时,她突然在市集里听见有人从背后叫了她一声。   他叫的是她的本名,这叫她不由一愣,整个人立马紧绷起来。   “有人叫我,有人叫我,我该怎么办?”她慌乱地举手,有点不安地对六叔说。   六叔听了,停下了手中的铜铃,瞧了她一会儿,才说:“没关系,他是你想见的人,你可以转身和他说话!”   听了这话,阿慧冷静下来。   她蒙着眼,转过头来。   不是意念中的转头,而是真的把头转向了高朗和倪曼的方向。   这叫高朗和倪曼看得心头一惊。   六叔见她已经转头,便说:“好,你看到什么人?如果不认识,你可以问他是谁。”   他心头多少还有些担心,可阿慧这时却摇了摇头,说:“我不用问,我知道他是谁……”   这话一出,倪曼身上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箍紧了高朗的胳膊,牙齿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倒是高朗这时似乎并没有多意外,只是专注地瞧着他们两个。   他心里明白,大概就从这时候开始,阿慧已经进入了一种催眠里常说的状态——“trance”,深沉恍惚状态。   这时的六叔,虽然还在摇铃,可却已经不再念咒,他似乎任由阿慧自己发挥起来。   只见不过片刻,阿慧便痛哭起来,只看见她哼哧哼哧,哭得厉害,整个人的情绪激动极了!   “阿慧!”她的眼前,是爸爸!   他还同往常一样,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夹克衫。这些年过去了,可他却一点都没有变老!   阿慧一看见他,就激动起来,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住了他!   大街上熙熙攘攘,可她的眼里却只有爸爸。   这一天,她真的不知道已经盼望了多久!   “爸!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为什么从来不回来看我和妈妈?我可以看得见别人,却从来没看见过你,为什么?”阿慧一说话,眼泪就决了堤。   她心中不是没有怨恨,她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年,父亲从来没有显灵过!   “阿慧,傻孩子!”安伟忠抱着女儿,也激动极了。   他涕泪横流,许久才心疼地说:“哪有什么看见不看见?天地间阴阳有序,各有各的归处,你这些年,昏昏沉沉的,就好像一直在梦境里啊!”   “爸,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慧闻言一愣,她发觉自己压根理解不了父亲的话。   “唉!”安伟忠轻抚着女儿瘦削的脸庞,半天才说:“阿慧,你要好好治病,要去医院,要听大夫的话,病才会好!”   “爸,我真的是病了吗?”阿慧疑惑,她看着父亲,觉得不解。   “孩子,爸爸一直都在你身边,我一天都没离开你和妈妈!”安伟忠也哭了,他哽咽着,说:“阿胡的事,你黄叔叔的事,包括你到了玄元精舍,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因为我一直都陪着你,只是你看不见我罢了!”   “我看不见你?为什么?”阿慧不信。   “因为你看见的那些,都是你的幻觉!你从来都看不见真正的我们!”安伟忠痛苦地说:“要不是这次有高人相助,爸爸这些话,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说给你听呢!”   “阿慧——”安伟忠正说着,阿慧的背后又传来了一个令她熟悉的声音,她一回头,竟是黄平安!   灯火阑珊中,黄平安向她走来。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那份温暖的笑意。   “黄叔叔?!”阿慧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他,不由愣住了。   “阿慧,我和你爸爸,我们一直都关心着你!”说着,黄平安走到安伟忠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黄叔叔,是我害死了你,难道你不怪我?”阿慧的眼泪再一次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你!”黄平安瞧着她,正色说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叔叔……”阿慧感动极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阿慧,命运虽然对你不公,可你还年轻,只要不放弃希望,好日子总在后头!不要让关心你的人失望,只要活着,一切终究会好起来的!”他背着光,脸上虽有些模糊,可依旧能看出他暖暖的笑着。   他的话给阿慧带来了温暖。   她突然觉得,一切不再那么可怕,既然是病,那就总有治好它的一天!   。 第九十八章:暖光   阿慧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着。   六叔一边摇铃,一边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同时相应地对铜铃晃动的频率作出调整。   阿慧依旧在街市上。   她终于得偿所愿,却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阿慧,爸爸想带你去见一个人。”这是安伟忠说道。   “爸,你要带我见谁?”阿慧沉浸在这虚无的幻境中,一切虚实难辨。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安伟忠没有回答,只是告别了黄平安,然后就牵着女儿走了。   他们父女俩离开了集市,往黑暗深处走去。   两旁渐渐不再有店铺,剩下的只是一条荒芜的土路。   路两旁,是黑黑的土山丘。虽然有路灯,可这些路灯却昏暗得根本照不见路。   阿慧走在这样的土路上,说不害怕,是假的!   “爸,咱们究竟要去哪儿?”她不安地问父亲。   黑暗中,她几乎看不清父亲的脸。   “一会儿就到了,一会儿。”父亲答得简单,只一心往前赶路。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这时,阿慧突然警觉起来。   “阿慧,不要浪费时间,快!来不及了!”安伟忠见状,只拉了一把女儿,仍旧一心往前冲。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去的!”阿慧一把甩开他的手。   大概也只有在父亲面前,她才敢有这样的小脾气、小性子。   又大概,她知道父亲早已死了,所以才对眼前人有所防备。   “阿慧,爸不会害你!你跟我走,马上就到了!”安伟忠仍旧拉着她,心急得很。   就在这时,却听见前头传来了渡船的声音。   安伟忠一听这鸣笛声,便再顾不上和女儿解释,一把抓起她,就一阵风似的来到了一条大江前!   那江水乌黑,两岸寸草不生,只有许多巨大的嶙峋怪石。   这些石头也是黑色的,那上头的棱角像刀尖,锋利得吓人!   一到地方,安伟忠立刻把女儿放了下来,与她选了一块离码头较远的怪石,一起躲了起来!   “爸……”黑色的江上野风肆虐,吹得阿慧睁不开眼。   她心里害怕极了。   只隐约见江面上有一个深黑色的轮廓,小山似的高,看着像是一艘船的模样!   “别出声,大船要靠岸了!”安伟忠捂住女儿的嘴,轻声说:“一会儿这里会有一队人来,你仔细看清楚他们的脸就好!”   阿慧听了这话,更觉得如堕迷雾。   她只能尽力地睁开眼睛,照父亲的话去做。   只看见,那艘隐没在黑暗中的大船一点一点朝他们靠近。它缓缓地驶着,看起来像有万吨重!   不知为什么,阿慧的心中竟生出些许期盼,只想能早些看见这船的真面目!   就在这时,渡口突然亮了起来。   只看见两盏红色的圆灯笼从天上腾空飘来,不偏不倚,刚好落在渡口的两根石柱子上!   紧接着,便是两排的小灯笼飞来。   它们落脚的位置,比那两盏大灯笼低得多,才到人齐腰的高度。   但它是完全悬空的,并不依附于其他任何物体,只这样漂浮在渡口的栈道上,由此形成了一条路!   这场景,神奇得令人咋舌。   然而,阿慧还没来得及惊讶,就看见原本黑漆漆、光秃秃的栈道上,突然出现了一队队隐约的人影!   这些人排着队,两两对齐,静静的,似乎正等待着什么。   “爸!”她忍不住惊叫。   “别出声,上了这艘船,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再世为人了。”安伟忠轻声解释。   他示意要女儿看得仔细些,随即便不再说话。   阿慧听了父亲的解释,更觉得不可思议,于是也不再多问,只认真瞧着他们,努力想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脸。   然而,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远,她看过去,他们的脸都是朦胧的,像戴着面纱,看不清五官。   可看着看着,她却突然发现,那一行人中,有一个长发女人,格外眼熟。虽然她此刻未穿红衣,但阿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是她!”她的心口一下子抽紧了!   栈道上的红光暖暖的,给渡口带来了生机与希望。   那女人站在那里,面目不再可憎。   “她要走了,她在这里的时间已经待满了。”安伟忠像是知道女儿已经看见了,适时地说了一句。   这时候,船已经靠岸了。   只看见船头的甲板上出现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婆婆,她手里拿着一份名册,开始对着人群一个一个的喊名字。   每喊到一个名字,甲板上就会多出一个人来。   于是,栈道上的人越来越少了。   很快,那个女人也上了甲板。   待名册读罢,大船上的汽笛便再次响起。紧接着,几乎是同时的,栈道上的灯笼想两尾游龙,一下子飞了起来,而大船也随之隐没在了黑色的江面上!   一切,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直到这时,安伟忠才松了一口气,扶着女儿站了起来。   “你都看到了?”他问。   “什么?”阿慧愣愣的。   “她走了,”安伟忠拍了拍女儿的背,说:“她会重新变成一个小婴儿,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出生。阿慧,你该要放下了,一切都是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爸……”这话让阿慧伤感。   “走吧,女儿,你该要回去了。你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安伟忠笑了笑,开始带着女儿往回走。   回去的路,比来时的路似乎要短。才不过一会儿,他们就再次回到了集市上。   该是要道别的时候了,安伟忠依依不舍,一直送女儿走到不能再送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结果,他们却发现黄平安正等在那里。   “黄叔叔?!”这叫阿慧有些诧异。   “阿慧,帮我给黄小平这臭小子带句话好吗?”黄平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   “什么话?”阿慧好奇。   “叫他好好照顾他妈妈!”黄平安搓了搓手,他很紧张,似乎有好多好多话要说,可末了,他却只叹了口气,说:“你告诉他,家里,我和他妈妈的那个房间,橱柜的角落里有一根很粗的毛竹,你叫他把那毛竹劈开,里面有五万块钱,是我从前偷偷存着的……”   。 第九十九章:假作真时   阿慧回来了时候,突然生出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她呆呆地坐在书桌前,久久回不过神。   直至六叔收了法器,清理完现场,她才抹了抹眼泪,一声不吭地往卫生间去了。   高朗见状,忙上前一把拉住六叔,问:“叔,你这究竟是搞的什么鬼?”   他也瞧出来这不是一场寻常的法事。   “你们心理学有催眠,怎知我们道家就没有催眠术了?”六叔反问了一句,然后说:“小子,有的时候,人醒不过来,不是她不愿醒,只是你们叫她的方式不对!”   “照你这么说,她好了?”高朗不信。   “心魔已除。”六叔指了指心口,说:“接下来,只要送她去医院接受常规治疗,相信很快就能好起来!”   “六叔,她究竟在幻境里见到了谁?”倪曼也是好奇得要命。   “你们想知道?想知道就问她咯!她肯定非常愿意告诉你们的!”六叔的语气轻松又得意。   这老头子,虽说年纪不小了,可偶尔也有一颗少年人的心!   晚上,他们一起出去吃了晚饭,阿慧的心情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好。   她健谈了许多,笑得也欢畅,看起来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到了夜里,她依旧和倪曼一个屋。不过这一回,她除了观落阴的事,什么乱七八糟地也没说。   倪曼呢,也总算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按照原计划,开始着手准备阿慧去医院需要的东西。   谁知,时间才刚八点,店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倪曼从洗手间跑出去开门,结果却发现——门口来了个长相干净的大男孩!   “你……你找谁啊?”倪曼并不认识他,开门后不由一愣。   “我……”男孩儿有些尴尬,对着她笑了笑,问:“阿慧在吗?”   “你找阿慧?!你是她什么人?!”倪曼有些意外。   “你来了?进来吧!”不等男孩儿回答,高朗就走了过来,越过倪曼,把门开直了。   “谢谢!”男孩子很客气地朝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阿慧呢?”   “她在楼上,你可以上去。”高朗一摆手,让出了一条路来。   男孩见状,没有迟疑,果真立刻小跑着上了楼。   这两人像打哑谜一样,搞的倪曼莫名其妙。   她见他跑得这么急,不由好奇,于是拉住高朗问:“这谁啊?你们俩到底干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他是黄小平。”高朗瞧了她一眼,剪短地说。   “黄小平?!这就是黄小平?!”倪曼闻言不由惊叫起来。   与此同时,黄小平在楼上见到了阿慧。   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站在窗前。阳光洒在她的白裙子上,一切看起来就像念书的时候一样,单纯又美好。   “阿慧……”黄小平轻声唤她。   她闻声回头,目光很快落到他身上。   “小平,你怎么会来?”她笑了,笑得和从前一样甜。   黄小平见状,心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是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看见她,依旧怦然心动。   “我来接你,高医生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医院。我可以吗?”黄小平的脸红了。   “高大哥叫你来的?”阿慧眉眼一动,随即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说:“走吧,正好,我也有许多话要对你说……”   黄小平的出现,给阿慧暗淡的人生带来了希望。   爱情,总有这样的魔力,可以点亮你的生活,让你变得勇敢。   虽然也许,最终他们不一定能走到最后,可至少在那一刻,黄小平给了阿慧以温暖和支撑……   阿慧的事情,告一段落了。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倪曼的心里,特别感慨。   一回到家,她就缠住了六叔,说:“六叔,我也要观落阴!我也要观!”   她跟前跟后,显然是早就打算好了,绝没有放弃的意思。   六叔本在泡茶,不想理会她。可最后被他缠得没办法了,才说:“小曼,这就是催眠,你应该知道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演一场戏的吗?”   “六叔,你骗得了高朗,可骗不了我!你这才不是什么催眠!”倪曼嘟着嘴说。   “小丫头,你这是说什么呢?”六叔习惯性装傻。   “六叔,反正到底是催眠还是其他,到了晚上就能见分晓!你骗不了我!”倪曼略带傲娇地说。   “什么意思?你打算干嘛?”六叔警惕起来。   “我不打算干嘛!反正呢,黄小平的微信我加了!到时候他回家要是真找到了毛竹,劈开了真有钱,那就说明这根本不是什么做戏!”倪曼扬了扬手机,说。   “你——你这鬼机灵!”六叔显然没想到这一点,顿时一愣。   “嗯,你自己看要不要说实话吧!”倪曼一翘二郎腿,说。   “你啊!你说,你要搞清楚这些事干什么?!”六叔无奈,不由叹了口气,说:“你这是想要见谁?”   “我……”这个问题,倒是把倪曼问住了。   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我想见婉芝……”   “胡闹!不行!绝对不行!”她以为这不是什么难事,不料六叔却断然拒绝。   “为什么不行啊?”倪曼不满。   “小曼,就别胡闹了!饶了老头子我吧,好么?”说着,六叔站了起来。   倪曼见他要逃,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她正打算要拦住她,却不料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爸爸!   这叫她心头立马一惊,也顾不上六叔了,只着急忙慌地走到了窗前去接。   “爸,怎么了?”倪曼有些紧张地问。   “小曼,我和你妈妈到了,你发个定位来,我们开过来!”电话那头,倪大勇嚷嚷着。   “什么?!你们已经到了?!你不是说,周末才来的吗?!”倪曼简直吓到心脏停跳!   “是啊!我们来了!快发定位吧!”倪大勇没有解释,说罢就直接挂了电话。   。 第一百章:父母的心   倪大勇夫妻俩突然跑到易县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女儿交代下来的任务,倪大勇向来是坚定不移地贯彻实施。没有什么虚头巴脑,绝对件件落到实处!   这不,一查清楚高朗母亲那张相片上的人物,他就立刻跑到易县来找女儿邀功来了!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当他们开到玄元街,看到了高朗家这个两开间大的店面后,倪大勇这个眉头,就打结得不能再打结了!   这和他预期的,实在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他眼里,这玄元精舍,简直小的和个凉皮店差不多!   这样一个小小的旮旯,居然是他宝贝女儿小公主生活的地方,这事怎么能忍?!   于是,一进店门,倪大勇就开始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挑剔起来!   什么门面太旧啦,什么沙发太破啊,就连神龛上供着的三清,都被他嫌弃穿得太过寒酸!   这一通抱怨,高朗倒是只当没听见,面无表情地陪着,可倪曼自己却坐不住了!   她觉得丢脸极了,于是在忍了有一会儿之后,就实在忍不下去,爆发了!   “你说够了没有?这地方怎么了?我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就喜欢待在这里,和高朗在一起!”说着,她一把抱住高朗地胳膊,气呼呼地朝倪大勇嚷嚷起来。   “你干什么?你耍什么横?哎哟,能耐死了是不是?住在这么一个小破地方,给人家做饭洗衣服干家务,还嘚瑟什么?你在家里的时候,我让你动过一根手指头伐?你哪顿饭不是阿姨们送到你嘴边上的?”   女儿这一吼,倪大勇立马就怼了回去!   他这心里也是窝了一包火,借着这当口,自然也是二话不说,统统倒了出来!   “你——”倪曼闻言气结。   爸爸的话虽然难听,不过却也句句讲在点子上。   这话让她无从辩驳。毕竟,这年头像她“倒追”得这么甘之如饴、清新脱俗的,也的确是不多见了!   “小曼,你爸爸也是心疼你,你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在这种地方,怎么住得下去哦!”这时候,倪曼的妈妈也加入了“战斗”,“你看看,这个马桶、这个台盆,还有这个镜子,我的妈呀!”   倪曼他妈发出了一连串的“啧啧”声,那脸上嫌弃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妈,咱能不这么矫情吗?”倪曼的脸都绿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你带妈妈去看看你的房间,这总可以了吧?”倪曼的妈妈说到底总归是向着女儿的,但这时候,她也是真的有点绷不住。   高朗这地方,和他们那个“宫殿”一般的家,实在差得太远了!   “你要看可以,但你得保证,不许再像刚才那样!”倪曼决定先和他们来个约法三章。   “你个小丫头!你这胳膊肘到底是怎么长的?基因突变了吗?”倪大勇在一旁听了,忍不住吐槽。   这女儿的护夫模式,简直让人不能忍!   “我像你呀!你不也这样护着我妈吗?”倪曼冲他耍赖。   她一眨眼睛卖萌装傻,倪大勇这边就强硬不起来了。   于是,他背着手,摇了摇头,闷声往楼上走去。   高朗原本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地陪着,这时候见倪大勇上楼,也准备跟着上去,不料却被倪曼拦住了。   “你别上去了,我一个人可以!”倪曼冲他眨眨眼睛,又说:“你去街上买些水果回来吧,家里什么零食也没有,不太好。”   她这话,完全是为了支开高朗。   因为自己的爸妈是什么脾气,自己最清楚。   她实在不想让高朗跟着她一起承受接下来即将到来的一场狂轰滥炸!   高朗呢,原本也是硬着头皮作陪,这时候听了她这话,简直是如获大赦,连忙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出了门!   再说此时,六叔已经暂且回了殡仪馆去。他一听倪曼的爸妈要来,跑得比谁都快!   倒不是他觉得自己见不得人,主要是他生性淡薄,对这种俗世中的交际应酬怕得很。   如果用心理学上的话来说,那他就是有点社交障碍,而且还不是轻度的!要不然,这些年,他怎么肯在殡仪馆里安家呢?   楼上一共就两个卧房外加一个挺大的茶室,倪曼一家在楼上转一圈,要不了五分钟就能看完。   当她爸妈看到女儿的卧室时,这两人的脾气又上来了!   “小曼,你跟妈妈说实话,你们俩是不是没钱了?”倪曼他妈尽量用一种温和的措辞问道。   “我们有钱啊!”倪曼否认。   “有钱?有钱你们睡这种床单被子?你看看,这都什么啊!”说着,倪曼她妈掀起一个被角,拉到女儿面前,说:“你自己看,这什么材质,都起球了!你皮肤嫩,最最容易过敏,怎么能睡这个?”   “妈!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觉得一切都很好。”倪曼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觉得很好?!傻丫头!爱情能当饭吃啊?”倪曼她妈一听这话,也不干了,立刻转头对她爸说:“倪大勇,我不管,你马上在这里给你女儿弄套房子!要豪装的,可以拎包入住的那种!”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我们住一年就要回江州的,你在这儿买什么房子啊?”倪曼简直要被这对中年夫妻给整疯了。   她提起一年的事,本来是想打消了他们这种夸张的念头。谁知,她妈却压根儿没想就这样作罢!   “对!你们只住一年!”倪曼她妈点了点头,又对她爸说:“那就租吧,还有这个店,也太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就是个卖琥珀蜜蜡的小摊子呢!你把旁边那两个店面也给她买下来,打通了才敞亮!”   “妈、妈!”倪曼再一次被她妈的“财大气粗”给气得说不出话来,“咱们能不冲动吗?我们现在这样就很好,求你什么都别干预了,行吗?”   “倪曼,你怎么说话的?你要是这么跟妈妈说话,那妈妈可要好好和你算算账了!”很显然,倪曼的话戳了她妈的痛点。   “妈、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行吗?”倪曼见状,为了堵住她妈的嘴,连忙认错,“我只求你们想一想,高朗他上次为什么要和我离婚,你们想一想,好吗?”   “我特别难,真的,特别难!我不想再失去他一次了,行不行?要是再这样来一回,我会死的,好吗?”倪曼说着说着,突然红了眼眶……   。 第一百零一章:不是良人   倪曼的眼泪让她爸妈住了口。   晚饭的时候,气氛因此融洽了不少。   他们去了易县最好的饭店,菜是倪大勇点的,钱是倪大勇付的,其间他不停地给女儿夹菜,直把倪曼的碗装得满满的。   “爸,你干嘛啊?我这都装不下了!”倪曼被他弄得食欲全无,不由翻了个白眼。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多吃点!”倪大勇并不理睬她的抗议。   自己的女儿,自己疼。他就是故意做给高朗看的,要用实际行动来抗议他对女儿的“照顾不周”!   然而,他的“良苦用心”,女儿却根本不买账!   “爸,我哪里瘦了?我还胖了呢!你看我这条裙子,都快穿不下了!”倪曼干脆撂了筷子。   “倪大勇,别夹菜了,你快说说小高爸爸的事吧!”   她妈见女儿这样,知道她的脾气马上要上头了,于是赶紧出来和稀泥。   她一边说,一边朝老公使眼色。   倪大勇见了,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把筷子放下了。   “对,小高,”倪大勇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相册,把高朗爸爸的相片放了出来,说:“你爸爸的事,有眉目了。”   这话一出,高朗也停了下来。他望着倪大勇,眼神中有紧张,也有期待。   “你爸爸姓胡,叫胡怀良,在江州,他可是个人物!”倪大勇指了指手机屏幕,接着说:“我打听到,他是插过队,就在易县这一带待过。应该就是他没错了!”   “怀良、怀良……良,朗!朗哥,这一听就是你这名字的出处啊!朗是良的一半!”倪曼一天这话,忙问:“那现在呢?现在他在哪儿?”   “他在江州,不过……”倪大勇顿了顿,说:“不过你现在去找他,倒是有些难度。”   “什么意思?”高朗这回抢在了倪曼前头问。   “他现在做房地产,生意比我还要大很多。你现在这样找上去,就凭一张照片,人家不一定……”倪大勇说得含蓄,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话有些刺耳,大家都沉默了。   “爸,那你的意思是?”最终,倪曼还是开了口。   “我也没想好,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是他,”倪大勇喝了口茶,说:“我和你妈妈一夜没睡好,想来想去,还是要早些来告诉你们。”   “那他现在结婚了吗?有孩子吗?”倪曼又问。   “他这样的大老板,怎么会没有老婆?他婚都结了四回了!”倪曼她妈要了摇头,说:“你不知道,这几个老婆,每个都给他生了孩子。不光这样,他外面还有其他人,其他孩子。”   “他怎么是个这样的人啊?”倪曼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她原以为,这个男人,会像照片背后所写的那样,深情且专情!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要不怎么说男人有钱就变坏呢?”倪曼她妈反问,接着便叹气说:“你不知道,就前些日子,他那几个儿子还打破了头!就是为了公司里的职务高低!”   “他们这样的人家,这种事情不是很正常嘛!”倪大勇一摊手说:“所以我觉得,这事儿啊,咱们得从长计议,不能贸然上门,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有所图呢!”   “我从来没想过要和他相认!”这时,高朗终于开了口,“我只是想弄清楚当年的事,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离开我妈。”   这是实话,可这时候听起来却有些可怜。而且,他这么想,倪大勇却不这么想。   不管高朗他要不要相认,倪大勇都是希望可以相认的。毕竟,这关系到自己女儿未来的生活质量,同时,也关系到他自己的生意版图。   生意人嘛,什么时候都不会放下利益!   动机不同,行为方式自然也不同。在这种高朗明显生了退意的节骨眼,倪大勇立马就开始劝他了。   “话也不是这么说,”倪大勇瞧着他,说:“其实吧,眼下倒是有这么一个机会。只是要看你怎么想了!”   “什么机会?”倪曼闻言忙问。   “这个胡董,他现在的太太得了厌食症,好像挺严重的,最近他一直在打听,想要找个好一点的心理医生。”倪大勇说。   “爸,你不会是想让朗哥去给他老婆治病吧?!”倪曼有些吃惊。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至少,这样就可以比较自然地接近他了。”倪大勇点头,接着说:“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打听来的消息!”   “我是不会去江州给他治病的!”谁知,高朗一开口,直接就拒绝了他,“要么,你让他带着他夫人来这里,否则,我不会去!”   “他堂堂一个大集团的董事,怎么可能亲自跑来?你会不会想得太多了些?”倪大勇闻言哭笑不得。   “他心里若真有我的母亲,那么他听到易县、听到玄元精舍,就应当会来。他要是心里早没了她,那不来就不来,我也不稀罕!”高朗瞧着老丈人,说:“就算是为了我妈,我也绝不会主动找上门去的!”   这话说得硬气。但其实,也不无道理。   倪曼听了,便和他爸说:“爸,我支持朗哥,你要是真有心,倒不如在你那些老兄弟那里散布散布消息,就说你女婿是国内顶尖的心理学教授,看看他们上不上钩吧!”   “嗬!这还用你说?”倪大勇一听,直接捋了捋头发,说:“我来之前,就已经把小高的情况在群里说了,现在他们都知道,我有个教授女婿!”   “爸!你办事,我就是放心!”倪曼一听这话,高兴起来,立刻端起了酒杯,跑到父亲跟前,跟他碰杯。   “谢谢爸爸!”她笑得甜甜的。   “傻孩子,这小高的事,你一向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你这么上心,我敢不上心?!”倪大勇对着女儿宠溺地笑了。   在他看来,高朗说的也没什么错,这倒的确是块试金石。胡董对高朗究竟怎么样,试一试,就什么都明白了!   。 第一百零二章:阮清   这一次倪曼的爸妈来,并没有多作停留。   吃过晚饭之后,他们就直接开着车回去了,连住一晚的打算都没有!   好在,江州和易县,开高速也就是三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现在看,还真不算太远!   再者说,他们这一回来,是临时起意,实在是消息太劲爆,他们沉不住气,捱不到周末。   倪大勇第二天还有工作要处理,实在不能待得太久。再者,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的住处,倪曼她妈妈又爱干净得厉害,与其在这儿折腾,倒不如开个夜车,回去算了!   不过,他们来得时间虽然不长,但还是把精舍里的冰箱给塞满了。   里头全是倪曼爱吃的生鲜,是倪曼她妈来之前专门去买的。买回来之后,又特地用冰包打包好了,才开车带过来的。   可以说,这是用足了心思。   送走这老夫妻俩,高朗和倪曼却没有立刻回精舍去。   两人去了护城河,在夜色中,高朗拉着她的手,两人静静地围着护城河绕圈。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高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这初冬的夜风,一点也不温柔,刮得人脸上生疼。   倪曼穿了高跟鞋,走了没两圈,就觉得脚掌疼得受不了了,于是停了下来。   “要不你再走走?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怎么了?”高朗回头,这才注意到身边的人。   “我脚疼,疼得厉害。”说着,倪曼一抬腿,把自己的细高跟展现在他面前。   “我刚才就想说的,你没事穿什么高跟鞋,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出去应酬!”高朗见状皱眉,数落了一句。   “我还不是想给你长长脸?我不希望我爸妈觉得你对我不好。”倪曼有些委屈。   “让你穿高跟鞋,就是对你好了?这都什么歪理!”高朗显然不认同,说完,他突然蹲下来,说:“来吧!我背你!”   “什么?!”倪曼简直疑心自己是听错了!   “你来不来?不来我可起来了!”高朗不是个有多少浪漫细胞的人,这会儿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别扭。   “我来!我当然来!”倪曼终于回过神来,于是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像只小青蛙似的,一下子跳上了他的背!   “抱紧了吗?抱紧了我可就走了!”高朗问。   “嗯!走吧!”倪曼咧着嘴说。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行!走你!”说着,高朗一发力,站了起来。   可他才刚站起来,就突然“哎哟”一声,停了下来。   “怎么了?你扭到了吗?快放我下来!”倪曼见状,以为他扭伤了腰,顿时吓坏了。   “没、没事!就是你怎么又重了?我都快背不动你了!”高朗做出很吃力的样子。   “你找死!”倪曼一听这话,才明白他是在拿自己寻开心,与是伸手往他背上拍了一记,说:“我哪里重了?我身材那么好!”   “嗯,我家的小猪长肥咯!得有二百来斤!这膘肥体壮的,可以出本卖钱了!”说着,高朗伸手拍了拍她。   “你才二百多斤!你全家都二百多斤!”倪曼不甘示弱,立刻反驳。   “行啊,我家一共就两口人,除了我就是你,你还说自己不是两百多斤?”高朗继续调侃她。   他本是开玩笑,可倪曼一听这话,却说:“朗哥,你妈妈的日记,我差不多看完了。”   “哦。”一听这话,高朗顿时停住了脚步。   其实他这个人,表面上什么都不说,可心里却还是极在意自己的母亲。   “其实……你爸爸那次离开摘星观,虽然又被打了,可后来却分到了易县接受改造。就和你妈妈在一个公社。”倪曼叹了口气说。   “然后呢?”高朗又问。   “然后他们在一起待了六年。”倪曼又说:“不过,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在一起,你爸爸好像和另一个知青谈恋爱了。”   “什么?!”这个转折来得太突然。   “嗯,她叫阮清,你妈妈在日记里说她很漂亮。”倪曼点了点头。   “然后呢?既然他们在一起了,那又有我妈什么事?”高朗这时听不下去了,他把倪曼放了下来,问。   “据说这个阮清很特别,你爸爸一到公社,就开始追求人家了。反正他们两个看起来郎才女貌,很般配。”倪曼一边说,一边拉着高朗到路边上打车。   “天太冷了,咱们回去说吧?我这膝盖抖得厉害!”倪曼一边伸手,一边央他。   这时高朗也没心思再逛了,于是这两人就一起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里,倪曼便把当时的情况仔细和高朗说了。   原来,当初高朗他爸下山的时候,就被高朗他外婆威胁了,要他赌咒发誓,永远都离她的女儿远远的。   当时在摘星观,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反正自打从哪里出来之后,高朗他爸胡怀良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对高朗他妈是礼貌又疏离的。   这让高朗他妈——这个深陷爱情的少女感到无比痛苦!   但是,痛苦又有什么用呢?   人家不仅时刻与她保持距离,还开始认真发展下一段感情。   这叫高朗他妈更加觉得痛苦。三个人都在一个公社,可她却始终只能是个旁观者。   那个年月又不像是现在,女孩子是不能轻易表露自己的心迹的,因此那些日子,她过得痛苦又压抑。   不仅每天要看着心上人与别人花前月下,自己还必须时刻压抑隐藏好自己的情感,不能被任何人知道!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原本,她已经对这份感情不抱希望。   可谁知,三年后的某一天,阮清突然毫无征兆地嫁给了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张大宝!   这事情顿时在公社里炸开了锅,大伙儿议论纷纷,都觉得不可思议——这阮清看着文静清秀,也从没看她和那个张大宝有什么交集,谁也看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搞到一起去的!   可要说这事,最受伤的,那肯定就是高朗他爸了!   阮清是真的把他瞒得是铁桶一样,直到她和张大宝结婚的前一天,他们还一起去文化宫看了一场电影,散场的时候,她还让他给自己买了一小包蜜饯回宿舍吃……   。 第一百零三章:争执   那时候,胡怀良对阮清,是真爱。   她的一切都让他爱得无法自拔,就算阮清想要天上的星星,胡怀良也一定会想办法摘给她!   可阮清呢?她却不像他爱她那样深。   她为人精明冷静,即使是在爱情里,也总是留着一份清醒。   这样的人,是可怕的,感情于她,总有一种谋划与算计的意味在其中,从来都不是纯粹的。   当初她接受胡怀良,并非只是因为喜欢,就像她会嫁给赵大宝,也一样不是因为喜欢!   为了更好的生活,为了更多的便利与权力,阮清选择了抛弃胡怀良,嫁给毫无感情可言的赵大宝。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能够接受。可胡怀良却受不了!   为了这事,他受了很大的打击。   这打击有多大呢?大概就和天塌下来差不多!反正他是一病不起,整个人病得都下不了地了!   当时他成分不好,平时还傲得很,这回遭逢大难,有不少人都是等着要看他的笑话。因此他这一病,落井下石的人多,雪中送炭的人,却基本上就没有!   算来算去,大概也就只有高朗的母亲高良娣一个人了!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生病的时候、受到挫折的时候,因为低谷,所以特别脆弱,非常容易对一个人产生依赖。   你说这种依赖是患难见真情也好,说是救生圈理论也罢,反正高朗他妈照顾了他一个多月,他们两人就顺理成章的恋爱了。   那时候,高朗的妈妈已经二十岁了,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成了镇子上有名的美人。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胡怀良和她在一起,都不吃亏!   更何况,高良娣和阮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理智”二字。   高良娣是性情中人,认准了的人便是一辈子,她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能量可以被汲取,胡怀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即使什么都不付出,她也一样高兴。   似乎只要这个人是他,一切就都足够了!   女儿的这种痴情,落在高朗他外婆红姑的眼里,简直是不能忍受。   为了胡怀良,她们母女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生性温顺的高良娣,为了这个男人,据理力争,第一次和母亲红了脸……   “这个胡怀良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护着他!”红姑瞧着女儿鬼迷心窍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在她眼里,胡怀良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能给女儿带来的,就只有伤害!   “妈,你不要因为自己受过伤,就觉得这天下都没有好男人!怀良不是你想得那样的,他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我不想错过他!我求求你了!”高良娣哭着恳求。   “你不想错过?你知道人家怎么想的?人家是知青,人家能看上你这样一个小地方的姑娘?”红姑嗤之以鼻。   “他是知青,可那又怎么了?他和我说过,我叫良娣,他叫怀良,怀良就是心怀良娣、心系良娣的意思!”高良娣并不认同,她哽咽着,据理力争道:“是老天爷要我们在一起,我们就是最合适的!”   “我看你这脑子是简单得吓人!”红姑闻言,气不打一处来,“这种鬼话你也信?这话他还不知道和多少女人说过!就那个阮清,你以为他就没这样和她说过了?”   “我不管什么阮清不阮清的,我只知道一样,他现在是和我在一起,没有别人!”高良娣完全不听劝,反而往地上扑通一跪,说:“妈,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谁来劝也没用!”   “你和他在一起?人家要你吗?人家将来早晚是要回城的!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的!”红姑被女儿这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不行。   “他要是回城,那我就跟着他回去!他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高良娣咬牙说道。   “你不要妈妈了?不要这个家了?你是什么户口,他能去城里,你能去吗?”红姑反问。   “我一直在念书,我在读中医,妈,我将来去了城里,也一定有办法解决吃饭问题的!”高良娣说。   “那精舍呢?你预备抛下妈妈,抛下精舍,一门心思跟他走了?”红姑又问。   “妈!你不要这样逼我,好吗?我求求你了!你究竟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他?你总该要给我个理由吧?”高良娣哭着说。   “你要理由?”红姑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只好长叹了一口气,说:“好,那我就给你个理由!我看过他的八字,他这辈子,遍地桃花,绝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耗费太多的精力!”   “什么?”高良娣闻言愣住了,许久缓不过神来。   “孩子,他不是良配。你如今与他过从甚密,只怕将来会毁了自己的声誉!女孩家,名声比什么都重要,要真是走到那一步,谁还会要你?”红姑拉起女儿,语重心长地说。   “可……这八字也不一定准吧……”这种时候,高良娣自然是不会相信的。   “良娣,你不要自欺欺人,他是什么样的人,就是什么样的人!等将来他新鲜热乎劲一过,他自然就要变心的!你和这样的人,浪费什么时间?”红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对于这个胡怀良,她已经仔细地为他看过大运流年。   他早年虽然辛苦,可一旦过了三十五岁,一切都会有好转,到时候就是名利双收、大富大贵的命格!   可纵使如此,她也不稀罕!   她可不希望女儿年纪轻轻就跟了他,将来却被人厌弃,受尽被人轻视的苦!   然而,她的良苦用心,高良娣却不理解。她当时毕竟才二十岁,正是恋爱大过天的年纪,那时候的她,始终相信,胡怀良对自己是真心的,不论如何也绝不会变心!   “妈,就算这是命,那我也不信命!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就算到头来,他真是那样的人,我也认了!”高良娣说罢,站起身,不等母亲再说话,就直接夺门而出,冲到了大街上……   这一走,就走了整整三年!   。 第一百零四章:巧妹   那本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   下一本上记的,就是高朗出生后的事情了。   这中间断掉的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今已经不得而知!   第二天一早,高朗就去了殡仪馆找六叔。   这老头已经销假,开始上班。   高朗在他宿舍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块毛巾,一边擦脸一边推门走了进来。   “六叔,你忙完了?”高朗一见他来,立刻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用陪你丈母娘他们么?”六叔看着他,拍了拍头上的灰,有些好奇。   “他们已经回去了。”高朗说。   “已经回去了?!这么快?!”六叔闻言有些意外,“他们不会是来抓小曼回去的吧?”   “当然不是!”高朗被这老头儿的脑洞折服了!   “那走这么快干什么?”六叔不解。   “他们来,是为了告诉我父亲的事。”高朗想了想,说。   “你父亲?!”这一下,六叔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吃惊。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说:“他们说,我父亲……叫胡怀良。”   “胡怀良……”六叔闻言不由皱眉。   他没有作声,只暗自思忖了一会儿,然后在窗前的小桌子那儿坐了下来。   “六叔对他还有印象吗?”高朗见他这反应,顿时觉得有戏。   “不、不,我不认识他!”谁知,六叔听了这话,却直接否认了。   “你就没听我妈提起过他?”高朗闻言不免有些失落。   “你妈怎么可能提他?你长这么大,你见过你妈提他的吗?”六叔抬头看他。   “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接近他,你觉得,我该去吗?”高朗抿了抿嘴,问。   “你想和你爸爸相认了?”六叔觉得意外。   “不,我只是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他当初究竟为什么要抛下我和妈妈。”高朗答得辛酸。   这话让六叔再次陷入了沉默。   高朗也不再说话。   他心里很乱,真的很希望有人能给他指一条明路。   然而,他们爷俩的这场谈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高朗裤袋里的电话就响了!   他拿出来一瞧——是倪曼。   “怎么了?”高朗问。   “你跑哪儿去了?”倪曼的声音有些焦急。   “我在六叔这里。”高朗答得简短。   “那你快回来吧,这里来了位阿姨,她说是你妈妈的老主顾,要见你。”倪曼说道。   “老主顾?你没问问她有什么事吗?”高朗皱眉。   自打经历了阿慧的事,他现在对“老主顾”这三个字,那真是心有余悸!   “我不知道,她一来就在沙发上坐着,也不理人,说只等你来!”倪曼轻声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觉得这其中必有问题,于是只说了一声“等我”,就收了线。   “怎么了?”六叔见他表情不对,便问。   “说是有个老主顾,这会儿在店里等我。”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有老主顾?”六叔闻言也一愣,接着便说:“行,我和你一起去。良娣的这些老主顾,我都认识,他们找你的事,只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说着,他们爷俩儿就一块儿出了门。   到了店里,他们便看见一个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   她头发蓬乱,脸色灰白,衣服也不太干净,一看便是个日子过得艰难的人!   六叔一看见是她,脸上的神色突然变了变,连忙抢在高朗前头,走到了她跟前。   “巧妹,你怎么来了?”他的语气很紧张。   “大、大哥?!”那女人一抬头,看见六叔,便喊了一嗓子。   “大哥?!”高朗在旁边,不由错愕——没想到,六叔居然还有亲戚!   这明显是个劲爆消息!   然而,这会儿六叔可没心思去和他们解释这些。   他一把将女人从沙发上拉了起来,捏着她的胳膊,说:“巧妹,这些年你上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得你好苦啊!”   “我……我……”这个叫巧妹的女人低着头,一副无言以对的模样。   “师父已经不在了,你知道吗?”六叔瞧着她,不由红了眼眶,“他老人家临终前,还在盼着你回去,你知道吗?”   “我爹?我爹已经……”巧妹闻言傻了眼。   她愣愣地瞧着六叔,许久才说:“是啊……他要是还在,该有九十了……”   “大哥,良娣姐姐呢?她为什么也……”巧妹迟迟回不过神。   这场景,当真是到乡翻似烂柯人了!   “你一走这么多年,杳无音讯。这地方,早已经物是人非,你也不再是从前的你了!”六叔叹了口气,又问:“你今天怎么会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   “我……我男人病了,病得很重,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记得良娣姐姐是学中医的,所以想找她去瞧一瞧。”巧妹说道。   “你男人?”见到故人,恍如隔世。六叔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你们现在住哪里?你带我去,只要能帮,我们一定会帮!”   “我们原先不住这里。”巧妹支支吾吾,她局促不安,像是有所隐瞒。   “那现在呢?现在你们住哪里?”六叔忙问。   “我们……”巧妹欲言又止。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在一个简易工棚里见到了巧妹的丈夫——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男人。   那工棚四面透风,既不遮风也不挡雨,那男人躺在地上,身上盖着被子。   他双目紧闭,脸色难看得吓人!   巧妹一进棚,就跑到他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取过热水瓶,往那男人枕头旁边的搪瓷缸里到了些热水。   “阿勇,你喝水吗?”她轻声问,手贴着杯壁,试了试温度。   她对他很温柔,可他却毫无反应,躺在那里,就好像植物人一样!   六叔见了这情形,愣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俯身上前,伸手一把掀开了被子……   。 第一百零五章:大隐于世   被子一掀开,那男人枯骨般的身躯就吓坏了倪曼。   她直接“啊”的一声,跳到了高朗身后。   高朗见状,忙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这男人的惨状,简直比高朗他妈临终前更吓人!   仿佛,躺在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骷髅!   病入膏肓的人,总能被病魔折磨得面目全非。他瘦到全身找不出一丝脂肪,那皮,就像是荡在骨头上的一样!   “他已经水米不进了,医院一个多月前就叫我们回家了。”巧妹瞧着他们,哭哭啼啼地说。   六叔听了这话,什么也没说,直接拉起他的手,号起脉来!   这人已经成了这样,说实话,身上的活气比死气少。   这是个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跨进了阎罗殿的人,他就算本事再大,也没办法逆天而行啊!   “怎么样?大哥,你有办法吗?”巧妹见他出了手,忙一擦眼泪,问。   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为了回到易县,她是硬生生靠着棚子外面那辆吱嘎作响的三轮车,把他运回来的!   他们骑了半个月,才算回到这里,身上的钱和干粮,都用尽了!   眼看着他一天不如一天,渐成枯槁,她简直想陪着他一起死了算了!   “他得了什么病?怎么成了这样?”六叔号了半天脉,发现这男人的脏腑皆已坏死,可看起来却不像是生病,倒像是中毒了!   “他这不是病,他是喝了药!”果然,巧妹一听这话,立刻再次绷不住哭了!   “喝了药?!什么药?”六叔觉得不妙。   “万草枯。”她苦苦啼啼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万草枯这三个字一出,所有的人都傻眼了——谁不知道,万草枯这东西,一旦喝下去,就没活路了!   更可怕的是,它可不像传说中的“鹤顶红”那样,见血封喉。喝了这玩意儿,你一开始就像没事人似的,不显山不露水,可慢慢的,这东西就会导致系统性中毒,并导致肝、肾等多器官衰竭,肺部不可逆的纤维化和呼吸衰竭!   这东西,岂是可以儿戏的?   一旦踏上了,那就是一条不归路!   “他怎么会喝这东西?你们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不成?”六叔的语气急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大概……大概两三年前,他突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回来也不理人,也不吃饭,成宿成宿的不睡觉。后来,就开始闹,老是闹!我每天都得看着他……”   “这人,我是没法子救!要是良娣在这儿,兴许能想出些什么办法,可我没她那本事。”六叔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那、那我要怎么办?”巧妹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她原本一直满怀希望,可现在,她的心顿时堕入了冰窖!   “你们没有孩子吗?”六叔瞧着她,又说:“你当初为了这个男人抛下一切,难道这些年你们连个孩子都没有?”   “不,大哥,难道你没看出来,他不是他!”巧妹摇了摇头,说:“当初的那个男人,他……他早就不要我了……”   “什么?!”这话一出口,六叔顿时炸了。   他万没有想到,巧妹在外面,竟会有这样的遭遇!   “我们没有孩子,要不是后来我遇上了他,兴许我自己早死了!”巧妹哽咽着。   这话说得心酸,六叔心中本来对她还有些气恼,可这时候听了这话,却也恼恨不起来了。   “你们这样住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样吧,你跟我回去,我先找地方给你安顿下来!”六叔说道。   “去哪里?我们现在这种状况,我不想给别人添晦气。”巧妹摇头拒绝了他。   “没事,你带他上我宿舍去住,我们殡仪馆,不讲这些!”六叔摆了摆手,宽慰道。   “什么?!你在殡仪馆?为什么?!”这回轮到巧妹吃惊了。   “不说了,先不说这些,”六叔叹了口气,便说:“等你安置好了他,我就带你去坟上给师父磕个头,也好让他老人家安心。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说罢,他便叫了高朗帮忙,两人合力,把这已经弥留的男人抬上了三轮车,一起将人运到了殡仪馆的宿舍去。   与此同时,倪曼也陪着巧妹收拾了铺盖卷,随后开着车也去了六叔的宿舍。   去的路上,倪曼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拉着巧妹八卦起来……   “巧姨,你和六叔,是兄妹?还是……”她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是我爹的徒弟。”巧妹简单说了一句,她的心思,全在自家男人身上。   “所以……六叔的师父,就是你爹?”倪曼觉得有趣。   “嗯。”巧妹点了点头,随即望向窗外。   窗外,路旁的风景倒退着。一棵棵的树,一段段的路,把她的回忆再次拉回了年轻时,拉回那些牵扯不清的情愫之中……   巧妹的父亲,是从茅山上下来的。   那个年月,战火纷飞,道家子弟纷纷下山救世。   她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   那是一九四零年的事情了,他下山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乱世之中,一切都动荡不堪,他随着一众师兄弟下山,也经历了许多浮沉。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我们留待以后再讲。只是这巧妹的身世,倒也有些特别!   她并不是他爹的亲女儿,而是他爹在战乱中救下的一个遗孤。   道家济世为怀,胸中怀有天下。他将巧妹寄养在一家农户,直到解放后的一段时间,才回来接她。   后来,为了巧妹能更好的成长,这父女俩便在徽州一带定居下来,隐姓埋名,过起了正常人的生活。   原本,大隐隐于市,这也没什么不好。而且后来,他爹又陆续收了几个徒弟,师徒几个生活在一起,日子过得虽然清贫却也快乐。   然而,这一切,却在巧妹18岁的时候,被打破了!   。 第一百零六章:六叔的宿舍   “巧妹是个苦命人,这一回的事,也不知道她遭不遭得住!”   六叔叹着气,一边推车一边说。   高朗在一旁协助,听了这话,心情也觉得沉重。   “六叔,你就不好奇他为什么要吃万草枯吗?”末了,高朗问。   “那必定是有自己的难处吧!”六叔的心思,显然不在这男人的身上。   在他看来,这男人,早已没有活路了!   “六叔,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你师父,你能讲讲么?”高朗问。   “我师父?这没什么好说的。”六叔回绝得有些生硬,这不像他平时讲故事时的模样。   “那……我妈……”他显然是在回避着什么,可他越是回避,却偏越是激发起了高朗的好奇心,“他是不是也是我妈的师父?”   “你妈妈?”六叔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想。   “是啊,我妈!”高朗重复。   “不,良娣不一样。”六叔摇了摇头,说:“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不是要去江州吗?那就早些去,把事情弄清楚了,岂不更好?”   “六叔,我怎么觉得你分明是在赶我走?”高朗闻言狐疑。   这老头,前头根本没有这样的意思,可这时,见了这巧妹,竟突然就改了口,开始明确地支持他去了!   这不是故意支开他,是什么?   反常必有妖,高朗见这老头是这反应,便更确定了这里头有鬼!   不过,这老头脾气倔,他要是不肯说的事,估计十有八九,是任谁也撬不动他的口的!   “六叔,”高朗瞧了他一眼,接着便说:“你不会是……年轻时候和这巧妹有过一段吧?”   “胡说八道什么!”他本也就是胡乱调侃一句,谁知六叔的反应却很大!   他直接停住了步子,脸上的神色都变了。   “她是我师父的女儿,就像我的亲妹妹一般,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胡说八道!”六叔正色说道。他这时候,一本正经得吓人。   “六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就是瞎猜的罢了。”高朗见状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要是再让我听到你这么胡说,小心我不客气!”六叔正色警告道。   “行行行!我不说了!”高朗见他动了真格的,便做了个抿嘴的动作,不说了。   “你啊!”六叔见状摇了摇头,重新扶着车子的龙头,走了起来。   “巧妹十八岁的时候,和她的一个同学好上了。我师父起初不同意,可后来,因为一些因素,他还是成全了他们。”六叔走了有一段,才说:“他叫他们俩一起去了外地,走的时候,给了不少钱,几乎是自己全部的身家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们去外地?”高朗不理解。   “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六叔顿了顿,才说:“那时候,我师父认为,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谁能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会……”   “会什么?”高朗又问。   “没什么!”六叔叹了口气,又说:“这世上,哪有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这不过是痴男怨女们臆想出来的东西罢了!人要是没了爱情,也许会快活自在许多!”   这话说得高深。高朗听了,也不想反驳。   所谓两人结伴,走路不累。   他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就到了殡仪馆的后门。   六叔跑去和门房打了个招呼,两人就往宿舍走去。   却说六叔这宿舍,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宿舍。他作为资深员工,所住的其实是套房。   那套房虽然面积有限,可也有一厨一卫一阳台,客厅虽然没有,可房间也不算太小,总共加起来,也有三十个平方。   这样的大小,其实他一个孤老头子住,也差不多,毕竟,人嘛,钱再多,睡觉也就那么三尺的地儿!房子要是太大,反而会让他觉得冷清!   到了宿舍,六叔就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巧妹的男人,自己在巧妹到达之前,先把房子略微地拾掇了一下。   “朗哥儿,这地方我要腾给巧妹夫妻住,我接下来,恐怕只能去你那里借住一阵子了!”收拾停当,他才这样说。   这些话,完全在高朗的意料之中,于是,他不等他说完,就应了下来。   “六叔,你都把我赶去江州了,这精舍肯定得要你帮忙盯着啊!”高朗笑得促狭,明显得话里有话。   “臭小子!你这张嘴,是越来越不老实了!”六叔闻言白了他一眼,随即叮嘱道:“你这次去江州,不管能不能见到胡怀良,都别急着和他相认。先看清楚情况再说,知道吗?”   六叔正说着,倪曼她们便到了。   她在宿舍楼下打高朗的电话,高朗见了,也没心思再去细想六叔的话,立刻走到了阳台上去给她们指路去了。   接下啦的两天,六叔没有再和高朗他们联系,他似乎一心扑在照顾巧妹一家这件事上,对高朗的事,也不上心了。   就在这个时候,江州那边也来了电话。   电话是怀盛集团的高级行政助理打的。   电话里的意图也很明显,怀盛集团要聘请高朗做他们的首席心理咨询师,希望他能去总公司面谈薪资以及待遇问题。   这个电话打得很官方,可双方心里都很明白,这职务就是为了给董事长夫人看病而特设的!   有钱人的游戏,总带着点欲盖弥彰。   高朗这时接到了对方抛出的橄榄枝,不免有些心动,但他没有立即应下来,而是推说仍需要考虑考虑。   读书人嘛,再怎么说,这点清高的架子总是要搭的!   这也算是一种约定俗成的套路了。   两天过后,怀盛那边果然又打了电话过来,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说薪资和休假这方面,都可以再谈,上班时间也很弹性。   这条件,可以说是非常人性化了。   见了这样的条件,高朗便顺理成章地应了下来。于是双方约定了,下周一在怀盛总公司碰头详谈。   至此,高朗离胡怀良又近了一步。   。 第一百零七章:怀盛   怀盛集团在江州,那算得上是龙头企业。   那里有近一半的房地产,是怀盛集团开发并建造的。   可以说,他们在江州的发展史上,曾经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胡家在江州是望族。   虽然人丁不算兴旺,可拥有的财富值却很高。   这一切,自然是胡怀良这个怀盛集团董事长的功劳!   周一的时候,高朗一个人去了怀盛。   他把倪曼先送回了家,然后自己才过去。   有钱人总是特别迷信风水。他们发家致富的地方,一般是不舍得抛下的,即使后来买了再多的写字楼,也绝不会把最早发家的风水宝地转卖出去的!   这怀盛集团的总公司,虽然只是一栋四层的老式办公楼,但所处的地段也是寸土寸金。那是租界时期留下的洋楼,风格中带着一点巴洛克色彩,虽然年数是长些,但看着还是相当洋气的。   胡怀良虽然在好几个CBD商圈拥有高级写字楼,但他最长待的办公室,依旧是这里。   而且,他对这栋建筑养护得很好。   每年他都要粉刷外墙,请专业的公司来为洋楼作检修,已保证它在美观的同时又兼具安全性。   后来,洋楼周围的地块,他也拿了下来。   为了配合洋楼的风格,专门请了设计师,在这里造了景观,打造了一个有着浓郁海派风情的成熟商圈。   不仅如此,洋楼周边的两公里,被他有意识地规划成了一个“聚宝盆”的形状。这样一来,这老洋楼就更能每天源源不断地为他吸纳财气,提升风水助力了!   高朗到了地方,发现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于是他就在这商圈附近转了转。   这一转,他很快就发现了这个风水上的独特设计。   这叫他有些意外,他不禁觉得奇怪——这样的催财风水,他胡怀良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疑问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很显然,这些东西,肯定就是他和高良娣在一起的时候学到的!   “妈要是知道他今时今日的生意做得这么大,不知道心里会作何感想!”高朗想及此处,心中不免又生感慨。   人生啊,很多时候就是时机的问题。   人与人遇见的顺序,如果可以调换,也许今天陪在胡怀良身边,和他一起笑看风云的,就是高良娣了!   可是,人生只有一次,哪来这么多的如果?所有发生了的,都不会再改变,你可以称这一切,是命中注定!   下午一点,高朗见到了早前与他联系的那位行政助理。   他提前十分钟在门口等他,一看见他从岗亭那头过来,就笑着迎了出来。   “高博士,你好!我是Adams,我们在电话里沟通过的。”他一到高朗跟前,就伸出右手,对他做了一个标准的握手礼。   “你认识我?”高朗有些意外。   “我们有您的简历资料。”Adams笑着说。   他的笑容很专业,并不带什么感情,纯粹为了工作,出于礼节。   大公司的门面,必定是武装到每一个人的。   高朗见他这样,也不自觉地端了起来,只看他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咱们到里头去说吧,今天咱们胡董正好在总公司这边,他希望可以见一见你。”Adams见他不说话,就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们胡董想见我?”这倒是出乎高朗的意料。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大公司,招一个心理咨询师,压根就不需要董事长出面过问。现在胡怀良这样的举动,很显然是与他妻子的病有关的!   “是啊,我们胡董非常欣赏您的才华。”Adams虽然年纪轻轻,可说起话来,却将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再多问。   他知道,以眼前这小伙子的年纪来看,上头人是什么样的心思,是绝不可能说给他听的!   十分钟以后,高朗就在董事长办公室见到了胡怀良。   这一见面,他心里顿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按说这胡怀良也五十好几了,可他却不像一般的油腻中老年大老板,看起来保养得宜,身材管理也特别成功,看上去神采奕奕,怎么的也就是四十多岁的样子!   这叫高朗更觉得自己的母亲很可怜。一辈子被眼前这个男人给坑苦了,可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过得这么好!   而且……高朗一看见他,还真觉得自己的眉眼和他有那么几分相似!   “你好啊,高博士!”高朗是感慨万千,而胡怀良却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起身迎了迎他。   “你好,胡董。”高朗见他倾身,要与自己握手,也忙把自己的手往前送了送。   “高博士可真是青年才俊!”胡怀良看着他,笑着夸赞:“我今天看见你,真觉得像是看见了年轻时的自己!年轻可真好啊!”   “您看起来也很年轻。”高朗闻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哈哈,我老了,这将来的天下,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胡怀良闻言笑得开怀,随即说道:“咱们坐下说话吧!小叶,你叫王秘准备些茶点过来!”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胡怀良详细地询问了高朗的学历,以及临床经验问题。   他的态度很温和,可是同时却又不失严谨,很明显,他这是在对高朗进行面试!   “其实,我这里有个病人,想要请你瞧一瞧。”直到他对高朗的表现满意了,他才切入主题,道出了这次请他来的原因,“只要你能把她治好,你的薪资待遇,随便开!”   高朗早已猜到他的套路,这是并没有表态,只说:“胡董不妨有话直说,将病人的大致情况讲一讲。”   “唉!说起来真是家门不幸,我老婆,她有厌食症,而且情绪很不稳定,两个月前,刚确诊了重度抑郁。这叫我们全家都很焦心!”   在医生面前,胡怀良可不是一个讳疾忌医的人。   高朗一听对方又是厌食症又是抑郁症,心中便大略有了点底,于是说道:“胡董,你介意先带我去接触一下病人吗?”   。 第一百零八章:金龙鱼   神经性厌食症,往往与过度节食有关。   高朗坐着胡怀良的专车,由他的大秘陪着,去了江州城郊的一栋别墅里。   这地方很隐秘,和倪曼他们家那社区的张扬奢华截然不同。   也许是因为绿化做得特别好,从外面的马路上看进去,那里就像个森林公园,除了各种高树低丛,密密层层的绿,便再也看不见其他。   “你们夫人多大年纪了?”下车之前,高朗问王大秘。   心理咨询和算命先生可不一样,做咨询之前,了解病人的生活背景和基本情况是必不可少的。没有这一步,就很难准确的构建起病人的心理世界。   “夫人今年有四十多了,不过从前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很年轻。”王大秘说道。   “她都怎么保养?健身、美容还是养生?”高朗又问。   “胡董工作繁忙,平常应酬也多,总有些逢场作戏的时候。他自己倒是没把身边这些莺莺燕燕当回事,可夫人心里却不自在,所以一直花很多心思在美容和减肥上。”王大秘寥寥数言,就勾勒出了一个嫁为阔太的女人不为人知的心酸。   “你们夫人会这么忧心,想必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吧?”听话要听音,高朗一下子就指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老板嘛,生意场上,假戏真做总是有的。这就只能靠女人自己想开一点了!”王大秘也不否认。   这话说到这里,高朗已经明白了大半,于是又问:“现在这位夫人,和你们胡董有孩子吗?”   “有的,有一个女儿,现在才读五年级。”王大秘说。   高朗听了这话,不再多言,只叫他引着,敲开了别墅的大门。   这别墅比倪曼家的还要大一些,但外观看起来很低调,用电视上常见的广告词来形容,那就是“低调的奢华”。   给他们开门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他穿着得体,是这里的管家。   “王大秘,是先生回来了吗?”管家一看见他,立刻往院子里停着的车子那儿看了几眼。   “不是,”王大秘一听这话,立刻将高朗引到他面前,说:“老张,这是高博士,国内顶尖的心理学专家,是胡董专门请来为夫人治病的。接下来这段时间,高博士会经常过来!”   “原来是专家啊!快、快请进!夫人在楼上休息,这会儿还没起来。”张管家一听这话,连忙把门开大了,请他们进去。   “你们夫人还没起来?”高朗闻言有些意外。   这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正常人就是再贪睡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没起的!这完全是没有作息规律可言了!   “夫人晚上失眠,吃药才能睡着。可是一吃药,她这脑子就整天都昏昏的,什么也想不明白,所以她不爱吃药。”张管家解释道。   “所以她现在没吃药?”高朗问。   “没吃,早上才睡下。我们也不敢轻易去惊扰她。”张管家答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不过她睡不久,这个点,夫人应该已经起来了。”   “那你能带我上去瞧瞧吗?”高朗忙问。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多想,可管家的脸上却闪过一丝为难。   “还请二位去客厅稍等,我上楼去请夫人下来。”末了,管家便引他们去了客厅,又叫了阿姨给他们泡茶准备果盘,这才离开。   他上楼以后,高朗又朝四周打量了一番。   他发现这房子装修的风格与一般的别墅很不相同,既不现代化,也不复古,既不宫廷风,也不是新中式,看起来不伦不类,并没有多少美感,相反看着还特别阴郁!   客厅里最让人感到压抑的,是一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鱼缸。   里面有着两种鱼——金龙鱼和银龙鱼。   它们很大,游得很慢。、   它们悠游自在地在水里扭动着,光打在上面,鱼鳞闪闪发光,宛若游龙。   高朗被这一池子的鱼所吸引,不由离开座位,走了过去。   这鱼缸,是从地面一直做到天花板的,就像是水族馆里特有的那种鱼缸一样,好看是好看,可放在家里,终究给人一种压迫感!   “老板特别喜欢养金龙鱼,这些鱼,养了可有年头了。”王大秘看他站在鱼缸墙跟前一动不动,便上来解释。   “你不觉得这房子里特别潮吗?”高朗似乎没听见他的话,只是问了一句。   “潮?!”王大秘一听顿时往四下瞧了瞧。   不可否认,这地方的湿度的确比外面来得高!   “水气太重了,”高朗又接着说,“鱼缸比人还要高,这很容易让人产生压抑感。久而久之,会有精神压力也不奇怪。”   高朗转头瞧着他,这话语里分明有责备的意味。   “高博士,没想到你还懂风水?”王大秘有些意外。   “我不懂什么风水,我说的是心理学,”高朗摇了摇头,说:“这就好像,你在一个人的家门口,画上一副非常消极的画,让这个人每天出门上班都能第一时间瞧见,那么久而久之,这个人的情绪就会开始转向负面,这是一种心理暗示。”   “其实,这房子原本是不住人的,胡董专门用它来养鱼,后来夫人病了,他就把屋子腾出来给夫人休养了!那些鱼都搬到了别处,只留了这一墙壁!”王大秘解释。   他正说着,便听见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王大秘,你带了什么人来?”随后,一个慵懒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高朗回头,看见一个烫着长波浪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的脸——竟与他的母亲高良娣年轻时有几分神似!   这叫高朗大吃一惊,不由地朝后退了一步。   若不是这年纪对不上,只怕他真的会认错!   那一声“妈”,几乎已经到了他的嘴边!   “夫人,胡董给您请了国内最顶级心理学专家来。”王大秘见她下楼,立刻迎了上去,只留高朗仍然呆呆地站在鱼缸前,瞧着那女人,迟迟说不出话来!   她很瘦很瘦,瘦得脸色惨白,两眼乌青,可即使如此,她看起来仍旧与母亲很像。要是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眼睛里的东西不一样。   母亲的眼睛是亮了,而她的,则要暗淡许多!   “为什么会长得这么像?”高朗心头泛起一种莫名的酸楚,就好像看见母亲依旧活着一般。   他久久地瞧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直到她主动走到了他的面前来……   。 第一百零九章:手上的线   “这是我先生最喜欢的东西,”那女人穿着一袭鹅黄色的鹅绒睡袍,走到鱼缸前,对高朗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对东西,永远比对人要好得多!”   这话听上去难免有些刻薄。   高朗听了,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念头,突然瞧着她说:“你丈夫很关心你,他对你,难道不比对鱼要好得多?”   “怎么见得?”这话成功地引起了女人的兴趣。   “他为了你,赶走了这里的鱼。又特地请了我过来为你治病,难道这不是关心?”高朗反问。   “这就是关心?那他关心的,也不是我!”女人闻言失笑,于是又问:“医生,你看过《雷雨》吗?”   “看过。”高朗点了点头。   “那你就应该知道,有些所谓的深情是假的,既骗别人,又骗自己!”那女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曹禺这剧本,真是写得入了骨!”   她说这话的样子,活像是从那些话剧中走出来的人物,病态,又带着些许哀愁!   若当时在场的,有摄影师,也许拍下来就是一组老电影的镜头……   “看来夫人对文学很有研究啊!”高朗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我对文学没什么研究,倒是对你们男人的心有些研究!”她转头瞧着高朗背后那一池子金龙鱼,许久才接着说:“以后别叫我夫人,谁又知道,这个夫人,我还能做多久呢?”   她这话听起来灰心。   高朗闻言,便问:“那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呢?”   不知不觉中,心理咨询已经开始,而这位夫人,似乎不像刚才那般在意了。   “你叫我Olivia吧。”女人说了一句。   她依旧没有看他,只是望着那一缸鱼出神。   “Olivia,你怎么看这些鱼?”高朗见她这么出神,便顺势问道。   “没怎么看,那只是一些鱼。有人养着,那它就是宝贝,没人养着,那它就是死鱼!生命都是脆弱的!”说着,她转头看他,目光冷冷的。   “你不喜欢它们?你很抗拒?”高朗又问。   他直视她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来。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长得和胡董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突然,她问。   这问题让他猝不及防。   “没,没有。”他连忙否认。   虽然极力掩饰,但这依旧叫他脸颊上烫了起来!   好在,这女人并没有揪着这问题不放,而是转了念头!   “你去告诉胡怀良,我这病,是为他得的,他要负责任,就该自己来!我不要什么医生!医生治不好我的病!”她愤愤地说着,看起来很执拗。   高朗听了这话,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   他瞧着她,说:“所以你不是真病?是为了让他内疚?”   “不行吗?”Olivia瞧着他,反问。   “可以,但我觉得,你可以用更好的方式。现在这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又或者,也许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得不偿失!”高朗很真诚。   对着这样一张脸,他很难不去关心。   “自损算什么?他既然要毁了我的人生,那咱们就谁也不要让谁好过了!”Olivia板着一张脸,说。   她的神情执拗得可怕,看起来像一只沾满了毒液的蝎子。   都说得罪谁,也千万不要得罪女人,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高朗瞧着她这模样,便一摊手指着沙发前的茶几说:“那里有茶点,不如咱们坐下来吃点东西,慢慢说,好么?”   “不必了,我不需要你的治疗,你可以滚回去复命了!”他本来想要引导她多说点,疏导她压抑苦闷的心境,谁知她却压根儿不领情。   “你不喜欢吃东西?”高朗试着寻找原因。   她骨瘦嶙峋,整个人像根火柴棍,即使穿着厚厚的衣裳,看起来却依旧瘦得吓人。这可不是装病就能装出来的!   哪怕,一开始她是装,那么她现在也早就不是装了!   高朗的这个问题,她没有回答。   高朗见她如此防备,便又换了个思路,望着她,问:“你相信命吗?”   “什么?!”Olivia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这种话从一个心理医生的嘴里说出来,着实怪怪的。   “我会看手相,你要不要看看?我要是说得不准,你可以立马叫我走!”说着,高朗朝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会看手相?!”Olivia闻言,神情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好啊,那你就替我看看,我那你耍得什么把戏!”   说着,她一摊手,把自己的掌心送到了他的手上!   “你想看哪方面的?”高朗问。   “看婚姻吧!”Olivia答得不假思索。   “好,我瞧瞧。”高朗一本正经地把她的手举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说:“你有三条婚姻线,这说明,你不止一段婚姻。”   说着,他抬头瞧了瞧她,想看看她的反应。   “继续往下说。”谁知,她却只是冷冷地催着他往下说。   于是,高朗只好接着说:“你的感情线上有好多向上的分叉,说明摆在你面前的机会很多,你的追求者可不少!再加上生命线有分叉,这说明刻骨铭心的爱,你不止有一回!”   “然后呢?”她又问。   “然后我想说,你的神经比较脆弱,晚上容易胡思乱想,失眠。其实凡事不必太过强求,你太执着,反倒伤了自己!”高朗适时地劝了一句。   听了这话,那女人立刻将手抽了回去,说:“你以为你是谁?一点江湖术士的小把戏,就想骗我离婚不成?”   说罢,她就不再理他,转身往沙发那里走去。   高朗见状,忙跟上去,和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当初是他先招惹的我,那现在他就得对我负责任!凭什么开始和结束都要由他来说了算?!难道就因为他有钱?”她激动极了,一坐下来就开始对着他抱怨。   “当初,我有个很爱我的男朋友,我们都快结婚了!是他一看见我,就开始发了疯似的缠着我!我比他小十八岁,要不是他主动,我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到要和他在一起……”   这些话,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高朗一听这话,再看这她那张似曾相识的脸,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这是一个“菀菀类卿”的故事!   说白了,眼前这女人,就是一个替代品!   “然后呢?既然你们结了婚,现在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不是应该很珍惜你才对么?”高朗问。   “哼!”谁知,他这问题一出口,那女人就激动起来,带着哭腔说道:“这就是个骗子!他骗了我,骗了婚姻!他爱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我!”   “怎么说?”高朗的心“突突”地狂跳着,不知怎的,这一刻,他竟为母亲感到高兴。   “你等着,我给你看样东西,你就明白了!”说着,那女人起身,开始往鱼缸方向走,走出一段,见他没有跟上来,又回头催促道:“你来啊!在他的书房里,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 第一百一十章:心结   那女人带着高朗走另一个楼梯上了二楼。   那里有胡怀良的书房。   王大秘和管家都被留在了客厅里。他们面面相觑,不明白自家夫人这唱得是哪一出,只好忐忑不安的在楼梯口张望着,希望能够借以探听些什么。   然而,这却是枉然。   Olivia一上楼,就带着高朗进了书房,两人一进书房,她就“砰”的一记,关上了门,断了他们的念想!   而且,她不仅关了门,还直接上了锁!   “夫人,你……”高朗被她这个锁门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大白天的,又是在自己家里,她有什么锁门的必要!   “刚才说话不方便!”Olivia一边说,一边走到胡怀良的书柜前,开始在他的一堆旧书里疯狂地翻找起来。   她纤长的手指像蜘蛛的细腿,不停在一本又一本的书脊上扒拉着。相形之下,那些书,每一本看起来都又厚又重,好像随时都能让她把手指头给掰断了似的!   “在哪里?在哪里?明明就是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到哪里去了!”她一边神经质地翻箱倒柜,口中一边不住地喃喃。   她越找,便越激动,整个人魔怔了一般,手脚都不自觉的颤动着,连嘴都跟着哆嗦。   高朗见她这样,感觉不妙,于是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找什么?”他问。语气温柔又坚定,让人听了能平静不少。   然而,她的手却依旧焦虑的扒拉着,重复着机械式的运动。   “你在找什么?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一起找。”高朗见她这样,又重复了一遍。   “是照片!有一叠照片!”终于,她好像略略回过神来,对他说:“明明在这里的!明明就放在这些书里的!”   说着,她狂躁起来,“砰”的一脚,直接踢在红木书柜上,踢得那书柜一震!   高朗见状,忙想控制住她,然而这时,想要让她冷静下来,谁知却不是那么容易!   “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肯定是被他藏起来了!是他藏走了!”她的眼睛里喷出怒火,挣开高朗的手,直接冲到书桌前,拿起胡怀良放在桌子上的相片,就“哐”的一声,重重地往地上砸去!   一瞬间,相框散了架,胡怀良的照片,从框子里甩了出来,随即,一张别的照片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那是一张黑白的老照片。   Olivia一看见那照片,突然两眼放光,随即干笑了两声,直接扑了上去,一下子从相框里扯出那张照片,捏在手里,对着高朗扬了扬!   “就是这张照片!就是这个女人!”她的脸上展露出胜利者的微笑,冷哼着说:“哼!他以为他把她藏在自己的照片后头,我就看不到、感觉不到她了?做梦!无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高朗看着她发疯,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他快步走到她跟前,说:“把照片给我看看,可以吗?”   直觉告诉他,照片上的那个,一定是自己的母亲。   他好怕她会一时发狂,直接撕了母亲的照片!   不过,这倒是他多虑了。   她一听见他这话,就主动把照片举到他面前,说:“好!你看!就是她!你看看!”   母亲的脸,许久没有离他这么近了。高朗看见相片里笑靥如花的母亲,顿时鼻子里一阵发酸。   他把照片从她的手里拿过来,凝视着,没有作声。   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似乎从来没有笑得这样开怀、这样甜蜜过。她总是忧郁的,在每一个雨天,在每一个夜晚;她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站在窗前,也不知望在何处,就这样静静想着自己的心事……   她的脸上,总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愁雾。他从来都知道,只有一个人能让他这样悲伤,就是那个被所有人小心避开的人——他的父亲!   “她是谁?”高朗尽可能用一种平和的声音问。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和她长得一样,是我的悲哀!”Olivia掩面,许久才说:“他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他的心里,只有这个照片里的女人!他对我所有的好,都是因为她,他对我所有的不好,也全是因为她,有时候,我甚至想要变成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高朗又问。   “你知道,这套房子,原来是用来干什么的吗?”Olivia答非所问。   “难道不是用来养鱼的?”高朗好奇。   “哼!他从前,每年都要来这里住上一阵子,一个人来,谁也不带,”Olivia的表情很复杂,既有恨意,又有不甘,“别人都以为他是来照顾他的鱼,可只有我知道,他是躲在这里想她!”   “什么?!”这说法简直比电视剧还狗血。高朗一听便觉得是假的!   “很好笑吧?他把自己扮演得那么深情,可实际上呢?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专情过!”Olivia苦笑,她跌坐在地上,泪流满面。   “我常在想,如果这个人,她活着,她一直活到现在,他还会不会对她像现在这样专情?”嫉妒让人发疯,她嫁给他这十几年,每一天都在拼命的保养自己。   她总希望自己可以美一点、更美一点,胜过他外面所有的莺莺燕燕。   节食、溶脂、埋线……为了完美的身材,她对自己近乎残忍;提拉、激光、打针……为了保住自己的脸,她在自己身上扎过无数的小孔!   她为他美容上瘾,她为他得了厌食症,可到头来,她所以为的敌人,从来都是错的!   因为她的敌人,就长在自己这张不断费心保养的脸上!   这怎能不叫人崩溃?   在她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都化为乌有,从此,她彻底抑郁了!   “你就没有正面问过他吗?也许这一切都和你想得不一样呢?”直到这一刻,高朗仍旧不相信胡怀良对自己的母亲,能有这么深的感情!   如果真的那么那么爱,又是什么促使他离开,狠心地抛下他们母子?他实在想不出来!   即使挖空心思去想,也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 第一百十一章:拍卖会   高朗在Olivia哪里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因为即使面对着妻子的质问,胡怀良也没有说出关于高良娣的任何事!   他只说,那是自己的一个朋友,仅此而已!   一个朋友?!   嗬!这样的答案让高朗感觉心寒。   在为Olivia初步做了诊断后,他就带着母亲的那张照片离开了那里。   厌食症没有什么特效药,需要的是心理教育、支持治疗、营养治疗、药物治疗、心理治疗等一系列的组合疗法。   这不可能一蹴而就,必然是一个漫长而缓慢的过程。   而她的抑郁,更是由厌食症和情感刺激这两方面相互作用诱发的!这样的病人,想要让她的病情得到缓解,家人的陪伴与关怀必不可少。   换言之,医生代替不了胡怀良,若作为丈夫的他始终缺席,那么即使他肯源源不断地提供高昂的诊金,这病,也治不好!   即使是华佗再世,心病也仍需心药来医!   “王大秘,我还想再见一见胡董,可以吗?”一坐上车,高朗就问。   “当然可以,董事长也在等着您的回复!”王大秘早已把屋子里发生的事悉数汇报了上去,这时候,即使高朗不想见胡怀良,恐怕胡怀良也一定要见他了!   于是,半个多小时后,他再一次来到了胡怀良的办公室。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天空中,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   胡怀良站在窗前,背着手,望着黑色的雨夜出神,就连高朗进来了都不曾发觉。   这个背影,似曾相识。   高朗瞧着他,再一次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下雨的时候,母亲不也是这样站在窗前,一站就是好半天么?   “老板,高博士来了!”场面有些尴尬,王大秘瞧见了,便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哦!”胡怀良听了这话,才回过神,缓缓地转过身,瞧着他们。   他的眼神中,悲伤似乎还没有完全隐去。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瞧着高朗笑了笑,说:“好大的雨啊!说下就下!”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接了他的话,往下说:“在我的老家,常常下这样的大雨。我妈妈,特别喜欢像董事长你这样,站在窗口看雨。”   “噢?”胡怀良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他踱着步子走到沙发跟前,一摆手,说:“高博士,咱们就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高朗方才这话也是一时感触,说漏了嘴。这是正觉得失言,听了这话,便立刻随着他一起走到了沙发跟前坐了下来。   王大秘见他们都坐定了,立刻退到了茶水间里去准备茶水,办公室里瞬间只留下了他们两个。   这样的独处让高朗觉得局促。   对面的这个人,是他的父亲,然而对方却一无所知。这样的感觉,让人辛酸,同时又显得奇幻。   “高博士,怎么样?你见过我妻子了吧?”高朗的胡思乱想没有持续多久,胡怀良就开了口。   “嗯,您妻子的病其实不算太重,情绪占了很大的原因。如果您能多多陪伴她,也许她会恢复得更快。”高朗给出了专业的建议。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高朗在工作中并不会带上个人的感情。   “你看,我很忙,陪伴家人的时间真的很有限。如果是资金上的问题,我这里没有问题。但至于时间,坐到了我这个位置,时间就不是自己的了!”   胡怀良这话倒不是假的。   一个人承担着几千人的生计,他是真的疲于工作,并不是什么借口。   一个人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   高朗听了他这话,没有坚持,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从别墅里带出来的那张相片,放在桌上推到了他的面前。   “这就是她抑郁的一个主因。你为什么不找她谈谈呢?也许说开了,她心里就能释怀不少。”高朗说道。   “这照片?!”胡怀良显然没想到他会拿出这张照片,顿时愣住了。   他的手不安地放到了嘴上,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好一会儿才闷声问:“你是怎么得到这张照片的?”   “您妻子发现的。”他没有说她摔相框、大闹书房的事。   “这只是一张照片而已,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胡怀良闻言粗声说道。   “女人都是小心眼的,更何况,她现在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代品!”高朗直言不讳。   “替代品……”胡怀良闻言重复,他再次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的夜色,不说话。   他的不悦,从整个绷直的后背上发散出来,弥漫了整间屋子。   高朗知道,母亲的这张相片,戳了他的肺管子!   “如果不是替代品,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您妻子非常在意您。她的病,就是因为太在意,所以成了心结。”末了,高朗站起来,走到窗前,就站在胡怀良的身边。   他们“父子俩”并肩站着,几乎相同的身高使画面看起来出奇的和谐!   只是,高朗的劝说并没有对胡怀良起到任何作用。   他像一尊雕塑,依旧绷着脸,眼神中有着高朗读不懂的东西。   高朗见了,还想再劝一句,谁知就在这时,王大秘推门走了进来。   “老板,晚上的拍卖会快要开始了,咱们要是再不去,只怕要来不及了!”王大秘看着手表,说:“从这里出发到拍卖会,至少半个小时车程,现在已经七点二十了。”   听了这话,胡怀良才有了些反应,点头说道:“好,你去备车,我们现在就出发。”   说着,他转过头,对高朗说:“高博士,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凑凑热闹?”   这话倒是让高朗没想到。   他愣愣地瞧着胡怀良,一时回不过神来。   “我们好像还没熟到这种程度吧?”他心里这样想,觉得莫名其妙。   但胡怀良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而是直接拍了拍他的肩,挥手说道:“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说罢,胡怀良就接过王大秘递过来的大衣,带着高朗一起离开了……   。 第一百十二章:夜明珠   去拍卖会的路上,高朗和胡怀良一起坐在后排,王大秘则坐在副驾驶上。   一上车,胡怀良就开始闭目养神。   高朗坐在他旁边,看他这样,不免有些尴尬。   他转头望向窗外,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心中莫名的想念母亲。   胡怀良大概是太累了,不多久,便开始发出均匀的鼾声。   他睡得好像很沉。   高朗不由借着路灯的黄光,偷偷打量着他的睡颜,心中感慨万千!   “要是妈妈还活着就好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甚至开始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灵魂存在,如果是这样,也许,今天的一切,她就都能看见了!   如果她能看见,不知道她心里是高兴还是会心酸……   他正想着,突然,胡怀良的胳膊抽了一下,然后脸上的表情变了!   他的眉头皱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陷入梦境,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   高朗看他这么痛苦,想要叫醒他。   不料,王大秘却回头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压低喉咙,只用气音对高朗说:“没事的,胡董不喜欢被人吵醒,你让他睡吧!”   王大秘对胡怀良的这种表现显然已经见怪不怪。   高朗闻言,这才缩回手,重新靠坐回自己的位子上。   谁知,他才刚靠上去,沉睡中的胡董却突然猛地睁开眼睛,对着前头大喊了一声:“良娣——不要!!!”   这话一出口,高朗吓了一跳!   他瞧着胡怀良,只看他整个人都坐直了,一只手紧紧地抓着扶手,似乎一时还回不过神,仍陷落在梦魇中。   “胡董?”过了有一会儿,高朗才拍了拍他的肩。   “啊?!”胡怀良惊魂未定,眼神慌乱地转头看他!   高朗明明拍得很轻,可他却像是被容嬷嬷的针扎了一样,表情夸张极了!   “你……还好吧?”高朗很想问他“谁是高良娣”,可是,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我、我没事!”胡怀良伸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然后调整了自己的坐姿,靠回了座位上,再次陷入了沉默。   很显然,他还没有回神。   他只是沉默地望着窗外,没人知道他刚才究竟梦见了什么,也没人知道,他现在心里正想着些什么……   接下来,是沉默的十分钟。   车上,谁也没有说话。   十分钟以后,车子在一个大酒店门前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稳,王大秘立刻下车去给胡怀良开车门,将他迎了下来。   这时候,门童也跑来给高朗开车门。他们的态度恭敬极了,就好像高朗也成了什么大人物一般!   他终于明白了狐假虎威是什么样的感觉!   还真别说,这感觉,相当好!   就这样,他跟着胡怀良走贵宾通道,去了礼堂的贵宾席入座。   这时候,拍卖会已经开始了。   这是一次高规格的古董拍卖。   台子上,第一件展品的介绍已经结束。主持人正组织竞价,胡怀良坐下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副眼镜,开始看工作人员猫着腰为他送来的拍品资料。   这样的场合,给人一种紧张又刺激的感觉。   高朗屏息凝神,静静地观察着四周。   这里的竞拍,每组都分为三轮。第一轮每次报价加价十万,第二轮加价五万,第三轮加价两万。竞拍者要先通过前一轮的竞价,才能进入后面的环节。   这不是普通人玩得起的游戏。别看开拍价定得不高,可一轮下来,宝贝的价格就能长出几倍甚至是几十倍。等三轮过后,最终定价,那价钱往往高得吓人!   高朗看着这些人毫不犹豫地举牌,一次又一次,就好像他们手里举的不是真金白银,一切只是一场游戏而已!   叫价声此起彼伏,竞拍激烈异常,所有的人,脸上都写着志在必得的癫狂。   可奇怪的是,别人都在疯狂的竞拍,而胡怀良却始终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的眼睛虽然望着台上的拍品,眼神却里毫无波澜,似乎对它丝毫不感兴趣。   高朗见了,不由觉得奇怪。   他疑心这是因为这会儿拍卖的这件展品并不讨他的喜欢,等下一件,情况就会有所不同。   然而,诡异的是,接下来的一连五件藏品,他始终都是以相同的表情坐在那里,既不说话,也不叫价,只是沉默地坐着,看上去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眼看着拍卖已经进入尾声,宣传册里几乎所有的拍品都已经有了新主,而胡怀良却依旧无动于衷。   他只是像一尊大佛似的坐在那里,看得高朗简直是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不是来竞拍的,那么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呢?难道是来看戏的不成?   正当高朗犯嘀咕的时候,拍卖会上又推了一件拍品出来。   这应该是最后一件拍品了。   最后的,往往就是压轴的。   按常理来看,它会是质量最好、价格最高的,同时也是全场瞩目的焦点。   然而,今天这件“宝贝”,看起来却只是一颗平平无奇的玉石珠子,倒是它下头的那个海黄支架,看着还显得珍贵些。   也许是高朗不识货吧,反正他是真的一点也没瞧出它有什么好。   可是,胡怀良一见到这东西,脸上的表情却变了!   他立刻伸手坐直了身板,抓起桌子上的竞价牌,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展示台上的珠子,一脸的紧张!   “只是一颗珠子而已,到底有什么特别的?”高朗仔细往台上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特别的。   就在这时,会场里的灯突然熄灭了,礼堂里变得一片漆黑。   人们紧张得东张西望,结果却看见展台上,亮起了一道柔光——这是一颗夜明珠!   黑暗中,这夜明珠似月色般皎洁,照得整个会场上莹白一片,仿佛进入了另一个时空!   在场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得发出惊叹!   太美了,它实在是太美了!   这么漂亮的东西,怎能不令人为之倾倒?   更难得的是,这珠子上,本身还缀满了明亮的光点,使整个珠体都成了他们的背景板,远远看上去,就像无数的星星,长在月光染白的天幕上一样!   高朗还是第一次看见夜明珠,不由被惊艳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礼堂里的灯就再次亮了起来,一下子把人们拉回了现实之中!   竞拍,开始了!   。 第一百十三章:醒酒   夜明珠是一种稀有的宝石,古称随珠、明月珠。   历史上著名的夜明珠有“随珠”、“悬黎”、“重棘之璧”等。   它在咱们五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始终是最具神秘色彩、最为稀有、最为珍贵的珍宝!   古时候,它仅为帝王家私有,一般人,是得不到它的!   此刻展台上拍卖的这颗夜明珠,是元代的。   宋元明时期,贵族尤其喜欢夜明珠。他们收集各地的夜明珠,私藏于宫中,供自己赏玩。有时候,皇帝也会给一些高规格的皇家寺庙、道院赏赐夜明珠。因为他们认为,有了夜明珠,寺庙道院中的灵力,就会有所提升。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说,这玩意儿,一定是出自宫廷。除此以外,几乎就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灯光再次亮起,所有的人都加入了角逐。   夜明珠的开拍价已有一百多万,可他们却好像完全不在乎似的,纷纷举牌叫价,不一会儿的工夫,价格便已经被他们喊到了五百多万,然而,在场的人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胡怀良见这情形,干脆在纸上写了一个数字,递给了坐在高朗旁边的王大秘,说:“这个价,你替我把它拿到手!”   说完,他就把手里的喊价牌交给了王大秘,自己则气定神闲地靠在了椅子上。   看样子,他是志在必得。   纸片经过高朗面前的时候,他看见上头写着——一千五百万!   这简直是天价!   为了一颗珠子,胡怀良竟然愿意出比底价高出一百五十倍的价钱,这完全是疯狂!   高朗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震撼。   什么样的珠子,能值这么多钱?这么多钱,拿去干点什么不好?竟然就这样浪费在一颗珠子上?   这又不是演电视剧,有必要吗?   有钱人的逻辑,是你根本理解不了的!   这个夜晚,对高朗来说,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用“大开眼界”四个字,都不足以来形容他此刻的感受!   拍卖的最终,胡怀良用九百八十万的价钱拍到了宝贝。   因为当这珠子的价钱超过八百万后,跟着叫价的人就少了。   他们大约是觉得不值,在场的,大概只有胡怀良不这么想!   最后一轮叫价的时候,王大秘直接喊了个一百万,把别人都唬住了,然后这东西就顺利进了胡怀良的口袋!   这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胡怀良对此很高兴,还特意奖励了王大秘。他凑了个整数一千万,九百八十万买珠子,另外二十万奖给王大秘当奖金。   高朗看他这样,简直是傻了眼——他还从来没见过谁花这么多钱,就买这么颗珠子,竟然还能高兴成这样子的!   回去的路上,胡怀良特别高兴,他一改来时的沉重,竟主动提出,要带高朗去自己的酒庄坐坐。   于是,晚上十点半,高朗出现在了胡家的酒庄里!   这酒庄很有特色,装修很复古、很有质感,置身其中,有一种正在拍美剧的感觉。   这样的装潢,配上红酒,再来上一点环绕立体声,感觉真的很好。   高朗到了这里,心情不自觉地就放松了下来。   “高博士,你一定觉得很疑惑,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买这颗珠子,对不对?”胡怀良一边醒酒,一边说。   “是啊,我对古董这些,不是特别了解。”高朗点了点头。   他看着胡怀良开的这瓶酒,并没有什么概念。   他这个人,就是个典型的读书人、工作狂,对于享乐,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其实我等这颗珠子已经很久很久了,这是我欠别人的。”胡怀良轻轻晃动着醒酒壶,末了,将红酒倒入了高脚杯中。   这酒挂杯度极好,且香味馥郁。高朗这个不懂酒的人,见了这饱和度,都忍不住馋的流口水。   “尝尝,这是不可多得的好酒。”胡怀良笑着说。   好酒得有故事配,看得出来,他这是要讲故事了!   “高博士,你知道我是怎么发家的吗?”果然,一口酒后,他就开了口。   “怎么发家的?”高朗对酒并没有多大兴趣,听了这话,刚到嘴边的酒杯就放了下来。   “你先喝。”胡怀良见状,一抬手,示意他先品酒。   高朗闻言,只好再次举起酒杯,咂了一口。   “好酒。”他客套了一句,只等着胡怀良把故事讲下去。   “哈哈,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学会享受生活。”胡怀良靠坐在沙发上,望着杯中酒,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想不通这一点。”   “您年轻的时候?”高朗一听,眉眼一动。   “是啊,我年轻的时候,在徽州插过队、下过乡,”说着,胡怀良又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那时候年轻,不肯服命,总想和命运对着干,吃了不少苦。”   “其实吧,现在回过头来看,人生啊,不管是遭遇了什么,在那当下的时候,都要学会享受那个时刻,过刚则折,得不偿失。”他说着,眼神飘远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些岁月中去。   高朗看过母亲的日记,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可是,他却没有接话。   他虽然很好奇,可却更想听胡怀良自己说。   也许,这又会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了!   “嗯,我扯远了,”突然,胡怀良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把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说道:“这颗珠子,其实本来就是从我手上出去的。当年为了做生意,我把它卖了,换来第一桶金,现在,我有钱了,自然要把它买回来,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这珠子是您的?”高朗有些意外。   “确切的说,也不是我的,是……是我朋友的。”胡怀良顿了顿,他的眼神犹豫了。   很显然,他这话里有说谎的成分。   “您朋友的?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您,那想必,您也是他特别重要的朋友吧?”看破不说破,高朗没有拆穿他。   “是啊,当然特别重要。”胡怀良闻言,整个表情都温柔了下来,他顿了有一会儿,才说:“我和她,是过了命的交情!”   说罢,他倾身向前,把酒杯放到了茶几上,然后从一旁取来装了夜明珠的匣子,一下子将它打开了!   。 第一百十四章:出处   盒子一打开,胡怀良就命人关了灯。   这一下,屋子里仅剩下夜明珠的光华。   它似一轮明月落在了桌子上,莹莹地泛着洁白的光。   那光,营造出一种特殊的氛围,仿佛穿越了时空……   “古时候,皇帝的寝宫里,会放夜明珠,”胡怀良看着这光,幽幽地说:“这样,夜明珠就成了一盏小夜灯。有的时候,翰林院的大臣们加班,皇帝为了表示嘉奖,也会把夜明珠借出来,给他们照明,多有趣!”   他说的这些,分明是生动有趣的,可从他嘴里说出来,不知怎的,高朗却感受不到一丝喜悦。   仿佛这灯一关,他就换了一个人似的!   “你看,它多漂亮!”胡怀良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可这一口,看上去却苦涩异常,仿佛是毒药!   “那时候,我在徽州,遇上了一个姑娘,”胡怀良顿了顿,才说:“她长得可真好看,特别好看!不仅好看,而且还善良!”   终于,胡怀良还是忍不住讲起了他心底里的女人。   高朗听了这话,心口一阵发酸,可是却没有接话。   “有一次,我们俩误入了一间屋子,这珠子,就是在那屋子里看见的!”说着,他指了指那夜明珠。   “还有这种事?!”高朗觉得奇幻。   “是啊,”胡怀良点了点头,说:“那是个破道观,早没有人的地方!”   “道观?!”这话说得高朗不由一哆嗦。   这道观,不就是摘星观么?!   这是摘星观里的夜明珠?   对!既然这道观是全真七子留下的,那可不就是元代么!   刚才拍卖会上说得很清楚,这夜明珠就是元代的东西!   “是啊,那个年月,哪有道士?早就跑完了!没跑的,也都改造了!那道观要不是在山坳坳里,只怕早就被毁了!”胡怀良点了点头,说。   “可是像夜明珠这样的东西,不可能随便放吧?你们是在道观的什么地方看见那珠子的?”高朗试探。   摘星观的里里外外,除了三清阁,他基本已经全都到过了。他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地方是可以藏夜明珠的!   “这……这我记不清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啊!”胡怀良这时果然装傻。   “那后来呢?你们得了这珠子,就拿去卖了吗?”高朗只得问。   “没有,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大家手里都没钱,你拿在手里,根本就出不了手!”胡怀良摇了摇头,只说:“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要待在那破地方了。因此消沉了不少时日!”   “那时候的脑子是不清醒的。”末了,胡怀良又补了一句:“算了,那是个荒唐的时代!连人性都是扭曲的!发了疯了!”   从他的话里,很明显能感受到他的抗拒。   那个时代的人,哪一个不是从苦难里趟过来的?他们的身上,有我们现在所不能理解的伤疤。   这些伤疤,留在灵魂的最深处,成了烙痕,也许一辈子都无法痊愈!   “胡董,您刚才说的这个女人,就是那张照片上的女人吗?”终于,高朗还是鼓足勇气问了出来。   “什么?!”胡怀良一愣,然后,他望着夜明珠,定定地望了有好长时间,才说:“她有名字,她叫良娣,不叫那个女人。”   听着胡怀良口中喊出母亲的名字,高朗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高朗小心试探,生怕暴露了自己。   “良娣很可爱,她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上的星星,”胡怀良说着,突然一仰头,将杯中的苦酒一饮而尽,然后说:“是我对不起她……我说过一定会回去接她的,可是我食言了!刚回到江州的时候,我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不混出个模样,我怎么去见她?”说罢,他突然掩面而泣,驼着背,把脸藏进了黑暗中……   这让高朗始料未及。   作为男人,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胡怀良此刻的感受。   这天夜里,胡怀良喝了好多酒。   他喝醉了。   因为喝醉了,所以他失去了平日里的自制力,开始变得多愁善感又歇斯底里。   他呼喊着高良娣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好像是在掏自己的心!   高朗看着他痛哭流涕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的执着毫无意义!   母亲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一切已经过去,真相不再那么重要,即使知道了一切,又能怎么样?时光不会倒流,母亲依旧孤独,而他,也依旧没有爸爸!   第二天下午,高朗再次来到了胡怀良的办公室。   他一夜没睡,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为Olivia治疗。   不是为了胡怀良,只是出于医生的天职!   当然,同时,也是因为她那张像极了母亲的脸!   “胡董,尊夫人的病,我已经设计好了治疗方案,但是,我目前还有些事,不能一直留在江州。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每隔半个月,上来一次,为她面诊?”高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胡怀良听了,没有立刻表态。   宿醉让他头疼,他揉着太阳穴,明显的状态不佳。   对于昨晚的事,他几乎记不清了。当时他已经完全断片,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小高,你不在江州,是在哪里?”胡怀良皱眉,半天才问。   “我在易县。”高朗没有遮掩,直接说出了这两个字。   是的,他就是想要看看胡怀良的反应!   “什么?!”胡怀良疑心自己听错了。   “我是易县人。”高朗瞧着他,重复道。   “你从易县来?!那你……”胡怀良惊讶得瞧着他。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很快又觉得自己荒唐,于是住了口。   这样的表情,早就被高朗捕捉了个一清二楚。   他像是会读心,瞧着他的眼睛,便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于是,只看高朗点了点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对着胡怀良就说:“是的,高良娣,她就是我的妈妈!”   “你、你说什么?!你说你是——”   这话一出口,胡怀良顿时石化了一般,错愕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 第一百十五章:拜天地   胡怀良显然没有想到,高朗会是这样一个身份。   这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强刺激!   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只呆呆地看着高朗,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终于,他记忆中,关于高良娣的一切都像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来,由不得他再做躲闪……   当初,高良娣为了他与母亲斗气,彻底搬了出去,也搬到了公社里去住。   可那年代人都保守,他们两个虽然相恋,可却没有同居,依旧是各住各的。   本来,小年轻谈恋爱,花前月下的,套路也都差不多。   可偏偏,高良娣这姑娘,并不是个恋爱脑,她一直担心自己不够好,配不上胡怀良,所以对自己的学习从来没有放松过。   他们两个谈恋爱,硬生生的就给谈成了学霸型恋爱。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讨论数学题,就是在研究英语的语法。生活过得相当充实。   78年恢复高考,对广大知青来说是个巨大的好消息!   这是当时翻身回城的唯一机会。   而且这样的机会,弥足珍贵,每个大队都只有几个名额。不少地方的知青,为了这个名额都抢破了头。   这在易县也差不多。   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在争取名额的时候,公社几次刻意压了胡怀良一头,没有把名额放给他。直到三年后,政策完全放开,他才有机会参加高考。   然而那一次,他发挥失常,并没有考上江州的大学,而是考到了西北的一所工农兵大学!   这叫他心灰!   那时候的大学生,户口要跟着学籍走。你考去了西北,那也许就要一辈子留在西北了!   这样的事,显然背离了胡怀良的初衷。   他一心只想回江州,所以在当时做了一个另所有人震惊的决定——撕毁录取通知书,不念大学了!   撕掉通知书的那一天夜里,他带着高良娣上了山。   两个年轻人进了皮夹沟,冒着夜雾,去了摘星观。   “良娣,我要出去闯一闯!我看这几天的报纸上,都在说要大力发展私营经济,我在想,一个全新的时代,也许就要开始了!”在摘星观的主殿前,胡怀良牵着心上人的手,说。   他的眼睛里冒着光,此一去,他誓要混出个人样来!   高良娣显然没想到他会做这样一个决定,不由吓了一跳。   “你不去读大学了吗?你要到哪里去闯?”她愣愣地瞧着他,对他所说的未来,一无所知!   “我不念大学了!西北那么远,我不想去!”胡怀良摇了摇头,然后说:“我打算回江州,那里是大城市,机会肯定多!”   “可是……可是你的户口在这里,你去江州,要怎么生存?”高良娣的字典里,没有“闯荡”二字。   从小到大,她没有离开过易县。易县以外的一切地方,对她而言都是危险的!   “我去做生意,我一定有办法的!”说着,胡怀良抓起高良娣的手,说:“良娣,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等我成功了,就回来娶你!”   “做生意?你哪来钱做生意?更何况,投机倒把是要坐牢的!”高良娣觉得他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不一样了,情况在变化!”胡怀良目光灼灼。   他感觉自己已经掌握了时代的脉搏,无限的机遇正在前头等待着他。   机会要靠自己把握,他从来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   “良娣,我明天就走!你等着我,等我出人头地,我一定回来娶你!”他伸出右手,对着月亮,指天誓地。   可高良娣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你不混出什么名堂,也要回来!我根本不在乎什么名利,我只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好好的。”   说罢,她扑进他怀里,哭了。   她从没想过要和他分开,她在上山之前,甚至已经想好了,要陪着他一起去大西北。   她不怕吃苦,只怕要和他分开!   “良娣,你等我,我一定会回来!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人都看看,你当初的选择是值得的!”胡怀良抱紧了她,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捧出来给她看。   “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眼睛里呢?值不值得,该是我们自己说了算,不该是别人说了算!”高良娣哭了。   滚烫的泪珠在她脸上滑落,打在胡怀良的肩上。   “怀良哥哥,如果你心里真的有我,那就一定要回来!不管成不成功,都要回来!我什么都不在乎,就只在乎你这个人!哪怕你穷得和路边的叫花子一样,我也要你!我只要你!”   她泪如雨下,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胡怀良见她这样,也是心疼得厉害,于是干脆一把牵住她的手,将她拽进了主殿之中!   主殿里,真武大帝的神像庄严神圣。   黑暗中,他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仿佛能看透这人世间的一切。   胡怀良走到神像前,拉着高良娣便跪了下来。   他对着真武大帝,双手合十,说道:“神仙在上,我平常不懂这些礼数,但今日,想请你为我和良娣做个证婚人,我胡怀良今生如若负她,便让我永生永世不得善终!”   说罢,他往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下,一直磕得额上发红!   磕完头,他又转过身,对着高良娣,说:“良娣,今日当着大罗神仙的面,你可愿与我成亲?”   这话,说得高良娣再次红了眼眶。   她哭着点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既是这样,那我便对着天地立誓,从此以后,我与你高良娣结成夫妻,不论顺境还是逆境,贫穷还是富贵,疾病还是健康,都将不离不弃,相守白头!”   说罢,他不等她说话,便对着天地叩首,在这摘星观中与高良娣拜了天地!   神像不会说话,天地却有记忆。   他们的故事,自有山河星月作证,任谁也无法抹去!   他胡怀良不记得,可高良娣却为此守了一辈子!   “既然你们发过誓,你又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誓言?你知不知道我妈她等了你一辈子,想了你一辈子,也爱了你一辈子?”   过程越美好,结局就越残酷。   高朗听罢这个看似浪漫的故事,对胡怀良的恨,便又深了一层!   “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我回去了!只是,我回去得太晚了!”胡怀良此时脸上也是泪流满面。   他心里的痛苦,其实一点儿也不比高朗的母亲少!   。 第一百十六章:错认   “我刚回江州的时候,日子过得不顺。那时候市场乱,赚小钱容易,可要混出个模样来却不容易!”   “可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誓言!”胡怀良抬起头,望着高朗,许久才说:“86年的时候,我回去过,可那时候,我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高朗不解。   他的表情中,分明有恨。这让高朗觉得奇怪。   “她结婚了!她甚至有了孩子!”胡怀良歇斯底里起来,他痛苦地皱着眉,说:“我去玄元街找她,那时我刚赚到第一个十万,满心欢喜,可我看到的却是她牵着她的儿子,从我面前经过!”   “她甚至都没有看见我,她的心思,全在那孩子的身上!”胡怀良的心痛不是假的。   他捂着脸,努力掩饰自己的泪,许久才接着说:“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要和别的男人生孩子?我们发下的誓言,她怎么能说忘记就忘记了!”   很显然,他对高良娣,也有怨恨。   甚至可以说,是恨意难消。   他想不明白,那个口口声声说一辈子只要他一个的女人,为什么说嫁人就嫁人了!   这是背叛!   在他看到她牵着孩子从自己身边走过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死了!   “我妈没有结过婚,从来没有。”高朗叹了口气,说出来一句让胡怀良想死的话!   “你说什么?!那你……”胡怀良显然不信。   “我妈,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嫁过人。”高朗重复,他看着胡怀良,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你的儿子。你当初为什么不上去问一问呢?你凭什么觉得我妈会背叛你?”   说这话的时候,高朗也绷不住哭了!   他为自己感到不值,更为母亲感到不值。这样的阴差阳错,让人根本无法接受!   “你是我的儿子?!”高朗觉得一切真相大白了,可胡怀良却不这样想。   他站起来,瞧着高朗,像是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   “不!不可能!”他口中重复着,不断摇头,许久才说:“和我良娣,从没越雷池半步,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从来没有!”胡怀良否认得斩钉截铁!   他花名在外,要真是他做的,他不会不认。   可高良娣这姑娘冰清玉洁,她很传统,就算他想,她也绝对不会同意。更何况,他一直都很尊重她!   最美好的东西,当然要留到最重要的时刻!   关于这一点,他们早就达成了共识!   “孩子!不是我不认你,我胡怀良绝不是那种敢做不敢认的人!”胡怀良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肩膀,说:“只是我和你母亲,发乎情,止乎礼,她在我心里,始终是这世界上最干净的女人!我……”   “够了!你不必再说下去了!”高朗听了这话,心情像是坐了过山车。   前一刻,他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父亲,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如堕冰窖,心情宕到了谷底!   不仅失落,更觉得懊恼,觉得丢脸!   如果胡怀良不是他的父亲,那么究竟谁才是?   自他懂事起,他就从没见过母亲口中提起过任何别的男人!   难道她还能自花授粉,自己怀孕不成?   离开怀盛的时候,高朗感到浑身无力。   虽然他依旧强装镇定,但内心世界却在崩塌。   世界那么大,他觉得自己像无根的浮萍,失落了,也迷茫了……   “你怎么了?”倪曼开车来接他,见他这样,不由觉得奇怪。   “没什么,走,我们回家吧!”高朗瘫坐在副驾驶上,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他太累了,心累!   “你这什么盒子啊?胡怀良给你的?”倪曼看见他手里捏着一个盒子,就问。   “没什么,我累了,我们回易县吧!”高朗没有回答,只是把盒子往怀里掖了掖。   他临走之前,胡怀良把夜明珠给了他。   当时他说,这东西本就是他和高良娣一起,从摘星观里“借”出来的。   那时候,他借着珠子,是为了卖掉当本金做生意的,如今他既然已经出高价将这珠子赎回来了,那自然是要物归原主的。   只是如今高良娣不在了,他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将这珠子交托给高朗,要他将它带回摘星观里去了!   “小高,虽然我不是你的父亲,但将来不论你遇上了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只要能力所及,我一定会帮你。这是我欠你妈妈的!”胡怀良将珠子交给他的时候,这样说。   看得出来,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我没什么要你帮的,你若真觉得亏欠我妈,那就对你现在的妻子好些。不要让她再受伤害,她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替代品!”知道了一切的高朗,越发同情Olivia。   “没有人能替代你妈妈,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人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失去的东西,在别处也找不回来。”胡怀良叹了口气,娶了Olivia这些年,他终于看透了这一点。   “你放心吧,不论如何,我会对她负责,照顾好她。如果你愿意,我依旧希望你能为她看病!”末了,他这样说。   “她病得不重,只要你多陪伴,给她足够的安全感,她会好起来的。”高朗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在这种时候,他实在没有勇气再次面对那张脸!   这次的江州之行,对他来说更像是一场闹剧,一场荒唐的认亲大会。   若是放在从前,他可能会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屈辱,但现在,母亲的死让他成熟,他也渐渐学会了和自己和解。   虽然,他还是觉得郁闷难受,不想说话,但只要倪曼在身边,一切都不算太糟。   “咱们现在就回易县吗?可是我东西都没有收拾呢!”倪曼一边开车一边问。   “嗯,我有重要的事,必须要马上找到六叔。”高朗点了点头,说。“什么事啊?”倪曼好奇。   “是关于摘星观的事,”高朗不愿多说,只话锋一转,对她说:“胡怀良不是我亲生父亲,你之后和你爸爸说一下吧。”   “他不是?!这怎么可能?!你们俩长得那么像!”倪曼一听这话,当街来了个急刹车,差点就把后头的汽车给害得追了尾……   。 第一百十七章:回到易县   回到易县,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高朗没有回玄元街,而是直接和倪曼去了六叔的宿舍。   去江州虽然只有两天,可回到易县,他却突然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仿佛他的灵魂被人掏空了,然后再填满,只是填进去的,是一些他本不想要的东西!   当他敲开六叔宿舍的门,给她开门的人,是巧妹。   “巧姨,六叔在吗?”高朗瞧见她,才猛想起,自己走之前,已经把精舍的钥匙给了六叔,这老头儿这几天,应当是住在精舍里才对!   “我大哥他进山去了,这两天估计都不会下山。”谁知,巧妹却给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进山去了?!是这城外的么?”高朗觉得意外。   “他没说,只说这几天不会回来,”巧妹摇了摇头,才说:“你要是着急,就打个电话问问吧!”   说着,她就要关门送客。   她这态度,可是一点都不友善,完全没有一点要请高朗进去坐坐的意思!   好歹高朗也是给他帮过忙的,她这么做,显然不符合常理。   高朗的直觉一向很敏锐。他瞧她这样,立刻伸手,一把顶住了门。   “您丈夫还好吧?我能进去瞧瞧吗?”他试探道。   “阿勇很好,他正在休息,不太方便,你下次再来吧!”果然,巧妹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拒绝了他。   说罢,她就嘭地一声关上了门,将高朗挡在了室外。   这是什么道理?!   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他在门口站了有一会儿,才转身下楼。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这个巧妹,并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一扇房门的背后,也许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故事。   试问一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究竟要遇上什么样痛苦的事,才会去喝万草枯?   这好死不如赖活,阿勇中毒背后的故事,恐怕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到了楼下,高朗才掏出手机来给六叔打电话。   他原本担心这老头子进了山就不接电话了,没想到这一回,他的反应倒是快,电话才“滴”了两声,他就接起来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回来了?!”一接通电话,六叔就问。   “是啊,事情搞清楚了,我自然就回来了。”高朗苦笑着答了一句。   “我看你这声音不对啊!怎么,事情不顺利吗?”六叔很敏锐,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情绪。   “六叔,巧姨说你在山里,是在摘星观吗?”高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了一句。   “是啊,我在皮夹沟呢!”六叔回答得倒是爽快,“怎么,你要找我?”   “嗯,我和小曼,我们想上山一趟!”高朗说道。   “上山?!你好好的上山干什么?”六叔并不情愿。   “叔,我这次去江州,带回来一颗夜明珠。”高朗见他似乎不乐意,就漏了个底。   “你说什么?!你带回来什么?!”果然,六叔一听这话,立刻就坐不住了。   “夜明珠,元代的夜明珠!胡怀良给我的!”高朗说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探出身子关车门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头,结果刚好看见巧妹正站在窗口瞧着他。   她板着一张脸,一看见他,就立刻朝后退了一步,躲了起来。   那动作极快,几乎是一闪而过。要不是高朗视力好,也许都不会发现!   这叫高朗的心口不由一抽,几乎感觉是被她煞到了!   “行了,你们现在就开车上来,其他地方哪儿也不要去,知道了吗?”好在,电话那头,六叔的声音稳住了他的心。   “好,一会儿我们到了给您打电话。”说罢,高朗挂了电话。   收线之后,他坐在车里,又往刚才巧妹站着的窗口瞧了瞧。   这一回,那窗口黑洞洞的,没有人影了。   “怎么了?”倪曼看他这样,问。   “没事,”高朗不想吓她,只说:“走吧,我今天就带你去传说中的摘星观!”   “摘星观?!你真的要带我去摘星观了?!”这下倪曼高兴了。   “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吗?”高朗朝她笑了笑。   于是,两人就发动汽车,往郊外开去。   要说这牧马人的性能就是好,开这山路,如履平地。   一个多小时以后,倪曼就把车子停到了平顶寨外头的那片天然停车场上。   再回平顶寨,倪曼的心里多少有些发怵。   她站在寨子口,往四下瞧了瞧,依旧觉得地方阴森地要命——太阳还没有下山,这平脚雾倒是已经起来了,实在吓人!   “别怕,有我在呢!”高朗见她草木皆兵,就上去搂了她一把,安慰了一句。   “一到这地方,我就想起金奶奶。”倪曼勉强地笑了笑。   只是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没事的,咱们不进寨子,这里有一条小路,直通皮夹沟,咱们从小路走,二十分钟就能到!”说着,高朗打开后车门,从储物箱里取出了倪曼的运动鞋来,叫她换上。   这爬山,高跟鞋可不好使。   倪曼见了运动鞋,二话不说就换上了。   于是两人锁了车,便开始往皮夹沟进发。   去的路上,一切顺利。倪曼有了高朗照顾,也没原先那么害怕了。   到了皮夹沟的口头,他们便看见六叔已经在大石头上坐着。   他正抽着烟,一看就是特意在那里等着他们的!   “六叔——”   高朗一看见他,就高兴地喊了起来。   他这会儿觉得,这世上,除了倪曼,自己也就只剩下六叔这么一个亲人了!   谁知,六叔听见他叫他,却一点也不兴奋,只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跳下了石头,朝他们走了过来。   “珠子呢?”他一看见他,一脸严肃地问。   “在我包里呢!”说着,高朗拍了拍随身的背包。   “好,跟我来,进了皮夹沟以后,不要说话,跟着我走就是了!”六叔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往沟里走去。   高朗听了这话,忙拉起倪曼的手,跟在六叔身后进了皮夹沟。   却说这皮夹沟,他也不是第一回来了。可他却发现,自己回回来,这儿的景致竟回回都不一样!   这也就难怪,上回来的时候,他和小郑会迷路了!   不过这一回,有六叔亲自带路,迷路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了!   果然,他们几个走了约莫十来分钟,赤焰石便赫然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 第一百十八章:云顶天宫   眼看着,赤焰石就在眼前,倪曼的头,突然没由来地疼了起来。   那种疼痛像针扎似的,让人受不了。   而且,她每向前走一步,那种痛感就强烈一分,直逼得她一步都没办法往前挪!   “怎么了?”高朗见她突然蹲下来,忙问。   “我头疼!特别特别疼!”倪曼皱着眉,脸色煞白。   “怎么会这样?”高朗闻言,忙伸手摸上她的额头。   温度正常,她没有发烧。   这让高朗觉得惊慌,连忙抬头去看六叔。   只看六叔这时眉头也皱得厉害,他抓起她的手,就给她把了把脉,然后说:“没事,你把她背起来,不要让她走了!”   “叔,她这是怎么了?”高朗有些不安。   “没事,我给她吃颗药就好了!”说着,六叔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蓝瓶子,从里头倒出一颗药来,递到了高朗的手上。   “这是什么药?”话可以乱说,药可不能乱吃,这点觉悟,高朗还是有的!   “反正吃不死人!”六叔最不喜欢的就是他的这个狗脾气,于是,对着他就是一个白眼。   那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六叔,小曼她身体弱,不能这么乱吃药!”高朗在这个问题上,是很坚持原则的。   “那你别让她吃,让她中毒死了算了!”六叔一听这话,直接就背过身扭头走了。   “哎!哎!六叔!”高朗见他生气了,这才磨磨蹭蹭地把药塞进了倪曼嘴里,看着她咽了下去。   倪曼吃了药,果然一下子好了很多,只是头依旧昏昏的,只想要睡觉。   高朗见她缓过来了,这才将她背了起来,朝着六叔那里赶了过去!   “六叔,她这到底是怎么了?”高朗一到六叔跟前,就问。   “这平脚雾其实是一种瘴气,带有一定的毒性,”六叔瞧了他一眼,接着说:“身子弱的人,闻见了就容易有个头疼脑热的。这不是什么大事,吃颗药,睡一觉就好了!”   “那我怎么没事?”高朗觉得奇怪。   自己来这么多次,也没见哪次不舒服的。   “你是男人,阳气重,身体健壮,自然不一样。”六叔没有多言,只加快了脚步,说:“快走吧!过了赤焰石,瘴气会更重,咱们要走得再快一些。”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敢迟疑,连忙跟着加快了脚步。   这时候,倪曼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   她每回上山,似乎结果都差不多,一见雾就犯晕!   走去摘星观的路上,高朗心里依旧默默数着步子。果然是九百九十九步,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到了步数,摘星观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六叔,从前我就梦见过这里,真的,在我上次来这儿之前,我就梦见过!这就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一看见摘星观的匾额,高朗就说。   “你梦见过这里?!”六叔觉得有些意外。   “是啊,梦里有人跟我说,从赤焰石往里,只要走九百九十九步,就能到摘星观。”高朗接着说。   这话听得六叔脸上变了神色。   他往四下看了看,然后一把拉住高朗,说:“行了!别说了!咱们先到观里去!”   一进摘星观,山谷间的瘴气就少了一大半。   这地方像是有什么天然屏障,观里观外,能见度截然不同!   “你把她背到后院去,后院有房间。”一进观,六叔立刻朝后头指了指,随即带着高朗去了后院。   这后院,高朗上回倒是没怎么转。   当时麻子压根儿不给他机会在后院走动,一直把他往前头赶,他到现在,也没明白这是为什么!   “六叔,那个麻子究竟是什么人啊?”想到这里,高朗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他就是个普通人。”六叔答得很爽快。   他一门心思引着高朗往里头走,很快就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经由一扇小门,进了后院。   后院和一般的平房宿舍差不多,只是这里的房子都是砖头的。   这一整排的房子,高朗数了数,发现足足有八间。   看得出来,从前摘星观“辉煌”的时候,门中弟子,应该也不少!   六叔引着他们去了这一排最当中的一间屋子。   那么多间屋子,只有这一间的门是锁着的,很明显,这间应该就是六叔的屋子了!   这老头,在这山里守着这样一座道观,天天鸟语花香的,吸收负氧离子,采集天地之灵气,实在是不错!   这道观,破旧是破旧了些,但好歹也是个“半山别墅”、“云顶天宫”,这种日子,才算得上是真的神仙般的日子!   高朗放下倪曼后,才有时间细细打量这屋子。   结果,他却发现这屋子陈设极为简单,家具看起来也十分古旧,连睡觉的地方,也是用转头砌起来的!   虽然那上头铺了褥子,可却依旧硌人得很,睡在上头,显然不是什么享受!   “六叔,你平时在山上就睡这儿?”高朗有些难以置信。   这条件,也太简陋了!   “是啊,你可别小看了这里头的这些,那可都是好几百年的东西了!”六叔点了点头,又说:“走吧,小曼在这里且得睡上一段时间呢!咱们出去说话!”   说着,他就率先走了出去。   高朗见他走,也忙跟着出去,爷俩就在后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朗哥儿,你可知道,你爸妈就是在这个地方认识的?”六叔点了根烟,仰头看着天上低低的白云,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高朗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不由难看起来。   “六叔,胡怀良说……他不是我爸。所以,以后你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他说。   “什么?!他不是谁是?!”六叔听了这话,比倪曼听了之后的反应还激烈,直接就跳了起来!   “你妈除了他,就没有过别的男人!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想负责任?!这可真不是个东西!”六叔怒火中烧,一开口就骂了起来。   高朗从没见过他这么生气的模样,不由看得呆了。   “可他说,他和我妈发乎情,止乎礼,他们从来没有越过雷池一步……”这件事情是个迷,现在听了六叔这信誓旦旦的话,高朗再一次糊涂了……   。 第一百十九章:秘密   “这胡怀良!我、我真恨不能——”   六叔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高良娣被欺负了!同时也被污蔑了!   “你妈这辈子,全都是被他害得,当初他从摘星观里偷走了夜明珠,抛下你们母子就这样走了!”六叔愤愤难平,气得直哆嗦,“你妈却为了他守了一辈子!他现在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是他的种,难不成,你妈还能一个人把你生出来?”六叔越想越气,忍不住就“砰”地一拳头,砸在了石桌上,差点没把这石桌子给砸裂了!   “算了,六叔,也许这里头还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高朗这时倒是想开了不少,他拿出包里的夜明珠,将盒子推到了六叔面前。   “这珠子,是胡怀良花了一千万赎回来的。”高朗轻声说:“如果他真是个怕担责任的小人,这珠子,他完全可以不还。毕竟,一千万不是个小数目。”   “你懂什么?”六叔见了珠子,不由叹了口气,无奈地说:“这珠子他要是不还,他早晚要倒大霉!这事情逃不过!用一千万换条命,他可不亏!”   “为什么?”高朗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其实当年,全真的长生子在这皮夹沟里建造道观,不是没有原因的。”六叔这时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古时候造庙建观,其实选址上和现代不同。”   “有什么不同?”高朗不由好奇。   “现在都是选在风水宝地上盖庙。而古时候,一般都是在风水煞气上,为了镇住些什么!”六叔说得很隐晦。   “镇住?”高朗听了,更觉得云里雾里。   “你看这平顶寨、皮夹沟,终年云雾缭绕,你以为是为什么?”六叔瞧着他,有一会儿才接着说:“这地方的磁场有问题,可能是地势气候造成的吧,反正怪事特别多!长生子当年再次建造摘星观,就是为了镇住这一方煞气,保地方平安!”   “还有这说法?!”高朗听了,觉得毛骨悚然。   他突然想起上回自己和田伯光他们夜闯皮夹沟的经历,顿时觉得后怕!   “传说是这样的,”六叔又点了点头,接着说:“据说当年,长生子在这道观里摆了阵法,设了结界。胡怀良偷走的这颗夜明珠,就是整个阵法的一部分!”   “什么?!”高朗简直觉得自己是在听神话故事。   “夜明珠被盗之后,这阵法就破了。”六叔的表情很凝重,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来为了弥补阵法上的缺口,每隔二十三年,就必须要有一个人以身饲阵,才能让一切得以维持!”   “什么叫以身饲阵?”高朗现在听到的话,简直能震碎他的三观。   “朗哥儿,现在还不是时候,你以后自然会明白的!”六叔这个说一半藏一半的毛病,从来就没好过。   这不,关键时刻,他就又掉链子了!   “六叔,你总说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那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高朗简直能被这话给噎死!   对六叔来说,这句话简直比万能钥匙还厉害!   只要是不想说的话,他一句“不是时候”就能统统都给打发走!   “好了,你去照顾小曼吧,我要立刻去把这珠子复位。”六叔才不顾高朗的抗议,直接就拿起装了夜明珠的盒子,走了!   高朗见他起身,也忙跟过去,问:“等会儿!你是不是要去三清阁啊?我要跟你一起去!”   “别胡闹!”果然,六叔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六叔,如今我已经知道了这摘星观的秘密,为什么你还是不让我去啊?”高朗不解。   “什么秘密?这关三清阁什么事?三清阁就是个放经书的地方,别整天胡思乱想的!”六叔严肃地说。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高朗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捉不住什么错处。   “那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啊?”道理说不过这老头儿,高朗只好胡搅蛮缠。   “我不是不让你去,只是那地方磁场太强,你还是暂时不要去了。”六叔语重心长地宽慰了两句,又说:“这次你上山,就不要急着走了,在山上住一些时日,我也好教你些真本事!”   “什么真本事?会飞的那种吗?”高朗好奇。   “你想学七十二般变化,三十六式天罡不?”六叔笑着问。   “真的假的?我当然想学啊!”这一刻,在高朗眼里,六叔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成了像菩提老祖那样的仙人!   他笑得乐呵呵的,感觉自己在演神话故事。   “真想学啊?”六叔这时也笑得温和。   “真想学!”高朗的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可惜我不会!”六叔突然脸一垮,说:“你是不是想太多了?那些都是《西游记》里的东西。是小说!是艺术加工!你们不是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么?”   这老头儿,说起话来总是一套一套的!   “不是,六叔,那你不会你说这么多干嘛啊?”高朗没想到六叔还是个冷面笑匠。   “是我说得多,还是你想得多啊?”六叔反问。   “我们道家的功夫,大部分是为了养生。可以延年益寿,强身健体,至于其他,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六叔说道。   “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要教我太极拳吧?!”高朗听了这话,立刻问。   “怎么?你看不起太极拳?我告诉你,太极拳练好了,照样能制敌!”六叔教训道。   “还真是太极拳啊?”高朗一脸的不情愿。   “不是!”直到这时,六叔才吐了口,说:“我教你的,是一套内化的功夫,你每天入睡前练一练,不出两个月,就能有效果了!到那时候,你就可以去看看我说的阵法了!”   六叔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骄傲。   他虽然已经六十多岁,可看起来依旧年轻,走路更是健步如飞。这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此!   道家文化,博大精深,有许多的内功心法,是专门调息养身的。寻常人若是练了,少则祛病延年,多则永葆青春,对身体的助益极大!   。 第一百二十章:再看元辰   晚上八点多,倪曼才从昏睡中醒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高朗正在一旁看书。   这砖房里灯光昏暗,高朗坐在桌前,台子上的,竟然还是一盏煤油灯!   火光摇曳,从灯罩子里透出来,将高朗的身影照得向狗熊一样大,贴在墙头上,还随着火苗不稳定地一跳一跳,看着真像是穿越到了民国时期……   高朗的身材很好,背部开阔,腰很结实,今天又穿着条白衬衫,这颀长挺拔的身材,很让人心动。   倪曼躺在砖头堆上,看着这画面,起初只觉得好看,可看着看着,却突然觉得熟悉,特别特别的熟悉,就好像这样的场景,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现在,又再一次发生了!   这样的念头一产生,倪曼的整个后脖颈便开始发紧,牵动得她整个背上都僵硬!   “这是……”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画面——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坐在一张方桌前写字,他穿着马裤,脚上蹬着马靴,看起来像是正在战地的营房里……   这个画面一出现,倪曼的心口就一疼,眼泪莫名其妙地涌了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可是却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高朗坐在桌前,听见背后响起了抽泣声,这才回头,朝她看了过去!   “你怎么了?”高朗见状,以为她又不舒服了,连忙跑过去瞧她。   “你……你……”倪曼哭得泣不成声,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只是止不住地流眼泪,心里酸得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高朗见她这样,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吓得不轻,“你别怕,我这就去找六叔!你不会有事的!放心!”   说着,他转身就要走,不料却被倪曼一把拉住了。   “你别走!你不要走!”她哭着扑进他怀里,像是久别重逢一般!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被她这么一来,高朗更加觉得莫名其妙。   他正想不出原因,屋子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六叔,他端着一碗面走进来,对着倪曼就说:“小曼,你该饿了吧?吃吧,我给你下了一碗面。”   说着,他把面放到了方桌上。他那语气,听起来就好像早就知道倪曼会到这个时候才醒一样!   “六叔,你看!她这是怎么了?”高朗一见他来,忙问。   六叔闻言,才去看高朗怀中的倪曼。   这一瞧,他的眉头就不由皱了起来,忙走过去,拉起倪曼的手,想要替她把脉。   “我没事,我真的没事,我就是特别特别难受,难受得心都要炸开了!”倪曼摇了摇头,说。   “你吃了药,按说不会这样啊!”六叔也觉得奇怪。   他伸手摸了摸倪曼的额头,发现她也没发烧,脸色也很正常。   “六叔,我求你给我看看前世吧,好么?我真的想要再看一次。”突然,倪曼恳求起来。   上一次的观元辰,已经成了她的心病,不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清楚,她心里就好不了!   六叔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   他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于是说:“小曼,观元辰每次出现的景象,可能都不相同。即使你想,也不一定能回到你想去的那一世!”   “为什么?”倪曼哽咽着。   “因为人的轮回,可不只是一世而已!你要看,我可以帮你,可我也不能保证,你一定能瞧见你想瞧见的!”六叔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   该来的躲不掉,他知道,倪曼这丫头,早晚会逼着他给她看前世的!   于是,一碗热乎的面条之后,六叔就点了香,拿出了观元辰所需的所有物件,满足了倪曼梦寐以求的愿望。   焚过火符之后,倪曼的意识便开始朝前走。   她眼前的景象,变成了白天。   她走在青砖路上,一低头,竟看见自己满身的珠翠,那衣裙漂亮极了,比戏台子上那些戏服还要漂亮许多!   这叫她惊诧不已!   “怎么样?你看到了吗?是那一世吗?”六叔的声音传来,倪曼这才反应过来。   “不,不是,这里像是古代。”倪曼摇了摇头。   “那你想进去瞧一瞧吗?”六叔问。   “来都来了,我身上的衣服好漂亮,我想去里头看看。”倪曼说。   “好,你现在走在哪里?看没看见牌楼?”六叔闻言又问。   “没有,没有牌楼,但有很高很高的城墙。”倪曼答道。   她的面前,城墙高耸入云。   那红墙黄瓦,看着像皇宫一样!   她站在那城墙的门洞底下,看上去异常渺小。   “既然是城门,那就别愣着了,你走进去瞧瞧,看看都能看见些什么!”六叔听了她的描述,便说。   “好。”倪曼点了点头,于是就迈动了步子,往前头去了。   进这城门毫不费力,她一走近,城门就自动打开了。   她原以为,里面该是街市,没想到一走进去,却发现里面是一座宫殿。   那宫殿看起来富丽堂皇,就算不是皇宫,肯定也是王公贵族的住所。   倪曼一见这情形,二话不说,就朝着大殿走去。   大殿里挤满了人,有一个皇帝模样的人,正在上朝。台阶下面,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他们仿佛正在争论着什么,吵得面红耳赤,双方相持不下。   倪曼见这里有戏看,干脆就不走了,躲在角落里就开始瞧热闹。   “两国交战,或战或和,总得有个章法!”大殿上,一个中年文官正慷慨陈词,他身穿紫袍,头戴玉冠,一看就并非寻常之人。   “大学士既然说要有章法,何不说说是什么章法?”另一个红衣文官立刻问了一句。   “战,则百姓受苦,良田被毁,即使战胜,后头也需要几十年的休养生息;和,则或供银、或割地,虽看似窝囊,可于民生而言,却是大大的有利……”紫袍文官好一通针砭时弊,随后说道:“再者说,咱们的兵,能打吗?两害相权取其轻,这算数题,三岁的孩子都会算了!”   。 第一百二十一章:公主栎阳   倪曼在角落里听了一会儿,发觉这就是两帮人为了打仗还是讲和在争吵,顿时就没了兴趣。   于是,她便想要退出来。   可才走没两步,那紫袍文官却好像突然发现了她,突然在大殿上叫住了她。   “栎阳公主,值此危难之际,你难道不想出来说两句吗?”紫袍身若洪钟,听着极具震慑力。   他一说话,朝堂上所有的官员纷纷回头,眼睛齐刷刷朝着倪曼看过去。   “我……”倪曼没想到这事会突然牵扯到自己,不由傻了眼。   “这关栎阳什么事?保家卫国,是男儿的事,栎阳,你快下去!”龙椅之上,一国之君正值壮年,看上去不过三十多岁。   “我……皇兄……”不知怎的,倪曼口中,这两个字突然脱口而出。   “下去吧!以后没事,不要到大殿上来!”国君的话有些严厉,可眼神却很温柔。   看得出来,他这话,是出于保护。   “国事面前,不分男女。若战败了,倾巢之下无完卵,难道女子家眷们,还会有好下场?”紫袍并不认同,他不由分说,直接走上去,一把拉住了倪曼的胳膊。   “公主,你受百姓奉养,食君之禄,到了关键的时刻,就应该出来为国家承担自己的一份责任!”紫袍咄咄逼人。   “你希望我怎么做?”倪曼这时,已经完全融进了当时的情境之中,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他们的公主一般。   “和亲,和亲是最好的选择。”紫袍目光灼灼,说罢便转向周遭的其他人,接着说:“公主下嫁,自会有陪嫁品,这样便是最体面的,两国和亲,结为姻亲,双方便可世代交好,换取数百年的和平,岂不乐哉?”   说罢,他一摊手,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话听着,的确没什么毛病,可很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臣就提出了异议。   “那匈奴的王,听说已有六十。公主正值妙龄,二八年华,你却叫她去嫁一个老者,你还自以为机智,不觉得羞耻吗?”老臣的年纪虽大,可说出来的话却十分犀利。   “从前也不是没见过和亲的,可最终的结果,都不过是维持数十载的安宁。”老者走出来,望着紫袍,说道:“和亲,不过是扬汤止沸,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养虎为患!他们只会用你给的嫁妆,进一步壮大。”   “那国老的意思,是要战咯?那我且问你。何以为战?出何兵?点何将?国无将才,何以为战?”紫袍嗤之以鼻,直接怼了上去。   他这话一出,廷下议论纷纷。   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倪曼见状,看向国君,只觉得他脸上,也全是难色。   “皇兄,我……”她想说自己愿意和亲,可是话还没来得及出口,殿外就响起了一个清亮的声音!   “我愿带兵出征!为国死战!”这声音像一支响箭,一出口就穿透了整个大殿,引得所有人都回头去看!   只见,一个身长八尺的健硕男儿,穿着铠甲走了进来,手中还握着一柄长枪!   他长得英姿勃发,剑眉星目,倪曼才瞧了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高朗!   这叫她的心,顿时跳漏了一拍。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   “我当是谁,原来是武英公的儿子啊!”紫袍一见他,脸上的笑意顿时多了份轻蔑,“子健,你一个黄毛小儿,连兵法都未曾读熟,在这里谈什么带兵打仗?”   “大王!子健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制敌,便以身殉国!”那个与高朗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跪着下来,将长枪一横,说道:“我蒙家,世代为将,每个儿郎都为国捐躯。这一柄忠勇长枪,乃先帝所赐,还请皇上成全!”   说罢,蒙家世子便朝着国君磕了下去。   “嗬!漂亮话谁不会说?你当这是玩闹么?你若是失误,就会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男儿死在沙场?岂容你儿戏?”紫袍依旧是这么副傲慢的模样。   “是不是儿戏,我王兄自有定论,何须你在此多言?”这时候,倪曼终于受不了他这目中无人的模样,开口驳了他一句。   说罢,她便跪了下来,对着国君说:“王兄,我想讨个恩旨,若蒙将军得胜归来,请王兄为栎阳赐婚,栎阳愿嫁入武英公府!”   倪曼这话一出,朝堂上一片哗然!   大家没想到她一个公主,竟会如此主动,都觉得大跌眼镜。   国君听了,也不由皱眉,说:“栎阳,我们这里是在讨论正事,你这谈婚论嫁,不该放在这个时候!”   “蒙将军一心为国,王妹身为公主,自当报答!这是大义,并非小情!栎阳愿嫁与蒙将军为妇,侍奉他左右,为武英公一脉,开枝散叶!”说罢,她便伏低了身,对着国君磕了个头。   “胡闹!”国君见了,依旧不同意。   他的脸上,甚至升起了一层薄怒。   蒙公子见了,连忙对着倪曼抱拳,说道:“多谢公主抬爱,只是子健此行,生死难料,实在不愿误了公主终身。还请公主收回成命。”   这话说得倪曼心头一痛,她望着那张酷似高朗的脸,突然觉得,他们是不一样的,眼前的这个男人,眼神比高朗更坚毅,也更有胸怀!   “蒙将军,你千万保重,”她当真动了情,也不知是因为栎阳,还是自己本身就被他打动了,“你一定要平安归来,你若回来,我便嫁与你为妇,你若一去不回,我便终身不嫁,为你蒙家守节!”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   蒙家世子听了,也是眉眼一动。   他不再拒绝,而是转身对着倪曼,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以感谢她的青睐。   这画面,可以用“荡气回肠”这四个字来形容。   现实中的倪曼,此时已经泪流满面。   六叔在一旁,听着她只言片语间的讲述,也觉得鼻酸。   “小曼,既是这样,倒不如你在元辰宫中再多待片刻,瞧瞧这故事后来如何了!”六叔说着,又焚了一道火符,把一旁的香,又续上了一段……   。 第一百二十二章:贺兰山   观元辰的时候,只要点香不灭,再续之以符火之力,便可以延长人的意识处于另一时空的时间长度。   这时倪曼在那一世的记忆中游走,很多场景都可以依靠她的意志来调阅,就好像那里存在一个档案馆,每个人的人生,都被分成了一集一集的故事,像电视剧那样,可以随时查阅!   火符燃尽的时候,她眼前的景象就变化了。   依旧是白天,场景却不再是大殿。   她在御花园的凉亭里,见到了蒙世子。   他即将出征,今日是特地进宫去向王上辞行的。   这一回,他没有穿铠甲,而是穿了一身青灰色的常服,衣襟和袖口,都滚了金边,头发依旧高高的束着,看起来精神极了。   “蒙将军!”倪曼不确定他是不是特意在这里等自己的,反正能遇见他,让她很高兴。   “公主。”蒙世子一见她,立刻向她抱拳作揖。   “将军不必这样见外,”她见状主动扶了他一把,接着说:“听宫里的人说,你两天后就要出征了?”   “是啊,”蒙世子点了点头,说:“后天一早就开拔。”   “这么快……”倪曼心里有失落。   她瞧着亭前池子里的锦鲤,眼中有藏不住的担忧。   “兵贵神速,咱们快速集结,长驱直入,才能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蒙世子笑着解释。   他的脸上,写满了自信。   “将军一定要平安回来才好!”倪曼的心情却与他不同。   虽然这才是他们第三回见面,可她却已经深深的爱上了他。   四目相对,爱意是藏不住的。   不论是倪曼还是栎阳,历尽轮回,对爱情,却依旧一样的勇敢!   “公主,臣还记得,去年的中秋宴上,您为王上抚琴。当时殿上,明月皎皎,琴声悠悠,公主才情,宛如天上仙子,夫岂不怀?”蒙世子不是傻瓜,少女的心事,并不难猜,“只是,蒙某福薄,恐怕要辜负了公主。”   他的眉头微皱着,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认真极了。   “从今往后的每一天里,我都会对着上苍祝愿,祈祷公主觅得良婿,一生幸福!”他的拒绝很委婉,可是落在倪曼耳中却更像是表白。   “将军,行军打仗的人,也这样瞻前顾后吗?”一是一、二是二,爱情里,她从来都不含糊。   “什么?!”蒙世子闻言一愣。   “将军且看这些鱼,它们生在这皇宫华池之中,每日有专人伺候,锦衣玉食,可你觉得,它们是否快乐?”突然,倪曼问。   这话叫蒙世子接不上来。   倪曼见状,又接着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快不快乐。因为我不是鱼,我无法替他们回答这个问题。”   “公主……”蒙世子皱眉,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将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宿命。”倪曼伸手拦住了他的话,接着往下说:“我选择嫁给你,是因为我认为值得,就像你认为,战死沙场也是一种归宿一样!没有好坏,只有值不值得!”   “可是……”蒙世子的眼神变了,他的确被她所打动。   这样一个女人,有哪一处是不可爱的?他想不出来!   “我不要你觉得这对我好不好,我只要我自己觉得值得,那就足够了!”栎阳公主倔强地说:“我不想成为这池子里的鱼,被人决定着过完这一生!”   “可我若当真回不来,你不后悔吗?”蒙世子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我为什么要后悔?”栎阳反问,她瞧着他,认真地瞧着,许久才说:“将军是真正的大丈夫。栎阳能与这样的男儿结为夫妻,又有什么可后悔的?若将军当真回不来,我只会后悔,为何去年中秋,我没有早些像王兄请婚!”   “公主,”蒙世子也是个直爽的人,听了这话,他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块白玉解了下来,递到了栎阳手中,说:“臣若回来,必向皇上请婚,以此为信!”   “不,将军一定要回来。因为,栎阳一定要嫁给将军!”栎阳公主瞧着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好,等我!”蒙世子的眼神变了,温柔又坚定。   只这两个字,便是承诺。说罢,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转身离开了。   他的步子坚毅。   倪曼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红了眼眶。   自他走后,栎阳开始每天在城楼上往战场的方向眺望。   国君见她如此牵念,也命人将每天的战报抄送一份给她。   说到底,这个妹妹,他是关心备至的。若不是战争太残酷,把她嫁进蒙家,也没什么不好!   所幸,战报上的消息每一则都好。   今日收两城,明日得三城,当真算得上是势如破竹、捷报频传了!   因为这样,栎阳的脸上,也总挂着笑意。   战局一片大好,她开始期盼他班师回朝的那一天!   因为,她已经和王兄说定了,待班师回朝,王兄会亲自为他们赐婚!   在她的寝殿里,婢女们甚至已经开始为她缝制喜服。鸳鸯枕、龙凤被、百子床单,一样接着一样,十几个姑娘一同赶制,只等着新郎归来……   半年后,仗打完了,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也被他啃下来了。   他击退匈奴七百里,将他们全部赶回了贺兰山外。   捷报传来,举国欢腾,所有的人,都夸蒙将军是神将!国君更是颁下圣旨,赏赐万千,并直接在旨意中将栎阳公主也指给了他!   这是双喜临门的大好事,蒙将军一时间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半个月后,军队凯旋归来,栎阳与国君一道,站在城楼上,等待着她心中日夜思念的人。   她盛装出席,将自己打扮得如同当年在中秋宴上初相见时那般。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再见面,她要和他弥补当年宴上的缺憾!   然而,当军队到了城下,她却惊慌的发现,所有的人都回来了,唯独没有他!   远远看过去,军队的中央,只有一句棺椁。   那棺上的漆,在阳光下黑得刺眼!   “你们将军呢?”国君的脸色,也骤然紧张起来。   他对着他的副将,问得惊慌。   栎阳更是靠人搀扶着,几乎要昏死过去。   “王上,将军他……”副将还未开口,话已哽咽。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啊!”国君急得脸色发白。   “贺兰山一战,将军中了毒箭,箭伤在心口,他为了稳住军心,隐瞒了自己的伤情。”终于,副将哭着说出了真相,“是狼毒,我们根本没有解药!班师回朝的路上,才到一半路程,将军便撑不住了!”   “这是他临终前写下的信,要属下务必转交给栎阳公主……”说着,副将从胸口掏出一封信来!   。 第一百二十三章:八个大字   书信打开,里头只有八个大字。   今生无缘,望自珍重。   这八个字,写得歪歪扭扭,一看便是有气无力,临终所书。   看着这八个字,倪曼心如刀割。透过这张薄薄的信纸,她几乎可以看见他脸色惨白、垂死坚持的模样!   在信纸的下头,还有一封退婚书,字迹工整,是请人代笔所写。   栎阳看着手中的退婚书,迟迟说不出一句话来,脑海中只剩下最后那八个字——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那八个字上面,有他摁下的手印。   她的指尖触及他留下的指印,这叫她无法接受,一下子昏死过去。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穿过艳丽的衣服。   她梳起了自己的长发,搬到了郊外的别苑去住,从此真的践行自己的誓言,为蒙世子守节终身,不再他嫁!   她的执拗让人心疼,国君因不忍见她这样自苦,便亲自上门相劝,然而她却依旧无动于衷!   “栎阳,你才十七岁,往后的人生还很长。”国君不舍得自己的妹妹,他不希望她就这样将大好的人生葬送在这里。   “王兄,你不必再劝,我与他立过誓言,今生今世,我不会再嫁!”栎阳的眼神,执着地令人心疼。   “你在坚持什么?他死了,他不会再活过来!今天不会,明天不会,这一辈子都不会!你并未出嫁,为何要守?”国君被她的执拗气得不轻。   “他不会回来,我却依旧要等他。今生等不到,那便等来生。说过的话,他可以当做不算数,可我不能。凭什么他说不算,就不算了?我就是要守着他,要和他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栎阳的话,含着泪。   她对待感情,从来都认真。认准了的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画面定格的时候,倪曼看见天空中下着雨。   远处的青山绿得鲜嫩。   她坐在廊下抚琴,将雨声融进了琴声里,一点一滴,烙在了自己的心上……   一场前世之旅终结,倪曼已经哭红了眼睛。   她一时回不过神,伤情得很。   “小曼,你没事吧?”高朗见她呆呆地坐着,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我……”倪曼一看见他,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落,仿佛是栎阳终于再次遇见了蒙世子。   高朗见她哭得如此伤情,便俯低了身子,给她擦眼泪。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他抱住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这就足够了!”   “这人世间的夫妻,任何一段缘分,总要历经三世才会有个结果。”六叔这时也叹了口气,对倪曼说:“小曼,你刚才看到的,就应该是与朗哥儿结缘的那一世!因为你的执着,所以,才有了现在的相聚。”   “六叔,我……”倪曼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只觉得心口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你别难过,一般人见了自己的前世,总要有个接受的过程。你对朗哥儿用情至深,一念执着,如今也算是找到原因了。”六叔笑了,表情很轻松。   “六叔,你还笑!”倪曼窝在高朗怀里,有些难为情。   “小曼,不要再去纠结民国那一世了,”六叔见状,收敛了笑意,正色说道:“你要做的,是珍惜当下,现世才是最应该把握的!”   他这话,让倪曼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她又往高朗怀里靠了靠,看起来疲倦极了。   “好了,你们早些休息吧,时候不早了。”说罢,六叔便退了出去。   是的,时候不早了,他老头子,可不是个不识趣的人!   当电灯泡这种事,他是从来不做的!   第二天一早,六叔便到了院子外的打坐台上去吸收天地之灵气。   打坐台在悬崖边,就是一块平整的大石头。   他坐在那石头上,几乎与云同高,看着日出日落,当真有一种仙人般的感受。   另一头,也许是倪曼观元辰时耗费了太多的心力,她困倦得厉害,睡得很沉。   于是,高朗干脆将她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睡觉,自己则跑去看六叔打坐去了!   “六叔,你坐在这地方打坐,不恐高吗?”他站在崖边,没话找话。   但说实在的,相较于六叔的稳如泰山,他这会儿的腿,真的是抖得厉害!   “你究竟想说什么?别弯弯绕绕,有话快说!”六叔听了他这话,终于睁了眼。   “哈哈,没有,小曼挺累的,她还在睡。”高朗尴尬地笑了笑,才说。   “她昨天在元辰宫里待得太久了,”六叔瞧了他一眼,说:“你上回,就不应该拿她练手,元辰宫不能瞎看的,尤其是你自己还是个半吊子的时候。现在这些,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事!”   “六叔,”高朗听了这话,突然蹲下来,瞧着他,说:“你再教教我吧,这回我是真心想学!”   “怎么?你不觉得这些都是骗人的了?”六叔笑了。   “不是,其实吧……”高朗闻言欲言又止,他停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上回,你给我观元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份文件,里头说……我是孤儿!”   “孤儿?!”六叔一愣。   “是啊,我当时没放在心上,可现在,去了一趟江州,我觉得,也许,我真的是孤儿。我可能就是被我妈收养的吧!”高朗说出了自己心底的想法。   这些话,在倪曼面前,他也没有说过!   “你不要想太多,”六叔皱了皱眉,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既然真心想学,那我便将这观元辰的精髓教给你!来,你随我来!”   说着,六叔从大石头上起身,朝后院走去。   高朗见状,忙跟着他去。   两人不一会儿就走进了一间暗房!   这暗房里,没有窗,只点了一盏小油灯,灯光昏暗极了。   高朗往房间里扫了一眼,发现这地方放满了瓶瓶罐罐,还有各种麻袋,都塞得鼓鼓囊囊的!   “六叔,这是什么地方?”高朗看了,不由起鸡皮疙瘩。   “你还记得你妈妈给你的那本册子吗?里头有一张面具,用一种暗红色颜料画的,你还记得吗?”六叔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问。   。 第一百二十四章:夕颜花   记得啊!那不就是颜料画的一张脸么?”   高朗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句。   “这脸是画的不假,可却不是用颜料画的。”六叔瞧着他,话里有话。   灯芯太细,这一灯如豆,连昏暗二字都谈不上。   隐隐地火光照在六叔的脸上,漾起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不是用颜料画的,那是用什么?”高朗一愣。   这屋子虽不透光,凉飕飕的,可却一点潮气都没有,反而干燥得让人喉咙发干!   “这世上,有一种植物,它的花叶、种子有特别的功效,可以让人放松,更快进入一种不同的时空维度!”六叔说得隐晦。   “六叔,你说得……不会是致幻剂吧?”高朗毕竟是专业的,一听就能领会。   “也可以这样说,但又不完全相同。”六叔点了点头,接着从靠墙的柜子上抓过一小个麻袋,从里头取出一小撮干花,说:“此花名唤夕颜,有一定的毒性,但少量使用,却可以入药。古时候的咳喘药、麻醉药里,都有它!”   “麻醉药?!”高朗不由一惊。   “是啊,用现在的话说,这花有微量的……阿拓品及东琅菪碱。”六叔这老头,拗起学术来也是像模像样。   他眼睛望着上头翻了翻,就蹦出了这么两个专业名词。   “什么?!”高朗这时候简直想给他跪了!   这两种东西,不就是正儿八经的中枢神经抑制剂么?   用了这东西,产生点幻觉,真是一点儿也不稀奇!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事情和你想得不一样!”六叔显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于是又直接说:“那面具里的颜料,除了夕颜花的种子和花瓣,还有其他二十四味中草药,这是一张成熟的方子,能确保人的安全。”   “六叔,这不就是催眠么?还是借助镇静剂进行催眠。”高朗的脑子很清醒。   “不,这和催眠不一样,你们心理学的催眠,引导成分更多。”六叔摇了摇头,又从桌上拾起一段线香,说:“其实面具的功效,不如线香,把药制在香里,效果更佳。”   “难怪小曼到现在还不肯醒,原来搞了半天,她是服药过量了!”高朗不悦起来,他觉得自己被骗了!   “朗哥儿,你相信前世吗?”六叔见他这表情,便问。   “你知道吗?元辰宫不在别处,就藏在我们每个人自己的眉心深处。”六叔见他不说话,又接着说:“每个人的元辰宫都不一样,可功效都一样,全都存着人的累世记忆,念力强大者,即使不用香也能进入元辰宫,但普通人……”   “眉心深处,那不就是前额叶么?海马体与前额叶相连,它就是专门负责掌管人类记忆的区域。”高朗突然打断他,说道。   “这些人脑的东西,我不懂,不过,这元辰宫,就在这印堂之间,眉心深处,这是古书上便已有了的记载!”六叔说道。   “朗哥儿,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同的人,同样闻这一段香,瞧见的场景却是不同的?”六叔又问。   “为什么?”高朗这会儿脑子里乱的很。   一下子接收了这么多讯息,他有点来不及消化。   “很简单,因为每个人的前世都不一样,所以记忆也就不一样。其实,前世的记忆,对你今生的性格、行为模式,都会产生影响。你们现在一般称其为先天性格!”六叔娓娓而谈,说的话让人不知该怎么反驳。   “你看小曼对你这么执着,不是没有原因的。”六叔叹了口气,又说:“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可以得偿所愿。还有很多人,他们执着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这时候,观元辰可以帮助他们。”   “什么意思?”高朗不解。   “得不到却惦记,那就是执念,既然是执念,就该引导他们放下。”六叔瞧着他,说:“朗哥儿,你是心理学家,这些道理,你应当比我明白。执念,是会变成心病的!”   “我应该怎么做?”高朗问。   “在观元辰的过程中,融入心理治疗,在他的前世记忆中,略作改动,也许,在今生,便可救下一条命!”说这话时,六叔的眼睛亮亮的。   这一刻,高朗突然发现,六叔其实远比自己有智慧。   从暗房里出来的时候,高朗对观元辰,已经有了全新的认识。   他开始往六叔所期望的方向思考。   既然是前世,便是已经发生了的事,又当如何去改变?一时间,他还没个章法!   回到院子里,他发现倪曼已经起来了,她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起来心情倒是很不错。   “你睡醒了?”高朗一见她,便问。   “嗯,”倪曼朝他点了点头,问:“我们今天要回去吗?”   “这两天要待在山里,六叔说要教我制香。”高朗坐到她身边去,瞧了她有一会儿,才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当然要!我都快饿疯了!这山上,又不能点外卖!”倪曼撅着嘴说。   “你想吃什么?”高朗见她心情很好,就伸手搂了搂她的肩。   “嗯……我昨天在观元辰的时候,吃到了一种甜汤,特别特别好吃。”她想了想,突然皱了皱鼻子,俏皮地笑了,“你能不能做给我吃啊?是莲子、银耳还有百合、桃花一起做的!”   这话说得天马行空。   她一边说还一边咂嘴,看起来好像真的在回味一般!   高朗一听,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你做给我吃,好不好?”倪曼见他不说话,便撒起娇来。   “栎阳公主,现在是初冬了,你叫我到哪里去给你找桃花啊?”高朗瞧着她这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玩心大起,和她演了起来。   “蒙将军,你当年可不是这样对我说的!”倪曼一听他叫自己“栎阳”,不由“噗嗤”一声笑了,“你可是说过,只要你回来,定要将我捧在手心上,视若珍宝的!”   说着,倪曼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捧”的动作。那模样,可爱极了!   “我说过吗?”高朗一愣,然后说:“可我当初不是没回来吗!所以现在,这句话不做数了!”   “你——”倪曼一听这句话,当即不干了,立马伸出了小拳拳,往他的身上就要捶。   “哎,公主,你这可不行啊!你是公主,不是市井的粗妇,怎么能打人呢?”高朗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说。   金黄的阳光洒下来,照着这一对璧人,在他们的身上镀了一层金光,从过去穿越到现在,时光,仿佛就这样凝滞了……   。 第一百二十五章:爱过的人   摘星观里的时光,似乎特别悠闲。   这地方没通电,信号也不是很好。   手机这东西,到了这里,也就只剩下一个打电话的功能了。想要上网打游戏或者追剧,那都不太现实。   虽然临来之前带了充电宝,可要在这里住上一周,这用手机的时候,还是要悠着点。   这人吧,往往都有手机依赖症,好像这手机一分钟不看他,整个人就浑身不舒服。可这回来了山上,因为没网,这毛病说好,竟然也就好了。   高朗跟着六叔在观里学制香,日子倒是过得充实,只是他突然发现,六叔跑来这山上,好像也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与其说是来闭关的,倒不如说,他像是来躲着什么人的!   “六叔,咱们什么时候下山?”   在山上待了三天之后,高朗忍不住问。   “你这么急着下山干什么啊?”六叔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高朗欲言又止。   “觉得什么?”六叔正研磨药粉,头也不抬地问。   “我就是觉得,你那师妹,就是那个巧姨,她还在山下呢!你就不担心吗?”终于高朗还是问出了自己真正想问的。   “担心什么?”六叔愣了愣。   “我看她丈夫……好像撑不了多久了。”高朗直言。   “那又怎样?”六叔总算停了下来。   “那你就不担心巧姨一个人应付不来?”六叔的态度让高朗觉得奇怪。   “那男人阳寿已尽,死了才好!若是硬拖着,反倒夜长梦多。”没想到,六叔接下来的这句话,更叫人大跌眼镜,“这世上,花开花谢自有定时,人不能逆天命而为之!”   “六叔,你……你这次上山,不会就是故意躲着他们夫妻吧?”高朗一听这话,就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六叔听了这话,没有接口,只是白了他一眼。   高朗见状,觉得是自己猜对了,于是又凑上去,接着说:“你不会是喜欢巧姨吧?你是不是从年轻时就喜欢她了?所以才不肯就她男人?”   他这话,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意思。   但在这当下,他觉得自己的推理是很合理的!   为什么呢?因为见死不救,实在不是六叔的做派!   事出反常必有妖。六叔这么反常,肯定另有原因!   他觉得自己推理得有理有据,谁知,六叔听了,却一扔手中的药杵,伸手就往高朗头上打了过去!   “你个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他一边追打他,一边骂。   “六叔,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有话好好说,急什么啊!”高朗没见过他这样,连忙拔腿就跑。   “臭小子!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我就不姓六!”六叔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不但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抄起了一旁墙根下的竹扫帚。   “你本来就不姓六!”高朗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回嘴。   这爷俩,就这样在后院里追打起来。   这一圈又一圈的,足足转了有十七八个来回,六叔才算将扫帚往旁边一扔,停了下来。   “你!你给我过来!”他气喘吁吁,可脸上却没那么多怒意,看起来就好像刚才全都是逗着高朗玩的一样!   “你得保证你不动手。”高朗这时也是满头大汗。   “你来,你来我就不打你!”这倔老头这时也改了口。   “这、这可是你说的!”高朗听了这话,才朝六叔那边走了几步。   谁知,他一接近,六叔就突然伸手,朝着他脑袋上就是“啪”地一个脑瓜子!   “哎哟!”高朗始料未及,忍不住喊了一声,“六叔,你怎么……”   “这叫兵不厌诈!臭小子,你学着点儿吧!”六叔哈哈大笑,脸上的得意生动极了,像个老顽童!   高朗见他这么高兴,也就不计较了。   于是,这爷俩一起瘫坐在石凳上,背靠着石桌,仰面朝着太阳,任由阳光暖暖地照在他们俩的脸上。   大概是跑了步、出了汗的缘故,他们俩一靠下来,就互望了一眼,咯咯地笑了起来!   也不知笑了多久,六叔终于停下来,望着远处的云,说:“我这辈子,就爱过一个女人,不是你巧姨。”   “那是谁啊?”高朗一听又有故事可听,立马就竖起了耳朵。   只是,他把六叔想得太简单了。   要从这老头口中听个把完整的故事,可不是见件容易的事。   果然,六叔只是冲他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说:“她是个特别好的女人。”说罢,就没了下文。   “这就完了?!”高朗还等着听故事,没想到却只有这么一句!   “你啊,好奇心别这么重!”六叔瞧了他一眼,又说:“其实你刚才猜对了一半。我这次上山,的确是为了躲着你巧姨的。”   “为什么?”高朗一听这话,心口一紧。   “她带来的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她男人。”六叔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不是她男人,那是什么人?”高朗闻言不由想起了那天在六叔宿舍楼下见到的场景。   “我不知道,”六叔摇了摇头,半晌才说:“我师父,当年有一门绝技,可以为人延寿。那原理,就和诸葛孔明的七星续命灯差不多。”   “不过,却比他的更简单。这绝技,如今已经失传,这世上,会这门手艺的,恐怕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接着说。   “这世上还有这种术法?!”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当年是有的。”六叔点了点头,又说:“但是我说了,这工夫已经失传了,所以现在只能当个传说听听了!”六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了一根,抽了起来。   他吞云吐雾的时候,脸上分明有故事。   “那你不是道长的徒弟吗?你为什么没有学这工夫呢?”高朗问。   “天下有得必有失,我说过了,生死自有定时,强行逆转天意,便会遭到因果的反噬!”六叔叹了口气,又说:“我师父,就死在这件事上!”   “那巧姨为这个而来?”高朗隐约猜出了几分。   “可能她觉得我会吧!”六叔点了点头,又说:“当年师父临终前,要我们一众弟子,跪在他面前起过誓,今生今世,都绝不碰这搭桥续命之术……”   。 第一百二十六章:半颗门牙   万物负阴而抱阳。   自天地初开以来,这世间万物便遵循着一种平衡。   这种平衡,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能量守恒。   你得到些什么,便必将失去些什么。一得一失,乃因果之事,从不含糊。   六叔在这摘星观中,话倒是比平常多了不少。   “给人续命这种事,可不是钱能解决的事。有人生,便要有人死,有人增寿,必要有人减寿,一般来说,若非至亲,谁愿意做这种事?”他深吸了一口烟,说。   “既然你们当时都立了誓,那巧姨为什么还要来找你?”高朗不解。   “师父的衣钵是我继承的,她大概觉得,我有那本事吧!”六叔吞云吐雾的时候,自有一种惆怅在其中。   “再不济,她兴许觉得,我该有她爹留下的秘籍。”不一会儿,他又补了一句。   他们这话说得有一搭没一搭的,正聊着,倪曼突然从前头跑了过来,她的手里,还捏着六叔的手机!   “六叔!你有电话!是巧姨的!”她一边跑,一边说。   六叔和高朗一听这话,立刻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   一个小时后,他们出现在了六叔的宿舍楼下。   “小曼,你留在车里,不要上去了。”下车的时候,六叔特意对着倪曼叮嘱了一句。   说罢,他便和高朗一起下了车,两人往宿舍走去。   “六叔,你怎么打算?”走上最后一层楼梯拐角的时候,高朗一把拉住了他,问。   “什么?”高朗倒是如临大敌,可六叔脸上却好像依旧云淡风轻。   “就巧姨啊,你打算怎么处理?”高朗压低了嗓子问。   六叔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只叹了口气,说:“走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罢,他便不再停留,直接上去了。   今天这门,与前一次不同,六叔一敲就开了,就好像巧妹早就在门背后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近一样。   “大哥!”门一开,她立刻哭着抓紧六叔的胳膊。   “你快瞧瞧阿勇吧,他怕是不行了!”她一边哭,一边说,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别慌,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六叔拍了拍她的手,然后立即进了门。   “是申日。”巧妹哭哭啼啼地答。   她那样子,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   高朗跟在他们后头,暗暗观察了巧妹有一会儿,才默默回头关了门。   “上次用奇门遁甲预测,他的大限就该在未日、申日之间,这是到时候了,你也不要太悲伤,好好与他道别吧!”六叔的态度,很超然。   毕竟,对于这个阿勇的事,他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不想让他死!大哥,我求求你,你想想办法吧!”巧妹显然不能接受这套说辞,“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不能见死不救!”   “巧妹,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事就算师父在世,也一样没有法子!”六叔瞧着她,回答得很决绝。   “大哥,你的心怎么变得这么硬?你从前不是这样的!”巧姨听他提起自己的父亲,不由一愣。   “不是我心硬,巧妹,”六叔扶她坐下来,耐着性子跟她解释:“生死有命,当初他既然喝了万草枯,那这就是他自己选的路,不惜命的人,谁也帮不了他!”   “巧姨,这阿勇叔叔,他到底为什么会喝药啊?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事了?”这时高朗也在一旁问。   “我……”这话纯属于哪壶不开提哪壶,高朗一问,巧姨就像是被噎住了一样!   她眼神有些闪烁,似乎在刻意隐瞒些什么,就连哭,都忘记了!   “巧妹,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有,不妨说出来,大哥总会帮你!”六叔这时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于是问。   这爷俩一人一句,很快就把巧妹给逼到了一个窘境。   “我能有什么难事!他有抑郁症!就是因为这个病!”巧妹见自己逃不过这个问题,便只好硬着头皮搪塞了一句。   “平时我都是看着他的,就那一天,我临时被人叫了出去,结果回来的时候,就变成那样了!我有什么办法?我尽力了!”   说这话的时候,巧妹的面部肌肉很不自然。   傻子也看得出,她是在说谎。   这女人,当真算不上是聪明的演员!   不过,六叔却似乎没有打算揭穿她。他只是瞧了她有一会儿,便说:“巧妹,万草枯的事,我的确帮不了你。我没有师父那些神通。”   “那……”巧妹听了这话,脸上也没出现多少悲伤之色。她似乎是平静地接受了,只是掩面坐下,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抬起头来,说:“那我爹当年总该留下了些东西吧?法器、符咒、秘籍、神药,总不可能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吧?”   “巧妹,师父也只是凡人,生死的事,他也一样跳不脱。”六叔听了这话,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我爹究竟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他死以后,师兄们就全走散了?这些年,除了你,我只见到过三哥,可是他竟然改名换姓,甚至装作不认识我!为什么?”话说到这份上,巧妹突然就提起了当年事。   “你见到老三了?!”六叔闻言,很惊讶。   “是啊,三哥现在在广陵。”巧妹叹了口气,说:“他成了医生,我是在医院碰上他的,可他坚持自己不认得我!”   “有没有可能是你认错了?”六叔皱眉。   “我认错?我就是认错谁,也不能认错他啊!”巧妹抽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说:“他那半颗门牙,还是我当年拿弹弓打掉的……”   六叔听了这话,陷入了沉默。   巧妹见他不说话,便又问:“大哥,当年到底是怎么了?我爹叫我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总觉得他是在送我逃命一样!你说,要是……”   “巧妹!”巧妹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六叔就突然把她喝停了,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房里头还躺着个将死之人,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他的后事吧!至于其他,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各位老铁,今天给大家推荐两本佳作。   一本是骆驼大神的新作《地狱武神》,还有一本是今日免打老虎的《仙道九国》   都很好看哟!   PS:那位作者的名字叫“今日免打老虎”,哈哈,是不是很可爱呢?   另外,欢迎大家加入我的书圈,当书圈粉丝破百的时候,风风有惊喜送上哦!   。 第一百二十七章:颜色不对   巧妹带来的那个男人,在傍晚时分断了气。   他死的时候,巧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不是悲伤,也不是难过,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意味在其中。   真到了告别的时候,这女人的眼眶里,竟然一滴眼泪也没有!   这让高朗很不解。   他甚至疑心,之前她所有的眼泪,都不过是一种表演!   而且,专门就是演给六叔一个人看的!   用沙家浜里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这个女人不简单!”   “巧妹,往后你有什么打算?”火化之后,六叔将男人的骨灰盒子捧给了她。   那盒子很烫,还带着高温。   “唉!他总是要叶落归根的。”巧妹接过盒子,抱在手里拍了拍,才说:“大哥,等我把他送回去了,我就来找你,行不行?我一个人,也没地方可去了!”   她这话说得可怜兮兮。   别说是六叔了,就是高朗听了,都忍不住要动恻隐之心!   “你先去吧,等你回来了,我给你安排个住处。”六叔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没办法,他始终是欠她的。   当年师父的衣钵既然一力由他来继承了,那这些责任,就也该由他来抗!   像阿勇这种早已被边缘化的人,身后事也变得草率。   没有告别式,也没有敲锣、打鼓、唱戏,甚至,连个哭一哭的人也没有,就这样从宿舍里搬出去,用推车一推,然后送进了炉子里,一摁点火开关,这一辈子,也就这样结束了。   这最后的终结,甚至还不如一颗石子。   石子入水,至少还有水花,可他,却悄无声息,水波不兴,似乎比一片漂萍还轻还贱……   第二天一早,高朗就开车送巧姨去了汽车站,给她买了票,送她上了车。   骨灰盒用黄布包了,放在一个牛皮纸袋子里。坐在巧妹身旁的人,甚至不知道,他们的脚跟前,还放着一个人!   送走巧妹之后,高朗就接到了六叔的电话——他和倪曼已经回了玄元街,只等着他回去商量事情!   高朗接了这样的电话,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要商量什么,但也不敢含糊,立马就开车回去了。   “六叔,你这么急着喊我回来,是要商量什么?”高朗一进门,就问。   “朗哥儿,阿勇的骨头,是我捡的。”六叔一见他回来,就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骨头?!什么骨头?”高朗闻言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六叔说的是骨灰。”倪曼在一旁有些尴尬地提醒了一声。   这捡骨,算是焚化后的最后一道程序。   人在炉子里走了一遭,推出来的时候便只剩下一副骨架。   烈火之后,那骨架却依旧是进去时的模样,那就需要捡骨工负责将一些重要的大骨头捡出来,敲碎整理后,再装进骨灰盒里。   要不是现在是白天,他们这会儿讨论的话题,能把她吓死!   “哦。”高朗听了这话,将车钥匙放到了桌子上,然后缓缓地坐了下来。   “这骨头的颜色不对。”六叔见状又来了一句。   “不对?那是什么意思?”高朗心里也有点发怵。   “其实吧,这骨灰也是有讲究的,”六叔顿了顿,又说:“咱们干这一行这么多年,有时候不看人,光看骨头,都能知道人的大概状况。”   “要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那烧出来,骨头是粉红色的,年纪越大,则骨头的颜色越白。这是健康人。要是生了病的人,比如得了癌,那骨头烧出来,上头会有青绿色,哪里有癌,哪里就会有青绿色。如果是中了毒,那骨头就会发灰,甚至发黑……”   大白天的,六叔这话说得依旧瘆人。   别说倪曼了,就连高朗的身上,也一起一层的鸡皮疙瘩!   “六叔,你、你究竟想说什么啊?”高朗看他说得滔滔不绝,就好像在说吃饭、睡觉、剔牙这样的寻常事一样。   虽然知道他不过是在说一些专业方面的知识,可这种气氛,实在是太他娘的吓人了!   “阿勇的骨头,不是我上面提到的任何一种颜色!”六叔说道。   “他不是万草枯中毒吗?骨头不应该是发黑的吗?”倪曼也觉得不解。   “不是,他的骨头发黄甚至有些泛红。”六叔的表情很凝重。   “所以……这说明什么?”高朗在捡骨方面,显然是门外汉。   “我不知道,”谁知这一回,连六叔都摇头了,“我烧了这么多年的炉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颜色的骨头!”   “您都没见过?!”倪曼吃了一惊,背后直冒寒气。   “其实现在想想,这个阿勇,从头到尾,咱们就没听到他说过一句话,”高朗这时突然说:“所有的话,都是巧姨在说,阿勇始终昏迷着,什么都没和咱们讲过啊!”   “这个阿勇,肯定有问题,”六叔点了点头,说:“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我必须要把巧妹留在身边。等她回来了,你们也要多带只眼睛,多盯着她。但是不要打草惊蛇!”   “六叔,那你准备让巧姨住在哪里?”倪曼问。   她可不希望,和这样一个看不出是黑还是白的人住在一起!   “我会让她住到平顶寨去,刚好金奶奶的房子空着,让她去住吧。”六叔瞧了她一眼,说。   “住金奶奶那里?!”高朗一听这话,有些吃惊,“平顶寨离皮夹沟太近了,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不知道巧妹有什么目的,但冥冥之中,高朗总觉得,让她离摘星观远一点,总没有错!   “不碍事,”六叔却不像他这样紧张,只气定神闲地说:“你不给她犯错的机会,狐狸怎么露得出尾巴?更何况,金奶奶不在,有她照看着屋子也好。说不定……有一天金奶奶还会回来呢?”   却说他们几个正坐在店堂里商量着,门外就突然探进来一个脑袋,对着店里就是一阵张望。   “你找谁?”高朗一瞧见他,就站了起来。   “我找高姑娘,她……不在吗?”那男人的年纪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四十上下。   “你找她干什么?”高朗有点警惕。   “我、我找她看病啊!”那男人说着便走了进去。   “她不在,你想看什么病?”六叔这时把话茬接了过去。   “这里有女的,我不说。”那男的瞧了一眼倪曼,说。   “这看病还分男女?你不会是得了什么不干不净的病了吧?”他的眼神让倪曼不自在,所以,她直接就给怼了过去!   各位老铁,我再唠叨一句:加书圈!加书圈!加书圈!   重要的事说三遍!   多多评论哦!你们的评论我都会看的哟!   。 第一百二十八章:压力山大   倪曼的话,让那男人不自在。   他低头瞧着地上,好一会儿才说:“我是有难言之隐,但绝不是那些不干不净的病!”   他的脸涨红了,看上去倒是个老实人的样子。   高朗见了他这模样,才对着倪曼说:“小曼,你到楼上去喝喝茶,休息一会儿吧。”   男人的事,只有男人们自己才明白。   眼跟前这个男人表现得其实挺明显的,即使他不往下说,高朗猜也能猜出几分。   “来吧,坐到这里来,我看看能不能帮到你吧。”待倪曼上楼以后,他就朝着书桌方向一摊手,引他去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男人也很配合,二话不说就跟着他坐了过去。而六叔,则拿起了沙发上的一本旧杂志,装模作样地翻了起来。   “说说看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两人一坐定,高朗就问。   “到了你这里,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吧!”那男的倒是个爽快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我那方面不太行。”   “不行?!”高朗闻言觉得莫名其妙,他瞧着他,说:“你不行应该去医院啊!来我这里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大夫!”   这话一出,成功引起了六叔的注意。   男人也爱八卦,这点就连六叔也不例外。   更何况,最近有科学研究表明,爱八卦的人,更长寿!   这时六叔的手虽然还在书上翻着,可眼睛却已经长到了高朗身上。   “不,我去医院的。我在医院看了好多年都看不好。”那男人摇了摇头,说:“药也吃了,针也扎了,调养更是没停过,可现在这个状况越来越严重了,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你结婚了吗?”高朗问。   “我结婚十年了。”那男的叹了口气,接着说:“最近可能是生活压力大,我真的事越来越力不从心了!我很担心我老婆会不开心,可越是担心,我好像就越紧张,然后反而就更不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那男人看着真的很疲惫。   他的头顶有些微秃,眼眶也泛青,看起来的确是压力过大,身体透支的模样。   其实他比高朗大不了六七岁,可是看起来却比他要苍老很多,生活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浅的印记。   人到中年,压力山大。被家计压垮的男人,又岂止眼前这一个!   “这方面的事,其实和心情很有关系,你有没有试着和你妻子沟通过?”作为“同龄人”,高朗不免有些同情他,于是便陪他聊了起来。   “这种事,我怎么说?我不想让她瞧不起我!”那男人掩面说道。看得出来,他觉得自己很丢脸。   “她一直很体贴,给我煮各种汤补身子。我知道,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介意的!”男人的话语里,透着痛苦。   “那……你和别人试过吗?是只和你妻子不行,还是和谁都不行?”高朗又问。   他虽然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还是想要初步为他判断一下,看他究竟是心因性的,还是生理性的。   “我平常工作特别忙,晚上回家也很晚。说实在话,我对那些事,其实本来就疲于应付。只能说是交差罢了!”那男人长叹了一口气,又说:“我很爱我老婆,我绝不会做对不起她的事。”   “这么说,你们感情很好?”六叔这时也走了过来。   “应该算是不错,我们很少吵架,家里的事也都有商有量,”那男人点了点头,说:“这两年大环境不好,赚钱比以前难得多,我们家的生活压力真的很大。我要还房贷,除了孩子,上头又有四个老人要养,真的不容易……”   高朗听到这里,心里大约有了一点底,于是又说:“你这个,光在我这里是看不好的,医院也要去。我这里只能……”   “你要试试观元辰吗?”高朗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六叔打断了。   “什么?!”男人闻言看着六叔,似乎不能理解。   “你要是从年轻时就有问题,那兴许和先天也有关系。要解决问题,不找到病根,是治不好的。”六叔瞧着他,说。   “六叔……”高朗觉得六叔这话说得不合时宜,所以想要制止他,不料,却被六叔反过来一伸手,再次打断了。   “我看你结婚十年,你老婆都没有因此而埋怨你,要离开你,那就说明你也不是真的不行。有的时候,你可能缺的是自信,你太焦虑了!太焦虑的时候,办不好这事!”   跟六叔谈理论,那是没有活路的。   六叔这老头子,属于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典范,就是高朗,也一样说不过他!   于是,那男人很快就被六叔说服了。   “这看前世,要专门约时间吗?”那男人一脸懵。   “你要是现在不赶时间,那现在就可以啊!”六叔答。   就这言谈之间,六叔已经完全掌握了话语权。   “我要准备些什么?”那男人又问。   “什么也不需要你准备。”六叔又答。   二十分钟以后,夕颜花制成的香在厅里袅袅升起。   随着香味弥漫开来,男人在看过画了面具那张纸符后,渐渐就进入了不一样的场景之中。   六叔在指引,而高朗,就在一旁“学习”。   “记住你方才看的那一对眼睛,看进去,看进去……”六叔说。   那男人照做,很快,他发现那双眼睛的瞳仁散开了。   它像两条红色的赤练蛇,盘旋缠绕,形成一个个圈,从小到大,渐渐将他笼罩其中,成了隧道。   男人见状,走进去,走着走着,很快就走出了一条路来。   “你看见了什么?”六叔见他神色有变,忙问。   “看见了,看见了……”男人答得含混不清。   “看见了什么?”六叔又问。   “一条路,土黄色的路。很干很干,地都裂了,什么都没有,没有……”男人答道。   他的嘴虚张着,像一尾鱼,躺在干涸的河泥里,挣扎着……   烈日炎炎,周遭寸草不生。   他站在土路上,被大地上龟裂的景象震撼了。   路的两旁,是枯死的草。   那男人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童年,他瞧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觉得自己的年纪至多不超过十二岁!   “你再朝前走走,看看前头有没有村庄或者街市。”六叔听了他的描述,没有多言,只对他提了进一步的要求……   。 第一百二十九章:破房子   “没有啊!这里什么都没有,太阳晒得人嗓子疼!”   男人的脸仰着,朝着天花板,像是真的在寻找着什么。   “你再朝前走走,”六叔说着,焚了一道火符,在他面前晃了晃,说:“看见火光了吗?跟着火光走!”   他话音刚落,那男人的眼前就出现了一束火光。   于是,他开始跟着火光朝前走。   他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走得满头大汗,才隐约看见了一点房子的轮廓。   “有了!有了!我看见了!”男人高兴地大喊。   “好,到村子里去。”六叔闻言,点了点头,说。   男人闻言,继续向前。这一回,他的速度快了许多,像是乘着风,很快就到了村口。   村口,依旧是一片荒芜。   别说动物家禽了,就连村口的树,也是枯的。   这时男人已经渴得不行,他也顾不上六叔的指示了,只是开始满世界地找水喝。   按说,这一个村子里,找口水喝该是不难。可是,这地方却不同,他在整个村子里转了好几圈,结果除了村后有一口枯井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是什么破地方!连口水都不让人喝!”男人忍不住抱怨起来,说罢就直接坐到了地上。   这一坐下,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破的,鞋子也是破的。他的大脚趾,正从蒲草鞋的大洞中探出头来。   这装扮,不是乞丐是什么?   他见状觉得灰心,同时又有些庆幸——还好这不是他现在的生活!   本来,他还期望着,自己的前世会不会是个皇亲国戚,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看来,真的是想多了!   “有没有水?我要喝水?我快死了!”他忍不住求救。   六叔听了他这话,便打算在意念中给他“送”些水去,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引导,他就突然喊了一句:“有人来了!”   六叔闻言,忙停了下来,只等着故事往下发展。   “小二,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爹和娘找你呢!”幻境中,来者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看上去也是面黄肌瘦。   他的头发枯黄,像杂草似的堆着,四肢更是像麻杆似的,好像风一吹,就能折断!   纵观他全身上下,最宽的地方恐怕就是他那颗大脑袋了!   这是典型的营养不良。   男人看了他有一会儿,才问:“找我干什么?”   “抓阄啊!你是不是傻了!”那少年也坐下来,他拉了拉自己身上那件破布似的衣裳,转头问他:“二子,你饿不饿?我看你今早上,一口米汤都没喝。”   “不饿,”一看见这少年,那男人心中就不自觉地涌起了一股莫名地悲伤,“我吃不下。”   “胡说,你昨晚也没吃什么!”少年闻言又说:“大哥都看在眼里,二子,这日子实在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爹娘他们也是没办法。”   “大哥……”男人不自觉地开了口。   “这几年,又是打仗又是大旱,咱们兄弟姐妹又多,爹娘也是实在养不活了!”少年叹了口气,又接着说:“我刚才听爹和娘在商量,说要把几个妹妹都送走。能卖就全卖了!”   “卖了?!”这话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   “嗯,卖了。这样兴许还能有条活路,待在这家里,只能是个死!”少年看着虽然只有十几岁,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十分老成。   “什么时候卖?”男人听了,忙问。   “明天吧,我听娘说,明早就带着妹妹们到集市上去!”少年的眼眶有点红,他望着远处龟裂的大地,半晌才说:“咱们这样的人家,有什么选择的余地?能活着就不错了!”   “走吧,大哥,咱们回去吧。”男人听了这话,对这户人家产生了莫大的好奇。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黄土,然后朝那少年一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二子,咱们家,兄弟就四个,老四老五都小,才不到十岁,”少年起身后,瞧着他,顿了很久才说:“那事儿,肯定不能叫他们去。抓阄的时候,就咱们俩里选一个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男人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愣愣地看着少年。   “你别怪大哥,这事情,熬过去了,兴许就是转机。”少年见他是这表情,思来想去,又说了一句。   “走吧,先回去再说。”男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一抬手,让他“大哥”和自己一起回去。   再说这少年的家,简直就不能称之为家。   那土房子,连个全乎的顶都没有。东缺一块,西少片瓦的,看上去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坍塌一样!   这房子,还不如地主员外家的猪圈修得好些。   可就是在这样的一间破土房子里,竟然窝着九口人!   少年的父母,生了七个孩子,四男三女,最大的也不过十五岁!   如今正逢天灾,又是兵荒马乱的年份,他们的生活,根本就难以为继!   “你们跑到哪里去了?”男人一进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就跑了过来。   她也是一样的面黄肌瘦,整个人又老又黑,衣服更是破烂不堪,放到现在,你说她五十了,恐怕都有人信!   “娘……”男人一看见她,这个称呼就脱口而出。   这叫他心惊,同时又觉得悲伤。   “老二,最近村子里闹狼灾,你不能老在外面乱转!”母亲一开口,就露出了一口枯牙。   “娘,大哥说,你明天要带妹妹们去集市上?”男人这时,已渐渐融入了自己的“角色”。   “是啊……”母亲点了点头,便陷入了沉默。谁都看得出来,她压根儿就不舍得!   “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男人说道。   “你也要去?”母亲有些意外。   “说不定,哪个大户人家就看中了,到时把我挑进府里去做小厮呢?”男人说着,从地上拾起一根干草,往头发里一插,说:“卖到大户人家,总比饿死了强!”   “你真这样想?!”母亲的眼眶有些泛红。   “大哥是长男,自然要留下,四弟五弟都还小,当不得事,就让我去试试吧!”男人说。   “也好,也好……你要是和妹妹们卖到同一户人家,将来多少也有个照应。”说着,母亲哭了。   她一哭,她身后的几个女孩子,全都跟着哭了起来。   这气氛,当真可以用生离死别这几个字来形容……   。 第一百三十章:人生的苦   元末,民不聊生,各地动荡不安,纷争不断。   连年战乱又逢天下大旱,地里几乎颗粒无收。纵使如此,元人依旧盘剥,苛捐无数,使得百姓生活无以为继。   农民为了生存,纷纷上街,卖子卖女,甚至,连卖妻的都有!   那时候,每逢初一、十五,本该是上街赶集,各州各府开庙会的日子,可那段岁月,庙会上卖货的倒是见不到几个,卖人的却跪了满大街都是。   各家的孩子,头上插根稻草,往街边一跪,立块木牌子写上价格,便成了商品。   他们的身形都相近,一个比一个更瘦弱。全是脑袋大、身子小,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   活命已经比尊严更重要。   对此时的穷孩子来说,被卖掉也不失为一条生路——卖入富豪之家,虽供人驱使,可只要踏踏实实地干活,总不至于饿死。   但那时天下的财富,总是聚集在少数人手中。富人少而穷人多,故而这买卖,永远是供大于求,并非是你去了街上,就一定能卖得出去的!滞销,也很常见!   这天他们一家,就一个也没卖出去!   早上心情悲戚地出门,晚上,又心灰意冷地回来。   也说不清是什么样复杂的感情,卖出去了,也悲伤,卖不出去,还是悲伤,又或者,更多了一份绝望!   “他爹,现在可怎么好?我看今天街上这么多人,统共也没卖出去两三个!”母亲对着父亲说道。   她的嘴唇有点哆嗦,眼睛里漾满了绝望!   这土房子里,连蜡烛都没有点,几个人就坐在门口,借着月色说话。   他们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坐在门槛上,只是沉默着。   原本的计划落空了,他心里再拿不出别的主意。   本来,他想着再不济,只要能卖出一个去,至少,也能去米铺换些米面回来,再支撑一些时日。可现在,家里早已什么吃食都没有了,他也是无计可施。恨只恨,他一无本事二无文化,除了种田,实在谋不上什么差事!   “爹爹,我饿……”小妹才不过四岁,什么也不懂,她在街市上折腾了一整天,这时候又饿又累,只想吃一口热乎的。   “你饿了?”父亲瞧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问妻子:“家里还有米吗?给小妹做点吧,别饿坏了孩子!”   “我哪来什么米?连最后一只地瓜,今早出门的时候都分完了。”女人一摊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她太难了!   她原本以为,今天晚上就能有米下锅了,可现在,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种生活让她绝望。   她恨不能就这样投河死了,一了百了!   可就连家门前的那条河,现在也干涸了!干得开裂,干得连一滴水也见不着!   “要不……咱们去做和尚吧?”突然,那男人顶着二子的声音说:“和尚庙里,总有饭吃。”   “什么?!”他爹娘闻言一愣。   “我想出家去,到庙里,总有口饭吃!”男人重复了一遍。   “你以为和尚想做就能做?”他自以为想得周到,却不料一开口,他父亲就驳斥了他。   “都不要说了!咱们抓阄,谁抓着了,就送谁到宫里去当太监!”父亲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这话一出口,男人顿时觉得身上一痛!   这是要夺了他的命根子啊!   这怎么能成?男人的脑子,一下子就炸了!   “我听说,最近宫里正招收小太监,一个小太监,给10两银子。十两呐,够咱们全家七八年的吃穿用度了!”父亲一狠心,咬牙说道:“这日子是没法过了,要不是我年纪太大,我现在第一个就进宫当太监去!”   父亲还在说着,可男人却已经无心去听,他呆愣愣地坐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逃跑!一定要逃跑!   “他爹,你别再说了!”母亲毕竟是母亲,这话叫她听不下去,只是哭着说:“上个月,邻村死了个孩子,怎么死的,难道你不知道?”   “咱们可以去请张屠户。”父亲皱眉。   “你有钱给他?再说,他也只骟过马、骟过牛,你叫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母亲搂过老四和老五,哭得泣不成声,“不管怎么说,我不能叫好好的孩子去送死!”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这么多口人等着吃饭,你叫我怎么办?谁也别说了,明天一早,你去准备几根稻草,谁抽到最短的那根,就送谁去!”父亲发怒了,他站起身朝着自己就一连扇了十七八个耳光。   月色下,那耳光在空旷地村庄中扇出了回声。   这一记一记,全都像刀子一样,戳在二子的心上!   同样是一家之主,同样背负了那么多人的生计,他完全能理解“父亲”的感受。   可理解归理解,要把他送进宫这种事,他还是照样不肯干!   没了那玩意儿,这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要真是这样,他还不如去死!   这种被生活支配的恐惧让他瑟瑟发抖。   他的这个前世,简直比恐怖故事还恐怖!!!   终于,他忍不住对着六叔和高朗大喊:“我不要观了,我要回来!快、快!你们把我弄出去,我不要在这里了!”   他大喊着,两只手在空中不停扑腾着,表情惊恐极了。   六叔见状,连忙出声,对着他引导道:“你现在出来,问题还是没有得到解决。你别怕,听我的指令,设法逃出去。”   “逃?怎么逃?往哪里逃?”男人的声音有些发抖,显然已经没了主意。   现在在他的情境中,自己早已变成了那个十二岁的男孩儿,除了接受父母的安排,别无他法!   “不是明早才抓阄吗?你今晚上就想法子逃出去。等兄弟们都睡了,你就跑出去,到白天赶集的集市上去先躲一天!”六叔现在的念头很简单,就是要帮他保住那东西,这样以来,兴许他的心病就能去除掉一半!   男人听了他的话,也只能照做了。   他渐渐冷静下来,准备趁机逃走。   夜半时分,所有的人都睡了。   他们睡在地上,一群瘦弱的老鼠从他们身上爬过。黑暗中,借着月色,男人瞧见,一只老鼠正啃他小妹的指甲!   这场景实在恶心,他忍不住拿手边的衣裳抽过去,“啪”的一声打在那畜生的头上,把它打得一趔趄,这才跑了!   他见状松了一口气,却不料这一赶,倒是把小妹给惊醒了!   “二哥……”小妹瞧着他,呓语般的喊了一句。   “没事,没事,小妹不怕,睡吧!哥哥看着你呢!”他心疼她,轻声宽慰了两句。   他们全家都是饿着肚子睡下的,明天和饿死,哪个先到来,似乎成了摆在他们面前的课题!   又过了一会儿,小妹又睡着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悄悄地爬起来,越过一众的兄弟姐妹,蹑手蹑脚地去了门口。   出门之前,他忍不住又回头往这破屋子里看了一眼。说不清为什么,他有些不舍。   “对不起……”他对着黑黑的屋子轻声说了一句,然后,才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谁知,他才出门,空气中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是大哥!   大哥站在屋子外面,他似乎是睡不着,正坐在屋子外面看星星。   “我……我睡不着。”男人有点慌,他撒了个谎。   “走,咱们去村口坐坐。”好在,大哥并没有怀疑,只是拉了他一把,带着他往村口去了……   。 第一百三十一章:月色   村口的月光,泛着古铜色。   二子和他大哥坐在村口的枯树下,小小的背影,在夜色下显得越发凄凉。   他们并肩坐着,坐了很久很久,谁也不说话。   二子不知道大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眼前这少年有着和年纪不相符的成熟。   “二子,你想过将来吗?”终于,大哥开了口。   他依旧望着天上的星星,眼睛一瞬不瞬。   他很瘦,瘦得脸颊凹陷,可眼睛却依旧闪亮。   月亮倒映在他的眼睛里,把他的瞳仁都照亮了。   大概是因为这连天的大旱,今晚的星月,特别好看,连一丝青云也瞧不见。   这满天星河,皎皎月光,美得不似人间。   二子瞧着这闪闪的天幕,暂时忘却了烦恼。   “要是咱们不是生在这样的年份,往前生几十年,或者往后生几十年,一切会不会不同呢?”大哥说出的话,引人遐想。   二子瞧着大哥这模样,没有答话。只是愣愣地瞧着。   这样的世道,这样的家庭,这样的他们,又哪来什么将来?   人的出生是无法选择的,生在什么时候、生在什么地方、生在什么家庭,都由不得人去选择!这样的问题,可怕得让人不敢去想!   “大哥……”二子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记得小的时候,娘给我讲天兵天将的故事,那时候我就总想着,长大要去当兵,像故事里那些大将军一样,到战场上去建功立业!”大哥的脸上带着笑,可这抹笑,却透着虚无。   “大哥,要不……咱们就去投军吧?这样,也是一条路。”二子听了这话,便说。   “投军?谁会要咱们这样的娃娃兵?咱们一无功夫,二无体格,谁要咱?更何况,你投哪一路?”大哥笑了笑,终于转过脸来瞧着他,“元人可不拿咱们当人,上了战场就是炮灰。”   “我们可以投陈汉,我听说那陈九四从前和咱们一样,家里是捕鱼人!”二子认真地说。   “二子,他们那样,万一败了,是要被杀头的!”大哥叹了口气,说。   “现在这样,我们又能再活多少时日?既然活不下去了,那就只能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二子反问。   “可如果咱们就这样走了,爹娘怎么办?弟妹怎么办?”他问得认真。   “大哥,死在战场上,也好过死在张屠户的刀下啊!”二子望着他,一本正经地说:“那一刀下去,咱们真的会死的!到时候别说是钱了,咱们俩连命都得没了!”   “二子,你怕死吗?”大哥听了他的话,神情依旧很平静,平静得近乎麻木。   “难道你不怕死?”二子反问。   “怕,怕得要命!”大哥叹了口气,说:“可是怎么办?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我们要是不进宫,这一大家子都得跟着一起饿死……”   “大哥,你听我说,天无绝人之路,那条路真的不能走!哪怕是去街上要饭,也比干那个强啊!更何况,怎么就当不得和尚了?庙里慈悲为怀,不会不收我们!”二子抓着哥哥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他真的怕极了!这简直比直接让他死了还可怕!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这一世,要经历这样恐怖的事!   他相信“父亲”的话,明白只要自己明早抓到了那根稍短些的稻草,他就绝逃不掉被骟的命运!   “二子,你走吧!我知道你不是睡不着。你打小就比我有出息,你替哥哥活着吧!明早,我就去跟爹娘说,我进宫去!”大哥瞧着他,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   “大哥!咱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走呢?张屠户没有那水平,你只要伤口感染,肯定得死!爹娘根本买不起药!到时候,别说是钱了,你只是白送一条命罢了!”二子哭起来,言语间满是绝望。   “死了便死了吧!我命贱,死了,还少吃一口饭!”谁知,大哥却这样说:“我的命是爹妈给的,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事报答他们……”   “你疯了吗?”二子瞧着他,觉得匪夷所思。   “二子,我这里还有小半个饼,你带着,赶路去吧!”说着,大哥从怀里掏出小半个发黑的硬炊饼,递到了他的手里。   “你哪儿来的饼?”二子狐疑。   “我在路上捡的。”大哥说。   他没有告诉他,这饼,是他从一只狗的嘴里抢回来的!   为了这事,他还被那狗咬了一口!   “什么时候的事?”二子又问。   “有七八天了。就只有这么多,你拿着路上省着点吃吧!”大哥说道。   说着,说着,他似乎有些哆嗦,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你怎么了?”二子见状,问。   “没啥,你快走吧!家里的事,不用担心。”大哥笑了笑,又说:“你离开以后,往南走,我听人说,江南是鱼米之乡,那地方,连叫花子都是胖的!”   “你听谁说的?”二子一听这话,忍不住又是一阵鼻酸。   “我前一阵听货郎说的,”大哥咳了两声,显得有些吃力地说:“你以后要是出息了,可千万记得回来,回来找爹娘和妹妹们,知道吗?”   “大哥,你究竟怎么了?”二子这时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于是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不由叫了起来:“天呐!你在发烧!你的额头好烫!”   “不碍事,不碍事的,我命贱,死不了!你走吧!”大哥推开他的手,说:“再不走,天就该亮了!你可就走不了了!”   “可是你……”二子这时,哪里还肯离开?   “你不要多想,你要是觉得欠了我的,往后你就使劲活!把我那份也活了!”大哥努力干笑了两声。   “你到底怎么了?我不管!今天我非要带着你一起走不可!”二子说着,拉起他,拉着他就要往村外走。   “二子!没用的!你走吧!我被狗咬了,我活不了了!”大哥哆嗦得更厉害了,他的脸又抽了一下,神情痛苦地说:“这是疯狗瘟,活不了的!你快走吧!你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你为什么会被咬?你不是那种招猫逗狗的人!”二子哭了。   “我贪吃呗!”大哥没有多说,只是推了他一把,说:“快走!一直往南走!我听说南边有个什么明军,他们的首领,打仗很厉害,自己又是做过和尚的,你投靠他们,吃不了亏……”   。 第一百三十二章:告别   男人听了这话,泣不成声。   他知道大哥口中所说的,就是历史上朱重八的军队。   可他想不明白,这一个穷苦的少年,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   “哥,你是不是本打算要去的?”男人忍不住要问。   “是啊,我一直想去,跟着这样的大英雄,有什么不好?只可惜我被狗咬了!”少年吃力地笑了笑,又说:“原本,我抢那饼,也不是为了你,就是为了投军路上吃的!只可惜这畜生太狠了!”   说着,他突然有些呼吸困难,缓了好一阵,才说:“你不会怪哥哥自私吧?哥哥也是想搏条出路!”   他这话说得轻巧,可男人听了却泪流不止。   他对着他跪下来,头磕了一个又一个,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二子,你别哭,你替哥哥去!替哥哥好好活下去!跟着他们打,将来说不定就打出了一片天!”少年倾身,捧住他的头,强忍着泪水说:“二子,你听哥哥说,活下去!去军营建功立业,到了这一步,咱们横竖都是个死,还怕什么?活一天便是赚一天了!就当这命是跟阎王爷借的!”   这兄弟二人,就这样在月光下对视着,对视着,抱头痛哭,哭声刻进了男人的骨血里……   这一场观元辰,观得那男人哭肿了眼。   六叔见他这模样,便问:“你还好吧?还要继续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男人摇了摇头。   六叔闻言,又取出了一道天兵符,燃起后开口喝了一句:“请天兵天将送他去军营!”   这话一出,男人的意念里果然一瞬间改变。到了一座军营跟前。   那军营虽不像官家的兵马那样营房那样有气派,可看起来也是纪律严明,门口两个站岗的壮汉站得笔直,眼睛更是瞪得和铜铃一般!   男人一瞧见这阵势,心里的感受顿时变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对这里充满了向往!   于是,不等六叔引导,他就主动走了上去。   “什么人?”他才一靠近,壮士手中的茅便一起向下,成了交叉状,直指着他而来。   “两位大哥,我、我想投军!”男人瞧着他们便一头跪了下去,说:“我叫王二,是邳县人,还求哥哥们收了我!”   说罢,他便对着地上一通猛磕。   两个壮汉见了,连忙放下手中的长枪,跑过来扶他。   他们见他这样瘦弱,自然也不舍得为难,直接便带着他进了军营。   一进军营,他们就端了饭菜出来,给男人吃。   这饭菜虽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也勉强能够果腹。   也许是前头的时候,实在太饿,男人一口气吃了很多,连嚼都不带嚼的,狼吞虎咽着就一骨碌倒进了嘴里。   眼看着他一会儿功夫就吃了三大碗,军营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呵,这小子可真能吃啊,这来了咱们军营,将来肯定是个大力士!”一个系着围裙的年轻男人笑着说,眉眼很好看。   从他的模样不难看出,他在这里是负责做饭的。   其他人听到他说这句话,也都跟着笑起来,气氛一时变得温馨起来。   王二听了他们这些话,不知怎的,突然就鼻子一酸,又红了眼睛。   他大约是有想起了大哥的话,更觉得一切来之不易!   谁知,他们看见他哭了,以为是饭菜不够,于是又拿来了一大盆汤面,放在他面前,说:“小兄弟你吃吧,咱们军营里,其他的东西没有,这个米饭面条,那肯定是管够的。”   “是啊,别哭,别哭,等你吃完饭咱们就带你去见大哥,到时候让大哥给你安排个差事。”另一个男人跟着说。   “我这么瘦,你们大哥会不会不要我?”王二有些担心,忙抬头问。   “不会,你不知道,咱们刚来的时候也像你这么瘦,”旁边正练石锁的几个壮汉这时也参与了进来,说:“现在这世道。日子过得太苦!哪个人吃得饱啊?那些吃得饱的人,只怕也不敢来咱们这里!”   “哈哈哈哈哈!正是!正是!”这话一出口,大家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变得轻松了。   王二见状松了一口气,安心的在军营了待了下来。   又过了不多时,便听见军营门口响起的号角,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马蹄声——主将回营了!   马蹄声一响,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他们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拉着王二就跑到了帐子边,掀起帐门的一角,指着马上那一个披着红袍的侠士,说:“看!那就是我们大哥!我们大哥打仗可厉害了!”   王二闻言,忙抬头去细看。   谁知却发现,这马上的侠士眼熟极了!   这宽头圆面,浓眉大眼,膀大腰圆的,不正是——现实生活中,他那个老板么?!   “老板?!他怎么会在这里?!”王二这时的心情,足以用震惊二字来形容!   在平常,他们老板对他还算器重。因为他肯拼肯付出,在职场上表现算是亮眼,所以老板给他的薪资待遇也比别的同事高不少!   他一直觉得,他们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   后面的故事,变得顺理成章。   那个长得和老板极像的主将,果然也对他照拂有加,他于是快速地成长起来。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跟对了人,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男人在王二的世界里,平步青云,一路开疆拓土、上阵杀伐,成了难得的将才,不仅成就了明军,也成就了他自己!   这一段成长,让他整个人的心境完全扭转了过来。   拿下红布条的一瞬间,他发现那布条全湿了!   “我……为什么会这样?!”男人似乎一时不能接受,他也不顾自己脸上的眼泪,直接就说:“这一切真像是一场梦,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一切看似虚幻的,就是人生!”六叔瞧着他,又说:“可你看着幻境是虚幻,期间的心情却又是真的!”   男人闻言很是感慨,他瞧着六叔笑了笑,说:“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看到那样的幻境,我现在虽然经济压力不小,可好歹也是一个企业的中层,家庭条件什么的,都还算不错,从不缺衣少吃的……”   “每个人都有前世,你不必太执着于这一点。”六叔打断了他,他瞧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所有的经历,最终都会刻进你的记忆里,成为你性格的一部分。前世的记忆,会促成你今生的性格……”   。 第一百三十三章:一张纸   “可我刚才在幻境里,还看见了我的老板!为什么会这样?”   这一点,让男人最为好奇。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幻境里,还能看见现实生活中的人!   “那你看见你老婆了吗?你刚才建功立业,一顿操作猛如虎,可曾娶妻生子?”高朗在旁边,忍不住问。   “这……这倒没有,我好像光顾着打仗了!”男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完全没在幻境中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六叔听了这话,眉头不由一皱。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说破,反而话锋一转,说:“人有相似,这没什么奇怪的。要知道,这世上,每隔一百二十年,就会出现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当然,这也说明,你与你们老板很有渊源。”   “哈哈,原来你和你们老板才是真爱,怪不得你会变成工作狂!”高朗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六叔听了这话,立刻白了他一眼。高朗见了,这才收起了笑意。   “你的老板,该是你今生的贵人,你好好跟着他干,将来开疆拓土,你自会有一番作为!你们是互相成就!”他对着男人说。   “就像在幻境里一样?!”男人似乎有些明白了。   “是啊,未来可期!”六叔点了点头。   “所以……我在幻境里经历的那一场抓阄,这难道就是我那方面有问题的原因?”男人将信将疑。   “那是你的心病,不是吗?不过,我方才已经设法保全了你,”六叔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一切已经改变。你连夜逃离了,一切也就改变了。从现在开始,你该多想想从军以后的事,这对你接下来的生活大有帮助。”   “是啊!原本……死的那个该是我。”男人闻言神情一黯,说道:“我爹说要抓阄的时候,我脑子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画面。抽中那根稻草的人,其实就是我,是我爹一早就想好的,他在抽之前,就已经做了选择……”   “你怎么知道?”高朗问。   “是直觉,他的眼神告诉我的。也许因为,我不是老大吧!”男人有些伤感。   他说不出责怪的话,他明白那一切只是走投无路之后垂死挣扎!   “张屠户来帮我做的手术,很疼很疼……”男人咬牙,眼泪再次滚落,“我在一间茅草房子里,流了好多好多血,台子上铺了草木灰,可没什么用,我没挺过去。”   “你瞧见了?”六叔觉得有些意外。   按理说,他已经及时做了引导,事情该有转变。   “是啊,就是脑海中的一个闪念。真的太疼了,伤口感染,都烂了!苍蝇叮在伤口上,好多好多……什么药也没有,我是活活疼死的!”男人觉得有些遭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这话,高朗和六叔光听着就觉得疼。更何况他还是个亲历者。   “我大哥是被狗咬了的,我们兄弟俩,死在一个时候,”这一遭观元辰,男人似乎全都想起来了,“他死的时候,才十五岁。”   他的脑子,像过电影似的,放出的一幕幕,全是苦难!   这种痛苦,是现今的人无法想象,更难以承受的!   “一切都过去了。”六叔适时地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是啊,都过去了,当初就应该跑的。是我太蠢!”男人哭得几乎睁不开眼。   “你那时候才十二岁,当然什么都不懂。”高朗也出言宽慰了一句。   “过去的时代,百姓要生存,太难了!还是咱们现在好啊!”男人长叹了一口气,心情似乎好了许多,“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想穿越,那是他们不知道,这古代的日子有多苦!什么时代,都不如咱们现在的时代好!”   “那是当然!”高朗赞同地点了点头。   “唉!”男人一声长叹,似有无限感慨。   也许是恸哭了这一场的缘故,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你那一世太苦,所以这一世,老天爷怜惜你,给了你这么好的老婆,”六叔知道他心里扭过来了,就说:“以后有什么压力,你应该说给她听,不要什么都自己扛。什么都抗在自己肩上,你早晚有扛不住的一天!”   “道长,我下回什么时候来?”男人听了,点点头,又问。   “你还要来?”六叔笑了。   “嗯,今天和你们聊天,我觉得轻松多了,我可能需要经常来坐坐。”男人自嘲道。   这话,倒是把高朗给逗乐了。   他这才意识到,这男人,是把这里当做心理治疗的地方了!   想想也是,他现在觉得这观元辰,说白了也是一种潜意识的透射。   每个人,其实都是小说家。   在潜意识的层面里,你的心底可能藏着无数个故事。   而这些故事,或真实、或虚幻,它的出现,有时来源于现实,有时又来源于周遭的其他人,从科学的角度看,高朗认为,所谓的观元辰,其实就是一种潜意识的侧写。   通过这种侧写,有时候或许能让人觉得舒压,又或者有治疗的意义,的确能让人的心境产生改变。   但至于前世,他依旧觉得这事情太玄幻了,谁又能证明这所谓的轮回真实存在呢?反正,他证明不了!   男人走后,六叔就拉着高朗上他母亲房里去了。   他一进房间,就将高良娣那几箱子的中医笔记给翻了出来,放到了高朗的面前。   “你现在知道你妈妈的本事了吧?”六叔不无骄傲地瞧着他说。   “什么?!”高朗一愣。   “我跟你说,你妈妈的水平,可比街上那些赤脚医生要高得多!”六叔又说:“今天那男人,就是慕名而来,是不是?”   “对啊,”高朗点了点头,说:“人家是找我妈来扎针的,结果你却叫人家观元辰,那能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六叔闻言笑了,他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说:“有没有用,你明天就知道了!”   “你们俩这是在干什么呢?”高朗和六叔正聊着,倪曼就走了进来。   “没什么,”高朗闻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说:“六叔大概是准备要学医了!”   “什么?!六叔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学医?!”倪曼一听就笑了,说:“我没听错吧?”   “活到老,学到老嘛!”高朗最近开朗了不少,最爱拿六叔开玩笑!   “臭小子!又胡说八道!我那是叫你学!将来早晚用得上!”六叔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拾起一本笔记朝着高朗砸过去。   谁知,这一砸,倒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张黄纸来!   。 第一百三十四章:数字密码   这纸头一掉出来,倪曼立马俯身去捡。   这一捡,才发现黄纸上只写了一串数字,和一个“朗”字!   “8.15,20:28……”倪曼读了起来。   她皱眉,没看懂这些是什么东西。   高朗听她读得咯咯愣愣的,忍不住把纸抢了过来自己看。   只见那纸上用蓝色的圆珠笔,写了“8.15,20:28,朗”这几个字,除此以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东西,搞得像摩斯密码似的,一下子引起了他们三个的兴趣。   六叔的头,这时也凑了上来。   “8.15是什么啊?怎么还带小数点啊?生日吗?你生日也不是八月十五号啊!”倪曼忍不住问。   高朗的生日在九月中旬,这“8.15”看起来似乎不是指他,又或者并不是什么生日!   “难道是说朗哥生下来有八斤多?!妈呀!这可是个巨大儿啊!”倪曼一言不合就开脑洞。   “这上面有个‘朗’字,这说明,这张纸片与朗哥儿肯定有什么关系!”六叔这时也拿过纸片琢磨了起来。   “那纸片上这个20:28总该是时间了吧?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倪曼伸手指了指纸片上记着的时间,说。   “难道是说,八月十五号晚上八点多,我要去赴什么约?”高朗这时也开始化身福尔摩斯,他还是觉得,这“8.15”指的肯定是日期!   虽然这只是一张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纸片,可不知怎的,这时候,他们几个却都对它极其重视,真把他当成了什么重要的密码一样去破译!   “朗哥儿,你生日是什么日子?”突然,六叔问了一句。   “9月18号。”高朗想也没想,就答了一句。   因为这个特殊的日子,他每年的生日,都会在学校各种纪念活动中度过。这使得他完全感受不到生日的快乐,剩下的只有历史的沉重。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清明节出生的人,可能感受也就和他差不多吧!   “你属什么?”六叔又问。   “他属猪,而且是头土猪!”这一回,倪曼抢在了前头答。   说“猪”字的时候,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促狭的笑。   情侣之间,总会有些这样的小捉弄。   “猪年的9月18……”六叔年纪大了,自然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这种有趣。此时他念着念着,就开始在大脑中排起了八字。   他毕竟是专业的,公历和农历的转换根本都不需要借助电脑,直接掰掰手指头就出来了!   “啊呀!我可真是糊涂!”突然,他一拍大腿,喊道:“你的生日,农历算,不就是八月十五么?”   “什么?!这里的八月十五是农历?那20:28分,指的是朗哥的出生时间?!”倪曼顿时觉得更加有趣!   “应该是了!这绝错不了!”六叔笃定地说:“朗哥儿,这肯定是你妈妈特意给你写下来的八字!”   “原来是出生信息啊!朗哥,你家难道都没有出生牌吗?就是那种印了脚印的圆牌牌!”倪曼比着手势问他。   他们这种年纪,医院里都是会给办这种牌子的。   这种推理很合理,倪曼的问题也很合理。   谁知,高朗却立马推翻了他们的说法。   “我不知道什么牌子不牌子的,而且这也不是我妈的字,我妈写的8,不是这样的。”高朗指了指纸上的字,摇着头说。   “那肯定就是你外婆写的呗!”倪曼想也没想,就说。   “不,这不是朗哥外婆的字。她的字不是这样的。”这一回,换六叔来反驳这话了。   “不是外婆,也不是妈妈,那还能是谁啊?朗哥,你还有其他亲戚吗?”倪曼觉得奇怪。   “没有了。”高朗摇了摇头,把纸拿回手里,没有再说话。   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恐怕并不是一张纸的事情,兴许,在这数字的背后,还藏着什么!   “没有了?那这纸是谁写的啊?上面也没别的提示了。”倪曼还在好奇,可六叔却已经不说话了。   这天夜里,高朗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孤身走在玄元街上,街上的灯笼都亮了。   夜色中,红色的光晕染开来,像血一样,漫出一种诡谲神秘的红……   街上四面生风。   夜风卷地,打出漩儿来,吹得高朗身上的衣裳噼啪作响,上下翻飞。   他一个人在街市上走着,像是漫无目的,又像是受人牵引,一直朝着玄元街的深处去。   他在这路上走着,走着,渐渐的,路两旁的景致就变了。   红灯笼还在,可沿街的店铺却不见了,只剩下那些高高的路灯杆子,上头挂着随风吹起的灯笼。   脚下的路变成了竖排的青石砖,那上头还蒙着层土灰,看起来年代久远。   高朗的脚上穿着布鞋,在这路上不快不慢地走着,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渐渐地便看见前头出现了一个瘦削的人形。   那人形极瘦,看着单薄又干瘦,像棵枯死的细竹。   高朗一瞧见那背影,心头便觉得一痛——那人影,看起来熟悉得令人刺目!   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小时候每天在学校门口等着他放学的母亲!   “妈……”高朗在梦中轻喊,这一喊,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走到母亲跟前去,可谁知,他往前走一步,那人影便往后退一步,他往前走三步,那人影就往后退三步,他拼尽了全力去追,却还是依旧追不上!   这叫高朗急得要命,他在梦境中狂奔。   于是,母亲就在梦中极速地后退。   “妈!妈——”他忍不住大叫,在大风中对着她声嘶力竭地大喊。   结果这一喊,倒把他自己给喊醒了!   “妈……”他挣扎着坐起来,一摸额头,才发现自己早已满头大汗。   倪曼还在旁边熟睡,他借着月色偷偷瞧了她一眼,见她睡得安稳,便再次躺了下来,倒在了枕头上!   胸膛中,他的心突突直跳,就好像,真的刚经历了一场狂奔。   他觉得自己喉咙发紧,心里难受得厉害。于是只好又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发呆。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这玄元街,难道还藏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么?”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将自己从小到大,在玄元街上经历的一切都仔细想了一遍,可依旧没想出什么特别的来!   古玩店、易学馆、中医堂、药材店、香烛店、珠宝玉器店……   他把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铺都捋了一遍,从陈二麻子到金牙阿叔,全“排查”了个仔仔细细,渐渐的,他的眼皮子又重了起来,瞌睡虫一上头,梦便再次袭来……   。 第一百三十五章:瘦猴和月月   再次进入梦境,一切早已改变,可奇怪的是,梦境却依旧是在玄元街上!   睡梦中,一切像是回到了童年。   高朗在玄元街上和小伙伴们玩耍。   那时好像是夏天,知了的叫声此起彼伏,孩子们正聚在树荫底下玩弹珠。   高朗胖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三颗蓝色的玻璃珠,正等着身旁的两个小伙伴先出手。   幼年的他,眼睛大大的,面孔圆嘟嘟的,看着可爱极了。   “小墩子,你让我一下!”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眨着眼睛对他说。   小墩子,是高朗幼时的乳名。因为他小时候奶胖,看上去就像一个油墩子,所以他妈妈就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可爱的名字。   “为什么啊,月月?”高朗奶声奶气地问。   他嘟着嘴,看起来憨憨的。   “因为男孩子要让着女孩子,我们老师说的!”小女孩的脸也圆圆的,看上去像一颗小桃子。   “那我要是不让着你呢?”小高朗又问。   “那我长大以后就不给你做新娘子了!”小女孩月月一脸傲娇。   “不行不行,你说好要当我的新娘子的!”小高朗听了这话,跺着脚急了。   那两只小胖脚,在地上缓缓地跺着,看上去奶凶奶凶的!   “那你让不让我?”月月见了,顿时笑起来。   “好吧。”小高朗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正要接着说话,突然听见街尾传来了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   “死人啦——死孩子啦——”   这叫声像指甲划过毛玻璃,听着又尖又利。   叫声一起,整条街上的大人都从自家的店里冲了出来,一股脑地往街尾冲去……   街尾,有一条河。   那河很小,也不深,其实完全可以称之为沟。   沟里的水,常年是黑色的,倒也没什么异味,只是颜色特别深,有人说,那时应为河床底下压着东西。   但这种话,不可考,只能当作故事来听。   那个女人就这样站在河边的水泥栏杆前,脸上的神情惊恐中又带些怪异。   “怎么回事?”   “哪里?!哪里有孩子?”   “什么死孩子?谁家的孩子?”   街坊四邻一涌上去,就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小高朗和月月,还有一个精瘦精瘦的小男孩,三个人也懵懵懂懂地跟着大人们走到了河边去。   他们个子小,才到大人的肚子上,这时候到了河边,这反倒成了他们的优势。   大人们一个劲儿地踮着脚往河里张望,而他们,则身法灵活地在一根根腿柱子中间穿梭,很快就挤到了最前面,贴着栏杆站着。   他们的眼睛,刚好贴着上下栏杆之间中空的那些方孔,这叫他们不用费力,就能看清河面上的情形。   大人们还在熙嚷,可他们却已经开始观察。   第一个发现死孩子的女人正指着河中央的一摊东西对着大家嚷嚷。   而街坊们,也都看得认真,口中发出的唏嘘声不绝于耳。   “你们看,就是那个三角包!这孩子才一丁点儿大,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竟然把这么个肉疙瘩丢进河里!”女人愤慨,手比个不停,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带着指责。   “这肯定是私孩子!谁知道他爸妈是怎么弄出这么个人来的!”   “是啊!真是丧尽天良!”   “怎么能在玄元街溺死孩子!这是造的什么孽!”   “实在养不了,送孤儿院也行啊!这叫什么事?”   街坊们议论纷纷,这时候全都对着河上骂开了。   他们大约是觉得这件事触了眉头。毕竟这河,是玄元街的财水!   这些话,小高朗听不太懂,只努力地往河中央看。   结果这一看,他果然看见了河中央有一团白乎乎的东西,正在河上漂着。那东西,看着就像个洋娃娃似的。   “月月,月月!你快看!”小高朗一看见那东西,就去拉小女孩月月的裙子,谁知这一拉,却发现自己的身边没有月月,只有好多好多的腿柱子!   “月月!月月?月月——”   小高朗见月月不见了,就着急地大叫起来。   他一叫,那个跟着他们一起到河边来的瘦猴儿就一把拉住了他。   “你干嘛?”小高朗看着瘦猴问。   瘦猴的脸黑黑的,眼睛暴凸起来,看着很吓人,像个骷髅似的!   “别叫了!她不是正在水面上漂着呢嘛!”他一开口,就阴恻恻的。   高朗一听这话,忙扭头再看河里,果真发现河中央漂着的,是月月!!!   她的羊角小辫儿散开了,白裙子在水面上铺开来,远远望过去,像一朵飘在水面上的白棉花!   高朗一看这情形就吓呆了!   他张着嘴,完全反应不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河面上的月月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对着他招了招手,仍然用那种软萌的声音说:“小墩子,来啊!来陪我玩啊!”   这话一出,高朗吓得大叫,他一瞬惊醒,猛地睁开了眼睛!   “嗬!”一睁眼,他就忍不住大喘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个梦,实在太可怕了!   比之前的那一个梦更可怕!   因为,之前那个,只是梦,而现在,他梦见的却是小时候的事!   不论是月月,还是瘦猴,抑或是在河岸上尖叫的女人,他都认识!不仅认识,而且还十分熟悉!   做了这么两个梦,高朗完全不想睡了。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发现这时才刚四点!   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高朗呆呆地靠坐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他实在不敢再睡了,于是开始拿着手机刷微博。   他先是看了热搜,然后又看了他关注的那些博主,最后点进了自己的主页,打算把自己前些天快转的一部电影翻出来看看,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电影是讲心理罪的,据说很精彩。他在看片之前,又点到了下方的评论里,开始在里面漫无目的的翻阅。   自古评论出人才,有的时候看评论比看正文还有趣。   作为一个隐性的沙雕网友,看评论也是高朗的舒压方式之一。   这些评论里,总有若干营销号、若干职业黑、若干蹭热度的网红,还有若干算命看相的大师……   这些人,要么故意哗众取宠,以招黑来博关注,要么就是流水线评论,每一条评论都差不多,高朗看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特别的,正准备退出去,结果却被最下面的一个评论的头像给吸引住了!   那头像,几乎让他的心脏都惊得跳了出来——他分明看见,头像照片里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方才梦境中的月月!!!   。 第一百三十六章:月野兔   一看见月月的头像,高朗的后背立刻起了一层薄汗!   他的手指头有些哆嗦,努力平复了好半天,才点住那人的头像,点进了她的主页里去!   她的网名叫“玄色月野兔”。   这个网名很有时代特色,很80后,而且,这里头就有个“月”字!   这叫高朗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原本是不应该害怕的,可因为刚才的那个梦,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凌晨四点,他却在黑暗中翻一个女人的微博主页,这样的事情,在他看来简直是玄幻!就连他当初和倪曼热恋的时候,他也没有过这样的兴致!   可惜的是,这个“玄色月野兔”的微博很丧,几乎里面发表的每一条内容都充满了负面情绪。   她的主页风格很暗黑,背景色是黑的,也没什么自拍,唯一的三张自拍,一张是拍了药,一张是病历,还有一张则是一个带血的伤口。除此以外,全是文字内容。   高朗随便翻了几条,上面写的话,基本都脱不开一个“死”字,这叫高朗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博主的抑郁气质!   “想要把钱花光,然后客死他乡……”   “太阳出现的时刻,我便消散,化作尘埃。”   “别怕,终须会到时辰。”   “身处黑暗,我拥有一片深渊。”   这样的句子,比比皆是。   最近的一条微博是两天前发布的。前一天的时候,她还点赞过一个重度抑郁患者发布的自杀预告。这些都说明,她在网上还是相当“活跃”的。   高朗瞧了一会儿,也拿不准这博主究竟是不是月月。出于对幼时伙伴的关心,他鬼使神差点击了聊天对话框,给她发了一条私信!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上头给人发私信,这让他多少有些不习惯!   “月月,我是高朗,如果你还记得我,请回复。”他酝酿了半天,只在对话框里打出了这么几个字,然后就发送了出去。   这样的私信显得有些生硬,可高朗本来也就不是什么高情商的暖男。   他这些话,更像是平常在学院中,发送给自己学生的那些通知,“收到请回复”是他的习惯用语!   发完私信,他觉得自己更没有睡意了。   他不由靠在枕头上,回想起了关于月月的一点一滴。   这个月月,可以说是高朗小时候的童年女神了。   她的大名叫柳月,听着就自带梦幻美。   他们同岁,又在一个幼儿园里上学,每天同进同出,形影不离,是正宗的青梅竹马。   月月长得很好看,眼睛圆溜溜的,像葡萄,她的脸蛋圆如满月,白里透红,看上去比电视剧里那些童星还漂亮。   最重要的是,她善良,对谁都友善。   月月家是后搬来的,一开始,她并不在这玄元街上。是高朗读幼儿园那一年,他们才举家搬到了玄元街上来。   这玄元街上,全都是做买卖的人家。月月家,也不例外。   她爸爸是买古董钟的,整个铺子里,全都是钟表,不仅有咱们国产的钟表,也有西洋的各种古董钟。   西洋的古董钟都特别漂亮,木质的钟框上会雕花,金属的钟架上有时还会立小人,就连最普通圆钟,它的钟面上也会画些很漂亮的画。   高朗小的时候,很喜欢去月月家的古董钟店里玩。   有些钟的玻璃罩坏了,被柳叔叔移去别处修缮,只剩下三根指针还“哒哒哒”地走,这时候高朗就会和月月一起去拨弄那些长长短短的针,把它们拨到整点的位置附近,然后就等着它们“当当当”地响起来。   有的时候,一次有好几个钟,他们就算好了时间拨,这样“当当”声就可以持续很久很久都不停下。   不仅如此,这些钟因为年代不同,音质也不同,只要节奏把握得好,完全可以编排出一段乐曲来!   这是他们童年的欢乐所在,现在想起来,高朗依旧觉得很有意思。   这种欢乐一直持续到他们的小学高年级。后来,他们都大了,接触便渐渐少了。   再后来,也不知是为什么,柳家就从玄元街上搬走了。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月月了!   “月月,你现在在哪里呢?为什么会发些那样的话?”高朗忍不住这样想。   他正想着,他的手机就突然一震。   他拿起来一看,是微博信息提示!   这叫他的心不由一抽,连忙打开来看,结果便看见对话框里只发来了三个字——小墩子!   这三个字,包含了一切。   高朗看见了,竟激动得有点想哭。他连忙对着键盘打下了一个“嗯”。   信息时代,网络连接你我他。时间空间的限制都可以被打破!在这一点上,我们基本做到了比神仙还厉害!   这时,时间才不过四点五十,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还在熟睡。   可高朗,却在这样的黎明时分和这月月聊了起来。   “你是还没睡,还是已经起来了?”高朗飞快地问。   他的手,依旧有些抖,也分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紧张。   “我睡不着。”对方回复的速度也很快,很明显,她也是抓着手机在认真聊天。   “你回易县了?”她又发来一条。   “是。”这个字的后头,高朗还跟了个表情。   “还在玄元街?”对方又问。   “是啊,在八号。”高朗又答。说罢,他又反问:“你呢?”   他等着她回复,可是,她却突然没了音讯。那对话框,成了一片静默的深海。   高朗等了一会儿,见她没了回应,就又发了三个问号,然而,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一切好像戛然而止,无论高朗怎么想,对方似乎都没有要再回复的意思了。   这叫他有些郁闷。   等信息的时候,他忍不住又翻了翻她的主页,结果却意外的发现,她有好多次,发微博定位的地点都是玄元街!   而且,这些微博都发自半夜时分!   谁会大半夜的到玄元街散步?这显然就是说,月月她,现在就住在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甚至可以确定,她就住在这玄元街上!   。 第一百三十七章:太极湖   “你也在这玄元街上吗?那我为什么一次也没有见到过你?”   “当年你又为什么搬走?”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盘旋在他脑海中,一种异样的感觉在他心里升腾起来。   他很想再对着那对话框问一问,然而,却突然觉得这样好像很没自尊。又或者,并不是没自尊,只是缺了一份勇气。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也许,只是因为之前的梦境,也许,并不是!   玄元街上那条河,如今早就被填掉了。   官方的说法是为了玄元街更好的发展。   当地为了扩大商业圈,打造古玩文化产业链,将玄元街往后延长了两公里。这一延长,就一直延长到了原来的荒山大队。   这荒山大队,原本是一个知青驻扎点。光听名字你就能猜到这大队的作用,这其实就是一个拓荒团,基本上和那什么“南泥湾”一样。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就是要去建设咱们的大好河山的。   从前重视农业发展,知青们在那里开垦田地,种植果树,将荒山大队打造成了一个产量颇高的农庄。后来发展市场经济,农庄的效益太差,地方上便决定将农庄关了。   这一关,就闲置了不少年,两千年以后,商圈经济的新思路渐渐出现,于是地方上又对那一片区域进行了规划改造,由此大兴土木,改建成了现在的古建筑群观景步道。   这样一来,高朗他们原本所在的玄元街,成了玄元老街,而后面新造的部分,则称之为玄元文化商业广场,里面主要经营古玩字画以及各类小商品。   高朗家的精舍是门牌号是八号,就在老牌楼下,算是寸土寸金的好店面了!   要不是祖传的房子,现在叫高朗花钱买这样一个店面,已经全然是买不起了!   当然,这些话扯得有些远了。   咱们现在还说回这玄元街被填掉的那条河沟。   刚才上面说的那些,都属于明面上的事。可既然有台面上的话,那就会有台面下的话。   什么是台面下的话呢?那就还得从高朗梦里那个死孩子说起!   高朗梦中的死孩子,确有其事。   这没出月的婴孩,被人溺死在河里,这是犯了大忌会的事,说白了,就是坏了风水!   这玄元街在易县,是历史最悠久的一条老街。当初还没有易县的时候,就先有了这条街。   为什么呢?   这是因为原本这地方还有一个道观,叫玄元宫。   玄元宫是个大观,是那种有五条脊、上头蹲着六只脊兽的那种大观,全称圣光金尊紫霄玄元宫。   你光看着脊兽,这全称,基本上就能感觉到,这是个皇家宫庙了!   这玄元宫的来头,可是大得很,它本是元朝建立后,由国师丘处机所造。   当时元朝初立,为收买人心,四处建设道观,弘扬道法,丘处机见易县一代有龙脉隐约起势,便决定在这龙脉之上敕建皇家道院,以借龙气助力国运,于是,就有了这玄元宫。   这古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所谓初一、十五的赶集,其实赶的就是庙会。   初一、十五是庙门开、可以接纳信众入山门烧香礼佛的日子。   因为古时候信众多,所以初一、十五的时候,庙门前的路上总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特别热闹!   这一热闹,就让小商小贩们看到了商机,于是渐渐的,他们就在路两旁支起了摊子,做些小生意。   因为人多,这生意吧,还真不错,货品的种类也是根据市场需求,越发齐全。于是,天长日久的,便成了规制,人们一到初一十五,就要赶集,上庙会去买东西!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种寺庙经济。   那寺庙是这样,这玄元宫也是一样!   易县这地方,本来就只有一些散落的自然村,百姓都信本土的道教,方圆几十里,连一个和尚庙也见不着!   这好不容易丘处机来造了玄元宫这样一个金光闪闪的大观,那谁能忍得住不经常上这儿来逛逛啊?   于是,这玄元宫的两侧,很快就形成了一条街。   这街,就是最初的玄元街!   那时候,玄元街上还只有摊子,没有房子,商贩们日出夜归都要赶很远的路。   这显然很不方便,于是很快的,小摊小贩们就开始沿街造起了房子。   房子造好后,他们就开始在这街上生活、居住,这就给这地方带来了更多的生机与商机。   于是,聚集在这里的人越来越多,房子也越造越多,这一造,就带动起了城镇化的发展。后来渐渐的,这地方就围绕着玄元宫,从一条街,变成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县城!   这县城,就是易县!   其实你从易县这个名字,也不难看出它的由来,说到底,一切都来源于玄元宫的建造!   可问题是,现在这玄元宫怎么却不见了呢?这事情说起来也是颇具神秘色彩。   据说,它是一夜之间消失的!   大家前一天还看见玄元宫的主殿好好的在那地方,可半夜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大伙儿第二天起来一看,那宫庙却像被连根拔起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那消失的地方,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空坑!   百姓们都说,是神仙把它搬走了,因为它压住了地下的龙,镇得它无法脱身,影响了人间的气运。   当然,这种话,纯粹就是扯淡。   当时正逢抗战,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日本人的飞机搞空袭,看见这地方唯一像样的就是这房子,于是就炸了!   但不管真相究竟是什么,反正这玄元宫的确就是在那时候消失不见的。   到现在,玄元老街的中心广场边上,还有一个圆形的人工湖叫太极湖。   据说,这太极湖的位置,就是玄元宫主殿的遗址。   湖里的水,都是后来又灌进去的。   而那条溺死了孩子的黑水沟,就是连着这湖的,说穿了,那就是这人工湖的入水口!   这样一说,你大概就能明白为什么街坊们对着事情这么恨了。   生意人通常迷信。这可是连通着玄元宫的水渠啊!怎么竟然有人会往这样一条沟里扔孩子!   这不是自找天罚么?   后来,据说也就是因为这件事,玄元街上不安宁了好一阵子。   各家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怪事发生。这更让他们笃信——这就是风水坏了!   于是,为了挽救这一切,他们特意去请了高人看了风水。而看风水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凑钱,把这条小沟渠给填了,另在其他地方铺了管道,给人工湖注水……   。 第一百三十八章:当讲不当讲   因为前一天晚上基本没怎么睡,早上高朗的黑眼圈大得有些明显。   吃早饭的时候,六叔坐在他对面,他看看报纸,又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高朗一开始倒是没在意,可被他瞧得时间久了,终于也有些觉察,不自在起来。   于是,他抬头看他。   可他一抬头,六叔却又低头了。   于是,这爷俩一会儿抬头一会儿低头的,在饭桌上演绎出了一种怪异的气氛,就好像高朗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向来明人不说暗话,高朗和六叔玩了一会儿“猫捉老鼠”之后,就忍不住一放筷子,不吃了!   只见他皱眉对着六叔问道:“六叔,你老这样瞅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   高朗这态度倒是坦荡,相比之下,六叔看起来就有些扭捏了。   只看他一挥筷子,对着高朗笑了笑说:“没啥,没啥,快吃吧啊!这再不吃,粥就该凉了。”   他这话说得似乎挺对,可一听语气,却又不是那么个味道。   高朗听了,越发觉得不舒服,于是又问:“不,您老人家有什么事就直说,跟我在这里躲躲藏藏的,干什么呀都是!”   “朗哥儿,”六叔听了这话才算放下了手里的粥碗,他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可几秒钟之后,他却又叹了口气,说:“唉!算了算了,真没什么,吃吧!吃吧!”   “不是,六叔,你觉得你这样,说一半藏一半,我能吃得下去?”因为失眠,高朗现在的精神本来就不好,再听他这样说话,更加觉得心浮气躁。   “六叔,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倪曼这时也觉得好奇,停下了嘴边的包子。   “唉!按说这些话呢,实在不该是老头儿我……不该是我来说的!”六叔又叹了一口气,似乎真的很为难。   “不,六叔,你要说!你一定要说!你再不说,我都吃不下饭了!”高朗很坚持。   终于,六叔听了这话,才坐直了身子,瞧着他们小两口清了清嗓子,说:“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啊!”   “嗯嗯,快说快说!”高朗这时候一句废话也不想听。   “朗哥儿,你也老大不小了,夜里可不能再这样折腾了!”突然,六叔来了这么一句,他的表情,耐人寻味。   “什、什么?!”高朗听了,一头雾水。   “叔知道,你们小夫妻两个感情好,可你毕竟也三十多了,不能再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那么折腾了,身体该受不了了!”六叔皱着眉,表情很尴尬。   “我折腾?!”高朗似乎依旧没听懂。   “朗哥,你别问了……”这时,倪曼倒是似乎听懂了,开始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拉他的衣角。   她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表情更是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怎么了?”高朗见她这样依旧在问。   这场面实在尴尬。   六叔见了,只好清了清嗓子,又对着倪曼说:“小曼,你是他媳妇儿,这事,你也有责任。都说娶妻娶贤,这贤妻就体现在能够规劝丈夫上!他三十多了,以后你要让他节制点!”   这下,话说得算是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   高朗的脸,顿时“刷”地一下全红了!   “六叔,你这是说什么呢?”高朗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我说什么?你自己看看你这个眼袋!你这眼下乌青,说明了什么,你知道吗?”六叔反问。   “我不知道。”高朗笑着答。   “说明你过度了!那啥过度了!”六叔摇着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年轻人嘛,喜欢的时候浓情蜜意,这些叔我都能理解,我也不是那种老顽固!”六叔见话都挑明了,又接着说:“可你不能这样可劲造啊!这是在拆身体啊!肾怎么吃得消?”   他这几句话一出口,高朗终于忍不住“噗”地一声,捂着肚子笑了。   他笑得忍都忍不住,前仰后合的,笑了好一阵,才停了下来,结果一看六叔脸上的表情,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哟!哎哟我的妈!哈哈哈!”他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眼泪水,实在是停都停不下来。   “你笑什么?严肃一点!我是在跟你讲正事!”六叔简直要被他这态度激怒。   “不,没事。叔,这事儿我必须得和小曼商量着来的。反正我有六味地黄丸,不行还可以去买汇仁肾宝,哈哈哈哈……”说着,他又笑了起来。   这种态度,明显就是甩锅的意思。   这话倪曼怎么能忍?   “你别笑了!你干什么啊!你怎么说这种话!”只看她朝着他就吼了一句,吼完,便一丢手里的碗筷,离桌了!   这一走,高朗才渐渐收敛了他脸上那个浮夸的笑,转而端起粥碗,开始喝粥。   男人在这方面,都有一种特殊的自信。   即使到这个时候,高朗依旧没打算解释一下,自己这黑眼圈到底是怎么来的!   反正这锅,有倪曼帮他背着呢!   用过早饭,高朗就一个人去了玄元街上转悠。   这可是难得的事。   他平常,很少在这条街上乱晃,都是一停车就回店里去坐着。可今天,他却以饭后消食为借口,跑到这街上来溜达了将近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他从老街的牌楼下头一直走到了荒山大队那一块儿,几乎把整条玄元街都给逛遍了!   然而,他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网上那个月野兔,也依旧没有给他回复,这叫他心里不禁有些郁闷。   也许是受昨晚的梦境驱使,往回走时,他鬼使神差的,走到了太极湖那里,在那湖跟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十一月下旬的天气,已经很冷。   湖边的风挺大,高朗坐在那儿,看着这个一湖近乎墨色的湖水,心里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刚才在商业文化广场那边转悠的时候,他脑子里就一直在努力回想从前的那些事,想着想着,他就突然发现,这老街上那么多的街坊四邻,这些年几乎就没有搬过,唯一搬走的,好像就只有柳月他们一家!   这家人,搬来的时候悄无声息,搬走的时候,依旧是悄无声息。   既没有在开始时和四邻打过招呼,也没有在离开时和街上的任何人道过别。他们只是悄悄的来,然后,又悄悄地走……   。 第一百三十九章:来信息了   “你今天很反常啊!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不知什么时候,六叔坐到了他的旁边。   他穿着件灰色的两用衫,两只手插在兜里,坐在长椅上,显得很悠闲。   “六叔,你说这湖水为什么是黑色的?”高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   “什么?!”六叔闻言一愣,随即说:“这湖深呗!”   “不对,这又不是千尺寒潭,怎么会有这么深的颜色!”高朗摇了摇头,又突然话锋一转,问:“六叔,你知道老街上从前那个卖古董钟的柳老板么?   “柳老板?”六叔闻言,眉头似乎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松开了。   “是啊,你认得么?就是那个人高高的,戴副金丝边眼镜,长得很斯文的。”高朗凭着自己的记忆,尽量对柳叔叔外貌做描述。   虽然十几年未见,但他脑海中对柳叔叔的长相,还是记忆深刻。   这倒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气,主要是因为他和柳月,他们父女俩长得有点像,皮肤都是白白的,只是柳月的眼睛比他更大一些。   “你说的是万洋钟表店的柳坤?”六叔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高朗才描述了个大概,六叔就报出了人名。   “对、对!就是万洋钟表!”高朗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又问:“六叔你认得柳叔叔?”   “你怎么突然提起他了?”六叔皱眉,似乎有些不悦。   “没什么,我就是走在这街上,突然想起一些故人。”高朗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随口搪塞了一句。   “这人我不熟悉。只记得他好像是江州人。”六叔答了一句,随即望着高朗说道:“一个江州人,好好的,从大城市到咱们这样的小地方来,还拖家带口的,你觉得是为什么?”   “他们是江州人?”高朗觉得意外,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印象中的柳叔叔斯文尔雅,的确有一种江州男人的气质。   “是啊,这街上这么多人,别人我都看得透,可唯独他,我看不透。”六叔点了点头,又说:“他这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他那个钟表店,也没见有什么生意,可他却在这地方待了十年,为什么?”   六叔的视角与高朗的视角不同,他的这些话,对高朗来说,简直是一个全新的故事!   “柳叔叔很温柔,我经常去他店里玩,他总是在修钟表,不声不响的。有时候我们闯了祸,他也不骂我们,总是好好地说。”高朗想为他辩驳两句,可是却又觉得自己也许真的没有看懂。   “你当初是小孩子,”六叔果然这样说了一句,“咱们街面上的那些街坊四邻,你少和他们打交道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些人,都是成了精的东西!在他们跟前,你绝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可他们都是看着我长大的啊!”流苏这话让他愈发不解。   “有些事,当初是你太小,所以不了解。这些人,看着是一回事,实际上却又是另一回事,实在不值得深交!”六叔又说。   这老头从来没说过这样直接的话,高朗一时有些不适应。   六叔的这种话,就像孩子十几岁时,家长常会劝诫子女的那些话,翻来覆去,就是落到两个字——不准!   他瞧着他,突然想起梦境中那死孩子的事,于是又问:“六叔,你还记得当年黑水沟里溺死的那个死孩子吗?”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尽问些这种烂七八糟的事?”这话一出,六叔彻底不悦了。   他瞧着高朗,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那就是两个打工的小孩子,才十七八岁,玩在一起出了格,闹出了人命来又和家里没法交代,结果就做下这种丧天良的事!这种事情,你去想他干什么?”   “是哪家?他们在哪家打工?我怎么不知道。”高朗皱眉,疑惑这个故事,自己怎么好像完全没听过!   “是茶馆,”六叔答得极快,他瞧着湖面,说:“茶馆里服务员多,而且都是年轻人。”   六叔说的茶馆,是老街上赫赫有名的沁春园。   这茶馆子,自道光年间就有了,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在易县,那是独一份!   这茶馆里还有戏台子,不光有说书的,还有唱戏的,当年是玄元街上最著名的“网红打卡”圣地!   那馆子原本是私人的,后来合营之后,就属于集体性质了。   这样一个大茶馆,员工的确很多,用的人也比较杂,六叔所说,倒不像是假的!   “不对啊,六叔!按理说,他们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那就应该背着人悄悄处理才对,他们怎么反倒明目张胆的,竟然把孩子就丢在工作地方的河里?这不是傻吗?”高朗想了想,又觉得六叔的说辞有漏洞。   “那两人就在玄元街上给人打工,吃住都在店里,这有什么奇怪的!更何况,能做下这样的事的,本来脑子也不正常!”六叔很武断。   说完,他就着急忙慌地站了起来。   他像是身上扎了一根针,一分钟也不想多待。在椅子边站了没两分钟,就转头对高朗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高朗并没有起来的打算。   “你究竟怎么了?”六叔见他这样,只好又坐了下来。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经历的事有点多吧,总是容易想起从前的事。”高朗感觉,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好像全都当不得数了。   “朗哥儿,你知道……这湖底下是什么吗?”突然,六叔这样说。   “是什么?”高朗没想到六叔会突然说这个。   “你看,这湖水,现在看起来是那么平静,那么水波不兴,可谁能知道……”六叔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知道什么?”说一半留一半,就说明他这话绝不是没有营养的鸡汤。   “没什么,湖边风大,别坐这儿了,跟我回去吧。”说着,六叔又站了起来。   高朗见他说着说着又不肯说了,便堵着气说:“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会儿!”   他正说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一震,他拿出来一瞧——是玄色月野兔来信息了!   。 第一百四十章:留言   “我在沁春园。”   私信上,只有这么几个字。   但就这几个字,足以让高朗的心,像中枪似的,猛地就是一震!   他瞧着这五个大字,陷入一种奇异的感觉之中,石化了一般,完全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六叔在一旁见他变了脸色,便凑近了去看他的手机。   “没、没什么。”高朗见他要看,连忙把手机一翻,将屏幕扣了起来。   他有些慌,感觉自己的手是抖的。   他不想让六叔知道这事,只是有些心虚地站了起来,说:“六叔,我同学有事找我,我得出去一趟。”说着,不等老头儿说话,他就抛下他,径直离开了。   这种反常,让六叔的心头一沉,直觉告诉他,自己一直以来所担心的事,恐怕要成真了——这玄元街上的秘密,怕是就要藏不住了!   却说高朗没有去别处,而是直接就去了沁春园。   他在六叔面前的时候,假意往反方向走了一段,但很快,就又回到了老街上,一下子闪进了沁春园!   沁春园里此时正唱评弹。   因为是工作日,所以茶馆店里都是老头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年轻人。   高朗在这茶馆里,就是除了工作人员之外,最年轻的人!   这么一个年轻人,在这大好的光阴里,跑来茶馆店养老,实在是一件很突兀的事。   为了不引人注意,进去后,他就挑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点了一壶茶,然后就在座位上再次打开了手机,和玄色月野兔聊了起来。   “你在沁园春做什么?喝茶还是工作?”他问。   打完这行字,他心里就又忐忑起来,生怕对方又像之前那样,突然没了讯息。   好在,很快对方就回了消息。   “我想见你。”月野兔答非所问。   她给人一种喜欢占据主导地位,强势且不容易沟通的感觉。高朗看着这条信息,却并没有不自在,反而回:“现在吗?巧了,我就在沁春园。”   他这话一出,对方立刻发来一个笑哭了的表情,却并没有说话。   高朗见状,又问:“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谁知这话一出,月野兔又没了消息。   她像是被吓到了,缩在手机后头,不敢吭声了。   高朗见她不回,也不逼她,反倒看似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这沁春园的茶,的确是好茶。茶汤清亮,回甘悠长,齿颊留香,再配上台子上极有韵味的苏州评弹,滋味极好!   这时候台上正唱《长生殿》,高朗一句也听不懂,但这咿咿呀呀的,曲调婉转,他依旧觉得挺有味道。   他正听着,手机便再次一震,他拿起来一看,却不是月野兔,而是他师兄郑西麒。   他打开微信,看到师兄发给自己的是一个文档,外加一句“江湖救急!”   文档的名称很简单,只写着李慧潜意识病例。   这名字一下子吸引住了他,高朗知道,这定是师兄碰到难题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立刻点开文档,细看起来。   这文档足足有七八页,上万字,高朗是个工作狂,只要是自己专业上的东西,一看就能入迷,周遭再有什么,他都不会注意到。   更何况,今天郑西麒给他发来的这个病例,正是此前他一直在追踪的一个病患。   这病患的情况很特殊,她有接触障碍,对任何人的触碰都很排斥,尤其是男人,更是严重!这种心理障碍,严重地影响了她的学习生活。   因为这个原因,她一直在高朗这里接受治疗,但后来因为学院的那些事,高朗离开了,她的治疗也就转给了郑西麒,但现在看来,郑西麒是搞不定她了!   也不知是看了多久,当他再次抬头的时候,《长生殿》早已唱完了,茶桌上竟多了一张蓝色的留言条。   这留言条就贴在桌沿上,他拿起来一看,便发现上面只写了一个地名:荒山大队!   这叫他不由一愣,连忙抬头去看四周,结果却发现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并没有什么可疑人物。   “荒山大队……”高朗捏着纸条,心里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个已经消失的地名,是个谁也去不了的地方。   他不知道这纸条是谁送来的,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用意,只觉得这事情透着蹊跷。   无形中,似乎有一只手,正推着他朝前走,可前头有什么?他全然不知!   这种感觉,相当迷茫。   他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荒山大队的事,只知道这是一个知青生活的地方。而关于知青的一切,在他见过胡怀良之后,他便已经不想再去关心了!   “谁会给我送这样一张纸?”高朗琢磨不透。   胡怀良和母亲当年,并不在荒山大队,这荒山大队里也从来没有他认识的人。他的生活,和这个地名更是全无交集!   正当他觉得不知所措的时候,月野兔也发来了消息。   这一次,是一个定位。   而她定位所在的位置,是玄元街8号!   高朗一看这定位,顿时一惊,忙问:“你在我店里?!”   他觉得不可思议,不等她回复,又说:“你等一等,我马上回来!”   打完这几个字,他也顾不上这什么荒山大队不荒山大队的了,直接就站起身,在桌上留了一百块钱,然后就离开了茶馆,直奔着自家的精舍去了!   再说此时,倪曼的心情实在不是太好。   她瞧着眼前这个长相清丽,看不出年龄的女人,心中充满了危机感——她实在没有想到,在易县,还能看得见这样与众不同的女人!而这个女人好像还和高朗关系匪浅!   “小墩子呢?他不在吗?”女人自称柳月,身上穿了条大红色的羊绒风衣,脚上踩着一双高跟鞋,看起来有一种和倪曼截然不同的精致感!   倪曼是公主范儿,可这个叫柳月的女人,却像是从老上海的上流交际圈里走出来的太太,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充满了女人味!   “你是什么人?”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是极其可怕的。   倪曼这时对着柳月,可是半点待客之道也不讲。   “我是高朗的发小,”柳月见她充满敌意,便笑了笑,说:“小姑娘,你是小墩子的女朋友吧?我们俩认识的时间,可比你长得多,他小时候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   这话看似是说笑,可实际上却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优越感。   这种优越感,就好像在说:“不要和我比,我是你比不了的人!”   “你、你找高朗什么事?”倪曼听了她的话,说起话来就更加没好气了!   “我找他当然是有事。”柳月笑了笑,说。   “什么事?”倪曼讨厌她这臭屁的样子。   “这我不能告诉你。”柳月继续优雅的笑着,可给人的感觉却很疏离。   她说着,就越过她,自说自话地在精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翻起了茶几上的一本杂志。   她的动作,真的很优雅,优雅得不像是现世的人。   倪曼瞧见她这样,更觉得反感。她正想在上去怼她两句,不料高朗却推门进来了。   “朗哥!你回来啦?”倪曼一看见他,立刻迎上去,笑着说:“刚才有个……”   “月月,你怎么到精舍来了?你小时候不是最怕来这里的么?”谁知,高朗直接像没看见倪曼似的,跳过她的一切,快步走到了沙发前。   他瞧着柳月,眼睛一瞬不瞬,那模样,真像是爱人之间的久别重逢!   而柳月看见了他,也立刻站了起来,笑着对他伸出了手。   “人都是会长大的,小墩子。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你变得不同了,我也变得不同了……”柳月的声音很好听,似有一种魔力,让人在她面前只想静静地听着她往下说。   高朗听了这话,连忙笑着握住她的手。这两人,就这样大大方方地在倪曼面前握了握手。   其实吧,这也没什么,两人就握了一下就立马撒开了,可倪曼看了,却还是扎眼得很,恨不得自戳双目,瞎了拉倒!   ——————我是分割线——————   各位乡亲们,今天我要跟大伙儿请个假。因为天冷了,季节交替,没得合适的衣裳穿,我要去商场购置几件好看的衣服!   女神也是会冷的,我们要做美丽不冻人的女孩子!   所以咯,今日一更~还请见谅哈!   。 第一百四十一章:吃醋   “月月,你怎么会来?你这些年还好吗?柳叔叔他好吗?这些年你们一直都在易县吗?”   高朗一见着她,这问题就像是连珠炮似的,一刻不停。   他平时不是个话多的人,可偏偏在柳月面前,就成了话痨。   这种模样,着实让倪曼嫉妒。   反正,这么多年,高朗从没有对她一次说这么多话,一直说个没完的时候!   他们之间,话多的那个,向来是她!   这时柳月听了他的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说:“你一次问这么多,我先答哪一个才好呢?”   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反正那语气温柔得很。   “哈哈!那咱们就坐下来慢慢说!”高朗好像全然看不见倪曼的臭脸似的,直接就拉着柳月坐了下来。   而倪曼,则被他冷落,依旧站在方才迎他的地方,像个局外人似的,瞧着他们“眉来眼去”。   她感觉自己简直是被他抛弃了,在那里就像个孤儿似的!   “你最近好吗?现在住在哪里?”他满心满眼,好像只有月月。一坐下来,便又拉着她问个不停。   他自己似乎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倒是柳月先注意到了倪曼的不悦。   于是,她没有回答高朗的问题,而是故意抬头朝着倪曼那里看。   她这一看,高朗才算反应过来。   于是,只见他抬头瞧了倪曼一眼,笑着说:“小曼,你去泡杯热茶来吧,天气怪冷的。”   “好。”他笑起来很好看,倪曼对着他,向来说不出拒绝地话。更何况,她才是这屋子的女主人,来者是客,她该要一尽地主之谊的!   于是,她真的就进了厨房去烧水。   她一离开,高朗立刻就对着柳月说:“好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很明显,他是故意支开她的!但关于这一点,倪曼却没有意识到!   她只是忙着烧水,想要摆出女主人的姿态来。   这叫柳月脸上的笑,变得有些玩味起来。   “小墩子,我今天来找你,的确是因为我遇到了难处。”柳月叹了口气,才收敛笑容,说道。   她这女人,身上的确有一种特殊的魅力,一颦一笑,皆能牵动人的心!   “怎么了?你说说看。只要是我能帮,我总会帮的。”高朗见她这样,心口就是一酸。   “唉!我都不知要从何说起。”柳月闻言又叹了口气,蹙着眉说:“我爸不见了。”   “柳叔叔?他不见了?这是什么话?”高朗闻言,觉得莫名其妙。   “其实你们当年,究竟为什么要从街上搬走啊?你走的时候,什么也没说,说搬走就搬走了,为什么?”高朗不等她答话,又问。   “当年店里生意不好,店面的租金又不便宜,我们自然只好搬走了。”柳月给出的解释很合理。   “那搬走以后呢?你们去了哪里?还在易县吗?我记得你那时候分明是退学了啊!”高朗听了,却依旧不解。   他正打算细问,倪曼就端着泡好的茶,走了过来。   “来,月姐,喝茶。”倪曼故意叫柳月姐姐,故意想要把她叫得老一些。   可柳月呢,倒好像是不在意,直接就接过去,还说了声“谢谢”。   倪曼一来,谈话就被打断了。她直接大喇喇地坐到了高朗这一边的沙发扶手上,特意想要怒刷一波存在感!   柳月见了,坐在那里,就再没有了要回答高朗的意思。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于是,高朗就抬头问了一句。   “什么?!”这话一出,倪曼顿时觉得很没有面子,她只好装作没听清的样子,问。   “我是问你,你还坐在这里干什么?”她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可偏偏高朗这个钢铁直男却没有一点点的自觉性。   “我、我不能坐在这里吗?”倪曼只好反问。   “我们在谈正事,你到楼上去吧。”高朗皱眉,直接就对着她下了“逐客令”!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毫无求生欲了!   这个“我们”二字,直接就把倪曼排除在了外面!   这种事,倪曼要是能忍,那就不是倪曼了。   只见她气得嘴角抽搐,但还是努力保持体面,朝他笑了笑,然后就说:“你不要我陪着,是吧?那好,你们慢慢聊!”   说罢,她伸手往高朗背后猛地拧了一把,然后果真起身往楼上去了。   吃了分量的高朗,眉头不由一皱,但并没有做声。因为,这时倪曼已经上了楼梯,而且她上楼的步子“咚咚咚”的,动静大得要命,一看就是窝着一肚子的火!   倪曼这表现,高朗自然能感觉到他的怒意,只不过,这会儿,他顾不上!   “你别放在心上啊,这丫头就是这样的性子。”高朗只是给柳月赔了句不是。   “小孩子嘛,正常的。”柳月这时倒是通情达理。   “我瞧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的那种!”她又说。   “是啊,她特别天真。”高朗点了点头,一句带过,随即又问:“你从街上搬走后,究竟去了哪里啊?”   “我回江州了。”柳月瞧了高朗一眼,随即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爸爸,以前是知青,他在荒山大队落的户。”   这话一出,高朗背后就是一激灵!   荒山大队!又是荒山大队!   他突然意识到,柳月的出现,也许并不是偶然的!   “你爸爸是知青?那你妈妈呢?怎么没见过她?”高朗又问。   “我妈……我妈也是知青,只不过,当初她为了回城,和我爸爸离了婚,和别人结婚了!”柳月顿了顿,说。   “你妈妈也是荒山大队的知青?”高朗问。   “不是,我妈妈在生产队。”柳月摇了摇头,又笑着说:“这些是老一辈的事了。当时我爸生意不好做,我们就想着,干脆回江州去碰碰运气,毕竟两千年的时候,经济形势挺好的!”   “没想到你竟然也在江州……”高朗闻言有些唏嘘,好一会儿才说:“那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又突然回来了?”   “确切的说,是我爸要回来!”柳月摇了摇头,又说:“我身体不好,这些年一直在看病吃药,两年前,我爸觉得易县这边环境好,适合养病,就在这里买了房子,时不时的带我过来住一段时间……”   “这里没有工业,的确更适合养病。”高朗点了点头,说。   “是啊,本来是挺好的,可是半个月前,我爸爸失踪了。他给我留了张字条就出去了,这一走,就到现在都没回来……”说着,柳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递给了高朗……   。 第一百四十二章:白眼   “这是什么?”   高朗接过纸条,展开一瞧,上面只有一句话——爸爸要离开一段时间,照顾好自己,记得吃药。   字是油性水笔写的,字体端正漂亮,的确像是柳叔叔的笔迹。   高朗对着这句话瞧了有一会儿,才说:“这也看不出什么来,兴许叔叔就是有事,要离开一阵子。”   “不,我爸爸从来没这么反常过。”柳月摇了摇头,又说:“而且他走得时候什么也没拿,一件随身衣物、一点日常用品都没有带。”   “那你觉得,他是被人绑走了?”高朗反问。   “我不知道,反正一定不是他纸条上写得这样简单的!”柳月很肯定地说。   “如果你真的觉得有问题,为什么不报警呢?”高朗又问。   “报警?他是留了纸条出去的,而且他既不是未成年人,也不是七老八十,这事情人家也不受理吧?”柳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月月,你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要吃药?”高朗瞧了她一会儿,突然问。   “我……”柳月闻言,愣了一会儿,才笑了笑,说:“我没什么,就是睡眠不太好。”   “月月,如果你当我是朋友,就不要对我隐瞒病情好么?”高朗说着,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掏出一张名片,递到了她面前,说:“我是心理医生。”   “我的状况这么明显么?”柳月看了一眼名片,才苦笑一声,说:“你是怎么看出我心理有问题的?”   “你有抑郁气质,”高朗看着她,眼神相当温柔,“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   “对,我得抑郁症已经七八年了,”柳月点了点头,可随即却自嘲式的笑了,“但我只是睡眠不太好,胃口也不太好,平时想得有点多,但这不影响我对事情的基本判断,我又不是疯了!”   “月月,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朗一听这话,知道她是误会了,于是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很关心你,在我看来,柳叔叔他应该不会有事,你不用太紧张的。”   “我怎么可能不紧张?”柳月显然饱受这件事的困扰,她捂着脸,神情很痛苦。   对抑郁症的病人来说,缺少陪伴,真的是很致命的一件事。   因此,高朗完全能够理解她的感受。   “你现在还在治疗吗?在哪里看病?”高朗问。   “我每个月都要回一次江州,因为医生一次不会开太多的药。”柳月答了一句,随即又说:“本来这两天,我就该要回江州复诊的,可是我爸他不在,我……”   她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只看她眼眶一红,紧接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高朗见状,忙递了张纸巾给她,说:“没关系,我也是心理医生,我可以先给你配点药。我这几天,可能也要回江州一趟,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   这话说得体贴,柳月一听,感动极了。   她抬头看他,眼睛里多了一份柔情。要不是他们两人坐在两张沙发里,她还真有可能情之所至,扑进他的怀里去!   再说此时,倪曼在楼上简直是完全坐不下来。   她不停地在楼上走来走去,一会儿捣鼓捣鼓这个,一会搬弄搬弄那个,搞得整个二楼,乒乒乓乓的声音几乎就没停过。   起初六叔在茶室里自顾自地泡功夫茶喝,也没去管这些事,可她这折腾的久了,折腾得老头儿也看不下去了,他也就之后被迫地出来管一管了!   “我说小曼,你这是在干什么啊?你看看你这晃悠的,晃得我眼晕!”六叔一开口,就问。   “我干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那宝贝大侄子在干什么!”倪曼没好气但了个白眼,把对高朗的不满全写在了脸上!   “怎么啦?朗哥做了什么,怎么把你给气成这样?你来,你做好叔儿这里来,给叔讲讲,叔给你做主!”六叔直接对着她一招手,把她叫了过去。   “那说好了,你可一定得给我做主啊!”倪曼气呼呼的,见六叔要帮自己,这才走了过去。   “你这究竟是怎么了啊?搞得这么苦大仇深的!”六叔见她这样,只想笑。   “六叔,我不美吗?我身材不好吗?我气质不行吗?我学历不够吗?我……”倪曼一开口,就是一大通的质问。   “等等、等等,你这是在说哪儿的话啊?”六叔他一个老头子,哪招架得住着一大通的问题?连忙就给她叫停了。   “我不明白,我哪点比她差了!怎么朗哥一看见她,就跟丢了魂一样!对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了!”倪曼气呼呼地坐下来,简直委屈得要命。   “不是,你这是说得谁啊?”六叔听了,一头雾水。   “就楼下那个女人啊!也不知道是什么路数,嚣张得要命,一来就搞得好像她才是正主似的!”倪曼嘟着嘴,一边说一边朝着楼梯的方向白眼睛。   那眼睛白的,眼珠子都能给她瞪出来。   这种气呼呼的模样,娇蛮得很!   “小曼,你眼睛不疼吗?”六叔见她这样,忍不住问。   “不疼!一点也不疼!”倪曼瞪着眼睛,叉着腰,赌气说。   “这楼下的是什么人啊?”六叔见她这样,又好气又好笑,便笑着说:“你这眼睛瞪得那么大,他们在楼下也听不见啊!你别回头再把眼睛给瞪瞎了!”   “我乐意!我瞪瞎了拉倒!哼!”说着,倪曼开始朝着楼下跺脚,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跺得楼板都震了起来。   六叔瞧她这样,对楼下这个“不速之客”的身份,也不由好奇了起来……   。 第一百四十三章:民宿   “好了好了,你也别气了,叔替你做主,我现在就下去,瞧瞧是什么人,敢这样欺负人!”   说着六叔放下了手中的茶壶,走到了倪曼的身边。   “小曼,你要记住,是你的,就谁也抢不走!你和朗哥儿经历了这么多事,这一路风风雨雨的,岂是别人能比得了的?你啊,要对自己有信心!”他拍了拍倪曼的肩,宽慰道。   “我倒是想对自己有信心,可叔,你是没看见他那个样子!真的是想想就来气!”倪曼嘟着嘴,依旧是满脸的不忿。   “行啦!我这就替你下去瞧着,有我在,他们还能翻出什么大浪来不成?你别气,在这里喝喝茶,坐一会儿!”六叔笑着劝她。   “不行,我要和你一起去!”倪曼气呼呼地说。   “你就别去啦!你看看你这脾气发的,该要长皱纹了!”六叔逗她。   “什么?!我长皱纹了?!”倪曼果然是女人,一听这话,注意力立马就转移到了自己的眼角上。   她的一惊一乍,可爱极了。六叔看了都喜欢。   “怒伤肝,对女人来说,肝可是很重要的!你再这么气鼓鼓的,就该长斑了。”六叔忍不住又说。   “长斑?!”这下,倪曼更不淡定了,连忙跑回房间去拿镜子看。   “好了,你消消气,我替你下去看看。”六叔见她这样,这才放心地下了楼。   楼梯上,他想起高朗今天的种种反常,心头不由一沉——直觉告诉他,这楼下的女人,绝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他原本想着,要下楼正面会一会那姑娘,却不料一下楼,便瞧见楼下店堂里根本一个人也没有!   不论是高朗,还是那女人,都不见了!!!   高朗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竟然就走了!这惊得六叔连忙掏出手机,拨起了他的电话!   “嘟……嘟……嘟……”然而,无论他怎么打,高朗的电话,始终是忙音。   这让六叔更加担心,连忙走出门口去看,但街上早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面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六叔突然感受到一种危险正向他们袭来!   不论是巧妹的突然出现,还是倪曼口中的这个神秘女人,抑或是早前金奶奶的失踪,这一切之间,看似毫无联系,可实际上,却又好像有一张密密的网,千丝万缕,无形地笼罩在他们的头顶上!   北房里的秘密,兴许就要守不住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该来的事终将会到来。   命运走到了这个节点,因果推着你往前走。   也许,真正的宁静,已经被打破了;又或许,这玄元街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真正的宁静!   那么,高朗这会儿究竟是去了哪儿呢?   原来,他是陪着柳月回了沁春园。   这柳月自她父亲离开后,就不太敢一个人住在家里。   她害怕那种悄无声息的孤单,就像面对一片静默的深海,让人窒息!   为了摆脱这种孤独感,她选择了住到沁春园来!   也许你会觉得奇怪,这好好的沁春园,分明是一个茶馆,怎么还有住宿?   其实,这主要是为了迎合时下最流行的自驾游,民宿风。   这沁春园也是老树发新枝,赶上了这一波热潮。他们的老板在后院的园子里辟出了十多间古色古香的民宿,里头放的,都是原汁原味的老家具,老物什。   什么八仙桌、碧纱橱,雕花床反正只要是你想得到的那些元素,这地方就全有。   不仅如此,这每个套间都自带一个临水的小院子,里头种着竹子,摆着罗汉榻,看上去真就跟穿越了似的,有味道极了!   这样的套间,可不便宜,住一晚上,要两千多!   可柳月在这里,已经住了半个月了,这期间的费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月月,你住在这里?!”高朗随她进了园子,见是这样的环境,不由吃了一惊。   “是啊,我喜欢这里给我的感觉。我觉得,只有住在这样的地方,这日子才过得有滋味。”柳月笑了笑,说。   “这里就算是平时,房价也得一千五以上啊!”高朗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没事,我是长包,算下来也就两万多一个月。”柳月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家并不缺钱!   到了门口,高朗瞧她这屋子里归置得还算整洁,便放心了不少,于是说:“行,既然你已经到了,那我就走了!”   “你不进来坐坐?来都来了,你不会告诉我,你这时候要走吧?”柳月靠在门框上,挑着眉,她这话,明显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高朗听了,不由觉得喉咙发干。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会听不懂!   “月月,”高朗瞧着柳月期待的眼神,半晌才尴尬地笑了笑,说:“我有老婆,我已经结婚了。咱们这样……不太合适!”   “人生,开心就好,何必计较得太多?”柳月伸手搭在他肩上,神态与在精舍的时候有些不同,“我又不求什么,我们只是聊聊天而已,有什么不可以?”   “小曼是个很小气的人,她会计较。”高朗笑了笑,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并没有进她的门。   “小墩子!”柳月见他就这样走了,连忙出声唤他,可他却只是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柳月见他走的决绝,眼中不由一黯。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似有些伤感。也不知是这样痴痴地望了有多久,直到高朗的身影消失在她视野之内,她才往门里退了一步,伸手想要关门。   谁知,这门才关了一半,门背后就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来,挡住了她!   “他走了?”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响起。   柳月一听见他的声音,整个人就是一凛!   “是。”她的声音都变了。   “看来这和你的预计不大一样,他并没有那么容易被把控,而你也并没有那么大的魅力!”男人的声音不无嘲讽,“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恐怕先生不会想知道你现在的进展!”   “我们这才第一次见面而已,我本来就没有打算真的对他做什么!”柳月闻言,嘴角浮起一抹戏谑的笑。   她转过身来,靠在门边上,微微扬起下巴,瞧着那男人。   眼前的男人,穿着高级定制西服,打扮得很西化。   在这样的一间房间里,他看起来格格不入!   “噢?但愿你不是嘴硬而已,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说着,男人的脸上也浮起了一抹玩味的笑。   他看起来有四十多岁,长得很有成熟男人的帅气。   柳月仰着脸看他,看了有好一会儿,才一挑眉,用一种与在高朗面前截然不同的神情说:“鱼迟早会上钩的。今天不上钩,还有明天,明天不上钩,还有后天,他早晚是我的,想逃也逃不掉的……”   。 第一百四十四章:追妻火葬场   高朗回店里的路上,被六叔逮了个正着。   他当时正从沁春园走出来,结果就好死不死地碰上了六叔!   六叔一看见他,立马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将他提溜到了街对面的小巷子里,朝着他就是一通数落!   那模样,就和训小学生差不多。   高朗这时也不知怎么想的,并没有把柳月的事说出来,只对着六叔说对方是自己的一个高中同学,就算是把这事给唬弄过去了!   “高中同学也不行!你已经结婚了,就不能这么乱七八糟的,你这样,让人家小曼怎么想?”六叔末了,还是这样说了一句。   “放心吧,六叔,这事我自有分寸,”高朗点了点头,才说:“你一会儿回去了,可得帮着我点,我看小曼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你这样对人家,人家心情能好吗?”六叔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朗哥儿,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都流行一句话么?叫什么……什么……虐妻一时爽,追妻……追妻……”   “火葬场。”高朗补了一句。   “对!火葬场!就是火葬场!”六叔一听,立刻一拍手说:“这话是有道理的,你可别不信!今天晚上,这事情,老头子我可帮不了你!”   “叔,别啊!不带你这样的!”高朗这时候心里也没底,刚才倪曼在他后背拧的那一把,可绝不是开玩笑的!   “不不不,我也没办法,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今晚回宿舍去住,给你们留足空间!”也不知六叔是装傻还是真傻,他直接就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不行!你什么时候都能走,就是今天绝对不能走!”高朗一听这话,立马上手一把抱住了他。   “干什么啊?你们的事,干嘛扯上老头子我啊!”六叔一边挣扎,一边问。   “六叔,我今晚还有正事要找你!正事!你可千万不能走!”高朗这时候,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把六叔留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干!   “什么正事?你别诓我了!”六叔其实本来就打算去宿舍看看巧妹可曾留下些什么蛛丝马迹,这时候看高朗这样,便愈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是荒山大队!我有荒山大队的事情要问你!”情急之下,高朗的脑子里蹦出了这几个字来。   “荒山大队?!”果然,六叔一听这几个字,愣住了。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不是又在哪里听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了?”六叔问。   高朗一看有效果了,立马松开他,说:“对!没错!我就是想知道,当初荒山大队的事。”   “荒山大队什么事?那就是个知青们的安置点。”六叔瞧着他,说。   “这我知道,”高朗点了点头,又说:“那这些年,荒山大队就没出过什么特别的事?没有过什么特别的地方?”   “那就是个拓荒的地方,能有什么事啊!”装傻装失忆,是六叔的惯用伎俩!   可是,这次是在巷子里,他装傻,可不代表别人也会装傻!   他正装着呢,王二麻子的声音就从巷子墙壁上的一扇侧窗里飘了出来。   “姓刘的!你说这话就不厚道了啊!这荒山大队的事,你不清楚,还有谁能比你更清楚的?你这可是一本正经地唬弄小孩子啊!”王二麻子一开口,就带着一种油腻腻的味道。   他这个人,说话向来是这样,听得六叔恨不能直接就给他一拳头!   “王二叔叔,你怎么在这里?”高朗一听是王二麻子的声音,连忙走到窗口,望着这黑皴皴的窗户问。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啊,我的大侄子!”王二麻子说着开了灯,让屋子里亮堂了起来,好让高朗看清楚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大饼脸,配着酒糟鼻,顶着几绺油发,品相看上去实在不美。   “你们在我的铺子跟前说话,这巷子就靠着我的办公室,我可不是有心要偷听你们说话的,是你们自己太大声了!”王二麻子这话,明显是说给六叔听的。   六叔听了这话,只叹了口气,便对着高朗说:“朗哥儿,我们走吧!”   他完全没有要理王二麻子的意思,可王二麻子却不干了,只是叫住高朗,说:“大侄子,荒山大队的事我知道!他姓刘的记不清了,我可没有忘记!”   这话明显是在挑事,六叔一听,脸上顿时就有些绷不住了。   只见他快步走到窗下,对着王二麻子便说:“王二,你可不要太过分!他只是个孩子,他懂什么?你要是再挑事,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这话时,六叔的表情严肃得吓人。   一说罢,他不等王二回话,拉起高朗就走了!   看得出来,他很生气。   可对高朗而言,他却觉得六叔这气,生得莫名其妙!   经王二麻子这么一闹,六叔就是再装傻,那也装不下去了。   于是,一回到精舍,六叔就拉着高朗上了二楼,爷俩进了高良娣的房间,锁了门,不出来了!   “六、六叔,你怎么了?”高朗被他这种郑重其事吓了一跳。   他心里毛毛的,甚至有些后悔去问荒山大队的事了!   “荒山大队是以前的乱葬岗!”六叔看着他,直接说道。   他完全没有开场白,也完全没有铺垫,只是直直地说:“民国的时候,小日本没人性,在那里秘密处决了好多无辜的百姓。而且人死了也没人敢去收,就这么丢在那儿。可以说,是惨绝人寰!”   “什么?!”高朗一时有些消化不了。   “知青下乡的时候,易县这边的负责人,想来想去,觉得年轻人阳气重,到那里去开荒,刚好可以压一压那地方的怨气。”六叔又接着说:“所以那时候,他们开荒翻地,经常挖到骨头什么的。”   “然、然后呢?”高朗听得背后发毛。   “然后?能有什么然后,那年代,挖到了就挖到了,再埋进去就是了!”六叔瞧了他一眼。   “埋、埋回去?!”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地方的土特别肥,种出来的粮食,产量和质量,都比别的地方高,只是这样的东西,谁敢吃?”六叔叹了口气,半晌才说:“吃了阴人饭,活人命不长……”   。 第一百四十五章:魁罡   荒山大队,在易县这地方,是个人人都忌讳的名词。   在当地,大伙儿讳莫如深,几乎没有人愿意多提。   这地方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明白的,这背后,牵扯出的,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如果真要说,这一切还得从荒山大队的前身,荒山坟场说起……   九一八事变之后,日本人全面入侵华南地区。   当时的易县因为离大运河不算远,又挨着金陵,所以对日本人来说,也算是一块比较重要的地方。   他们一路南下,发现此地易守难攻,便在易县这个地方囤积了不少人马。   可以说,他们算是把这个靠山的小县城当作了一个临时的驻扎点。   这可苦了易县的老百姓们。   当时鬼子在中原地区实行清乡计划,易县自然也无法幸免。   他们在清乡地区修筑碉堡炮楼、封锁沟、封锁墙、竹木篱笆,拉设铁丝网、电网,分割和封锁抗日力量,然后实施深度“扫荡”。   扫荡之下,被俘的游击队员、能人志士不在少数。被俘之后,他们全都被拉到了荒山坟场进行杀害!   这其中,葬了多少英魂,全是血泪!   久而久之,这荒山坟场,就成了当地百姓心头上不可触及的伤疤。   四九年以后,当地对荒山坟场进行了简单的改造,把坟地填平了,有些无主的尸骨也进行了火化,然后就继续空置在那里。   当时百废待兴,荒田荒地到处都是,谁也没那心思去为这样一块荒地做什么规划。   然而,荒地虽是荒地,可关于那里的传闻却没有停过。   据说,那地方的气温,比周边地区要低好几度,就连三伏天,那里也不热。人从那里走,照样要起鸡皮疙瘩。   不仅如此,经常有人说经过那里听到哭声,或者看到人影的,还有就是只要八字弱一点的人打那旁边过,回家就会发烧说胡话……这样的说法,基本就没有断过!   对于这种隐晦的传闻,官方并没有人去理会,只要别传得太离谱,基本也没人会计较。   毕竟,这种事情,不理就没事,理了,反倒越描越黑。   后来时间慢慢推移,就到了六几年,知青下乡的时候。   当时因为易县条件不好,并没有那么多的宿舍安置知青,所以县里研究了两三天,最后就大手一挥,把荒山坟地那几十亩地“大方”地批给了这群年轻人。   这件事,当时在易县是炸开了锅的。   大家都觉得这个事情有些瘆得慌,但知青们从城市到乡下,初来乍到,对这前因后果,自然是一无所知的。   再加上他们都是知识青年,学的是先进的科学知识,对那些烂七八糟的事情本就不信,而且男孩子也多,阳气很重,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倒也相安无事,并没有发生什么。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日子久了,总还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慢慢地冒出来。   因为荒山大队靠山,所以晚上经常会有一些山上的野兽,下山来觅食。为了防止队里的家畜丢失,大队便安排了年轻人们轮流站岗值班。   原本,这值班的事,一直是男孩子们在负责。但后来,因为人数不够,天气也渐渐冷了,到了冬月,队里便研究着,由一个男孩搭配着一个女孩,一起执勤。   这原本,妇女能顶半边天,叫女孩子们帮着一起执勤也没什么。再加上,之前男孩子们值夜的时候也没发生过什么,所以渐渐的,队里的领导就放松了神经,觉得这没啥问题。   可就是在这新执勤方案使用的头一天晚上,队里就出了事!   那个被安排在第一个执勤的女孩子,刚站上岗位时,状态好得很,她不仅不困,还和一起站岗的男孩子聊天,打趣,两个人聊得不亦乐乎。   可当时钟渐渐滑向子夜,女孩子的状态就开始变了!   十一点没过多久,她便开始呵欠连天。   那呵欠,真是一个连着一个的打,而且还越打越长,似乎怎么打也打不完,一口气说上不来就要上不来了一样!   男孩子看她精神恍惚的,就和她说让她到旁边的小亭子里去歇一会儿。   他本是好心,可谁知,她这一歇就歇得愈发不对劲了!   “她怎么了?”高朗听得入迷,见六叔真的说起了荒山大队的事,便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   六叔闻言,神情却不像他那般轻松。   只看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半天才说:“那女人倒下去没多久就又起来了,可起来以后却不是原来那回事了。她说胡话,声音都变了,变了个男人的声音,一个劲的哭,也不和人好好说话,只是嘤嘤地哭!”   六叔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高朗听了,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整个手臂上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虽然是白天,可高朗却依旧感觉不到阳光的温暖。他冷得很!   “那地方本来就阴,磁场都已经坏了。女孩子不比男孩,阳气没那么重,又偏偏这姑娘的八字又轻,她往那儿一站,到了子时,自然就要受到干扰。”六叔说得轻描淡写。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虽然六叔说的隐晦,但高朗还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要想办法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送走才行的!可那年代谁敢提这样的事情?就是懂的人,他也不敢往外说啊!”六叔一摊手,说道。   “那、那事情总要处理啊!”高朗觉得无奈。   “没办法的事,女孩子一直说胡话,又一天两天的不见好,没多久就被当成了疯子,给关起来了!”六叔叹了口气,又说。   “当成疯子?!还关起来?!那他们还叫女孩子值夜吗?”高朗觉得可怕。   他简直觉得,那年月,比这故事本身还可怕!   “值啊!怎么不值?这朝令夕改,可不行!”六叔摇了摇头,忍不住从兜里掏出了香烟,点了一根。   “这也是那姑娘点儿背的,这第二个姑娘就没什么问题,人家是魁罡命,一点事儿都没有。那些牛鬼蛇神,没一个近得了她的身!”六叔长长地朝着空中吐了口烟,才说。   辰为天罡,戌为河魁,魁罡乃阴阳绝灭之地。   魁罡之格,个性耿直,疾恶如仇,聪明果断,赏罚分明,尤其喜欢见义勇为。   命带魁罡的人,有刚强不屈的个性,不信天,不信地,就只信自己!   说白了,这种人,就是连鬼也怕他!让这种命格的人值夜,自然是什么岔子也出不了的!   。 第一百四十六章:巡山小队   魁罡格虽好,可也不是人人都是魁罡格。   值夜的日子长得很,一天不出事,不代表每天都不出事。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自打有女孩子参与了值夜,这荒山大队里头疼脑热、癔病发傻的事情就没停过!   大队负责人起初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日子久了,摆在眼前的事实却由不得人半分嘴硬!   这荒山大队的气场,的确不对!   据说很多女孩子值夜的时候,都看见过一个红眼小人。   这小人的眼睛鼓鼓的,像两个灯泡。身高也就一米多的模样,在野地里,没人看得清他具体的样貌。   有的人说,那是个小男孩,又有的人说这是个女孩,甚至还有的人说不止一个,都是八九岁的样子,个个长着红眼睛!   那东西专在后半夜出现,趁着月黑风高,平地起雾的时分出现,而且也不怕人,甚至有时像是挑衅一样,还会故意走到离人很近的地方,引人去追它!   更蹊跷的是,每个看见了红眼小孩儿的人,过后几乎都会胡言乱语,高烧不退,有的,甚至还会产生幻觉、癔语。反正,真的就跟疯了差不多!   而且,他们口中的描述也都差不多,都说自己是看见了仙人,还说仙人要带他们上山……   “当时,值夜过后发烧的人很多,”六叔望着地上,有一会才说:“有的人烧了一阵,退下来后也就好了。可也有的人,后来烧虽然退了,可脑子却真的坏了,可能算是傻了吧,反正也不会说话,生活也不能自理了!”   “因为这样,整个荒山大队的人,都在议论红眼小人的事,大家人心惶惶,做什么都要结伴而行,生怕自己会遇上那东西!”六叔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听得出来,他对这红眼小人的是,似乎也是心有余悸。   “六叔,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高朗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志怪小说中的那些情节,心里也是怕得要命。   “唉!这一切都是命数!纸头终究是包不住这团火的!”六叔摇了摇头,又接着说:“起初这红眼小孩儿只在荒山大队那一带活动,可后来,渐渐的就听说,周边的农家,也见着了那东西!”   “也不仅仅是见着了,有一家的孩子,也和那第一个值夜的姑娘一样,说胡话!半夜起来上厕所,之后就成了老太婆的声音,还管自己家里人要吃的、喝的,要了好多东西,让他们抬到山上的荒坟去祭奠……”六叔又说。   “去山上?这、这是什么意思?”高朗这时已经完全蒙圈儿了,他感觉这荒山大队的事,完全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   同时,他又觉得,六叔这厮搞不好就是在编故事,糊弄人!   “是啊,那荒山一带,本来就是乱葬岗,上山还有许多的老坟。”六叔点了点头,又说:“这老坟都是上了百年的,早没有人祭拜了,平常没事,除了猎户,谁也不上那山!”   “那意思是,山上那坟里,埋的就是那红眼的小孩儿?”高朗感觉六叔根本就是在讲鬼故事!   “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月圆之夜,农户按照要求,把准备好的东西全都抬上了山,也没敢看那些碑上的字,一放下东西就连滚带爬的逃回来了!”六叔瞧了他一眼,说。   “逃回来了?!那孩子呢?好了吗?”高朗忙问。   “好了,送完东西的第二天,孩子的烧就退了!”六叔点了点头,又说:“孩子退烧后清醒了,便告诉他父母,自己发烧前,在院子里玩,曾经看见一个长了红眼睛的人,远远地盯着他瞧!他看见了,就拿石头丢他……”   “他也瞧见了红眼人?”高朗既觉得害怕,同时又忍不住想要听下去。   “是啊,至此,这红眼人的事情算是彻底瞒不住了!当时整个县里都在讨论,有说是山鬼的,也有说是外星人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六叔感慨极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为了这事,当时县里还特地找了十几个强壮的猎户,组了支巡山小队,满山的找过,就是想要找出那红眼人的老巢。可是,根本就没有找着!什么也没有!”   六叔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高朗这时才猛然想起小时候听过的那些关于红眼人的传说!   街上的王二麻子还有陈金牙他们,那时候总喜欢拿这个来吓唬小孩子们!吓得大伙儿到了晚上,就不敢再在街面上乱窜!   当时他们总爱说:“你们再跑再叫,小心把红眼人给招来,一口一个,把你们全吃了!!!”   这些话,小时候小伙伴们是极害怕的,可后来长大了,又觉得这不过是大人们编出来吓唬人的,于是也就淡忘了,直到这一刻,听了六叔所讲的故事,高朗才意识到——也许红眼人并不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六叔,那后来呢?”高朗停了好久,才问:“难道一直没有抓到吗?”   “抓?!谈何容易!你抓只老鼠都不容易,更何况是抓这么个东西!”六叔苦笑了一声,随即说:“巡山小队的,都是些经验丰富的猎户,可怎么样?在山里,他们照样着了那东西的道!”   “巡山队也着了道?”高朗有些惊讶。   “他们在山里巡逻,不光是白天,晚上也要走一圈。傍晚的时候,他们在山上点了篝火,准备吃些东西休整一下,谁知,那东西居然趁着天黑,跑出来向他们要东西吃!”六叔真的很适合讲故事,尤其是他自己愿意讲的时候!   那声音抑扬顿挫,表情更是神秘莫测,光是看着他的脸,就已经有了一种强烈的画面感……   。 第一百四十七章:山林夜雨   那时候,天基本上已经黑透了,天上不知什么时候还飘起了雨。   巡山队的人见云不厚,便料想这雨下不了多长时间。   于是,就找了块树高林密的地方,坐下来休息。   那时已经接近腊月,天寒地冻,冬雨打在身上刺骨的冷。为了御寒,他们身上全都披了油布,扎堆儿地坐在篝火前头取暖。   随身携带的小炉子生起来了,他们在里头煮了面条,还放了两个鸡蛋。   虽然十几个人就两个鸡蛋,也没有其他荤腥,可在那时候,已经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那年月正好是荒年,许多人连饭都吃不饱,他们还能吃上鸡蛋,已经是特殊照顾了!   荒山野岭,野兽出没,队员们坐在篝火前,都静静地等着吃饭,谁也没有说话。   细雨中,时间仿佛静止了。   冰雨打在他们脸颊上,他们的表情都很严肃。   没有人会在这时候说话,因为一说话,就很有可能会惊动山里的野兽,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有些事,并不是你不招惹是非,是非就会放过你的!   也许是这锅子里的鸡蛋面太香,也许是这篝火太暖,没过多长时间,连面条都还没煮熟,林子里就有了异动!   先是他们背后的灌木丛无风自动,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有一双红眼睛就从矮木丛中冒出来了!   队员们都是极为机敏警觉的人,这时听见响动自然会回头,结果一看就发现那东西已经近了!!!   等等!不,不是一双,而是许多双高高低低的红眼睛!   它们像一个个红色的光珠“飘浮”在半空中,在暗夜的山林中,露出凶光!   那模样,比野兽还可怕!   猎户们一看这情形,起身就给自己的枪都上了膛,一个个对准了那些眼睛,只等领头的一声令下,就要开枪朝那些东西射过去。   对他们来说,那些东西是什么,一点也不重要,他们的手里有枪。而枪,是最有力的武器!他们是最有经验的猎户,不管那东西有多厉害,照样逃不过他们的快枪!   雨势渐渐的大了,这山林夜雨,反而洗得那些红眼珠愈发刺眼!   情况千钧一发,箭在弦上,说发就发!   “听我口令,数到三,我们就开枪!”领队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所有的猎户闻言都端正了枪,只等口信。   谁知,就在这时候,离那些红眼珠最近的一个猎户却突然调转枪头,着了魔似的,把枪头对准了自己人!   他的眼神变了,变得凶狠,变得陌生,带着戾气,就好像受了别人的操控。   子弹已经上膛,他却对着他们就直接放了一枪,丝毫没有犹豫!   这“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慌了。   这显然不是在开玩笑的事!   “阿宏!你疯了吗?”领队一惊,冒着大雨朝他怒吼了一声。   然而,那人却毫无反应,依旧是那样的表情,只是嘴角还多了一份怪笑!   雨水冲刷着他的脸,打湿了他的头发。那些头发成了绺,耷拉在他的脸上,让他看起来像只落水狗!   此时,他的表情,像兽,不像人!   也因为这样,他不再讲什么枪法,只是朝着人群漫天放枪,口中还“啊——啊——”地喊着!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真枪实弹,刀剑无眼,随便哪一枪,只要打中了要害,就随时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时候,他比那些红眼的怪物更可怕。   大伙儿为了活命,只能一边躲枪子,一边想方设法向他靠近,想要控制住他。   然而,这家伙俨然发了狂,力气大得吓人,别说是控制住他了,他们就是想要靠近他,都难得很!   更要命的是,这一个还没扭过来,队里就突然又多了一个疯起来的!   他也和前一个一样,毫无预兆的目光一变,然后就开始对着队友们胡乱放枪。   紧接着,这像是成了一种瘟疫似的,一下子传开了,两个、三个、四个……很快,一小半的队员都开始神志不清!   他们眼前好像是出现了什么幻觉,对着自己的同伴就是一阵横扫,那子弹密得像雨,很快就把人打得像筛子一样……   一时间,根本来不及自救,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下来,熄灭了篝火,霎时血流成河。   那一队巡山队员,自此再也没能走下来,走出荒山。所有的人,都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更可怕的是,事情并没有随着巡山队员的死告一段落,那天夜里出事的,并不只是山上而已。   那天的荒山大队,还像以往一样在值夜。   那天轮到值夜的,是知青黄国洲和宋巧兰。   说起这个宋巧兰,倒是个挺有意思的人。   她是金陵来的知青,平常大喇喇的,很讨人喜欢。   当年划成分的时候,她家被划成了富农。这富农别看也带着个“农”字,可是和“贫下中农”,那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这人一旦被划到了富农阶层里去,虽然不至于像地主那么惨,但实际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宋巧兰家因为这个成分的问题,没少吃苦头,当年知青下乡,她本来是要去徽城的,可就是因为成分不好,没去成徽城,直接就给丢到了这穷乡僻壤的易县来!   徽城和易县虽然很近,但徽城到底是个不错的乡镇,历史底蕴也深厚,比起这群山环抱下的易县来说,基础建设上,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那时候大家都知道,谁要是分到了徽城,那就是去享福的。而分到了易县,那就真是来吃土了!   不过,关于这点,别的知青在乎,可宋巧兰却并不十分在意。   在荒山大队,她照样过得欢声笑语的。   因为她长得喜庆,面如满月,眼若星辰,周身散发着一种健康美,所以队里喜欢她的,还真不止一个两个。   虽然她算不上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但也的确是挺招人喜欢。   而巧兰呢,也是真的喜欢交朋友,她和谁都是笑咪咪的,和谁都挺和善。在这样一个环境恶劣的开荒地,她却照样把日子过得乐呵呵的!   不仅乐呵呵的,她还得了好几个小伙子的喜欢,简直算得上桃花朵朵开了!   。 第一百四十八章:巧兰   “腊月初三,本来不是巧兰当值,只是当天当班的那个女青年突然不舒服,巧兰就主动替她值了夜。”六叔坐下来,瞧着地板,神色凝重地说:“所以说,人这一辈子,说穿了,就都是命!”   “那天晚上,起初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到了后半夜,突然野地里就晃过了一双红眼睛!”六叔说着,抬起头,指着自己的眼睛对高朗说:“后来听人说,那晚上的那双红眼睛格外的大,瞪得像灯泡一样,它在岗前的荒地上一闪而过,然后就不见了!”   “夜里天黑,月光照在地上惨白一片,那眼睛血红,在暗夜里还放光!看身形,也不过是个十来岁孩子的身高……”六叔伸手比划着,表情甚至有些瘆人。   “那、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高朗这时已经被六叔的话吓得一愣一愣的了。   “那东西和以前的不一样,以前的都是黑影,可这一回的却是白影!像是穿了件白衣服!”六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   “你可别跟我说那是……鬼?!”高朗觉得电视剧也不敢这么演的。   “唉!要是换了别人,看见了这么吓人的东西,跑还来不及,”六叔呼了一口气,接着说:“可偏偏巧兰这丫头,是个死胆大,看见了这眼睛,非但不害怕,居然还撺掇着和她一起当班的男青年离了岗位,两人一道去追那黑影!”   “什么?!”常言道,不作就不会死,巧兰这种行为,显然就是作死啊!   “他们两个在荒地里追着那道身影跑,借着月色,在荆棘丛里穿梭,跑着跑着,就不知不觉地入了山,”六叔点了点头,又说:“说来也奇,那黑影一入山就不见了,等他们停下步子开始留意到四周的时候,才发觉事情不对劲了,周围全是一些孤坟,哪里还有什么人的影子啊!”   “六叔,你现在不会是在给我讲聊斋故事吧?”高朗听得不寒而栗。   “你听不听啊?你再插嘴,我就不说了!”六叔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   “听听听,你说!我不说话了!”于是,高朗再次闭上了嘴。   于是,六叔有接着往下说:“和巧兰同行的那个男孩子,这时候已经吓瘫了,可偏偏,巧兰却还像没事人一样,非但不害怕,竟然还借着月色跑去看这些孤坟上的碑。”   “胆子这么大?那她是真厉害!”高朗都不由佩服起了这个不要命的巧兰。   “嗬,其实这世上,向来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猜猜,她发现了什么?”六叔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   “什么?”高朗觉得事情越发离奇。   “我告诉你,那地方的孤坟可不简单,那坟看着是老坟,可老坟的下头,却是别有洞天!”六叔笑了起来。   这种笑,出现在这种时刻,除了瘆人,还是瘆人!   高朗这时候,已经完全不敢接话了,只等着六叔自己往下说。   “原来,这地方的下头,有一个地下室,这地下室不小,里面还装满了各种化学制剂,以及医疗用品,这些东西的包装上,都带着日文!”六叔说道。   “日文?”一瞬间,聊斋故事变成了悬疑故事,而且还是带上了探险色彩的悬疑故事!   “是啊,后来专家推测,依照这地下室的布局,原先那里应是墓室,后来却被日本人发现后又加以改造,用来当成了秘密实验室,搞生化细菌实验。”六叔点了点头。   “那……那个红眼睛的小孩儿呢?”高朗觉得一时消化不了。   “哪是什么小孩儿啊!那就是一群黄皮子,日子久了,都通了人性,躲在那实验室里筑窝罢了!那年月条件不好,黄皮子躲在山上也没东西吃,可不就得下山去荒山大队觅食么?”   “就这么简单?!那你还讲得这么神秘!”高朗一时不能接受,又不甘心地问:“那说胡话呢?为什么那些人就说胡话了?还有巡山队那些人,为什么会自相残杀?”   “黄皮子的屁和尿都有毒,不仅致幻,还可以导致脑损伤,发烧什么的,不稀奇!”六叔解释道。   这话说得好像挺有道理,可不知怎么的,高朗总觉得这前后有点连不上!   “那为什么宋巧兰就没事?黄皮子怎么就毒不倒她?”高朗想了一会儿又问。   “这我倒也不清楚,毕竟我也是听说的,究竟为什么,那你得去问当事人才知道了!”六叔一摊手,说。   “她还在咱们易县?”高朗闻言有些意外。   “她是知青,早回城了!”六叔笑了笑。   “那不就是死无对证?”高朗怼了一句。   “呵呵,那实验室可不小,里头另有密道,四通八达,也不知是通向何处的!当时有人怀疑,有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这些暗道搞鬼,制造恐慌,所以后来,县里干脆就把那地方给封了!”六叔又答。   “那这密道现在还在么?”高朗觉得这故事越发神奇,他甚至想去这密道里瞧一瞧。   “这我不清楚,反正当年是封了的,装了铁栅栏,用铁水铸死了的。正常来说,没人进得去!那些黄皮子,后来也全都被打死了,是县里下的令。巧兰还因为这事情立了功,后来回城的时候,头一批就轮上了!”六叔点了点头。   “那之前那些疯了病了的人呢?”高朗总觉得六叔这故事好像不太完整,可究竟缺了什么,他不知道。   “估摸着是黄皮子的关系吧!那些畜生的毒,对中枢神经有影响!有些人后来恢复了,还有些人,救不回来了!”六叔解释,说罢,又一拍手,说:“行了,有关荒山大队的事,我知道的,就全都告诉你了,没别的了!”   “就这些?”高朗还是不信。   “那你以为呢?还能有什么!”六叔说罢就站起身,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伸了个懒腰,说:“啊,好饿啊!也不知道小曼做了些什么好吃的!”   说罢,他就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 第一百四十九章:珠子   六叔离开后,高朗忙跟着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倒不是饿了,只是纯粹觉得事情还没讲完,所以想要听个究竟。   谁知,他一出去,就听见六叔正扯着喉咙楼上楼下的喊倪曼的名字。   “怎么了?小曼不在么?”高朗见了,走上去问。   “你还好意思问!”倪曼不在家,六叔这时的心情大受影响,看见高朗就劈头盖脸地骂道:“要不是你,她能被气走?现在我饿了,是不是你去烧饭啊?”   六叔年纪大了,不能饿,一饿就容易着急上火发脾气。   高朗听了这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在二楼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人,连忙快步下楼,去了厨房、卫生间、正厅,甚至是北房门前,全看了一遍,的确不见倪曼的踪影。   “小曼人生地不熟的,会去哪里?”高朗心里不安起来,连忙掏出了手机去打倪曼的电话,可谁知,这一打才发现,她压根儿就没带电话。   此刻,她的手机正好好的在沙发上躺着呢!   “她怎么连手机也没带?”六叔见状皱眉。   他从沙发上把手机拾起来,瞧了两眼,脸上的不满更加浓重。   “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去追啊!”六叔一瞪眼,说道。   “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追啊?”高朗在哄女孩子这方面,智商为零。   “那你不会出去找啊!”说着,六叔又白了他一眼。   “我去哪里找啊?”高朗问得像个白痴。   “你去外面找啊!你这话,说得我都怀疑你是怎么结的婚了!”这种猪队友的表情,六叔能被他气死。   “从来都是她追的我啊!求婚也是她求的!”高朗一耸肩,说。   “你还说!”六叔不等他接着往下说,就立刻用眼神制止了他。   高朗见他如此,自知失言,于是也识趣地住了口,被迫抓起手机,往门外去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六点多了。   天已经全黑了,玄元街上的红灯笼又亮了。   每到这个时候,这街市就换了一种感觉!   高朗走在街上,被这冷风一吹,不由得就是一个激灵。   他正犯愁去哪里找倪曼,就远远地看见前头有人在跟他招手。   那人站在街的街对面,长得矮胖,身上那条米黄色的棉袄看着挺眼熟。   一开始,他还疑心那人并不是对自己招手,可定睛一瞧,他顿时就乐了——这不是王二麻子么?   一看是王二麻子,高朗立马就穿过马路跑了上去。   “王二叔叔,你找我?”高朗到了他跟前,就暂时把找倪曼的事给忘了!   “墩子,你这次回来,打算在这儿待多久啊?”王二麻子手里夹着烟,说话的时候,腿还衣兜一抖的。   “说不好,得看情况吧。”高朗挠了挠头,说。   “什么叫得看情况啊?”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他瞧着高朗,突然一抬手,说:“走,到叔叔店里去坐坐,叔叔叫了外卖,一会儿就到,到时候咱爷俩整一盅!”   高朗听了这话,想起今天在巷子里的事,觉得王二麻子肯定是要说和荒山大队有关的事情,于是想也没想,就直接跟着他进了店里去。   王二麻子的店,是卖藏银、蜜蜡、天珠以及藏传佛教周边用品的。   那店里,是一派浓浓的藏域风格,盘香、粒香、线香,轮番上证,熏得店里一股檀香味,浓得能让人窒息!   不仅如此,店里还常年播放大悲咒、心经等,当作是背景音乐,一走进去就是一连串的嗡玛尼贝美哄,拖长了调子,听得人头脑子直发胀!   高朗随着王二麻子在一副蓝色的巨型唐卡前坐了下来,那黄杨木的沙发上,铺着红色的锦缎方垫。他靠坐着,一抬头就看见天花板上全挂满了五色经幡,经幡与经幡之间的间隙,都包着黄绸布……   这种装修风格,算是相当正宗了,这店里的一切,除了王二麻子本人以外,都很有藏地特色。   高朗坐定后,王二麻子就给他泡了一杯青稞茶。   这青稞茶很香,但并不是什么贵重的茶,只能算是这店里的元素之一吧!   “来,我这里没啥好茶叶,你随便喝点吧,这青稞茶,降血压的。”王二麻子一边说,一边摆弄起了手边的一串天珠。   高朗对这些东西并没有什么研究,只看他手里拿着一柄牙刷似的刷子,机械化地往珠子上不停地刷,便好奇起来。   “王二叔叔,你这是弄什么呢?”高朗问。   “哦,我在给天珠刷油。”王二麻子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小刷子往一旁的油碟子里沾了沾。   “为什么要刷油啊?这牙刷这样刷,不会把天珠刷坏了吧?”高朗还是不能理解。   实际上,他对着个叫天珠的东西,也是知之甚少,只大概的知道,这东西,贵得很!   “这不是牙刷,是猪鬃刷,专门就是用来保养这些东西的!”王二麻子笑了笑,随即放下刷子,将珠子递到高朗面前,说:“你瞧瞧,是不是越刷越亮?这东西吃油,刷久了,才能包浆!”   “这天珠究竟有什么用啊?我看长得也很一般,黑乎乎的,也没什么艺术价值,干嘛要包浆啊?”高朗忍不住问。   “天珠这东西吧,容易裂,你不刷油,不保养,坏了怎么办?”说着,王二麻子又机械的开始往那珠子上刷了起来。   他的动作和奶奶们坐在凳子上刨土豆、刨萝卜、刨丝瓜差不多,反正的确没什么技术含量。   脸上的表情,也很麻木,就好像这事情已经习惯成自然了,手不这么动着,他就不舒服。   “我看这天珠,和猫眼石差不多。”高朗看他这样,觉得他很愚昧。   “别瞎说,这天珠可不得了,人家是自然生成,从天上降下来的,每颗千年至纯天珠的图腾,都蕴含神秘的加持力,自古便是最神秘的佛门圣物,非佛缘深厚、福报巨大的人,连看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从前就有一珠而易良马五十匹的说法……”   王二麻子一本正经地解释,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把高朗往玄学的方向引。   。 第一百五十章:醉了   高朗正听着王二麻子说天珠的事,店门口就来了外面小哥。   那外卖小哥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盔上还写着“饱了么”三个字。   只见他拎着箱子,在店门口张望了一下,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请问是王先生点的餐吗?”小哥探头问了一句。   王二麻子听了,忙停下手上的事,招呼他进来,可谁知,小哥却拒绝了。   “不好意思,我家是受洗的,我就不进来了,菜给您放门口,您看行吗?”小哥很识趣地说了一句。   按理说,这方面,王二麻子应该是有所忌讳的,可谁知,他却只是大手一挥,对着那人喊了一句:“没事没事,你只管拿进来,我这就是个店!吃饭的营生,没那么多的讲究!”   小哥听了这话,才勉强地进来了,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也不大情愿。   只看他将王二麻子点的菜一骨碌地丢在桌子上,然后就飞快地跑了出去,就跟避瘟神似的!   “什么毛病!”王二麻子见他这样,忍不住对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句,然后,就扯开塑料袋,从里头拿出了四个盒子。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麻婆豆腐,还有一盒手撕包菜,全是一水儿的川菜。   高朗从前在学校食堂,也经常吃这几个菜,这时候看见这些菜上了桌,肚子也不由条件反射似的叫了起来。   “来来来,咱爷俩喝一盅!”说着,王二麻子就从桌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了半瓶白酒,外加两个小玻璃杯。   高朗见他这么热情,也不好推却,于是便接过酒杯,拿起了筷子。   “墩子,我问你,姓刘的跟你说那荒山大队的事了没有?”酒过三巡,王二麻子的话匣子便算是彻底的开了。   他拉着高朗,就问起了荒山大队的事。   “说了,”高朗点了点头,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菜,才说:“是宋巧兰发现了山上的基地,这事我知道了。”   “宋巧兰?!”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说:“什么宋巧兰?那宋巧兰傻乎乎的,能发现那地方?”   这话显然另有深意。   高朗一听,忙问:“难道不是她发现的?”   “当然不是!”王二麻子冷哼了一声,说:“这种事,没点本事的人,敢上山去?”   “那是谁?”高朗不解。   他原本就料想六叔很有可能是骗自己的,现在一看,果不其然!   “还能有谁,不就是他刘青山么!”王二麻子一笑,说:“这后山的事,只有他刘青山最清楚!”   原来,王二麻子并不是本地人,他也是当年在落户荒山大队的知青之一。   只是,因为他无心读书,又早早地在这里娶了媳妇,所以并没有回城!   这当年红眼人的事,王二麻子也算是个亲历者,知道的,那绝对要比外头的人多!   “我跟你说,后来大家都说红眼人就是黄皮子,可我问你,你见过红眼睛的黄皮子吗?”这时候,王二麻子的酒已经有些多了,说起话来也是没了遮拦。   “当时,这红眼的畜生可不止在外面活动,它还会跑到宿舍里面去!而且,还专跑女生宿舍!”王二麻子的语气很夸张,他比划着说:“你不知道,它就爱偷看她们,那些个女的,吓得连上厕所都不敢一个人去……”   “偷看?”高朗觉得王二麻子口中的红眼,更像是一个人,而非动物!   “是啊,不光偷看,还……”王二麻子欲言又止,顿了有一会儿,才压低了喉咙,嘿嘿一笑,说:“当时有一个女知青,她还怀了孕!你说,她又没男人,怎么怀上的?”   “什么?!”高朗觉得这话简直没法听。   这时店里的大悲咒,让这个故事听起来愈发可怕。   “真的,肚子都大了!你觉得她怀的是个什么?”王二麻子抹了抹嘴,醉醺醺的。   “这是两码事吧?”高朗这时才觉得,醉酒人的话,果然听不得。   “那东西肯定不是黄皮子!”王二麻子很笃定的说:“墩子,刘青山这厮骗了你!真的,他骗你玩儿呢!你不能相信他!”   他正打算接着讲,高朗的手机突然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六叔。   这叫高朗心头一惊,骤然响起倪曼来,于是连忙接通了电话。   “六叔……”高朗战战兢兢。   “你在哪儿?为什么还不回来?”六叔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悦。   “我……我在外面。”高朗支支吾吾。   “小曼回来了,你也快回来吧!别在外面瞎晃悠!”六叔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敢迟疑,于是收线后连忙站起来,对着王二麻子道了别。   他急匆匆地想要走,不料王二麻子却醉醺醺地再次开了口。   “后山的基地我知道在哪儿!”他也站了起来,含混不清地对着高朗说:“你要是想,我可以带你去!”   说罢,不等高朗回应,他便一下子又瘫坐在了沙发上,继续去喝他杯中剩下的酒。   高朗听了这话,不再停留,而是直接出了门,往精舍方向去了。   这时候,时间已渐渐滑向八点,冬天的玄元街,路上的人愈发稀少。   冷风一吹,他清醒了不少。   走了几步之后,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王二麻子的店,突然觉得迷茫。   王二麻子和六叔,说的话完全不一样,他究竟应该信谁?当年的荒山大队,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沁春园里给他递纸的人又是谁?一个又一个的问号盘旋在他心上,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 第一百五十一章:黑胡椒   回到精舍,倪曼果真已经回来。   她化了妆,桌上还多了一大桌子的菜。看起来,她的心情似乎还不错。   六叔这时候正坐在饭桌前,喝着小酒,一口菜一口酒,挺快活的样子。   “六叔。”高朗一进门,就试探似的喊了一句。   说真的,他这时候见倪曼,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你还知道回来!”六叔一看见他,就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然后招呼道:“快过来啊!还等什么呢!”   高朗听了这话,如获大赦,连忙厚着脸皮乐呵呵地走到了他们跟前去。   俗话说得好,要想日子过得去,男人就得怕媳妇儿!   “哇,今天这菜可真丰盛啊!全都是我喜欢吃的菜!”他见此刻倪曼似乎对他不理不睬的,只好腆着脸没话找话。   可这时候,倪曼却压根儿不理他。   她像是看不见他一样,只顾着自己夹菜吃,要不然就是抬头和六叔说话,完全把他当成了空气!   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六叔,你喝口猪肝汤,补补气血。”不一会儿,倪曼又故意绕过高朗,给六叔盛了碗汤。   “小曼,怎么突然想起煮猪肝汤了?”六叔接过汤,问了一句。   “有些人没心没肝,我得给他补补啊!”倪曼听了这话,立马来了一句。   这话含沙射影,说得太明显。   高朗一听她这口气,立马就明白了。   这种时候,他要是还不表现出求生欲,那他就真的白活这么大了!   “小曼,那你给我也盛一碗呗,我也补补。”他笑着讨好。   原本想着,倪曼听了这话肯定能消气,可谁成想,她却直接把汤勺一丢,走了!   六叔见这情形,只顾着低头喝汤,连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高朗和六叔,作为男人,这点觉悟总还是有的。   和家里的女人作对,那绝对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   于是,高朗自己拿起汤勺,一边给自己盛汤,一边说:“好久没喝猪肝汤了,我是得好好喝一碗。谢谢老婆!”末了,他还特意加了这么一句。   然而,倪曼依旧没有理他,只是自己夹了一筷子蔬菜,一根一根的挑着叶子吃。   那模样,吃的哪是菜啊,那吃的完全就是一股气!   高朗见她完全没有搭腔的意思,只好自言自语,端起碗猛喝了一口,以示认错。   可谁知,这一口下去,感觉就不对了!   他先是觉得嘴里一辣,紧接着喉咙里就发麻发痒,然后整个脸、胳膊、背后,都开始痒了起来!   “这、这汤里放了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他捂着脖子,一脸难受地问。   那神情,一看就很不好受!   倪曼看他终于发作了,这才缓缓放下筷子,双臂交叉起来,靠坐到椅子上,说:“没什么,一点黑胡椒而已!”   她看高朗在自己面前挠个不停,心里升腾起一种报复的快意!   “什么?!你不知道我黑胡椒过敏吗?”高朗听了这话,顿时炸了,他甩下筷子就跳了起来,对着倪曼说道:“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这个女人,是要谋杀亲夫吗?”   六叔看他挠的身上全是一道道红印子,不由有些担心,于是也放下碗筷,问倪曼说:“小曼,这不会有事吧?过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能有什么大事,他就是皮痒,那就让他好好的感受一下!”倪曼冷哼一声,接着说:“他这过敏,要不了命!而且,地氯雷他定片,我也给他准备好了!”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板小药片,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倪曼,你这也太过分了!”高朗看她连药都准备好了,顿时有些生气起来。   “我过分?我有你过分吗?”倪曼闻言,一拍桌子,说道:“你还知道我是你老婆啊?你今天下午着急忙慌地把我赶上楼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我才是你的老婆啊!”   倪曼发脾气的时候,也不是盖得!   她这眼珠子一瞪,眼神顿时就变得凌厉起来。   高朗这时候浑身难受,喉咙里也有些水肿,正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反驳,只是一个劲儿地在身上挠着,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做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是你老婆啊!我是没有脾气,我是傻的,是吧?”倪曼越想越气,恨不得把桌上的抹布都照着他的脸掷过去!   “我错了,老婆,我真错了,那就是我一发小,和田伯光他们都是一样的!”高朗见她这么生气,只能卖惨博同情。   “你别跟我说你错了!你还是跟我说说,你们俩下午上哪里去了比较好!”倪曼不依不饶。看得出来,这一回,她是动了真怒了!   “我们什么也没干,我就是送她回家去了!”高朗连忙解释。   “嗬!你送她回家?这大白天的,她是没手还是没脚啊?还需要你去送她?”倪曼一听这话,忍不住又炸了!   “一个女人,好好的,浓妆艳抹地跑到这里来找你,你觉得她没目的?”她想了想,又忍不住抱怨:“你别跟我说你不明白她的用意!你要是想伪装单身,那我就成全你,让你单身得名副其实!”   “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要不是她有病,我也不可能送她回去的,你就不要和一个病人计较了吧?”高朗这时候脸上已经起了红点子,他这皮疹一起,身上就更觉得痒了。   这情景,真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倪曼见他是真的惨,这才把药片往他面前一扔,说:“行了,你吃药吧!”   “那你不生气了?”高朗闻言如释重负。   “你先吃药,吃了药,我还继续审你!”这时候,倪曼脸上的神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高朗见她这样,知道她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于是高兴地从桌子上拾起了药,打开后拿了一颗抛进了嘴里!   这药一下肚,他立刻好了很多。   气也顺畅了,皮肤也不痒了,整个人都缓了过来。   倪曼看他似乎舒服了不少,又特地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来,说:“行了,你现在可以说说看,你那老相好,到底得了什么病了!”   。 第一百五十二章:岁月静好   倪曼的话,明显带着醋意。   气虽然消了大半,可醋却依旧不能不吃!   高朗见现在只剩下吃醋的事了,心里也长舒了一口气。   “哪是什么老相好,那就是我小时候一块儿玩泥巴的朋友,”他笑着走到倪曼身边,一把搭住她的肩,说:“我们俩真的没什么,要真有什么,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啊!我的时间有多长,你还能不清楚吗?”   这车开得猝不及防。   倪曼一听这话,顿时又急了眼,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就说:“你是不是还想跟她……”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朗见她这样,忙笑着捂住她揪耳朵的那只手,说:“除了你,其他女人在我眼里都和男的一样!我怎么可能对他们有兴趣呢?”   “这还差不多!”倪曼这才放过他,嘴角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可跟你说,你不许跟他眉来眼去的!你们俩说话的时候,我必须在场!你要是再敢像今天是的往外赶我,你试试看!”倪曼依旧努力绷着连,看上去奶凶奶凶的!   她毕竟是江州女人,江州女人的厉害,她还是有的!   高朗闻言,知道这事情已经雨过天晴了,于是忙豪气地一把搂住她,在她脸上使劲地亲了一口!   “行行行!全都听你的!”他哄她。   “哼!”倪曼闻言冷哼了一声,才娇憨憨地说:“也就是我老实,这些年被你吃得死死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我知道,这世上就我老婆最好了!”高朗听了忙又亲了她一口。   六叔见他们两个说这话就开始在自己身边打情骂俏,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在一旁嗯哼了一声。   这一提醒,才叫他们想起了身边还有他!   “六叔,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回你宿舍去睡的吗?”高朗这时望着他,冷不丁地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六叔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问:“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   高朗听了这话,望着六叔的眼神中立即多了一份不同的意味。   “好吧,”作为男人,六叔对这种眼神自然是秒懂,于是,他立刻放下碗筷,说:“我困了,先回房了,你们自便!”   说完,他就上了楼,将一楼的空间全都留给了这小夫妻俩。   高朗见他走了,这才一把拉住倪曼的手,说:“老婆,你受委屈了,咱们也回房去吧?你做了这么一大桌子菜,肯定累了,我给你好好按一下,好不好?”   “我不累,本来呢,我是打算让你把这一桌子的菜都吃完的,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你把菜都倒了,厨房收拾干净,我先去洗澡了!”说着,倪曼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了。   “好!哪个菜要留着的?”高朗这时候配合度极高。   “全倒了吧!”倪曼头也不回地说。   “全到了?这红烧肉也倒了吗?”高朗有些不可思议。   “倒了吧!这一桌子菜,我全都放了黑胡椒,你一个菜也吃不了!”说着,倪曼回过头来,对着他又是甜甜一笑!   这种促狭的模样,竟有一丝可爱!   这个女人!高朗一听这话,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她不愧是天蝎座!整起人来真是能做到极致!   此时高朗为了哄她,自然不敢再横生枝节,于是就这样笑呵呵地收了桌子,又饿着肚子把整个厨房都收拾了一遍,才回房去陪她。   两人在房里互诉衷肠,温存良久,终于解开了心结,当下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当高朗和倪曼起来的时候,六叔已经回了殡仪馆的宿舍。   高朗难得悠闲,便搬了两张椅子,和倪曼一起坐在店门前晒太阳。   他们把腿伸得直直的,让太阳暖暖地铺开,在膝盖上、脚面上,晒得人暖暖的。   毕竟是初冬了,晒太阳的感觉真的是好极了。   倪曼从街口买了糖炒栗子回来,这时两个人坐在太阳底下剥糖炒栗子吃,你一颗我一颗的。吃累了,椅背上还挂着一袋橘子,可以解解腻。   这种日子,岂止是舒坦两个字可以形容。那完全就是神仙般的日子啊!   时光,在这一刻是定格的。   却说他们小两口正演着岁月静好的戏码,王二麻子就端着一柄茶壶走了过来。   “哟,墩子,你们小夫妻俩可真是好兴致啊!”王二麻子一上来,就笑着说。   “王二叔叔,”高朗看见他来,立刻就站了起来,笑着问:“你怎么没在店里?”   “今天又不是周末,这个时间,你看街面上有人吗?”王二麻子努嘴指了指街上,然后又说:“还是你们悠闲啊,这小夫妻俩,一天天的,日子过得真快活!”   高朗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然后从椅背上的塑料袋里取出了两个橘子,说:“王二叔叔,这橘子挺甜,你尝尝。”   他本是客套,可王二麻子听了却没有去接,只是说:“我不吃,我不吃,朗哥,我昨天晚上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这话问得相当直接,高朗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他不自然地笑了笑,然后一收腿,站了起来,瞧着王二麻子就说:“王二叔叔,我以为你昨天是开玩笑的。”   “什么玩笑?”王二麻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他瞧着他说:“你王二叔叔从来就不是一个口没遮拦,乱夸海口的人!我说要带你去山上瞧瞧,那绝对是真心的!”   “什么上山?”倪曼一听,就警觉起来。   “他侄媳妇儿,这事,你一个女人家还是不要参与得好!”王二麻子见她问了,便笑了笑,对倪曼说:“你只管在这里看着店,咱爷俩到山上去打兔子,晚上带来给你做红烧兔腿,好不好?”   这话说得完全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王二麻子这人,从头到脚都油腻。   他说个菜名出来,就足以让人对这道菜失了胃口……   点击下方爱心,解锁下一章!   留下你的神评,让我知道你来过……   。 第一百五十三章:傻子   都说好奇害死猫,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半个小时之后,高朗果然成功地说服了倪曼,和王二麻子一道走了!   从这里去荒山大队的后山,除了沿着玄元街步行,也可以开车走环山公路去绕。   这种时候,王二麻子自然是要选择坐车的,所以高朗开着他的牧马人就出了门。   一路上,王二麻子坐在高朗的好车里,东摸摸,西看看的,嘴里还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看上去像一个完全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墩子,你这车,得一百多万吧?”王二麻子看了一阵,才问。   “要不了那么多,这车落地也才五十万。”高朗笑了笑,又说:“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车,是我老婆的。”   “哈!你这是说的哪儿的笑话!侄媳妇的,不就是你的么?”王二麻子听了这话,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是好福气,居然找到个这么好的老婆,这是一跤跌进了米缸里了!”   的确,王二麻子的话,代表了现下几乎所有人对高朗这场婚姻的态度。   凤凰男迎娶白富美,这不是人生赢家又是什么?   然而,这种赢家,高朗一向不太稀罕。   他听了这话,没有说话,只尴尬地笑了笑,便应付了过去!   十五分钟后,他们就到了荒山大队的后山。   高朗停了车,便和王二麻子一起去了山脚下。   这山不算高,看上去也就两百多米的样子,如果认真爬,估摸着两个小时不到就能登顶。   冬天的山,不比春夏,看上去萧索不少。   王二麻子在山脚下望了有一会儿,才说:“走,咱们从这边上山,翻过去,下到半山腰,就到了!”   “什么?!真的要爬山么?那咱们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走过去?”高朗有些不乐意了。这山是没开发的荒山,并没有登山的阶梯。   “直接过去不合适,”王二麻子摇了摇头,说:“那地方现在整个都封起来了,只有从山后头翻过去。”   “封起来了?为什么?”高朗闻言一愣。   “还能为什么?全封了,只能从这边上。”说着,王二麻子勒了勒裤腰带,便说:“走吧,这时节爬山,挺合适!”   说着,他就先一步往山上去了。   这山可比一般景区里的山难爬多了!高朗并不是那些驴友,要他这样爬,有些为难他!   山上只有一些小路,那都是从前山民们留下的,最窄的地方,还不到五十公分宽。   好在临出门前,王二麻子提醒他换了运动鞋,要不然这时候可真够他喝一壶的了!   却说这两人在山里爬了十来分钟,高朗已经觉得满头大汗,可他看王二麻子,却发现他像没事人是的,脚步轻健得很!   这种体力,显然与他的外形不符。   而且,他似乎对着山里的小路熟悉异常,看起来,他就是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   这叫高朗不由升起了一丝防备,于是停下来,对着他喊了一声。   “王二叔叔,你为什么会想到要带我来这儿?”高朗突然意识到,这一切发展得有些太快了!   “怎么了?”王二麻子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奇怪。”高朗摇头笑了笑,又说:“前两天在沁春园,有个人给了我一张纸条,上面写了‘荒山大队’四个字,那人不会就是你吧?”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不能产生一点点的怀疑,因为只要起了一点疑心,那么自此以后,看他哪里都觉得可疑!   这个王二麻子,看起来的确热情过了头,而且他的身手,也好过了头!   回过头来细想一遍,高朗发现有关荒山大队的一切,好像都是由他主导着慢慢透露出来的!   要说这里面没鬼,他不相信!   “你说什么呢?”王二麻子这时候,倒是比预想中更冷静。   他瞧着他,就好像真的听不懂他的话似的,好一会儿才开了口,说:“我就是看你好奇,带你上山来玩玩!我一个开店卖天珠的,我在你身上费这么大的劲儿干嘛?”   他说这话时,闪烁着无辜的小眼神。   高朗瞧着他,正想再问,突然身后的草丛中却传来一声异响!   这异响极大,听得王二麻子脸色就是一变,连忙伸手对着高朗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从地上捡起了一块不小的石头。   那石头棱角挺多,而且比较锋利,感觉是个趁手的武器!   高朗见状,也察觉到情况似乎不妙,整个人跟着紧张起来,绷直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弹!   一时间气氛紧张起来,六叔跟他讲的那些有关红眼人的“故事”,这时候一下子在他的脑子里翻涌起来,让他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这荒郊野岭,要真出点什么是,那就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种时候,他除了信任王二麻子,也没有别的什么路可走了。   只看王二麻子放轻了脚步,猫着腰,一点一点地向那堆草丛靠近。   高朗屏息凝神,这时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正等着他一石头下去,结果了那草丛里的东西。   可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草丛再次一动,“哇——”的一声,从里头跳出了一个人来!   “哇——哈哈哈哈哈——”那人从草丛里一跳出来,就对着他们开始大呼小叫,又蹦又跳。   他的长相极丑,头上更像是得了癞痢,东秃一块,西缺一块的,连个完整的头发都没有!   他的额头极短,还有些微微下陷,这样的天庭,却配上了一个凸得想鞋拔子一样的地阁!   这样的人,看着就是一股弱智相!   再说他的眼睛,小而吊梢,像死鱼的眼珠子,看上去吓人得很。   他整个人,极瘦极瘦,像只营养不良的猴子,看得高朗不由吓了一大跳!   “傻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妈呢?你上山来干什么?”高朗还没反应过来,便听王二麻子叫了他一声。   他好像是认识他的一样,把石头扔到了地上,就拉着那怪人,走到了一边的树林里去……   点击下方爱心,解锁下一章……   。 第一百五十四章:红绳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高朗牵着他的两条胳膊,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他的两条胳膊上,绑了几十根红绳,一圈又一圈的套着,从手腕一直套到手肘。   那每一根红绳的绳圈上,还都挂着一小个黄黄的坠子,看上去像核桃,又像桃木,还有的则像狗牙!他离他们挺远,也看不清楚。   这东西,要是挂一根,能理解,可一只手上挂这么多,看着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他是人,又不是许愿树,一个人身上绑了那么多带子,看起来真的有些许诡异。   而且这些带子,有的已经褪色发白,还有的则沾了脏东西,黑黑的,这么多的绳子,乱乱地缠在一起,让人想起那些长颈族的姑娘!   他的皮肤又黑皴皴的,还泛着暗黄,看起来干巴巴的,视觉感受很不好。   他的年纪其实不小了,看起来似乎要比高朗还要大上几岁,又因为不懂保养,显得更老上一些!   这种感觉,很压抑,不仅压抑,还让人后背发凉,直起鸡皮疙瘩!   不过那傻子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很整齐,并不向一般街面上的傻子那样,乱糟糟的。   这至少说明,他应当还是有人照顾的,并不是自生自灭的流浪状态。   “你妈呢?你怎么跑到山上来的?”王二麻子似乎对他很关心。   他抓着他的手,看起来就像是他的亲人一样。   “嘿嘿!嘿嘿——”可那傻子却好像根本听不懂人话。   他瞧着他只是傻乎乎的笑,一双绿豆小眼“咘噔咘噔”地翻着。   傻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和动物也没多少区别了!   王二麻子见了他这样,很无奈,于是站起身,朝着高朗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高朗见了,这才走过去,问:“怎么了?”   “这傻子也是可怜,他妈就是我说的那个女知青。”王二麻子指了指他,叹了口气,说:“当年要不是为了他,他妈早回城了!”   “你是说……”高朗闻言顿时惊得瞪大了眸子。   “他、他……难道他就是?”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一直以为,昨晚王二麻子那些话,是编出来骗人的!   “是啊!就是的啊!”王二麻子一摊手,说:“你看看,这就是个冤孽,要正常人,能生出这样的怪物?他妈可是咱们队里顶聪明的姑娘,什么宋巧兰,根本就不能和她比!”   “那他妈现在人呢?”高朗闻言忙问。   “不知道,这女人也是惨,一辈子就这么毁了!”王二麻子叹了口气,说:“县里的人都排挤她,觉得她不祥。我上回看见她的时候,她在大街上捡瓶子。”   这话让人无言以对。这种人生显然是绝望的。   高朗此时再看这傻子,心里就多了一份同情,也觉得他没有原先那么丑陋了!   “嘿嘿,冤、冤孽……哈哈哈哈……”傻子笑着,好像他们谈论的,是与他毫无关联的事。   他的黄板牙露出来,上头还沾着些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知是吃了些什么。   王二麻子瞧了他一会儿,才对他说:“你在这儿坐着,别乱跑,叔儿上去一趟,一会儿就来带你回家!”   他这话说得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语气极温柔。   可那傻子却不依不饶,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哇哇地哭了起来。   “哇——哇——哭哭——”他一边掉眼泪,一边扯着喉咙嚷嚷,叫得含混不清,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只是这么嚎,嚎得人心里发慌。   王二麻子见他这样,也很无奈,于是转头看着高朗,说:“你看看,这孩子多可怜!”   “要不你跟我说,大概是在什么位置,我自己去吧。”高朗也很同情这傻子。   “那怎么行?”王二麻子一听这话,立马摇头,说:“这样吧,我们走慢点,带着他一块儿。”   这话,高朗没办法反驳,于是,他们只好带着那傻子一起出发了。   从半山腰到山顶,这段路越来越陡,高朗自己一个人走,尚且觉得艰难,可想而知王二麻子拖着傻子,走起来有多不容易。   他本来就胖,这时候还要多负担一个人。因此才走了不多一会儿,额上就沁满了汗珠。   上一个陡坡的时候,傻子手脚不灵便,险些滑下去,幸好王二麻子眼疾手快,才算及时拉住了他。   为了拉住他,他自己都险些滑落,要不是他及时抓住了一旁的树干,只怕这时候两个人都已经跌下去了!   他们三个人就这样在山间爬了近一个小时,才算登上了山顶。   一到山顶,高朗就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他这时已经汗流浃背,只觉得热到不行,再看此时的王二麻子和傻子,这两人也都和他差不多,都在一个劲地擦汗。   方才傻子脚下打滑的时候,脚腕被树枝割伤了,这时一看,口子不小,血流得汩汩的。王二麻子见了这情形,连忙解下了自己的裤腰带,缠到了他的伤口上!   “你这行不行啊?”高朗没想到他会有这种操作,简直看傻了。   “没事,”王二麻子头也不抬,只一挥手,说:“我这腰带,是纯棉的,缠上了,让他先把血止住,一会儿下了山再包扎!”   “要不咱们就别去了,我看他伤得挺深的,回头别感染了!”高朗看这伤口挺严重,心里就生了退意!   “不碍事,他傻,也不懂疼!”王二麻子坚持。   只看他三下两下给傻子绑好后,就站了起来,往四下瞧了瞧,说:“快走吧!我看着云色,要不了一个钟头,准变天!要是下雨,一会儿下山就难了!这山路可滑!”   说罢,他就将傻子扶了起来,爷俩相互搀着往前走。   高朗见他们这阵仗,知道说服不了他们,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 第一百五十五章:栅栏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尤其是在这种野山上,真的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脚下打滑,摔得个鼻青脸肿。   而且,摔得鼻青脸肿还是轻的,万一摔得不巧,说不定还会一命呜呼!   那个被封起来的地下入口,在半山腰的位置。这也就是说,离开山顶后,他们还得下去不少路,才能抵达。   这时候,天果然已经如同王二麻子所说,渐渐阴沉了下来。   高朗见一大片一大片的乌云开始在头顶集结,不由加快了脚步!   约莫三十分钟之后,他们总算下到了半山腰。   说来这半山腰的地势,也真有些奇怪。   这山虽不高,但却挺陡,而且山石嶙峋,鲜少有可以歇脚的空地。   可就在这半山腰的林子里,有好大一片空地,看着与这整座山的气场格格不入。   而且,它的土色和周围的泥土颜色截然不同,呈现出一种黑褐色,气温也似乎比周围还要低上不少。   高朗当时也没多想,一看有空地,就想让傻子留在这空地上休息,不料,却被王二麻子制止了!   “不成!不能在这儿休息!”王二麻子说着,就直接拉起傻子,不由分说的离开了这空地。   高朗见状,觉得奇怪,便追上去问原因。   结果,王二麻子东张西望了好一阵,才紧张地说:“这地方邪得很,千万不能待!”   “怎么了?”高朗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很被动。   “这地方死过人,好多好多人!整个一个巡山队都死在这儿!”王二麻子的眼神里有惊恐。   “巡山队?!”高朗一下子想起了六叔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   “是啊,你没看这地上么?血色都沁进土里去了!这么多年了,这土的颜色还是这样!”王二麻子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这说明了什么,你知道吗?”   “说明什么?”高朗完全在状况之外。   “啧!”王二麻子对他的迟钝感到不满,啧了一口之后,才故作神秘地说:“这说明,那些队员,到现在还在这里,他们不肯走啊!!!”   最后那几个字,王二麻子的眼睛瞪得极大。   高朗看着他那充满血丝的眼珠子,心里也觉得有些发毛。   毕竟,六叔给他讲的那个故事,太惨了,让他有了心理阴影!   好在,王二麻子并没有打算在这里深谈这件事。   他又朝四周看了一眼,然后就拉着高朗和傻子,一起离开了!   走出那片林子的时候,高朗看见,那些粗粗细细的树干子上,全都嵌着子弹!那子弹是哪儿来的,不用说,他也知道了!   听故事是一回事,亲临现场又是另一回事。   人的感觉真的是很神奇,在这样的地方,即使没有人告诉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也照样会觉得毛骨悚然。这种后背发凉的感觉,大概就是我们的第六感!   出了林子又往前走了约莫五六分钟,就看见了铁丝网。   那铁丝网是绿色的,围出好大一块地。   这地方除了这些细细的铁丝网围在外头,里面还有一层铁栅栏。大约四五十平米的一块地方,全都被围住了。   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势,一看就不简单!   高朗一看这情形,立刻快走了几步,想要看个清楚,不料却被王二麻子拉住了!   “喏,就是这么个地方,你不能靠得太近,这铁丝网有电的!”王二麻子说道。   “有电?!这只是一个废弃的地下室而已,为什么要通电啊?”高朗不解,他瞧着周遭好一会儿,才说:“这要是有什么小动物撞上去,岂不是要了它们的命?”   “什么小动物?这地方除了黄皮子会来,可没别的东西了!”王二麻子一手拽着傻子,一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说着就将那树枝往铁丝网上砸了过去!   这一砸,铁丝网上顿时火光四溅。   高朗按照这个火力程度一推测,便发觉,这电力,要想电晕个人,简直易如反掌!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电力?”他觉得不可思议。   “说明这里头藏着的东西重要呗!”王二麻子意有所指,他正要往下说,身边的傻子却突然发了狂,开始大吼大叫。   他一反刚才的听话乖巧,突然变得狂躁不安,不停地挣来挣去,使劲想要摆脱王二麻子的控制!   王二麻子见状,连忙伸出两只手来,努力想要箍住他,可无奈,傻子终究是动物性更强一些,一旦犯起倔来,就很难控制!   更何况,王二麻子也有些岁数了,又刚爬了山,体力上难免不敌,这三下两下的,就真被那傻子给挣开了!   却说这傻子一从他手里逃脱,就开始发了疯似的狂叫着往铁丝网冲去。   他像一头疯牛,这时候两只眼睛里全是凶光。   “快!快!墩子!拦住他!!!不能叫他碰到那些网子——”王二麻子见了这情形,大叫不好,连忙向高朗喊道。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敢迟疑,立即迎上去截那傻子。   可那傻子这时却像是不傻了,竟身法灵活地虚晃了一下,然后就躲了过去!   这叫高朗始料未及,连忙转身去扑,结果他却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又是一闪,继续朝前跑去!   高朗连续两次扑空,心里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这傻子,真的是傻子吗?只怕,未必!   “快!快拦住他啊!”王二麻子这时也赶了上来。   只见他想也没想,就是一个飞扑,一下子拽住了傻子的腿,利用自身的体重优势,将他重重地扑到在地,然后又让高朗上前压制住了他!   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一下子控制住了局面,高朗和王二麻子,都长长地舒了口气。   谁知,就在他们以为傻子已经被制服了的时候,这家伙竟然有不死心地又扑腾了起来!   “啊——啊——”只听他大叫着,一张脸憋得通红,就像一只被逼急了的狼崽子,青筋暴凸!   这情景,就像是小宇宙即将爆发的超级赛亚人!   “快!快压住他的背!”王二麻子见状,忙喊了一句。   高朗听了,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看见那傻子已经突然爆发,一下子掀翻了王二麻子,一下子爬了起来!   他的眼睛突然变得通红,乍看之下,竟还真有点像是传说中的红眼人……   点击下方的爱心打卡   留下你的神评,让我知道你来过!   另外,向大家征集一下意见:国庆节到了,大家还看书么?如果大家都出去玩,我一更可不可以呢?   等待大家的意见哦!   。 第一百五十六章:触电了   王二麻子受伤了。   被傻子这大力一掀,他的前臂整个磕到了地上,一下子就破皮了!   “王二叔叔!”高朗见血从他的前臂上渗出来,不由叫了一声。   “别管我!快拦住他!”王二麻子大喊:“千万不要让他跑到铁丝网里头去!进去了就完了!”   高朗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去伸手抓那傻子。   可这时,一切为时已晚。傻子已经冲上了铁丝网!   霎时间,火光四溅,傻子整个人都随着过电而抽搐起来!   他抽得像是得了抖抖病,两只眼睛不停地往上眨巴。高朗见状,完全惊呆了!这时他第一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有人触电,因此竟忘了去救,直到王二麻子忍痛起身,去一旁拾了根木棍打上去,傻子才算是得了救,一下子厥倒在了地上。   “他、他怎么会这样?他这样不会死吧?”高朗有些担心。   “死不了!昏过去一阵就会醒的!”王二麻子此时倒是淡定。只见他终于撸起了袖子,去看自己的伤口。   这胳膊上的伤口不小,虽然是浅表伤,但一样血糊糊的一片!   “你没事吧?”高朗见状,走过去瞧他的伤口。   “我没事,这点伤,死不了!”王二麻子一边说,一边瞧着铁丝网,眼里分明有恨。   “这地方捂得这么严实,看来要进去并不容易!”高朗毕竟是学心理学的,这点心思,他一眼就能看破。   “也不是没有办法进去。就是没那么容易,这些东西,防君子不防小人!”王二麻子的表情,戏谑起来。   “怎么说?”高朗闻言便问。   “这顶上又没有网,我们可以从高处跳进去。”说着,王二麻子指了指一旁的高树,说道。   “我们难道还要爬树?!”高朗觉得,这似乎玩得有点大了!   他瞧了他一会儿,才又问:“你试过吗?”   “我当然没试过。”王二麻子摇了摇头。   这话说得挺气人。   他自己都没试过的东西,居然还说得跟真的一样!   “咱们回去吧,我看他需要治疗!”高朗指了指地上的傻子,对王二麻子说。   这时候,他简直一刻都不想在这地方待着了。是饭不好吃,还是日子不好过?他何必莫名其妙地在这里铤而走险?   “来都来了,岂有这样就回去的道理?”然而,王二麻子却不同意。   他直接挡住了高朗的去路,说:“我听人说起过,这地下室早就被人打通了,里面可不只是一个地下室那么简单,它很可能四通八达,还连着其他的地方。你就不好奇?”   这话明显带有暗示意味。   高朗听了,果然有些心动。   但很快,他便冷静下来,说:“既然县里派人把这地方封起来,那就说明这里头不是咱们该管的事。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下山了!”   说罢,高朗不再与他言语,直接就去背傻子去了。   王二麻子见他如此坚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跟了上去。   这时候,天上已经开始飘雨。   那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稀稀落落地打下来,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又一个深色的点。   这叫高朗有些忧心。这四下,并没有任何可以躲雨的地方,而下山只有一条路,还得重新翻过去,先爬上山顶在离开!   “下雨了,我们直接从这边下山,行不行?”他问王二麻子。   毕竟,要背着昏迷的傻子,爬山实在有些困难。   “这边山下全部有铁栅栏,也都通着电。”王二麻子直接答道:“你要是从这边下山,我估摸着等待咱们的就是罚款和拘留了!”   “什么意思?”高朗一惊。   “山下的栅栏上挂着牌子呢!”王二麻子笑了笑,说:“禁止翻越,违者承担法律责任!”   他这个笑容贱贱的,看得人心里窝火。   高朗听了这话,一下子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   一想到这时候还要重新翻回去,而且是冒着雨翻回去,他真的是欲哭无泪!   “我看,咱也不急着走,倒不如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再说。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山洞,倒不如我们先过去,等一会儿雨停了再走!”这时,王二麻子又提出了一个新方案。   这话听着就很吸引人,高朗的心自然而然的动摇了。   他正想要开口问山洞在哪里,可突然,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一响,顿时吓了高朗一大跳!   “你还想带他到什么地方去?”   是六叔!   高朗一回头,见着是他,一时间“悲喜交加”。   他连忙朝他走了两步,喊道:“六叔,我……”   他总觉得需要上去解释一二,但六叔这时却没空理他,直接就摆手制止了他!   “王二麻子,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搞这么多事,究竟想要干什么?”六叔瞧着王二麻子,目光冷冽。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低头冷笑了一声,才说:“我搞什么事?我只不过说些事实罢了,怎么你就这么不爱听么?刘青山,现在可不比从前了,你不可能事事都如意!”   这话说得信息量挺大。   高朗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   他正想走到六叔身边去,却突然发现地上的傻子好像动了一下!   “他醒了!”他见状忙朝他们两个交了一声。   六叔闻言,这才留意到了地上的傻子。他只朝着他瞧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   “他、他怎么在这里?!”他似乎不敢置信,下一句就对着王二麻子骂了起来:“你疯了吗?你怎么能带他上这儿来?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不是我带他来的!”王二麻子否认,但紧接着却笑了起来:“怎么?你现在承认自己知道他是谁了?”   说罢,他便看向高朗,戏谑地笑着说:“你瞧,这就是你的好六叔,他可是瞒了你不少事啊!”   上一章的问题依旧有效,请大家尽快回答。如果大家都没意见,我国庆期间可就一更了啊!哼哼~~~   最后,记得点击下方的爱心哦!爱你们!   。 第一百五十七章:那天的雨   王二麻子的话,让高朗心上起了不小的波澜。   六叔骗了自己,这件事不管是何初心,反正结果就是这样,王二麻子的话并没错!   这让高朗的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这属于内部矛盾,内部消化就好了,他自然也不会当着王二麻子的面去发作。   “你就这么怕墩子知道真相吗?为什么?”王二麻子还在激他。   他瞧着六叔,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浓了,就好像此时此刻,他已经站上了道德的制高点,揪住了六叔的小辫子一样!   “你现在最好先想想怎么把他弄下山!”六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这是一条命,并不是你的一个筹码!”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这傻子的死活了?”王二麻子闻言冷哼一声,随即说道:“当初要不是你,他们母子也不至于沦落到此种境地!你现在又何必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呢?装模作样给谁看?”   “我看你简直就是病得不轻!”六叔这时似乎并不想反驳,他瞧着王二麻子,顿了片刻,才突然开口:“你想要作死,没人拦着你!你自己的命自己做主,可你别拉着别人!尤其是他们这些小一辈的人!”   说完,他拉起高朗转身就要离开。   王二麻子呢,这时也不拦他,反倒笑起来,对着六叔的背影就嚷了一句,道:“姓刘的!你永远都是这么自负!你瞧着,这事你早晚要和我合作!想一个人单干,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话说得可怕。   高朗作为局外人,都能感觉到了这话里的威胁。   然而,六叔却只是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他说:“我和你不一样!夏虫不可语冰,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我们从来就不是一类人!”   说罢,他就再次转身,离开了!   六叔这话说得气吞山河,相当霸气。   高朗眼中,六叔的形象一下子就得到了挽回。   摆脱了王二麻子和那傻子,他们爬起山来一下子顺畅了许多。   一路上,六叔始终没有说话。他的身体里,似乎憋着一团烈火。此刻虽然沉默,高朗却依旧能明显地感觉到他此刻澎湃的怒意。   这种怒意,让高朗都不敢说话。   天上的雨,越下越大。   大得就好像那日巡山队员出事时那样大。   雨势一大,山路就难行起来。高朗脚下几次打滑,都险些摔倒。   六叔见了,突然指着前头的林子说:“路越来越不好走了,我们去那里避避雨,那里有油毡子!”   他指的那片林子,就是巡山队员们血流成河的地方!   这让高朗的心里不由一颤!   “那不是……”高朗虽然不迷信,可多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六叔见他似乎有意见,就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那我就在那里告诉你真相!”   他的眼神变得冷峻,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六叔,我真的只是好奇。”高朗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自己必须要反驳。   然而,六叔却大手一挥,说:“你不用解释了!你既然这么好奇,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这原本就是你的使命,就算现在不说,将来这一切,也要让你来面对!”   说着,六叔将他拉入树林,一直走到林子深处,一块高起的草垛子前,才停了下来!   只看他将那草垛子上掀起了一个角,随即便呼啦一声,将整个野战用的伪装草布全都掀开了!   草布下面,是一层层发黄的油毡子,只看六叔极熟练地将油毡子拉出来,展在高朗面前,然后才说:“来,和我一起搭一下,这些油毡足够支个避雨之所了!”   高朗听了这话,不敢犹豫,连忙上去帮忙。   这油毡不比现在,都是老早的工艺,重得离谱。   和六叔在雨中忙活,不一会儿就已经汗流浃背了!   这真是又湿又热,浑身难受!等这棚子终于支起来了,高朗的头发也全湿透了。它们耷拉在他脑袋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这时候,高朗已经顾不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了,直接就在棚子下头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   他一坐定,六叔也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这时候雨下得更大了,雨水渗进泥地里,泛出一种红。   这红落在六叔的眼中,刺目极了。   “当年全真教祖王重阳有一宝贝,名唤目神珠。”毫无预兆的,六叔突然开了口,“相传这珠子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时,由他眼中化生出来的一颗神珠。据说这珠子,能逆转时空,让时光倒流,回到过去!”   “什么?!”高朗觉得自己根本就是在听神话故事。   “我知道,这话你一定不信。可有的人却信。”六叔叹了口气,仍旧望着自天而降的雨,半晌才接着说:“当年丘处机建玄元宫,便将这目神珠镇在了玄元宫的地宫之中。”   “玄元宫?那不是已经……”高朗的脑中只有那一个圆圆的太极湖!   “是啊,现在它已经是太极湖了,”六叔点了点头,又说:“那些畜生当年炸毁的,是玄元宫,可这地宫挖得极深,并没有被毁。”   “你是说,炸弹也没能炸到它?那这地宫得有多深啊!”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也许是丘处机他神机妙算,早猜到了几百年后玄元宫会有此一劫吧,所以当年在建造玄元宫的时候,就有意识的把地宫挖深了。”六叔瞧着高朗,瞧了好一会儿,才说:“朗哥儿,守护目神珠,是你们高家人世代的使命。”   这话说得高朗更觉得玄幻。   他感觉自己是走错了片场。   本来冬天下雨就怪冷的,这时候他衣服又全湿了,再一听六叔这些神叨叨的话,他真是冷得直哆嗦,完全哆嗦个不停,牙齿“咯咯咯”地响,都快奏出架子鼓的音效了。   “守护目神珠,是你的责任。也只有高家人,才能打得开玄元宫地宫的大门!”六叔见他不说话,又重复道:“这王二麻子现在一直粘着你,为的就是目神珠!”   “为什么只有高家人打得开?我什么都不懂啊!”高朗一摊手,疑心六叔是疯了!   “当年为了保护目神珠,不让它被宵小之辈发现,丘处机在整个易县内外布下了一个大的隐云阵,涉及到的地方,有好几个。包括那摘星观,也在这阵法之中!”   “你说什么?!这又关摘星观什么事?你不是说,摘星观那里有煞气,所以要用夜明珠去镇守吗?现在怎么又说……”高朗觉得六叔的话,前后根本连不起来!   “这是阵中阵,生门与死门,本就转换无息,你看似煞气重重之地,有时却也是生机乍现之所……”六叔瞧着他,说出了一句高朗听不太懂的话……   ——————————   今天是阿中哥哥的生日,早上的阅兵实在是威武雄壮!   壮哉!这锦绣百川,巍巍山河!我永远爱你!   为了给阿中哥哥庆生,今天一更哦!   最后,请戳下方的小爱心,让我们一起给阿中哥哥比心心~~~   。 第一百五十八章:师祖   “那就算这太极湖底下真的有那什么目神珠,这和荒山大队又有什么关系啊?和这山上的秘密实验室又有什么关系啊?”   高朗寻思了好一会儿,依旧觉得想不通。   “荒山大队所处的位置,原本也是这阵法的一处气眼,”六叔瞧着他,酝酿了有一会儿才说:“原本那两个老坟,不是别人的,正是这玄元宫里的长老们的!把他们葬在这里,就是为了封住气眼。”   “那当年日本人……”一切,似乎在一点一点接近真相。   “他们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事,”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说:“炸玄元宫,是为了目神珠,挖这老坟,也是为了目神珠。后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又把这里改成储藏化学药品的地方。”   “这里不是实验室吗?”高朗疑惑。   “不是,地下室很凉快,是天然的冰箱。”六叔摇头,接着突然又说:“其实……地下室里有一条通道,它可以一直通往山下。”   这话六叔只说了一半,高朗立即就想到了另一半。   “是玄元宫?”他问。   “是,”六叔点了点头,说:“当时巡山队的事,我只说了一半……”   原来,事发当天晚上,六叔也在巡山队里。   当时,他是自发跑来协助巡山队工作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红眼人的传闻。   他出身道门,听到荒山大队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认为自己有这样一份责任,要去山上看一看。   所幸的是,当时的巡山小队里,有好几个都是连山寨和平顶寨的小伙子。其中就有大眼和麻子的父亲还有叔叔们。   山民们思想淳朴,肚子里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六叔一说想去看看,他们想也没想就带着他上了山。   其实上山之前,六叔就已经隐约知道山上有两座老坟,所以他们爬到半山腰之后,六叔就假称自己肚子疼需要方便,然后就和他们分开了!   他也没想到,这一分开,便成了生死两隔!   当六叔从地下室的暗道中出来,确定暗道的出入口虽已经被打开,但通往地宫的封土依旧完好之时,林子里的枪战已经进入了最后的扫尾阶段。   他只看见巡山队员们互相射击,自相残杀,整个林子已经血流成河!   “我回到林子里去和他们会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六叔的眼眶湿润了,他捂着脸,缩了缩鼻子,对着高朗说:“当时只剩下大眼他爹还剩一口气,关于红眼人的那些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这一下,一切都连得上了!难怪在皮夹沟的时候,大眼和麻子对六叔都特别忠心,六叔对他们也像自家小辈似的照顾!   搞了半天,原来他和他们的爹,是过命的交情!   “可你怎么会知道老坟的事?”高朗仍旧觉得奇怪。   “因为我的师祖就是这玄元宫里出来的人!”六叔也不避讳,直接说:“当初也是我师父听说了红眼人的事,才派了我先到这里来的!”   这些话,彻底串起了一个故事——原来,这六叔和高朗的母亲,因为各自的身份,始终默默守护着这玄元宫的地宫,守护着目神珠!   在他们的眼里,不论是这老坟的地下室,还是摘星观,抑或是那地宫,都是值得用生命去守护的东西!   “六叔,那目神珠真有那么神奇吗?”高朗听了这么多,不由觉得好奇。   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颗珠子,竟然值得这么多人为它疯狂!   “有没有那么神奇,我也不知道。”六叔摇了摇头,说:“但至少,那些红眼人,真的就是黄皮子!这些畜生就是受了那珠子的感召,这才盘踞在那地下室里的!”   “你的意思是说,它们的眼睛会发红,是因为目神珠的威力?”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我去地下室的时候,发现里头有皮子的毛,包括通道里,整个都是一股子皮子特有的臭味!”六叔点了点头,说:“这至少说明,这些皮子,的确是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窝!”   “动物是很有灵性的,他们很多时候都比人要来得敏感,你看那山崩和地震之前,那些蛇虫鼠蚁,是不是都有感应?黄皮子们会一路找过来,聚集在这里并不奇怪!这恰恰说明了目神珠的威力!”六叔又说。   “六叔,你见过目神珠吗?”高朗又问。   “没有,我只在师父给的画册上见过。”六叔摇了摇头。   “你都没见过,那你说得跟真的一样!”高朗毕竟是年轻人,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怼了一句。   “难道那些黄皮子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六叔也不恼,只是反问。   “说不定这些红眼睛的黄皮子,就是日本人做细菌生化实验留下来的呢?人家也许只是基因突变罢了!”高朗很客观的试图分析。   “当然,你非要这么解释的话,我也无话可说。”六叔闻言没有反驳。   毕竟,他也没见过目神珠,也不知道这目神珠究竟有多大的威力。   一切都只是书上的记载,而这些记载,有的时候,的确缺乏考证。   “不过,六叔,那傻子究竟是谁的孩子?你可别跟我说是黄皮子的孩子啊!人和这东西之间可是有物种隔离的!”高朗一言不合就搬出了科学术语。   他总觉得,这能让他看起来很科学!   谁知,六叔听了这话,却直接照着他的脑门子“啪”地打了一下!   “想什么呢!谁跟你说着傻子是黄皮子的孩子的?”六叔白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好歹在江州也算个大学里的老师,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简直乱七八糟!”   “这是王二麻子跟我说的,”高朗被他这一打,倒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说:“不过今天,我真觉得这傻子不太寻常,他发起狠来的时候,和一般的傻子不一样!”   “一般的傻子什么样啊?”六叔无奈地笑了。   “一般的傻子……”高朗正要回答,一抬头,却看见一把锋利的小刀顶在了自己的印堂之间!   点击下方的爱心,解锁下一章~   。 第一百五十九章:拉不住   是傻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两条胳膊上绑的那些红绳全都不见了!   就连目光,似乎也变得正常了不少。   这种变化,让高朗疑惑。   他对着他,升起了两只手,默默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眼睛却一瞬不瞬,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到些许线索。   然而,傻子依旧是沉默的,他的眼神定格在高朗脸上,看起来像是静止的一样,这让高朗很难找到突破口!   “你……”终于高朗开了口,他分明瞧见王二麻子正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没想到吧?”王二麻子并没有看他,而是直接走到六叔跟前,说:“姓刘的,我们又见面了!我还以为,这么大的雨也拦不住你下山的脚步!”   王二麻子的言语之间,有得意。   “王二,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叫这傻子用刀对着我们,想干嘛?”六叔瞧着王二麻子,就像在瞧一个智障。   “姓刘的,既然咱们都在这儿,我也不想藏着掖着,我实话告诉你,我要进去!”王二麻子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说。   “你进哪里去?”六叔笑了笑,问。   “我要进地宫!你别给我装傻,我已经全知道了,这太极湖下头有地宫,里头藏着宝贝!”王二麻子这时候也不想演戏了,直接说道。   “这话谁跟你说的?”六叔听了这话,突然站起来,瞧着王二麻子问。   六叔本来就比王二麻子要高,这时候他的气场一开,更是身高两米八,冷峻地眼神对王二麻子起到了极大的威慑作用!   王二麻子被他这么一瞧,竟然真的就结巴了,瞧着他,磕磕巴巴地说:“这、这关你什么事?”   这话说得矮人一截,傻子听了,也不由皱眉。   他忍不住转脸瞟了他一眼。   结果他这一分神,高朗就想明白了两件事——第一,他不是傻子,他能听懂,也能看懂;第二,此时不脱身,更待何时?   于是,他立马借着这机会,向后一仰,随即借力抬腿,朝着傻子的肚子就猛踹了一脚,当场便把他踹翻到了地上!   傻子始料未及,重重地摔在地上,连手里的刀子也飞了出去。   这就是比谁反应快的时候了。   高朗见状,连忙跳起来,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对着那刀子就使足了力气踢上去,一下子把它踢得老远!一直踢到了远处的树桩子下头!   危机看似解除了,可傻子这时却反应过来,立即发了狠似的朝他猛扑上去,一下子将他摔在地上,两个人就这样在泥地里扭打起来!   雨水滂沱,林子里泥泞不堪,他们才打了没几个回合,高朗就成了泥人,他的白外套成了土黄外套!   “你弄脏了我的衣服!你给我洗吗?”高朗平时挺爱干净,这时候看自己被一个傻子弄得成了这副模样,突然怒气爆发,一下子发了狠,揪住了傻子就开始反攻。   只看他把他摁进了泥地里,借由身高的优势,一下子掌握了主动权。   他不再顾及他的智商不正常,而是发了狠,照着他的脸上就是一拳!   “叫你憋着坏!叫你不要做好人!”他一边打,一边骂,显然打红了眼!   男人,不管到什么时候,不管如何进化,始终都依旧保留着野性!   祖先磨去了爪牙,却磨不掉血性,还有那刻进骨子里的争强好胜!   “你快叫他们停下来!”这时候,六叔看得也急了,于是对着王二麻子就说。   “我没办法,他是傻子,他怎么会听我的?”王二麻子耸了耸肩,他其实一点也不在乎傻子的死活。   六叔见他这样,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人渣”,然后就冒雨走出棚子,想要去拉开他们。   这时,傻子已经被高朗打得见了血。   他被困在泥塘里,口中不断嘶吼,虽然不说话,但眼神里的东西却骗不了人——他像只兽,眼中藏满了恨!   血,正汩汩地从傻子的鼻孔里涌出来,在大雨的冲刷下,瞬间化开一脸。   这场面实在不太好看,但高朗却像是打架上了头,全然看不到似的,只是一拳连着一拳的打下去,完全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朗哥儿!快撒手!他打不过你的!他只是个傻子!”六叔见状连忙去拉,生怕这么打下去真的闹出人命来!   “他不是傻子!”高朗闻言并没有收手,反而加重了力道,恨恨地对傻子说:“叫你骗我!叫你装傻子玩!”   他一边骂一边打,和平日的斯文截然不同。   六叔见他这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对着王二麻子就喊:“快!快来!他不对劲!你再不拉开他们就要出事了!”   王二麻子本来在抽烟,听了这话,顿时一扔烟头,笑着喊:“你看!我就说你肯定有要找我合作的时候吧!”   “废什么话!这地方里皮子的老窝太近了!你听不懂吗!!!”六叔一边冲上去拉高朗,一边冲着王二麻子大喊!   王二麻子闻言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望向四周,警惕极了!   “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来啊——”大雨中,六叔朝着王二麻子又喊了一句。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才赶忙跑上去,跟着六叔一起往回拽高朗,想要把他们分开!   只看他们一个擒着肩,一个抱着腰,在大雨中奋力地拽住高朗,想要把他朝后拖,然而高朗的力气却极大,他们两人一起拽,都拽不动他!   “这小墩子,力气怎么突然这么大?”王二麻子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废这么多话干嘛!用力啊!”六叔一边拉他,一边冲着王二麻子骂了一句。   “我这不是在干嘛!”王二麻子听了,不满地顶了一句,“这墩子看着不壮,力气怎么这么大!”   说罢,他便再次加大了力道,咬着牙,扳住高朗的肩,一边嘶吼,一边往后猛地发力。   “啊——啊——”他喊得青筋暴起。   随着他的大叫声,高朗终于敌不过,整个人在拉拽中渐渐向后倒去。   而傻子这时也瞧准了时机,伸腿一阵乱蹬,攻向高朗的下盘,让他一下子失去平衡,整个摔了下去……   。 第一百六十章:老美男子   高朗倒下去的瞬间,也就是傻子跳起来的那一刻。   他一起身,就狠狠瞪了王二麻子一眼,随即一咬牙,大叫着扭头朝林子更深处跑去。   王二麻子见状,心头一惊,连忙在他后头喊他。然而,傻子并不理睬,他依旧发了疯似的往前冲,不到片刻就消失在了大雨里!   再说此时的高朗,倒在地上,脸上被雨一淋,也渐渐缓过劲来,冷静了不少!   六叔见他瞧着自己的衣裳,一脸的疑惑,便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六叔问。   “我……”高朗似乎有些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指关节有些痛,就好像错位了一样。   “没事的,刚才傻子想偷袭你,”六叔一看他这表情,似乎明白了一切,于是只拍了拍他的肩,说:“走吧,到棚子里去休息一下。”   “傻子呢?”高朗这时才发现傻子不见了!   “跑了!”王二麻子这时也加入了群聊,他瞧着高朗就抱怨了一句:“这傻子真是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荒山野岭的!这会儿雨那么大,却又跑了!”   “还不是你把他招来的?”六叔立刻怼了一句,想要拆穿他的假模假式。   “我什么时候招他来了?天地良心,我真不知道他在那儿!”王二麻子这时倒是诚恳起来。   “他是个傻子,我要他来有什么用啊?这不是给我自己添乱么?”他见六叔似乎不信,就又添了一句。   “嗬!反正现在人也跑了,还不是随便你怎么说?”六叔白了他一眼,对他依旧没有好气。   “姓刘的,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王二麻子一捋大脸盘子上的雨水,抱怨道。   “不能!”六叔也是个傲娇的老·美男子。   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拉起高朗回到了棚子里。   这时候,随着雨越下越大,天气越发阴冷。   大家的衣服都是湿的,冷得就跟冰垛子差不多。   “他娘的!太冷了!”王二麻子皮下脂肪这么厚,到这时候也照样遭不住,冻得直哆嗦,“我他娘的找点柴火去!咱们烤烤衣服!”   他忍不住这样说。说罢,就要起身去拾柴。   “我跟你一起去!”高朗这时也冷得不行,连忙跟着起身。   “你们俩干什么?嫌自己的命太长了是不是?”拾柴本来是好事,可这时候,六叔却跳出来横加阻拦。   “怎么了?我们拾点柴火来烤火啊!你不冷吗?”王二麻子反问。   “巡山队员是怎么引来那些红眼黄皮子的,你忘了?”六叔斜睨了他一眼,道。   “那都是什么年月的事了!现在这些东西早没了吧!”王二麻子被他这么一说,顿时也有些发怵,可嘴上还在硬撑。   “你怎么就保证这东西能被杀绝了?就算当年的全死了,你又怎么知道没有新的从其他地方迁来?你能上山,它们就不能吗?”六叔寥寥数语,就戳中了要害。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才算住了口。   他默默地坐回原位,不说话了。   六叔见他不说话了,便又接着说:“这地方的事,不是你能碰的,听我一句劝,下山以后,对这些事有多远就离多远!千万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这话算是严正敬告了,但王二麻子并没有立即表态。   他只是解下手上的天珠,机械化地在手里盘着,也不知心里是在盘算着些什么。   王二麻子可不是一个没有故事的女同学,别看他这脸长得糙,可肚子里的弯弯绕绕,那是比谁都多!   高朗这时并没有兴趣听他们斗嘴。   他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地发昏,就好像是没睡醒似的,难受地要命。   “你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六叔一直关注着他的状态。   “没什么,就是头昏。”高朗冷得牙齿大战。   六叔见状,二话不说,就从脖子里解下一道符,递给了高朗,说:“把这符戴好,能提神醒脑!”   高朗见识过六叔那些草药符的厉害,此时听了这话,二话不说,立马就把符戴起了。   “六叔,还有没有什么能让人身上暖和点的符给我戴戴啊?”他一戴上草药符,脑子就立刻清醒了许多,话也立马多了起来。   “你这臭小子!要的可真多!”六叔闻言,知道他是拿自己消遣,于是白了他一眼,说:“你念念金光咒吧!提升一下你体内的正气!”   “又是金光咒啊?”高朗闻言就开始懊悔——刚才自己的嘴,实在不应该这么快的!   这不是平白地给自己找点事情来做做吗?   本来已经这么冷了,现在居然还要做功课!还能更惨一点吗?   “你念念吧!对自己有好处,念得响一点,让大家都能听见!”六叔没有多解释,只这样对着他说。   高朗通了这话,再看王二麻子这不声不响的样子,突然觉得六叔是话里有话。   可就这当口,此情此景,他实在不敢去问,于是,果真就老老实实地按照六叔的心意念了起来。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我……”高朗照着六叔的意思,把这金光咒念得极响。   初时,雨声滂沱,他的声音被吞没其中;可渐渐的,他越念越响,体内正气澎湃,竟渐渐压过了雨势,变得振聋发聩,似一道声墙,阻隔了一切!   在这金光咒的笼罩之下,林中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怕。不论是高朗还是王二麻子,大家的心都略略安定了下来,就好像,这声音结成了一个结界,把他们保护其中,任何的魑魅魍魉,都不能靠近……   六叔,在高朗身边盘腿而坐。   他闭着眼,看起来就像一尊入定的大佛。   从他的脸上,看不住悲喜忧惧,只有一脸的波澜不惊。   雨一直下,可一切却似乎与他无关。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在咒语声中睁开眼睛,看着前方的空地,说了一句:“雨停了——”   。 第一百六十一章:回来了   是的,雨停了。   高朗睁眼,看着这林子,果真发现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阳光洒下来,淡淡的,像是冰箱里的灯,又亮度却没温度。   高朗一停下口中的金光咒,就一哆嗦,紧接着“阿嚏”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地大喷嚏!   “冷了吧?”六叔回头,瞧着他笑了笑,说:“走吧!咱们下山去!活动活动,人就不觉得冷了!”   说罢,他便动手开始拆那棚子。   高朗见状,忙上去帮忙。   于是他们很快收好了油毡,重新铺好草布,和王二麻子一起离开了。   下山的路一切顺利,再没有碰到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只是高朗一路上一直在打喷嚏,显然是着了凉。   “一会儿回去了,叫小曼给你煮碗姜汤,你喝了睡一觉,发发汗。你这是着凉了。”六叔瞧着他,嘱咐了一句。   回到玄元街,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一进门,就看见倪曼正陪着巧妹坐在店里。   巧妹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是在高朗和六叔都不在的时候,这叫倪曼多少有些坐立难安。   及至高朗他们推门进来,又看见他们三个大男人都成了泥浆里打过滚的野狗,这更叫她更觉得错愕。   “你、你们……你们不是去打兔子的吗?怎么弄成了这样?”她忍不住问。   高朗这时已经精疲力竭,根本无心回答,只指了指卫生间,就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那里头去了。   倪曼看他有些不对劲,忙撇下众人跟上去,谁知高朗却把门一关,把她挡在了外头!   门上传来落锁的“咔嗒”声,这叫倪曼心头不自觉地一抽。   “朗哥,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忙拍着门问。   “小曼,你去给他煮点姜汤,他现在需要泡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六叔见状走上去,对着倪曼宽慰了几句。   倪曼听了这话,也不多问,连忙就进了厨房去切姜丝去了。   六叔见了,这才放心地回到前头,去应付巧妹。   他到前头的时候,王二麻子已经走了。巧妹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姿势和刚才他们进门时一模一样!   六叔一瞧见她,就觉得心头一沉,连步伐都沉重了!   “巧妹,事情都了了吗?”他走过去坐下,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嗯,都结束了,大哥,以后我就不回去了!”巧妹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很平静。   “那我给你找个住处吧?”六叔点了点头,又说。   “不能再住你宿舍了吗?”巧妹明知故问。   “那是公家的地方,你住终归不大好。”六叔叹了口气,又说:“走吧,今天你先去招待所凑合一晚,明天我带你上山去。”   “上山?你要我住到山里去?”巧妹似乎有些意外。   “山上的寨子里,有不错的院子,你先住一段时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六叔没有要和她商量的意思,说完,就带她去了招待所。   他们离开的时候,高朗刚泡上澡。   方才在山上的时候太冷,冻得他嘴唇都有些发紫了。这时候泡进了热水里,他还是觉得抖,只不过这种抖,是幸福的哆嗦!   水汽氤氲,蒸腾出一种幻境。高朗大概是冷怕了,这时候故意滑低了身子,想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到水里头去。   当热水没过他的下巴、人中、鼻翼、睫毛……一直没过头顶,他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种舒适,就好像胎儿浸泡在母体的羊水中一般,让他留恋,迟迟不想离开……   “朗哥!朗哥!”不知过了多久,倪曼终于煮好了姜汤,她见高朗在卫生间里迟迟没有动静,就上去敲了敲门。   “朗哥,你洗好了吗?你在吗?朗哥?”倪曼在门口又听了一会儿,发觉还是没有声音,顿时感觉不对劲,于是忙放了姜汤,开始使劲拍门。   门早就被高朗从里头反锁了,这时候倪曼根本就打不开。   她担心他出了事,所以一只手不停地转门把手,另一只手则在门的格花玻璃上使劲地拍。   “朗哥!朗哥!你听见了没?你别吓我!你快把门开开啊!”她越拍越心急,最后连眼泪都忍不住掉了下来。   就这么短短数十分钟的时间,所有她看过的恐怖电影中的情节,都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   她觉得自己弱小无助又可怜,完全成了那些恐怖片中的女主角。   “你别吓我好不好?呜呜……”女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脑补出的情节足以让她成为一个戏精。   她一个人在门外头“蹦跶”了好半天,又是哭又是叫的,吵得人脑子疼。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一套闹唤之后,厕所的门从里头打开了。   门一开,高朗那张有些不耐烦的脸就露了出来。   这会儿他裹着一条大浴巾,看起来面色不佳。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有一种成为高级厌|世脸的潜质。特别是在倪曼在他身边瞎闹的时候。   “哇!你没事啊!那你为什么不应声呢?我都快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倪曼一看见他,立刻用力把门推大,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去!   “你干什么啊?我洗个澡,你搞这么多事?”高朗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倪曼委屈巴巴地说:“你好好的洗澡,为什么要锁门啊!”   “我……我锁门了吗?”高朗失忆了一样,反问她。   “锁了!”倪曼点了点头,委屈极了。   “那、那我可能是顺手吧!”高朗抬手捋了捋湿发,才说:“现在你也看到了,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吗?你把浴室里的热气全都放跑了!”   “哦、哦哦!对!”倪曼闻言连忙退出去,她自觉地把门带上,可末了却又留出一条缝,对他说:“你先喝碗姜汤吧?喝完姜汤再接着洗!”   说罢,便将手边的姜汤递了进去!   晚上的时候,六叔没有回来睡。   倪曼因此还和高朗一起编排了他好一阵,说他一定是陪巧妹睡觉去了!   还说他就是表面正经,其实心里对巧妹,一定还存着不一样的想法……   不过这些,纯粹就是两人胡诌着玩的。倪曼呢,是想活跃气氛,而高朗呢,则是想把山上那些事给唬弄过去!   这一通玩笑,效果相当好。   只是,高朗表面虽然在笑,可心情却说不出的沉重,六叔白天告诉他的那些事,让他对精舍存在的意义产生了怀疑,更对母亲临终前与他定下的“一年之约”产生了巨大的疑惑……   。 第一百六十二章:婆   因为白天爬了山,晚上的时候,高朗觉得疲惫极了。   他几乎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前半夜,一切无恙。他和倪曼都睡得很熟。   可到了后半夜,他睡着睡着,就突然听见楼下“砰”的一声,传来一个巨响。   那声音,就像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铁皮门上一样,又响又脆!   这声音一响,高朗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睡梦中被惊醒,他的心不由突突狂跳,一时心慌得回避过神。   他疑心店里遭了贼,于是躺在枕头上仔细地听了一会儿。   夜阑人静,周遭的一切都静得出奇。   这让他疑惑,觉得自己可能是做梦,于是又沉沉地闭上眸子去睡。可谁知,他阂眼不到两分钟,那个声音竟然又响了起来!   “砰——”又是和第一次一样的声音。   “砰砰——”这一次,是连着两声!   这一下,高朗彻底清醒过来。   他转头瞧了一眼枕边的倪曼,见她睡得极熟,似乎还在砸吧嘴,心里就更觉得发慌。   那声音,分明是从北房那里传出来的!   为什么她却好像听不见?巨响之下,竟还能睡得那么安稳么?   “六叔上次不是已经处理过了吗?为什么还会这样?”他心慌得厉害,犹豫再三,还是翻身下地,抄起了拖鞋,走到了房门口去。   到了这一刻,他依旧有些犹豫。   走出这个门容易,可走出去以后将要面对的事情却不那么容易。   他高朗,对六叔专营的那些业务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要是到时候真有个什么,要他去处理,那是不可能的!   只怕到时候不把自己给一块儿搭进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砰——”   正当他在门口犹豫的时候,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一下,高朗的心,彻底不淡定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哆嗦着把手伸向门锁,整个人紧张得心口发闷,自己心理建设了好半天,才一咬牙,拉开了房门!   二楼一片死寂,借着窗外玄元街上红红的灯光,他几乎可以看清屋子里的一切。   走廊过道里没有人,茶室里没有人,朝南的小花窗前,也没有人。   所有的家具都被镀上了一层厚厚的红光。   他站在走廊里听了有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往楼梯方向去。   也许是夜深人静,他的脚步极轻,却还是能清晰地听见鞋底与楼板磨过,木质楼板轻轻翘起发出的“吱嘎”声。   平日里也并不觉得这声音碍事,可种这时候,这一声声的,听着却让人汗毛倒竖,牙根发痒!   “砰——砰砰——砰砰砰——”   突然,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它变得越发急促,就好像有什么人在不停地砸门,急切地想要破门而入!   这声音,简直能把人逼疯!   高朗听着这声响,胸腔中突然升腾起一股怒火,他的心境一下子变了,从一开始的心慌惧怕变成了怒火中烧。   只听他口中低骂了一句,紧接着就随手抄起一旁摆着的空花瓶,“登登登”地冲了下去!   “老子今天跟你拼了,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他心中憋着一股气,然而这股气仅仅持续到了他踏下最后一级楼梯为止。   因为他分明看见,黑漆漆的店堂里,正坐着一个人!   那干瘦单薄的身板,还有那挽在脑后的发髻——除了他的婆,还能有谁?!   “婆、婆?!”高朗倒吸了一口凉气,简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那黑影坐在沙发上,就是巧妹白天坐的那个位置。甚至,那姿势,也和巧妹如出一辙!!!   只不过,巧妹是活的,而现在这个,是死的!   “婆?!是、是你吗?”高朗脸色发白,他的手死死地抓在楼梯扶手上,一动也不敢动。   在他连问了两声之后,那脑袋终于微微地朝他转动了半格,紧接着,那枯枝一样的手就朝他抬了起来!   “来!”那只手僵硬地朝他招了招,就好像是没有关节的木偶。   高朗这时两只脚完全是软的,别说让他走过去了,就是继续站着,恐怕都有些困难!   “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瞧见她,他的眼泪就一直流,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来!你来!”外婆重复着,声音比动作要柔和得多。   也许是听了这话,高朗顿时没那么害怕了。   他果真松了自己那两只死死扒在栏杆上的手,一步一步地朝她挪了过去!   只是这时候,他的动作,只怕是比他外婆的还僵硬!   走过去的路上,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都放空了,简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他的两只脚,比灌了铅还沉重,明明使足了十成力,可那步子却挪的比蚂蚁还小!   这种无力感,简直让他抓狂。   “你怎么了?”外婆走到了他的身边,可他依旧看不清她的脸。   在他面前,她只是黑黑的一团。   “我走不动了,婆。”高朗老实地说。   “为什么走不动?你不想到我的北房里去看看嘛?”外婆又问。   “不!我、我不想……”高朗一听“北房”这两个字,简直是惊恐到失智。   “不,你要看的!一定要看!”说着,外婆突然一把擒住了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说:“你看看我!你看看我的脸!它烂了!为了这个地方,为了这个秘密,它烂了!”   说罢,一种腐烂后特有的粘滞感从高朗的指尖传来!   他感觉自己的手陷在一滩泥浆里,一滩烫手却又冷得刺骨的泥浆!   他想挣脱,可外婆的手却死死地钳住了他,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恐惧支配了一切,他的情绪一瞬奔溃,忍不住大叫起来。   “婆!婆!不、不要!不要——”他大叫着,猛地坐起来,一下子睁开了眼!   是做梦!   一切竟然只是一场梦!!!   他如释重负,捂着自己的脸长舒了一口气。过了有一会儿,才去擦自己额上的冷汗。   “你怎么了?”正当这时,倪曼的声音传来。   她没有开灯,而是直接坐了起来,悄无声息地靠到他的肩上。这着实又吓了他一跳!   “嚯!”他忍不住惊叫,草木皆兵。   甚至,他都不敢回头!   “怎么了?做噩梦了?”倪曼见他这么紧张,忙开了灯。   “没、没什么……”灯一开,高朗就好了不少。   他勉强地笑了笑,正准备回答,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又从楼下传了上来!   这一下,高朗的心,都差点没从他嘴里直接跳了出来!   。 第一百六十三章:相片   “什么声音?!”   这一回,倪曼听见了!   她竖起了耳朵,终于警觉了起来。   “家里不会进贼了吧?”她瞧着高朗,压低了声音问。   高朗这时没有吱声。   他的手,有点微微发抖。   “你不去瞧瞧吗?”倪曼见他不说话,就用胳膊肘轻轻推了他一下。   天太冷了,被窝里太温暖,她实在不太愿意下地。   冬天,半夜起身上厕所,对女孩子来说,简直是酷刑。   “应该……应该只是风吹的吧。”高朗半天才答。   倪曼不知道,高朗这时候,比她还不想下去!   “风吹的?!你开窗了?还是你今天忘关店门了?”倪曼听了这话,反倒较真起来。   只见她拉过一旁的夹棉睡袍,二话不说就披着下了地,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这可不行!这得多大的风啊!一定得去把窗关了!”   说完,她就要去拉门。   高朗见状,只好跟着下来,赶在她打开门之前,拉住了她!   “怎么了?”倪曼看他起得这么急,愣住了。   “没什么,还是我去吧,天这么冷,你回去躺着吧!”高朗自然不会跟她说实话。   “你就不冷了?你瞧你,睡袍都不披一件!”倪曼听了这话,也没多想,只是返身回去给他拿了袍子,替他披上了。   “行了,你去睡吧。”高朗这时很配合,穿好了睡袍,就准备出门了。   虽然其实这时候他内心慌张到了极点,可是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能在倪曼面前说“怕”这个字呢?   除了硬着头皮走出去,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可选!   不过,万事总有转机,在他转动把手的那一刻,倪曼说话了。   “我起都起来了,当然要和你一起去,走吧!”她伸手挽住他的胳膊,说得高朗心里就是一暖。。   虽然她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可高朗依旧会觉得好受许多。   接下来的画面,和高朗的梦境如出一辙——二楼被照得红通通的,每个角落都被这种黯淡的红所笼罩。   高朗像梦境里一样,把每个角落都检视了一遍。   红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也成了这幽暗世界中的一部分。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诡谲,那么神秘。   高朗立了好一会儿,这才拉着倪曼慢慢朝楼梯口走去。   地板依旧吱嘎作响。   他走过花瓶那里的时候,心跳得特别快,生怕楼下那声音真的会再次响起来。   要是梦中的事在现实中真的发生一次,他可能会被吓疯!   因为这个可怕的梦,他现在对北房里的事,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不但没有,还最好连听都没听说过!   好在,一切只是他多虑了。   他所担心的事,并没有出现,踏上楼梯之前,除了他和倪曼的脚步声,屋子里再没有其他动静。   “你怎么了?”倪曼看他走得那么慢,不由觉得奇怪,她瞧了瞧他,然后就说:“你为什么不开灯啊?这摸黑走半天是干什么?”   说着,她直接就伸手打开了电灯的开关。   手起灯亮,整个屋子都亮堂了起来。   原本恐怖的气氛荡然无存,连高朗自己,都忍不住在心里嘲笑刚才的自己愚蠢!   于是,在灯光的“保护”下,他们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一楼的沙发上,并没有人。   一楼的其他地方,也没有人。   只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高朗总觉得方才梦境中外婆所坐的那个地方,那一块沙发的皮,是凹陷下去的!   也不是深深的凹陷,只是一种浅浅的痕迹,就像是水流过沙地以后残存的印迹……   难道,她真的来过么?   这种想法让他心惊!   “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倪曼检查了一圈门窗,回到了他身边,见他盯着沙发发呆,就问。   “没事,”高朗闻言回神,他瞧着她,勉强地笑了笑,才问:“窗都关好了?”   “窗本来就关着,我瞧了半天,也没找出是什么东西倒了,竟能有这样大的动静!”倪曼说着,眼睛仍在朝四处张望。   高朗听了这话,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北房那头飘过去。   他太明白那是什么了!   因为明白,所以这手心里的汗,冒个不停!   “啊——”他正暗自紧张,突然,倪曼叫了起来!   他回头,就看见倪曼正指着他母亲高良娣的供桌一脸惊讶。   “我的天,是你妈妈的照片倒了!”她一边说,一边去拉高朗,有些惊慌地问:“这照片怎么会倒呢?它靠在骨灰盒上,前面又有香炉供果,怎么可能倒在这里?!”   高朗闻言,连忙抬头去瞧,果真发觉母亲的照片倒扑下来,出现在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位置上!就好像,是照片自己“走”过去,再脸朝下倒下来的!   这不科学!   这半夜三更的,给他看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不科学了!   高朗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简直乱得都快炸了!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好走过去,默默地把照片扶了起来,又捧在手里拂了拂上头的灰!   “妈,你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这话就好像是自己从他嘴里钻出来的,他根本做不得主!   倪曼在一旁听了这话,简直汗毛倒竖。   她局促不安地望了望四周,总觉得这屋子里,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第三个人存在!   莹白的灯光照得他们的脸都有些惨白!   “妈,你知道我从小胆子就不大,你可千万别挑这时候吓我!您和外婆要是真的在天有灵,那就应该多多保护我和小曼,你说对不对?”高朗还在说,这时候他对着一张照片,突然成了话痨,“你们可一定要看着这个家,时时刻刻保护好这个家……”   “砰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他正说着,砸门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这声音,比高朗梦境中的还要响,还要急促!还要真实!!!   这声音一响,高朗抓着相框的手,不由一颤,险些就抓不住相框,把他妈妈整个砸到了地上去……   。 第一百六十四章:测试   “这个点儿会是谁?”   倪曼疑惑,她看了看墙上的钟,又看了看高朗,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时针指向三点半,正是黎明之前最黑的夜。   细听之下,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一次的砸门声,并非来自北房,而是从精舍的卷帘门上传来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砸门的人很有毅力,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样做会不会扰民。   那“砰砰”声一浪高过一浪,恨不能把整条街的人都叫醒!   高朗听了这声音,简直成了惊弓之鸟——外头越是砸得急,他的压力就越大,心里就越紧张,越不敢开门!   他甚至再一次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眼前发黑。整个人不自觉地就蹲了下来。   可这时候,倪曼却无暇顾及。   只见她直接跑到了卷帘门前,一下子拉开了玻璃移门,对着外面怯怯地问了一句:“谁、谁啊?店里都歇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有点抖,仿佛一门之隔的,是个青面獠牙的怪兽!   一说完这句话,她就抓紧了门把手,用力想要把门关上。   “小曼?!”好在,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及时开了口。   这声音,一听就是——六叔!!!   “六叔?!是你吗?”倪曼一听他的声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   “小曼,先不说这个!开门!快开门!快!!!”六叔的声音很急促,听得出来,他焦急得很!   倪曼听了这话,连忙取来钥匙,弯腰猛地拉开了卷帘门。   夜色中,六叔的脸映入眼帘。   他看起来略显苍白,不停地喘着粗气——很明显,他是一路狂奔着过来的!   “六、六叔,怎么了?”倪曼被他这模样给吓了一跳。   “高朗呢?他怎么不下来?”六叔皱着眉,一边问一边朝里走,“害得我敲了这么久的门!”   “他……”倪曼闻言忙跟进去,却发现高朗正瘫坐在地上,面色发紫。   “朗哥?朗哥!”她这时才发现他的异样,连忙跑到书桌前去找纸袋子。   “他怎么了?”六叔环顾四周,目光落到高朗手边的相片上,“大半夜的,他不给我开门,反倒抱着你婆婆的照片干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倪曼这时一颗心全在高朗身上,自然无心和他多谈。   她只是跪在地上,忙着叫高朗用纸袋子调整呼吸。   六叔见了这情景,也不接茬,只是返身跑去关门。   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不寻常,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   “他好点儿没有?”不多时,高朗缓过来了不少。六叔见状,立刻问。   “我、我没事……”高朗这时头没那么难受了,就自己答了一句。   “没事就好,”六叔这时的心思,好像也并不在高朗身上,他只是很敷衍的关心了一句,然后就对倪曼说:“小曼,你先带他回房去,这么晚了,你们该睡了!”   “六叔,那你呢?”倪曼点了点头,又问。   “我一会儿就去睡,你们先上楼去!”六叔说着挥了挥手,明显有赶人的意味在其中。   这要放在平时,高朗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今天,他却只想快些睡觉。反正一切都有六叔在操办,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只要有六叔,就有安全感。   只要有六叔,这天就塌不下来!   “小曼,一会儿不管听见什么声音,你们都别下来,知道吗?”他们踏上二楼平台的时候,六叔突然在下头朝他们喊了一嗓子。   倪曼当时也没多想,只是急着扶高朗上楼,虚应了一声。直到这天早上九点多,他们起来时,才发现这事有些不对劲——六叔已经不在店里了!   他晚上过来时身上背的包,此时正挂在北房的门把手上。   那包是卡其色的,看着很破旧,包面的正中心有一个八卦图案。   这包高朗以前没见他背过,只在摘星观的暗房里看见过一回。当时,六叔拿它装草药来着!   高朗一看见这包,不知怎的,心里就有些不踏实。   他连忙拿了手机去打六叔的电话,结果一连打了好多个,也没有反应!   “这老头儿怎么不接电话啊!”高朗皱眉,他心里担忧,疑心昨天夜里别是出了什么事,可又不敢表现出来!   “也许是出去早锻炼了吧?”倪曼不明就里,只问了一声。   “那他把这包挂在这里干什么?”高朗提了提这背包,发现还挺重。   “一个包而已,你想这么多干嘛?你帮他收好不就得了?”倪曼没多想便说。   “小曼,昨天……上楼以后,你还听没听见什么声音了?”高朗把六叔的包抱在手里,又问。   “没有啊!上去以后我就睡了,什么声音也没听见。”倪曼摇了摇头,觉得莫名其妙。   高朗听了这话,不搭腔了。他抱着包,走到了母亲的供桌前头,望着放在骨灰盒上的相片发呆。   也不知是望了多久,末了才开口对母亲说:“妈,你一定要保佑六叔,他是个好人!我不想让他出事……”   “小墩子!”他正说着,门口突然想起了月月的声音。高朗一回头,果然看见柳月就站在门口。   “月月?你怎么来了?”高朗觉得有些意外,于是忙把手里的包塞给了倪曼,让她拿到楼上去。   “我想你了,不能来么?”柳月说着,就自己走了进来。   她这种反客为主、旁若无人的架势,真的很让倪曼讨厌。她接了包以后,用眼神狠狠地警告了高朗一番,才气呼呼地上了楼。   “当然能来,你吃早饭了吗?”高朗迎上去,引她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说:“要是没吃,不如和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你从前最喜欢吃的那家水煎包,现在还开着。我请你吃,怎么样?”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水煎包?”柳月一挑眉,眉宇间有种特别的风情。   “你喜欢的,不喜欢的,我都记得。”高朗点了点头,又说:“你忘啦?我的记性可是全校最好的!”   “噢?真的记性那么好?!”柳月闻言故意倾身上前,与他四目相对。   她望着他,一瞬不瞬,一直看得他心跳加速,耳朵根都红了,才说:“那……要不咱们测试一下?”   。 第一百六十五章:等着过年   “你要测试什么?”   高朗有些好奇。   他瞧着柳月的脸,突然觉得时光倒流,一切都回到了他们两小无猜的童年。   “测试你有没有说实话啊!还是只是说谎话哄我开心!”柳月狡黠一笑。   “我说的当然是实话!”高朗也笑了。   “嗯……”柳月忽闪着她那双大眼睛,笑着说:“那好,我问你,你还记不记得我爸爸的钟表店?”   “柳叔叔的钟表店?记得啊!这怎么会不记得,小时候咱俩不是老在里头一块儿玩么?”高朗闻言立刻回应。   “嗯,那……你记不记得有一次,咱们俩玩捉迷藏,一直跑到了后头的仓库里去?”柳月又引导了一句。   “你是说……柳叔叔把咱们俩臭骂了一顿的那次?”柳月一说,高朗果真就有了些印象!   “哈!你这记性的确很不错啊!”柳月见他反应很快,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当然!”高朗笑得挺得意,但很快就又回过神来问:“哎,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了?”   “唉!”他这一问,柳月的神情顿时一黯,叹着气说:“你知道当年我爸爸为什么会骂我们吗?”   “不知道,”高朗摇了摇头,又说:“不过柳叔叔的脾气一向很好,除了那一次,我还真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的!”   “是啊!我爸的脾气,一向最好,”柳月说着缩了缩鼻子,突然显得很伤感,“那是因为当时有人在我们店里寄存了一样特别贵重的东西。我爸怕我们进去了会把东西弄坏,所以才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啊?我记得当时仓库里黑压压的,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高朗对她并没有什么防备心,这时候已经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她的陷阱。   “我不知道,”柳月只是摇了摇头,手托着腮,神色黯然地说:“我只知道,我爸爸不是心甘情愿给人家保管的。有一天夜里,突然家里就闯进来两个人……”   柳月正准备切入主题,突然,高朗的手机就响了。   他拿出来一看,是郑西麒的电话,于是就接了。   这么一来,柳月这里就只能暂停了。   “阿朗,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电话一接通,郑西麒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怎么了?”高朗皱眉。   “还能怎么了?不就是你留给我的那个病人,那个李慧嘛!”郑西麒在电话那头大剌剌地说。   “李慧怎么了?那天我不是已经回复过你了吗?”高朗一听是李慧,就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去说话。   柳月瞧他走开了,人也就跟着放松下来,开始对着四下打量起来。   这时候,倪曼也从楼上下来了。   她从厨房里端了杯热水出来,放在了柳月跟前,然后就坐到了刚才高朗坐的地方。   这个位置,是离柳月最近的,再近,那就只剩下挨着她坐了!   这光天化日的,高朗肯定是不敢当着她的面这么明目张胆的!   说实话,就是高朗现在选择坐的这个位置,倪曼都觉得看不下去。她要是不出来搅黄了他们,那还等着过年么?   “你干什么?这不是你的位置。”在倪曼面前,柳月可没那么温柔。   “高朗是我男人,他的位置就是我的位置!你是他的客人,我当然是来替他照顾好你的啦!”倪曼耸了耸肩,笑得人畜无害。   “我不需要你照顾。”面对倪曼这种宣誓主权的方式,柳月只是笑了笑,她嘴角浮现的弧度,仿佛是在嘲笑倪曼的小儿科。   “你需不需要是你的事,我照不照顾是我的事,你在咱们这精舍里坐着,那我就必须要照顾你!这是我作为女主人的责任。”说着,倪曼也学着柳月的样子笑了。   女人的战争,虽然没有硝烟,可同样充满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也许是倪曼的段位太低,和柳月根本就不再一个层级上,两人这一过招,高下立现。   “要论这精舍,我打小就在这里玩。我管小墩子的妈妈,也叫妈妈。倪小姐,你不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幼稚了吗?”柳月挑眉问她。   这话一箭双雕,一来摆了资格,二来又踩低了对手,简直是四两拨千斤,杀倪曼于无形。   倪曼素来是个没心机的,被她这话一激,果然就怒了。   “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我要告诉你,你是不可能得逞的!我会一直看着你!”她捏着拳头,忍得辛苦。   “哦?那咱们就走着瞧吧!”柳月的笑,在这一刻变得可怕起来。   更可怕的是,说完这话,柳月就直接站了起来,走到了高良娣的供桌前,从旁边抽了三支香,在烛上兜三圈借了火,这才恭恭敬敬地磕了头上了香。   这一套动作,做得恭敬又周到。   她上香的章法流程,比倪曼还要标准熟练。尤其是插好香之后对着照片叫得那一身“妈妈”,简直能让倪曼抓狂!   这是完完全全地戳了她的肺管子了!   只看倪曼跟上去,直接就指了指门口,对着柳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高朗已经结婚了,你最好收起你那些妄想!”   既然撕破脸了,倪曼也不在乎说得更直白一些。谁知,柳月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却突然戏剧化地一变,然后就提高了声调故意朝着高朗的方向喊了起来!   “倪小姐,柳月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你了?竟惹得你这样不高兴?我给我的高妈妈上个香,怎么就惹来你这么大的怒气了?”说着说着,柳月竟然还哽咽了!   是的,她哽咽了,说流泪就流泪,这种演技,简直叫倪曼叹为观止!   这是绿茶中的战斗机啊!   她长这么大,终于看见活的了!   倪曼这种性格单纯的女孩子,面对绿茶时的战斗力,基本为零。   她还没想出反击的话,就看见高朗在门口已经收了线。   他听见了柳月的话,就皱着眉头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一到跟前,看到柳月眼睛红红的,立马就问倪曼。   这表情,一看就是认为倪曼欺负她了!   “我、我也想知道啊!”倪曼一摊手,说。   她的表情很无辜,而且她一点也不担心高朗会误会,因为她对他有信心,知道他不会那么笨。   可是这一次,她却实在低估了柳月的段位!   只见那柳月不等高朗表态,就直接当着她的面,一把箍住高朗的胳膊,凄凄惨惨柔柔弱弱地说:“小墩子,你不要怪倪小姐,她就是听见我叫高妈妈,所以误会了我们有什么……”   。 第一百六十六章:倪曼走了   这锅甩得让倪曼扎心。   以她的认知范围来说,这么绿茶的行为,只应该出现在电视剧里!   而且还是那些古装的大型宫斗片里!   “你……你又不是娘娘,跟我在这里演什么延禧攻略啊!”只见她伸手指着柳月,手指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着,气得简直说不出话。   高朗见她这样,脸色也不好看,只伸手捏住了她悬在半空中的那根手指头,然后说:“行了,你先上楼去吧!”   “她冤枉我!事情根本就不是这样的!”高朗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让倪曼彻底炸了!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你先上楼去,这里我会处理!”高朗见她跳脚,依旧没有要安慰她的意思,反而叹了口气,说:“她是病人!你不要和一个病人去计较,好吗?”   “病人?什么病?专门抢别人老公的病?”倪曼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话说得有点难听。   “你能不能冷静点?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泼妇!”高朗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我泼妇?你为了她,你居然说我是泼妇?高朗,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清楚了再说话,行不行?”泼妇这两个字,简直要把倪曼气炸了。   他们从谈恋爱一路走到今天,高朗还从没用这种形容词来形容过她!   “你自己看看,你刚才都说了些什么话?对待一个病人,你就不能客观一点,理智一点,专业一点吗?”柳月面前,高朗这时候的求生欲像是死了一样!   倪曼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他却还在“教训”她!   “好,你客观,你理智,你专业!”倪曼闻言苦笑了一声,道:“好,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说完,倪曼负气转身,头也不回地就往楼上去了!   “你等一下!”高朗见她要走,忙上去一把拉住了她。   倪曼见他拉住自己,以为他是要服软,心里才一高兴,谁知他却说:“你还没给月月道歉!”   “你说什么?!”倪曼简直疑心自己听错了。   “算了吧,我不用她道歉的……”柳月这时也跟上去,拉了拉高朗的衣袖,用一种像小猫咪一样柔弱的声音劝说。   “你给我闭嘴!我们之间轮不到你说说三道四!”柳月和高朗表现得是那么亲密,这让倪曼更加抓狂,她气得发疯,忍不住朝着柳月就咆哮起来。   她从来没这么失态过。这一刻她的确成了泼妇!   “你才给我闭嘴!!!”高朗见状一把将柳月护在了身后,对着倪曼就吼了回去。   这模样,就好像柳月才是他的妻子,而倪曼,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什么?!”他吼她,这让倪曼终于忍不住哭了,“你吼我,你为了她,你居然吼我?在你心里,我究竟是什么?你有没有真的把我当成过你的妻子?”   她泪流满面,情绪完全崩溃了。   她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只想问一问高朗,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你有没有爱过我?我和她,你到底爱谁?”她哭着问。   这一回,他是真的让她失望了!   “别这么幼稚了,好吗?”高朗见她哭,只表现出了无奈。甚至,这种无奈中还夹杂着一丝不耐烦。   “好,我幼稚,她说我幼稚,你也说我幼稚,这么看来,你们俩才是最合适的,是吧?”倪曼哭得泪眼朦胧,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伤心成了这样,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死了一样!   “好!好!那我成全你们!我走!我给你们腾地方!”说罢,她转身往楼上狂奔,一上楼就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高朗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脑子里也有些发懵。   他甚至不知道倪曼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脾气,只是在看见她这样负气上楼的背影时,脑海中才升腾起两个字——完了!   “小墩子,你快上楼去劝劝倪小姐吧,害你们闹成这样,我真的过意不去。”柳月继续着绿茶的表演。   她这话,扮柔弱的成分远高于愧疚。可高朗,却偏偏好像听不出来一样!   “没事,我先送你回家吧,”高朗调整了一下心情,才瞧着她,说:“我这两天要动身去一趟江州,你不是要复诊吗?我确定好时间就通知你,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过去。”   “好,那我等你消息。”柳月闻言点了点头。   她是个很懂得以退为进的人,她知道高朗这时候肯定没心思真的送她,于是就退了一步,说:“小墩子,你不要送我了,快上去哄哄倪小姐吧,我看她……她好像真的不太高兴。”   说这话的时候,柳月的表情委屈巴巴的。   高朗见她这样,立刻一挥手,说:“没事的!她就是小孩子脾气,我一会儿再和她解释就是了!走,我先送你回去!”   说着,他就先一步出了门。   有的时候,男人的死要面子真的能害死人。   高朗心里其实担心得要命,可他在柳月面前,就是不想表现出来!   不过,这份死要面子,对柳月来说倒是正中下怀。她虽不学心理学,却对男人的一般普遍心里吃得极透。高朗这种段位的直男,到了她的手里,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这话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们其实也适用。   高朗心里的柳月,始终还是当年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小丫头,因此全然没有防备。可柳月眼里的高朗,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却说这两人沿着玄元街漫步,虽没有什么言语,可高朗心中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那种感觉,用一句诗来说的话,那就是“落花时节又逢君”了吧!   不过,美好归美好,他还是个有分寸的人。到了沁春园大门口,他就止了步,并没有要进去的打算。   “月月,你进去吧!我走了!”他往街面上退了一步,就冲她摆了摆手。   “你不进来么?”这时,柳月却又一改方才的大度,挽留道:“我本来……想让你去我房里看点东西的。”柳月一派失落。   这种神情叫人不忍拒绝,要不是今天高朗心里正记挂着倪曼,估摸着他看了之后,百分之一百要进去的!   “我还有事,明天吧,我明天来接你。”高朗挠了挠头,笑得有点勉强。   他一心急着要回去哄倪曼,却不知道,倪曼这时候已经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了玄元街!   她一句交代也没有留下,只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就这样走了。   临走之前,她还拉黑了高朗的微信。   这一回,她是真的伤了心,不想再听他这么多的解释了。   至于要去哪里,她已经想好了。既然高朗这么靠不住,那么,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她一直都想去的那个地方——金陵!   。 第一百六十七章:天蓬尺   没有倪曼的玄元街8号,真可以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高朗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这冷锅冷灶,突然觉得天气好冷。   他的目光落到母亲的供桌上,看着母亲的相片,与她四目相对,突然苦笑了起来。   “妈,这下好了,这地方又剩下咱们孤儿寡母的了!”高朗自嘲。   倪曼的电话关机了,微信则是红色的感叹号,刺眼得很!   他找不到她了,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难受。   人,是习惯的动物。   习惯的力量,有时大得可怕。   尤其是,当你习惯了生活中有那么一个可爱的女人在身边吵吵闹闹,赋予一切生机的时候,你真的就很难再去适应没有她的生活!   那天晚上,高朗切身的感觉到了什么叫孤枕难眠。   他给倪曼发了几十次的好友申请,可却全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这小女人可真够狠心的!”他百爪挠心,看着倪曼的枕头,心里那叫一个恨!   他只好发短信给她,然后就发现连他的短信都直接被她拒收了!   “你就不能讲点道理吗?”他忍不住抱怨,两只眼睛有点发酸。   这一整个晚上,他翻来覆去,几乎没有睡。   因为睡不着,他后来干脆就起来了,一个人跑去把六叔留下的那个包翻了出来。   “六叔,我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都不接,那我现在翻翻你的包,看你有没有留什么纸条给我,你没意见吧?”他对着包说了一句。   十秒之后,他又说:“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   说罢,他直接就打开了翻盖,探头瞧了起来。   六叔的包里,装的都是些法器。   这些东西看着都有年头了,有的高朗认识,有的高朗也没见过。   像什么罗盘、令旗、七星剑,还有铜钱剑、墨斗线、判官笔……这些都是寻常的货色,没什么稀奇。   可里头还有一些特别古旧的法器,造型奇特不说,看着就给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反正就是叫人头皮发麻,像是存在什么特殊的磁场一样!   这些全是六叔的家当。   “这些东西六叔怎么会丢在我这里?”高朗觉得纳闷。   一般来说,法器也是有传承的。看这些古旧法器上的包浆,就基本可以断定,这应当是六叔师门里一代代传下来的东西!   这样的法器,不知受过多少香火,经过多少法师的手,上头的灵气,自不必说。   高朗和六叔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六叔几乎一次也没让他瞧过这些东西。可以说,这老头把这些东西看得和他自己的命一样重要!   这样的东西,他怎么会说丢下就这么丢下了呢?   想到这里,高朗的心头不由一沉。   冥冥之中,一种令人恐惧的预感支配了他——六叔,绝不是和平常一样的离开,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六叔,你究竟去了哪里?”高朗的面色凝重起来。   包里的法器已经全翻出来了,除此以外,里头只剩下一本薄薄的册子。   那册子也是老东西了,上头不仅发黄,还像是发了霉,遇过水,纸张皱得厉害,一头薄,一头厚厚地蓬起,连翻都不太好翻!   高朗将它取出来,只看见上头的封面上写着《玄空秘本》两个字!   这书,一看就是六叔的师父传给他的!   这两个字的分量可不容小觑,这就相当于少林寺的易筋经,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这非本门派的人,是不能看的。   不过,高朗可不是江湖中人,这点江湖规矩,他可没打算要守,更何况,这里就他一个人,看了也就看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的,他就翻看了。   这秘本的扉页,写着道家的两句祖训:无心忘言,柔弱清静。正心诚意,少思寡欲。   再后面,则竖写着“真功”和“真行”这四个大字。   道家分两派,其中全真一派本就讲求内外兼修,苦己济世,基本和从前那种苦行僧的意思差不多。   高朗看着这几个字,突然觉得,六叔的确就是这样的人!   一想到这一点,他对六叔的敬佩,便又深了一层。   再往下看,他发觉这一本《秘本》并不是什么武功秘籍,而是专门介绍六叔包中那些法器的用途和用法的!   也就是说,这基本就是一本说明书!   “六叔这不会真是要把这袋东西交给我的意思吧?”高朗大略地翻了翻,发现这本书中的法器,包里只缺三件,其他的都在,这叫他不免有些惊讶。   缺的那三件,照着秘本上看,就是三清铃、天蓬尺和法印。   这三清铃和法印,高朗从前都看见过,他自己家也有,不算稀奇,只是这天蓬尺,他还真没听说过。   只看那书上介绍的,说:古者祓除不祥有桃枝,后羿死于桃棒,故后世逐鬼用之。今天蓬尺是其类也。长形刻度。法尺为桃木制或铁制,尺多为四棱,六面分别刻有二十八宿,日月,紫微讳……   “看这意思,这倒是个厉害的东西!”高朗大略地读了读,然后就疑惑起来:“六叔把这东西带在身上,是干什么去了呢?”   再说那法印,是画符要用的东西,还有那三清铃,也有降妖除魔的功效,六叔带着这三个法器出门,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办什么大事去了!   这一番琢磨之下,高朗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身上直起鸡皮疙瘩。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这时却很肯定六叔肯定是遇着什么事了!   这想法一冒头,他也不顾什么半夜不半夜的了,穿上外套就抓起车钥匙,往郊外去了!   他要连夜上摘星观去!   直觉告诉他,六叔一定在摘星观里!即使他不在,那么他也一定会在摘星观里留下些什么蛛丝马迹!绝不会什么线索也没有的!   入山的时候,时针已经悄悄滑向四点,正是一天之中阴冷之气最盛之时。   然而,高朗此时却一点儿不觉得害怕!他只是急着赶路,想快一些赶到摘星观,找到六叔!   。 第一百六十八章:黑云   为了顺利找到赤焰石,高朗进入皮夹沟之前,特意带上了六叔给的草药符。   这个时辰,正是皮夹沟里瘴气最重的时候,为了防止被瘴气放倒,他甚至还带了口罩。   然而,纵使如此,一进皮夹沟,这里头还是云雾缭绕,能见度极低。   这是高朗第一次一个人进皮夹沟,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深夜。   这种时刻,要说他真的无惧无畏,那绝对是假话!   他在雾瘴中穿行,两旁寂静无声,脚下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便再听不到丝毫响动。   他能感觉到脚边的荆棘在裤腿上刮过,那种感觉痒中带刺。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觉得似曾相识,就好像是自己走在梦境之中,这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幻境;就好像下一刻,他的婆,就会出现在路边,叫他一声“阿朗”……   “婆……”这样的想法让他突然莫名的想念自己的外婆。   这种想念,让他有些鼻酸,只能绷着一口气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孤单吧,人孤单的时候,总会特别想念自己的亲人。   然而,外婆终究没有出现,母亲也一样没有出现。   约莫走了二十分钟的光景,赤焰石就出现在了高朗的面前!   他一看见这块笨重的大石头,口中就长舒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事,很顺利,他很快就进了摘星观。   摘星观里黑灯瞎火,他在里头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找了一圈,发现六叔根本就不在!   很显然,男人的直觉并不靠谱,六叔并没有回来过。   但话虽如此,高朗却并不懊恼,因为,来都来了,又是一个人来的,这岂不是个进三清阁的好机会?   一想到这里,高朗就忍不住激动。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高朗可一直都是个好奇宝宝!   但凡做研究的人,要没点好奇精神,谁能做得出来成就?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穿过主殿,直奔三清阁去了!   到了三清阁前头,高朗的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他左右环顾了片刻,然后就试着轻轻推了推门,谁知,却发现这门被人用链条从里面锁上了,从外面推,只能推开两公分的宽度,再多就推不下去了!   两公分够看什么?   高朗有些不甘,他只好把自己的脸使劲儿贴在那上头,眼睛努力朝里头看,可这里头实在太黑了,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瞧见!   “还好现在不是古代,我还有闪光灯呢!”这点事的确难不倒高朗,只看他直起身子,掏出手机,直接就打开了闪光灯,朝那道口子里就照了进去。   这一下,里头敞亮多了!   要说这三清阁,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里头也是神台,台子上供着三清像,这几个三清的穿着打扮,和高朗家里神龛上的三清一模一样,要说差别,那就是他们看起来更旧一些罢了!   这三清阁里,似乎是经常有人打扫的,地上也没落什么灰,柱子上也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布条,看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高朗拿着闪光灯上下左右地照了一圈,突然瞟见天花板上,似乎有一圈什么东西,黑皴皴的,糊糊的也看不清是什么。   这叫高朗觉得好奇,他仰起了脖子,顺着灯光朝上仔细看了过去。   灯光照射下,那是绒绒的一团黑色,看着像是什么动物的皮毛。   那毛极长,像柳条似的垂下来,在黑暗中反光。   那一团黑色中间,似乎还有些发黄的颜色,那颜色上,又有些反光的小圆点,像是小兽的眼,幽幽的透出白光来,又像是猫眼石,中间那一道眼,亮得通透!   这东西说它是兽,却又缺乏生气,说它是法器,可却又缺了点法器的神威。   距离太远,实在很难看清。   “这究竟是什么啊?”高朗瞧得入迷,整个人不自觉地前倾,几乎把全部的重量都压到了门上却不自知。   毕竟是好几百年的门板了,被他这么一压,顿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像是随时都要散架一样。   然而,他却浑然不觉,只想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   当一个人全神贯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他的其他知觉会变得迟钝而不自知。这样的时刻,是人最有力量的时刻,同时也是最虚弱的时刻。   正当高朗一心想要弄清楚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肩膀却突然一紧,被一只大手给钳住了!   这叫他一惊,吓得整个人一抖,连忙扭头去看,结果一张熟悉无比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麻、麻子哥……”高朗顿时有些结巴。   麻子这时脸色铁青,一张脸板得像死人一样,一点活气都没有!   “你不该来这里!”他的手里擒着一把刀,那刀挺长,夜色中泛着寒光。   都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种时候,高朗突然觉得,麻子他这是要灭口!   “我是来找六叔的,他不在吗?”高朗连忙解释了一句。   他的反应一向挺快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悄无声息地往旁边挪了挪,暗中为自己规划起了逃生路线。   然而,麻子也不傻。   没等高朗挪出去两步,麻子的刀就跟了上来!   他的刀尖就抵在高朗身边的石柱上。刀背上的光刚好泛在他的方下巴上。   他的下巴很坚毅,此时绷紧着,更显得方阔。   后槽牙,被他咬得吱嘎作响。看得出来,他这会儿是动了真格的了!   “好好说话,别跟我在这儿玩!”麻子的声音很哑,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他眼神凌厉,瞪着他的时候,充满了杀气!   “你最好别耍花样,你绝不会喜欢我翻脸的样子的!”说着,他猛地一把将他推到门板上,用拳头将他抵死在了角落里。   “你可以试一试!”他恶狠狠地威胁。   麻子的手劲大得很,高朗的脊背在门板上被摁得生疼!   “我真是来找六叔的,他不见了,我打他好多电话,都没人接!”高朗一看这情形,知道这事糊弄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把手机举到他的面前,说:“你自己看,我给他打了多少电话!”   。 第一百六十九章:东西   麻子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   他看见了高朗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刀子就渐渐松了下来。   “什么时候的事?”他瞧着高朗,眼睛中仍有怀疑。   “今天早上,”高朗想了想,又纠正道:“不,现在应该说是昨天早上了。”   “老刘叔不是个做事没交代的人,他要是真有事要离开,一定会提前告诉大家的。”麻子收起了刀,沉声说:“现在才不过一天,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只是被什么事暂时绊住了。”   “有事也不用不接电话吧?”高朗觉得他太大意。   这话一出,麻子又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麻子这张满是痘疤的脸,总有一种凶狠之气,一看就让人觉得不是善茬!   高朗见他这样瞧自己,立刻就收了声,不说话了。   “你该回去了,这里的事,你不该参与!”他冷冷地说:“老刘叔的事,你用不着操心,我们自会去找。”   “你们?!你们是指谁?”高朗闻言有些意外,忙追问。   然而,麻子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只是朝着前院一摊手,请他离开。   “好,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们有什么办法找他吧?他的手机要是再这么打下去,我怕会没电,到时候自动关机了,我们再想找他就更麻烦了!”高朗见状只好说。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就不牢你费心了。”麻子终于给面子说了一句话。   说罢,他就抬头瞧了瞧天色,然后说:“快要天亮了,走!我送你出去!”   这逐客令下得生硬,而且不容置疑。   人家的手里带着刀,高朗一个读书人当然不会和他去硬碰硬。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见麻子态度这么强硬,便退了一步说:“山路不好走,等天亮了,我就走。”   “不行,你不可以留在这里!你要歇就去我家歇!”麻子依旧油泼不进。   “你为什么就这么死板啊?这在哪儿歇不是歇?我到后院去歇,你要是不放心,在门口守着就是了!”高朗虽然不会硬来,可他的韧劲其实并不差,要他放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究竟想知道什么?”麻子这时不耐烦了,他重又举起了刀,搁到了高朗的脖子上。   “六叔待我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为什么就要对我这么处处防备呢?你们既然和六叔这么好,那咱们就应该是一家人才对!你对我像防贼似的这么防,是什么道理?”高朗这时仍不忘发动心理攻势。   麻子听了这话,只冷笑一声说:“你在这里跟我废这么多话,为的什么?只为了在这儿多呆一会儿?别把别人都当成傻子!我不信你们这些小白脸!”   谁也不是傻子,麻子说这话的时候,刀上的力气非但没有放松,反而还加重了些。   天气毕竟冷得结霜,这刀紧贴在脖子上,真能叫人一激灵。   “你应该知道,我没有恶意。”高朗又说。   他正说着,就听见殿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好像在场的,其实并不止他们两个!   “这不是你有没有恶意的事,你快走吧!我不让你留在这里,也是为了你好!”那动静不轻,麻子听见了似乎很紧张,就好像这三清阁里有着什么他也控制不住的东西似的!   高朗见她这神情,干脆伸手指了指阁里的天花板,问:“那天花板上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麻子闻言,脸色就是一变!   “你别装了,我已经看见了,你瞒不了我!”高朗想诈他一诈,于是就说。   “你看见了?!”麻子的神情愈发诧异。   “是啊!我全都看见了!黑黑的,有眼睛!”他越诧异,高朗便越觉得有趣。   “快走!”麻子闻言脸色大变,立即收了刀,一把揪住高朗的衣领,就把他往外扯离了数米!   高朗始料未及,顿时一个踉跄。   “怎么了?”麻子的反应让他意外!   “我叫你快走!”麻子又瞪大眼睛朝他吼了一句,说完更直接伸腿踢了他一脚。   这一脚,把高朗趔趄着“踢”出好远。   高朗没想到麻子会突然变得这么暴躁,正回不过神,就看见那门里伸出一只黑糊糊的毛手来!   那手细细长长,不像是人手。   只看它从背后伸出来,直逼着麻子的咽喉就去了!   这他娘的绝对是偷袭!!!   高朗见状,连忙朝着麻子大喊了一句“小心!”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麻子根本就来不及跑,整个肩颈便被死死地钳住了!   他动弹不得,努力想要挣脱,可是,却无济于事,甚至越挣越紧——那黑暗中,很快就伸出了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手……那些手全都黑皴皴的,长满了黑毛!   它们把麻子紧紧地箍住,让他完全动弹不得。他越是挣扎,它们就箍得越紧。   这时的麻子,完全成了蜘蛛网上被黏住的昆虫,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等死!   “麻子哥!”高朗几时见过这种场面,这时候已经吓得六神无主!   “别管我!你快走!快走!”麻子拼尽全力咆哮,挣扎中,他的刀掉到了地上!   只听“咣当”一声,高朗像是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立刻冲了上去,拾起地上的大刀就朝着那些长长的黑手砍了上去。   他虽是读书人,可常年健身,到底还是有几分力气的。这时候手里擒着这把大刀,自然想像切菜似的斗一斗这只“大蜘蛛”!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他砍上去之后,才发现这东西像是铜浇铁铸一般,硬得很!   麻子的那把大刀到了它这里,简直就和电视剧里那些道具刀差不多,没砍两下,对方还没什么反应呢,那刀刃就先缺了口,成了残刀!   “没用的!你快走!快走!”麻子见了这状况,连忙大喊。   他这时已经被捆得喘不上气,一张脸憋得青紫,眼看着就像要断气一般!   高朗见他这样,更不敢放弃了,只吼道:“要走一起走!我就不信,我们还能斗不过这么一个浑身长满毛的东西!”   。 第一百七十章:雾气   “没用的!你快走——”   麻子见高朗这样,不由感动。   可感动归感动,他却依旧不希望他留下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高朗一边拿着长刀乱砍。一边焦急地问。   “这是守阵兽,专门用来守住阵法命门的,一旦被唤醒,须得见了血方肯停下!”麻子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畜生的厉害,以往,他也只是听六叔提起过!   守阵兽并不是真正的活物,实际上是风水山岚之气受法术催化,凝于一物生成,是没有生命的东西。   这里所说的“一物”,可以是桃木柳条,也可以是各种昆虫抑或是小动物的身体。   无人触动阵法的情况下,它们是静止不动的,永远镇守于一方,而一旦有人触动了阵法,他们便会瞬间受到催动,一下子成为庞然大物!   麻子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见识这种高阶的法术,竟然就是在自己的死期!   “见了血才能停吗?”高朗这时突然又问。   “你想干什么?”麻子闻言一愣。   “那就让它见一见血呗!”高朗没有多解释,直接就拿刀在自己手上划拉了一道口子,随即二话不说,就要把自己血淋淋的手掌贴到那些黑手上!   “你疯了?!这怎么行得通?”麻子觉得他根本就是在胡闹。   “行不行的,重要试一试再说!”说着,高朗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也割开了!   这下,他有了两只血手。   只看他将麻子那把已经残成梳子一样的大刀丢到了一边,然后就两只手同时抓到了那些细手上去!   场面很怪异,然而,说来也奇,高朗的这两只血手一抓上去,那些守阵兽的触手竟突然一颤,随即便如同患了软骨病一样,先是一松,然后就快速的缩了回去!   那速度,简直迅雷不及掩耳。   这叫高朗始料未及。他本来也就是随便试试,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好的效果!   这守阵兽,与其说是嗜血,倒不如说是怕血!它撤退的速度,完全可以用“逃跑”二字来形容!   却说这守阵兽一撤,麻子立刻跌落在了地上。   他看起来脸色惨白,完全没了早先的神采。   高朗见状,也顾不得自己手上有血,连忙上去扶他。   “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真的见了血才停啊!”他一边扶他,一边说。   麻子这时腿里不得力,呼吸也有些困难,缓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快走!不要管我!”   “怎么了?那畜生都已经跑了!”高朗不解,只把他扶到了殿门前的铜香炉那里去坐。   “阵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破了,”麻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老刘叔不在,我必须要守在这里。你快去连山寨,通知大眼他们到这里来,其他的事你不要管,快快下山去!”   “你怎么了?”这时候,麻子的脸色变得青中带黑,看着像是中了毒的样子。   “我没事,你快去!不要管我!再晚就来不及了!”说罢,他又推了高朗一把!   高朗见状,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二话不说就解下了自己的草药符,戴到了麻子的脖子里!   “你自己小心,我这就去喊他们!你一定撑住!”说罢,他便起身朝观外狂奔而去。   这时候,东方已泛出微微的鱼肚白。   天色渐明,皮夹沟里的瘴气也比晚上散去了一些,不再那么浓重。   但高朗在里头狂奔,还是吸了不少瘴气进去,这使得他还没来得及走出皮夹沟,脑子就不由胀痛起来!   这瘴气的毒性大,高朗没了草药符,这时候真的很难抵挡这东西的威力。很快,鼻血就涌了出来。汩汩的鲜血经由下巴,滴在了他的外套上,一大滩一大摊的化开。   “朗哥儿……”突然,雾瘴之中,六叔的声音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   高朗闻声,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他忍痛望向四周,只看见雾气中有一个淡淡的人影从斜前方显现出来。   这人影起初很淡,渐渐的变成灰黑色,最后便如同一层薄薄的白纱,隔在高朗和六叔之间。   “六、六叔?!”高朗这时头疼得厉害,只觉得自己耳边风声极大,吵嚷得如同站在机场的停机坪上似的!   这时,六叔却不说话了。   他只是僵硬地举起自己的右手,虚张着嘴,指着摘星观的方向,一动不动。   “六叔,你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高朗急切地说:“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摘星观里出大事了……”   高朗一看见他,就说个不停。   他的鼻血已经流得满前襟都是,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下一刻就要吐血而亡了一般,可自己却浑然不知!   若论外表,此刻的高朗看起来比六叔可怕得多。   可六叔双眼无神,的样子的确不太对劲。他依旧看着自己的前头,一动不动。   “六叔,你怎么不说话?!”   高朗瞧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朝前急走了两步,想要去捉六叔的手,谁知,他一上去,就扑了个空!方才的景象全都消失了!   眼前哪还有什么六叔,不过是一片白茫茫的雾。   高朗见状,一瞬清醒——一切果然又是这毒瘴在造孽!   这一下,他明白了一切,干脆麻利地拉开外套,从内里的衬衣上撕下一条布条来,绑到了自己的鼻子上,然后开始朝着山坳口狂奔。   头依旧疼得炸裂,血也依旧在流,可是,他的脑中却只剩下一个信念,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快些赶到连山寨去,把这边的信息送出去!   他像是在跟生命赛跑,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跑得这么快过。   可即使如此,他还是在不断的拼尽全力加速。   终于,在天完全翻亮之前,他跑出了皮夹沟,一路跑进了连山寨里去……   。 第一百七十一章:连山寨   高朗此前从没有上过连山寨。   他以为,连山寨应该是个和平顶寨差不多的寨子。   可真去了才发现,连山寨的地貌要比平顶寨里原始得多。   这寨子里的房子很原始,最古旧的房子,竟还是竹制的,看着摇摇欲坠!   寨子里的路,都是土石小径,路两旁灌木丛生,草高叶茂,一点人气都没有!   不像平顶寨,里头有宽阔的主路,寨门口还有停车场。   一到这地方来,高朗就能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贫穷和没落。   “这地方还有没有人住啊!”高朗越往里走,这寨子就越荒。过了寨中心的两棵大银杏树,再往后的房子基本都已经倒了,有的没有门,有的窗子是破的,还有的连屋顶都全部塌陷了!   高朗分明记得,第一次出皮夹沟的时候,连山寨有不少乡民都跑来看过热闹。   就看当时那些男丁的数量,也不该是现在这个落魄的模样!   “有没有人啊?大眼兄弟在吗?”高朗找了一圈,没见着人,只好在寨子中心的大银杏树下叫唤了起来!   “有没有人啊——”四周寂静无声,他站在中间一喊,回声就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一时间激荡出无数声浪,此起彼伏,倒也热闹。   “麻子叫我来的!麻子!!!是麻子叫我来的——”他见无人应答,只好又喊了几嗓子。   然而,任凭他怎样喊,寨子里还是没有人应答。   此时天已大亮,太阳已经升了起来。   高朗拉下了遮在口上的布,有些无奈地在大树底下坐了下来。   鼻血已经不流了,但头还是疼的。   此时距离他离开摘星观已经近一个半小时了,他看着自己的手机,心里越发担忧麻子的处境。   他几乎可以断定,自己离开的时候,麻子已经中了毒!那什么所谓的守阵兽,自身一定淬了毒,这也是古代暗器的一个特点,但凡是暗器,其目的就是要取人性命的!   麻子被那东西捆了这么久,要想全身而退本就不是件易事。他急着让高朗去搬救兵,估摸着也是想找连山寨里懂行的人救命!   而高朗,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跑得那么急,拼了命也想要跑快一些。   但现在,他好不容易到了连山寨,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副光景,这叫他有些崩溃。   “连山寨里没有人了吗???”他坐在大树下喊,语气里全是绝望。   一秒、两秒、三秒……寨子里依旧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这一次,他彻底绝望了——这根本就是个空寨子!   “到底有没有人啊?没人我就走了啊!”他又喊。喊罢,却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他倒不如快些回摘星观去救人,只要速度够快,直接送下山去说不定倒是一条活路!   有了这样的想法,高朗立刻站了起来,开始朝寨子外头跑去。   可谁知,他才跑了没两步后头却突然有了人声。   “是谁找麻子?”那人在后头喊了一嗓子。   高朗听见这声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一时竟不想理会,依旧只管自己往前走,直到那人接连喊了他两次,他才算是回过头来!   “大眼!”高朗一回头,果真看见大眼站在自己后头,“哈哈!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高家小哥,”大眼一如既往的开朗热情,一看见他就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大眼哥,我这会儿没工夫和你解释,你这样,快和我一起进皮夹沟去,麻子中毒了,我们得一起想办法把他救出来!”高朗看见大眼还在那里寒暄,心里那叫一个急。   “等会儿等会儿,什么情况啊?麻子怎么突然就中毒了?”大眼显然不在状态。   “昨天半夜,在摘星观里……”高朗见他这样,只好进一步解释。   可谁知,他才说了“摘星观”三个字,树丛后面就突然一动,又走出了一个人来!   “你从摘星观里来?”那人看着有些年纪了,甚至,看他脸上的皱纹,很有可能比六叔的年纪还大。   虽然,他穿着一身老布衣服,可看上去气质却不俗,与这周边的山民很不一样,倒有一些读书人的意味在其中。   大眼一见着他,就恭恭敬敬地叫了声阿伯,然后就“乖巧”地贴着他站了!   高朗见这“阿伯”气场这么大,也连忙跟着大眼叫了声“阿伯”。   “你就是高朗?”老头听了也不客气,直接点了点头,问:“你这个时候怎么会从摘星观出来?”   “我上山来找我六叔的,他不见了。”高朗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和麻子在三清阁哪里遇到的事。   “不见了?!你六叔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怎的就知道他是不见了,而不是有事要做?”老者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不,他不是,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接。”高朗摇了摇头。   老者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接着说:“你刚才说麻子中毒了,这是怎么回事?”   “是三清阁,那里头有个毒物!”高朗硬着头皮说。   这话一出,老者的面色顿时一变,随即颤声问:“你们进三清阁了?!”   他的语气里,惊诧得很明显。   高朗一听这话连忙摇头,说:“我们没进去,只是在三清阁门口说话,不知怎么的,就惊动了这里面的东西……”   “行了,你不用说了,”老者听了这话,直接打断了他,说:“既然你没事,那就赶快下山去,这里的事,我们会去处理!还有,以后没有你六叔的允许,你绝不许再到山上来!”   说罢,他就直接派了大眼,要他护送高朗下山,完全没有要和高朗商量的意思!   这老者的气势很强,高朗在他面前,不自觉地就听话起来,变得束手束脚的。   事已至此,他也的确没有理由再留下。于是,只好乖乖地由大眼陪着去了平顶寨取车,然后一路在他的目送下,下了山。   到了山下,已经是早上九点,离他之前和柳月约定好的时间还剩半小时。   等他回到店里略作休整归置,又随便吃了些早饭,然后就锁了门,找柳月去了。   临出门前,他特意把六叔留下的那包宝贝藏到了母亲的房间里,确保它们绝不会有意外,这才怀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离开了……   各位父老乡亲,因为我这两天手头事情比较多,所以今天只能一更,十分抱歉,还请大家见谅!   最后,依旧期待你们的留言,请戳屏幕下方的小心心,爱你们哦!比心~~   。 第一百七十二章:老眼昏花   高朗到达沁春园的时候,柳月已经在门口等他。   她只拎了一个精致的小包包,打扮得很漂亮,看起来就好像是要出去郊游,而不是看病。   “病历和药都带了吗?”高朗瞧着她,问。   “都带了!”柳月提起自己的小包包,在他面前晃了晃。   她笑得很轻快,还带了一点点甜,然而高朗对此却反应平平。   他一晚上没睡,又刚经历了摘星观的惊心动魄,再加上六叔不见人,倪曼又负气出走,他其实一个头两个大,心里乱得跟一团麻似的!   “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好像不大好。”柳月倒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一下子就发现了他的状态不佳。   “没什么,我昨晚没睡好。”高朗没有多说,只是指了指前头,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说罢,他就转身朝前走去,态度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我们怎么去?”柳月见状忙跟了上去。   她穿着高跟鞋,一路小跑着跟上他。然后,就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挽上了他的胳膊。   “开车回去,”高朗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做,不由一愣,瞧着她说:“月月,我已经结婚了,你这样……”   他那“不得体”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柳月打断了。   “我知道!”柳月这时却表现得很坦荡,她紧了紧挽着他的手,说:“可朋友就不能挽着了吗?你小的时候,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瞧见过?”   柳月意有所指,说着,眼神还朝那地方瞟了瞟。   这一眼,顿时让高朗有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看得像拍了张CT那么透!   只见他有些不自在地把手往下挪了挪,脸上也有些微红。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其实反之亦然,在男人眼里,女人就得带着点儿坏,才更可爱!   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若一直这么端着,倒也无趣!   而柳月在使坏这方面显然手段要比倪曼高明。而且,还高明了不止一点点!   她见高朗这尴尬的模样,顿时噗嗤一声笑了。   她斜眼瞧着高朗,有一会儿才说:“墩子,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我给你扮过多少次新娘子吗?”   “小时候的事,怎么做得了数?”高朗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就不作数了?我嫁了你这么多回,你回回都和我拜了天地,有两回,你还偷了你妈妈店里的香烛,和我点了香,在太极湖跟前磕的头,你忘了?”这时,柳月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就好像她现在说的这个事,是件一本正经地大事!   “那是学着电视里演的,小孩子的事,怎么能当真?”高朗表面上虽然在笑,可心里不知怎的,却有些发毛。   “你是当着太极湖点的香,磕的头,那下头是神仙的地方,怎么就当不得真了?神仙那里,咱们早就是夫妻了!”柳月正色说道。   这话透着一股执拗。   高朗听了,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柳月的话,的确给他带来了一些儿时嬉戏的印象。   他呆了有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对她说:“走吧,月月,走吧……这里风大。”   说罢,便随了她的喜欢,不再管她是要牵着还是要挽着了,只带着她快步往停车场方向去。   柳月见状,很高兴,脸上有诡计得逞后的小得意,可她却不知道,高朗此刻已经完全把她当成了一个病人。   就是那种精神存在异常的病人!   因为这种“诊断”,连带着他再看她时,眼神都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只是对于这种不一样,柳月和他的理解也不大一样。这事情,大概只好算是“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了吧!   却说高朗带着柳月朝前走了没多远,王二麻子就盘着一串手珠迎面走了上来。   他像是刚喝完早茶,顶着个油头,嘴里哼着小曲儿,看着倒是潇洒自在。   这时他一见着高朗,立马就甩了甩手里的珠子,远远地喊了上去!   “哟!大侄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啊?”他笑哈哈地走上来,脸上的肉一颠一颠的,看着像尊弥勒佛。   然而,他的脸上虽然在笑,可目光却落到了柳月的脸上。   他一瞧见她,眸光便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冷了。   “王二叔叔。”高朗一看见王二麻子,就想拂开柳月的手,可谁知,她却偏偏死死地拽着,说什么也不肯放。   这叫高朗有些不高兴,于是就转头瞧她,谁知,他瞧她的时候,她也正好在瞧他!   “王二叔叔我又不是不认得,你怕什么?”她反问,然后就笑嘻嘻地转头望向王二麻子,热络地和王二麻子打起了招呼:“王二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柳月笑起来很甜,可却不是清甜,而是那种淬了毒以后馥郁的甜。   王二麻子一听她这么说,眉眼一动,随即笑了笑说:“小姑娘你真会说笑,我怎么会认得你?我王二一直在这条街上走动,外面的事、外面的人,我一概没有见过!”   “王二叔叔,我是月月啊!柳月!”柳月闻言一笑,紧接着便说:“你不记得我,那你总该记得柳坤吧?他是我爸爸!”   柳月说这话时,语气跟怪。   王二麻子一听这话,脸色就是一变!   他往后倒退了一步,望着她,像是一脸的不敢置信。许久才说:“你说……你是柳月?!这、这怎么可能?!”   王二麻子脸上的诧异是骗不了人的。此刻他看着柳月的表情,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   然而,他这种夸张的表现在柳月这里却好像是意料之中,她只是眉头微微一挑,立刻反问道:“怎么不可能?!难道……我们就不能回来么?”   这话一出,王二麻子又不自觉地朝后缩了一步!   他的眼神变得闪烁起来,似乎在躲避着什么,他甚至都顾不上什么体面不体面的了,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就说:“女大十八变,我老眼昏花,认不出也正常!你们忙,你们忙,我店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便挪动这自己那肥硕的身子,飞也似的逃了……   。 第一百七十三章:梦   王二麻子的反常让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他看着这灵活的胖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他怎么了?”高朗望着王二麻子的背影,问柳月。   “不知道,这胖子从咱们小时候就一直奇奇怪怪的!”柳月装傻,可她的眼神很冷。   这种冷,就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之后的冷漠!   “咱们走吧。”不知怎的,高朗总觉得,王二麻子对柳坤和柳月这父女俩很忌讳,这种忌讳,很蹊跷,与其说是害怕,倒不如说是像在躲避些什么!   半个小时后,高朗开着牧马人,带着柳月开出了县城。   开着倪曼的车子,载着别的女人,这事情让高朗心里有些不痛快。   他不由又想起了倪曼拉黑自己的这件事,心里很郁闷!   因为郁闷,这一路他基本没有说话,只是在省道上疾驰。   从易县到江州,开高速大约需要三小时。但因为易县的入口在修路,暂时封闭了,所以他只好走省道去徽城上高速。   徽城离易县不远,走省道也就四十多分钟。   可这四十多分钟的时间,高朗几乎是一样不发,闷声开车。柳月坐在他旁边,完全能感受到这种低气压的存在,这叫她心里也不太舒服。   “小墩子,昨天的事,怎么样了?”为了化解尴尬,柳月主动问了一句。   “昨天什么事?”高朗只顾着开车,一张脸板着,面无表情。   “就是……倪小姐,她还好吧?”柳月试探地问。   “她挺好的,我们没什么事。”高朗随口说了一句。   “她原谅你了?你们把误会说开了?”柳月心里有些失落,可表面上却很替他高兴的样子。   “嗯。”高朗听她似乎很高兴,就侧过脸瞧了她一眼,但并没有更多的话。   “那就好,那就好……”柳月见他瞧自己,连忙又挤出一些笑意,问:“那今天你和我去江州,她知道么?她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   “她得看店啊!店里总不能没有人。”高朗依旧骗她。   关于倪曼的事,他不想谈得太多,更不想给任何人可乘之机。   柳月见说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想听的,便怏怏地住了口,靠坐在副驾驶上不说话了。   又过了不多时,汽车要上高速了。高朗进了闸口,正准备要下车窗,等着拿卡,谁知柳月却又突然说:“小墩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我来开车吧,你躺着睡一会儿?”   “你开车?”高朗闻言,皱眉看她。   “不行么?我也是有本一族。”柳月说着就拿出了自己的驾照,在他面前晃了晃。   要不说这个女人真的很能读懂男人的心思呢!   高朗现在正觉得困得睁不开眼,她就主动说要替他,这样的“解语花”,谁不喜欢?   于是,高朗果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一进闸口,他就把车开到了应急车道里,然后和柳月换了位置。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柳月一直在开车,而高朗,直接放平了椅子,在副驾驶上呼呼大睡起来。   也许是自己实在太困,也许是柳月的车技太好,反正他一放下座椅,还不到三分钟,他就睡着了!   在车子上打盹其实是一件挺惬意的事。   车轮滚过地面,车身微微起伏,人就像睡在摇篮里,随着这种小幅的晃动,很快能得到放松。   高朗睡着以后,就开始做梦。   也许是因为柳月在身边,他又梦见了小时候的事。   还是那个下午,还是他、柳月和瘦猴三个人,还是在玄元街的大树底下,他们还是在玩游戏,只是这一次,他们玩的是过家家!   “小墩子,你是不是要娶我?”梦中的柳月依旧是那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嗯,要的。”小高朗依旧点头。   “不行不行!这次应该轮到我来当新郎官了!”瘦猴说了立刻抗议。   “月月只能当我的新娘子,别的人不可以!”小高朗听了,很霸气的宣示主权。   “为什么不可以?我就是要和月月结婚!”瘦猴的声音一沉,身上的衣服就变了。   他原本穿的汗衫短裤,一下子变成了长衫马褂,一身的红绿相配,像是那种纸扎的娃娃似的!   “你……你的脸……”梦境中,小高朗看着瘦猴,惊恐起来。   只见,瘦猴的脸,凹陷下去,变得死灰色,不再像是活人。   玄元街上的天色,暗了下来,街两边的红灯笼再次点亮了。   那红红的光,照在高朗的脸上,把他的眼珠子都给染红了。   小高朗一见这样的瘦猴,连忙一把拉起身旁的月月,大喊:“他不是人!他不是人,月月,我们走!月月——”   他一边喊,一边拉着月月朝后退,可谁知,他使了好大的力气,月月却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月月!你怎么了?走啊!快走啊!他不是人!”高朗大喊。   然而月月却好像无动于衷。   这叫高朗更觉得着急,于是又用了更大的力气拉她!   “走啊!快走啊!”他急得满头大汗。   “他怎么不是人了?”终于,月月开了口,她转过头来,看着高朗,一张脸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她不再是小时候的月月,她变成了现在的柳月。   可她也面如死灰,两颊凹陷得比瘦猴更深,身上也变出了一身喜服,看上去如同民国老照片里那些裹了小脚的女人!   “你、你……”高朗吓了慌忙甩开她的手,谁知却发现自己压根儿甩不开她!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高朗大叫!   然而,柳月却依旧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你和我是对着这片湖拜了天地的,怎么能说不算数就不算数了?”她的眼神阴得吓人,说着,便缓缓举起了自己那只和高朗牵在一起的手,一直举到了和高朗的眼齐平——那上头,赫然缠绑着一圈又一圈的白麻线!   “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即使到了棺材里,也散不开……”柳月瞧着他,似笑非笑地说……   周末愉快哦!辛劳的一周总算过去啦!   记得点击下方的小爱心哦!爱你们!   。 第一百七十四章:服务区   “嗬——”   梦境太可怕,高朗惊得直接从头枕上猛地坐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到生疼!   “你怎么了?”柳月还在开车,她见他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就侧头看了看他。   “没、没事。”高朗瞧见自己还在高速上,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不自觉地抬手想去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不料却发现自己的手里还牵着一只手!   不知什么时候,柳月的手,竟和他的牵牢牢在一起,就像梦中那种!   这叫他感觉自己的手,针扎似的疼!   此时此刻,他简直觉得这是自己长那么大,经历过的最可怕的牵手!他一看见这两只手放在一起,就不由得想起梦境中那身不像活人该穿的喜服!   而那身暗红的喜服,让他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的手怎么那么冷?”高朗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她。   这会儿,他真的是一分钟都不想和她发生任何肢体上的接触。   “我气血不好,一直都有寒症,所以手会比一般人冷一些。”柳月见他松开自己,倒也似乎不在意,只是用一种挺轻松的口气问:“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有。”高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也实在不想再睡了。   于是,他把座位拉了起来,然后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转头望向窗外,兀自想着心事。   柳月见他这样,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懂事”,而是说:“我有点饿了,要不咱们去服务区吃点东西吧?”   说罢,她不等高朗做出回应,就直接一把方向,往服务区去了。   现在的高速服务区,可不比从前了。   有好多服务区都特别漂亮,弄得像个大型的商业综合体一样!   柳月拐进去的,是徽城到江州这段高速上的最后一个服务区,也就是离江州最近的一个服务区。   这样的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个服务区的档次,这地方,可不是一般的服务区,从里到外的那些装潢,真的是百里挑一,完全配得上“高端、大气、上档次”这七个字!   不仅如此,这里的产品也是琳琅满目,不光有星爸爸、汉堡王、DQ冰淇淋等饱受年轻人喜欢的快餐食品,还有诸如生煎小笼、馄饨面条、过桥米线这类的中式面点。   反正就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大江南北,古今中外的美食,这里都能找着!   却说他们停好车,柳月本来想和之前一样去挽住高朗,可谁知这回高朗却学乖了,一下车,他就先一步朝厕所奔去了,丝毫没给她留机会!   “你刚才跑这么快干什么?我本来还想问问你要吃什么,我好先去给你买。”他从厕所出来,就看见她正站在厕所门口等他。   这叫他有点尴尬。   “你干嘛不自己先去吃点?我这儿完事了自然会去找你的。”他硬着头皮说。   “这里人这么多,我们走岔了怎么办?”柳月这时委屈起来。   只见她委屈巴巴地瞧着高朗,一把捉住他的手,说:“小墩子,你别老是躲着我,行不行?现在又不是在易县,谁能认得咱们?你还怕谁看见啊?你就是亲我一口,人家也只会以为我们是情侣!”   她这话说得相当不要脸。   高朗听了以后,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往下接。   他本来想劝她自重,可一想到她就是个病人,需要的是爱与关怀,又只能忍了下来。   没办法,谁让他是个心理学家呢?这点基本的职业操守,他不能丢啊!   这精神病院里的大夫,一般对病人也都是这样顺着、骗着、哄着的,因为没办法,你和精神病人的日常沟通,一切得以不刺激他为目的!   当他们是蘑菇的时候,你就得配合他,当一颗蘑菇;当他觉得自己是神仙的时候,你就得配合他,当九天玄女,这种治疗,cosplay是常态!   “走吧,咱们去吃点东西吧!”高朗现在心里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不该主动包揽带柳月去江州的任务的!   但这时候,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好!”柳月见他不反驳自己,以为他是默认了,就立刻高兴地挽上了他。   “我们去星爸爸坐坐好不好?我开了这么久的车,有点儿困了。”柳月笑着问。   “你的状况,应该少摄入带有咖啡因的食物。”高朗想拒绝她。   因为他实在不想和她在咖啡厅里四目相对!   “我可以喝拿铁啊!拿铁就和奶茶差不多,能有多少咖啡因?”柳月不像倪曼,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和高朗在一起的时候,她看着体贴,可实际上,却什么都喜欢由她来做主导!   “奶茶更不适合你!这些东西,都是不健康的,你应该少吃!”一听奶茶,高朗的职业病犯了。   “好好好,我就喝这一回,以后都不喝了,好不好?”柳月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星爸爸走。   高朗见她这样,也没有再拒绝,只是手插着裤袋跟着去了。   结果走了没两分钟,他却又停住了。   “怎么了?”柳月小心地讨好他。   “要不你先去吧,我去那边买点东西。”高朗摸了摸自己的头,说。   “你要去那边买什么?”柳月看他像是要往便利店方向走,突然就笑了。   这种笑,包含着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就是那种小情侣去旅游,晚上非说酒店只剩一间房,然后大半夜的还要跑便利店时的那种意味!   这高朗也不是涉世未深的小孩子,一看她这种似笑非笑的样子,立马就会意了。   “你想什么呢?我就是去买个粽子吃!”高朗的脸“刷”地就红了。   “我没想什么啊?你以为我想什么了?”柳月这时见他脸红,却开始装单纯了。   这话噎得高朗挺难受。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然两次三番被柳月这丫头戏|弄,这种感觉真不太好!   “我没以为你想什么!”他有些懊恼,说着就转身往“五芳斋”方向去了。   柳月见他走,也没有去追,只在后面喊了一声,说是在星爸爸等他,然后就也转身走了。   一脱离柳月的视线,高朗就又拿出了手机去给倪曼打电话。   但倪曼还是不接,或者说,其实他极有可能是已经被这丫头给拉黑了!   一想到这一点,高朗干脆就跑去跟那些小店的老板借手机打电话。   结果果然,这次他一打,电话立马就通了!   。 第一百七十五章:台面上的事   “喂?”   倪曼的声音一响,高朗在这头立马就松了口气。   “我的小姑奶奶,你真把我拉黑啦?”他半带撒娇地对着电话说:“你快把我放出来吧,行不行?你一个人这样跑出去,很危险的!”   “你还在意我危险不危险么?”倪曼的声音很冷淡。   “我除了在意你,还能在意谁?”高朗立马哄她。   然而,却似乎没什么效果。倪曼只是冷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小曼,曼曼,我的好宝宝,你就别生气了!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江州,回来就去接你,好不好?”高朗倾尽了自己作为一个直男所拥有的技能,尽全力地哄着。   然而,他所谓的那种哄,实在是攻击技能为零,一点实际功用都没有。   最后倪曼被暂时转移注意力的,还是他跑去江州的这件事!   “你去江州?你去江州干什么?”倪曼警惕起来。   “我的一个病人,之前转给大师兄了,可他说现在遇到了些问题,要我去一趟!”高朗解释。   他压根儿就没琢磨过倪曼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一个人去的?”倪曼问。   “当然!我当然一个人去,要不然还能有谁?”高朗不傻,这种时候,保命要紧。   “那你准备住哪儿?去我家住吗?”倪曼听了,略略放松了些。   “你没回来,我去你家不自在,我去大师兄哪里凑合凑合就是了!”高朗听她的语气不像之前那么冷淡了,心里也很高兴。   “那你自己小心些,等你回易县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吧!”倪曼这时好像气消了大半。   “好好好,那你快点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啊!我现在是问别人借了手机打的电话。”高朗一听有戏,立马继续装可怜。   “知道了,你下次要是……”倪曼不是个难哄的女孩子,就算生气维持不了多久。   关于这一点,高朗摸得很透。所以,他不等倪曼接着往下说,就立刻抢着表了态。   “你放心!绝对没有下一次的!在我心里,老婆永远是最重要的!我不论什么时候,都坚定地站在老婆这一边!”高朗不愧是学心理的,一开口就把倪曼想听的全都说了出来。   倪曼一听这话,哪还有什么不痛快的。她在电话那头,脸上早就笑得藏不住了,只不过,隔着一个电话,高朗看不见罢了!   “这还差不多!”她的语气上还有些端着,正准备再编排高朗几句,可谁知,这话还没来得及出口,高朗那边就传来了柳月那个嗲嗲的声音!!!   “小墩子,你这个粽子要买到什么时候啊?怎么还不来?”柳月从背后靠过去,一下子环上了高朗的腰。   她的头,就靠在他拿着手机的那半边肩膀上。   这一靠,高朗的整个人石化了一般,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这次真他娘的完了!!!   “你和她在一起?!”果然,倪曼的态度急转直下!   “小曼,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高朗连忙解释,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你不用解释了,高朗!你这个大骗子!你把你这些鬼话,留给她听罢!”说完,倪曼就直接挂了电话!   “喂?喂?小曼?”高朗见她挂了电话,连忙重新又拨过去。   然而,借给他手机的那个店老板这时却不干了!   “你这是干什么啊?看着吃锅里的,看着盆里的,怎么有你这种人的?见一个爱一个,竟然还借我的手机干这种缺德事!我呸!”老板瞪着他骂了一句,然后说:“拿来拿来!你这种人,我不借的!”   说罢,老板就把自己的手机给要了回去!   这下,高朗真的是彻底被柳月给惹毛了!   只看他一把甩开柳月,将她往外推了推,态度甚至有些恶劣地说:“月月,你究竟想干什么啊?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结婚了,我有老婆!你能不能理智点?”   “我怎么不理智了?你本来就是该娶我的,你自己说,你没有喜欢过我吗?要是我当初不走,你现在娶的难道不会是我?”柳月这时候突然也走了心,把话拿到了台面上来说。   “这是两码事,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如果!”高朗回避了这个问题。   他不想否认,柳月是自己年少时的白月光。   当初他考大学,一心想要去江州,为的就是离柳月近一点!   她的话并没有错。如果自己没有遇上倪曼,如果他当初和柳月在江州就遇上了,那么现在他娶的,一定会是柳月!   “为什么就不能有如果?”柳月听了他的话,却哭了,“你是不是怪我?怪我那时候一声不吭的就走了?我不想的,我和爸爸是被逼的……”   服务区里人潮涌动,柳月这样一个美人,却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哭得梨花带雨,这怎能不叫人心疼?   高朗一看见柳月的眼泪,顿时少了几分理智,立刻又走了上去,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拥住了她!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我没有怪你,我从来就没有怪你的意思……”他心软了,她总能叫他心软。   “我和爸爸是连夜被人赶出玄元街的,他们毁了我们的店,把我们绑了,一直绑到荒山里去,他们想要了我们的命……”柳月还在说,就好像她的情绪已经崩溃了。   高朗原本只是心疼,这时候听见“荒山”两个字,却不由一愣,心头就是一刺!   他从来没想过,柳坤父女,也会和荒山扯上关系!   “你说什么?什么荒山?你们为什么会被绑?”他忙擒住她的肩膀,问。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柳月的眼神慌乱,她的头发都乱了,细碎的发丝黏在嘴唇上,看着憔悴又可怜。   “好,好,我们不说了,我们不说……”高朗见她如此,突然意识到她可能要发病了,于是连忙拥住她,心疼地说:“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去休息一下……”   。 第一百七十六章:工作室   半个小时后,柳月终于完全冷静了下来。   高朗坐在她身边,对她比原本温柔了许多,而柳月也把自己的头,靠在了高朗的肩上。   星爸爸里馥郁的香气,多少能催生出一些梦幻的不真实感,让他们感觉自己此时此刻,离现实生活有些远。   柳月并没有再提自己被绑到荒山去的事,可高朗依旧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柳月发病的症结所在。   “月月,你和坤叔,怎么会被牵扯进这些事情里去的?”虽然知道这时候不适宜即刻去提这件事,可他依旧忍不住想要去问。   “我爸爸是个老好人,他从来没有得罪过人……”柳月的眼眶红红的,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演戏。   “他们的事情我不清楚,我这些年,好一阵,病一阵,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不吃药的时候痛苦,可吃了药又觉得脑子总是昏昏沉沉的,整个人就像是废了一样……”   柳月说着,眼泪就又落了下来。   她的这些话,真的很容易引起别人的同情。   “吃药是这样的,很正常。”高朗尽量宽慰她。   他知道,她说的这些都是实话。精神抑制类的药物,的确会让人如同带了枷锁一般,很不痛快。   “我真的不想再吃药了,我不想一辈子都浑浑噩噩的。”柳月突然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抓着,说:“我觉得自己这两天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和你在一起的缘故,我感觉整个人都好了很多。小墩子,我知道,你就是我的药,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就什么病都好了!”   说这话时,她目光灼灼。   可高朗听了这话,却不知该怎么回应。   他很想跟她说,这一切只是错觉,可是却说不出口。   最终,他只是瞧了她好半天才说:“你会好起来的,月月,会的。一会儿到了江州,我先带你去医院……”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真的就什么都不怕了,小墩子,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遇见,我想,这就是天意!”她似乎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一直说。   高朗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有病,所以只能尽量沉默。   两人又这样坐了很久,才起身返回车里,动身往江州去了。   到江州的时候,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高朗直接开车把柳月送去了精神卫生中心。他原本想陪她上去,顺便和她的主治医生聊一聊的,但无奈她坚决不肯,他也就不好再坚持,于是两人只是约定好了接她的时间,便分开了。   离开精神卫生中心,高朗就直接去了郑西麒那里。   郑西麒在学校外面还有一个办公室,是专门做心理咨询的。   这办公室的地段很好,装修更是优雅大气,主要针对的客户就是高级白领阶层。   对这些城市精英来说,看心理医生是一种风尚,一种潮流。他们把心理治疗叫做心理舒压,也叫心灵马杀鸡,反正就跟去美容院做个精油开背差不多的意思!   他们那个圈子,你要是没个私人的心理医生,你都不好意思在这个圈子里混,不好意思称自己为精英。   因此,很多人每周来找郑西麒一次,并不是因为心理有病,而是觉得这是件挺上档次的事,就跟买个奢侈品包包就一定得带上logo是一个意思!   所以说郑西麒这钱赚得还真挺容易,要克服的难题很少,收的诊疗金却很贵!   这地方高朗也只来过两次,这次上来,是第三次。   高朗到的时候,前台的护士似乎正在打电话安排下周的预约,他站在台子前听了一会儿,发现郑西麒上班以外的时间,基本上全都被排满了!   “你们郑大夫的生意这么好啊?”趁护士挂断上一个电话的空档,高朗问了一句。   “是啊,预约都排到两周后了,”护士朝她笑了笑,然后说:“高先生,郑医生已经把今天下午的时间全都空出来了,今天只接待你一个人!”   “好!算他有良心!”高朗听了很高兴,又敲了一下桌子,对护士说:“你忙吧!今天你忙完后,就可以早点下班了!”说完,还俏皮地朝她眨了眨眼,这才离开。   再说此时,郑西麒正在屋子里看资料,高朗进去,他才停下了手头的事。   “你怎么才来?我还等着你一起吃中饭的!”郑西麒一看见他,就把鼻梁上的眼睛取了下来。   “你等我吃饭?”高朗一愣,随即说:“你不会还没吃饭吧?”   “吃了!等你的话,我可能早就饿死了!”郑西麒没好气地说。他的手边,还放着一份外卖。   “说说吧,李慧到底怎么了?值得你这么大老远地把我叫回来!”高朗瞧着他,一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说,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宝贝的?这丫头怎么只认你啊?她家里人送她过来治疗了这么多次,她到现在连一句话都没跟我说过!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郑西麒一提李慧,就开始诉苦。   “你没给她做沙盘游戏?”高朗听了,便问。   “我会这么不专业吗?我是你的师兄好不好!关键是她根本就不理我,我说什么她都只当没听见,这样我怎么给她做箱庭治疗?”郑西麒两手一摊,一脸无奈。   “那……她现在在哪里?”高朗皱眉。   “她在家啊!”郑西麒想了想,又说:“要不我和她家人联系一下,让他们现在把她送来?”   “不,我觉得现在这种状况,我们可以直接去她家里。”高朗瞧着他,说。   在心理学的专业领域,高朗的确要比郑西麒更优秀一些。   于是,半个小时候,他们出现在李慧家所在的那个小区。   说起这个李慧,也是个挺可怜的女孩儿。   她是高朗的学生,从大一刚进学校开始,高朗就留意到了她的行为异常。   她和现在大多数的女孩子都不太一样,表现得特别害羞,特别内向,抗拒与人交流,有比较严重的社交障碍,以及肢体接触恐惧症。   因为这个病,她当着别人的面不敢讲话、不敢写字、不敢进食,甚至不敢去上厕所。   这些年,她因为这种恐惧而回避朋友,与社会隔绝,只和自己的父母保持接触,甚至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工作能力。   如果别人非要和她握手,或是逼迫她和自己说话,那么她就会心慌、呕吐、眩晕,就好像中了什么邪一样!   之前她在高朗的治疗下,似乎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但后来高朗的离开,似乎又让她的病变严重了!   。 第一百七十七章:铁门   李慧的家,在江州一个老旧小区里。   这小区是70式的,墙面斑驳,虽然做过老小区墙面改造,可是看起来还是死气沉沉的。   那墙,看着好像一碰就会塌,那窗户上的玻璃,看着又薄又皱,好像风一吹就能碎下一片来。   再说那些镂空的楼梯间菱花窗,上面也不知被人塞了些什么,有的放砖,有的糊了水泥,还有的直接就是塑料胶纸塞的,反正弄得又残破又陈旧,看着真的很不舒服。   “这房子看着可真让人压抑啊!”郑西麒站在楼底下,朝上望了好一会儿,才说。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又说:“老房子,总有很多故事。”   “你这话说得话里有话啊!”郑西麒瞄了他一眼,又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个书呆子说话这么有水平啊?”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话你没听过?”高朗笑了笑,反问。   说罢,他便先一步朝楼道口走去。   “嘿!这臭小子!”郑西麒见他这么拽,咧嘴一笑,然后就立刻跟了上去!   却说这老小区,终归是老小区,这楼道里,常年就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儿。再加上楼道儿常年不见阳光,一走进去,气温就得下降好几度,让人一激灵!   “这鬼地方好冷啊!”郑西麒抱怨了一句,还没来得及抱怨第二句,脚下就一个趔趄,险些跌了出去!   “小心!”高朗见状喊了一声,及时出手拉住了他。   “你没事吧?”他问。   “这谁他娘的在这里堆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十几年前的破烂还在楼道里堆着!我他娘的差点儿没被它绊死!”说着,郑西麒一脚踢开了脚边的一个甩甩球,骂了一句。   那甩甩球,就是八十年代孩子们最喜欢的玩具,一头生在脚脖子上,一头系着一个球,一只脚甩,一只脚跳,很有意思。   这玩具几乎已经褪色成了灰白的,上头的灰尘更是厚的吓人。   它就像这栋老楼身上的皮垢,看着也是一样的死气沉沉!   郑西麒很不喜欢这种阴暗狭窄的楼道。他的脸上写满了嫌弃,要不是高朗坚持,他真想掉头就走!   终于,他们在三楼的一户人家门前停了下来。   这家的铁门上涂了防锈的红漆。   这漆涂得很粗糙,看起来简直像是被人恶搞着胡乱涂的,东一笔西一笔的,看着实在不太像样。   “到了。”高朗轻声说了一句。   这地方,他来过一回,是在刚接下李慧这个学生的时候做的一次家访。   “那你敲门啊!站在这里干什么?”郑西麒捂着鼻子问。   “你得有个心理准备,她家里可能和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高朗补充了一句。   “嗯,我闻出来了,谁家能有这么大的消毒水味儿?这不怕把人熏死啊?”郑西麒皱着眉头说。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接茬,只是上去敲了敲门铁门。   “有人在家吗?有人吗?”高朗问。   铁皮门只是外层的防盗门,敲上去“咚咚”地响,听得人心里乱糟糟的。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人应。   高朗觉得有些奇怪,便拿出手机,想要给李慧的爸爸打个电话过去,谁知他号码还没找到,门里头就窸窸窣窣地有了一点声音。   那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小兽在门后头扒拉铁皮。   郑西麒一听这声音,忍不住朝前走了一步,想透过猫眼朝里头瞧一瞧。   “这社交障碍的人,还能养狗?倒是稀奇。”他一边说,一边朝里看,结果却发现里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   “什么啊?他家是把猫眼给堵了吗?怎么这么黑。”郑西麒觉得有些奇怪。   “你别看了!”高朗这时却把他拉了回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你看到的那个黑黑的,是她的眼珠子……”   “你说什么?!”郑西麒吓了一跳!   “嘘……”高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让郑西麒退到了一边,自己站到了他刚才站的地方去。   “李慧,是我,高老师。你能看得见我吗?我来看你了。”高朗又轻轻地敲了敲门,语气温柔地说。   “是郑医生找我一起过来的,他很关心你,你愿意和我们谈谈吗?”他见门里头还是没有动静,就又补了一句。   “是啊是啊,我是郑医生,我们聊聊!”郑西麒一听这话,也连忙冲着猫眼摆了摆手。   这句话,适得其反,一下子又把李慧给吓了回去。   高朗见里头彻底没了动静,忙急得朝郑西麒摆了摆手,示意他退到一边去!   “李慧,我很想你,你呢?你说过的,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高朗尽力用一种温和的口气对她说:“你不想见见我吗?我就在门外头,你打开门,就能看见我。”   他像是在哄小孩子,郑西麒听了,在一旁直起鸡皮疙瘩,可这话在李慧那里却起了效果!   “高、高老师……”她在屋子里头轻轻地唤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充满了不确定。   郑西麒一听这声音,顿时一拍手掌,说:“得了!她还真是只吃你这一套,我跟她见面这么多回,这还是头一回听见她的声音!”   高朗闻言白了他一眼,随即走到门边,把脸贴在了铁皮门上,说:“李慧,你好吗?老师就在门外面,咱们见见面,好么?”   “你这次来了,还会走吗?”终于,李慧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让我见见你,好吗?咱们见了面说。”高朗没有正面回答。   他的态度就好像门里的是他的孩子,他的爱人,他最在意的人。   这样的温柔,即使是对着倪曼的时候,似乎也很难见到。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终于,门锁“咔哒”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亲爱的们,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今天我想感谢“最萌傻小嘟”,她给我留言,说早上六点,一睁开眼睛就开始追我的《玄元街8号》,哈哈!真的很感动,谢谢你的支持哦!我会多多更新的!   。 第一百七十八章:消毒水   李慧一把门打开,高朗立刻就伸手扳住了门板,丝毫不给她反悔的余地。   “李慧,”他的声音很温柔,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一个小孩子,“你还好吗?有没有按时吃药?你一定要听郑医生的话,好好的接受治疗,明白吗?”   “高老师……高老师,真的是你吗?”他的话,李慧好像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是低着头,一边剥手,一边兀自嗫喏着。   她靠在门旁边的墙上,整个人都像是躺在上面一样。若是这时候把墙抽走了,她必定会像软骨病似的跌在地上!   这是一种极度焦虑不安的表现。   即使是在高朗面前,她的眼神照样闪烁,不敢看他。   高朗见了,就伸手轻轻地扶了她一把,说:“李慧,你不要紧张。咱们坐下来说话,好吗?”   李慧听了这话,默默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话,却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郑西麒在一旁看了,不由觉得,李慧对高朗的依赖有些不同寻常。   与其说这是一个学生对老师的依赖,倒不如说是少女对恋人的依恋。   当然,这只是郑西麒自己的胡思乱想。   主要是李慧一看见高朗就不撒手了,这使得他在旁边完全成了陪衬,一时间闲地无事,自然要找点事情做做。   说来也奇,这李慧的家里,摆设布置果真和别人家都不一样,她家里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是偏白色的极简风,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而且在所有的尖角上都贴了防撞条,保护得极好。   这房子与其说是家,倒不如说像是某种特殊的防护医院。这些家具乃至地砖上,都有消毒水的气味,看那种擦到掉皮的漆色,便带着一种强迫症的色彩。   这时高朗和李慧已经聊了有一会儿,李慧的话虽然不多,但的确是愿意和他交流的。   “李慧,我找到了一种新的疗法,你愿意试一试吗?”高朗瞧着她,问。   “什么……疗法?”李慧结结巴巴地问。   “通过催眠,我们可以看到你的前世,你想不想看看?”高朗问。   “前、前世?”李慧闻言有些意外。   不过她再意外,也没有郑西麒意外。他不等高朗解释,既直接跳出来嚷道:“高朗,你疯了吧?这世界上哪有什么前世?”   郑西麒这话说得相当不专业,高朗闻言立刻转头瞪了他一眼。   他见了这个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住了口。   “是啊,我们的前世,会留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继而影响我们今生的性格。我知道,现在这种状况,你一定也很困扰,让我来帮帮你,好不好?”高朗继续对李慧说。   “老师,其实我不敢出门,是因为……因为门外一直有一个人……他、他盯着我,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跟着我,我怎么也甩不掉他!”说这话时,李慧的表情神经质起来。   她转头望向门口的方向,整个人都因恐惧而战栗   “我每天都在猫眼里看他,”她接着说,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中的血丝都凸暴起来,“他一直都站在哪里,他肯定是想杀了我!我报过警,可是没有用,他们一来,他就走了!他们永远也抓不到他!”   李慧颤声形容,整个人都哆嗦着,额上甚至沁出冷汗!   “他好像知道我一直在看他,”李慧的嘴唇发白,看起来慌张极了,“每次我在猫眼里看他,他都在看我!他还在猫眼里朝我笑,不停地笑,他的牙又黄又长……”   “每次我出门的时候,他就藏在我周围,有时候,他还会藏在我的同学里,然后一直跟着我,不论我去哪里,他都跟着……”   李慧的表情显然不是在开玩笑,她怕得哭了,哽咽着对着高朗说:“他只怕你,高老师,只有你来的时候,他不敢在这里。就像刚才,你一来,他就吓得逃走了……”   “他怕我?”高朗有些意外。   李慧的情况,远比他想像得还要严重。   “对,你的身上有光,那光是金色的,就好像太阳一样。”李慧瞧着他,虽然只是一瞬,可高朗却看见了她期盼的眼神。   “每次只要你一出现,他就不敢再靠近我,”李慧抓着高朗的胳膊,说:“可后来你走了,他就又回来了,整天整天的手在我家门口,手里还拿着刀子!”   “这些话,你从前怎么没有告诉过我?”高朗听了,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这一切来得有些突然,对于李慧的病情,也许需要重新来定义。   “我要是跟你说了,你会信吗?你一定会觉得我是疯了。连我妈都不信我!”李慧这时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口子,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想法倒了出来。   “他怕消毒水,特别特别怕,所以我就在家里倒满了消毒水,所以他从来不敢进来,”她又说:“以前,只要是稀释液就可以,可现在,不是原液他就不怕。你瞧瞧,你瞧瞧我这屋子里……”   “李慧,消毒液过量是有毒的!”高朗很担心她。   “我知道,我知道……老师,我不要看什么前世,我只要你在这里,这样我才会安全!”李慧哭着说:“我也不想一直靠消毒液活着……”   “李慧,你别怕,我留一样东西给你,你带着它,他就不敢接近你。”说着,高朗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的腕绳,系到了李慧的手上。   这绳子上有猪惊骨,有狗牙,还有五帝钱,就是六叔当日在平顶寨上给倪曼的拿一根手绳。   心病还须心药医,李慧这会儿惶惶不可终日,顺着她的心意,让她暂且冷静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什么绳子?”果然,李慧对着绳子好奇极了。   “这是一个高人给我的手绳,可以辟邪保平安的,你把他带着,就好像我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一样!”高朗笑着解释。   “真的有用吗?”李慧似乎并不放心,“那东西太凶了,我……”   “有没有用,你今天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高朗瞧了瞧她,然后就站了起来说:“李慧,明天你叫你爸爸妈妈再带你去一次郑医生那里,我会在那里等你,好不好?”   “你要走了?这么快?”李慧一听他要走,顿时又害怕起来。   “你别怕,明天你到郑医生办公室来,我帮你彻底解决了他!好不好?”高朗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   。 第一百七十九章:忙开了   离开李慧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五点了。   郑西麒一下楼,就拍着高朗的肩膀,说:“没想到你这几个月变化竟然这么大!”   “怎么了?”高朗笑着反问。   “你以前,最古板不过,可今天,你让我大开眼界。”郑西麒这话,也不知是夸是贬,听着怪怪的。   “师兄,你了解精神病人的世界吗?”高朗突然问。   “他们的世界?他们不就是胡思乱想吗?你管这些干什么?他们这种人,只有吃了药才会消停!”郑西麒大剌剌地说。   他不像高朗,身上早没有那么多学院派的痕迹。   对他来说,多几个客户,比什么都重要!   “不,”高朗摇了摇头,说:“了解他们的世界,才能更好的帮助他们。如果只是吃药的话,治标不治本,一旦停药,问题依旧存在。”   “所以呢?你想干什么?”郑西麒笑了笑,问。   “不能因为他们有这样那样的精神疾病,就觉得他们的话全都不值得听。”高朗回到车里,一本正经地对郑西麒说:“既然李慧说楼道里有个男人,那么我们首先就应该排除一种可能性,就是这里真的存在一个男人!”   “我看你是疯了!”郑西麒觉得高朗的话十分可笑,“他们不是报过警吗?既然抓不到人,那就已经说明是不存在的!”   “也许吧,”高朗没有与他辩驳,只说:“我今天晚上会蹲守在这里,所以有一个人,我要托付给你!”   “你要待在这儿?!怎么待?”郑西麒觉得不可思议,末了又说:“你真是拼命三郎,干什么都是这个德性!我可不陪着你疯啊!”   高朗听了,却只是笑笑,说:“不用你陪着,这楼道这么窄,我都不好待。”   “那你准备怎么弄?”郑西麒好奇起来。   “这你就别管了,明天你在办公室里等着看就好!”高朗笑得有些神秘,笑罢,他又说:“哎,你帮我去精神卫生中心接个人,然后安排她住宿,带她出去吃点好吃的,行不行?”   “你这什么情况啊?”郑西麒一听这话,立刻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油腻腻地笑了起来,说:“小高朗,快告诉哥哥,这人是男的女的啊?”   “是个美女,我的发小!”高朗倒是老实,直接就瞧着他说:“她和我一样大,比你小一岁,你可以考虑一下。”   “嗬!你可以啊!”郑西麒一听这话,脸上笑得更开了,“哎,这事儿倪曼知道吗?你不会是瞒着她,一路带着你这个青梅竹马上江州来的吧?”   “你想什么呢!”高朗听他提起倪曼,脸色顿时一变,说:“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想什么关系了?你他娘的紧张什么?”郑西麒依旧似笑非笑,一看就憋着坏!   “行了!她有抑郁症,还挺严重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江州复诊,我这回正好要来,就带着她一起了。你也看到了,我这会儿要忙李慧的事,实在没空照顾她,只好拜托给你了!”   高朗无奈,只好这样说。   郑西麒一听对方是个病人,这才放过了他,说:“行了,你一会儿把我放在精神卫生中心,我去找她!你去忙你的吧!”   高朗得了他这个保证,这才发动了汽车,一脚油门,开了出去。   送走郑西麒之后,他就去了数码城,买了远程摄像头,然后又返回了李慧家的楼道里,找了一个比较隐秘的角落,把摄像头安好了。   那个角度,刚好可以360度无死角的拍摄到李慧家门口的画面。   老小区的好处在这时候就显现出来了,楼道里堆积的那些杂物,正好成了最优的掩体。高朗才不过花了二十来分钟,就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他下楼的时候,天还没黑透。   华灯初上,老小区里传出起油锅的翻炒声,空气中蕴满了饭菜的香气,高朗一闻,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师母。   他不自觉抬头瞧了瞧淡淡的天幕,心中浮现出师母温柔的脸。   “高博士!”高朗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见前头有人喊自己。   他低头一看,就看见一个中年女人拎着一马甲袋的菜走了过来。   这女人很瘦,头发枯黄,五官和李慧很像,细鼻子细眼,看着很操劳。   “李慧妈妈,你刚下班啊?”高朗客气地和她打招呼。   “是啊!我刚下班!”女人一看见他,立刻高兴起来,赶上来拉住他的手就说:“啊呀!没想到真的是你啊!我刚才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呢!你怎么会来的?是来看我家慧慧的吗?她就在家里,你上去了吗?”   “是啊,我刚看过她,”高朗点了点头,然后说:“明天,你和她爸爸,一起带她再去一次郑医生那里吧。到时候我也会在。”   “你也在?那太好了!”李慧妈妈一听这话,高兴地点了点头,说:“你不知道,这段日子你不在,我们都快疯了!郑医生建议我们送她去住院,可你说,她一不害人,二不搞破坏的,我和她爸爸怎么舍得送她去那种地方?”   “接触障碍的病人,在发病严重的时候,是需要住院接受治疗的。”高朗听了这话,只好说:“李慧一直排斥郑医生的治疗,郑医生做出这种建议,情有可原。”   “那有什么办法?这死丫头她只认你!”李慧的妈妈叹了口气,突然又玩笑似的说:“他爸爸都跟我说,要不问问高老师有没有结婚,没结婚,嫁过去给人家当媳妇算了!哈哈哈……”   这话听着是玩笑,可真心话藏在玩笑里,就看你懂不懂得去听。   “我结婚了,我爱人也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朗自然听懂了,于是委婉的拒绝了他们。   果然,李慧的妈妈一听这个话,脸色就暗了下来。   “是啊是啊,高老师你这么优秀,肯定早就有对象了……”她讪讪地说,言语之间全是尴尬……   亲爱的们,今天换了新封面,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呢?但愿你们喜欢~   。 第一百八十章:家里饭菜   李慧的妈妈虽然不开心,但还是客套地邀请高朗回家吃饭。   他是她女儿的“救命稻草,她自然不舍得开罪。   只不过,高朗这时候心里另有想吃的饭菜,所以就笑着拒绝了。   与她告别之后,他就直接开车去了老师家里。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这个时间,师母应该正在盛汤,而老师,则在摆饭、摆筷子。他们家马上就要开饭了。   这时候上去敲门,时间刚刚好,饭、菜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添双筷子而已。   而且他们老两口,并不喜欢冷清,这双筷子添得再开心不过!   “笃笃笃——”高朗和从前读书时一样,掐着点敲响了老师家的大门。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之后,只听那门“咔哒”一声,就从里面打开了。   师母系着围裙,从暖黄的灯光中探出身子,整个人都透着暖意。   她一眼就瞧见了高朗,顿时高兴地大喊起来!   “阿朗?!怎么是你?!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师母开心得像个孩子,一看见高朗就立刻回过头来,对着屋里的丈夫喊了起来:“欧阳,你快来看看,是谁来了!哈哈哈……”   “怎么了?”欧阳院长这时候正在摆碗筷,听见妻子在门口喊,就推了推金丝边眼镜,走了过去。   “是谁来了呀?能把你高兴成这样?”欧阳院长走到妻子身边,往门口一看,顿时也愣住了!   “高朗,你怎么来了?你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家里都没什么像样的菜!”欧阳院长也很高兴,说着就要换鞋去楼下买两样熟菜。   高朗瞧见了,连忙拦住他,说:“老师,我就是想吃师母做的家常菜了,你什么熟菜都不要买,外面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   高朗这话一出来,师母立刻拉住他的手,点着他说:“好、好!家里正好还有两个番茄,我这就给你加个番茄炒蛋吃,好不好?”   这番茄炒蛋,是高朗喜欢的菜,他一听这话,立刻笑着点头,然后挽起袖子说:“那我去给您打下手。”   “好!”师母笑开了花。   于是,这两人就丢下欧阳院长,直接到厨房里去了。   “你们忙,我去切点牛肉上来。”他见状,对着厨房里喊了一声,然后就下了楼。   高朗和师母在厨房里忙活,师母的动作麻利极了。   “倪曼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她一边洗番茄,一边问。   “嗯,她在乡下。”高朗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现在只要一讲到倪曼,他心头就是一沉。   “那你今晚上住哪里?”好在,师母并没有多问倪曼的事,她的注意力全在高朗的身上。   “我……我可能住外面吧。”高朗一边打蛋,一边说。   “住外面?住外面干什么?你就住咱们这儿,听见没?师母一会儿就去给你铺被子!”师母听了,直接就替他决定了。   “师母,这太麻烦你们了吧?”高朗原本是打算,吃完饭就去车子上凑合一晚的。反正他还得盯着李慧那边的事情,也不能睡死。   “有什么麻烦的,你以前又不是没在家里睡过!”师母直接回了一句:“上次你来,都没怎么说上话你就走了,今天正好,多陪陪我和你老师,不好吗?你老师最近心情不大好,你多和他说说话。”   “老师怎么了?”高朗闻言忙问。   “他……”师母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高朗觉得她语气不对。   “你不知道,他最近……”师母停下切菜的手,正准备往下说,便听见了开门声,于是又住了口。   “你住下来吧,多陪陪我们。”师母话锋一转,说罢就不再提这一茬了。   这话说得高朗无从反驳,只好答应下来。   的确,欧阳老师家朝南的那个小房间,只有他睡过,而且还不是一两次。   从前跟着老师做案例,有时候需要通宵达旦,为此他常常宿在老师家里。这种情况,一个月总要有一两次。   所以说,欧阳老师家,对高朗来说,也算是半个家了。而且,他真的很喜欢这里的氛围,待在这里真的很温馨,给他一种完整的家庭感。   这一顿晚饭,高朗吃得很舒心,仿佛一切都回到了读大学的时候一样,无忧无虑。   吃完晚饭,欧阳老师又陪着他聊天,他们爷俩坐在阳台上,一边看夜景,一边喝茶,惬意得很。   “你最近怎么样?乡下的事情都顺利吗?”欧阳老师是个极儒雅的人,说话的时候也慢条斯理。   “挺好的,”高朗点了点头,说:“易县也有不少病人,我在那里积累了不少案例。”   “噢?那挺好的,那你一定要及时的把那些案例整理归纳好,做好档案,不能浪费了。”欧阳老师闻言立刻嘱咐。   “嗯,我都整理了。”高朗点了点头,说。   “你不能像你那个师兄一样,研究不知道踏实地做,整天只想着些邪门歪道!”欧阳院长突然话锋一转,说了一句。   “老师,您这话是……”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你在乡下可能不知道,他自从开了自己的工作室,对学术上的研究,基本就完全放弃了!我看他再要不了多久,就该辞职出去做了!”欧阳院长的语气很不满。   他是老一辈的读书人,对郑西麒那种圈钱的方式很不齿。   “老师,我师兄他……”高朗本想替郑西麒辩驳两句,可一想起他之前在离回家楼下说的话,就又住了口!   “你可千万不能学他!”欧阳院长见他像是要劝,就又补了一句,说:“搞学术的人,就是要受得住清贫,要是个个都像他这样,天天想着那两个钱,那谁还有心思做研究?这个世界还会有进步吗?”   “老师,你放心,我记下了。”高朗闻言连忙点头。   “嗯,你的那件事,现在基本上也没什么声音了,在过两个月,等下学期开学,你就正常来上班吧。”欧阳院长说着,喝了口茶,才接着说:“下学期,有个新的项目,到时候你来带团队。”   “我的事情还没调查清楚,我现在带团队的话……别人会不会……”高朗有些顾虑。   “怕什么?有我给你担着呢!”不等高朗说完,欧阳院长又说:“这世界上,就是再爆炸性的新闻,它的生命周期也不会超过120小时,因为总有新的事情会发生,分散掉大家的注意力!”   “大家都忙着过自己的生活,谁会有那份心思,天天关注你的生活?”欧阳院长洒脱地一笑,然后说:“听我的,下学期,照常来上班就是了!”   亲爱的们,今天我想感谢“陈大可爱的媳妇儿”,你送我的花我都收到啦~很感谢你,谢谢你的一路陪伴!感恩~   另外,一天两更哦,可能不会同时上线,但每天下午六点前,一定会更新完成的哟!   爱你们^_^记得给我点小心心哦!   多多留言,每天我都会在留言中翻牌子的哟!   。 第一百八十一章:脸   晚上,师母和欧阳老师都睡下了。   高朗独自躺在朝南的小房间里看手机监控。   他给倪曼打了几个电话,发现自己还在她的黑名单里,这让他觉得丧极了。   “这个狠心的小女人!真的太狠了!”他在心中默念,既懊悔又难受。   他真想直接飞到她身边去,可是他不能!   手机屏幕上,李慧家门前什么动静都没有,昏黑的楼道中,一切都像是睡着了。   高朗盯着那屏幕看了没多久,就困意泛滥,忍不住打起盹儿来。   也不知他靠在枕头上睡了多久,反正一直睡得口水都沿着嘴角淌了下来,才被自己的手机震醒了!   他睡眼朦胧,拿起手机,擦了擦嘴边的口水,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电话是郑西麒打来的,一接通,他就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   “你在哪儿呢?”他问。   “我在老师家,怎么了?”高朗睡意困顿,一时半会儿还不在状态。   “你在老师家?!你不是说要去李慧家蹲点的么?”郑西麒那头的声音很响。   “你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高朗坐直了身子,问。   “我在酒吧啊!你那姐妹可真能喝!千杯不醉啊!我感觉自己都干不过她……”郑西麒酒气熏天,明显已经醉了。   高朗听了这些话,不由皱眉。   “你怎么能带她去喝酒?!她是病人!你这样做太不负责任了!”他很生气,忍不住质问。   “哎呀!没事的!我就是大夫,我能对她负责,你就放心吧啊……”郑西麒显然已经醉得烂七八糟,一个人在那头胡乱哈啦着。   高朗一听他都这个德性了,心中虽然恼恨,可也没办法,只能问:“你们在哪个酒吧?我现在过来!”   “你要来?哈哈哈哈!好,来!我请你喝酒,你是我的好兄弟啊~~”说着说着,郑西麒还唱了起来。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得要命。   高朗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只好挂了电话,转而去打柳月的电话。   然而,柳月这时也不接电话了。   高朗见状,只好又回头去打郑西麒的,然而,这下他也不接了!很明显,这两人都醉得不轻!   “这都什么毛病!”高朗打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个人一起失联了。   这叫他心里腾起一股无名火。   郑西麒这厮真的是越来越不靠谱了!   高朗抱怨了两句,又重新把程序切换到了手机监控上头去,结果这一看,才真的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那画面里,竟赫然闪过一道白影!!!   天下就有这么巧的事!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就在高朗低头的一瞬,那东西就出现了!   只看那白影速度极快,只是一闪而过。这影像虽然只有一秒,可高朗的心上却像是中了一枪!   从镜头里,他隐约能看出大概是个人形,白乎乎的,像幽灵一样!   “他一直盯着我,我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我……”   “他一直盯着我笑,一直笑……”   “他牙好长,眼眶凹下去,像个鬼……”   白天李慧说的那几句话,不停地在高朗脑海中盘旋着,循环播放。   一遍又一遍,听的他背后发凉!   “难道是真的?!”高朗不确定,他有些哆嗦。   这镜头里的,究竟是人是鬼?   他是李慧看见看见的那个男人吗?   难道那个人真的是真实存在的?   这些问题盘桓在他心上,让他顿时困意全消!   他的双眼紧紧地盯在手机屏幕上,等待着它的再次入镜,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慧家门前恢复了平静,再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影闪过!   这使得高朗几乎怀疑,方才自己看见的,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幻觉!   时针指向十二点半,正是一个人睡意昏沉的时刻,然而高朗却不敢再睡。   他的心上像是悬了一根针,如临深渊般的忐忑!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静止了,除了上头那一行计时器在不停跳动,这黑暗的楼道仿佛成了一张黑白的老照片,里头的一切都透着阴郁的气息。   他将画面倒回去看了一遍又一遍,很确定那闪过去的东西是个人!   他买的摄像头是远红外的,即使在夜里,还是能清晰地拍到整个轮廓和五官,可是,现在,画面里的那个东西,却糊得像是一团,压根儿什么也看不清楚!   而且,这东西移动的速度也太快了!快得离谱!   试想,这得多快的移动速度,才能让自己的五官躲过这么高清的摄像头?   他想不出来,可能需要世界级的短跑健将才能做到!   而这破楼里,哪来的这种人才?   胡思乱想,使得他几十年来的世界观都受到了冲击!   那些外国的志怪视频一时间都涌进了他的脑袋里——电脑上经常有这样的推送消息,说某某地拍到了灵魂的影像,说某某摄制组在某地捕捉到了某人死后的图像……   以往他总觉得这些弹窗推送都是狗屁,纯粹是博人眼球,骗取点击量的,可现在,他动摇了!   人在后半夜的时候,真的不能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因为越想就越觉得是真的!   然而,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画面突然又是一跳,画面上随即出现了一张怪异的脸!   那脸倒挂着,脸色惨白,眼眶乌青,皱纹丛生,此刻正透过摄像头对着高朗笑!   那种笑,就和李慧形容的一模一样,怪异、可怕,透着一种不正常!   如果眼神能吃人,那么他的眼睛,一定是其中的佼佼者!   高朗一看到这张脸,顿时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此刻他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摄像头的红色光点刚好照在他的瞳孔上,散射出一种可怖的红光!   那模样,就好像他真能顺着无线信号,一直爬到高朗的面前一样!!!   。 第一百八十二章:跌倒   高朗这一眼,看得心脏骤停!   他和那张脸隔着屏幕对视。   是的,是四目相对的那种对视!   高朗不寒而栗。   他如坐针毡,不自觉地将手机拿远了些,自欺欺人地希望,拿远了镜头里那人就会看不见自己!   可谁知,他一拿开,那镜头里的眼,就离开往前凑近了些。   这简直像是一种感应!   就好像,他真能从那镜头看见高朗一样。   这种感觉很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高朗终于体会到了李慧的感受,一个女孩子,每天都有人用这样的眼神在猫眼里窥视自己,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   他从没看过一种笑,可以那么恐怖,那么让人心惊胆战的!   他知道,此刻这个摄像头已经暴露了!   果然,下一刻,镜头突然猛烈地颠簸起来,先是升高,然后又一下子跌到了地上,随后,便彻底黑了!   很显然,摄像头已经被毁了。   他该要感到气愤的,可这会儿他却只觉得如释重负。因为他知道,至少在这大半夜里,他不需要再去面对这张令人恐惧的脸了!   “明天一早,一定要去报警!”高朗在心中默念。   找到了李慧口中的这个男人之后,他反而陷入了更大的疑惑之中。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个男人,经年累月的蹲守在别人家门口,无时不刻地去吓唬一个小姑娘,一直吓到别人精神异常,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他自己也有病!   “会是什么病呢?”高朗在脑海中细细地筛着。   他努力地分析这人的精神状态和心理状态,可无奈,所知的信息太少,实在找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来!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已滑向后半夜,高朗靠在枕头上,渐渐地有了睡意。   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要不是自己一向都在健身,所以身体素质挺好,这会儿他可能已经倒下了!   这时候,没有什么比好好睡一觉更能让人舒心的了。   可是,就在他即将从浅睡眠滑向深睡眠的时刻,隔壁的房间里,突然嘭地一声,响起了一声巨响,一下子把他惊醒了!   那声音又响又闷,听着像是有什么橱柜整个被掀倒了一样!   高朗猛地睁眼,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见师母的哭喊声响了起来!   “啊!欧阳!欧阳!你不要吓我!快来人啊!救命啊!阿朗、阿朗——”师母的声音慌乱极了。   高朗一听见这哭声,连忙跳了起来,连拖鞋都没顾上穿,就打开门冲了过去!   “师母,老师怎么……”眼前的景象让高朗不由吓了一跳。   只看见欧阳院长倒在了地上,整个人僵直着,呈现出一种轻微的抽搐。他的口眼有些歪斜,嘴巴扭曲着,这模样,一看便是中风了!   “药呢?要在哪里?”高朗见状,忙问。   “什么药?”师母这会儿已经完全慌了神,“速、速效救心丸吗?”   “安宫牛黄丸!”高朗记得老师家里是有这个药的。   “有!有!”师母一听,忙起身去找。   高朗见了,立刻把被子抽出来,铺在了地上,然后将老师放平了,尽量将他托抱到了被子上,用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老师,老师,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他拍了拍欧阳院长的脸,随即说:“你要是能听见,就眨一下眼,我现在要给120打电话,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掏出了手机,一边观察老师的反应,一边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这时候,师母也拿着药回来了。   高朗见状,连忙给欧阳院长塞了一颗,又指导师母用手去刺激老师足底的涌泉穴,自己则一边在电话里向急救中心通报这里的情况,一边给老师按人中。   这一通操作,一气呵成,终于赶在救护车到来之前,就让欧阳院长的一口气缓了过来。   紧接着,就是送医院、送抢救室、办住院,这一系列的事情,有高朗跑前跑后,变得容易了许多。   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师母由高朗陪着,坐在医院的走廊里,整个人显得疲惫又脆弱。   “还好今天你住在家里。”师母捂着脸,眼睛早就哭得肿起来了,“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要是今天你不在,我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师母,会没事的,老师这次是轻微脑梗,住两天院就能缓过来的,只是以后高血压的药,你一定要监督着他,不能再忘服了。”高朗拥着师母的肩膀宽慰。   而师母这时候,也像是失去了主心骨,靠在高朗的肩上,看起来一下子憔悴了。   “我以前常觉得,没孩子就没孩子吧,我和欧阳两个人,也能把日子过好。可今天,我真希望你就是我的儿子!那样该多好!”说着,师母又哭了起来。   这一哭,高朗顿时也觉得心口发酸,心里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于是说:“师母,我就是你和老师的儿子,在我心里,你们就像我的爸爸妈妈一样。”   这话说得一片赤诚,可师母听了却只是摇头,并没有说话。   “你老师前个月体检的时候,查出来脑袋里长了个东西,这一次中风,应该就是和这个有关的。”过了许久,师母才说:“他最近的心理负担很重,我也一直很担心他……”   “这样的事,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高朗一听,心头就是一沉!   “他不让我说,他说你自己的事就已经焦头烂额的了,不能再为了他去操这份心……”师母这时像竹筒倒豆子,在高朗面前,终于忍不住把欧阳院长的病情全说了。   凌晨四点的住院部,很安静,只有呼叫铃的乐声偶尔响起。   莹白的灯光在淡绿色墙面的映衬下,显得惨白。   高朗拥着师母,看她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第一次觉得人生无常,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值得好好去珍惜……   早上九点的时候,欧阳院长醒了,他除了说话略有些大舌头之外,没什么异常,神智也很清醒。高朗在看过他之后,便按照和郑西麒的约定,开车去了他的工作室……   。 第一百八十三章:不好惹   高朗按照自己和郑西麒约定的时间到达了他的办公室。   但是,这时候办公室却是大门紧闭,他摁了半天门铃,也没人来开。   这叫他心中升腾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这厮,昨天晚上不会是对柳月做了什么吧?   要不然,他怎么会到现在还没起来?   这个想法让高朗跳脚!   要真是这样,那他高朗成什么人了?   岂不是把这么信任自己的柳月推进了火坑,送羊入虎口吗?   想到这里,他慌忙去拨郑西麒的电话,可是一连打了十几个,依旧没有人接,再打柳月,也是一样!这两个人,竟然从昨天一直失联到了今天!   这还得了?!   高朗心头又气又慌,不踏实极了!   郑西麒平时是挺花的,但这样不靠谱的事情,他还没做过!按理来说,他也不像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难道……他们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这个想法让高朗不由又想起了昨天镜头里的那张狞笑着的脸!   这叫他心头就是一紧,连手都有些抖!   不会的,不会这么倒霉的,他不停自我安慰,可脸色却不大好看……   那么,此时此刻,郑西麒他们到底是在哪里呢?   这个故事,高朗算是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这会儿,他们两个的确在酒店里,不过,却不是在一起!   郑西麒这会儿正被人五花大绑着丢在浴缸里,而他的手机,则放在酒店房间的茶几上。   柳月呢?则手里拿这一根橡胶长棍,她穿着高跟鞋,一只脚踩在浴缸的沿上,眼神凶狠地瞧着他!   郑西麒的嘴上被人贴了胶带布,他看着柳月这一脸的凶神恶煞,完全无计可施!   现在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就是有心求饶,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只是他想不到,这女人看着柔柔弱弱的,手脚却这么利索,这功夫,赶得上霹雳娇蛙了!   “你小子,胆子不小啊!”柳月瞧了他有一会儿,才说:“你打主意打到姑奶奶我身上来了,是嫌自己的命太长,还是嫌自己身上的东西太多,想叫我给你割走一两样啊?”   说着,柳月就一竖手里的棍子,戳在他的肩胛骨上,将他一下子抵到了浴缸壁上,随即自己往前凑了凑,说:“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要不是我看在你是高朗朋友的份上,这会儿你已经死了!”   她的眼睛瞪出来的时候,布满血丝,不带半点感情,看着吓人极了。   这女人要是在古代,绝对是个没有感情的女杀手!   只她这一眼,就叫郑西麒吓得脸色煞白,除了不停地点头,什么都不敢做!   就在这时,高朗的电话又进来了。   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手机震动的声音。   柳月听了觉得心烦,在口中暗骂了一句“妈的!”然后就起身去了茶几前,将郑西麒的手机拿起来瞧了瞧。   上面写着两个字——老婆!   柳月一看见这两个字,脸上不由起了戏谑之色,立刻就擒着棍子冲回了浴缸前,一棍子用力地抽在郑西麒的背上!   “你有老婆?!那你还敢干这种事?我今天要是不替你老婆教训教训你,我就不是女人!”说着,柳月照着他的后背、腰腿就是一顿乱棍。   她力气极大,顿时打得郑西麒滋哇乱叫!   也许是太痛了,郑西麒不由哭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这会儿,郑西麒哭得实在是太难看了!   “你还有脸哭?你这也算是个男人?高朗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柳月见状嗤笑一声,随即就“滋啦”一声,扯下了贴在郑西麒嘴上的胶布,说:“我倒要听听,你哭些什么?委屈什么!”   “你这个女魔头……”郑西麒的嘴被胶布一扯直接扯下一块皮来,整个周边的皮肤都火辣辣地疼。   “对啊,我就是女魔头!你知道我是女魔头,你还敢来惹我,你是不是想死啊!”柳月冷哼,全然没有在高朗面前的柔弱。   “我没有老婆!我和你,男未婚女未嫁,我又没对你做什么,我就是和你一起出去吃个酒,我怎么了我?现代社会,你情我愿,怎么就不行了?”郑西麒说着说着,又委屈地哭了!   “娘炮!”柳月见他这个德行,顿时又白了他一眼,说:“你男未婚,那这里的老婆是什么?是鬼不成?”   “什么老婆啊!那是高朗,高朗的电话!啊——你这个女人太凶了……”郑西麒说着,哇的一声又哭了。   他又惊又怕又委屈,简直就是拍戏也拍不出这样的情节来!   “你骗鬼!高朗是男的,你说他是你老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再不老实,信不信我打死你!”柳月是个直女,不能理解这种莫名其妙的称谓,只觉得郑西麒是故意瞎说来骗她的!   她看他又哭,立刻重新扯了一块胶布,再次把他的嘴给贴了起来!   贴完,她还不忘威胁了他一句,要他老实点,然后才接通了“老婆”的电话!   “喂?喂?师兄,你搞什么鬼?你把柳月弄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疯了啊!”电话一接通,高朗就直接劈头盖脸地骂了上去……   柳月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才算一变,继而转头看向了已经哭到怀疑人生的郑西麒,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 第一百八十四章:柳萌萌   在确定电话那头是高朗的声音之后,柳月没有作声,而是直接摁掉了电话。   这叫郑西麒有些绝望,他甚至觉得,自己今天就要死在这女魔头的手里了!   这辣油加上了鞭子的,打开方式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他其实挺喜欢强势的女孩子的,但柳月这么直接、这么霸气的,他还真有些扛不住!   “嗯哼!”终于,在挂断电话之后,柳月清了清嗓子,说:“虽然,你没有老婆,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对我做这样的事!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孩子!”   她的脸色依旧不悦。   而郑西麒,这时候真的是瑟瑟发抖,心肝打颤!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一切还要从郑西麒挂掉高朗的电话开始说起。   虽然柳月的确长得漂亮精致,但郑西麒当时叫柳月一起去酒吧,倒真的不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时他只是觉得,柳月是高朗的朋友,自己要替高朗把人给照顾好了。   这要怪,就得怪柳月的长相实在出挑,郑西麒在酒吧里,几杯黄汤下肚,再趁着这灯红酒绿的劲儿,这荷尔蒙就爆棚了!   要不说男人都是用那啥啥思考的动物呢!   郑西麒的一时没忍住,就把主意打到了柳月的身上!   他给她灌了不少酒,两人在酒吧里嘻嘻哈哈闹了不少时间,又是掷骰子又是划拳的,舞也跳了,人也抱了,他觉得感情酝酿得差不多到位了,于是就急不可待地带着柳月上了酒店!   去酒店的路上,柳月很配合,看起来就好像对郑西麒也很欣赏的样子,被他搂着也似乎没什么反应,反而一直在笑。   这叫郑西麒挺得意,觉得这女人真的很解风情,是个宝贝。   于是还给柳月起了个昵称——柳萌萌!   这名字是相当可爱,像只小猫咪似的。   结果谁知,这俩人一回酒店,郑西麒才一关上房门,这事情就不对了!   小猫咪柳萌萌立马就像变了个人,成了女魔头柳月,她一脚就把郑西麒踢翻在了地上,紧接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绳子,二话不说就把郑西麒给绑了!   当时,郑西麒喝得挺多,智商有所下降,所以还以为他的柳萌萌要跟他玩点不一样的,因此还乐呵呵的,配合得很!   直到他被押进浴室,放倒在了浴缸里,嘴也被糊上了,他才发觉事情不太对劲!   然而,这个时候,一切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任凭郑西麒再怎么叫唤,柳月都像个没事人似的,塞上了耳塞,就直接走到了里间睡觉去了!   这一晚上,把郑西麒给冻得,那叫一个痛不欲生!   他本来是喝醉酒,倒也不知道冷,可是到了后半夜,这个情况就有些不对劲了!   酒意渐渐消退,血液循环变慢,再加上浴缸的材质问题,后半夜的那种冷,真能把他给冻出病来!   郑西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而现在,这个可怕的女人看起来似乎照样不打算放过他!   “你想不想让我放过你?”突然,柳月笑着这样问。   郑西麒一听这话,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起头来。   柳月见他这样,嘴角不由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于是又一把撕开了他嘴上的胶布,说:“那你接下来,全都得听我的!你听明白了吗?”   柳月的这抹笑,和高朗在摄像头里看到的那张脸,简直是一样恐怖!郑西麒这时候对着她,简直是一个屁都不敢放,除了点头,他这脑子像是被挖空了一样,什么都想不到了!   终于,一个小时之后,郑西麒赶到了工作室,这时候高朗的表情简直就是要吃人一样。   天知道他这一个多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   此时此刻,他只想直接打他一顿!   “你到底搞什么鬼!”高朗一看见他,就揪住了他的衣领,问:“柳月呢?你把她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在酒店,昨天晚上我们俩都喝茫了,断片了!我这头到现在还疼,她估计这会儿都不一定起来了!”郑西麒照着柳月给他的说辞,直接说了一句。   色令智昏,一失足成千古恨,他感觉自己这下成了柳月的牵线木偶了!   然而,他这会儿还有得选吗?当然是没有!   “我一会儿再跟你算账!”这解释还算合理,但高朗还是白了他一眼。   “大家都是成年人……”郑西麒心虚地笑了笑,他的后背,到这时候还疼得厉害!   “行了行了!你快开门,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和你商量!”好在,高朗这时候并不是真的要追究,他只是掏出了手机,准备把自己刚才截好的两段视频放给郑西麒看。   接下来的事情,都在高朗的意料之中,郑西麒看到这两段视频,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下来!   “你看,这视频里的人,和李慧描述的那个人,完全是可以对得起来的!”高朗一本正经地分析。   “如果是这样,那你还愣着干什么?直接报警啊!”高稀奇听了他的话,理解说道。   “李慧家不是说了吗?每次报警都抓不到人,更何况从这视频里,也看不出他哪里犯了什么罪,你拿去也告不了他!”高朗摇了摇头,说。   “那怎么办?你可别跟我说你准备自己去抓人啊!”郑西麒刚被柳月绑了一整夜,这时候胆子小得很!   “既然知道是真的有人,那当然要想办法找到这个人!”高朗坚持。   “怎么找?我看这人也不傻,你这摄像头安了才多久就被他发现了!”郑西麒心里发虚,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腿软!   “因为不傻,所以我们才更应该把这个人找出来!”高朗瞧着他说:“师兄,你愿不愿意跟我再去一次?”   这话听上去是在邀约,可实际上却分明是胁迫。   郑西麒这时候即使再不乐意,也很难逃脱被高朗架去的命运。   果然,半个小时候,高朗的车就再次停在了李慧家的楼下。   再次抵达这个地方,高朗和郑西麒的心情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第一次的时候,只是不喜欢这栋老房子的死气,可现在,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了,那个如游魂般出没的幻影,在这样一栋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里来去自如,竟如同隐形,从没有被人看见过,这才是真正的可怕!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闯入者。   他就好像寄生者,和这栋老房子一体,一样的阴郁,一样的死气沉沉,一样的潜藏着危险的气息……   “走吧,咱们先把这段视频给李慧的爸妈看一看,说不定运气好的话,这视频里的人,他们是认识的!”说着,高朗先一步跳下车,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 第一百八十五:确有其人   今天是休息日,李慧一家都在家。   高朗和郑西麒一下子就敲开了他们家的房门。   “高博士,你……你不是说,让我们今天下午去找你么?怎么这时候……”李慧妈妈穿着家居服,头发乱糟糟的,一看见高朗,就是一愣。   “李慧呢?起来了没有?”高朗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推门走进去瞧了瞧。   “没有,她昨天晚上不肯吃药,一直闹到后半夜,才算消停。”李慧的妈妈一脸疲态,看起来很憔悴。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一直故意压着嗓子,生怕会把房间里的李慧吵醒。   高朗听了这话,也放轻了脚步。   他对着郑西麒招了招手,自己则蹑手蹑脚地走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   李慧的爸爸这时也泡好了热茶,从厨房里端了出来。   “来,天气冷,你们喝点热茶,不是什么好茶叶,你们随意喝一点。”她爸爸很客气,只是身上的羊毛衫上看起来黑乎乎的,几乎看不出原色。   他手里的两个玻璃杯,看着也是油油的,杯壁上都是黄褐色的茶渍。   这房间里的一切,不论是人,还是这些茶杯、衣服,看起来都和这栋老楼一样,陈旧、压抑,暮气沉沉。   虽然是早晨,可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明亮。   这种感觉,就好像傍晚时分,独自走进一条昏暗的小胡同里。   胡同两边的人家都开着门,也没有人点灯,就连纱窗也开着,四周的风透过来,鼻子里全是潮气,混合着一种木头发霉腐烂的味道……   高朗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他明白这就是生活。   不是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的,总有一些人,背负着生活的重压,艰难求生。   “我昨天在你们家门口安了一个摄像头,拍到了一点东西,你们可以看一看。”他捧着手里那个油腻腻的茶杯,好一会儿才说。   这个茶杯实在是太旧了,上面的印花斑驳,属于上世纪80年代。   他几乎有些想不通,这样的一个玻璃杯,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寿命!   “摄像头?”李慧的妈妈有些吃惊,她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丈夫。   “是为了拍慧慧口中那个人吗?”李慧的爸爸倒是个极拎得清的。   只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他就说:“那些都是她自己瞎编出来的疯话,她从初中开始就这么说了,怎么能当真!”   “是啊,为这个事,我们报了不止一次的警,要真有这号人,早就被抓了,还能留到现在?”李慧的妈妈这时也说。   对于李慧的那套说辞,他们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多言,只是把手机摆到了他们面前,说:“我这里有两段视频,你们看看,这里面的人,你们认不认识。”   说完,他就点开了播放键。   那段黑白默片似的视频,没有声音,可是却让所有人的鼓膜都通通作响!   那是人紧张到了极点以后的心跳声!   当那张怪异扭曲的脸倒着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李慧的妈妈忍不住惊叫起来,整个人几乎惊厥过去,一下子倒进了她丈夫的怀里!   “怎么会是他?!这、这怎么可能?!”她情绪激动极了,整个人都战栗起来,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般!   “怎么?你认识他?”高朗忙问。   “他、他——”李慧的妈妈激动地语无论次,只是一个劲地去拽丈夫的衣角。   李慧爸爸身上的那件破毛衣都快被她拽得变形了!   “他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她不停地喃喃,惊恐极了。   “不、不可能是他的!只是人有相似!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李慧的爸爸这时钳住了妻子的肩膀,继而对高朗解释道:“我妻子有个远房的表弟,前些年打工,死在了工地上,钢筋塌下来,人没找到……”   他的表情很镇定,但又镇定得有些过了头。   “不,也许他没死呢?他、他不就在这镜头里么?”李慧的妈妈激动极了!   这话听得郑西麒后背发凉,一股寒气从脚下钻出来,一直沁到他的五脏六腑中去!   这他娘的还能是个死人?!   “十几吨的钢筋砸下来,这人还能活着?早压没了!”李慧爸爸反问,他瞧着高朗,说:“高博士,我老婆她和她表弟感情很好,这时候是伤心过度,所以才会这么说。这个人只是和她那个表弟长得有点像而已!”   “嗯,我也认为不可能是他,”高朗点了点头,又说:“要真是李慧的表舅,李慧岂有不认得的道理?她从没说过那是她表舅,那就说明这人并不是他!”   “是啊,她妈妈就是自己吓自己,听风就是雨的。”李慧的爸爸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话锋一转,说:“我还真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要想知道究竟是不是,还要能李慧醒了之后,让她辨认,也许,视频里这个人,只是偶然经过,这也是说不定的。”高朗宽慰。   “谁他娘的半夜三点中偶然经过别人家门口,还对你做这种表情?你觉得可能吗?”郑西麒听了这话,直接怼了一句,说:“这他娘的就是个疯子!半夜不睡觉,还在外面瞎晃悠!我看就应该直接把他抓走!”   “抓肯定是要抓,不过我们得证据确凿。”高朗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一会儿再去买些摄像头,我们布控一下,把这楼道周围都监控起来,看看这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说罢,他就站了起来,对着李慧的爸妈说:“你们照顾好李慧,就像平常一样生活,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和郑医生去去就回。”   “那、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李慧爸爸见状忙问。这时候他老婆已经完全傻了,只呆呆地看着高朗的手机。   “你把这栋楼里所有的住户信息都写下来,我们一会儿筛一下……”高朗回头说了一句。   亲爱的们,周末愉快啊!   章节上线有延迟,不好意思哦!   。 第一百八十六章:空房子   李慧家这栋老楼,有五层,二十户。   除去李慧一家,这栋楼里现在住着十一户人家。   余下的八间房子,都是空关着的。因为这房子太破,所以连租都租不出去,只能空关!   这房子实在太老,动不动就线路老化,水管也总是出问题,再加上没有天然气,住着实在不舒服,所以但凡家里经济条件好一些的住户,前几年就逃难似的,迫不及待的搬走了。   可以说,现在还住在这房子里的人,都是依旧在温饱线上挣扎的人,连吃饭的问题还有待解决,谁还敢去想其他?房子再破,也是个安身立命之所,总比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得强!   像江州这样的大城市,总有些角落存在于阳光背后,就像这栋老房子一样,残破不堪,与不远处的CBD商圈格格不入……   中午的时候,高朗和郑西麒从数码城回来,两人对着楼道间,细细观察了一番,还拍了不少照片,然后才回到了李慧家里。   这时李慧的爸爸也画好了平面图,整理好了住户们的资料,正等着高朗他们回来。   于是他们几个男人一见面就忙活开了。   “我这次买了二十个摄像头,我就不信那人还能一个个的全找出来!”高朗扬了扬手里的袋子,颇有些得意地说。   “就你小子鸡贼!”郑西麒笑着瞧了他一眼,随即问李慧她爸,说:“有纸笔吗?我们这次要研究一下放摄像头的位置。”   “有的,你等等,我正好也要给你们讲讲我们这栋楼的住户。”李慧爸爸听了,立刻点头,随即拿来了纸笔。   趁着郑西麒动手画设计图的时候,李慧的爸爸就介绍开了。   “我们这栋楼,有五层,每层四户人家,一楼现在只有一户人家在住,103是一对老夫妻,已经七十几岁了,他们的子女难得才回来,另外三户都是空关的……”李慧爸爸介绍道。   “一楼才一户?那怎么楼下堆了那么多东西?”郑西麒这时又想起了自己前一天在楼下差点摔成狗吃屎的事情!   “老年人嘛,就是这样的,什么都不舍得扔,有的时候不光不扔,还会往回捡东西。”李慧爸爸笑了笑,又说:“他家旁边的两户,都已经被他们拿来堆白天在外头捡的那些瓶瓶罐罐了!”   “他旁边两户又不是他的,怎么用?他有他们家的钥匙不成?”高朗觉得奇怪。   “这倒没有,只是咱们这种房子,门都是老式门,用软尺往门缝里一塞,再从上往下一滑,那也就开了!”李慧爸爸见怪不怪地说:“他们生活也不容易,捡几个瓶子,卖了钱,也能改善改善生活。”   听了这话,高朗心中升腾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让他的心跳得厉害!   “那二楼呢?”高朗问。   “二楼有三户,只有202空着,”李慧爸爸说:“这几户都是小夫妻,有两户带着孩子,另一户的孩子在老家,暑假的时候,这楼道里可热闹了!”   “那你们这一层呢?”高朗又问。   “我们一层住了两家。除了我们家,还有304也住着人,是个离婚的女人,一个人住,得有四五十了,平时也很少看她出门。”李慧的爸爸答。   “你们是302,这一层只有你们和304有人住,那岂不是你们家两边的房子都空着?”郑西麒闻言突然说。   这话一出,在场的四个人突然一静,大家都不说话了!   按照郑西麒这种说法,那么李慧家还就真的像座孤岛,两边都不挨着!   “是啊,我们这种老房子都是这样的。”终于,李慧爸爸来了一句。   高朗听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问:“那么,你们楼上呢?”   “楼上也是两户,401和403有人。”李慧的爸爸说。   “嗬!那岂不是你们楼上也没人住?”郑西麒忍不住又说。   这都说无巧不成书,这种事情还真是巧的令人窒息!   李慧家的上下左右,竟然都没有人住,全都是空关着的!这种房子住着,那真是一点人气都没有!要是真有个什么事,想跑出去要找个人帮忙都不容易!   “嗯,不过五楼上都住着人呢。”李慧爸爸又说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那你们平时住在这房子里,有没有听见过什么特别的声音?比如说,脚步声、说话声,或者搬动椅子的声音?”   “没有,这怎么可能!都是空关的房子,没有人的!”李慧的爸爸直接了当的否定了他的问题。   “怎么没有!”就在这时,李慧的妈妈却突然开了口。   她之前一直没有说过话,只呆呆地陪他们坐着,可现在,她却好像突然有了精神,一下子驳回了丈夫的话。   “也许是房子老了,我经常能听见隔壁有人走来走去的声音,还有,咱们头顶的楼板,经常有人玩弹珠的声音,哒哒哒的,那珠子落地的声音,我绝不可能听错的!”她用手指了指楼上,神色很诡异。   “那是钢珠效应,很正常的,很多人都遇到过这种情况,是楼板当中的钢筋来回弹动发出的声音。”郑西麒听了这话,立刻为他们科普。   在他眼里,李慧她妈简直愚昧得可怕!   “钢筋?!”李慧她妈皱眉。   “是啊,你们这种老房子,都是用楼板浇的,年数长了,有这些声音是很正常的。”郑西麒点了点头,说:“这声音来自墙体内部,并不是来自外头。”   他的解释很科学,科学得让人无从反驳。   高朗听了这话,却没有做出评价,只是望着他们问:“你们这些房子的门锁,全都没有换过吗?”   “我们这里,小偷都不爱来,谁会花那冤枉钱换门啊?除了慧慧前些年闹着非要我们在外头加了一扇铁门,住这里的住户,用的还真都是老门。”说着,李慧爸爸抬手指了指自家里面的那扇木门……   。 第一百八十七章:受伤   那扇木门,和从前七八十年代的宿舍楼里那些木门差不多,用的还是老式的保险锁。   这门一看就不太行。的确是那种随便拿把铁皮尺就能刷开的破门。   “你两边那两户人家什么时候搬走的?”高朗只问:“搬走前,都是做什么的?”   “搬走好多年咯,”李慧她爸想了想,说:“他们一户是买了新房子搬走的,还有一户……”   “还有一户怎么了?”高朗见他说了一半停下了,忙问。   “还有一户,男的得病死了,女的带着孩子改嫁了。”李慧的妈妈说了一句。   她正想再多说两句,突然,女儿房间的门就打开了。   大家听见动静,齐刷刷地看过去,结果就看见李慧跌跌撞撞的从门里头走了出来!   她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生气一样。   “妈,我头疼……”她扶着门框,颤巍巍地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头。   “怎么了?”李慧她妈一听这话,就站起来,朝女儿走了过去。   “不知道,我突然就一疼……”说着,她把手放了下来,也开始朝她妈的方向走。   谁知,她才踉跄着走了没两步,就突然腿一软,跌了下来。   这动静,让在座的人都吃了一惊!   高朗见状,几乎是跳起来的,忙和她爸爸一起跑过去扶,结果一到跟前就看到了李慧的手上是满手的血!   “慧慧!你怎么了?!”李慧她爸一见这么多血,连忙冲上去抱住女儿,将她翻过来,去看她的头。   这时李慧已经彻底昏了。   李慧她爸一把她翻过来,高朗便瞧见她的后脑勺上多了一个不小的血窟窿!   “快!这地方离脑干太近了!马上打120!要快——”高朗回头,冲着郑西麒大喊!   郑西麒闻言回神,也连忙掏出了手机。   他一边拨号码,一边快步走到了李慧的房间里去。   这么大的血窟窿,一般的东西可弄不出来!   郑西麒一进李慧的房间就打开了屋里的灯。   这屋子光线太差了,他开了灯依旧觉得昏暗。   李慧的床很小,是一张钢丝简易床。   它靠在墙头,上面乱糟糟地堆着被子和一些衣服。   它的右边是靠墙的一排衣橱,左边是一张书桌,上面乱糟糟地堆满了李慧的东西。虽然是书桌,可现在上面已经没有书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各样的药,还有李慧的衣服、袜子、毛绒玩具……   这是一间典型的学生房。虽然有些简陋,有些凌乱,但总的来说陈设没有什么错处,房间里也没什么可以伤人的尖角,这屋子里的东西,并不能成为凶器!   一个人总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受伤!   郑西麒陷入了沉思。   电话已经打好,他收了线,便走到窗户边,一把掀开了窗帘,想要让这屋子里更亮一些。结果却发现,这屋里的窗小的惊人,只有三十乘六十这么点大,只能算是个气窗!   这窗户是后来砌小的,原本窗台上面的部分,都被红砖所代替。一层一层的,砌成了一座牢笼!   “难怪这屋子这么暗。”郑西麒见窗子开着,便探头朝下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随即便关了窗,走了出去。   “你们这房间的窗怎么这么小?我看有后砌过的痕迹啊!”郑西麒走出房间的时候说。   这时候,李慧的爸妈已经拿了毛巾给女儿止血,只是好像效果并不好,毛巾上很快就渗满了血。   “你电话打了吗?这时候还在关心这些!”高朗此刻的脾气也不太好。他见李慧的血止不住,心里急得要命!   “打了,”郑西麒瞧了他一眼,然后说:“你急什么?你自己去那里看看,那窗那么小,上面还糊满了报纸,窗帘也是加厚的,这正常吗?”   “慧慧经常说有人在半夜里敲她的窗,我们被她说得烦了,所以就给她多砌了些砖头,把窗户给她封了起来,只留了个小孔透气!”李慧她爸抱着女儿解释。   这个解释,足以叫人害怕。   “你们把这窗封起来了?可我刚才看这窗子开着啊!还是我刚给关上的啊!”郑西麒直接说。   “你说什么?!这窗子开了?!这怎么可能!这窗子慧慧从来不肯开的!”李慧她爸闻言就是一惊。   “你确定?”高朗一下子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当然确定!我们平常想要给她开开窗、通通风,都得趁她不再家的时候。她怎么可能主动去开这个窗?”李慧爸爸又说。   高朗听了这话,当即拿出手机,说道:“不行,这事咱们必须要报警了!这不是简单的意外事故!”   说罢,他就拨通了110。   就在这时,120的人上门来了。   他们查看了李慧的情况,见她已经昏迷,连忙将她抬到了担架上,运了下去。   因为已经报了警,所以这时候他们不得不兵分两路。   李慧的爸爸跟着车子去了医院,而高朗和郑西麒则在家里陪着李慧的妈妈一起等办案人员上门。   气氛凝重极了,李慧的妈妈泣不成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突然变成这样!   “我从来没想过是真的有人,我一直以为是慧慧疯了……”她哭着对高朗说:“她的病总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去医院住一阵,就能好,回来没几天,就又会发病,我也是真的被她折磨得快要崩溃了!”   “你别难过,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她的病根,想要治好她就不难了。”高朗宽慰。   “我真不知道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你说那个人,他会不会是我表弟?可他要是还活着,为什么要这样对慧慧?”李慧的妈妈依旧觉得,视频里的那个,就是她已经失踪多年的表弟,这叫她心里很不自在。   也许是因为血缘至亲,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高朗和郑西麒在一旁听了,却觉得毛骨悚然,就像是身边真有这么一个未知生死的游魂存在着……   。 第一百八十八章:人去楼空   李慧的情况不容乐观。   医院传回的消息说,她的伤口很有可能已经伤及脑干,将来即使伤好了,也有可能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脑干的功能主要在于维持个体生命,心跳、呼吸、消化等重要的生理功能都与脑干有关。   现在她伤了脑干,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生活,还真的是未可知。   手术持续了十一个小时,而现在,她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出来。   她一直没有醒来,医生说,这是关键的48小时。如果这四十八小时里,她没有醒来,那么也许,她就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这叫李慧的爸妈感到崩溃。   他们守在医院的走廊里,压根儿没有心思再去管其他的事。   报案那一头的事,完全落在了高朗他们的身上。   这十几个小时,他们配合着办案,和干警们一起对老楼进行排查。   他们首先调取了老楼周边的所有监控,确定了那个时段并没有外人出入过这里,一切应该是楼内人所为,然后才开始重点清理那些空关着的房子。   办案人员的动静不小,他们带了专用的开锁工具,分小队从底楼开始清理,一层一层的,把所有的门都开了。   结果令人很吃惊,除了一楼以外,几乎所有的空房间都有被人入侵过的痕迹!   而李慧家隔壁的303,地上甚至放了地铺,那脏脏的被子也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看上去比当初巧妹那个丈夫睡的那被子还要脏,还要破!   那被子的四周,还散落着一堆瓶子。   有塑料的,有玻璃的,也有易拉罐的,这些瓶子里都装着不明液体,有些淡,有些黄,都散发着阵阵臭味。   离被子稍远一些的地方,还另堆着一些空瓶,东倒西歪的放着,旁边还有一些捡来的废纸,都被搓成了一团,皱皱的,也不知是要派什么用处。   虽然此刻这里早已经人去楼空,但这屋子里,发散出的那股浓重的臭味,还是在门打开的瞬间,对在场的所有人形成了一波化学攻击!   “这什么情况啊,这么臭!”和他们一起来开这间房门的警员老张皱着眉,先一步走了进去。   他一落脚,就踩到了一滩屎糊状的东西!   这叫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里面都没有开窗吗?”这味道熏得郑西麒直干呕。   他往前走了两步,实在扛不住,又快步退了出去。   高朗见他扶着楼梯的扶手直犯恶心,便说:“你别进去了,我去看一下就好。”   说完,他就走了进去!   这屋子里的臭,真的难以言表。   老张四下扫了几眼,也忙退了出去,对着对讲机开始通报自己这里的情况。   房子里只剩高朗仍旧憋着气站着。   他知道这里头的一切都是物证,不能随意破坏,所以只能尽量用眼睛去分析丈量。   这是一个典型的流浪汉寄宿之处。里面的卫生状况能明显地反应出这个流浪汉生性散漫,自律性极差。   但房主留下的那些家具一件都没有被占用,这又说明他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他并不爱占小便宜。   地上那些盛了液体的瓶瓶罐罐,引起了高朗的兴趣,他蹲下来,瞧着那些瓶子出神,就好像全然闻不到这地方的臭味。   这究竟是什么?   高朗琢磨了有一会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拿,结果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去,门外的老张就喊了起来。   “别动!这些东西很可能是腐蚀性的,你不能碰!”老张喊了一声,随即说:“我们物证科的同事正从楼下赶上来,马上就到。这些工作交给他们来做!”   果然,他这话刚说罢,物证的人就到了。   高朗见状,忙退了出来。   于是,他们便封锁了那里,开始调查取证。   “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竟然去闻那些瓶子!”郑西麒看他退出来,就一把拉住了他。   “怎么了?”高朗瞧着他,问。   这时老张正好接了个电话走开了。郑西麒见状立刻压低了声音说:“你看不出来那是尿啊?人家猴精儿,都退出来了,就你还上赶子去闻,是不是疯了啊!”   “是尿?!”高朗闻言回头,再看瓶子里那些黄黄的液体,顿时胃里一阵恶心!   还好老张及时制止了他,要不然……呕!   他正想着,老张就挂了电话,重新走了过来。   他一瞧见他,就说:“高博士,你视频里的人,我们已经拿去鉴定了,中心资料库里显示,他应该是一个失踪人口。”   “他有犯罪前科吗?”高朗问。   “系统里没有他的犯罪记录。”老张答了一句,然后又说:“这个小姑娘的事,不一定就是人家做的,就说现在这间屋里跑进来的这个人,也未必就是他。就算是他,也至多只能说他非法闯入他人住宅。并不能说明什么。”   “我也想不明白,这么小的气窗,人怎么钻进去的,”高朗皱眉,叹了口气,说:“我看视频里那人的身形,也不像是可以钻这么小的窗子的!”   “行了,尽人事听天命吧!”老张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咱们这里该查的、该取证的,都做了,接下来也会通知房主们回来打扫加固。你们就等消息吧,感谢你们的配合!”   说罢,老张程式化地伸出手来,和他们握了握手。   这很显然就是通知他们抽身离开的意思。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好坚持,于是只好道了感谢。   “行了,这会儿也没咱们什么事了,走吧?”郑西麒在这恶心的地方待得太久了,简直一秒钟都不想再在这里待着,“现在这么一闹,那人估计不会再回来了!”   高朗见他归心似箭,也没有阻拦,只说:“你先到车里等我,我还有两句话要和李慧妈妈说一说,就下来。”   说着,他就去了李慧家。   这时,李慧的妈妈正好回来拿换洗的衣服,她也刚进门不久。   高朗见了她,就把情况大概地说了说,又嘱咐她妈妈把摄像头放好,等晚上办案的人离开后,他再回来装。   凶手没有找到,就不能说是安全的。   李慧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实在不能再掉以轻心了!   。 第一百八十九章:主心骨   离开老楼,高朗的心情很沉重。   他坐到车里,一言不发,既不开车,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方向盘发呆。   郑西麒本来靠在座椅上,似乎在发微信,这时看到他上来了,就关了程序,调整了一下坐姿,准备系安全带。   “怎么样啊?都交代了些什么啊?”郑西麒一本正经地问。   “没什么,就是让她把摄像头放好。”高朗答了一句。   “摄像头?!你不会还打算来装摄像头吧?”郑西麒一听这话,忍不住问。   “他们隔壁的屋子里并没有抓到人,伤害李慧的人究竟是谁尚无定论。而且……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病人?照李慧的说法,他已经盯上她好几年了,怎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在我们用摄像头拍他的时候动了手?”   高朗的疑问不是没有道理,郑西麒听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不该是我们关心的事。”末了,他只是说:“既然已经报了警,那就该相信专业人士,咱们两个在这里瞎操这份心干什么?”   “李慧是我的学生,我很担心她,不希望这件事不明不白地就这样过去。”高朗瞧着郑西麒,正色说道:“不论如何,我一定要把这个人找出来。”   “你应该相信,警察完全有这个能力做好这件事!”郑西麒觉得高朗的坚持没什么意义。   “也许吧,但愿一切只是我庸人自扰。”高朗闻言没有反驳,只说:“等我给他们家装好摄像头吧。等装好了摄像头,我也能放心些。”   “你对李慧怎么这么好?”郑西麒闻言突然一笑,然后说:“难怪前一阵,学院里都在传,说你和女学生……”   “你也要说这种话吗?”高朗不等他说完就生气地打断了他,说:“你觉得我是那种人吗?对我来说,不论是李慧还是张慧、王慧,只要是我的学生,我就有义务要关心他,照顾他!”   “行行行,你这书呆子又来了!”郑西麒见他上纲上线了,连忙打住,说:“那走吧,现在还早,我们先去我工作室坐会儿吧!”   “不去你工作室了,我们去医院。”高朗否决了他的提议,直接说。   说罢,他就发动了汽车。   “去医院干什么?看李慧吗?”郑西麒闻言一愣。   “不是,”高朗摇了摇头,一边踩油门一边说:“老师住院了,你不应该去瞧瞧吗?”   “你说什么?!老师住院了?!为什么啊?!”郑西麒似乎很惊讶。   “小中风,有轻微脑梗,不是很严重。”高朗见他很紧张,连忙宽慰。   “怎么搞成这样了……”郑西麒喃喃了一句,随即却说:“这种时候,我还是不去了,免得老师不高兴。”   “什么?!老师都住院了,你居然不去?!”这回,换高朗惊讶了。   要不是这会儿车子已经开上了马路,他早就一脚刹车停下来了!   “你不知道,老师最近对我挺有意见的,我要是这时候去,只怕会让他生气,到时候别再气出个好歹来!”郑西麒的表情有些尴尬。   这话一出,高朗就想起了前一天夜里,欧阳老师发病前对自己说的话。   “师兄,你和老师到底怎么了?老师不支持你出来开工作室吗?”高朗忍不住问了一句。   他不算个多八卦的人,但这时候的确忍不住。   “这里头的事情说来话长,一两句也说不清楚,等以后吧,等以后你回来了,我再跟你细说,”郑西麒这时候显然没打算要和他说实话,他只是这样说了一句,然后就说:“你把我在这路边放下来吧,我不耽误你去医院看老师了。”   “那柳月怎么办?”高朗没有坚持,只是这时候突然想起了柳月来。   “我替你照顾,你就放心吧,”郑西麒回了一句,紧接着便说:“晚上装摄像头你叫我,我陪你一起去。”   郑西麒这态度算是挺到位了,高朗听了也没有再强求,果真将他放在了路边,然后自己就去了医院。   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高朗去医院的时候,在路边顺便给师母买了她最喜欢的生煎。   他也不顾生煎的袋子油,就这样裹在自己的风衣里,生怕生煎会冷掉……   到了医院,他就看见师母从医生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眼眶还红红的。   这见他心头一紧,忙过去迎她。   “师母,医生说什么了?老师没事吧?”高朗问。   “医生说,要尽快安排给你老师手术,解决掉他脑子里那个定时炸弹!”师母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说。   “不要担心,我们可以找最好的医生,江州的脑神经科,是全亚洲最好的,”高朗闻言,连忙宽慰:“如果要开刀,我现在就去联系华山医院,他们的脑科,专家都是世界级的。”   “小朗,幸好你老师还有你这么一个学生在,”师母闻言忙点了点头,又说:“华山医院有一个专家,是我的同窗好友,这样吧,我和他联系一下,咱们约个时间,带着你老师的片子,去一趟他那里,让他给瞧瞧。”   “也好,师母,那我等你消息,要准备些什么,你都提前跟我说,我去准备。”高朗闻言忙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对师母来说,高朗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因为有他在身边,她才不至于那么慌。   而高朗,也真的在医院里忙前忙后,帮着她一起料理老师的事。邻床的病患家属们,都以为他就是他们的儿子,还直夸他们夫妻俩有福气,生到了这样好的儿子!   对于这样的奉承,不论是高朗还是欧阳夫妇,都没有澄清。这三个人,默契得心照不宣!   陪师母吃过晚饭,看着欧阳老师睡下,高朗便离开了医院,再次开车前往李慧家。   去李慧家的路上,他忍不住又给倪曼打了个电话,结果很明显,他依旧在黑名单里躺着呢!   “这丫头,一个人跑出去这么几天,究竟是干什么去了!”倪曼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这叫高朗越发担心。   倒不是担心她不原谅自己,主要是怕她一个人跑出去,遇到什么危险!   这年头,女孩子一个人,真的还是不要随便出远门比较好……   。 第一百九十章:陆楷风   这时的倪曼究竟在哪里呢?   答案很简单,她去了金陵,找到了她在金陵大学历史系读博的同学陆楷风。   陆楷和她是发小,两人从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块儿捏泥巴玩了。   这次过来找他,她就是为了让他帮忙找一些老资料。   “小曼,你出来这么多天,你老公他不着急啊?”陆楷长得一表人才,文质彬彬,虽然都是搞学术的,但他个高朗却不是一个类型的人。   高朗的帅,带着一点点痞气,而陆楷风则不同,是那种一本正经地老学究脾气,传统正派得不得了!   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要是陆楷风的个性能活泼开朗一些,那估摸着这时候,也就没高朗什么事了!   实在是他自己太死板,面对感情的时候又太腼腆,故而才眼睁睁看着高朗后来居上,错失了倪曼。   不过,错过归错过,这可不代表了他心里就彻底没了念想。   这感情不是水龙头,不可能说关上就关上。他表面虽然一直风平浪静,可倪曼来找他,这几天的相处,早已让他心里汹涌澎湃!   感情的事,其实压抑只能适得其反。   他越是提醒自己、压抑自己,心里便越爱她,越不能自已!   爱而不得便更爱,放手不过是一个伪命题,陆楷风这样正派的男人,一旦认准了,只会常人更加执着!   “嗯,他不担心,他最近挺忙的。”倪曼避重就轻,实在不想提那些糟心事。   “再忙……也不能把你这么一个人丢在外头不管啊!他就不担心吗?我看他这两天,怎么一个电话都没有……”陆楷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这话说得,跟倪曼她妈似的。   倪曼一听,自然不乐意了。只看她一丢手里的咖啡勺,就说:“陆楷风,你是不是嫌我烦了?是不是觉得我住在你这里吃你的、用你的,影响你找对象了?”   “小曼,你这说得是哪里的话?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嫌你?你要是愿意,在我这里住一辈子都好!”陆楷风一看她急了,连忙解释。   他一着急,脸就通红。   那模样,一下子又把倪曼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行了!”她重又拿起勺子,敲了敲杯沿,然后说:“我还能不知道你?我要是真在这儿住一辈子,你还不得恨死我?你将来没媳妇儿,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小曼,你看你,我怎么可能恨你?我这辈子,恨谁也不可能恨你啊!”陆楷风见她又拿话激他,连忙解释。   “那你说,我要是一直住在这儿,你怎么找媳妇儿?”倪曼就喜欢看老实人着急,他越是这样,她就越忍不住要逗他!   “你要是一辈子住在这儿,那我还找什么媳妇儿?咱们搭伙过日子就是了!”陆楷风也不知怎么想的,说出了一句他这辈子都被说过的,那么大——尺度的话!   “切!鬼才信你!”   他为了这句话心跳加速,可倪曼听了却只当是玩笑,端起咖啡杯走到了水池边去。   “我要是胡说,天打五雷轰!”陆楷风见她像是不信,干脆发起了毒誓!   “行了行了!不和你在这儿胡扯了!”倪曼听了他发的这个誓,照样不信,只放了杯子,走出来问:“你究竟什么时候带我去三十万人纪念馆啊?”   “你真想去?”陆楷风瞧着她,心里似乎有些顾虑。   “废话!我当然是真想去,要不我来找你干什么?”倪曼随手拿起一旁的杂志,拍了拍他的头。   “那地方……我怕你受不了……”陆楷风欲言又止。   “以前也许会,不过现在,我想挑战一下自己。”倪曼顿了顿,才说:“走吧,现在是12月,这个时候去,正好还能赶上他们的主题展。”   这话说得陆楷风无从反驳,于是只好拿起了车钥匙,陪着倪曼出了门。   “你等等,外面风大,我去给你拿条围巾。”临出门的时候,陆楷风突然叫住她,说。   “你的围巾?那我可不要戴!”倪曼瞧了一眼陆楷风,对他那些老气的围巾不感兴趣。   “不是我的,”陆楷风温和地摇了摇头,随即返身走向房间,一边走一边说:“你等一等。”   两分钟后,陆楷风拿着一个G牌的手提袋走了出来,他走到倪曼跟前,从里面取出了一条大红色的羊绒围巾,二话不说就围到了她的脖子里。   “外面下雪了,你戴这条围巾很好看。”戴好后,他轻声说了一句。   这话,像是一下子戳中了倪曼的心,让她不由一愣。   她瞧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这是什么时候买的?”   “早就想送给你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陆楷风笑了笑,然后说:“我有一次下班回家的路上,经过这家店,看到橱窗里的这条围巾,觉得一定特别适合你,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下来……”   这种解释让倪曼不由有些尴尬。   这时候,他们两个的距离靠得很近,倪曼甚至能闻到陆楷风身上那股金纺柔顺剂的味道。   薰衣草味的,挺浓,闻得倪曼脑子发昏。   她低头望着围巾,清了清嗓子,才说:“这颜色我挺喜欢的。”   “我知道,”陆楷风点了点头,随即拉开门,说:“走吧,现在咱们可以出发了!”   倪曼听了这话,如释重负地笑了笑。   刚才有一个瞬间,她错以为陆楷风真对她有什么意思,要和她表白呢!   不过现在,她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要是陆楷风真跟我表白,那不是他疯了,就是我疯了!”她自嘲了一句,然后跟了上去!   话分两头,这边倪曼在陆楷风的帮助下,顺利去了一直想去的纪念馆,另一头,高朗也和郑西麒他们也正在逐步接近真相。   其实倪曼说的话也没错,高朗这会儿是真的很忙。   当他从医院赶到老楼的时候,发现郑西麒和柳月早就等在了那里。   不仅如此,他们两个已经赶在他前头,把楼里的摄像头都设置好了。   而且,设置得比高朗的方案,更为合理……   。 第一百九十一章:动静   “你怎么也来了?”   高朗一看见柳月,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他不等柳月说话,就转而望向郑西麒,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不要怪他!是我非要来的!”柳月见他如此,立马出言护了郑西麒一句。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很危险的!”高朗闻言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我不放心你啊,无论如何,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我要和你在一起!”柳月在高朗面前的时候,依旧是“柳萌萌”的样子,这叫见过她真面目的郑西麒不寒而栗。   “啊呀,你就让她跟着吧,她不会有事的!”于是,郑西麒这么说了一句!   他眼里的柳月,就是一只母老虎。他就差直接跟高朗说“我们两个男人加起来,都不一定打得过她”了!   高朗自然不明白他这话里的意思,听了这话面色不由一沉,瞧着他就白了一眼!   “行了行了,天气那么冷,咱们到车里去说话吧?”柳月见他面色不善,又连忙跳出来打圆场,撒着娇说:“你不在,我一个人怪害怕的。和你们在一起,我才觉得踏实……”   这话一出,莺声燕语的,高朗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又拉开了车门,还把车子里的空调也打了起来。   “喏,我们都设置好了。”一上车,郑西麒就从包里拿了个iPad出来,递给了高朗。   他坐在副驾驶上,而柳月则坐在后排。   后排的视角很好,她可以同时看着他们两个,掌控一切。   “这是什么?”高朗见了iPad,不由一愣。   “你拿着手机看不累啊?”郑西麒笑着说了一句,“看这个,我都连这上头了,切换也方便。我这可是可以十六个镜头同时播放了,厉不厉害?”   “怎么才十六个?不是应该有二十多个的吗?”高朗觉得不对。   “这老楼才多大啊?哪用得了这么多?我已经在每个楼层的过道里都装上了!”郑西麒说着,就摆弄起了iPad,把其中的分镜头一个个点出来给高朗看。   “行啊,你还挺有想法!那咱们俩今晚就轮流守着,一人两个小时,到点儿了再换。”高朗见这挺科学的,便欣然接受了。   “靠谱!”郑西麒点了点头,说:“这样大家都能睡一会儿!”   “我也给你们守两个钟头吧,反正我晚上也睡不好。”柳月这时也柔声插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只回头瞧了她一眼,没有表态。   柳月的眼睛亮亮的,瞧着他一瞬不瞬。高朗见了,有点慌,连忙回过头去。   时间从来没过得那么慢过。   对着几乎静止的摄像头,每一秒都是种折磨。   这就像爱因斯坦说得那样,你坐在一个美女身边,和坐在一个丑妇身边,对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   而现在,他们就像三伏天穿着棉袄坐在火炉前,身边还围着一圈的丑妇,此种煎熬,真够人喝一壶的!   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虽然说好了要轮流守在监控屏幕前头,可是很快,这就没法儿操作了!   为什么呢?因为郑西麒这个不靠谱的,轮到他看监控的时候,他没熬住,不到一个钟头,就头一歪,睡着了。   这一下,高朗在睡,郑西麒也在睡,两人睡得东倒西歪,口水横流,车子里只剩下一个人始终醒着,那就是——柳月!   她一直默默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看上去像是睡了,可实际上却一直都醒着。   这时候她看高朗他们鼾声四起,便一个人在后座上默默地睁开了眼睛。   显示屏上的时间在跳,画面依旧如同静止一边。   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主动接替了这两个男人的工作。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滑向后半夜。   柳月在黑暗中盯着摄像头,看得久了,渐渐也有些松懈下来,她闭着眼睛仰头想要放松一下脖子,谁知就在这一瞬间,iPad上的16格画面突然有了变化!   她眼角瞥见一个身影从第三格迅速地往第五格方向飘去,那身形与高朗前一天晚上拍到的如出一辙!   这叫她骤然一惊,连忙脱了鞋子,抬腿对着高朗的驾驶座椅就是一脚,然后便脑袋一歪,开始闭上眼睛装睡。   她这一脚,力气可一点也不小,高朗的驾驶座被她蹬的一震,一下子就惊醒了,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师兄!师兄!”高朗一醒来,便看见郑西麒睡得像只死猪,那呼噜打得九转十八弯!   这叫他忍不住伸手往他脸上就是两巴掌,想要抽醒他!   “谁?谁?!”随着“啪——啪——”两声,郑西麒终于也醒了。   不过,他没来得及追究是谁动的手,目光就一下子被屏幕上的景象给吸引了!   “你看!快看这是什么!”郑西麒拽着高朗的衣裳大喊,激动极了!   高朗见状,也连忙去看。这一看,两只眼睛登时瞪得滚圆!   这个时候,李慧家应当是没有人在的,她的父母都在医院里。可他们却分明看见,那个身影猫着腰,在门口一通捣腾,然后轻而易举地就撬开了他们家的房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高朗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打开车门往老楼的楼到了冲了进去!   郑西麒见他冲,也连忙跟着冲,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冲进了老楼里!   此时此刻,他们的心头只剩下一个信念——这次一定要来个瓮中捉鳖!   这人都进了屋了,还能有逮不着的事情?   他们可不信这种邪,今晚上要抓不到人,哪还算什么男人?   只看他们一口气上了三楼,看准了李慧家的位置,就直接冲了过去!   门没关,只是虚掩着,高朗见状一个猛子就要扎进去,倒是郑西麒谨慎,忙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   “你干什么?”高朗回头,不满地低吼。   郑西麒不敢出声,对着高朗就是一通比划。   他示意高朗这里太危险,要他先和老张联系,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可高朗却不听,直接压低嗓子说:“等老张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说罢,便直接一把拉开大门,冲了进去……   。 第一百九十二章:窗户   屋子里一片漆黑,空荡荡的,并不见有什么人。   高朗站在屋子中央,只觉得寒风从四面八方涌来,一股寒意从脚下升起,一瞬便浸透了他!   “没有人?!怎么会没有人?!”   高朗环顾四周,不禁感到惊疑。   李慧家就那么大,即使是在黑暗中,他依旧能够大概地辨析出屋子里的轮廓。   这里,是藏不住人的!   这时,郑西麒也跟了进来,他站在高朗后头,见他戳在屋子中央一动不动,便赶忙伸手去开电灯的开关。   可谁知,开关却好像是坏了,根本就不亮!   这屋子断电了!   “啪嗒啪嗒”按动开关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听得人心头发慌!   高朗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掏出手机,想要打开闪光灯来照明,可不知怎的,手机的屏幕却好像突然卡住了,他的手指在上头来回划拉了好多次,它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打不开呢?”越是打不开,他就越心急着想要打开,这心急慌忙的,手指头就越发不听使唤,哆嗦得厉害。   郑西麒这时也放弃了尝试,他屋子中间走了几步,然后指着窗户嘀咕了一句:“谁开的窗?怎么开得这么大?!”   他倒是无心,说着便伸手去关,谁知,他这手才刚伸到窗户边,窗外竟突然伸出了一只手,将他一把扯住,往外就是一拽!   “哎——”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拽得失去重心,直接往窗口方向栽了下去!!   这一栽,他大半个身子飞了出去,要不是他急中生智拽住了窗框,这会儿估计他已经跌下头去了!   好在这地方装的还是老式的双推窗,窗户的中间还有一根铁的窗框柱子,要不然这会儿郑西麒还真是要命丧于此了!   这根本就是要杀人!!!   三楼虽然不高,可夜里的风却也不小。   郑西麒扒着窗框,挂在外墙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便赫然看见外墙上立着一个人!   那人扒着墙缝,立在二楼和三楼之间凸出的一小块空调外机架子上!   就是那张脸!!!   就是那张出现在摄像头里笑得狰狞的脸!   现在,它就摆在郑西麒的面前,惨白、扭曲、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夜色下,他真人比在镜头里看起来更吓人!   这种四目相对,简直能让人心脏骤停!郑西麒的手和脚,哆嗦得厉害,简直有些想上厕所!   他极瘦极瘦,长期的营养不良,让他像个行走的骨架,衣服在他身上,就和挂着似的。   那衣服更是破烂,成条似的荡下来,头发也不知是多少年没有洗过的,全都打了结,灰灰白白,黏在一起!   外墙上风大,夜风吹得他的衣服条上下翻飞。   他筋骨凸出的手朝郑西麒伸过来,像两只钢筋铸成的爪子,指甲尖利得像一只兽!   这情形,简直和演电影似的!而且还是那种4D的恐怖片!   郑西麒完全惊呆了,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此刻正挂在窗框上,只要手一松,就会跌成一块肉饼!!!   “师兄——”高朗这时才赶过来,他见他悬在窗外,连忙伸手想要把他拽回来,可谁知这手才伸出去,那尖利地黑爪子就窜了出来,一记就抓伤了高朗的手背!   冬天的皮肤,总是特别干燥又特别脆弱。   高朗被黑爪子一抓,手背上火烧似的疼,连忙顺着那黑爪子去抓人。   可那黑爪子也不是吃素的,谁会等着他来抓?等他这手伸出来,人家早缩回去了!   高朗不仅没抓着人,反而差点因为扑了个空,失去了重心!   “阿朗!你小心些!”郑西麒吊在那里,这时脚勉强地在墙缝处借力,暂时得以维持。   “嘻嘻嘻……嘻嘻嘻……”那人看见他差点跌下来,竟在外机上笑了起来。   他还是那样一种笑,得意,阴郁。站在外机上,竟像个武林高手,全然不需要支撑辅助,就好像他天生就会飞檐走壁!   他的笑声像尖利的指甲挂过毛玻璃片,听得人浑身反胃,汗毛倒竖!   他是壁虎变的吗?!这畜生!害了一个又一个!   高朗心中窝火,但仍压着怒意想要去救郑西麒上来。   “你没事吧?还能坚持吗?”高朗手扶着窗框,准备去拉他。   “你别管我!就是那个人!”谁知郑西麒这时却拒绝了他,只吼道:“我吊在这儿,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你快抓人!别让那小子跑了!”   “好,你等着,”高朗闻言,立刻探出了头去,对着立在空调外机上那流浪汉喊道:“你过来!你跑不了的!我们已经报警了,现在我们两个对一个,你以为你有胜算吗?”   这话说得像一拳头打在棉花里,那人听了,笑得更大声了!   这笑声,真的听得让人想打他!!!   可是,空调外机在推窗的背后,高朗和那人之间还隔着一块玻璃!   那玻璃只能开到120度,对于抓人,他想要实施起来并不容易!   高朗也不是练家子,这时候想要绕过窗玻璃探身抓他,实在不容易!   “你想什么呢?砸了这玻璃啊!”郑西麒这是暴躁起来,他看他缩手缩脚,干脆从窗柱上腾出了一只手来,捏成了拳头直接向玻璃窗上砸了过去!   他的力道极大,这一砸,玻璃顿时就碎成了几片,他的拳头也被割伤了!   空调外机上那人本来还在咯咯地笑,这时见这情形,也是一惊,他大概意识到了大事不妙,竟直接纵身一跃,从三楼上跳了下去!   。 第一百九十三章:宵夜   不要——”   高朗见他纵身跳下,不由吃了一惊。   他连忙探出脑袋朝下望,只看见他像跳水员似的,一头往树丛中扎去,扑腾起一通墨绿色的浪花!   他跳下的弧度很特别,就像一只飞鼠,轻盈敏捷。   可这种特别是一过性的,随着树枝咔擦折断的声音,紧接着便没了动静。   一切就像从没发生过一样,重又恢复了平静,只在树丛的上部留下了一些树枝折秃了的痕迹……   “我的娘……这、这他娘的……”郑西麒抓着窗框,扭头看着楼底下,越看便越觉得脚下腾空的感觉令人腿软!   高朗见他脸色有些发白,猜他也吓了一跳,于是连忙伸手把他拉了上来。   “他不会是死了吧?怎么跳下去就没动静了?”郑西麒一上来,就忍不住问。   他之前不觉得,可现在上来了,才发现自己手臂的肌肉已经拉伤了,腿也是软得没话说。   这还是第一次,他感到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很难想象,要是刚才他一个没坚持住,松了手,那也许现在躺在下头的,就是自己了!   这种感觉让郑西麒后怕,他调整了很久的呼吸,才对高朗说:“要不咱们下去看看他吧?”   高朗这时也一样回不过神。   他的心跳得厉害,胃里一阵阵的反胃,只是愣愣地叉着腰,望着窗口的方向,微微地点着头。   “是得去看看,去看看……”他心里觉得那人凶多吉少,因此脸色也很难看。   大家都是一般人,平常生活里哪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   这时候莫名其妙就看见一个人在自己面前就这么跳下去,谁能扛得住?   这两人也不知是怎么走到楼下去的,只知道当时他们俩的腿都是软的,人一直在哆嗦,连牙齿也咯咯地响个不停!   在前往那片树丛的路上,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两人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要是人真死了,那他们也只能报警,去派出所解释清楚。老张应该不会怀疑他们的话,他们的手里也有录像为证,应当没有问题。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他们真到了才发现,那地方——根本就没有人!!!   树丛下面,是空的!   地上也没有人从高处落下留下的痕迹!   “人呢?”高朗和郑西麒面面相觑。   他们心底说不出的滋味。   抓不到人,本该是失望的,可现在,他们却如释重负——至少,这人肯定没死!   “算了!他逃了就逃了吧,以后总还有机会抓住他的。”郑西麒说了一句。   说罢,他就拉着高朗开始往回走,像逃似的!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他们又冷又饿,再加上刚受过惊他们的状态实在不太好。   “行,我们找地方去吃点宵夜吧,今天晚上,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高朗点了点头,提出了一个很有建设性的提议。   “行,你想吃什么?”郑西麒这时和他一拍即合,两人开始一边走一边讨论去哪里吃、吃些什么。   “我都行,”高朗手插着口袋,慢悠悠地往回走,“我知道有一家做小海鲜的,他们家的花蛤特别好吃……”   他努力把自己的心思转移到夜宵上头,开始在脑海中认真的搜索好吃的夜宵店,强令自己不再关注那个逃跑的男人。   对于他的这个话题,郑西麒也很配合,两人心照不宣又自欺欺人,哆嗦着腿肚子往前走。   一切,看似已经过去了……   然而,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他们往前走了没两步,就听见树丛中想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那动静,比一般的猫狗稍微响一点。   高朗听了这声音,起初没有在意,依旧慢悠悠地朝前走,直到他感觉自己背后突然袭来一阵风,才警觉起来,连忙回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才一回头,就被人当头打了“一棒子”!   要不是这棒子有些细,是树枝折下来后临时捆起来的,他这时候肯定已经被打晕了!   “小心——”郑西麒这时也发现了这新一波的攻击,于是连忙喊了一句!   喊完,他就挥着拳头冲了上去,和高朗一起,与那男人扭打起来!   他们两个毕竟是读书人,在打架这方面,并没有什么优势!   那流浪汉看着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可他打起人来却丝毫不输,反而凭着灵活的身法,渐渐处于上风。   他们几个约莫缠斗了十几分钟,郑西麒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而高朗,看这虽然常常健身,可这种时候却并没有那么给力!   毕竟,他是练肌肉塑型的,又不是为了打群架的!   只看那人脚下一铲,上头伸手就是左一拳、右一勾,不到两分钟就出了一套组合拳,打得高朗和郑西麒应接不暇、疲于应付。   上路打不过,那要不干脆打下路吧?   可偏偏,那人看着瘦,下盘却稳得很!只看他伸腿蹬脚,左挡右踢,愣是一个打俩,一点便宜也没让高朗他们占着!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结结实实踹了高朗好脚。   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读书人来说,打架终究是一件跌份儿的事,要他们抛开面子和一个这样的人扭打,他们也是真的很难放下架子!   可这时候,再不放下架子,怕是要吃大亏——他一拳打在了高朗的鼻子上,只听鼻梁骨咔嚓一声,鼻血就汩汩地涌了出来!   高朗见了血,不由恼恨,也顾不上鼻子疼了,直接发了狠,一个飞身,扑了过去,一下子将那人摁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抡起拳头就开始反击,照准了那人的脸,就乒乒乓乓地打了起来!   一边打,一边还在口中骂道:“叫你伤害无辜!叫你一天到晚跟踪人家!我今天不收拾你我不姓高……”   高朗骂得快意恩仇,颇有些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的味道。   这一拳拳抡上去,那人的脸顿时成了开染料铺的,一片青紫!   “行了,你别打了,快把他绑起来,送派出所去就得了!”郑西麒见状忍不住上来拉。   他本是好意,怕高朗一冲动,再伤了人命,谁知,他这一拉,倒给了对方反扑的机会,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刀,拔开后就朝高朗挥了过去!   。 第一百九十四章:手机   “小心——”   郑西麒见状惊呼,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刀子锋利得很,才一露刃,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高朗的胳膊上划去!   “啊!”高朗促不及防,连忙抬手去看,结果发现自己的衣服全都被划破了!   那长长的口子,要不是冬天穿的衣服厚,这会儿他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了!   一见刀,高朗连忙朝后缩。   可这时光靠躲已经是不行的了!那人疯了一样,开始使劲地挥自己手里的刀子,一边挥,一边向高朗靠近。   那一刀刀,直照着高朗的命门而去,高朗应接不暇,很快两只袖管就被他削成了花!   人对着刀子的时候,是真的会慌神。   这时候高朗已经完全忘了要反抗,只是不停地遮挡,连逃都不会逃了!   “走啊!走——”郑西麒见情势危急,忙从地上捡起之前那人用来打高朗的那棍子,朝着那人猛挥过去!   他寻思着,这一下,怎么的也能放倒他了!   可谁知,那人见郑西麒从侧面来攻,二话不说,立刻以刀相抵,一下子就将那上头绑树枝的布条给划断了!   这下,手起刀落,树枝散了架,郑西麒傻了眼!   “嘿呀——”那人见郑西麒傻了,立刻踉跄起身,擒着刀子朝他扑了过去!   刀剑无眼,更何况对面的还是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郑西麒见状,当然是拔腿就跑。   可偏偏他脚下穿的是皮鞋,而且还是系带子的木质底皮鞋,不仅跑不快,还好死不死的,专门挑这个时候出岔子!   他还没跑几步,这鞋带不知怎么的就开了,他一只脚踩上去,顿时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彻底完了!   他想要在刀子到来之前再起身,根本就不可能!   他这人还没缓过劲儿来,那泛着寒光的刀尖就扎了下来,直接从他的耳朵旁边扎过去,一下子扎进了一旁的地里!   这一刀,吓得郑西麒不轻。   他瞪大了眼珠子,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趴在地上,都吓瘫了!   高朗见状,连忙从背后扑上去,想要擒住那人。可谁知那人却像背后长了眼睛,高朗还没到跟前,他就拔刀闪过,打了个滚,一下子避了过去!   高朗这时人已经扑了一半,自然不能再收,于是直接就扑空了,也摔到了地上!   这下,他们两个都摔了!   只剩那疯子擒着他那把刀子对着他们!   “嘻嘻嘻……嘻嘻嘻……”   他又开始笑了。   在这样浓重的黑夜里,他露着一口黄牙,笑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的声音分明是在笑,可他的眼神却阴|骘可怖,比他手里的刀子还冷!   高朗拽着郑西麒往后退,只看他一边用脚蹬着朝后退,一边伸手去找兜里的手机。   他想要报警,可摸了半天口袋,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手机呢?!怎么会不见了?!什么时候掉的?!高朗心头又是一沉!   “你是在找这个?嘻嘻嘻……”就在这时,那疯子开了口,他依旧在笑,另一只手高高的扬起,在空中摆来摆去。   那手里,正拽着高朗的手机!!!   “为什么会在你身上?”高朗错愕!   “没了!没了!爆炸了!哈哈哈!全炸了!!!”那疯子就好像听不懂似的,突然兴奋地拍起手来,紧接着突然一使劲,将手机朝老楼的墙壁上砸了过去!   他的力道极大。   只听“嘭”的一声,手机果然在撞墙的瞬间开了花,炸了个稀碎!   “不要——”   高朗见状大惊,不由惊叫起来。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疯子促狭地笑着。他一边笑,一边对着高朗他们挥刀子。   人发起疯来,那真是比恶犬更可怕!   高朗和郑西麒这两个,这时候已经完全傻了眼。他们被那明晃晃的刀尖晃得眼晕,一动也不敢动。   高朗的脑中,一片空白。他甚至觉得,自己和师兄今天搞不好要死在这儿了!   “精神病人杀人可不犯法,我跟你说……”这时,郑西麒也不知怎么想的,突然贴着高朗的耳后根,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种话在这种情境下出现,真他娘恐怖得令人窒息!   是啊!精神病的话,不论做了什么都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看看现在外头那些随便冲上街头去造孽的精神病患者,这样可怕的事情还少吗?   就在两个月前,江州不是才出过这样的事吗?   两个年轻的女孩子,大白天的上街,本来相约去看电影,谁知却被人从背后下了手,有命上街,没命回家,血洒当场!   两条命就这么没了,可又能怎么样呢?对方一句精神分裂,你就白死了!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这才是飞来横祸!   “要是现在有镇静剂就好了!”高朗忍不住这样想!   他正发愁,突然便看见一条白皙的胳膊从疯子背后一下子绕了过去,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那手又白又细,一看就来自女人。   高朗见状一愣,再抬头,便看见了柳月的脸。   她的眼神冷峻又镇定,一只手钳住那疯子之后,另一只藏着针筒的手便飞速从背后举了起来,一下子猛地扎到了疯子的脖子里,精准无误,对准了颈部静脉,就是一针!   这一套动作一起呵成,干脆利落,不带半点犹豫,看得高朗目瞪口呆。   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歪着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就倒在柳月的脚上!   柳月见自己的脚被压住了,还表情嫌恶地一抬腿,将他往一旁踢了踢。   “你给他打了什么?!”高朗这时惊魂未定,感觉眼前的柳月陌生极了。   “是安眠的,大夫开给我的!”柳月拔掉针头,将它重新套好,然后就把针筒放回了口袋里。   “你哪来的针?”高朗还是觉得奇怪。   “小墩子,你觉得现在在这里讨论这种问题合适吗?我这药是短效的,他要不了二十分钟就能醒,你们是不是该先把这里处理一下?”柳月这时显然不愿意多谈,只踢了踢脚边的疯子,颇有些帅气地提醒他们……   。 第一百九十五章:捆猪绳   柳月这话,再有道理不过。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再啰嗦了,立刻拉着郑西麒一起站起来,开始找绳子。   “别找了,我这里有。”柳月见他们两个惊魂未定,失魂落魄的,便一撇嘴,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段细绳来。   “你这个?!你这个也太细了点儿吧,我看绣花还差不多啊姐姐?”郑西麒一看她手里的东西,忍不住就乐呵了。   他一脸嘲讽地瞧着他,正要往下说,却被柳月脸上的表情给摄住了,顿时住了口!   “我这绳子可不是普通的绳子,里头有十股钢丝,是专门用来捆猪的。”柳月瞧着他,定定地说。   “捆、捆猪的绳子好,好,结实!”郑西麒听了这话才想起来,自己前一天晚上,好像就是被这绳子给捆了的!   这叫他顿时不寒而栗,二话不说,直接从她手上接过了绳子,和高朗一人一头,开始往那疯子的身上绑!   高朗见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语气有些奇怪,便忍不住问:“月月,你们家还养猪?!”   “是啊,好大一头猪。”柳月瞧着郑西麒,冷冷地说。   郑西麒听了这话,也不尴尬,干脆乐呵地说:“你这饲养员倒是真不错,猪要是病了,你还能给猪打针。我看你这打针的手法,可是够专业的啊!”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月听了这话,只是微微扯动嘴角笑了笑,并不接话,倒是高朗这时问:“月月,你什么时候学的打针啊?你这打针的手法,的确很专业啊!”   “我学的兽医。”柳月听了这话,只好勉强回了一句,“高中毕业,我考的农业大学,学的就是兽医。”   “兽医啊?!”郑西麒闻言更乐呵了,他知道在高朗面前,柳月是不敢把自己怎么样的,于是又作死地说:“兽医也是医生,哎,要这么算起来,你和我们还是同行啊!”   这话明显是在调侃她,因为郑西麒才不信这会是柳月的真实身份呢!   柳月也知道他不信,但碍于高朗在,她不好发作,于是只望着他冷哼了一声。   “我和你们可不一样!你们会扎针吗?”在郑西麒面前,柳月实在没什么好脸色。   他们三个一边说,一边把那疯子绑了个结实,然后就拨通了警员老张的电话。   四十分钟后,老张就带着几个人到位了。   他还是老规矩,让人给他们三个分别做了笔录,然后就把人直接带走了,根本不给他们插手的机会。   高朗他们见状,也不强求,只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去,便也上了车,点了火,准备吃宵夜去了!   不过,这时候可没有宵夜吃了,天空已经泛白,要不了十几分钟,这太阳就该出来了。所以说,他们该吃的是早饭才对!   这真是个漫长无比的夜!   高朗他们靠坐在座椅上,至今仍觉得小腿肚子打颤。   这种时候,对男人来说,可能需要的是一支烟。   然而,高朗并不抽烟,所以只能随便想想。   “小墩子,这里离海近吗?我想去海边看日出。”突然,柳月从后座上探出身子,把头靠到了驾驶座皮椅的侧边。   那位置,离高朗的肩极近。高朗一侧头,就能闻见她身上的香水味。   她用的香水很好闻,是基础调,不浓也不淡,但很有女人味。   “这里离外滩很近,我们可以去那里看。”高朗想了想,答道。   “外滩不好停车吧?”柳月瞧着他,眼神很温柔。   这会儿,她又恢复了“柳萌萌”的特质,和方才的干脆利落,判若两人!   “我们可以走着去,”高朗回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这里离外滩不到一公里,步行过去比开车快。”   “你们不是吧?要不要这么浪漫啊?”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这好不容易脱险,你们能不能不这么矫情?回家去睡一会儿不好吗?”   “你不饿吗?”高朗反问,他打开车门,跳下车去,看着他,说:“看完日出,咱们再去吃碗早面,晦气一扫而空,不好么?”   他说这话时,冷空气从车门里钻进来,激得郑西麒一哆嗦。   下一秒,他就被高朗和柳月驾着,去了外滩上看日出。   江边的风挺大,初冬的早晨,江面上氤氲着一层水雾。江对岸,高大的现代化建筑鳞次栉比,晨曦的微光从建筑物后头透出来,给整座城市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真美啊!”柳月站在江边,任由江风拂乱她的发。   朝霞中,她的脸也成了香槟色,侧颜完美得仿佛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是啊,又是新的一天了!”高朗手扶着栏杆,站在她身边说。   他们肩并肩站着,就像小时候一样。   是的,一切都是全新的,一切又都是周而复始。   这座城市是忙碌了,时间从不曾为任何人停下过脚步。   有人觉得这是奋斗不息,也有人觉得这不过是疲于奔命……   离开外滩之后,他们一起去吃了早饭。   吃过早饭,高朗他们正打算去郑西麒家休息一会儿,谁知,师母就来了电话。   原来,她已经联系好了她那位老同学,双方约好了中午十一点半在医院见面。   那个时间,刚好是医生从门诊上下来,准备午休的时候。   像华山医院这样的顶级医院,每天都有各地的病患涌过去求医。不是每个人都能有那种幸运,一去就挂上号的,有很多挂不上号的病患,往往都会选择等在医院的走廊里,等门诊医生把上午的号看完,然后就趁着他去午休之前,直接敲门,拿着片子去找他们免费看。   都说医者仁心,这话一点也没错。   华山医院的医生,从来不会拒绝那些冲门诊室的病患。因为他们知道,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谁也不会出此下策的……   师母和高朗到那里的时候,那大夫的办公室里正挤满了冲门诊的人。   高朗粗略地数了数,足足有十多户人家。   他们簇拥在大夫身边,将他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呢,也不急不躁,拿着他们带来的片子,一个一个耐心地给他们看着、讲解着,完全没有丝毫地不耐烦。   “这得看到什么时候?”高朗不由咋舌。   他见这些人每个都着急地拉着大夫问长问短,说个不停,心里便不由有些烦躁……   。 第一百九十六章:何建东   果然,高朗他们一等,就等了一个多小时。   待那医生送走最后一个病患,时间已经将近一点了。   他疲惫地取下眼镜,闭着眼睛伸出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四白穴,看起来精疲力尽。   “沈明,”师母见他终于停下了,才敢走上去,怯怯地喊了他一声,“好久不见啦!”   “小英,你到啦?不好意思,我刚才太忙了,让你久等了!”沈医生一看见师母,立刻把眼睛戴了回去,重又恢复了一脸笑意。   “你还没吃饭吧?咱们出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吧?”师母见他这么累,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没事,咱们先看片子,”沈医生摇了摇头,便主动起身,把师母手里放片子的袋子拿了过来,“你说说看,欧阳怎么了?”   “他两个月前体检,发现脑子里长了个东西,前两天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东西的缘故,他突然就脑梗了!”师母闻言,连忙把大概地病情说了一遍。   “别急,让我先看看片子,脑子里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开颅的。”沈医生很儒雅,可是和欧阳院长的儒雅又不同。   他是一种很贴近生活的雅,带着点烟火气。而欧阳老师,则是高雅,身上除了书卷气,还有些大学教授的架子,总之这二者之间是很不一样的!   沈医生实际在学术上的造诣,一点也不比欧阳院长差,他是博导,专业技术现在是整个亚太地区的一把刀,是神经外科的王。   可他就是平易近人,走在人群中,若是无人介绍,你便只觉得他是一个普通的高级知识分子,绝不会想到他经常飞去国外给医学生作开颅讲座,是整个亚洲神外泰斗级的人物!   他给欧阳院长看了片子,又询问了具体的病情,脸上的神情变得轻松起来。   “这不是什么大事,瘤子不大,先去做个伽马刀吧,那个风险小,又是准确定位,比开颅好。”沈医生笑着说。   “这伽马刀是什么?要排队吗?我要在你这里做。”师母一听,忙问。   “我们这里做不了,我给你联系专门的医院,”沈医生拍了拍她的肩,宽慰道:“小英,你不要紧张,欧阳这个瘤子,长的地方并不危险。其实很多人,都是带瘤生存的,只要不影响生活质量,不一定非要开刀拿掉。”   听了这话,师母并没有讲话。   沈医生见她依旧愁眉不展,便抬头瞧了瞧她身后的高朗,突然话锋一转,说:“你找到你儿子了?”   这话说得师母脸色一变,连忙摆手否认。   “不是不是,你说什么呢!这是……这是欧阳的学生,特地开车送我来的!”师母的语气明显有些慌乱,她窘着一张脸,似乎很紧张。   这叫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师母不是不能生育吗?怎么会有儿子?既然有儿子,又为什么要说找?   “不是?”沈医生闻言却是有些意外,他停顿了片刻,才说:“哦,我看这小伙子长得精神,倒是与何建东有几分相似……”   “沈明,你不要再说了!”师母一听这个名字,脸上的神情愈发尴尬。   她似乎恨不能找根地缝钻下去,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在意啊……”沈医生这时也有些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子,又说:“其实也没什么,过几天有同学聚会,我们正想着要找你……”   “我没空!”不等沈医生说完,师母就抢着打断了他,说:“欧阳现在还住在医院里,我实在没那个心情去弄这些。我就不去了。你尽快帮我联系医院吧,我不想再这么拖着。”   “行吧,你也别多想。他刚发生脑梗,也要等稍微恢复一些了,才能开伽马刀,这几天,你不要太急。”沈医生也不强求,说着便起身送他们。   师母这时也不像刚进门时那样自然了,只匆匆道了声谢,便带着高朗离开了!   出了医院,师母的心情显然依旧很低落。甚至,她比离开之前更低落了。   高朗见她这样,也不敢说话。   虽然他有满肚子的疑问,但这个时候却不敢问。长辈的秘密,岂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可以随意探听的?   “带我去外白渡桥走走吧。”突然,师母这样说。   高朗闻言,连忙答应,二话不说就点了火,踩了油门开出了医院。   一路上,师母很沉默。   高朗从没见师母这样凝重过,这让他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沉重。   外白渡桥的风景很好,就像依萍从桥上跳下去那天的风景一样好。   师母站在桥上,一言不发。她只是沉默地望着江上的风景,两只手不自然地抓着桥上的栏杆,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高朗陪在她身边,也不敢上去宽慰,只好在一旁没话找话。   “其实我和小曼吵架了。”他瞧着师母的侧脸,说了一句。   他见师母没有反应,便又接着说:“我有个发小,从小玩到大的那种。小曼见不得我们俩在一块儿说话,她吃醋,然后就跑出去了。到现在也不接电话,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去了哪儿……”   “什么时候的事?”突然,师母扭头问了一句。   “啊?!”高朗反应不及,他以为她不会这么快理睬自己的。   “我问你,你媳妇儿什么时候走的?”师母重复。   “有几天了,打她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她是跑到哪里去了。”高朗挠了挠头,说。   “那你就不管了?!她要是一个人在外面出什么危险怎么办?”师母皱眉,随即说:“把电话拿来,我替你打!”   “我手机坏了,打不了。”高朗忙说。   “坏了?怎么会坏了的?那我早上是怎么打通你电话的?”师母显然不信。   “你那是微信电话,我把微信挂iPad上了。”高朗解释了一句,紧接着便说:“师母,要不……你现在陪我一起去买手机呗?我手机坏了,小曼要找我,也找不着……”   。 第一百九十七章:伊人   高朗用买手机这件事成功的转移了师母的注意力。   师母的脾气虽然温和,可却有一种不服输的韧劲。看似柔弱,其实却比谁都坚强。   她的口风一向很紧,她不想说的事,就没人能让她开口。   他们买好了手机,又一起逛了会儿街,然后还去星爸爸坐了会儿,这才开车回家。   购物能让女人愉快,这句话,对任何年龄层的女人都适用!   回去的时候,师母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坐在副驾驶上,拿着手里买的那些衣服袋子,从其中一个袋子里取出一件鹅黄色的羊绒衫,展开来看了又看,满意极了。   “我就知道,你穿鹅黄色的时候再好看不过,正好显你的肤色,气色好,还特别精神……”   她一个人念叨个不停,满心满眼都是高兴。   高朗听了这话,别过头看了她一眼,才说:“师母,我又不怎么穿这些,你何必破费?”   “羊绒衫才暖和!”师母闻言摇了摇头,说:“你啊,就是仗着自己年轻,冬天保暖很重要的!你穿了它,我才放心!”   这话的口气真的像个母亲。   高朗听了,心里不由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他一边开车,心里一边打鼓,脑海中,沈明说的那句话不断地重复着,让他心烦意乱……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惊心于师母的秘密,另一边倪曼在江东门三十万人纪念馆中,也有了不小的收获。   陆楷风陪着她,两人在纪念馆顶层的档案室里翻阅资料。   这里有几乎所有关于当年的资料。   遇难的人那么多,自然不可能人人都有姓名,可有一些名望的大家族,总还是有迹可循。   什么是历史?当它变成铅字印下来,那便只是一张张纸。可那铅字的背后,全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每一个人,都是那当下最真实的人生。历史,就是由这一个又一个最真实的人生堆叠起来的!   三十万,现在看来只是一个数字,可在事件发生的当下,那每一条生命,都是鲜活生动的!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个冷冰冰的数字,其间所经历的一切,残忍到无法想象。   倪曼站在一沓沓珍贵的资料面前,人抖个不停。   那些战地记者留下的黑白相片,每一张都像是从倪曼那次观元辰的经历中挖出来的一样!   一张又一张,它们和倪曼的记忆是那么吻合,那么一致。   那些街市,那些坑坑洼洼的路面,还有那些尸横遍野的景象!要说有差别,那只有一样——倪曼的记忆是彩色的,而它们,却是黑白的!   “你怎么了?”陆楷风看她抖得厉害,便问。   “我、我……我见过这个地方……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我全都见过……”倪曼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看着他,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这地方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城市化进程这么快,哪还有这样的地方!”他见倪曼指着那一张张断壁残垣,便伸手搂了搂她的肩。   “不,这地方不一样,”倪曼摇了摇头,激动地说:“这里死了好多人,日本人用机关枪扫过……还有这一张,当时有一排老百姓,我看着他们,他们直接就倒下去了。到处都是血……”   “小曼……”她的模样让陆楷风担心,“你太疲劳了,应该好好睡一觉。”   “不是有遇难者名单么?在哪里?我要看!”倪曼这是完全魔怔了。   她抓着陆楷风,激动极了!   “在楼下的哭墙上,”陆楷风扶住她,说:“上面的人名不全,只有一万多个。”   “带我去!”倪曼听了却不在意,她只是坚持,说:“我要看!”   “你究竟要找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陆楷风担心极了。   “婉芝,我要找婉芝,廖婉芝!”倪曼脱口说道。   “廖婉芝?”陆楷风闻言不由一愣。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好像的确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是的,我要找婉芝,可是这些照片里没有!”倪曼觉得自己简直要崩溃了。   “你等一等,还有一份材料,兴许能有用。”说着,陆楷风折回柜子前,从顶层又取出了一份材料来。   “这是这么?”倪曼问。   “这是金陵一些大家族的遇难情况,”陆楷风叹了口气,说:“我本来觉得,你只是来瞧个新鲜,所以这一本,我没拿出来!”   倪曼听了这话,立刻接过资料,打开后细看起来。   “这里头有一个大家族,是姓廖的,这个姓不多见,故而我有些印象。你直接从目录上翻,应当更快一些!”说着,陆楷风帮她一起查了起来。   很快,他们就翻到了廖氏一族的档案上去。   才一翻到廖氏档案的第一页,倪曼就惊叫起来——那封面上的照片,分明就是她在观元辰是见到的那座宅子!!!   这叫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移开!   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这并不是一场梦幻的催眠而已!   这屋子,这门口的石狮石鼓,还有大门上挂的灯笼,她绝不可能认错!!!   “怎么了?”陆楷风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弄不明白她究竟要做什么了。   倪曼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哆嗦着将档案往后翻了一页,细读起来!   “金陵廖氏,初为徽商。子三人,长子廖云舟,黄浦三期学员,任110师师长。淮河战役中,云舟率全师官兵投诚,自此110师被改编为野外军整编第42师,参加渡江作战,横扫江西,征战云南,屡立战功……三七年十二月,云舟之妻刘伊人,女廖婉芝死于金陵战火之中,未寻得尸骨……”   那人物小传的上头,贴着一张小小的二寸黑白照片,这照片上的人,分明与现在的高朗有七八分相似!   要说不同,那便是这张脸上,正气十足,透着杀伐决断地刚毅!   。 第一百九十八章:没有重逢   一九三七,民国二十六年,注定是苦难的一年。   这一年,中原大地上,战火肆虐,百姓流离失所,放眼天下,满目疮痍。   当时的廖云舟,任抗|日同盟军第二师九团团长,国军的独立第四十六旅七三八团团长。   他常年在外作战,保家卫国,一年也回不来一次。   他的妻子刘伊人带着女儿在金陵,操持家业,守着廖家的一家老小……   当倪曼在档案中看见那张时时刻刻被婉芝捧在心口的全家福时,她的情绪就彻底崩溃了!   “婉芝,婉芝……”她哭得泣不成声,人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那小小的黑白照片上,还带着被血浸泡过的痕迹。   那些黑色的疮疤,是浓得化不开的劫……   照片上的那三个人,笑颜如花。中间那个小女孩,扎着两只羊角辫,圆圆的脸上肉嘟嘟的,似满月一般,可爱极了!   倪曼一看见她,便痛哭失声。这一刻,她不再是倪曼,她就是云舟的妻子,婉芝的母亲,刘伊人!   所有的往事,在那一刻,似乎裂开了一道口子,倾涌而出……   “来,太太,拍照了,你该开心一点,笑一笑!”   “先生,你朝太太这边靠一靠,对,脸再侧过来一些……”   耳畔,是摄影师调整姿势的声音。   他的头身在幕布里,弯着身子的模样有些滑稽。   “妈妈,他为什么要钻进去?里面有什么?”婉芝在一旁跑来跑去,忽闪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你坐好,不要乱跑。”刘伊人挽着发髻,头上戴着金如意,身上的旗袍很漂亮。   这是上海滩最时髦的造型。   各家的阔太太们都是这样打扮的。   伊人平时并不这样打扮,只是今天特意约了人到家里来拍照,这才打扮成了这样。   “太太,你不要板着一张脸嘛,这样拍出来的照片可不好看,会显得人凶巴巴的。”摄影师见伊人依旧表情严肃,便笑着说了一句。   伊人闻言,叹了口气,可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不活泛。   云舟见了,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覆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   “你别难过,我很快就回来的,一定回家过年,好不好?”廖云舟轻声安慰了一句。   “你每次都这样说,可从来没兑现过。”伊人的语气中有抱怨,她缩了缩鼻子,低着头不看他。   “这次不会,我保证。”云舟对着妻子发誓。   伊人见状,只叹了口气,然后红着一双眼抬起头来,颇有些怨气地看着丈夫说:“你向来都是保证的,可如今,就连婉芝也知道,爸爸的保证,是最不能作数的!”   “我当初嫁你时,只觉得你一声戎装,英武帅气,又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故而处处都觉得好。”伊人瞧着丈夫,感慨道:“可如今,我才知道,你们这样的人,心中装的是大爱,一生都献给了这山河,不仅自己献出去了,就连家里人,也都一并献出去了……”   这话说得心酸,廖云舟听了,也觉得心口有些发紧。   他知道妻子说的都是实情。可是为了这山河故土,他没得选择!   既然选择了保卫家园,就不能再贪恋小家的温情。不论是丈夫还是父亲,他的确都不合格!   他静静地牵着妻子的手,牵了好久好久,一直到把她的手捂热了,才俯身抱起女儿,将她放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婉芝,爸爸下午就要开拔了,你待在家里,可一定要听母亲的话,知道了吗?等回来的时候,爸爸给你带老大昌的蛋糕,好不好?”云舟抱着女儿,一边哄她,一边偷偷瞧着妻子。   “爸爸,你上回也这样说,可是回来的时候,身上除了带着伤,可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婉芝毕竟是小孩子,最擅长的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这话一出,一旁的伊人,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你瞧瞧,连你女儿都知道你的脾气!”伊人忍不住说了他,可接下来却又说:“也只有你上回在家养伤那一个半月,我心里是踏实的!你只要不在家,我就睡不好,一夜一夜的睡不好!”   “我错了,”廖云舟听了这话,更觉得愧疚,于是又握了握她的手,说:“这次一定完好无损的回来,好不好?”   “我能对你有什么期望?”伊人收回手,取了帕子来拭了拭眼角的泪珠,这才坐直了身子,对摄像的师傅说了声“好了”。   照片拍得很好,很温馨。   所有的心酸与艰难都藏在了笑容的背后,定格成了这一家三口的最后一次同框!   廖云舟答应了妻子,要完好无损的回来,他做到了。   刀光剑影,子弹火枪不长眼睛。战况焦灼,杀得昏天黑地。   残酷的战争中,带着部下们杀出了一条血路,终于侥幸在会战中活了下来。可当他回到金陵去实践自己的诺言时却发现,这次失言的,是妻子!   他们再也不会重逢了,说好的一切,再也无法实现!原本幸福的家,早已荡然无存!   那一年的金陵,雪特别大。   大雪过后,地上泛出粉红色。   那是沁在地里的血,透过冰雪在消融。   廖云舟在金陵的万人坑里,足足挖了七天七夜,一直挖得自己也昏死在了那万人坑里,才算作罢!   这种痛苦,没人能理解。他保护了千千万万人的家,可到头来,自己的家人,却一个也没能护他们周全!   这种恨,是永生永世也无法消磨的!   临行前妻子的那些话,成了他一生的痛!   是的,像他这样的人,一生都献给了山河,就连自己家人的命,也献给了这山河……   在战场上失去的东西,必须要在战场上夺回来!   第二年,他带着部下参加了台儿庄会战。这一仗,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妻子女儿的仇,全金陵百姓的仇,所有的屈辱,都在呐声声高亢的杀敌声中,一雪而尽!   。 第一百九十九章:云之舟   倪曼睡了好长好长的一觉。   在梦中,她彻底变成了刘伊人,在那段灰暗的岁月中,努力开出一朵花来。   刘伊人从来不是怨天尤人的女人。   她敢爱敢恨,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她坚定地选择廖云舟,就像廖云舟坚定地选择为国献身一样!   真正“清醒”着看清了自己与廖云舟这一世的相识、相知到相恋、相守,倪曼除了唏嘘,更多的是感动!   丈夫于她,是值得仰望的英雄,同时也是生活中一个苍白的称谓,然而,她无怨无悔。   经历了这么多世,他们终成夫妻,可也终究还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有多少的深情藏在了无奈的背后?   怎能不令人唏嘘?   当她从梦中醒来,泪水已经打湿了枕头。   一切恍如隔世,她呆呆地倚靠在墙头,迟迟回不过神来。   “我究竟是谁?是栎阳?是伊人?还是倪曼?这轮回中,究竟还有多少我不曾看清的秘密?”   没来时,想来看,可真来看了,却又发觉自己根本就担不起这样一个结局!   背负着这样的两世记忆,她的人生,突然就沉重了起来。   她一瞬苍老,有了一个穿梭千年的老灵魂!   “小曼,你还好吗?”门外,想起了陆楷风的敲门声。   他端着一杯牛奶,心里全是担忧。   他怎么也想不到,好好的看个资料,怎么就弄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倪曼的模样,的确和档案中的廖夫人长得有几分神似。当他看着那张全家福的时候,心头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回来的路上,倪曼一直在哭,她哭得涕泪横流,口中还不停地说着胡话,似乎有些低烧。   那模样,就好像——是中了邪了!   大家都说,这纪念馆是不能随便来的,八字轻的人、额头低的人、体质偏弱的人,都不适合去。   现在他疑心,大约倪曼,就属于这一类吧!   “你有点发烧,我觉得,咱们还是去一趟医院吧?”他见倪曼没有应声,就又说了一句。   这种时候,要是换了高朗,那肯定会直接走进去,可偏偏陆楷风是个迂腐的性子,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早已深入他的骨髓之中。   倪曼这会儿既然在睡觉,那就是打死他,他也是绝对不可能自己开门走进去的!   “最近流感的人多,咱们还是去看看医生,配点药吃吧?”两分钟过去了,他依旧在敲门。   这种不作不闹,但坚持不懈的老黄牛精神,终于还是让倪曼开了门。   “我没事……”她有气无力,看着憔悴得让人心疼。   “你过来,我给你量量体温。”陆楷风见状,终于还是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了客厅里坐下。   “我真的没事。”倪曼这时候很抗拒,她还沉浸在伊人的故事中出不来。   “廖云舟后来又结了婚,”陆楷风瞧着她,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开口说:“他早就向前看了。你又何必执着?”   他这话说得倪曼不由一愣,惊疑地抬头望他。   “你什么意思?”她问。   “他是戎马一生的大将,后来又有婚配。”说着,他拿出手机,从相册中翻出一张照片,说:“你看,这是他后来的妻子,我在档案里拍的。”   倪曼听了这话,心中半信半疑,不自觉地接过手机去看。   要说她当时没有点醋意,那是假话。可等她真的看到了照片,那才是惊得差点没从沙发上跳起来——那照片上的女人,分明就是柳月!!!   那五官,她绝不会认错,这个可恶的女人,就是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也嫁给了廖云舟?!   照片里,她穿着民国特有的婚纱,笑盈盈地站在廖云舟身边。而廖云舟的神情,似乎也挺享受的!   这个结果让她心惊,醋意一瞬澎湃!   所以这一世,她的出现也并非是偶然?难道她是真打算来抢高朗的不成?   “你看,他后来的妻子也很漂亮,听说,他们很恩爱。”陆楷风是个直男,他压根儿没想倪曼能不能接受,直接就说。   “她漂亮?!那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这是一道送命题,倪曼这时候问出来,陆楷风却没有意识到危险在逼近。   “这……这样的问题有意义吗?”陆楷风笑了笑,然后说:“你和小曼长得真像,小曼是个好女孩,我不希望你伤害她。”   “什么?!”倪曼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刘伊人,是吧?”陆楷风又试探了一句,然后说:“你是过来人,你应当知道想要守护一个人的心是什么样的。我很爱小曼,即使她爱的不是我,我也依旧希望能保护她。你……明白的吧?”   这话听得倪曼心里不由暗骂了句脏话,她这时算是弄明白了,这书呆子陆楷风,是以为她这会儿被那啥上身了!   这叫她顿时又好气又好笑,当场就想反驳,可是一想到他刚才说的“爱”,又觉得此时反驳,恐怕并不是什么好时机。   “你……你喜欢倪曼?”倪曼决定将计就计,真的装作被上身的样子,以免日后和陆楷风的相处变得尴尬。   “是的,我非常非常珍惜她,我不希望她受到伤害,一丝一毫都不可以!”陆楷风望着她,正色说道。那语气,真的有种谈判的味道在理头!   他似乎一点了不害怕眼前这个“鬼”!   “你还没回答我,你觉得我和这照片上的女人谁漂亮?”倪曼又绕了回去。   “这重要吗?”陆楷风哭笑不得。   “重要,对我来说,它特别重要!”倪曼点了点头。   于是,陆楷风认真仔细地瞧着她和自己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好多遍。   他这种一本正经评判审视的模样,叫倪曼的心里愈发紧张。   “你看够了没有?有这么难吗?”终于,倪曼不耐烦起来。   “你们不大一样,你更温婉,她更成熟,这叫我怎么选?”陆楷风很为难的样子,末了又说:“你非要较这个劲干嘛?反正在我眼里,你们都不如倪曼漂亮!你们比她差远了!”   他这话有点傻,可倪曼听了,却高兴起来。   她噗嗤一声笑了,但随即却又想起自己还在“表演”,于是忙假装眼皮子突然之间翻了翻,然后倒头往沙发后头仰去!   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吗?她在玄元街待了这么几个月,要是连这么点都装不下,那也太菜了!   周末来了,大家是不是都在家里躺着呢?   我爱这种悠闲,愿大家都能有好心情!爱你们~   。 第二百章:醒了   李慧醒了。   在昏迷了近72小时之后,她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但这种苏醒和完全恢复意识是不同的,它更多的是指生理上的。   高朗他们虽然在重症监护室见到了她,但她的各反面反应能力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李慧,”高朗站在床头,瞧了她有一会儿,才说:“人已经抓到了,你不用再害怕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安心养病就好。”   李慧的眼睛虚睁着,她的目光并不追随着高朗,只是虚浮地望在斜前方。   “你想看看他吗?现在他已经被关起来了。”高朗见她这样,不由有些担忧。   她现在的状态,一看就是脑干受损,而且还是比较严重的损伤。   虽然已经在积极治疗,但却未必能真正恢复意识。   一切还要看运气。   如果她一直不能恢复意识,那么最糟糕的状态就是,也许她会变成植物人!   这个念头,在高朗心头盘桓,但他并没有说出来。李慧的父母,不能再经受这样的刺激了!   他将手机放在她的眼跟前。手机的上头,是那疯子的照片。   “他的精神鉴定报告已经出来了,他有精神分裂症,一切不是你的错。”高朗柔声说。   他看着她,眼神很温柔。   他所期待的反应,并没有出现——她的呼吸、心跳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平静、稳定,如死海一般。   这叫他失望。   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高朗的心情很沉重。   柳月见他脸色不对,就迎了上去。   “怎么了?她的状况不好吗?”她挽着他,问。   “她对那疯子的照片没有反应。一点反应都没有。”高朗叹了口气,说。   “没有反应?!为什么?”柳月闻言也一愣。   “两种可能,一种,我们抓错了人,另一种,她现在完全没有恢复意识!”高朗瞧着她,说:“我希望是我们抓错了人。”   “我们怎么可能抓错人?”柳月直接反驳,“除了精神有问题,谁会这么干?不过,我总觉得,他未必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什么意思?”高朗一直沉浸在悲伤中,还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些。   “我觉得,他能隐藏这么多年,潜入别人的屋子居住却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还有,你们藏的摄像头,他一下子就能发现,而且还能够设置陷阱,几次差点杀了你们,你觉得,这是一个精神病人能做到的么?”   柳月的话不无道理,那疯子的思维缜密到可怕,能力更是在一般人之上。这一切,的确不是简简单单的“疯子”二字可以概括的!   “精神鉴定中心给出的结论,一般不会错。”高朗想了半天,还是说。   “那我想问,如果一个人,他的心理足够强大,他有没有可能给骗过这些鉴定?”柳月的眼神一沉,随即说道:“你叫一个疯子冒充正常人,这也许很难,可你叫一个正常人装疯,却未必有那么难!”   柳月的话令人不寒而栗。   人性之恶,往往经不起揣测。   就像柳月说的,如果那疯子是装疯,又有几个人会怀疑?即使怀疑了,又如何证明他不是真疯?   精神病院里的“疯子”,真的就全是疯子吗?   头脑里的事,真的很难用简单的规则去测量!   “退一万步来说,因为是精神病,所以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那如果是这样,我想要杀一个人,是不是只要提前一年开始装疯卖傻,换来一张精神残疾证,那么就可以万无一失,白白地干掉一条生命了?”柳月又说。   “凭什么因为他是精神病,所以就放过他?被他杀了的人,就可以白死吗?保护弱者,不应该是用这种方式!这对普通人来说,并不公平!”柳月越说越激动,这种讨论,并不像是纯粹的就事论事,似乎还带上了个人情绪。   高朗听了这话,无从反驳。   他只是瞧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月月,你从来没有提起过你的妈妈,为什么?”   “我妈和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这话让柳月一愣,她没有多谈,只说:“走吧,我饿了,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你见过她吗?”高朗这时却不愿意停下这个话题。   “没有,我没见过。我是我爸养大的。”柳月的神色一黯,接着便说:“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妈妈,我也很好。”   她显然被人戳到了痛处,即使她不承认,但的确,她和高朗一样,不能提起的,就是自己缺失了一半的亲情!   “走吧,我们去吃饭,叫上我师兄一起,”高朗见状,没有多言,只拍了拍她的肩,说:“我可能还要在江州待一段时间,我的老师病了,我要在这里照顾他。你自己看,要不要先回去?”   “没关系,在这里是住酒店,回去也是住酒店,我干嘛不在这里陪着你呢?”柳月又不傻,自然不会先走。   她本来就计划好了,这一回到江州来,一定要把想办法把高朗这厮给睡了,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捏住他!   不过,计划归计划,这世上天不遂人愿的事太多了!   高朗的心思,全在李慧的案子和欧阳老师的病上,能分给她的关注,实在是少之又少。就算他难得有时间可以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的事,那想的也是倪曼,不是她!   时光飞逝,一晃眼又是三天。   欧阳老师的伽马刀时间确定下来了。   高朗陪着师母,一起把老师转到了专科医院,又一个人忙前忙后的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这医院的条件比之前的要好,欧阳老师住上了套房,有两个房间,还有客厅、卫生间、厨房间,这完全就是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了!   高朗见师母连日操劳,便自告奋勇,提出要为老师陪夜,替一替师母。   师母这时倒也不客气,于是,晚上的时候,病房里就只剩下了欧阳老师和高朗两个人。   几天下来,欧阳老师的状况好了不少,他见高朗这些天一直为了自己跑来跑去,心中也是感动极了,这天夜里对着高朗,话就不由得多了起来……   。 第二百零一章:托付   “阿朗,老师这一辈子,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膝下无子,难免冷清”   夜深人静,欧阳院长躺在病房里,不由生出许多感慨。   “尤其是像如今这样境遇,便更觉得凄凉。要是没有你在,你师母一个人,哪里做得好这些!”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吱声,只是低头笑了笑。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老师不是凡人,不会在意这种凡俗的事。   “你要真是我的儿子就好了!”欧阳院长瞧着他,又说了一句。   “老师,你是怪师母吗?”高朗闻言忍不住问。   “我从来没怪过你师母,实际上,不能生的人是我。”欧阳院长摇了摇头,然后说:“是她无怨无悔陪了我这大半生,我既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去怨她。”   “老师……”高朗闻言一愣,总觉得他是话里有话。   “你师母是个好女人,”欧阳院长叹了口气,喃喃道:“我从第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就知道,她是个好女人……”   这话,既像是在对高朗说,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好奇,便问:“老师,你和师母是怎么认识的?”   “我和你师母?”欧阳院长一听这话,眼神温柔了,他瞧着窗外的夜色,有一会儿才说:“我们是在大学里认识的,在图书馆里。我记得那天,她系着一条红围巾,头发束在背后,眼神像忧郁得多瑙河……”   “师母年轻时是那样的?!”高朗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印象里,师母温柔坚强,是像大地一样温暖的女人。   “是啊,她是我的第一个病人。”欧阳院长点了点头,说:“她总是那么忧郁,心里似乎藏着说不完的秘密,我被她这种气质所吸引,一心想要把她的忧郁治好。”   这些话很浪漫。欧阳院长的语气很温柔。看得出来,他对妻子,有真切的爱。   “您做到了。现在的师母很快乐也幸福。”高朗说道。   “但愿吧,可我知道她有一个心病,她从来不提,可我知道。”欧阳院长的神色凝重起来,瞧着高朗说:“阿朗,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好吗?”   “老师,您只管说,只要我做得到,我一定竭尽全力!”高朗闻言坐直了身子。   这间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四目相对,高朗从没觉得自己和老师的心,贴得像现在这么近过。   明天他就要动手术了,虽然不用开颅,但只要是手术,就总会有风险,欧阳院长这会儿,颇有些“交代后事”的意味在其中。   “阿朗,我明天就要手术了,如果情况不好,以后还请你一定要多多为我照顾你师母。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欧阳院长抓着高朗的手,一本正经地说。   “老师,这只是个小手术,我保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高朗闻言,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我要嘱托你的,并不是这件事,”谁知,欧阳院长却摇了摇头,说:“这次的事,让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阿朗,你知道吗?其实你师母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什么?!”高朗一直以为,老师是不知道这件事的,因为师母那天在沈医生面前心虚的神色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是的,她下乡插队的时候,曾经生过一个孩子,”欧阳院长点了点头,说:“这些年,我其实一直都知道这件事,也许是因为自私,所以在她的面前,我从来没提起过。她瞒着我,我也心甘情愿的被她瞒着……”   “既然是这样,那又为什么突然要提起?”高朗越发觉得莫名其妙。   这么多年,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师母不能生育,老师对师母不离不弃,可现在看来,真相和表象之间,还真是谬以千里!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还能陪她走多久,我怕自己先她一步走了,她孤苦伶仃,连个照料的人也没有,”说着,欧阳院长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神情变得痛苦起来,“我还能为她做什么呢?我一定要帮她把孩子找回来,只有这样,我将来才能安安心心的闭眼!”   “老师,你是要我帮师母找孩子?”高朗这时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   “是,阿朗,你师母是在徽州插的队,就是你那个地方,”欧阳老师点了点头,又说:“你最近不是刚好在徽州吗?你帮我找一找,找一个和你一样岁数的孩子。”   “师母在我们那里插队?孩子和我一样大?”高朗更加觉得错愕。   “是啊,这些年你师母总是特别照顾你,这本身就是一种代偿心理啊!”欧阳院长瞧着他,说:“你是徽州来的,又和她的孩子一样大,她无形中,很容易把母爱投射在你身上!”   话说到这里,一切似乎真相大白了。   高朗此时再回想师母对自己那种种的好,竟有一些吃味,甚至是嫉妒起了师母那流落在外的儿子!   “你师母嘴上虽然从来不说,可只要看她对你的那份好,就知道她有多在意自己的那个孩子了……”欧阳院长见他不说话,就又补充了一句。   “既然这么在意,当初又为什么会抛下?”高朗突然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那个谜一样的父亲!   他其实还有半句话想问的,可又觉得毕竟是师母,不能太冒犯,所以没问。   他真的很想知道,如果老师不是不能生,如果师母此刻儿孙绕膝,她还会不会想起那个被自己抛下的孩子?还是早已像当初抛下他时那样,已然决绝地将他抛在了脑后?   人心是经不起揣测的。很多事情,难得糊涂才会有快乐,若事事看得明白通透,你只会觉得恐惧!   师母是这样,老师又何尝不是?   如果他自己儿孙绕膝,现在还会不会去提这件事?又或者,应该这么问,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不能生,他会不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师母骗这么多年?   他早就知道了师母有过孩子,却从来不提,为什么?左不过是因为担忧。至于担忧的是什么,只怕也一样经不起深想。   可你若因此就认定了他们都是自私的人,却又好像不对。   他们都是极好的人,不论是在别人眼中,还是事实上,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可再好的人,心里也一样会有阴暗面,这才是常理。   “我们那个年代的事,总有很多无奈,”欧阳院长大概是听出了高朗口中的责备,于是又说:“她从前的那些事,我知道的也不十分清楚,你可以去问问沈明,他们是同学……”   。 第二百零二章:大岗   欧阳老师的伽马刀开得很顺利。   手术后,他又在医院观察了一夜,然后就回了家。   一切好像都恢复如常。   高朗见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便准备回易县去。   这次他已经出来整整十天了,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毕竟,易县那里,也还有一大摊子事情等着自己去处理!   山前大队那边昨天给他来了消息,说是之前说好的犯罪心理研究中心终于成立了,正等着他回去一起举行剪彩仪式,然后就可以正式运行了!   这是个极好的消息。   高朗听了之后更是归心似箭。   不过,在他回去之前,他还是约了沈医生出来聊聊,谈一谈师母的事……   男人谈事情的时候,最好要配点小酒,再来点音乐,以衬托出一种和平友好的气氛。因此,他们约在了飞鸟酒吧见面。   晚上八点,沈医生做完最后一台手术之后,就赶了过去。   “沈医生,你还没吃饭吧?你看看,要不要点些什么?这里有简餐的。”高朗看他一路风尘仆仆,便将菜单牌递了过去。   “我不吃了,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咱们长话短说吧。”沈医生放下包,就说:“你找我来,究竟是想要问什么?”   高朗约他出来的时候,找的理由是想要进一步了解老师的病情。这个理由听着就挺烂的,但沈明还是来了,当然,这可不是因为他智商有问题!   “我老师希望我帮师母找到她的儿子,所以我就来找你了。”高朗听了这话,也直言不讳。   “欧阳知道了?!你告诉他的?”沈医生闻言似乎有些惊讶。   “不,他本来就知道,”高朗摇了摇头,又说:“欧阳老师从来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只希望师母开心。”   “这件事说来话长,当初你师母下乡插队,落户在徽城,但不是城里,是徽城的大岗村。那地方有个生产队,规模挺大的。”沈医生闻言叹了口气,说。   “大岗村?!”高朗闻言挺意外的,这大岗村紧邻着易县,它和易县之间,仅隔着一条河,一条很小很小的河!   他小时候去那里玩过,和月月还有瘦猴,他们还在那条河里钓过龙虾!   那小河的水不算清,上面搭了两块水泥板,就算是一座桥了。   高朗他们小时候,有时会从那小桥上过,去大岗村里偷地瓜。   偷来地瓜后,他们就在河岸边生火,直接烤来吃。   大岗村有个胖女人特别特别凶,骂起人来震天响,前后村都能听得见。   她长得一脸横肉,那腰上不知挂了多少个游泳圈,还总喜欢穿花布衣服,头发也自己用火钳子烫过。   他大约是想赶时髦的,但捯饬之后却越发难看,每天的招摇地在村里晃,谁见了她都躲着走,是个丑人多作怪的典型!   这个母夜叉骂过高朗他们好几次,所以他们就更加喜欢作弄她。   每回偷地瓜、摘玉米的时候,他们都特意跑她田里去摘!   虽然听说她男人是村长,叫赵大宝,可他们几个小孩子才不会怕这些,照样还作弄她,甚至因为赵大宝的关系,作弄起她来的时候更带劲了!   “你们几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屁崽子!你们是要死!偷到你姑奶奶的地里来!下回再来,看我不撕烂你们的嘴——”   记忆中,母夜叉的叫嚷声依旧清晰。   不论什么时候,高朗只要听见“大岗村”三个字,脑海中就会自动浮现起母夜叉那件塞满肥肉的花布袄!   “是啊,大岗村,”沈明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说:“你师母是当时咱们那批知青中最漂亮的一个。十几岁时的那种明媚,像晨曦。”   沈明口中的师母,和欧阳老师口中的师母,似乎有很大的出入。   高朗很难想象,师母活泼明媚起来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   “在大岗村,发生了什么事吗?”高朗闻言忍不住问:“上次我听你说,有个叫何、何建……”   “何建东。”沈明提醒了一句。   “对!何建东!他是什么人?他和师母有什么关系吗?”高朗听了忙问。   “他们是恋人。”沈明叹了口气,说:“他们郎才女貌,是一对金童玉女,我们都以为他们会结婚的。可后来……”   “后来怎么了?”高朗觉得这个故事里明显有曲折。   “后来他们分开了。”沈明的神色凝重起来,他瞧着高朗,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说:“大岗村的老支书,有个畜生儿子,叫赵大宝。有一天晚上,他喝醉了酒,冲进了女知青的宿舍,拉着你师母就……”   “你说什么?!”高朗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是的,小英被他冒犯了!当着其他女孩子的面!”沈明捏紧了拳头,咬牙说:“这是个畜生,他几乎毁了小英的一辈子!”   这个故事让高朗后背发凉,他的喉咙不自觉地收紧。   “所以何建东抛弃了师母?”高朗的心口有些闷闷的。   “不,建东没有抛弃小英,是小英逼他和自己分的手。”沈明摆了摆手,又说:“那时的人,思想和现在不一样。小英被侵犯,她觉得自己不干净了,配不上何建东,所以就哭着闹着和他分开了……”   “我知道赵大宝……”高朗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哆嗦着,好一会儿才说:“为什么发生了这样的事,他现在还能安然无恙?甚至后来还……还成了村长?”   “赵大宝成了村长?”这回轮到沈明惊讶了。   不过,他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换了一副神色,说:“也是,他也算是子承父业,这样的事,并不少见。”   “为什么师母不告他?”高朗又气又恨。   “那个年代,到处都在搞斗争,一切都瘫痪了,没有人会管这些事。就算管,也只会劝女方嫁给男方!”沈明的语气恢复了正常,正常得近乎麻木。   “师母是不可能愿意嫁给赵大宝的。”高朗说道。   他知道赵大宝,知道得太清楚了!   “是啊,她当然不肯,”沈明点了点头,又说:“可造化弄人,就是那么一次,她就怀孕了……”   。 第二百零三章:那年   高朗的师母叫穆英。   当初的确是那批知青中,容貌气质绝佳者。   他们到达大岗村的第一天,赵大宝就已经盯上了她。   那天的醉酒,不过是个幌子。   他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要把这么一个漂亮的城里姑娘弄到手!   他原以为,当生米做成了熟饭,穆英就一定会要他负责,逼他娶了自己,可谁知,她却没有!   她不是俗人,自然不会做俗事!   她只是坚持报案,一定要将赵大宝绳之以法。   要不是那个年头几乎所有的机构都瘫痪了,赵大宝是绝不可能逍遥到现在的!   那是一个混乱的时代,黑白被颠倒,是非被扭曲,公道和正义得不到伸张。   那年月,在这样的穷乡僻壤被欺侮,根本就没有可以说理的地方。   而且,那时人的思想观念也和现在不同,对于她坚持不嫁赵大宝这件事,别说是当地的村民了,就连知青中,也有不少人觉得不能理解。   既然已经叫人得手了,怎么能不让人家对自己负责呢?这一个大姑娘,成了这样,以后还有谁肯接手?他们想不通穆英坚持不嫁的理由!   有些人甚至在背后议论,说她心气太高,已经是只没人要的破|鞋了,却还骄傲得像只天鹅,大概是想嫁给皇帝!   面对诸多的不理解,与那一声声的冷嘲热讽,穆英选择了默默忍受。   她不能让赵大宝这畜生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即使已非完璧,也不代表就要破罐子破摔,嫁给这样的畜生!   她足够坚强,可生活却依旧想要击倒她!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产生了变化——她怀孕了!   这让她生不如死!   她甚至真的跑去投河,要不是当时沈明正好经过,救下了她,现在恐怕她坟上的草,都有一米高了!   在沈明的宽慰下,她支撑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为了不让人发现,她只好穿上宽松的衣服,在腰里绑上了一重又一重的束带。   那个年月,未婚生子是大罪,就算没人来抓你,旁人的口水都能淹死你。   因此,她不能让别人至少自己怀孕的事,整个生产队,除了沈明,几乎没有人知道她怀孕的事。   旁人只以为她是长胖,却不知道她的肚子里,藏着一个鲜活的生命!   “小英生产那天,是夜里,我陪她跑到野外,在草垛子上……”沈明的情绪激动起来,他的声音有些抖,但并不妨碍他讲述这段往事。   “那天晚上的月亮可真好啊,月光洒在草垛子上,莹白色,像镀了一层霜,”他的思绪飘远了,就好像重又回到了那个毁灭与重生的夜晚,“小英蹲在干草上,她疼得厉害,可她不敢叫,我只好把手帕拿出来,给她咬着。她太疼了,脸色惨白,几次疼得像要昏过去……”   “为什么不去医院?”高朗的问题显得很幼稚,才一出口,他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多余!   他们当然不能去医院!   没有人知道师母怀孕的事,他们也没有结婚证,怎么去医院生孩子?   那个年代,和现在太不一样了!   “我们不能去,”果然,沈明捂住了自己的脸,许久才说:“她差点就死在那里,我能帮她什么?我什么都帮不了她!她的脸像死灰,头发都抓乱了,濒死一样的!太可怕了,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挺过来的……”   “别说了,”高朗也听不下去,他打断了沈明,只说:“后来呢?孩子生下来以后,你们又把他抱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孩子不是我送走的。”沈明摇了摇头,说:“小英生下孩子以后,让我去帮她处理胎盘,等我处理好包衣和草垛子上那些沾了血的干草,再返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   “这么说,孩子是师母自己送走的?”高朗闻言有些诧异。   “是的,等早上我在队里碰见她的时候,她似乎已经缓过来了一些,”沈明叹了口气,说:“可就是从那天开始,她似乎连我也不理了……”   沈明的这个故事,听得高朗心惊肉跳。   高朗坐在沙发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往事太沉重,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师母。他总担心自己以后只要和她在一起,就会忍不住脱口提起大岗村的事!   与沈医生告别后,他去了郑西麒家里。   他原以为郑西麒这时候应该已经把柳月送回酒店去了,却没想到,他一敲门,跑来给他开门的竟然会是柳月!   “你怎么还没回酒店去?”高朗一看见她,不由一愣。   “我在等你啊!”柳月笑眯眯地瞧着他。   “你等我?等我干什么?”高朗不解。   他走进屋子里,看见郑西麒正优哉游哉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你回来啦?”郑西麒抬头和他打了个招呼,就又没心没肺地开始埋头看电视了。   “都十点半了,你怎么还没送她回去?”高朗见状,有些不悦。   “你不是来了么?你送她不就是了!”郑西麒头也不抬地说。   他可不敢对高朗说,是柳月逼他等到这么晚的!   柳月这女子,狠得厉害,他郑西麒一介书生,可斗不过这样的狠角色!   “师兄,那万一我今天要是十二点回来呢?你也打算让她这么干等着?”高朗觉得不可思议,“你这是看的什么片子?看得这么投入?”   “白头神探,”郑西麒瞧了他一眼,说:“这老头子可真有意思!里头这个蛇蝎美人可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唉!越看越有意思!”   “这不是老片子么?你都看多少回了?还看?”高朗哭笑不得。郑西麒话里有话,可他却没听出来!   “是啊!老片子好看啊!怎么了?”郑西麒这时才坐直了身子,抬手看了看手表,说:“现在是十点半,你再跟我在这磨磨唧唧的,那可真就得拖到十二点了!”   “你——”高朗被他这话怼得无话可说,于是一甩脸子,果真拉着柳月扭头走了!   这一下,柳月正中下怀!   她早就打算好了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趁着自己和高朗留在江州的这最后一晚,干出点实质性的成就来!   要不然,这十天的江州,她可就白来了!   她能等,她背后的人,可等不了!   “小墩子,我有些头晕,一会儿经过药店的时候,你能不能帮我去买一些感冒药?”果然,一上车,她的计划就开始了……   。 第二百零四章:演技   高朗对柳月终究是关心的。   因此,她说要买药的时候,他就立刻跑去给她买药了。   等买完药,他又开车把她送回酒店,一直送她上楼,到了房间门口,他才要走。   “这么晚了,你就别走了吧,”柳月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拉住了他,可怜兮兮地说:“这大晚上的,一个人,我害怕……”   这话说得可怜巴巴,像只瘦弱的小猫咪,不管是哪个男人,听了这话都得心软,可偏偏,高朗就是不吃这一套!   “你都一个人住了这么多天了,有什么可害怕的?”高朗撇过头笑了笑,一脸欠打地说:“快进去睡吧,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咱们回易县去!”   说罢,他扭头就走。   “就这么回去了?”柳月见他走得那么干脆利落,简直能被他气死。   “是啊,那要不然呢?难不成还得让我亲一口才走?”高朗没有回头,只是手臂朝她摆了摆。   这榆木脑袋!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她留啊!   柳月见状,不由暗恨。这种关头,再不放出大绝招,煮熟的鸭子都得飞了!   她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到嘴边的东西再跑了呢?不行,绝对不行!   想到此处,她柳月只好“哎哟”了一声,故意往地上倒了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摔得还挺沉!   高朗回头,见柳月摔得四仰八叉的,连忙折回去,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脸。   “月月?月月?你没事吧?”他问她,他看她的气色,不像是有什么大碍,可看她这一跤跌得,却又好像病得很重。   “我……我没事,你走吧,不用管我。”柳月这时,又开始以退为进,欲擒故纵。   她知道,以高朗的性子,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果然,高朗没有搭腔,直接一把将她抱起来,二话不说就快步进了房间!   他把她放在枕头上,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在确定她肯定没发烧后,才说:“你这就是感冒,我去给你烧水吃药。”   说着,他转身就走。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挪动脚步,手就一下子被柳月给捉住了!   “你别走!我不想一个人……”柳月表现得弱小无助又可怜,她语气软得很,叫人心疼。   “我不走,我去给你烧水喝药。”高朗放缓了脚步,说。   “我不要吃药,我只要你陪在我身边!”说着,柳月突然起身,一下子勾住了高朗的脖子,用力一拉,一下子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近前。   他们靠得那么近,近到柳月呵出的气全都洒在了高朗的脸上。   真香啊,所谓的呵气如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她小巧的鼻尖触碰着高朗的鼻头,唇与唇在这一刻靠得那么近,虽隔着空气,可却依旧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你就是我的药,只有你才能治好我……”柳月的声音带着些沙糯,说着便伸手拉开了外套,把自己精心挑选过的连衣裙展露出来。   那裙子漂亮、合体,将一切勾勒得恰到好处,散发出浓浓的女人味。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势在必得!   “月月,我……”不知怎的,高朗觉得脸上发烫,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不要说话!”柳月,捧住他的脸,半跪着将自己的唇送到他的面前,柔声说:“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漂亮吗?难道你不想亲亲我吗?”   说着,她不等他回答,就直接覆上他的唇,动情地闭上了眼睛。   这叫高朗始料未及!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呆呆地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有些僵硬!   柳月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配合,因此又主动抓过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这状态大概是很多男人梦寐以求的,要说高朗一刻都没有心动过,那是假话。   她的身上可真香啊,那种专属于她的,特别的香水味让他不自觉地有些迷失。   恍恍惚惚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想就这样抱住她,亲下去,狠狠地亲下去!   他的心跳得那么快,快得就像和倪曼第一次牵手时那样快!   “抱紧我,”柳月拥着他,哑声对他命令说:“告诉我,你不想要我吗?你不想要吗?”   “月月,你不要这样……”高朗感觉自己的内心像在经受油烹火煎。   心头,有一万只蚂蚁在狂舞!他感觉自己快要绷不住了!   “我爱你,小墩子,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遇到,兜兜转转,我不想再压抑自己,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想!”柳月的每句话,都像是毒药。   她成熟,有韵味,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搅乱男人的心!   太香了,这种若有似无的香水味让高朗的呼吸,难免有些急促,理智上,他想要拒绝她,可身体上,这却有些难!   他也是个正常男人,如此佳人在侧,又有这般的情深义重,他心态难免有点儿飘!一时间,忘乎所以!   “月月,我们不能这样,”理智还在拼死抵抗,可他的手却变得温柔,语气也越发艰难,“我……我结婚了,我们不可以……”   这是拒绝,但在柳月眼里,这种拒绝完全可以被她忽略不计!   她觉得,只要他不把自己推开,那自己就还有机会!   “为什么不可以?你爱我,你骗得了自己吗?”柳月紧紧地抱着他,用一种近似哽咽的声音,说道:“如果再次错过你,我宁愿现在就死在这里!”   眼泪,永远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柳月一哭,高朗的心就又软了下来。   他猛然想起了她是个抑郁症的病人,受不得半点刺激,于是只好伸手抱住她,用一种无奈地语气,说:“你睡吧,我不走,我会留下来陪你。”   柳月听了这话,顿时破涕为笑,对着高朗的脸上就是“吧唧”一口。   然后,她立刻松开他,娇笑着跳到地上,说:“那我们去洗澡好不好?就像小时候那样,一边洗澡一边玩?”   这话充满了暗示意味,不知怎么的,高朗的眼前突然有些迷糊,柳月的脸也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他伸手想要捉住她的肩,可鼻头却突然一热,一大股鼻血喷涌而出,流得满下巴都是!   紧接着,他便眼前一黑,整个人朝后仰去……   。 第二百零五章:不翼而飞   高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躺在雪白的羽绒被里,他的上身——竟然还光着!   这叫他有些吃惊,不过再往旁边扭头一看,他就更吃惊了!   因为柳月,这会儿正躺在他旁边的枕头上!   她睡得很熟,脸蛋红彤彤的,头发有些凌乱。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肩膀露在被子外头,那上面可什么也没有啊!   卧槽!   不是玩这么大的吧?!   高朗看着她的肩胛骨,整个儿陷入了震惊!   发生了什么?我是谁?我在哪儿?他简直怀疑人生!   他连忙悄悄掀起被子瞧了瞧。这一瞧,他更是心如死灰——他埋在里头的这半截,和外面的那半截,竟然一样光!!!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   这是晚节不保啊!他恨不得拿手劈死自己!   现在这么办?昨晚的事,他一点也不记得,他只记得自己突然一头栽倒了下去,除此以外,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也许我们只是睡了一觉,啥也没干呢?这种事也不一定。”他寻思了半天,还是自我安慰。   想着,他就蹑手蹑脚地下了地,想要趁着柳月还没醒,先自己把衣服穿起来,这样才比较有安全感!   这是真的光啊!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柳月发生这样的事故!   是的,是事故!   他这会儿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更要命的是,他往四下看了半天,发现自己的衣服,从外套到袜子,全都不翼而飞了!   “我衣服呢?这不科学啊!”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没有衣服,他怎么出门?这会儿他是真不想面对柳月!   “你别找了,你的衣服拿去洗了。”就在这时,柳月的声音突然懒洋洋地在背后传来,吓得他连忙拉过一旁沙发上的抱枕,有些惊慌地挡在了自己前头!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高朗有些结巴。   他这会儿,在她面前,完全就像一只惊慌失措的菜鸡!   相比之下,倪曼就大方得多,只见她单手撑着头,将被子拉到了心口,困意未消地斜眼瞧着他,一双眼睛似笑非笑。   “昨天晚上真是太累了。我好久没睡得这么熟了,难怪人家都说,运动有助于睡眠呢!”她意有所指,这表情,就好像是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似的!   “你——”这车开得猝不及防,高朗抓着抱枕的手,扭曲得有些不自然。   “你紧张成这样干什么?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看见过的?”柳月见状不由觉得好笑,那语气让人喷血。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真的……”高朗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   “真的什么?”柳月见他问,故意睁大了眼睛瞧他,一派天真地说:“咱们现在这样,待在一个房间里,你觉得你自己会是柳下惠不成?”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高朗听见这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只能别开脸,心烦得都不想看她。   “你这样站在那里不冷么?”柳月挑眉看他,脸上的神色越发戏谑。   她这时候的模样,看起来就像一个情场老手,高朗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来吧,到这里来,外面太冷了!”她拍了拍床,说道。   “我不来!”高朗这时心中对她有一种莫名的恨,只别过头说:“我不冷!”   他本来想表现得硬气一些,可谁知“不冷”两个字刚出口,他就“阿嚏”一声,打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喷嚏!   “你还说你不冷?”柳月见状,不由又笑了,“小墩子,你到底在拧巴什么?是非要我来拉你么?”说着,她就一把掀开了|被子!   这一掀,吓得高朗连忙闭眼,只看他那眼睛闭得像是能夹死蚊子一样,两只手还冲她不停地摆!   “你、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你听见没有!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高朗吓得发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也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   “我为什么不过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高朗越是这样,柳月就越是起劲。   她二话不说就走到了他跟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睁开眼睛。”她命令道。   “我不!”高朗简直被柳月这种牛虻做派气得发抖。   “你看看你,你都冻得哆嗦了!”柳月见状,二话不说,上手就开始抢高朗挡在身前的那个抱枕。   “你听我的话,到被子里去!”她一边抢,一边说。   “我不去!哎!哎!你干什么——你这女人怎么这样啊?”高朗被她这种大胆的动作惊出一声冷汗,只得死命用两只手擒住抱枕。   “你怎么这么犟啊?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柳月被他弄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他胳膊上拧了一把!   “哎哟——”女人掐小肉的本事,永远让男人望尘莫及。   这一把细肉掐下去,高朗顿时痛得睁了眼去瞪她!   这是自然反应,他也没办法,不过下一刻,他就意识到自己不该睁眼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啊?月月!”高朗别开眼,努力不看她,不过他眼角的余光还是瞥见她似乎是穿着什么的!   “你看着我!”柳月这时也不和他玩了,直接伸手扳过他的脸,对着自己,然后说:“你看看!我有这么可怕么?你看看你,嘴唇都冻紫了!”   直到这时,高朗才发现她身上穿着毛巾袍子。   这叫他不由松了一口气,抓着抱枕的手,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跟着松了!   所以……抱枕掉了!!!抱枕在这种关键时刻他娘的居然掉了!!!   “啊!”这让高朗惊得连忙伸手护了上去!   然后下一刻,他就落荒而逃,蹿到了被子里去!   这一波动作,快得跟凌波微步似的,柳月几乎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小墩子,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惊一乍的!”柳月见他这德性,颇有些无奈地笑了,“我早就叫你去了,你偏不听,现在倒跑得快!”   说着,她没有继续取笑他,而是去了卫生间,把高朗一个人丢在了房间里……   高朗见她离开,整个人颓然倾倒,心里简直想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   这下,他要怎么去向倪曼交代?   看柳月的态度,他们之间分明已经有了那事儿。可关于昨晚的事,他是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要说对于昨晚他还想得起什么,那就只剩下柳月身上的那股香水味了!   。 第二百零六章:回家   回易县的路上,高朗的心情如丧考妣。   而柳月的心情就不一样了,她似乎特别高兴,一路上一直在哼歌,也不顾高朗觉得烦不烦,只是兀自唱得高兴。   “小墩子,回去以后,咱们去唱歌吧?我好久没去唱歌了!”柳月坐在副驾驶上,乐呵得很。   “好不好嘛?你别光顾着开车啊!”她见高朗不理自己,就又加了一句。   “嗯,我回去之后会很忙,可能顾不上你。”高朗还没想清楚,关于柳月,究竟要如何处置。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当初那种两小无猜的状态里去了,这是一种必然!   他和倪曼虽然还没去办复婚,可这也是迟早的事。在他心里,老婆始终就只有倪曼一个。   “没事,你忙你的呗,我只要你心里想着我就行了!”柳月这时倒是乖巧得很。   只是她越乖巧,高朗便越觉得不自在。这事儿吧,他还真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   他不敢让倪曼知道这件事,同时也不愿意让柳月受到伤害。这进退维谷,骑虎难下的,他真是太难了!   回到易县,已经是傍晚。   高朗没有陪柳月吃晚饭,而是直接把她送回了沁春园。   和她分别后,他就径自回了精舍去。   十来天没回家,他这会儿只想好好地回家躺一会儿。   这几天的事,一件接着一件,除了昨天晚上,他几乎就没睡过一个囫囵觉。   当然,昨天晚上的,与其说是睡,倒不如说是昏迷。他真的感觉自己当时根本就是昏死了过去!   柳月身上的那股子香水味,至今还粘在他身上。   这味道,每回只要他一闻,就觉得头昏昏的,脑子也不大好使了似的,也不知道是他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反正对这个香味,他似乎真的没什么抵抗力!   回到家里,一切依旧是冷锅冷灶,一片漆黑。   他在进门前的一刻,心里甚至还在默默期盼——自己打开门,能看见倪曼那张天真的笑脸!   他真的是太想念倪曼了,比过往的任何时候都想。想得他都感觉心口疼!   “小曼,你究竟在哪里呢?”他倒在沙发上,也不开灯,就这样望着天花板发呆。   他瞧着那天花板,瞧得久了,便觉得那天花板也是倪曼的模样。   她依旧不接电话,微信也在黑名单里躺着,她这场心火,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被浇灭,想到自己目前这焦头烂额的感情生活,高朗简直想哭!   独处有时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当你和恋人吵架的时候。   闲下来的时候,人才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伤口有多疼。   在沙发上坐了半个小时之后,高朗决定找六叔这个过来人聊聊,于是,他拿出手机给六叔拨了过去。   结果他发现,这老头关机了!   “六叔怎么关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头升起,于是,他又立刻给小郑打电话。   这一回,小郑接了。   “小郑,我六叔在你旁边不?”电话一接通,高朗就问。   “不在啊,老刘叔请假了,他请假已经有一段日子了,我还寻思着他是不是病了,正打算去瞧瞧他!”小郑在电话里说。   “你去宿舍找过他没?”高朗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情况不妙。   “他不在宿舍,他已经不住宿舍好久了!”小郑又答。   这下,高朗彻底不淡定了。   他想起临去江州之前的那晚,想起自己在连山寨里的遭遇,顿时觉得后背再次起了凉意——连山寨,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上回来去匆匆,他没多想,如今自己终于空下来了,此时再去回想,他突然发现这里头疑点重重!   连山寨的人究竟藏着什么秘密?和大眼在一起的那个老人究竟是谁?上回观他说话,气度不凡,看着与六叔的地位,似乎也不相上下。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而六叔,又究竟去了哪里?   还有三清阁,那里头究竟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居然还会有守阵兽?   挂断电话后,高朗陷入了沉思。他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一切都显得虚幻和不真实……   如今六叔不在,倪曼也不在,他还真是成了孤家寡人,时不时的,就忍不住想要胡思乱想!   这想着想着,他就又忍不住对北房起了兴趣。   十分钟后,他忍不住再次走到了北房跟前,伸手摸了摸那冰冷的大铁门。   然后……他突然伸手,往门上敲了敲!   “咚咚、咚……”门应声响起。那声音有些空洞,落在他心上,震得他心口发闷!   这铁门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用他有限的认知,思来想去,琢磨半天,实在想不出来。   他看过这房子的建筑图纸,这北房实在没有多大,里头也藏不下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他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屁大点的屋子,为什么能作出这么大的妖来!   那“砰砰砰”的砸门声,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哪怕只是梦境,他也觉得这并非一般的梦境!   他正琢磨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就突然响了。   听到电话铃声,他便放弃了自己那点毫无意义的琢磨,走了过去。   “喂,蔡大队。”电话接起来,高朗才发现是蔡大队打来的。   “你回来了吗?高博士?”蔡大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热情。   “我刚到易县,怎么了?”高朗知道,他这个大忙人打电话来,绝对不会是闲着无聊拉家常来的!   “你回来了?那太好了!我们这里有个案子,想请您过来帮帮忙。”蔡大队的声音激动起来。   “什么案子?我可不会破案啊!”高朗闻言忙谦虚了一句。   “不用你破案,我们是需要心理专家的帮助,帮我们突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蔡大队胸有成竹地说。   “行吧,但我也不能保证一定有用,我尽量吧,行不行?”说着,他就拿起来茶几上的钥匙,穿上外套,出了精舍!   入夜了,天气越发寒冷。   冷风吹得他一激灵。   高朗跳上车,打开暖空调,往山前大队去了。   他干心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辅助过刑侦工作,这叫他不由有些激动,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那些推理小说中高逼格的男主角了……   。 第二百零七章:赵小乐   山前大队的审讯室里,坐着一个十三岁的男孩儿。   说他是男孩儿,看起来却有些牵强。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看起来却人高马大,身材健硕,并不像是个孩子!   他的脸长得也很成熟,胡子都长出来了,走在街上,说他三十岁,只怕都有人信!   “高博士,喏,我刚才跟你说的就是他,赵小乐。”蔡大队和高朗站在控制室里,隔着反向玻璃,说道。   高朗闻言,不由抬头仔细地打量起了那个“孩子”。   他坐在那里,肢体看似放松,可上臂与肩颈的线条却不流畅,很显然,他的上半身有点紧张!   再看他的脚,虽然以开放型坐姿呈现,可脚尖方向却不自然地朝里内收,这一点,无疑透露出了他此刻的防备心态!   “怎么样?”蔡大队见高朗不说话,就问。   “要我看,现在离突破心理防线,还要好长一段时间。”高朗实话实说。   “怎么说?”蔡大队见他还没和对方说上话,就有了判断,不由有些惊讶。   “你们把他关在这里多久了?”高朗问。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眼前的玻璃,在他心里,早已推测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四个小时,最多就四个小时。   目前这孩子的肢体语言告诉高朗,他此刻的心理状态,还停留在接受审讯的初级阶段中,心理防线,固若金汤。   “八个钟头了!从早上我们就逮了他!可他到现在愣是一言不发,翻来覆去就一句——我是未成年人,你们不能抓我!”蔡大队一张口,倒让高朗一惊!   “八个钟头了?!”他简直不敢置信,立马又问:“你们没审他?”   “怎么没审啊!这都换了几波人了!这小子愣是不开口!这嘴巴硬得很!”蔡大队说。   这个答案让高朗沉默。   一个普通的成年人,在审讯室里被轮番审问了八个小时,情绪状态也不可能像他那么冷静!   如果他不是在故作镇定,那么,他便真的有超乎常人的麻木与冷血!   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远超其他同龄人!   这,叫高朗对眼前这个孩子另眼相看!   “眼看着就要入夜了,他要是再不交代出那小姑娘的下落,这大晚上的,天又这么冷,真的很危险!”蔡大队的脸上写满了忧色。   这案子,其实并不复杂。   眼前这个男孩赵小乐,读初一,沉迷于游戏,成绩极差。   因为人特别壮,又蛮不讲理,所以连他的父母都管不了他。   事发当天,他父亲因为不满他考试再次不及格,一时气愤,就把他的手机给砸了,想逼他戒掉游戏。   谁知这手机一砸,却戳了他的爆炸点,让他一下子爆发,夺门而出,立刻起了歹念,决定找个人下手,去抢一部手机!   为了抢手机,赵小乐故意去了易县一个比较高档的新式小区,躲在地下车库里蹲点,很快就锁定了一辆奔驰车作为目标。   奔驰车上是一对母女。   母亲接读小学的女儿放学,顺便买了菜回家。   她每天都会在三点半到四点之间出现在停车库里,路线固定,时间规律,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   赵小乐观察了三天,就打定了主意,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他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把刀,又去药店买了个口罩,然后又戴自己的棒球帽,伪装之后去了地库。   一切和他预想得一样顺利。   那女人见赵小乐只是求财,就二话不说,立刻将自己的手机交了出去。   她本是想着破财消灾的,可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赵小乐见事情竟然那么顺利,不由又起了贪心,想要更多的钱。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干脆把人家的女儿当成人质给绑了,临走还不忘照着电视机里绑匪的套路,威胁那女人,说要是敢报警,就一定会撕票!   “这孩子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啊!”高朗瞧了一会之后,退出了控制室,对着蔡大队说:“我想先见一见他的父母。”   “可以,他的父母现在都在咱们这里。”蔡大队点了点头,又说:“不过……你见他父母干什么?”   “任何孩子的问题,都不应该割裂开来判断,孩子是家庭的衍生品,”面对专业领域,高朗的逼格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他瞧着蔡大队,说:“你想要了解一个人,一定要先去了解他的原生家庭,了解他的成长背景!”   这话说得够专业。   蔡大队听完,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立刻就引着高朗去了家属接待室。   在那里,他见到了这个赵小乐的父母。   这一见,就让他吓了一跳!   这赵小乐的爸妈是谁?那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赵大宝和那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居然就坐在接待室里!   这让高朗心有顿时涌起一阵不快!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赵大宝夫妻俩,能生得出什么好种来?就算一开始是个好苗子,到最后也难免被他们给养歪了!   此刻再看赵小乐,顿时觉得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真是一点儿都不让人意外!   “赵小乐是他们家的老幺,他们家一共生了三个。”蔡大队在进入接待室前,特意介绍了一句,“老来得子,所以特别惯着。”   赵大宝夫妻俩看见高朗进去,先是一惊,然后立刻站了起来。   “警、警……,”五十多岁的赵大宝,看起来比年轻时老实了不少,“乐乐咋样了?我们能带孩子回去了吗?他明天还上课呢!”   他已经不是村长了,前两年,村里人到县里检1举他,说他私吞了上头的一笔公|款。结果上面查下来,发现他问题不少,就勒令他把钱吐了出来,然后就把他从村长的位置上赶了下来!   自从下了台,他在村子里也待不下去了。   于是,他田也不种了,干脆带着这些年搜刮的财物,直接移居到县城里去了!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他们虽然风光不及当年,可生活质量也没下降多少,赵大宝在玄元新街上有好几个店面,就凭着这几个店面,也足够他养老的了!   就是因为钱多,所以他给赵小乐的零花钱也特别多,这钱一多,就用坏了手,让赵小乐沾染上了不少的坏习惯!   再加上他们夫妻俩长期鱼肉乡里,儿子早就耳濡目染,性子比他们还要蛮横霸道,有些悲剧就注定了!   乡亲们,今天推一本书,风有雪的《九死神诀》很好看哦!   另外,高朗小哥哥说:“大伙儿可以去微博上,搜汉风HF有惊喜哦!”   。 第二百零八章:蛮横无理   赵大宝家的母夜叉,这时已经完全认不得高朗了。   毕竟二十年没见,高朗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捣蛋鬼,他出落得干净帅气,实在让人很难将他和当初那个爬在地上玩泥巴的小捣蛋鬼联系在一起!   高朗坐在他们对面,一本正经地打开了一本记录册,一声不响地拿着笔,填起了上面的基础资料。   赵大宝和母夜叉看他一进屋就写个不停,立刻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去瞧。   “小伙子,你这是写什么呢?”母夜叉在那上面看到了自己儿子的名字,便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她这么一个大嗓门,在他面前轻声细气地说话,这还真是叫人不太习惯!   高朗闻言,停下了笔。   他提起笔尖,顿了顿,才把笔搁到了桌子上,才说:“你们不要紧张,我是来帮助你们儿子的。接下来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我儿子会不会有事啊?我看这件事不会是他做的!他虽然调皮,可这种出格的事,他从来不会做!”赵大宝到这时候还想给儿子打包票。   “是啊是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我们小乐除了平常爱打个游戏,真没什么别的毛病!这成绩差,也不能成为你们冤枉他的理由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夜叉一听赵大宝说了这话,立刻就跟着应和!   直到这一刻,他们所想的,依旧是包庇自己的儿子。   “究竟是不是冤枉,不是你们说了算的!”蔡队在一旁听了,实在有些听不下去,于是对着他们回了一句:“这监控摄像头拍得一清二楚,人就是你们儿子绑的,绑了之后还打车去了郊外,上了山!这一路监控都查得到,事情人证物证俱在,赖得掉吗?”   “既然人证物证都有,你们去找就是了!还在这里问个什么劲?”母夜叉见蔡队这么说,立刻怼了一句。   她对蔡大队可没那么客气,毕竟当初她做村长夫人的时候,蔡大队还是个初出社会的毛头小伙子!   “你——”蔡队被她这种态度气得不轻,于是说:“山里没有监控,找起来难度很大,你最好祈祷你儿子快点开口,那么一个幼儿园的孩子,被他丢在山里,是很容易出危险的!”   蔡大队瞧着那两张蛮横无理的脸,忍不住又说了一句:“人要是死在了山里,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你们最好要搞清楚这一点!”   “什么性质不性质的?反正我听说,孩子只要不满十四周岁,杀了人也没事!你可别想着来糊弄我!”母夜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这话充满恶意,简直无耻至极!   高朗听了这话,忍无可忍,突然使劲一拍桌子对着赵大宝夫妻俩骂道:“你们的儿子,早晚要被你们这种无知又无耻的思想给害死!要是赵小乐有一天死了,那就是被你们两给害死的!”   “你们要是这么想,我告诉你,他就是今天不死,以后早晚也得死!”高朗情绪激动极了!   他太清楚父母的思想,会对一个孩子的人格形成产生多大的影响!   赵可乐会变成今天这样一副目无法纪、冷血残酷的模样,他爸妈的功劳,是巨大的!   “你说什么死不死的?我儿子怎么会死?他还是个孩子!”母夜叉见高朗骂自己,立刻就回了一句:“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宝宝!”   “他是孩子,那被他丢在山里的那个,就不是孩子了?”蔡大队也完全听不下去。   “那是她命不好!”母夜叉又来了一句,她的无耻和冷血简直令人发指,“她自己短命,能怪谁?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自己跑出去的?我儿子哪看得住这么一个大活人啊!”   这话说得高朗简直想拿凳子砸她。   他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想对一个女人动粗!   要不是这会儿是在派出所里,他可能真的会控制不住自己!   “你闭嘴吧!”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赵大宝突然吼了一嗓子。   他这一嗓子,倒是让高朗意想不到,他以为赵大宝的思想境界,和这母夜叉是一样的,没想到他也会听不下去!   “干什么?”母夜叉不满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跟他们费这么多话干嘛?人死了吗?人现在还没找着,你去跟人家说这么多干嘛?”赵大宝责怪道。   很显然,他之所以骂人,主要是担心自己老婆说错话,将来被人当作“呈堂证供”!   果然,这话一出,母夜叉顿时安静了。   她坐下来,闭上了嘴,双手抱在前头,不做声了!   这一场闹剧,让高朗对他们夫妻充满了厌恶。   他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干脆一阖记录本,说:“你们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就退了出去。   蔡大队见他退出去,也忙跟着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接待室里的这两个人,是真的令人作呕,他根本连一分钟都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   要不是他身上穿着这一身警|服,他真想一榔头敲死这对祸害,为民除害!   “高博士,现在怎么办?”走廊里,蔡大队追上去问。   高朗听他问,才停下了脚步,神色凝重地瞧着他说:“蔡队,咱们恐怕要做两手准备,你还是多派点人手早些搜山吧!我现在就去赵小乐那里,看看有没有办法突破他的心里防线!”   “搜山早就开始了!”蔡大队点了点头,说:“但是这一带山高林密,山里动物也多,真的不能抱多大的希望!   “要不……我找些个山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人多好办事?”高朗听了这话,立刻说:“他们都热情得很,叫他们帮忙,他们一定愿意!”   “哦?哪里的山民?”蔡大队一听,很高兴。这种时候,人手当然是多多益善!   “连山寨,”高朗伸手比了比,说:“寨子里有十几个年轻人,个个身手都不错!”   “你说什么?!你说哪里?!”高朗自以为帮了大忙,不料蔡大队听了这话,脸色却是一变!   “连、连山寨啊!就是……就是平顶寨旁边那个山头的寨子。”高朗见他这么大反应,不由一愣。   “你确定你说的是连山寨?!”蔡大队又问,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确定啊!”高朗见状心里越发没底,忙问:“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蔡大队听了这话,沉默了好半天,才有些犹豫地说:“连山寨是个荒寨,上面十几年前就没有人住了……”   。 第二百零九章:突破   十二月的金陵,冷得肃杀。   细小的雪粒子自天而降,与北风共舞,卷走人间的温度。   倪曼坐在飘窗前,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窗外的天地。   雪花飞舞,一片苍茫,她心事重重。   还有十分钟,还有十分钟陆楷风就会出现在楼底下,他的手里,会拎着菜场上买回来的“战利品”,一路走得欢快。   这些天,都是这样,他每天同一时间回来,然后热火朝天地给她做一顿饭吃。   昨天是番茄炒蛋、柠檬鲈鱼加芹菜肉丝,前天是干煸四季豆、油焖茄子加蹄髈汤,大前天是……总之,每天的菜式都不重样,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虽然其实菜的口味一般,但也比高朗做的那些东西强多了。   果然,十来分钟后,陆楷风准时出现,他开门进来的时候,甚至嘴里还哼着歌!   “猜猜我今天给你买了什么?”他一进门,就笑着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马甲袋。   “你又买了什么?”倪曼坐在飘窗上,没有起身。   “我买了只鸡,给你炖汤吃!然后今天咱们吃上汤西蓝花、肉末豆腐,好不好?”陆楷风问。   他真像个尽职尽责的父亲,将倪曼的饮食起居打点得体贴入微。   可这样的柔情,并不能打动倪曼。   她只是坐在飘窗上,抱着抱枕,歪头看着他。   “怎么了?”陆楷风见她神色不对,就把菜放了,走过去说:“明天是周末,你想去哪里转转?我陪你散散心去!”   这些天下来,倪曼虽然不说,但陆楷风已经猜到了——她和高朗的感情,肯定是出了点问题。   “金陵哪里有算命的地方?我想去算算。”倪曼闻言直接问。   “算命?!”陆楷风闻言失笑,他瞧了她有一会儿才说:“你怎么突然想要算命了?”   “没什么,就是纯粹想算算。”倪曼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多说。   陆楷风听了这话,顿了顿,才在她身旁坐下来,说:“小曼,算命的大多是骗子。人的命运应当掌握在自己手中!干嘛要去听那些毫无科学根据的胡言乱语呢?”   “我就是想去算算,”倪曼听了这话,有些不悦,于是直接说:“你要是不想陪我就直说,我可以自己去的!”   陆楷风见她生气了,于是只好改变了态度,摆着手作投降状,说:“行行行,明天我陪你去,鸡鸣寺那里有求姻缘的,秣陵那里有个算命一条街,你想去哪个?”   “我不求姻缘,我就是想去算个命。”倪曼想了想,然后说:“你就带我去秣陵转转吧!”   “也好,那倒是个好地方,风景很不错。等你算完命,我再带你在那附近转转,那里挺有趣的……”陆楷风点了点头,说。   他口中的秣陵古已有之,是座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江南名镇。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置秣陵县。自秦汉以后,那里就一直是江南政直、经济和文化中心。直至三国时,孙权才把中心移向金陵。因此历史上一直有“先有秣陵,后有金陵”的说法。   清代文学巨匠吴敬梓曾盛赞曰:“一带江城新雨后,杏花深处秣陵关。”这话足可见秣陵的特别。   陆楷风毕竟是个学历史的,别的不在行,这给人讲故事,还能不在行吗?   尤其是在这种历史文化底蕴深厚的地方,那他的发挥空间就更大了!   话分两头,这边陆楷风一心照料倪曼,另一头高朗却在山前大队里与十三岁少年赵小乐斗智斗勇,全然不知正有人在偷偷挖自己的墙角。   为了在赵小乐身上寻找突破口,他特地在山前大队里找了一个会打吃鸡的年轻警|员,在给他戴了内置式耳机之后,才放他进了审讯室,自己则在控制室里遥控指挥。   “你不要紧张,进去后,就只管你自己玩游戏就行,至于你什么时候可以开口说话,具体看我给你发的信号!”高朗在他进去之前,嘱咐道。   “那我进去说什么啊?总不能什么也不说吧?”年轻警|员小朱问。   “你什么都不用说,带着笔录夹进去,”高朗摇了摇头,说:“进去之后,你就把笔录夹往桌上一扔,然后打开手机玩游戏,一句话也不要和他说,等他自己来找你说话!”   “他会主动来找我说话?!那我游戏要开声音吗?”小朱问。   “当然!你得把声音开到最大!这就是我们下的饵!”高朗说。   “为什么?”蔡大队不解。   “这游戏打多了,也会成瘾,一旦成了瘾,那就和那些吸了毒的人一样了!”高朗用最简单的话解释道:“我在他面前玩游戏,就是要把他的瘾给勾出来!”   “然后呢?”蔡大队闻言点了点头,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一旦这打游戏的劲儿上来了,他的心理状态就会发生变化,到时候,就是我们突破的最好时机!”高朗胸有成竹地说。   “那我到时要怎么做?”机会只有一次,小朱闻言有些紧张,毕竟关乎一条人命,他担心自己会搞砸了。   “别怕,我问你,你打游戏的水平怎么样?”高朗问。   “一般吧,算不上特别好。”小朱想了想,说。   “我刚才看资料,这小子吃鸡的水平挺高的,”高朗闻言说道:“你现在有两个办法,要么,故意打得烂一点,让他看不下去,主动出手帮你;要么,就打得特别好,让他崇拜你。你自己看,哪个更容易一些。”   “我……我到时候见机行事吧!”小朱听了这话,想了想才说。   于是,他果真就照着高朗给的法子进了审讯室。   这画面莫名地有些萌。   只看他板着一张脸进去,将笔录夹“啪——”的一声甩在了桌子上,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拉开凳子坐下来,面无表情地打起了游戏!   这画面实在有些魔幻。   当吃鸡的游戏音乐一响起,赵小乐脸上的神情顿时发生了变化!   他挑眉打量起小朱了,心中不由觉得疑惑——这警|察叔叔,怎么也打游戏啊?而且,还是在上班时间打游戏!   。 第二百一十章:朋友   小朱吃鸡的技术是真不咋地。   他按说也是个专业人才。   在警|校的时候,格斗、射击、协同作战,这些都是必修课程。   可现实中去做,和在游戏中去做,毕竟还是不太一样的。   他的外放声音很响,同时还在高朗的授意下开了语音,这一下,整个审讯室里热闹得很,小朱玩得投入,赵小乐也从一开始的干听着,变成了凑过脑袋来偷偷观战。   一切都在高朗的计划之中,他见赵小乐的肢体动作越发放松,就知道他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已经松懈下来了!   “上啊!你怕什么!和他刚枪啊!”突然,他对着小朱激动地喊出了一句。   小朱闻言一愣,但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状态,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刚?怎么刚?我不会啊!”   “卧槽,你连刚枪都不会!那你还玩什么吃鸡啊!”赵小乐这个时候完全成了小朱的“战友”,起身跑到了他跟前,弯着腰,盯着手机屏幕说:“这种情况,迎上去,直接拼反应速度和枪法准度,这样才有胜算!”   “快快快!上啊!上啊!!!”他一本正经地指导小朱,整个人激动极了,恨不得把脚踩在凳子上。   高朗一听这话,不由隔着玻璃笑了。   他转头对着蔡大队说:“我们要等的时机已经到了!”   “怎么说?”蔡大队眼中,只觉得赵小乐这孩子无法无天!   “小朱这时候在他眼里,已经是战友了!”高朗瞧着审讯室里的一切,微笑着说:“他们俩的心,现在贴得比谁都近,一切既然是从游戏开始的,那自然要让它从游戏结束!”   游戏,有时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让两个陌生人,一下子变得亲密,是拉进距离的最好办法!   而且,这还没有年龄限制,上至七老八十,下至学龄前儿童,只要玩的是同一款游戏,都能迅速地搭到一起去!   眼前的小朱和赵小乐,就是这样!   高朗给他们留足了互动的时间,然后,他拿起麦,对着审讯室里的小朱说:“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和他一起打游戏,在一个小时内和他成为知己好友,然后用朋友的身份劝他说出孩子的下落!”   进审讯室之前,高朗已经让小朱换上了便装,一切就是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你这行不行啊?你怎么知道他就能听小朱的?”蔡大队听了他这道命令,有些将信将疑。   “一定行!”高朗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你要知道,孩子沉迷于游戏,不是没有原因的,一个家庭幸福,亲子互动良好的家庭,是不太会出现游戏成瘾的孩子的!”   “为什么?”蔡大队闻言回想了一下往年来遇到的游戏成瘾的孩子,发觉似乎真的是这样。   “人之所以沉迷于游戏,是因为游戏能给他一种获得感、成就感和安全感,说穿了,游戏就是一种精神上的安慰剂。”高朗瞧着他,说:“在现实世界里缺失的,必将会在其他地方寻找代偿。”   “可是我看着赵大宝夫妇,这么溺爱这个孩子,也不想是亲子关系不好啊!”蔡大队说。   “亲子关系可不是给钱花就叫好的!”高朗闻言失笑,说:“没有什么是比陪伴更重要的,很多父母为了图省事,就在孩子需要他们的时候,把电子产品丢给他们,这使得孩子把对父母的依赖,转移到了电子产品上去!”   “这也太夸张了吧?”蔡大队想起自己刚读小学的儿子,心里突然有些担忧。   “这可一点也不夸张!一个良好的亲子关系,必定建立在爱、理解、关怀与支持的基础上。而赵大宝夫妇性格粗暴,蛮不讲理,这决定了他们管教孩子的方式也会相对简单!”高朗望着蔡大队说。   “你看,他们喜欢孩子,就给他塞钱,给他买手机,生起气来又砸手机,毫无教育方法。自己的情绪管理都有问题,又怎么能给孩子一个良好的亲子关系?”   高朗说得头头是道。   他们俩正在分析的当口,小朱已经结束了一盘游戏,和赵小乐聊了起来。   “你怎么也玩吃鸡啊?还玩得那么烂!”赵小乐瞧着小朱,神情牛哄哄的。   看得出来,他在吃鸡这个游戏上,是颇有成就的!   “我怎么就不能玩了?我一有空就玩!谁也管不着!”小朱照着高朗在耳机里给出的提示,同声传达,他们两个,就像是玩双簧似的!   “长大可真好,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赵小乐一听这话,无比羡慕,“不像我爸!老不让我玩游戏!”   “为什么啊?这游戏也不影响什么啊!”高朗借着小朱的嘴问。   “唉!他们嫌我成绩差!”赵小乐叹了一口气,气鼓鼓地说:“你知道吗?我爸妈有病!天天打麻将,从来不管我,有的时候连饭都不烧,给我些钱就让我自己出去吃!”   “他们平常不管我,可老师一请家长,他们就打我一顿。上次还把我的手机都给砸了!他们也不想想,要是没有手机,谁来陪我?”   赵小乐的话,与高朗的推测几乎一致,于是,他便开始对着话筒劝他。   “我觉得吧,你要是想要个手机,和他们说就行了,犯不上搞那么大!”高朗说。   “不,我现在就是要他们后悔!要他们知道随便摔我手机的下场!”赵小乐不以为然。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凳子上,看起来和之前的状态截然不同。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抛下我不管不问,整天麻将喝酒,我就连玩个手机都不可以?我在网上有战队的,他们砸了我的手机,我那些队友不知道我这里的状况,肯定都把我骂死了!”   在家里得不到的,必然要在外面找回来。   赵小乐的状态,就是典型的缺爱、缺关注。   赵大宝夫妇简单粗暴的教养方式,使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暴躁易怒,自卑与自大并存的状态!   高朗听了这话,知道赵小乐的心房已经完全打开了,于是便说:“可你现在这样,更加没法儿出去组战队了啊!”   “那……我也没想这么多!”赵小乐说。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去跟你爸说,让他给你重新买个手机,然后你把孩子的落脚点说出来,这样算是个交易,两全其美,你看好不好?”高朗借着小朱的口,说。   。 第二百十一章:停车场   十五分钟后,赵小乐果然说出了藏匿人质的地点。   在心理学的专业攻势下,一件绑架案就这样告破。   蔡大队立刻亲自带着人,奔赴山里寻找,小朱也陪着赵小乐一起上了山。   同去的,还有高朗,和赵大宝夫妇。   这次一共出了三辆车,小朱、蔡队和赵小乐一辆车,赵大宝夫妇和两位搜山队员一辆车,还有一辆车,则坐着高朗。   当然,高朗去的目的和他们不一样,他并不是为了去找人质,而是想再去连山寨看一看。   关于连山寨,他心里实在有太多的疑问了!   和他坐在一辆车里的,有小丁,还有另外两个年轻人。   高朗和小丁打了几回交道,已经熟悉得很。   这时小丁开车,高朗坐在副驾驶上,另外两个人则坐在后座上。   他们跟在蔡大队他们的车后面,一边聊天一边往山上去,很快就到了半山腰。   “小丁,我听你们蔡大队说,这连山寨是个荒寨,是真的吗?”高朗寻思了一会儿,便问。   “那还能有假?”小丁闻言立刻说道:“那寨子都荒了好几十年了!”   “好几十年?怎么会这样?”高朗心头发毛,却又不敢说出自己的遭遇。   “这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知道,大概二十年前吧,这寨子里的人都得了肺结核,”小丁一边开车一边说:“你知道的,肺结核不是小病,传染率极高,而且特别不容易好,他们又是整村感染,所以都隔离了!”   “然后呢?”肺结核就是肺痨,高朗自然知道这病的厉害。   “然后这村子就被封起来了,里头的村民,全都去了山下医院里接受治疗,等痊愈了,社区又统一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住处,这地方就算是空下来了!”   “难道就没有人回迁的吗?”高朗一阵阵地感觉到寒意从脚底下冒上来。   “这么穷的寨子,谁愿意回迁啊?那地方连水电都没通!”小丁直接来了一句。   “连水电也没通吗?!”这下高朗彻底不淡定了。   如果连水电都没通,那么他看见的那些人,又是怎么生活在那里的?   又或者……他们真的是人吗?   现在回想起来,连山寨的那些房子,的确破旧得厉害,一点都没有人气!   “是啊,平顶寨的水电,也是十五年前才通的。”小丁说着话,就停在了平顶寨口头的那个停车场上。   “我们到了!”小丁停好车,立刻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显然没把高朗方才问的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而高朗,此时从重重心事中抬头,见车子停在了平顶寨,不由一惊,连忙跟着下车。   直到这一刻,他心里仍在想:也许大眼和麻子他们是后来迁去的,别的地方村民也不一定。这山高皇帝远的,具体情况山前派出所也不一定全知道!   蔡大队他们,这时已经等在了空地上。   赵小乐站在当中,手上包着衣服。那衣服下面,是一副手铐。   “他怎么会把人带到这个地方来?”高朗见状心头不由一沉。   十二月的山里,冷得很。尤其是晚上,这整个地上都冷得像是镀上了一层白霜!   “走吧,这天怪冷的!”蔡大队见高朗他们到了,便拍了拍赵小乐的肩膀。   这样的环境下,这山里又有野兽出没,很难想象一个幼儿园的孩子在这里会遭受些什么!   反正忍饥挨饿是免不了的,只要不失温,一切都好办!   “你把人藏哪里了?村子里?”小朱在一旁问。   “没有,在下面的山坳里,有个山洞,我把人藏那里了!”赵小乐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淡定极了,似乎丝毫不为那孩子的安危担忧!   “山坳?!”高朗一听这话,心头顿时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走到赵小乐身边,张口就问:“你说的是底下那个山坳?那个皮夹沟?”   “什么皮夹沟?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个山坳!”赵小乐说道:“里头的雾气挺大的!”   “那是……那就是皮夹沟!!!”高朗忍不住惊叫起来,“那里头有狼!还不止一两头!你怎么会把人带到那里头去啊!”   “有、有狼?”赵小乐闻言一愣,随即说:“我没看见啊!这年头哪有狼啊!”   这一刻,高朗的脑海中,闪过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想起了那个春天,被山里的野狼叼走后吃空了身体的阿毛!   “你简直是胡闹!”高朗忍不住抓起了赵小乐的领子,恨不能一拳头直接砸下去!   然而,他不能,面对一个未成年的孩子,他不能出拳!   蔡大队这时也恨得牙痒痒,他连忙叫大伙儿上车去那手电和警|棍,不仅如此,他自己,还把车上的配枪都拿下来了!   皮夹沟一直都是易县人的禁忌,谁也不会没事往那地方跑!   山前大队里都是本地人,这时候听了高朗的话,早已经变了脸色!   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但很明显,没有人想进去!   “你这臭小子!你去什么皮夹沟啊!你要是给狼叼了,死在里头怎么办!”赵大宝这是也终于忍不住,对着儿子就一脚踹了过去!   看得出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原因很简单,他觉得自己儿子去皮夹沟这个事太不安全了!   赵大宝的脾气确实爆,他一脚抡过去,用的是死力气!   好在蔡大队眼疾手快,及时拉住了他,要不然只怕真得出人命!   “你这算是什么本事?”高朗见赵大宝发狠,心里却很不屑。他冲他嚷了一句,又说:“你既然知道这沟里危险,就应该第一个冲进去救人才是!”   “救人?救人是你们警|察的事!我们凭什么进去?”赵大宝的话简直令人作呕。   “你儿子把人绑进去的,你不进去,谁进去?”高朗反问。   与赵大宝相处得越久,他就越觉得恶心!   这么恶心的一个人,师母不和他结婚,简直是明智的不能再明智了!   “反正我不进去!还有,我儿子还是小孩子,你们也不能让他进去!否则出了问题,你们谁负责?”赵大宝的恶心无耻,是没有下线的!   “你——”高朗从来没想过,一个人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干什么?你还想打人啊?我告诉你,警|察是不能打人的!”赵大宝见高朗表情不对,立刻往后退了一小步。   “嗬,你说的没错,他们是不能打你,可是我行!我打得就是你这个老畜生!”高朗冷笑一声,紧接着就一拳头照着赵大宝的脸上挥了过去!   。 第二百十二章:石房子   高朗第一次像这样发了狠地去打一个年纪足够当他爸的人!   可他一点也不后悔!   为了师母、为了那个无辜的小女孩,甚至是为了他儿子赵小乐,都该被打!   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境地!   赵大宝被打的时候,虽然龇哇乱叫,脸上像开了染料铺一样,青红酱紫的一片,可全场只有他老婆母夜叉上来拉人,除此以外,就连他儿子赵小乐也静静地在旁边瞧着,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大家对于他此刻的惨状,丝毫没有同情心。   相反,他那鼻青脸肿,却还死鸭子嘴硬,不住骂街的下作模样,只让人恨不得求高朗打得他再狠一点!   人活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挺可悲的。   高朗一拳接着一拳,足足打了他五分钟,直打得他两眼冒金星,脸都歪了,蔡大队才走上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咱们救人要紧!”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   谁都看得出来,要不是因为蔡大队他们身上那身衣服,估计这赵大宝早就被群殴了!   高朗这时也撒了气,于是便一扯袖子站了起来。   他喘着粗气,对地上的赵大宝骂道:“我今天打你,你可一点也不冤枉!我告诉你,不光是为了今天被你儿子绑了的小姑娘,更是为了这些年被你欺负的所有人!”   “你这种畜生,就应该让你进皮夹沟去,让那些野狼吃了你的黑心肠!”高朗骂个不停,他是真的痛恨这种恶|霸!   赵大宝这时撅在地上,脸一个屁都不敢放,倒是他的老婆母夜叉还蹲在一旁干嚎着!   那场景,不知道的,只觉得他家是吃了多大的亏似的!   高朗见状,也不作声了,他只是整理了一下情绪,理了理头发,对着蔡大队他们说:“皮夹沟我去过,我带你们去!”   “你等等——”谁料,他正要转身离开,母夜叉见状却冲了上来!   她一把拖住高朗就喊:“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打了人就想跑,这算什么道理?你看看,你看看你把我撞的!”   说着,母夜叉撸起袖子,给大家看她的胳膊。   她的胳膊上的确有些红,应该是高朗刚才甩开她时弄的!   她自己跌到地上,胳膊肘就撞疼了!   “你得赔钱!赔医药费!我的要赔,我男人的也要赔!”母夜叉撒泼惯了,这会儿死死地拽着高朗不放。   “行了!你抓紧时间吧!再不去救人,你儿子下半辈子就毁了!”蔡大队实在看不下去这夫妻俩的下作劲,于是一把拉住母夜叉,厉声警告道:“要是那孩子没事,人家父母说不定还能撤诉,要不然,你们全家都得跟着完蛋!”   这话提醒了母夜叉。   她一听这话,果真立马就放开了高朗,乖乖地缩到了一边。   “那你们去,我在这儿照顾孩儿他爸!”她说。   高朗见了她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操作,心里不由感叹——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夫妻俩的无耻,完全是复制粘贴的一般!   皮夹沟里怎么会有山洞?   高朗进去这么多次,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所谓的山洞。   他一路火急火燎地往皮夹沟赶,心里却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不过十来分钟,他们就一路小跑着赶到皮夹沟的外头。   这时已经是夜里将近十二点了。   距离小姑娘被绑走,已经过去了近十个小时。   眼看着子时就要到了,高朗心里不由有些担忧!   皮夹沟里的雾瘴不是开玩笑的,那些毒气能让人产生幻觉。如今这么多人一起进沟,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蔡队,山沟里雾气太大,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陪赵小乐进去找那孩子,你们就在这外头等着就行!”高朗思忖了一会儿,这样说道。   “你们俩进去?!”蔡大队觉得不妥。   虽然他也害怕皮夹沟,但让高朗和赵小乐两个人进沟,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说:“这里头的雾瘴有毒,还是少进去些人才好!”   “有毒?”蔡大队闻言一愣,接着立即说道:“那我就更要进去了!也不知道那孩子在里头是个什么情况,我们要快些把她救出来才行!”说罢,他不等高朗反应过来,就先一步进了沟里!   高朗见状,连忙拉着赵小乐一起进去。   小朱见赵小乐进去,也忙跟着进去,于是,两个人的计划,一下子变成了四个人,而其他人都在外头等待。   这一晚的皮夹沟,雾气格外的大。   高朗他们四个撕了布条来蒙住口鼻,效果却也不大,几个人或早或晚的,都开始出现了头疼的症状。   “这地方哪有山洞?”头一疼,高朗就知道自己撑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时连忙问。   “就在……就在前头吧……”赵小乐这时也傻了眼,这地方雾气太大,他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快点,快带我们去!”蔡大队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头昏的厉害,脚下像踩在云上一样,感觉都快要腾起来了!   “我看不出来!这雾太大了!”赵小乐很为难。   他使劲睁大了眼睛朝前看,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那山洞大概在什么位置?周围有什么东西?你好好回忆一下!”高朗强忍不适,问道。   他的头越来越疼了,依照经验,不消二十分钟,他就该流鼻血了!   “有……有房子,好多好多的房子……”赵小乐听了这话,突然说。   “房子?!”高朗闻言更觉得莫名其妙!   皮夹沟除了口头曾经有过一两户人家,这里头可从来就没有过什么住户,原始的地貌,他哪儿来的什么房子?!   难道……是赵小乐的幻觉?   “真的,都是些石头房子,小小的,上面长满青苔,我看那房子像阴庙,就没敢进去。那些房子的后头有个山洞,我就把那个小姑娘塞里头去了!”赵小乐这时也害怕起来。   这里和白天他来的时候截然不同。   白天有太阳,虽然那些石房子看着吓人,但有光亮就不觉得有多害怕。可现在入了夜,这地方雾气那么重,就那么点清水似的月光,非但不能照明,反倒让这里看起来更恐怖了!   此情此景,真的很容易让人想起诸如《电锯惊魂》、《午|夜凶铃》、《七天》之类的“大片”!   高朗站在赵小乐对面,听着这话,突然一哆嗦,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就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他知道自己肯定是中招了,因此没有声张,只闭着眼睛稳了稳心神,想要再强撑一会儿。   “什么石头房子?石头房子,还小小的……”蔡大队这时眉头也皱得厉害,他望向高朗,脑海中猛然间闪过自己小时候听外婆讲起过的一个传说……   番外小剧场:   中午,高朗蹲在桌边看手机。   倪曼:“高朗,高朗!你在干什么呐?”   高朗:“我在数爱心。”   倪曼警惕起来,揪住他的衣领,逼问:“什么爱心啊?你是不是又在外面认识了什么小迷妹?哼!老实交代!”   高朗:“你这么厉害,我哪敢啊!”   倪曼:“哼!谅你也不敢!那你说,是什么爱心?”   高朗一摊手机,说:“喏,汉风说了,爱心上不去,就不让我出来晃悠了!乡亲们啊,记得一定多多给我留言呐!把你们的爱心都献给我吧,要是有花,那就更好啦~~~”   。 第二百十三章:走散了   “房子!你看那里!是石房子!好多好多!”   高朗正觉得扛不住,一旁的小朱就叫唤起来!   他指着前头浓重的黑雾,兴奋地喊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滚圆!   蔡大队闻言,连忙抬头,果然,就瞧见前头的黑雾中,隐约出现了一些高高低低的轮廓!   那些轮廓蛰伏在浓雾之中,借着零星半点的月光,泛出冰冷的寒意!   传说中,石房子出现的地方,是游|魂的家。   那些石壁铸成的低矮房子,并不是给人住的,它叫石祠,也叫阴庙。   所谓阴庙,就是古时候人们专门用来供奉孤|魂野|鬼的祠堂。   古时候山里出事的人多,而且出了事往往无人认领,出于人道,乡民们就会在一些容易出事的地方建上石祠,给这些可怜人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一个地方,有石祠不奇怪,可一次有这么多的石祠,就不正常了!   这些石头做的房子,一排排的,错落有致,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   黑暗中,这样的场面,不免叫人惊心!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房子啊?”小朱一边说,一边朝前走。   他两只手朝前伸着,两只眼睛放光了一般!   赵小乐见他朝前,也跟着一起朝前头去,也不知他们两个是瞧见了什么,只听赵小乐突然喊了起来!   “有光!前面有灯光!”他大喊。   在他眼前,那一排排的石房子里,果然隐隐亮起了灯光,那些灯光明黄色的,很快就把前头照得像夜市一般热闹!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啊?”蔡大队这时也开始往前走,他的步子很僵硬,眼神更是变得有些呆滞。   “不要、不要去!”高朗见状,捂着头喊了一句!   他的头炸裂似的疼,眼看着他们几个一个接着一个地走进黑暗里,心中急得发狂!   这前头哪有什么石房子啊?浓雾的前头分明是更黑的夜色!   高朗见他们着了魔似的,便明白这一切定是毒雾瘴带来的幻觉!   而幻觉的背后,说不定就会是万丈高崖!   若他们一脚踩空,很有可能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不要去——”他大喊,拼尽全力喊。   他想要阻止他们,可却发觉自己的喉|咙突然坏了一般,堵得发不出声音来了!   为什么会这样?!   高朗惊恐!   他伸手捂住脖子,又试了一次,结果发现依旧喊不出来!   这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有这种事!   越是说不出话,高朗便越是急着要喊,只看他对着那几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努力发声,一直喊得青筋凸暴,脑袋都憋得红了!   可偏偏,就是半点声音都挤不出来!   这就像是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任他再怎么扑腾,也没用了!   “走!快走——”他努力朝前追赶,想要拉住蔡大队。   可更可怕的是,毒瘴却让他的脚下像是生了根,挪了半天,竟半步也没走出去!   这种状况让高朗感到绝望!   他只恨自己跟着六叔学得本领太少,破不了这迷障的毒!   绝望之下,他急火攻心,竟“哇——”的一口,从嘴里吐出好大一口黑血!   他吐血了!他居然吐血了!   高朗瞧见黑血落地,惊出一声冷汗。他抬眼再看蔡大队他们,便发觉他们已经不见了!   黑血一吐出来,他的脑袋就不疼了,人也清醒了许多。他见蔡大队他们不见了,拔腿就朝前头去追。   可谁知,人没见着,黑雾中,却突然出现了许多莹莹的光点。   那些光点,看起来都泛着猫眼石的光泽。   高朗只一眼,便发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这不是灯,也不是萤火虫,是兽的眼!   这荒郊野岭,又是晚上出没,除了狼,还能是什么?!   高朗心头一惊,面对狼群,他束手无策,毫无经验可言!   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跟着大眼和麻子他们进皮夹沟的时候,曾经做过烧火棍。麻子说过,狼群怕火!   于是,他当机立断,俯身拾起地上的树枝,就从身上撕了一块布条,绑在了树枝上!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就把布条点燃了,往狼群的方向挥了过去!   棍上火焰熊熊,这一挥,那些眼睛果然往后退了退——这个方法凑效了!   于是,高朗又挥动着木棍朝前走了一步,果然,狼群又朝后退了一步!   麻子说得没错,这些畜生真的怕火光!   这让高朗松了一口气,可下一刻,便又开始难受——也不知道,教给自己这个方法的那个人,现在是死是活!   “麻子哥,你还活着吗?”高朗的心头莫名悲伤。   可他的悲伤却不能持续太久,因为他的眼前,还有群狼!   狭路相逢勇者胜,与强者对抗的时候,怯懦是大忌。   你想要战胜狼,首先要有一双比狼更狠绝地眼睛,有一颗强大无比的心!   这畜生通人性得很,它的眼睛能读懂人心。你若是胆怯了、畏惧了,它只消一眼便能瞧出来,你若被它识穿了,那接下来,你在它的眼中就会沦为猎物……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与狼相斗,另一头蔡大队他们却已经完全陷落在了幻境里。   无数的石祠连成片,每一间都灯火通明。他们走在那些被石祠分割而成的狭小街道上,恍若一秒穿越,进入了异时空……   起初,那些石房子里并没有人,只是每一间都亮着灯,可渐渐的,那些屋子里却热闹起来!   抬头再看时,每一间屋子里都挤满了人,他们有的是民国装束,有的是清朝打扮,还有的,甚至更久远,身上的衣服也看不出是什么朝代的!   这些人挤在石祠里,正高谈阔论,不知在争论着什么。   屋里的桌子上,放着各色的吃食,他们围着桌子坐,倒也不见有人动筷子,只是都比手画脚地高谈阔论着。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三个。   他们在这里,更像是隐形人!   赵小乐毕竟还是个孩子,他不像蔡队他们那么有自制力,这会儿见了这么多好吃的,二话不说就开始朝其中一间走。   “你干什么?”蔡大队和小朱见了,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拉他。   “我、我去吃点东西啊!你们不饿吗?我好饿啊!”赵小乐呆呆地说。   “这东西不能吃!”蔡大队直接拽住他就要往回走,不料这时里面的人却好像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一瞬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谈话!   只见他们扭过头来,一瞬不瞬地瞧着蔡大队他们,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可怕起来……   。 第二百十四章:火光   “他、他们怎么了?这、这是拍戏吗?”   赵小乐见那些人回过头来,眼角嘴角都带着血,不由吃了一惊!   他们面如死灰,眼眶乌青,嘴唇发黑,和那些港产鬼片里的脏东西一样!   “这、这万圣节都过了一个月了,他们怎么还扮那啥玩啊!”他内心越是恐慌,嘴上就越是戏谑。   蔡大队听了这话,只瞪了他一眼,随即轻声说道:“他们不是扮,他们本来就是!”   “你、你说什么?!”赵小乐疑心自己听错了,于是又说:“这世上哪有什么鬼啊!”   “闭嘴!”蔡大队这时也没辙了,临下车时,他怕走山路时帽子碍事,就放在了车上,现在真是懊悔不迭!   这警|徽代表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没有什么魑魅魍魉是不怕警|徽的!   要是他现在戴了帽子,他的腿一定不会这么抖!   就他们说话的当口,石房子里的灯突然齐刷刷的灭了!   一切变得异常阴|森!   那些“人”,开始向他们逼来。他们面无表情,眼神阴|鸷,看上去想要把他们几个生吞活剥了似的!   一时间,阴|风四起,鬼哭不绝。   这场面,吓得赵小乐两腿打颤,整个人哆嗦个不停,脸吓得惨白!   小朱在他旁边,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毕竟年轻,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从前只听说皮夹沟这地方进不得,可没想过是这样的进不得!   他们三个里,好像只剩下蔡大队还绷着,至少没有崩溃!   “赵小乐,你是童男子吧?”突然,蔡大队板着脸问了一句。   这话问得一旁的小朱有些傻眼——这种关键时刻,他们的头儿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这些,这可真让他万万没想到!   “什、什么童男子?”赵小乐闻言也是一愣。   “你有过女朋友没有?”小朱见赵小乐不理解,便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女孩子最烦人了,我最讨厌和她们打交道!”赵小乐直接来了一句。   “好,果然是好孩子!那你听我的,一会儿我叫你尿尿,你就尿!”蔡大队直接吩咐道。   干他们这一行,其实走南闯北,和三教九流都要打交道,碰上的事情也多。   所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禁忌,他们都是门清儿,只不过,出于工作性质,他们从来不会明说罢了!   有些东西,他们一向都是宁可信其有的。   毕竟,举头三尺有神明,人还是有点敬畏心的好!   眼看着那些东西越靠越近,蔡大队直接拉住赵小乐就喊:“尿!朝他们身上尿!使劲嗞他们!”   赵小乐听了这话,也不敢迟疑,立马站到他们前头,对着那些东西就掏出了自己的家伙事儿,朝着它们摆出了射击的架势!   “你尿啊!等什么呢?”一分钟过后,蔡大队见他光掏枪不放炮,不由催促了一句。   眼看着那些东西都到跟前了,再不射击,可就晚了!   “我、我尿不出来啊!”赵小乐到底是个孩子,关键时刻,他就掉链子了!   “尿不出来也得尿!”蔡大队这时也急了,指着小朱就说:“小朱,你陪他尿!来个抛砖引玉!”   “我、队长,我也尿不出来啊!”小朱一听这话,顿时为难起来。   他抓着自己的皮带,神情尴尬极了!   “你们都尿不出来,那就等死好不好?”蔡大队看着这两个人,有劲使不上,心里憋屈得很,要不是他早就不是童男子了,他一早自己上了,哪还用得上这两个废柴!   “来了!来了!我可以了!尿了,尿了——”被他那么一吼,赵小乐总算尿出来。   可他尿得哆哆嗦嗦,根本就达不到射程!   “你想什么呢?别浪费了这童子尿!”蔡大队见他这么不给力,连忙命令道:“你这样,你甩!甩起来!!!”   “甩?!怎么甩啊?!”赵小乐快被他给逼疯了。   这眼看着那些东西越来越近,他自己怕得要命,早就六神无主了,哪还控制得住啊!   “怎么甩?拿手甩啊!把你的水管子甩起来——”要不是这东西比较特殊,蔡大队早就上手了!谁还愿意和他废这个话!   赵小乐听了这话,只好照做。   只看他往前一挺,擒着自己的水管子,就开始漫天射击。   那童子尿是至阳之物,所到之处,立刻就形成了一道屏障,将那些东西挡在了外头!   不过,一泡尿能有多持久?   这几十秒之后,赵小乐就完事了。   于是,他们三个就被困在了用童子尿滋出来的一个小圆圈里!   “我没尿了!”赵小乐惊恐得看着圈子外头那些妖、魔、鬼、怪,吓得抖若筛糠。   “我知道!”蔡大队也是一筹莫展,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这种邪|地!   这下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这荒郊野岭的,又是大半夜,谁能救得了他们?   然而,就在他们感到绝望的当口,突然,便看见一根火棍子从天边飞了过来,直落到了他们面前!   这火烧得旺,火光往他们三个眼前一闪,他们便像是收了当头一棒,骤然清醒了大半!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高朗的声音若洪钟一般,从迷雾后传来,对着他们三个喊道:“凝神闭目,听我念咒!”   蔡大队他们一听是高朗,连忙闭眼,照着他的吩咐做了起来!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高朗一边念,一边从迷雾中走了出来,他的手里,还擒着一根火棍!   只看他走到他们面前,一边挥舞手中的棍子,一边继续念道:“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他念了足足九遍,念罢,才将自己手中的火棍子朝他们头顶上一扬,让火的金光在他们头上过了一边,然后喊道:“睁眼!”   话音刚落,蔡大队他们便清醒过来。   他们睁开眼睛,瞧着这周遭黑漆漆的一片,一时回不过神。   “房子呢?那些石房子呢?”蔡大队一番张望,有些惊慌地问。   “那些都是幻觉,这雾瘴有毒!”高朗说着,将地上的那根火棍子捡起来,递到了蔡大队的手里,说:“拿着这棍子,我们再往里寻一寻那孩子!”   “你的手怎么了?”蔡大队接过棍子,赫然看见高朗的手上有两道又深又长的伤口!   “没事,就是叫狼崽子给抓的!”高朗闻言抬手看了看,笑着说。   “这里头真有狼?!”蔡大队闻言一惊。   “嗯,大家都小心些!”高朗没有多言,只藏好了伤口,接着往前走去……   。 第二百十五章:伤口   高朗的背,在隐隐作痛。   方才与狼相斗,他虽然得以脱身,但也并没占到多少好处。   一个人要对付一群狼,没那么容易。   狼虽然惧怕火光,但并不是每一头狼都惧怕。一群狼中,总有意外。   要想战胜一群狼,最好的办法就是制服头狼!   找寻头狼并不难,因为它永远是一群狼中最英姿勃发的一个!   机会只有一次,高朗在对峙中很快就认准了头狼。   他瞧着它,两只手紧紧地抓着火棍子,做好了攻击的准备。而头狼这时也张开了嘴,呲出了一口尖牙,同时发出一种兽类进攻前特有的低吼声。   这是强者的对决,一切蓄势待发。   空气,在那一刻凝滞,就连雾,都似乎稀薄了!   狭路相逢,高朗没得选择!   “哈——”只听他擒着烧火棍,冲着它大喝一声,随即便先发制人,朝着狼群冲过去!   只看他一脚照着那头狼的脑袋就横扫了过去,想要把他踢翻在地。   然而他却低估了狼的反应能力。   他这脚根本没机会到它跟前,这个东西早他娘的闪避了过去。不仅如此,它还趁势找准了位置,待高朗扑空倒地,便从背后袭上去,一下子占据主导权!   一切的确按照头狼的计划推进,高朗一倒下,它就扑了上去,尖利的爪子只一下就划破了他背上的衣服,一直划进了肉里去!   高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竟不觉得疼,只一个打挺,又利用自身地重量去压制那狼,两个一起重重地跌到地上!   这时群狼只在围观,并没有谁出手。   高朗知道,它们还在观望,于是连忙伸出拳头,往身后砸去——他必须要杀了这头狼,要不然,今天他就得交代在这儿喂野狼了!   可想要徒手打死一头狼,岂是件容易的事?   他的拳头一砸过去,就好死不死地砸进了它的嘴里!   狼牙尖利,一下子就在他手上划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血汩汩流出,狼受到攻击,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见了血的狼,兽|性进一步被激发,它的喉|咙里发出令人胆寒的低吼声。   它的身体虽然暂时被高朗压住了。可它的尖牙离高朗的脖子是那么近!   双方僵持,这时高朗只要稍一放松,就会被它刺破颈部大动脉,一口咬断脖子而死!   胜败常在一瞬间,高朗见状,只得忍痛咬牙,将自己的手从狼嘴里硬拉了出来!   这一拽,拽得是血肉模糊!   不过,人在这种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的。   他的手一出来,就立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烧火棍,一发狠,直接将带着火的那一头猛塞进了狼的嘴里!   那狼顿时被烫得龇哇乱叫!   高朗见状,立刻起身,不假思索地搬起脚边的石头,就朝着狼脑袋上就猛砸了下去!   这一砸,狼的头盖骨碎了,整个头被砸得凹了下去。   它一下子不动了,像一摊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风吹过,它的灰毛轻轻翕|动。狼群见首领就这样死了,不由大惊!   它们看见高朗从死狼口里拔出烧火棍,顿时惊得四散而逃,以为他是要来杀它们!   就这样,高朗得以脱险,只是这时他背上的伤口终于开始疼痛起来。   太疼了,火烧一样的疼!   每走一步,每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都让他觉得疼痛万分!   然而,纵使如此,他依旧强忍着,一声没吭。   原因很简单,小女孩还没救出来,他不能倒下!   疼痛让他清醒,毒瘴之气再也不能左右他的神智。   这一刻,他带着蔡大队他们在重重迷雾中前行,在不知走了多久之后,终于找到了赵小乐所说的山洞!   “这里,就是这里!”赵小乐对着一棵早已经被蛀空了的枯树大喊。   蔡大队一听,连忙将火把凑过去细看,结果却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山洞,而是一个树洞!   “你不是说把人藏在山洞里了吗?”蔡队纳闷极了。   “是、是藏洞里了。”赵小乐这时也说不清楚,这孩子在这皮夹沟里吓得不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这洞里哪有人?”他们说话的当口,高朗已经倾身向前,探了探这个树洞,结果却发现里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没有么?!”这回轮到赵小乐吃惊了,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往那树洞里头掏去,“不可能啊!我真的把她藏在这里了!”   他一边掏一边说,树洞里的确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赵小乐掏了有一会儿才死心,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你确定是这里?会不会搞错了?有没有可能还在前头?”这时候,小朱也问了一句。   他说着,就顺着路又往前走了几步,结果最后一步的时候却发现脚下不对,像是踩空了一般!   “啊——”他大喊。他发现得太晚,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往空档里栽下去。   慌乱之间,他的双手胡乱扑腾,想要去抓一旁的树干,然而却只抓到了一根细细的枯藤!   这藤才手指粗细,能顶什么用?   好在,高朗和蔡大队闻言,也连忙转身去拉,这才勉强抓住了他的衣领,没叫他摔下去!   “这下头、下头是悬崖!”小朱大喊。   “别说话,我们先把你拉上来!你抓紧我的胳膊!!!”蔡大队咬牙揪住他,丝毫不敢松手。   “赵小乐!你还坐在那里干嘛?还不快过来拉人?”高朗这时也冲着赵小乐喊了一句。   他背上的伤疼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力。   迷雾之中,分不清虚实,真的很难知道脚下哪一块是地,哪一块是悬崖!   赵小乐听了高朗叫唤,这才回过神,跑过来拉人。   他们三个,一个抱着一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把小朱从悬崖下头拉了上来!   这一出,真是险象环生。   人没找到,自己还差点儿搭了进去,要说这皮夹沟不危险,那就真的没地方危险了!   “现在怎么办?小姑娘必须要找到!”蔡大队看着这山岚瘴气,一筹莫展。   天太黑了,他恨不得给这皮夹沟里全都装上射灯,照他娘的一个灯火通明!   “现在太危险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守在这里,一直等到天亮,雾散了再找!”高朗不是个逞强的人,带着三个人进了这山坳,他就有责任要带着他们平平安安的出去。   六叔不在,他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了许多!   “高朗——高朗——”   正当他们一筹莫展之时,迷雾中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高朗闻声不由一颤。   那声音,分明是——麻子!!!   。 第二百十六章:银杏树   “麻子哥?!是你吗——”   高朗听了那声音,立刻起身喊他。   迷雾那么重,重得压根儿就看不清前头。   高朗站在那里等了一会儿,见迟迟没人应声,便疑心自己又产生了幻觉。   “麻子哥?”他又喊了一声。   然而,山坳里静悄悄的,除了他的回声,再没有其他任何声响。   这叫高朗有些纳闷,于是又坐了下来。   “怎么了?”蔡大队这时心也跳得突突的。   这他以往出差,跨好几个省,千里追凶的时候,心也没跳得那么快过!   “你刚刚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高朗不确定地问。   “什么声音啊?”蔡大队有些敏感地往四下看了看。   “你没听见?!”高朗见他这样,心里发毛——难不成,这幻觉又开始了?   “阿朗!”他正嘀咕,麻子的声音突然再次响起。   这一回,他的声音近了很多,他一回头,就看见麻子正站在自己身后!   “麻、麻子哥?!真的是你啊?”高朗有点不敢置信,他连忙起身,却发现麻子的身后似乎还藏着什么。   “你没事吧?”他望着麻子,又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那么真实,实在不像是幻觉!   “你们是不是在找什么人?”麻子没有回答他,只是问。   “是啊,你怎么来了?”高朗闻言点了点头。   “他是谁啊?”就在这时,蔡大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他一说话,高朗顿时有些惊讶,忙指着麻子,问他:“你看得见他?”   “看得见啊!为什么看不见啊?”蔡大队觉得高朗的话说得莫名其妙。   这时,赵小乐和小朱也站了起来。他们齐刷刷地看着麻子,就像在看一个妖|怪!   “你们都这样看着我干嘛啊?”麻子被他们瞧得不自在了,就把自己一直藏在身后的胳膊往前拉了拉,说:“大半夜的,你们是不是在找她?”   说着,从麻子的身后走出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胖嘟嘟的,除了身上的裙子有些脏以外,看着真的十分可爱!   “是她!就是她!”赵小乐一看见小女孩就喊了起来。   他喊得很大声,喊得那小姑娘一惊,立马又躲到了麻子的身后去!麻子见状,只好把她抱起来,抱到了自己的胳膊上!   “你们怎么会在一起?”高朗见状有些意外。   “我到山坳里来打猎,正好听到有小孩子的哭声,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结果就看见她了!”麻子简单的解释了一句。   不过,他这个理由用得太烂,哪有人打猎会打到皮夹沟里来的?又不是傻!   好在,这时高朗却自觉地为他打了掩护,对着蔡大队解释:“麻子哥是这山里的猎户,他打猎的技术一流!”   “哦,那也不能偷猎哦!”蔡大队的职业病,在这一刻犯了!   他严肃的告诫着麻子,那模样看起来有些滑稽。   “这里只有寻常的野味,不涉及偷猎的!”麻子闻言,连忙解释,说完,又对着高朗说道:“山里雾气重,我带着你们出去吧!”   “好啊!有你带着,我们就放心多了,”高朗一听这话,连连点头,于是他们几个就跟在麻子后头,一路出了山坳。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   月已偏西,所有的人都是精疲力竭。   守在皮夹沟外头的人等得心焦,这时候看他们终于出来了,连忙一拥而上,将他们迎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略作休整之后,蔡大队他们就下山去了。   他们急着赶回所里,将孩子交还给她的父母,而高朗却没有和他们一起离开,他留在了山上,和麻子在一起。   目送着蔡大队他们的车子越走越远,麻子终于回过神来,拍了拍高朗的肩膀。   “你小子可以啊!竟然还能徒手斗群狼啊!”麻子颇为赞许地瞧着他。   “你……”这话让高朗一惊,忙问:“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瞧见了啊!”麻子戏谑一笑,紧接着便说:“我就躲在你捡树枝的那棵树上,本来想下来救你的,没想到你自己就解决了!不愧是六叔选上的人!不错!”   “不是,等会儿!”高朗越听这话,越觉得奇怪,于是拉住他问:“这话几个意思啊?合着你一直就跟着我们呢?”   “行了!走吧!我带你去连山寨见个人,到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麻子没有过多解释,只是拍了拍他的胳膊,示意要他跟着自己往前走!   高朗见状,也顾不得自己背上的伤口了,忙跟上去,问:“我正要问你呢,你们连山寨到底是怎么回事?山前派出所的人可跟我说了,连山寨就是个空寨子,没有人的!”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跟着我去,到时候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麻子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一边走一边说:“他们的话也没错,这连山寨里,的确没有在籍的山民!”   “所以呢?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黑|户?”高朗越听越觉得如堕云雾。   “黑什么户啊!”麻子闻言不由笑了,说:“你小子思路还挺广,当初六叔说,他和高姑娘选了你当这玄元街8号的继任者,我们还都觉得纳闷,在想他们是不是疯了,不过现在看来,他们没看错人!”   麻子的话,越说越让人听不懂了。   这些话明明都是普通话,分开来他每个字都认识,可放在一起,他怎么就一点也听不懂了呢?这简直让他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说着话的工夫,他们便到了连山寨。   这连山寨还是老样子,寨子里乌漆嘛黑的一片,房子都跟要倒了似的,看着的确是一副废弃已久的潦倒模样!   麻子并没有在寨门口停留,而是带着高朗一路往这寨子里面走,很快就到了寨子中心的那两棵大银杏树前头。   自古银杏分雌雄,种树时,一雄一雌,相伴而生。   这寨子里的银杏也不例外。   它们有五合抱粗,五六十丈高,看着得有七八百年朝上的树龄了。   也不知道,这里是先有树再有村,还是现有村再有树了。总之,这连山寨,总是藏着许多的秘密……   只见麻子停在了那两棵树前头,仰头瞧了瞧那两棵树,轻声对高朗说了一句:“我们到了……”   ——乡亲们——   高朗小哥哥开挂般的人生要开始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记得戳戳小心心哦,有啥想说的就在这下头说吧,爱你们!   。 第二百十七章:秘籍   “到了?!到什么了?”   高朗不解,他瞧着麻子,一脸的不解。   但麻子,显然没打算解释。   他只是伸手敲了敲两棵银杏树中稍矮一些的那一棵,然后就停在了那里。   紧接着,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两棵树之间的空地突然“哗啦”一声,裂开了一道口子!   那口子缓缓变大,很快就裂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入口,入口里有台阶,一级一级的,很规整。   麻子见状,就走了过去。   这种操作,根本就是神话故事里的操作啊!   高朗看了,不禁惊得目瞪口呆!   “来啊!”麻子走下去没两步,就回过头朝着高朗招呼了一声。   “这、这是……这是要去哪里?”高朗有些迟疑,他感觉麻子这会儿像是来自什么神秘组织!   “你不是想知道连山寨究竟是怎么回事吗?那就跟我走啊!”麻子没有多言,只朝上跨了两步,拉了他一把,然后两人就一起下去了!   这入口下头,是一条走道,走道两边,都插着火把。   “这是什么地方?”高朗瞧着这平整光滑的石壁,忍不住问。   “山前派出所说得没错,我们不是连山寨的人。”麻子这时终于开了口,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给他蒙上了一层不一样的气韵。   这种气质,不似凡俗,高朗甚至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不认得他!   上头的入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阖上了,这里突然变成了一个全封闭的空间。   这让高朗心口发闷。他对这种环境过敏。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狭长的走道中前行,脚步声在其中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慌。   高朗不敢再问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历了。   他只觉得,自己一会儿能平安的脱身,就算是不错了!   两人约莫在这走道里走了两分钟,麻子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叫高朗等在原地,自己则走到一块光滑的石壁前,伸手往那上头就是一顿猛戳,看着像是在按什么密码,只是那上头光秃秃的,高朗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   要是在外头看到别人这样做,高朗肯定会觉得那人是精神有问题,但现在么……他也说不好!   片刻之后,被麻子戳了一通的那石壁竟真的起了变化。   只听“咔嚓”一声,那石壁就成了自动门似的,先是下凹,然后又往一旁移动,露出了一道光!   这是机关门啊?!高朗见状感觉自己是穿越了!   这么古老而又神奇的机关,只有在武侠剧里才看得见!   “接下来他不会是准备给我什么武功秘籍吧?”高朗忍不住开了脑洞,“要是《葵花宝典》《九阴真经》这种我可不练,要是《易筋经》《乾坤大挪移》之类的,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每个男人都有一个武侠梦。   高朗这时候就有点做梦上头了!   不过他这梦没来得及做多长,就被麻子拉回了现实生活当中来!   石门的后头不是什么放武功秘籍的密室,而是一片开阔的山谷!   这地方地势开阔,林茂草盛,蝴蝶在花草间飞舞,隐隐还能听见瀑布的声音,当真可以称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这时候,恰巧已经到了日出时分,高朗他们一踏出石门,便看见第一缕晨曦打天边透出来,刚好落在他们身上。   山谷被朝|阳点亮,看起来生机盎然。   这地方,看起来既像是这大自然中的一部分,又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个体,很不寻常。   高朗往四下看了一圈,发现这地方一点也不像是冬天,倒有几分春天的气息在其中!   “这里是……”高朗疑心自己实在做梦。   “这里是长春谷,”麻子朝他笑了笑,然后就说:“我们这里四季如春,与外头很不一样!你看这些花,一年到头都开着。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着,他勾住他的肩膀,高兴地拉着他往前走。   高朗这时真的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了,他觉得一切都无比真实,可理智却告诉他,这山上不可能有长春谷这样的地方!   很快,他们就到了一座比摘星观还要气派几分的道观前头。   那道观的山门,是白玉石砌的,上头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长春观!   “这里还有道观?!”高朗觉得不可思议,他以为摘星观便是这座山上唯一的道观了!   “是啊,你之前听说的,那个火烧不着的仙宫,指的就是我们长春观!”麻子很骄傲声说了一声,随即便拉着他,说:“走,我带你去见我的师父!”   “你的师父?你师父不会是我六叔吧?”高朗觉得,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也就没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以他六叔的道行,住在这样的山谷里,也配得上一观之主的身份!   “当然不是!你六叔青山道人是我们的师叔!”不料,麻子却给出了一个否定的答案。   “那你们的师父是谁?他能比我六叔还厉害?!”高朗简直不信。   “那是当然!”麻子听了,十分骄傲地说:“我师父云天道长,可是人瑞,这世上,没人知道他究竟多少岁了!”   “云天道长?”高朗闻言皱眉。他的脑海中,跳出一个满头白发的老神仙形象,就像那西游记里的太白金星!   “嗯,走吧,你进去就知道了!”麻子点了点头,就引他进了山门。   长春观的台阶,可比摘星观的高多了,也多多了!   高朗一路拾级而上,偷偷地数了数,竟有九十九级,而且每一级台阶都是汉白玉石制成的,果真当得起这“仙宫”二字。   在那台阶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宫殿,黄玉作瓦,白玉作梁,金银边作装饰,看着既气派又精致,很不一般!   而在那宫殿的中央,正站着一位长者,高朗一瞧见他,忍不住惊呼起来!   “是你——”他大喊。   这人,不就是哪天在连山寨上,和大眼在一起的那个老者吗?真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高朗小哥,你好啊!我们又见面了!”老者一看见他,也很客气地对他招了招手。   那态度,要比当天在连山寨上还和蔼许多……   。 第二百十八章:云天   “你是云天道长?”   高朗在这种场合下,问来出的问题和十三岁的赵小乐一个水平。   不过也是,他和赵小乐,在这个看不出岁数的老头子面前,估计也就差不多大!   “麻子哥说,你已经几百岁了,是真的吗?”他第二个问题的水平,还不如上一个。   高朗问完之后,就开始后悔了,因为这实在有失他作为一个心理学家该有的水准。   不过,那云天道长却似乎并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慈祥地笑了笑,问他:“你背上的伤还好吧?疼不疼?”   “我……”高朗这时才想起自己的伤口还没处理,但奇怪的是,似乎没原来那么疼了。   “你这是狼抓伤的,我这里只能给你止疼,但你还是要尽快到医院里去打针才行!”云天道人不等他说完,又说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狼所伤?”高朗闻言更加觉得奇怪。   “我师父什么都知道!他会奇门遁甲,起个局一看,就什么都知道了!”麻子立刻替云天道人回答了这个问题。   “你也会奇门遁甲?”高朗一听这话,立刻说:“那你帮我起个局看看,我六叔到哪里去了。我联系不到他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青山他自有他的去处,倒是你,难得来一回,就没什么想问的吗?”云天道人瞧着高朗,问。   “我没什么要问的,”高朗想了想,又说:“哦,对了,说起来,我也有几件事要问,第一个,我师母的儿子是谁?我要到哪里去找他?第二件,我家北房里,究竟有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地方不太对劲?还有第三件,我老婆总说前世,人真的有前世吗?还有我老婆……”   “你的问题太多了,奇门遁甲,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这样吧,你来我这里喝杯茶,想好了再问。”说着,他招呼他上前,递了一杯汤色金黄的茶水给他。   “这是什么茶?”高朗见状,便问。   “这是醒神茶,你喝了它,对你有好处。”云天道人说道。   不知为什么,高朗总觉得这个老头儿无比熟悉,就好像从前不知在什么地方见过。   那种见过,那种熟悉,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熟悉,而是相处好多好多年之后的熟悉。   喝完茶,高朗又将被子递还给了云天道长。   说来也奇,这茶的味道,竟和他从前和过的所有茶,味道都不一样。   说不上好喝,但真的特别特别香,有一种醇厚悠长的味道在其中……   “想好了吗?你要问什么?”云天道长接过杯子,便问。   “我……我想问问,人真的有前世吗?”高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个,只是脱口而出,也不受自己控制。   “这个问题不算,你换一个吧。”他大约是替倪曼问的。可谁知,老者却并没有回答他。   “为什么啊?你不是说随便问么?”高朗顿时觉得受到了欺骗。   枉他刚才还想的那么认真,搞了半天,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有问必答的活神仙!   “你刚才既然已经喝了我的醒神茶,那这个问题你自己很快就会有答案,现在与其问这个,倒不如问点别的更实惠。”云天道长依旧笑着说道。   “醒神茶?!”高朗闻言有些意外,他不自觉地捂了捂喉咙,犹豫再三,才问:“你、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云天道长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笑了有一会儿,才停下来说:“快问吧,时候不早了,你得快些下山去打破伤风和狂犬疫苗了,超过了十二个时辰可不好!”   他这话说得相当专业,专业到让高朗出戏。仿佛这前一秒还是仙侠世界,后一秒就变得有些无厘头起来。   这就让他想起了沈腾的“卷帘门”,不过,这个云天道长,肯定要比他那个门主厉害一些的!   至少,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比那卷帘门的厨师服看起来高级一些。虽不是古装,但也是正儿八经的道服,缎面压花的暗纹,看上去低调又奢华。道长虽然不是鹤发童|颜,却依旧有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人家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穿了这么高级的道服,再配上老者本身不俗的气质,看上去的确就和一般人不大一样了!   不管怎么说吧,反正他看起来,真的要比他六叔更厉害一些。   “那你就告诉我,我六叔去哪儿了吧!他把自己的吃饭家伙挂在了我家北房的门上,人却不见了。现在电话也打不通,我真的很担心他!”高朗最终说道。   比起别的,他现在更加关心他六叔的安危。   “他把什么东西留给你了?”道长闻言,眉头不由一皱。   “就是一些八卦镜、桃木剑什么的,还有判官笔、墨斗线……”高朗仔细回忆了一下,又说:“对了,他里头还有一本《玄空秘本》,反正看着很旧的。”   “他连《玄空秘本》都留给你了?!”道长听了这话,更加意外。   “是啊,也不能算是留给我吧,反正就是挂在了北房门上,也不知道是要派什么用场的。”高朗又说。   这话让云天道长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他招了招手,说:“你随我到殿里来。”   说罢,他就兀自转身离开了。   高朗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只见云天道长一路将他带进了大殿的东梢间里去,那里头,是一间议事厅。   这议事厅的布置很中式,也很豪华,但墙上居然装了电视机,而且不光是有电视机,还有路由器、电视盒子,看起来非常与时俱进。   “你这里有WiFi?!”高朗一看见路由器,就忍不住问。   “是啊,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这里是山顶洞人的时代?”云天道长半开玩笑地说:“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们这里的小伙子都是紧跟时代脉搏的!”   没想到这老头,看着仙风道骨,可实际上却比六叔还活泼!   他这话说出来,高朗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接。   “你看,”结果,云天道长这时又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说:“我们长春观,在网上可是有公众号的,还有微博,你都可以关注一下,我们有很多养生知识推送的。喏,还有这个云天道长,就是我,是我的账号!”   这老头一边说,一边刷起了手机,看起来潮得很!   六叔在这方面就比不上他。要是让六叔弄这些,估计他得疯!   “原来你有手机啊!那就方便了!那我们加个好友,我以后找你就方便了!”高朗闻言立刻也拿出了手机,这爷俩之间的距离,好像一下子就拉进了……   。 第二百十九章:无纸化办公   高朗与六叔的师兄云天道长互加了好友之后,云天道长就立刻从微信上传了一份资料给他。   那是一个文档,文件名叫《道家秘法(恕不外传)》。   高朗一看这文件名,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道长见状问他。   “道长,你们可真够与时俱进的啊!”高朗忍不住出言调侃了一句,说:“这种密法竟然还有电子档啊?”   “为什么没有啊?时代在进步,我们也不能落后啊!难道我们说到秘籍的时候,就非得拿着一本泛着黄的,又皱又破烂的蓝皮本子出来,才算是真秘籍?”道长直接就言辞犀利地怼了回去。   看得出来,这老头是个有真性情的人。   “那我六叔他那本……”还真别说,高朗心里还的确是像云天道长说的那么想的。   “青山这小子,就是个老顽固,你看看他,到现在连个微信都没有,那是现代人么?我上回要送个智能机给他,可他偏不要!”道长又说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行了,我跟你说,我发给你的这个文档,是青山那本《玄空秘法》的注解,你光看那本东西是看不懂的,有了这文档,才能参透。”道长解释了一句,随后又说:“一会儿我再教你一套心法,你每天练练。”   高朗听了这话,连忙点头,他以为,电视剧里那种被世外高人一次传授几十年内力的大好事就要在自己身上了,因此充满了期待。   可谁知,他正想着,手机又突然一响,打开来便看见一个视频,上面写着——《内功心法》。   这是正宗的无纸化办公啊!   高朗看了这个文档,顿时哭笑不得。   “这是我自己录的,背景就是咱们长春谷的花花草草,你看出来没有?”云天道长十分自豪地说。   “道长,你们这里是不是什么都是电子档的啊?这视频教学,够厉害的啊!”高朗忍不住感慨。   “是啊,我们是现代化道院,”云天道长点了点头,又说:“能电子化储存的,我们都基本实现了无纸化,你看,我那些徒弟,我都给他们配了kindle和iPad,做功课很方便的!”   高朗一听这话,更觉得奇幻。   他真是没想到,这一个世外桃源似的道院,却有这么现代化的装备,而他们的掌门,思想还那么开明,这简直令人啧啧称奇。   要不是他自己在俗世中还有许多尘缘未了,他还真的挺想就这样跟着云天道长在这里隐居修行的!   离开的时候,云天道长又给了他一些丹药,嘱咐他每天服用,可以强身健体,提升自己的元气。   高朗得了丹药,千恩万谢这才离开。   于是,麻子又一路送着他除了长春观。可两人走到山谷出口处的时候,高朗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啊!你师父还没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呢!我六叔在哪里,他没说啊!”高朗这时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   “我师父没回答你?”麻子这时也有些意外。   “是啊,他……”高朗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他想起电子档上那几个字——“恕不外传”,故而就没有接着往下说。   “他怎么了?”麻子见他停下,就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们加了个微信。”高朗改口道。   “我师父加你的微信了?!”麻子闻言很意外。   “是啊,怎么了?我看道长这人倒像个少年人,手机玩得比我还溜!”高朗在麻子面前,就没那么谨慎了,说起话来,没那么多拘束。   “我师父那不是玩手机,是利用网络弘扬道法。他可不是一般人!”麻子对自己的师父很崇拜,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迷弟样,这和他脸上的痘疤形成了反差萌!   高朗听了这话,突然想起当日在摘星观的事,于是便问:“麻子哥,你当日在摘星观,后来是怎么脱身的?”   “哪有什么脱身不脱身的啊!”麻子闻言脸色顿时一黯,然后撸起袖子,露出胳膊给高朗看,那上头,有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新伤疤,看着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高朗看着那蜈蚣似的伤疤,吓了一跳。   “这样的伤疤,我后背上还有好几道!”麻子叹了口气,放下袖子说:“真是差点死在那畜生手里了!得亏了你及时通风报信,要不然哥们儿还真是交代在那里了!”   “你没事就好,”高朗听了这话,心中不禁又想起当日的情形,顿时觉得后怕,缓了一会儿才问:“大眼呢?今天怎么不见他?”   “师兄弟们最近都在闭关,只有我,因为养伤,所以还在外面走动。”麻子又答了一句。   他们的生活,让高朗感到奇幻。   这种生活方式,真像是仙侠剧里的剧情。   高朗听了,没有再去多问,于是就跟着麻子出了谷。   他们出谷后,依旧要走过那一根长长的隧道,回到连山寨,从两颗大银杏树那里出去。   回到连山寨后,麻子就和他告别了。   这时,天已大亮,高朗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十点多钟了,于是连忙往山下去了。   到了山下,已经是中午。   高朗去了医院处理背上的伤口,然后又去打了针,这一通折腾,等他回到玄元街,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   他到的时候,便看见柳月正坐在离店门不远处的长椅上等他,这叫他不由一哆嗦!   他想跑,但这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柳月,已经看见了他!   “你跑哪里去了?怎么才回来?”柳月一看见他,就站了起来。   女人啊,一旦和你有了那种关系,说起话来来的时候就会变得理直气壮!   虽然实际上他们未必真的发生了什么,但此刻,柳月对高朗,已经是那样一种态度了!   “我有事,刚从山上下来。”高朗瞧着她,有些不自然地说。   “你怎么了?”柳月这时倒不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吃惊于他身上的衣服怎么突然变成了这么个破破烂烂的样子!   她将他拉来扯去,前后左右地瞧了一通,才问:“你这背上的伤怎么弄的?是什么东西弄的?”   “没什么,我在山上被树枝不小心划破的!”这时候高朗已经包扎过了,因此也不想柳月大题小做,于是便说:“月月,我挺累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好好睡一觉……”   。 第二百二十章:边师父   山色江声共寂寥,十三陵树晚萧萧。   中原事业如江左,芳草何须怨六朝。   ——纳兰性德《秣陵怀古》   秣陵这个地方,自古就充满了传奇色彩。   倪曼由陆楷风陪着,直接就去了算命一条街。   那地方的布局,其实和玄元老街差不多,都是那样的陈设,都是差不多的店铺,现在的旅游景区,所谓的老街,其实陈设真的都差不多。   不论你置身哪条老街,你总能在那里至少找到六家卖臭豆腐的,五家卖芡实糕的,四家卖布鞋的,三家卖汉服的,再配上若干家卖天珠、藏银、琥珀、蜜蜡的!   除了这些之外,剩下的就是这条街的特色产品了。   如果是古董一条街,那就是各色的古董店;如果是书画一条街,那就是各种卖字画印章的专卖店;如果是算命一条街,那么剩下的就全是挂着风水旗,印着八卦标志的店铺了!   倪曼在街上转了一圈,最终选了一家号称百年祖传的两层大店铺,走了进去。   之所以选这家,主要就是看中了这家够正规。   当然,只是看起来正规,至于到底如何,不进去消费一次,也是不得而知的!   “叮——”   她的脚才刚跨进门去,门口的年轻人就敲了一下音钵。   顿时,那种清脆悠扬的声音就传遍了整个屋子。   屋子里,是道家特制的熏香,味道很好闻,让人闻了以后,颇为安宁。   这道堂的布置,和高朗他们家的香堂可以说是大同小异,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们的店面更大!   “姑娘看卦、算命还是合八字?可有认识的师傅?”倪曼站在店堂里,才刚站定,就走上来一个中年妇女,笑着招呼他们。   她挽着发髻,身上穿着改良版的汉服,看上去很是得体。   倪曼一看见她,心中突然想:“当初高朗的妈妈,也许也是这般模样吧?”   这叫她不由有些唏嘘。   “怎么了?”陆楷风见她站在那里不说话,就拥了拥她的肩膀,问:“不舒服吗?”   “我们这里的师父合八字是极准的,而且现在合八字,还可以免费升级,送您择吉日一次。”那妇女见他们很亲密,就很有眼力见的推销起来。   这话叫陆楷风有点尴尬,他清了清嗓子,红着脸,看着倪曼不说话,活像个小孩子似的!   “我们不合八字,我想算命。”倪曼却没有他这么多的小心思,只是问了一句:“你们这里算命多少钱?”   “小姑娘,我们这里师父很多,你想要算哪一种?八字排盘?紫微斗术?梅花易数?”妇人报菜名似的说着。   倪曼听得云里雾里,于是只好问:“哪个最准啊?”   “都准,不过看的角度不同,要看你更喜欢哪一个了。”妇人笑眯眯的。   “那……一般人家算哪个?八字?”倪曼听了,又问。   “八字排盘挺好的,紫微斗数也不错。”妇人说得模棱两可,紧接着又说:“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介绍一个我们这里的金牌大师傅,他可是铁口直断,再准不过了!”   “有多准啊?”倪曼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好奇。   “准到你周期是几号,他都能知道!你说他准不准?”妇人的语气夸张极了。   陆楷风听了这话,却很尴尬,不由又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听的样子。   这话说得这么满,在陆楷风眼里,实在是夸张过了头。   不过,女人对这种话的免疫力,却不及男人。两分钟以后,倪曼就跟着那妇人上了楼,两人果真去了她介绍的那位相师的办公室里。   这个办公室不大,仅能容得下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那相师胖胖的,留着络腮胡子,身上穿着一见藏青色的对襟棉袄,手上还带着一串鸡油黄的蜜蜡,坐在那里,不停地抖脚。   直到看见有生意上门了,他才略微坐正了些。   “边师父,贵客临门。”妇人一开门,就笑着对他说了一声,然后才引了倪曼和陆楷风坐下。   待他们坐定,她又端茶倒水,服务周到了之后,才关了门退出去。   这样的服务,很明显有着商业化气息。这一点,就和高朗家的香堂不太一样了。   “你们要合婚啊?”胖师傅一看倪曼和陆楷风坐在一起,郎才女貌,就立马来了一句。   “我们不合婚!”倪曼听了这话,立刻否认。   “那你们要算什么?求财还是化解?”胖师傅从抽屉里拿了张纸出来,递了过去。   “你帮我批个八字吧,我想看看我的婚姻。”倪曼这时在笔架上取了支水笔,快速地写下了自己的八字,递了过去。   胖师傅看了八字,二话不说,直接就着手算了起来。   只看他时而掐指,时而抬头,时而皱眉沉思,一套动作做得颇有质感,看得倪曼心里焦躁不安起来……   约莫就这样过了五六分钟,他才搁了笔,抬头瞧着倪曼,煞有介事地说:“女缘主,你的婚姻,明显有问题啊!二女争夫,你未必有胜算啊!”   这话说得倪曼心头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忙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看你今年的运势,尤其不利婚姻,”那胖师傅又看了看她的八字,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问:“你有没有生过孩子?不对不对,你今年有没有怀过孕?”   “你……”他的问题让倪曼脸红,她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你有没有怀过孕?农历四五月份的时候?”胖师傅见她不答,又追问了一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过又怎么样?没怀过又怎么样?”倪曼有些抵触。   “怀过就是应象了,没怀过的话……”胖师傅见她这么防备,倒也不恼,只说:“反正怀过倒是好事!不然你的婚姻宫并有冲破!”   他这话说得笃定,听得倪曼更是心惊肉跳。   一旁的陆楷风看她脸色不对,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说:“别想这么多,没事的。人定胜天。”   这种安慰很苍白。   倪曼听了并没有回应,只是一本正经地瞧着那相士,问:“那你说的二女争夫又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来抢我的丈夫吗?为什么我就没有胜算?”   “我不是说你没有胜算,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有些缘分,上辈子就已经注定了,不是你想逃避,就能逃避得了的……”胖师傅瞧着她,眸色渐深,话中意有所指。   “不能化解吗?我很爱我丈夫,我不希望我们的婚姻有动荡。”这话让倪曼害怕。   “要化解,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对方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你有话就直说,价钱不是问题!”倪曼不等他说完,就急切起来,恨不能直接把钱统统拿出来给他!   ——乡亲们——   接下来的两天(周三周四)我工作上有点忙,只能一更,还请大家原谅。周五就恢复正常更新哦!爱你们~~~~   。 第二百二十一章:生意   倪曼从那胖师傅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腿有点软。   她牙齿打战,整个脑子都是空的。   那相士说了什么,嘱咐了什么,她全都不记得了,只想要快些回到易县去,回到高朗身边去!   “小曼,你没事吧?你饿不饿?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陆楷风见她此刻失魂落魄,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谁知,倪曼却不肯,只一下子擒住他的手,说:“陆楷风,我要回易县去,现在就要回去!”   “现、现在?!”陆楷风有点错愕,“你什么都没带,怎么回去?”   “对!就现在!”倪曼点了点头,说:“我不管,我要去找高朗,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被人抢走了!”   “小曼,算命人说的话,怎么能当真?”陆楷风觉得她有些反应过度了。   “不,他……他算得挺准,其实我们前一段时间,是离婚了。”倪曼这时却神色一黯,抓着他的手说:“你不知道,只是我们后来又和好了,可和好归和好,却一直没去领结婚证,我现在真的很担心。”   “你们离婚了?!”陆楷风更加吃惊,他瞧着她,问:“那你怎么不说?”   “我……这件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过后再和你解释。”关于离婚,倪曼没有多谈,只说:“你现在就开车送我去,好不好?我现在就要回易县去!”   倪曼这么心急着要离开,这着实刺痛了陆楷风的心。   不过,他还是开车带着她上了高速,往易县那边去了。   他实在没想到剧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对于相士说的那些话,也是半信半疑。   他觉得,像那种术士,未必真有多少本事,更多的,只怕是读心的本领罢了!   当然,他这样想,倪曼却不这样想。   方才那术士铁口直断,将那个会涉足她婚姻之人的大致样貌一描述,她就立刻傻了眼——这不活脱脱的就是柳月那个绿茶么?   既然那胖相士没见过人,就能把柳月的长相并无二致地形容出来,那她怎么还敢掉以轻心?   “大师,你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让那女人得逞!”倪曼当时直接就掉眼泪了。   “婚姻的事情,可不是靠一点风水就能化解的,首先一个,你自己就得努力啊!否则,别人已经在把你丈夫往外拽了,你还自己任性将他推出去,这久而久之,他自然就到别人那里去了!”胖师傅听了这话,立刻扮演起了“知心大姐”的角色。   他抽了张纸巾递给倪曼,然后说:“我可以给你们做和合术,可是你要知道,对方也不简单,你这一仗,势必辛苦,而且付出很多也未必有收获,这样你仍然要做吗?”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做!”倪曼不知不觉间,已经被他洗脑成功,一心只想快些打败柳月。   “好,那我给你刺符吧?求胡大仙给你增加些魅力!有了它的加持,这见效可是最快的!”胖师傅这时说道。   “刺符?!那是什么?刺青吗?纹身?”倪曼一听这话,吓了一跳。   “这个是很灵的,有很多娱乐圈的明星都用这个方法来增强自己的魅力,吸引众多粉丝的!你要是用了,你老公哪还会看别人啊!”胖师傅进一步介绍。   “你看那些个动不动就往西北佛寺里跑的明星,你以为她们去干什么的?去烧香?那真是天真了!”胖师傅滔滔不绝。   “不是烧香,那是干嘛?”倪曼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去叫高僧开光啊!说实话,那些所谓的高僧,本事还不如我们,就是这些年信佛的多了,便觉得他们更厉害!其实这种法门,本来就是我们道家的,那些和尚,也是半路出家,从我们这里学去的!”胖师傅又说。   “盗版的和正版的,山寨的和正宗的,哪个更灵,你不会不明白吧?”他暗示她。   “那……”倪曼听了这话,不置可否,“那这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   她显然已经动心了,要不是怕疼,她估计连问都不会有此一问。   “这个没什么副作用的,你现在刺了,将来要是不需要了,那就来这里洗掉这个纹身,我们把这股灵力收回去就是了!”胖师傅推销商品的套路,比楼下那个大妈还强。   “多少钱?”倪曼又问。   “不贵,就两万,我这里有个套餐,你可以看一下,”胖师傅一听她问价钱,立刻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价目表,递到她面前,背书一样地说:“你看,你单刺符,是两万,如果刺符加上和合术,再加上风水阵,我可以给你做个套餐,一共26800!”   这个价格贵得离谱。   可是从这胖子嘴巴里说出来,却好像倪曼是捡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不能打个折吗?”倪曼听了这个价钱也是一愣。   “我们这里充值可以打折,你充十万,我给你升级成黄金会员,免卦金一次,化解费用打八八折。如果充十五万,所有项目八五折。”胖子这话和美容院差不多!   他们这里,竟然也有办卡!   陆楷风一听这价钱,就意识到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于是掏出五百块钱扔在桌上,说:“卦金我给你,我们不化解了!”   说罢,他就一把拉起倪曼,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店有多黑,可偏偏倪曼却被那相士的几句话给绊住了。   往易县去的路上,她还一直在想什么二女争夫,什么婚姻动荡,还有柳月的长相年龄。   胖相士说得实在太准了,准得她不能不信他的话!   “小曼,那家店摆明了是黑店,你别胡思乱想了!”陆楷风看倪曼一路上都郁郁寡欢,担心极了。   “他不是说你今年婚姻上会有变故吗?那你们离了婚,后来又复合了,这不就是已经度过去了吗?哪有那么多的事啊!”陆楷风安慰她。   “不,他算得很准,高朗现在身边真的有一个女的,那个女的也的确比我大几岁,这些他都说准了。”柳月这时已经成了倪曼的心病。   尤其是当她知道了,廖云舟当年丧妻之后所娶的续弦,与柳月长相颇为相似之后,她心里就更加把她当成了敌人!   “那他还说你已经有孩子了呢!那孩子呢?孩子在哪里?”陆楷风觉得那胖子算得也没准到那个地步。   他自以为自己这话说得高明,却没想到柳月听后却越发沉默。   她瞧着窗外,眼神中有一片黑色的海。   这一刻,陆楷风突然觉得,眼前的倪曼,不再是他认识多年的那个小女孩了!   秣陵离易县,比江州离易县近多了,一个半小时之后,车子就到了易县。   倪曼二话不说,就直接让他陪着自己杀到了玄元街上去。   那时候,正巧是下午三点多钟,就是高朗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   所以说这“无巧不成书”,高朗当时虽然已经明确的拒绝了柳月,可柳月哪里听他的!   她一看见他受了伤,二话不说就跟着他进了香堂,霸道地接管了一切照顾他的工作。   这时候偏巧倪曼又回来了,这一下,鸡飞狗跳的日子,又开始了!   。 第二百二十二章:凭的什么   “你为什么在这里?!”   倪曼一进门,就看见那谁正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那架势,俨然已经成了这屋子的女主人了!   这种面对面直接碰上,实在不太好看。   倪曼有些庆幸,还好她没有让陆楷风进来,只是让他等在了停车场里。   如今这种狼狈与羞愤,她实在不想让他瞧见!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我从小就在这里跑进跑出的了!”柳月在她面前,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真是不要脸!倪曼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然后才眼睛望着天花板,冷哼道:“高朗呢?”   “你这是问谁呢?”柳月见她拿鼻孔看人,索性就往饭桌前上一靠,双手交叉着抱在前头,瞧着她,一脸不怕事的样子。   她的性格本来就和倪曼不同,要说拿什么作比的话,那她就是历过秋风秋雨的菊,而倪曼,却是人间四月最娇艳的牡丹!   这二者,美得截然不同。   倪曼比起柳月,总显得更加稚嫩天真。   那算命的胖子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要让她和柳月争,她还真未必有胜算!   “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倪曼反问,接着又说:“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并不是人的话,你也可以不答!”   “呵呵!”这话带刺,柳月听了,脸上不由浮起一层凉意。   只看她先是低下头去,朝着地上瞧了有一会儿,然后又突然抬起头来,迎着倪曼的目光,颇为傲气地开了口。   “他累了,刚睡下。你最好不要去吵他!”柳月说道。   她这话说得很有策略,看似平常,可其中的意味,血很不寻常!   “你说什么?!”倪曼一听这话,顿时火气就上来了,她指着柳月就质问道:“这不早不晚的,他睡什么觉?他既然睡觉,你又待在我家里干什么?”   “他睡他的,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柳月对她的质问嗤之以鼻,反而理直气壮地说:“他这几个晚上,一直没睡好觉,你不心疼他,我心疼!”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有没有睡好,你是怎么知道的?”这话叫倪曼心头骤然一恸!   “我怎么知道的,这更加和你无关!你要是真心疼他,就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柳月的话,说得高明。   “我无理取闹?究竟是谁无理取闹?”倪曼听了,眼泪一个不争气就掉了下来。   她浑身发抖,明明憋了一肚子火,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只要一开口,她就想哭!   她就是这么怂包,她也控制不了!   “你哭什么?我欺负你了吗?”柳月这时真的很没有同情心。   “你——”倪曼听话这话,更加生气,她指着她,平复了半天,才咬牙说:“我和你说不着!你爱待在别人家里当搅屎棍,那你就待着!”   说着,她就直接绕过她,要往楼上去!   柳月见状,也不放过,竟直接上手去拉,两人就这样拉扯起来。   “你干什么?”倪曼没想到她竟然会猖狂到这个地步,不由推了她一把。   “你不能上去!我说过了,他在睡觉!”很显然,柳月不打算让他们见面!   计划进行到这一步,她可不想让一切的努力付诸东流!   “我为什么不能上去?这是我的家!”倪曼怒火中烧。   “因为我不让!”柳月沉声说道。   “你不让?你凭什么不让?”倪曼捏紧了拳头。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可恶了!   倪曼也不是小喵咪,她虽然不及柳月,可也不代表就是个好欺负的!这种时候,她要是再耸,那就真的成面瓜了!   “你有什么资格在我的家里指手画脚?你最好搞清楚,谁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倪曼伸出了自己的爪子。   “什么资格不资格的,那不过是可怜人才需要的东西!就凭他是我的小墩子,我就可以这么做!”柳月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愧疚。   “啪——”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柳月瘦削的脸上,打得她乱了头发。   “你无耻!”倪曼咬牙骂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样,高朗是我的男人,我一寸都不会让给你!我劝你别给我们女人丢脸,少做白日梦了!!”   她这话说得挺凶,可在柳月耳朵里,却压根儿不算什么!   “噢?是吗?”只看柳月闻言理了理头发,挑眉看她,宣战道:“那么,我们就来试一试,看看他心里的人,到底是谁!”   “试就试,谁会怕你不成?”倪曼直接就顶了一句。   她们两个正吵得凶,却突然听见“嗵——”的一声巨响,从北房里传了出来!   这声音一响,她们两个顿时都变了脸色。尤其是柳月,脸上的惊异比倪曼更甚!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柳月望着倪曼问。   她像是突然换了个人,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前一秒她还和她剑拔弩张,恨不得扭在地上打一架,可后一秒,她问她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温和得判若两人!   “什、什么声音?”倪曼一时不能适应她这种快节奏的变脸方式,不由一愣。   她的眼睛瞟向北房,但嘴上却没有多说。   “你听见了,是那里传出来的?!”柳月追着倪曼的眼神看过去,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说实在的,这上了锁的北房,她已经关注了有一段日子了,只不过,一直没瞧出什么异样来!   她此番回到易县,回到玄元街,其中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要住进玄元街8号,打开北房,弄清楚里头目前的状况……   。 第二百二十三章:电话   一直没有动静的北房,此刻终于又有了动静。   这对柳月来说,无疑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她不等倪曼反应过来,就抛下她,直接往北房那里去了!   北房上那些锁,在柳月看来,并不难开。   她是经过训练的,那身手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比的。   “一、二、三、四……十五分钟。”她口中轻声数着什么,很快就有了结论。   “什么十五分钟?”倪曼这时很警惕,她虽然不知道这北房里究竟有什么,可也只到六叔一直都拼死守护着这里。这已经说明了这地方的重要性!   “没什么,”柳月自然不会和她多说什么,她只是瞧了瞧倪曼,然后说:“小墩子在楼上睡觉,你上去看看他吧,他受伤了!”   “他受伤了?!怎么弄的?严重吗?”倪曼一听高朗受伤了,立马就跳了,注意力立刻从北房的动静上转移走了!   “他是被狼抓伤的,你说严重不严重啊?”柳月又伸手比了比,说:“后背好长一道口子,都缝针了!”   “怎么会有狼?!你们去干什么了?!”倪曼一听这话,更是吓得魂不守舍!   “你自己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命都差点丢在哪里了!”柳月又说:“你上去之后,尽量别吵醒他,医生说了,他得要静养!”   其实柳月这种突如其来的转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支开倪曼。   然而,倪曼此刻却顾不上这么多,关心则乱,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比高朗的安危更重要的了!   在柳月的口中,高朗伤得那么严重,她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心疼都快要心疼死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北房不北房的,二话不说就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结果,倪曼一走,柳月就活动开了。   她立马掏出了手机,把北房这里的情形拍了照、录了视频。   然后,就直接传给了自己的上线。   “Hi?Mr。White,It’s|me,阿sue……”她拨通了对方的电话,然后往角落里走了走……   而倪曼呢,这时候已经急匆匆地上了二楼,打开了高朗的房门。   房间里,高朗睡得很不安稳,他眉头皱紧,额上沁|满了汗珠,整个人都绷得直直的,像是在梦中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   他的身上绑着绷带,因为是肩位固定法,所以缠得上半身像个马甲一样包着,看上去像那种战争年代身受重伤的战士。   倪曼一看他这伤势,顿时吓得哭了出来!   “高朗!高朗你怎么了?”她哭着跑到他身边,一下子扑过去,在他跟前,有些手足无措地说:“你怎么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她印象中,高朗一直都是白面书生,可现在,短短十天未见,他整个人都黑了,也瘦了,看起来和从前很不一样。   “你怎么会和狼在一起的呢?你怎么能斗得过狼?”倪曼哭哭啼啼的,她突然开始后悔,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跑开那么多天。   然而,任由倪曼如何哭喊,高朗这时却似乎陷入了昏迷,完全听不见也感受不到,只是陷落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出不来了!   他的梦里有什么呢?   真相令人咋舌!   他又梦见了“西域都护府”!   这西域都护府,还是他第一次观元辰宫时见到的东西,从那次以后,他就再也没想过这个事,今天也不知怎么的,他竟又到了这地方!这场景,有点贾宝玉重游太虚幻境的意思。   只不过,人家游的是太虚幻境,而他,游的是西域都护府的档案室!   仍旧是那一排排的柜子,第二次到这里来,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束手束脚,而是直接走到了最后一排的那个大抽屉前,一下子拉开了那柜子!   抽屉里头依旧是无数的档案袋,高朗这次不再像从前那样,而是大方的伸出手,在抽屉里翻看起来!   唐、宋、元、明、清……这些档案袋上,几乎每一个都写着年号、时间。   高朗瞧了一会儿,竟然看见倒数第二的档案袋上写着1937的字样!   他一看见这个数字,心头就是一紧——一九三七年?!那不就是小曼当初观到的那个年份么?为什么这里也有那个年代的档案?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叫他惊心,于是,他二话不说,直接打开了档案去看。   “民国二十六年,廖云舟部奉命参加淞|沪会战,经数日,苦战夺回沪江大学,及五洲公墓、宝山桥、八字桥等各要点。日|方面暂时退守江湾,然战争形势严酷,11月5日,敌方八万人马在金山卫登陆,想要包围拉网,致使我|方前线军心大乱。   部分部队为避免被围,自行组织撤退。但因相互之间并未讲明撤退顺序,致使三四十万军民挤在几条公路上,遭遇敌方空军轰炸,大撤退变成了大溃逃,数十万人马在撤往金陵时走散,这成了一个月后金陵保卫|战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   紧接着余下的十二万守军各自为战,无法统一作战,数天,防线全面崩溃,不久告陷。守军虽死战,但终难敌,牺牲惨烈。   此战廖云舟部并未及时撤离,廖为守一方百姓安宁,留守于下只角一带,与日敌军周旋,直到十二月……”   “输了?!”高朗读到这里,不由一惊。   他捧着纸还想细看,不料那档案纸上却突然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吸力,竟将他一下子拉进了纸里,那了那个战火纷飞的时空里去!   民国二十六年的下只角,难民无数。战火纷飞,时局动荡,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廖云舟部驻扎在那里,不仅保护了大量的百姓,还遇到了一个足以改变他后来生生世世命运的人——云天道长!   ——乡亲们——   因为特殊的原因,我现在要把下一章贴在这里,给大家看!   然后明天,我再把它挪回去,你说我难不难?   因为我不能让你们失望啊!   其实我早就发了,可是到这么晚了,你们还是看不到,于是现在,我灵机一动,想到了这个办法,你们凑合着看吧,爱你们哦!   ——嗯……一晚上过去了,大家早上好啊!现在我把它贴回去了,如果你还没看,那你稍微等待一会儿,很快就会出现了哟——   趁这个时间,老铁们不妨和我唠唠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后面的故事越发精彩了!   。 第二百二十四章:传世之宝   此时长春谷中,一派生机勃勃。   云天道人端坐于净悟石上,正闭目打坐。   阳光洒遍他周身,生出腾腾道气,真似仙人一般。   “师父,他已经入梦了。”只看麻子从偏殿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方水月盘。   那浅绿色的盘子圆圆的,里头盛着浅浅的一汪清水。从外面看来,似乎平平无奇,甚至谈不上有多漂亮。   但术法这东西,自然不能只看外表,这水月盘亦是传世之宝,并非凡俗之物!   “是时候了,”云天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睁开眼,缓缓说道:“天下万物,皆讲求一个机缘,我在这里等他,度了多少个春秋,看了多少个日月,三十多年了,也该瓜熟蒂落了!”   道长的话,充满玄机,麻子作为高朗的同龄人,自然是听不懂的!   “师父,他究竟是什么人啊?竟值得你为他动用醒神汤?”麻子不解,问:“难道……他不是高朗?”   “他是高朗,可他不只是高朗,他不是一般人,我对他有过承诺,”云天道长放下脚,站了起来,望着远处奔腾的瀑布,许久才说:“接管玄元街8号,守护目神珠,他就是最好的人选!”   “最好的人选?!可我看他是个知识分子,和我们终究不大一样!”麻子觉得这事情过于夸张。   “知识分子怎么了?在古代,学咱们易学的,哪个不是知识分子?”云天道长闻言,转眼望向麻子,问:“东方朔不是知识分子?诸葛孔明不是知识分子?刘伯温不是知识分子?”   “可是……人家学的那什么心理学,那可是西洋玩意儿!”麻子依旧觉得高朗是个唯物思想者!   “哈哈!”他答得小心翼翼,云天道长闻言,却只是哈哈一笑,接着便说:“这世上,最揣摩不透的,就是人心。所谓心理学家,听着很科学很理智,可人心是感|性的,归根结底,这些理论终究还是要回归感|性,若是这样,心理学难道就不存在玄学的部分?”   云天道长这话说得通透。   麻子光是听,就已经被绕晕了。   他的头脑总是相对简单些的,听话和忠诚是他最大的特点。   于是,他将手中的水月盘放在了净悟石上,然后对云天道人说:“师父,那……咱们开始吧?”   “你在这里守着就好。”云天道人闻言,只朝那水月盘上挥了挥衣袖。   结果他一挥,水月盘顿时起了反应,上面由浅变深,出现了一个镜像的画面。   画面中,高朗正穿着军|装,在上海的街头指挥百姓撤退。   那模样,和那些民国剧里的情形毫无差别!   云天道人站在盘子前瞧了一会儿,然后说:“要靠醒神汤唤醒前世的记忆,整个过程大概需要十个时辰,我年纪大了,可熬不动!今天立冬,我还要去更新一下公众号,讲一讲立冬的养生知识!”   “十个时辰?!那岂不是要二十个小时?!那……我需要做什么?”麻子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只好问。   “你守着便是,若有什么异动,你便来叫我,若是没有,那就不必管他。”云天道人一边说,一边往偏殿走。   “师父,那我能看着盘子里的画面吗?”麻子很谨慎。   “你不看,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云天道人笑自己的这个徒弟太过老实,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麻子见师父走了,这才回过神去看水月盘里的情形。   这时候,水月盘里高朗已经到了上海的下只角。   那地方,当时已经乱了套,静安寺因为是佛寺,因此勉强没有遭到袭击。   所有的难民,都涌到了这个地方,把它变成了临时的避难所。   廖云舟的部|队,这时候就驻扎在静安寺附近。   他见战况愈发惨|烈,便亲自去了寺中,会见当时的方丈一慧大师,想要让大师动员大家一起撤出上海,像金陵方向转移。   “司令,你们走吧,我是这寺中的方丈,自然要与这里的一切共存亡。这些百姓,都是苦难人,你能保护他们转移,实在是功德一件!阿弥陀佛!”一慧大师听了他的话,直接说道。   “大师你真的不走?”廖云舟觉得不可思议。   “我与佛祖同在。”一慧大师双手合十,说道:“你们走吧,尽快带着百姓们离开,如今的形势,恐怕的确撑不了多久了!”   “可你不走,岂不是要死在这个地方?”廖云舟是战场杀伐之人,心里不懂出家人的这些情怀,只是觉得,他这种送死的行为很不值当!   然而,一慧大师依旧坚持,他只是将寺中的藏经阁里的一箱子的经书和一颗佛舍利交到了廖云舟的手上!   “司令,我恐怕没办法继续守护这些镇寺之宝了,还请你将这个皮箱运出去,送到金陵,交给鸡鸣寺的住持了凡大师!”一慧大师此言,有一种临终托孤之感,廖云舟接了东西,也觉得心头一沉!   “大师放心,这些东西,我一定会一个不落地交到鸡鸣寺去!”廖云舟承诺。   “我这里还有一个人,也要跟着你一同离开,他是位道长,这两个月,多亏了他一直在寺中救治伤员,行医制药,否则,百姓们恐怕也撑不了这么久!”一慧大师又说。   “道长?”廖云舟有些意外。   “自古佛道不分家,我们都以济世度人为己任,大难当头,自当尽一份绵薄之力!”一慧大师说着,便起身前往内室,将一个青衫道人从房间里迎了出来!   那个人,就是云天道长!   当时的云天道长,看着只不过四十来岁的模样,与廖云舟,甚至看上去像同龄人。   廖云舟一看见他,便觉得他生得面善,与他十分投缘,两人就这样一同上了路,开始护送百姓一起向金陵方向转移。   原本这次,廖云舟是打算借此机会去金陵接上妻女,将她们一道迁往别处安顿的。   可谁知,他们这一路才走到无锡地界,便发现了另一队敌军正往上|海方向开来,这使得他们不得不改道,转向另一个方向避险。结果这一改道,就阴差阳错,从此和他的妻女生死两分离了……   那时候,廖云舟并没有意识到这事情的结果竟然会是这样,他心系百姓,当时一心只想着如何护送所有人到达安全区,却不知道,当时的鬼|子的下一个目标,是金陵!!!   。 第二百二十五章:是缘   廖云舟是凡尘中一个普通人。   他不能预测未来,也不能洞悉生死的奥秘。   然而,他虽不能,云天道长却可以!   在改道之初,他就曾问过廖云舟,小家与大爱之间,当如何取舍?   “道长,我是军人,在我眼里,保家卫|国是天职!没有什么比守卫家园更重要的了!”不知情的廖云舟一边指挥后撤,一边笑着答。   当时部队的干粮已经全部吃完了,所有战士的口粮,都给了老弱妇孺。就连廖云舟他自己,也已经把自己的口粮全都拿了出来。   他是一个心中装着大爱,全然没有自己的人!   这种无私,让云天道长动容。因此,他更希望他好人能有好报!   “那如果,一定要做选择呢?现在这种时局,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妻女吗?”云天道长不死心,依旧问。   “没有国,何来家?”廖云舟闻言回头,他收敛了笑容,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保护别人的妻儿,也自然会有人保护我的妻儿,在战场上,我怎能有牵绊?我从军,就是为了守护一方安宁的!”   “你当真这样想?”道长觉得有些意外,他原本想再劝他一句,让他先把妻女接来与他们会合,然后再一起前往安全区的!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大敌当前,我绝不会忘掉自己的使命!”廖云舟义正辞严地说:“等我把你们送到安全区,就会立刻回金陵去,参加戍守工作!”   “安全区离这里可不远啊!一来一回,少不得要半个月的时间,倒不如这样,你派一支小分队护送我们前往,你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先回金陵去?”道长还是希望再劝他一劝。   “那怎么行,这些百姓,少说也有两三万人,我们整个队伍都在,尚且人手不足,要是只留一队,谁来护你们周全?自七月以来,鬼|子早已遍地开花,这一路,困难重重,我怎么能离开?”   廖云舟的话,是实话。他作为军|人,心里想的最多的,永远是山河与百姓。   这番话,一片赤诚,早已将个人得失置之度外。   云天道长闻言,不由动容,于是说道:“也罢,你既这样想,我唯有替这些百姓感谢你,替天下苍生感谢你!你果真当得起英雄二字!”   “我哪是什么英雄啊!”廖云舟一听这话,忍不住笑了,说:“我但求问心无愧罢了!”   “好一句问心无愧!”云天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道:“等安置完这些百姓,我随你一起回金陵去!”   “好啊!到时我去鸡鸣寺,道长你也好帮着一起说明情况!”廖云舟当时并没有多想,只是直接点头应承了下来。   直到后来他金陵沦陷,惨遭屠|城,他才渐渐开始明白,道长的话,从一开始就不是随便说说的!!!   “道长,我的伊人和婉芝都不见了……”他痛苦流涕,几乎没有办法站起来。   在万人坑里挖了七天七夜,他觉得自己比坑里那些死人更绝望!   因为迟迟找不到妻女的尸首,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只是跪在万人坑里恸哭不止!   “伊人说过要等我回家过年的!我还答应了婉芝,要给她买老大昌的蛋糕……”他泣不成声,一个人哭得肝肠寸断。   “命里有时终须有,这便是你们的宿命,你想开些吧!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还有很多仗要打!”道长相劝。   只是这种时候,任何的安慰都会显得苍白!   “我好想伊人,真的。我想她……”男儿流血不流泪,廖云舟此刻流的,就是心头的血泪,“她嫁给我这些年,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到,我永远在外征战,她一个人忙里忙外,家里的一切都是靠她一个人操持……”   “廖司|令,你想开些吧!”道长也为他感到鼻酸。   “道长,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把她们弄丢了。”廖云舟哭着拉住云天道长的衣服,说:“找不到她们,我怎么能走?”   “这里人太多了,你挖不完的,”北风呼啸,天寒地冻,可在场的人,心却比这天气更冷,“咱们走吧,好吗?”   “找不到她们,我死也不走!”廖云舟依旧坚持。   “你找不到她们了,这里头有几十万人,人人皆是这般,这是劫数!是天下苍生的劫!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今生的缘分已尽,要想重逢,只可留待来世!”云天见他钻了牛角尖,只得这样说。   廖云舟是个英雄,他不想他就此荒废。   “来世?这世上从来都是有今生没来世!你跟我说来世,哪里来的来世?”廖云舟仰天恸哭,不由喊得歇斯底里:“伊人——伊人——是我错了!是我错得离谱——”   “我应该派一队人马先去接你们的,我应该听道长的话,可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护得了别人却护不住你们!是我错了,是我有罪啊——”   廖云舟是真的绝望。   这一切对高朗来说不过是个梦,可却也让他涕泪横流,泪湿了枕头!   “伊人……伊人……”他含混地喊着,倪曼在他身边,听见了这声音,不由一惊!   “你喊什么?你在喊什么?”倪曼激动地发抖,她不敢置信,不由跟着哭了。   “云舟?云舟……是你吗?”她不确定,眼神慌乱。   “伊人……你在哪里?伊人——”高朗的手高高地升起,在半空中扑腾,像是要抓住什么。   这种模样,更叫倪曼肝肠寸断。   她伏在他身边,一头大波浪铺散开来,覆在高朗的手上……   幻境中,一切还在继续,麻子守在水月盘旁边,看着这盘中的情形,心中也是无限唏嘘,他真没想到,自己的师父与这高朗,还有这样的一段渊源,更没想到,高朗前世竟然有一段记忆,是被他师父给抽走的!   “你真的能让我和伊人重逢吗?”幻境中,廖云舟问。   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看起来像人又像鬼。   “我会把你这段记忆抽走,等来世再还给你。”云天道长点了点头,说:“抽走记忆后,你会睡一觉,等醒来以后,便不会再记得这一切,也不会再有痛苦。”   “连伊人都不记得了吗?这……我不想忘记她!”廖云舟不舍,在他心中,没有人能代替妻子!   “你会记得她,但只是记得大概,有一个模糊的印象,你不会再痛苦,”云天宽慰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山河需要你,天下的苍生更需要你。这段情,留待来世,我一定给你一个圆满的结果……”   。 第二百二十六章:虚实   “师父,您来啦?”   麻子正对着盘子出神,云天道长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怎么样了?”云天瞧了瞧盘子里的情形,问。   “您刚收了他的记忆。”麻子毕恭毕敬地答。   “嗯,”云天道长点了点头,说:“等他从这个梦里醒来,一切就都会回来了!”   “师父,你为什么要让他记起前世的事?”麻子不解。   “廖云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需要他。”云天道长顿了顿,才说:“他不仅有能力,更有才华。一旦打通了前世的记忆,他会有质的飞跃!”   “质的飞跃?”麻子听得云里雾里。   “嗯,人活一世,最多不过一百二十年,”云天道长点了点头,接着说:“他寻回了前世,便会多一百年的阅历,寻回的前世越多,记忆便越多,阅历便越丰厚。”   “可如果他记起了前世的事,那他还是高朗吗?”麻子觉得新奇。   “他当然是高朗,但更是廖云舟!”云天道长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像是在介绍自己的一件杰作,“你等着看吧!你会见到一个全新的他!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他!”   高朗的梦境还在继续。   而楼下,柳月已经打完了电话。   她的上线给了她指示,要她现在就打开北房,去里头探一探虚实!   柳月接到命令,二话不说就挽起了头发,一撸袖子,果断上手了!   这么多的锁,几乎覆盖了整扇门的门缝。   她十指纤长,手指灵活却有力,一把锁到她的手里,不过短短几秒,就会“咔哒”一声,完全打开!   一把、两把、三把……时空仿佛凝滞,整个屋子里只剩下开锁的细微窸窣声。   柳月开锁,就像是庖丁解牛,很快,地上的锁散落了一地,整扇门上就只剩下一把大锁了!   那是一把有些不一样的锁,它被锁在上门框的正中央,上头的锁眼,浇了铁水,已经完全被铸死了!   这就是个大铁疙瘩,她的开锁技术在它这里无法施展。   “靠!”她踮起脚仔细瞧了瞧那铁锁,忍不住骂了一句!   事到如今,其他的锁都开了,她怎么能就此停手?   她爸爸柳坤如今捏在外国人的手里,她要是不能弄清楚目神珠的具体位置,她爸的老命只怕就保不住了!   “爸,我一定会救你!”柳月咬牙,她望着铁锁上的环扣,突然想起厨房里的勾卷帘门的棍子,顿时灵机一动,往厨房去了。   那棍子细长,利用杠杆的原理斜插在环扣中,加以旋转,只要不停用力,方式正确,就能够撬开它!   这让她觉得激动,一进厨房,她就直接抄起了细钢筋棍子,快速返回北房。   谁知,她才走了一半,便看见门口来了人!   “请问……”陆楷风站在店门口,他在外头等了半晌,见倪曼迟迟不出来,也不接电话,有些担心,便走了进来。   “你干什么?”柳月一见有人,立马把棍子藏到了身后。   “那个……这位姐姐,我想问一下,倪曼人呢?”陆楷风往屋子里望了望,发现店堂里只有柳月一个人,不由觉得奇怪。   “她走了。”柳月见他是来找倪曼的,顿时觉得麻烦,只想快点打发人走!   “走了?我一直在外面守着,没看见她出来啊!”陆楷风闻言,更加觉得奇怪,于是干脆走了进来。   他警惕地瞧着她,忍不住问:“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里?高朗呢?”   “他们从后头走的,你现在去追,应该也还来得及!”柳月见他问题那么多,脸上顿时不好看了。   “后|门?后|门在哪里?”陆楷风闻言忙问。   “那里!”柳月指了指后头,然后就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往北房去了!   陆楷风见她这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干脆就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给倪曼打起了电话。   柳月见他这样,料定他就是个书呆子,于是也不管他了,自己继续在北房门口忙活开了!   说来也奇怪,这锁看着没什么特别,可她在那儿又是转又是撬的,弄了好半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完全就打不开!   这叫她觉得挫败,忍不住伸手重重地往墙上砸了一拳!   打不开北房,就不能知道这玄元宫地宫的情况,就没有办法弄清楚目神珠的下落!   还有一个月,只有一个月,要是事情再没有进展,她爸柳坤就得死!   “爸……”柳月捏紧了拳头,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口袋里的手机就又响起来了!   她拿出来一看,是她的搭档阿杰。   “喂?”柳月尽量用一种平稳的声线说话。   “怎么样了?”阿杰就是当日在沁春园房间里的那个男人。   这些天,他一直跟在柳月的身边。他们之间,说是搭档,其实更多的却是一种监视与被监视的关系!   “还有一把锁,我开不了!”柳月的心情很不好。   “怎么会开不了?”阿杰的声音很好听,可是却不带任何的感情。   “铸死了,我现在没办法!”柳月简短地答。   “放机器人进去啊!”阿杰想了想,又说:“你试着把门撬开一道缝,先放我们的微型机器人进去看看!”   “我难道还随身带着这玩意儿不成?”柳月闻言忍不住暴躁起来!   “你没带?!”阿杰反问,语气中有责备,“那你先把其他的锁装回去,不要打草惊蛇!”   “装回去?!”柳月显然不肯,她对着电话说:“她回来了,我下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进到这店里来了!你以为每次都会有这么好的机会吗?”   “她回来了?”阿杰闻言顿了顿。   “是的!”柳月显然并不想成为破坏别人感情的人!   “她回不回来重要吗?既然她会影响咱们的计划,那你就想办法把她弄走啊!”阿杰的态度很冷酷,他沉默了片刻,又说:“阿sue,你要是搞不定,那就让我来做!挡了道的人,自己不肯走,那就只好让她消失!”   阿杰的声音冷得像一把刀子,一下子刺进了柳月的心口!   。 第二百二十七章:阿杰   “你不许碰她!”   柳月对着电话低喊。   阿杰的话让她愤怒。   “怎么了?面对情敌,你也有这么多的人文关怀?”阿杰的语气明显充满讽刺意味。   “我警告你,不——许——碰——她!”柳月咬牙切齿。   “哈哈!你可真是朵白莲花!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还护得了别人?”对方的语气愈发讽刺。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柳月的声音变得冰冷。   她的脸上冷得结霜。   “呵呵,阿sue,我劝你最好清醒一点,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电话那头,阿杰对着她揶揄:“我们这样的人,动心就是死期!”   “闭上你的嘴,我用不着你来提醒!”柳月恨得捏紧了拳头。   “行了,谁让我是你的partner,你等着,我现在就给你送微米机器人来!”阿杰的话,充满了优越感。   柳月听了,并不领情,她对着电话吼道:“我用不着你管!”说着,就生气地摁掉了电话。   她讨厌阿杰,讨厌得要命。正当她要俯身去拾地上的那些旧锁,却看见陆楷风正站在自己跟前瞧着自己!   是自己大意了!柳月一看见他,便懊悔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柳月没好气地问。   “你在干什么?”陆楷风是个聪明人,他已经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你看不出来吗?”柳月低头拾起一把锁,随便地敷衍了一句,道:“我家的这扇门坏了!”   “这是什么屋子啊?上边怎么会有这么多锁眼?”陆楷风走过去,瞧了瞧这门,一眼就被上头那把浇死了的铁锁吸引住了。   “你的话太多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柳月瞧着他,冷冷地说。   “你……不会是小偷吧?”陆楷风离他们这种生活太远,所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样的事。   “出去!”柳月闻言低吼了一声,随即伸手一指门口方向,对陆楷风下了逐客令,“我这里不欢迎你!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说着,她拾起靠在墙边的那根钢筋棍子,作势就要打过去!   阿杰就要来了,如果陆楷风再不走,她不能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不会受到威胁!   阿杰,从来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至于上什么机器,你们懂的!   “你、你这人怎么这么野蛮!”陆楷风到底是个儒雅的书生,见她凶神恶煞,也不坚持,果真就退了出去。   柳月见他离开了,这才松了口气,带上了门。   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打开北房的门,没有人能挡她的路。   一年前,柳坤被抓,她为了救出父亲,不得不向对方妥协,接受了他们的安排,经过六个月的严酷集训,成了现在的模样。   这一切,都要从柳坤倒卖的那批西洋钟表开始说起。   她父亲做古董钟表生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几乎每年,他都会去两次欧洲,收一些有特色的中古钟表。   一年前的西西里,有一场特殊的拍卖会,只有世界上最顶级的买家才有资格参加。也不知道她爸爸是怎么弄到邀请函的,当时就带着她一起去了。   原本她以为这次西西里之行和以往并不会有太大的差别,都是吃喝玩乐罢了,却没想到她爸一到那里,就被人扣了!   从那天起到现在,整整三百天,柳月都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对方那位White先生,势力很大,他只有在柳月不听话的时候,才会给她发来父亲被囚的视频,当作一种威胁!   只有目神珠才能换回柳坤,这是White先生向她传递的唯一信号,她别无选择!   她为了目神珠,做过很多调查研究,种种迹象表明,目神珠就在玄元街上,而玄元街8号,很有可能就是进入玄元观地宫的一个入口!   “目神珠究竟有什么作用?”第一次听说目神珠的时候,柳月问怀特先生。   她不理解,一颗小小的珠子,怎么就值得他们如此的大费周章!   “它可以让时光倒流,sue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你只需要知道,我们需要它!等你拿到了目神珠,我就会放了你父亲,同时还会给你一大笔钱,作为酬劳……”   White先生西服革履,看上去像个绅士。可柳月对他,却丝毫没有好感。   阳光透过窗子,照在他的背上,在他脸上形成了一块巨大的阴影,使他看起来更加阴郁可怕!   一直到今天,她甚至还没弄清楚他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要钱,我只希望我父亲能平平安安的!”柳月恳求。   “只要你听话,照我说的做,那么,坤,就依旧是我的朋友!”White先生闻言,轻蔑地笑了笑,然后拿腔作调地说……   想到他当时的语调,柳月就觉得心里发毛。   她无意伤害高朗,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此时此刻,她面对着那扇颜色怪异的大门,心情异常压抑。   “小墩子,你不要怪我,我没有办法……”她伸手捂住面孔,内心仍有挣扎。   “哐——”   就在这时,精舍的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阿杰走了进来。   他穿着西服,梳着油头,身材颀长,看着像电影里那些帅气的机长,一般人很难将他和坏人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喏!”只看他蹬着自己的两条大|长|腿,颇为悠闲地晃悠到她面前,将手里一个只有米粒大小的设备递了过去。   “放完东西,我们就走吧!”柳月接过摄像头,说。   “为什么?”阿杰瞧着她,一脸的玩味。   “这门暂时打不开,”柳月避开他的目光,走到一旁,有些局促地说:“我待在这里也不是个事……”   “谁和你说打不开的?”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阿杰就打断了她,“你看,我带了什么?”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切割机,得意地笑着说:“下次出任务的时候,东西一定要带齐!”   “你带了这个?!”柳月有些吃惊,忙朝楼上望了望,然后压低声音说:“那你还要什么摄像机?”   “打仗的时候,当然得有侦查者!”阿杰笑了笑,又说:“这机器人,不得先进去替我们探探路啊?”   说着,他先一步蹲下来,伸手往门缝上探了探,随即回头对着柳月招呼道:“你来看!这门的边虽然被封死了,可底下却还有余地。不大不小,我们的机器人,刚好通过……”   。 第二百二十八章:画面   微米机器人的体积很小。   柳月在阿杰的指示下完成设备匹配后,就把机器人放到了门缝底下。   很快的,它就开始工作了。   只看它开始向门里头的世界挪动,画面很快就传了回来。   这是个高科技的时代,柳月他们的装备都很先进!   此时他们两个靠在墙边,死死地盯着手机上的传回来的画面,一动不动。   微米的这款镜头虽然也有270度,可却算不上高清,再加上它在移动,画面更是一卡一卡的,时不时地出现马|赛克。   当然,他们又不是看电影,对画质的要求,在这时候只能稍作让步。只要能弄清楚这北房里究竟有什么,那这就是好摄像头!   微米机器人在一格一格的推进,可画面却始终灰暗,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分明,只能大概看见有一些模糊地轮廓,它们蛰伏在黑暗中,像凸起了脊|背的黑兽,又像是铁铸的山峦,高低起伏,透着神|秘的气息……   “怎么这么暗?”柳月看了一会儿,开始不耐烦起来,“我看这里面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仓库!我们肯定找错方向了!”   “你见过哪个仓库,上面会挂这么多的锁?”阿杰白了她一眼,冷冷地说:“看着屋子里的昏暗程度,他们肯定封死了窗户!”   “封窗户干什么?这里面的东西见不得光吗?”柳月没多想,脱口问道。   阿杰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拿出机器人的遥控器,按下了LED按钮,试图利用自身光源,将那房间照亮。   这是经过改装的灯珠,虽然只有一颗,可是亮度却很高,至少可以覆盖五个平方。   果然,LED灯一亮,画面的清晰度就高了不少。   只看见传回的画面里,整个地上都插满了细木桩,这些木桩子,顶端都被涂得鲜红,看着刺目,像是血,又像是朱砂!   那些细木桩子不过手指粗细,每一根的长度都在二十公分左右,相互之间的排列距离也都相等,看上去,像是有什么特殊的阵法在其中!   地面开始变得凹凸不平。   微米机器人像是开进了一个沟渠,画面先降低又升高,随后又开了出来,画面趋于平稳。   然而,这种平稳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它又是一|震,随即再次跌进了沟里!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坑坑洼洼的!”柳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她不懂这些阵法数术之类的东西,阿杰也不懂。   他们只是盯着那画面琢磨,猜测着事情的真相。   机器人还在向前推进,它就像一艘小船,行驶在一片寂静的黑色深海,每一个起伏都吊着人的心筋。   柳月瞧着那诡|异的画面,心提到了嗓子眼。两人这时皆是屏息凝神。   山雨欲来风满楼,此时的平静,总透露出一种令人心口发虚的诡|异。就好像,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只要没有活物就好,等拿了目神珠,我就离开这里!”柳月在心里默默祈祷。   然而,这世上天不随人愿的事太多了!   突然,画面里闯进一个一大片黑色的阴影!一下子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那是什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柳月见状忍不住惊叫。   只看见画面里那阴影极大,而且移动速度飞快,一下子就袭了过来,柳月和阿杰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它,整个画面就突然一黑——信号中断了!   “怎么会这样?!”柳月吓得心都跳漏了一拍,她有些惊慌的扯住阿杰,问:“里头有东西!那是什么?那东西怎么会动?你看见了没有?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闭上你的嘴!”阿杰这时候也暴躁起来。   他努力地操控机器人,想让它再动一动,却发现一切无济于事——无论他再怎么摆弄,那小东西,真的完全没了动静!   这叫阿杰心惊!   他停在那里愣了有一会儿,才转头望向柳月。   两人面面相觑,看着手机屏幕上漆黑的画面,不知道下一步该进该退!   “怎么办?”柳月此刻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我们先撤出去吧?”她望着阿杰,又说:“和White先生汇报一下这里的状况,听他的指示行事,也许更好!”   “什么时候起,这事情还轮得到你来对我指手画脚了?”阿杰听了这话,抬起头冷冷地瞧着她,随即伸手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的力道极大,柳月被他一掐,脖子顿时折断了似的疼,完全透不过气来!   “听清楚我的话,”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咬牙说道:“少耍花招,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店里!你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别的心思,那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和你爸的忌日!”   柳月被他掐得几乎窒|息,一张脸被勒得发紫。   可她却倔强地望着他,始终没有开口求饶——她知道,对着这个人,求饶是没有用的!   他的眼里,杀了她,和宰只鸡、杀条鱼,没有任何的差别!   “你的脾气还是那么犟!可我跟你说,犟,要有犟的资本才行!”说着,阿杰进一步加大了手中的力道。   他像是真的打算要将她掐死一样,勒得她的脖颈吱嘎作响,像是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要了她的命!   “你掐吧!你掐得……再厉害一点,等会儿……他醒了,看见我脖子上的印子……我就跟他说是你掐的!”柳月艰难开口,却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哼!你威胁我?!”阿杰听了,冷哼一声,随即一松手,借势将她猛地推到了地上!   柳月毕竟是女人,被他这么一推,顿时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手肘和膝盖,全都挫伤了!   “老老实实地在这里待着,想办法把楼上那女人弄走!”阿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接着说:“我给你一天时间,你要是弄不走她,就别怪我出手无情!”   说罢,他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柳月伏在地上,两只拳头死死地攥着,指甲都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   她真想现在就杀了这畜生!而且,她也有一千种干掉他的办法!可是,她不能!   她爸爸还在他们的手里,她除了听他们的话,别无选择。   为了柳坤,她只能对不起倪曼,对不起她的小墩子了……   。 第二百二十九章:带我回家   云天道人的醒神茶,功效了得。   高朗喝了这东西,没有十二个时辰,是不可能醒来的。   倪曼在房间里陪着他,不多时也伏在被上睡着了。   大概是终于回到了高朗身边,她这时心里终于踏实了,因此睡得也特别熟。   柳月打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醒过来。   “倪曼,倪曼?”柳月走到床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嗯?”倪曼抬头,睡眼朦胧。   她是跪在地板上睡着的,这时两条腿都已经跪麻了,稍一动就如同千百万只蚂蚁在上头爬过,那感觉,酸爽得很!   “你出来,我们谈谈。”柳月没注意到倪曼的异样,只是面无表情地说。   “谈什么?”倪曼这时根本起不来,所幸换了个姿势,坐在地板上问。   “我……我和小墩子对不起你,我们……”柳月故意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欲言又止,给倪曼留出了很多遐想的空间。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倪曼见她这样,心口骤然一紧。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要坏菜了!   “我……”柳月双手交握,看上去很不安,她在她面前扭捏了半天,才说:“我……我好像怀孕了。对不起,其实就是我们第一天见面的时候……我、我没控制住,他也没……”   “够了!”倪曼是个急性子,她听了这些话,差点没气得厥过去!   “我希望你能成全我们。”柳月说着,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说:“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爸爸!我身体不好,我要是没了这个孩子,只怕以后都不会怀孕了……”   “你会不会怀孕关我什么事?”倪曼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这时候,她的腿已经不麻了,可她的心,却疼得发麻!   “我有病,我真的很珍惜这个孩子,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求你成全我,成全我的孩子吧!”柳月说哭就哭,在倪曼面前,眼泪扑簌簌地流。   “我很爱小墩子,我知道他心里也有我。”杀人先诛心,柳月是此中好手,她瞧着倪曼,哭哭啼啼地说:“他很为难,他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如果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我一定会退出的,我不是那种恬不知耻的人!”   柳月的每句话都变成了刀子,倪曼听得浑身发抖,连牙齿都跟着打架。   “你够了!”终于,她再也听不下去,只踉跄着站起身,瞧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柳月问:“你怀孕的事,他知道吗?”   “我还没说,我还没想好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处理。”柳月愣了愣,接着说:“你不要怪他,这件事全是我的不好。”   “行了!你不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倪曼忍不住大叫。   她有些失控,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大起大落。   就在刚才睡着之前,她刚想好了,要原谅高朗,不论之前发生了什么,都一笔勾销,从此和他好好生活下去。   可现在,她绝望了。   望着柳月那个分明平坦的肚子,说不出的绝望!   谁没怀过孩子?   大半年前,高朗要和她离婚的时候,她的肚子里就有一个孩子!   签字的时候,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已经住进了这么一个小东西。她只是堵着气和他签了协议书。   等后来发现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凭什么我的孩子就得死?她的孩子却可以安然无恙的生下来?”倪曼的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永远忘不掉自己因为悲伤过度踩空楼梯,一下子从二楼摔下来,结果大出血的情形。她也忘不掉自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将孩子彻底剥离时的情形!   那是她一辈子的噩梦,而经历这些的时候,高朗并不在身边!   那时的他,眼里只有他的学术、他的教授职称、他的事业……   她不是没有怨过他。直到这两个多月,他回到了玄元街,才渐渐开始有了人味儿。   倪曼一直以为,自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却没想到终究到头来,竟会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你很好!你告诉高朗,他欠我的,这一辈子也还不清,所以,我不要他还了!”克制再克制,末了,倪曼终于还是强忍泪水,对着柳月丢下这么一句话,仓皇离开了!   她几乎是逃出玄元街8号的。   因为她怕自己再不走,会在那恶心的女人面前崩溃,变得毫无出息可言。   一离开精舍,她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险些跌倒在地。   十二月的街头,风比刀子还疼。   倪曼伸手扶墙,胃里一阵翻腾,一时没崩住,“哇——”的一声就吐了!   冷风中,她狂吐不止,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一直吐得泪水横流,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样!   她不知吐了多久,直到她感觉自己要死了一般,才停下来。   最后一丝理智迫使她在晕倒之前艰难地靠到墙上——这世上没有谁是可以依靠的,除了眼前这墙,就只剩她自己了!   “倪曼!你真是这世界上最失败的女人!”她哭着对自己说。   大概是大脑吐得有些缺氧,她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灰暗了。   就好像太阳不会在升起,天也不会再明媚,她人生中的所有春夏,都在这一天终结了!   眼前发黑之后,下一个袭来的,就是意识地逐渐丧失。   她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无法支撑,整个人因恶寒抖得厉害,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小曼!”在她即将倒下的最后一刻,有人从身后扶住了她的腰,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那怀抱,温暖、踏实,她抬头一看,是陆楷风!   “陆楷风,是你?你没走?”她望着他,突然觉得感激,就像是溺水的人,遇见了浮木。   “小曼,别说话,我们到车里去!我带你回家!”陆楷风抱着她,两只拳头却捏得吱嘎作响。   “好,陆楷风,求你带我回家,快点,快一点……”倪曼点点头,随即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昏迷……   ——乡亲们——   昨天大家都买买买了吗?   是不是奋战到天明呢?   今天记得补觉哦!   云天道长养生小课堂:未时午憩小半个时辰,养心安神哦!   最后,爱你们哦,比心心~   。 第二百三十章:最好的安排   “小墩子,是我对不起你。等我拿到了目神珠,我一定会亲自去向倪曼解释清楚这件事的。你放心!”   倪曼走后,柳月站在床|头,看着他依旧昏睡的面孔,说道。   倪曼走了,可她的心里并没有因此感到快乐。   破坏他们,从来就不是她的初衷。   高朗还在昏睡,他的梦境已经由丧妻之痛转向了战场杀伐。   他这一辈子,又是身经百战、马革裹尸的一生。   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战斗中,用鲜血为自己正名,用自己的一生践行了守护江山的誓言!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他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高朗在环境中,重新经历了一遍他所有的荣耀和伤痛,受足了他前世的七十二处刀枪火焚之伤,经数度生死,险象环生……   四八年的一次突围中,他因敌方炮火夹击身受重伤,后来便转往后方,在战地医院中接受治疗。   当时,他伤得不轻,半边身体受火药炸伤,血肉模糊,必须马上接受治疗,可他却并不配合,一心只想回前线去,再战他个百八十回。   “我不要躺在这里!我说了!我要回前线!”护士给他扎针的时候,他不停地挣扎,丝毫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   战地的护士都是女学生,比力气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她们五六个人,也摁不住他一个。   “司|令,炸伤要是不及时处理,是会引起感染的!到时候你会没命的!”护士长一把夺过小护|士手里的针筒,好言相劝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给你消炎,请你配合一点!这也是对你自己负责!”   “我不要打什么针!前方的局势那么紧张!你们还在这里胡|搞什么!”廖云舟大吼,在战场山杀伐惯了,他的状态更像一头桀|骜的狼!   “身体都垮了,还谈什么局势?古人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首|长不要激动,小心伤口!”护士长竭力相劝。   她在尽一个医护人员最大的努力,然而却无济于事。   廖云舟依旧倔强,一点儿不肯退让!   他们依旧拉拉扯扯,局势并没有丝毫的好转。   更要命的是,推搡之下,护士长手里的针头,竟阴差阳错的,捅进了一个小护士的胳膊里,疼得她叫了起来!   “啊——”小护士戴着口罩,眼泪刷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护士长见状连忙拔出针头,结果却发现——针头完全弯了!!!   那时候的一根针头,何其珍贵?这叫护士长的暴脾气顿时上来了。   只见她拔下针头,丢到廖云舟面前,随即一把扯下自己脸上的纱布口罩,伸手“啪——”的一巴掌,直接呼上了他的脸!   那巴掌,力道可一点也不小。   廖云舟的脸,都快被她给拍变形了!   “你闹够了没有?你知不知道这一个针头要多少钱?你知不知道这些药,是用多大的代价才运回来的?”她劈脸教训道,脸上满是怒火。   这还是廖云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打,他不由一愣,随即抬头去看那个打人的“母夜叉”,结果,却看到了一张酷似柳月的脸!   “月月?!”梦境中,高朗不由一惊!   眼前这女人,分明就是月月,可看她的装束,还有眼神,却又并不是!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说的是事实!”那个长得像柳月的护士长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就说:“你是首|长,那你就更应该知道这些医药设备的来之不易!你浪费的不只是一个针头,很可能是无数战士们的生命!”   护士长的话,义正辞严。   高朗瞧着这样的护士长,突然觉得感动。   他正打算要替廖云舟说一声“对不起”,不料护士长却直接上手按住了他,对她身后的小护士们喊道:“快给他打针!快!”   她的动作干脆利落,就像一个女战士,而医院,就是她的战场!   这一次,廖云舟没有反抗,他平静地接受了治疗。   画面快速的跳转,下一帧镜头中,他和护士长站在战地医院的草坪上,高朗分明看见廖云舟一把攥住了护士长的手,神情激动得很!   “小刘,我觉得你的思想特别好!特别进步!”多年的征战,磨练了廖云舟的性格,他依旧是儒将,可却又多了一份血性。   “我……我想,我们可以共同进步,一起为了我们的理想而奋斗!”他紧张得有些结巴。   草坪上,素白色的单子在细细的晾衣绳上翻飞,风吹起一片白色的海浪,将小刘的表情藏在了单子的后头。   “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是认真的,希望你也能好好考虑一下!”廖云舟见小刘不说话,就又补充了一句。   “首|长你这么大年纪了,家中难道还没有婚配吗?”护士长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很轻很轻,与平常的干脆利落很不一样。   “从前我结过婚的,不过这战火纷飞的,人已经不在了。”廖云舟笑了笑,简单的答:“好多年前的事了,不提了。”   他说起伊人的时候,就像在讲一个属于别人的故事,言语间,几乎不带什么感情。   “好多年是多久?”护士长却好像很在意。   “十一年了。”廖云舟想了想,说。   “十一年?!这十一年,你都没想过再成家吗?”护士长很惊讶。   “这天下未定,哪有那心思考虑成家的事!”廖云舟挠了挠头,接着说:“我就是……觉得小刘你这个人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所以我不希望错过你。如果你……”   “我答应!”不等廖云舟说完,护士长就点头了。   “什么?!”这一回,轮到廖云舟惊讶了。   “我说……我答应你,我愿意和你一起为了天下安宁而奋斗!”护士长笑了。   阳光下,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太阳光穿过她的瞳仁,照出一种琥珀色的美!   看着眼前这张和柳月一模一样的脸,高朗错愕了——他竟然有那么一丝怦然心动,也分不清是自己的心动了,还是廖云舟的心在动!   后来的故事,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他们很快就在组织的安排下结成了夫妻,然后,生儿育女,共此一生。在廖云舟此后的人生中,再没有伊人与婉芝,护士长小刘才是他最真实的人生……   ——乡亲们——   高朗下一章就要醒了,你们准备好了吗?   小宇宙,爆发吧!   。 第二百三十一章:消失   高朗从梦中醒来的时候,一切恍若隔世。   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他躺在枕头上有些发懵。一时还想不明白这梦究竟是怎么个意味。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有迹可循的。它是人的精神世界对现实世界的深刻反应。   睡梦中,大脑重组一些零散的记忆,形成新的画面,但其中情绪的表达往往依旧有核心。   梦就像一个裁缝,让我们在深夜里,在脑海中,回忆那些熟悉又陌生的情节,使心灵获得某种满足。   作为一名心理学方面的学者,高朗一直都有解析梦境的习惯。   不论是梦见什么,他都会将这个梦记下来,并加以解析,做成档案,这个习惯,他已经坚持了将近十年。   而现在,对于这个漫长得好像没有尽头的梦,他却觉得自己什么也分析不出来!   “这太荒唐了!”他瞧着窗外清水般寡淡的阳光,感觉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梦里的伊人、婉芝,还有小刘,他们都是什么意象?他受的那些伤,又象征了什么?他分析不出来,真的分析不出来。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   就在他一个人躺在枕头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放在柜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来一看,竟发觉是云天道长打过来的!   这叫他觉得一愣,连忙接了起来。   “道、道长?”高朗不确定,想不出道长找他能有什么事!   “你醒了?”道长问。   “嗯,刚醒。”高朗点了点头。   “现在感觉怎么样?”道长又问。   “什么?”高朗觉得他的问题有些无厘头。   “云舟,你喝了我的醒神汤,昏睡了这一天一夜,难道就没什么想要问的吗?”云天道长是个爽快人,不喜欢弯弯绕绕。   “你叫我什么?!”高朗一听这话,不由一惊。   “你的记忆,我已经悉数还给你了,接下来的两天中,所有的一点一滴,你都会渐渐想起来。”电话中,云天道长直接了当地说:“这个过程可能会有些痛苦,你要是扛不住,可以到连山寨来,我会叫麻子去接你!”   这话说得像是开了上帝视角,高朗听了,疑心自己根本就是依旧在梦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在开玩笑么?道长!”高朗觉得自己头疼,“我真睡了一天一夜?!”   是的,就在云天道长说完他会很痛苦之后,他就开始头疼了!   “你觉得我有那闲工夫来作弄你吗?”云天道长听了这话,言语间也浮起了一层不悦,“若不是我与你前世有约,我才懒得这样大费周章!多睡会儿觉不好吗?多喝会儿茶不好吗?我何苦来趟这浑水!”   “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高亢闻言连忙解释,然而云天道长却并不想听。   “你把我发给你的那些心法口诀都练一练,我过两天回亲自下山来验收!”说罢,他就直接挂了电话!   是的,他直接挂了电话。   这老头儿,就是这么傲娇。   他的这种傲娇,比六叔还要傲娇!   收了线之后,高朗使劲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随即疼得叫了起来。   腿上那真实的痛觉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梦!   云天道长口中的醒神汤,一定具有某种特殊的功效。可这究竟是什么功效,他还没想明白!   “也不知道六叔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高朗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就翻身下地,攥着手机出了屋子。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精舍里没有人。   高朗在屋子里兜了一圈,发现柳月并不在,顿时如释重负!   他在书桌前坐了下来,翻了一会儿手机之后,还是忍不住,翻到了通话记录里,再一次开始打起了六叔的电话。   这五六天,他都没有打过六叔的电话,此刻他刚经历了这样怪异的事情,除了六叔,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找谁商量!   上一回打电话的时候,六叔是关机状态。   可这一回,却又不同。   高朗一打过去,便发觉这电话是通的,只是,他一个两个三个地打,却依旧没有人接电话罢了!   “六叔,你终于开机了吗?那为什么不接电话?”高朗纳闷,还是坚持着不停地打。   五个、六个、七个……不知怎的,他总觉得,就在自己打电话的同时,精舍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一阵一阵的,震个不停!   这叫高朗觉得惊讶,他不由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转而开始找起了这震动声的来源。   说来也奇,这声音若有似无的,不去关注的时候,好像一直在耳边萦|绕,可真去关注了,却又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   “怎么回事啊!”高朗嘀咕了一声,随即再次拿起了手机,开始给六叔打电话。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高朗发现,只要他一打电话,那震动的声音就会出现,只要他一停下,那声音也会停下。   这,叫人毛骨悚然!   他反复试验了好多次,越试越觉得汗毛倒竖!   “六、六叔?!”高朗试探性的对着空气喊了一声。   他的心砰砰直跳,等待着可能会出现的回应,然而,四周却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六叔?你在吗?”高朗嗓子发干,再次摁下拨号键,开始仔细判断那震动声的来源。   “嗞——嗞——嗞——”   他仔细的听着,很快就发现,那声音——似乎是从北房里发出来的!!!   这叫他顿时惊得手足无措,连忙快步往北房去!   果然,他离北房越近,那震动声就越清晰,当他停在北房门口,他觉得自己和那声音离得特别近,近得就好像自己一伸手就能抓到。   他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努力去听这里头的声音!   “嗞——嗞——嗞——”震动声还在继续,它的确是从门里头传出来的。   为了进一步求证,高朗果断地摁掉了电话。   果然,那个震动的声音,立刻就消失了……   。 第二百三十二章:一门之隔   “六叔!六叔!砰砰砰——”   高朗开始不停地砸门。   电话的震动声让他确信,六叔就在这一门之隔的北房里!   这叫他激动不已!   “六叔!六叔!我知道你就在房里!你开门啊!你开门啊——”   他大喊,将门砸得乒乓直响,声音回荡在整个精舍之中。   然而,一切无济于事。   北房里依旧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任何的回应!   “六叔,你为什么不开门?这里头究竟有什么?”高朗心里郁闷,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感到窝囊。   “叮叮——”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突然之间就响了——是信息提示音。   高朗拿起手机一看,上面是一条短信,来自六叔!!!   “不要给我打电话,有事去连山寨,找云天道长。”   这短信发得言简意赅,一句废话都没有。在此之前,他从来没和高朗提起过云天道长,也没提过长春谷中的事,可现在却发这样的短信来,就好像他早已和那道长通过气了!   这高朗见了,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立刻回了一句:“你在北房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出来?”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和六叔的心,贴得很近很近。六叔对于他来说,不只是个长辈,更是亲人。   消息发出去之后,他就开始等待六叔的回复。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六叔却好像没了动静!   这种等待的过程,是煎熬。   高朗心口隐隐作疼,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半个小时过去了,六叔依旧没有回复。高朗死死盯着眼前的对话框,不死心地又发了一句:“你至少该要让我知道,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否则,我就要找人来拆了这扇门!”   这话明显有了威胁的意味。   高朗也不是要真的拆,他只是觉得,把话说得狠一点,六叔才能回复他。   果然,两分钟以后,手机再次响起了“叮叮——”声。   高朗拿起来一看,这老头果然秒回了!   然而这一次,他的手机上只出现了四个字——当心背后!   当心背后!!!   高朗一看这四个字,顿时心口猛然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可是他背后分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这时候,天渐渐的开始暗了。   高朗朝背后仔细瞧了一阵,再回过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突然涌进了他的脑子里,让他的意识突然受到了攻击!   “云舟!云舟!啊!老天爷,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浑身都是血?!”脑海中,响起倪曼的声音,他分明“看见”她穿着旗袍,哭哭啼啼地招呼着,“管家!管家!快去请大夫——”   “你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好好的出门去,换了一身的伤才肯回来?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娘俩要怎么活?”倪曼一边哭泣一边抱怨,神情悲戚。   这些幻觉似的记忆,让高朗的头炸裂似的疼,忍不住扶着墙蹲了下来。   “爹爹、爹爹!你不要打仗了,你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突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闯进来,他的眼前,仿佛真的看见了那一张肥嘟嘟的脸!   是婉芝!   就是那次误食野蘑菇之后,幻觉中见到的那个孩子!   她又出现了!   高朗看见她,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感到亲切。   “爹爹,你和我们在一起,好不好?外面每天都有飞机炸弹,婉芝好害怕呀!我和妈妈夜里都睡不着……”   婉芝的模样那么鲜活,那么生动,高朗不禁心疼。   “婉芝……爸爸……”高朗伸手向前,想要抱住她,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上全是血!一手的血!   “司|令!不能再打了!我们再不撤退!就全都得死在这儿了!”远处是炮火声,高朗突然觉得身上火烧似的疼,整个人痛苦至极。   “司|令,332高地已经沦陷,我们周围百里,没有援军!”眼前出现的士兵满身是伤,一张脸上鲜血横流,撕心裂肺地喊。   高朗瞧着他,不知哪里来的毅力,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冲着空气大声吼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敌人越是凶狠,我们越不能退让!破釜沉舟才有活路,退却只会全军覆没!兄弟们,为了这山河!为了父老乡亲!冲啊——”   脑海中,冲锋号响起,高朗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一头朝前冲去!   他往门口横冲,一直要冲到街上去,幸好在门口,撞上了买菜回来的柳月!   “小墩子?你醒了?!你这是要去哪里?”柳月看他两眼通红,不由一惊。   高朗此时在癫狂状态下,他望着拦住他去路的柳月,一把钳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看了又看,才惊疑地问:“小刘?!你怎么在这里?”   “什么?!”柳月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就往后缩了缩,问:“你怎么了?”   她有些害怕,总觉得他这样的神情不大正常,看着像是得了狂|犬病!   高朗这时听了这话,又仔细看了看四周,然后就往后退了一步,失神地说:“不!不!不是这里!前线还在战斗!我不能留在这儿!我要上前线去!和我的兄弟们在一起——”   说着,他一把推开柳月,猛地冲了出去,消失在玄元街之上……   ——乡亲们——   我在圈|子里发了一个投|票,大家记得去投哦!事关接下来的走向,还请大家一定去投一投哦!   最后,一样,还是期待你们的评|论,记得点|心心哦~爱你们~   。 第二百三十三章:当年   “报告师|长,一团在突围中遭到强火力压制,先头部|队伤亡惨重!”   “报告师|长,独|立团在后方受敌军突袭,此刻已经被切断,遭到围攻……”   “报告!三团|长阵前中弹,已经牺牲了!三团无一人生还……”   一个又一个的报告声在高朗脑中炸开了花。   他头痛欲裂,从前那种感觉再一次出现。   他踉跄着在北风中奔跑,雪花不知什么时候已降临人间,落得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高朗的心,隐隐作痛。此刻,他再也不只是高朗,而是成了廖云舟!   他陷落在往事里,一路往玄元街的尽头奔去,一直奔到了荒山大队的旧址也没打算停下,而是身手矫健地翻过护栏,窜到了荒山上去!   “师|长,前面有山,我们进山去躲避一下吧?”脑中的声音不断提醒。高朗的眼前出现了无数的残兵旧部。   一段封尘已久的陈年往事,就此揭开……   “一营|长,这是什么地界?”廖云舟身中数枪,却依旧在坚持。   “这里是易县地界,易县一带多崇山峻岭,易守难攻!”一营|长自己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两军交战,因兵力相差悬殊,他们师完全被打散了,廖云舟带着三个营的兵力突围,最终因形势所迫,躲进了易县的荒山隐伏起来!   在山上清点人数的时候,原本的七八百人,已经只剩下百十号人。   大部分的兄弟,都在突围过程中壮烈牺牲了!   看着眼前这一个个身负重伤的战|士,廖云舟的心在滴血,他们经过探查,选择了山腰上方的一块平地暂时休整,而那里,离荒山坟场很近很近!!!   对,就是那个现在已经被重重铁网围起来了的坟场!   “师|长,这旁边有个坟场,可奇怪的事,我在那里看到了鬼子的旗!”侦察员在附近清除安全隐患时,发现了它!   “你说什么?!快带我去看!”廖云舟简单的包扎了伤口,就起身快步往坟场方向去了!   那时候的坟场,和现在的坟场不一样。   廖云舟他们一到,就看见日|本人正往里面运大箱子。   那些箱子被漆成了绿色的,上面还印着红红的十字。抬箱子的日|本人穿着白大褂,带着军帽,看起来就像是军医。   “这好像是鬼子的仓库。”侦查员在廖云舟耳边,轻声说。   廖云舟闻言,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拿起望远镜,看得出神。   “师|长,弟兄们都受伤了,这时候鬼子就来给咱们送药了!真是及时雨!”一营|长在一旁说道。   他正愁这荒山野岭的缺医少药,没想到这药就来了!   “别急,先看看情形再说。”廖云舟这时却没有这么乐观,他伏在草丛中,观察了有一个多小时,才扭头问部下:“除去伤兵,我们还有多少人?多少枪?”   “没受伤的……大概还有三十多个!”一营|长想了想,答道。   “好!我们回去商量一下作战计划,不能再有人受伤了,今晚,我们就要拿下这个仓库!兄弟们需要这些医药!”廖云舟当场拍板,对侦查员说:“你留下来,盯着他们,我们现在就回去制定作战计划!”   说罢,他便带着手下撤了回去。   其实那时候,廖云舟身上的伤也不轻。   他腿上和胳膊上都中了弹,但他却没有声张,还像没事人似的组织战斗。   这天夜里,当月头西沉,正是一天之中人睡得最沉的时刻。廖云舟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对日|军仓库发起了突袭。   侦查员早已探明,这里长期驻守的,只有两名军医,其他的鬼子,送完那些大箱子就离开了!   “既然对方有可能是医护人员,那我们尽量留活口。”出发前,廖云舟对着战士们嘱咐。   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对待战俘,他从来不会一刀切!   然而,他还是想错了!   那荒坟里的实验室,根本不是什么医护仓库,而是一个细菌实验室!   因为培养细菌,他们特意选择了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地方,作为储仓。   当廖云舟率部攻入实验室,那两个人顿时吓傻了眼。他们毕竟是读书人,自然不能和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硬汉相比,这三下五除二的,就被他们给绑了。   这仓库里,放满了瓶瓶罐罐。   廖云舟早年曾经留过洋,肚子里喝过不少洋墨水。这时候看见那些瓶子上都标注了英文,立刻拿起来细看,这一看,就发现上面全都用英语写着“生化”、“危险”的字样!   “这些是什么?”廖云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连忙揪住其中一个大白褂,问。   他想起东北的731部|队,心中隐约觉得不安,于是想要拿了这两个人,问个究竟。   可谁知,那鬼子压根儿就不给他这个机会,一见事情败露了,立刻挣脱了他们的控制,猛地起身往桌角上撞!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当场就一命呜呼了!   实验室里的灯光明晃晃的,那鬼子头上的窟窿汩汩地冒着血,红的刺目。   廖云舟见他不中用了,只好转而去看另一个,谁知,那人直接就吓尿了,在他们面前又哭又叫地装起了疯来!   “这俩鬼子怎么这么不中用?”一营|长忍不住来了一句。   “不要掉以轻心!这两个不是一般人,他们应该是日|方的专家,专门搞细菌实验的。”廖云舟翻了翻桌子上的记录本,才说:“把他们两个都绑起来,分开关押!”   “这个死了的也要绑?!”部下们不解。   “兵不厌诈!绑了再说!”廖云舟没有犹豫。   说罢,他就开始在实验室的货架上寻找更有价值的线索。   这一排排货架,除了常规的器皿,还有很多的药片针剂,上面全都标注着日文和英文。廖云舟仔细地查看,希望从中找到抗生素和退烧药,然而,却一无所获——上头全都印了黑骷|髅!   这叫他发愁,总觉得这一回,白来了!   “师|长,你看这里!”就在这时,他身后的一个小战|士却叫了起来,他回头一看,只看见西南角的一面墙上,露出了一个大窟窿!   。 第二百三十四章:虎生   这窟窿足足有三尺见宽,廖云舟见状,快步走到窟窿跟前,伸头往里面探了探。   这一探,他顿时一惊——窟窿的背后竟然有一条走道!   那走道漆黑,里头的风很大,那风带着潮气,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水性很大!   “师|长,这是什么啊?”一营|长这时候也跟了上来,学着他的样子探头朝里面看。   这走道一眼望不到底,里头还时不时传出呜呜的风声,听着像是鬼|哭。   廖云舟听了,立即回头问手下拿了手电筒,朝里头照去。   “嚯!这走道儿可够深的啊,看着也不像是盗洞,这么平整,明显是特意凿的,这是什么啊!”一营|长在旁边说了一句。   “想要知道是什么,走进去看看不就是了?”说着,廖云舟直接抬腿,跨了进去!   “师|长——”众人见他进去,不由一惊,觉得他这步子,跨得也未免太草率了些!   “一营|长,你留在这里,清点好这里的药剂,封存起来,老王、小吕,你们两个跟我一起进去瞧一瞧,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廖云舟闻言回头,吩咐起来。   他口中的老王和小吕,是他警|卫班里的人,这两个人家里祖上都是倒斗的,虽然战斗力一般,但懂的倒是比一般人多些。   特别是堪舆学,那的确是行家!   老王听了这话,二话不说,背起自己的工兵包就跟着进了走道,而小吕,又在这日|本人的实验室里拾了把铁锹,这才跟上去!   “师|长,你可千万小心啊!”留在洞外的人,看着这么一个有些吓人的窟窿,实在不太放心。   于是,又有几个身手矫健的年青人主动跟了上去,说什么都要跟着廖云舟一起去。   廖云舟拗不过他们,于是最终,又从中挑了两个特别能打的,跟着一起去了!   “你们别人人都要来,这洞里的空气稀薄,一次进的人太多,说不定咱们全都得交代在里面!”他对着外头的人喊了一嗓子,然后就转头开始往走道的更深处走去!   这走道,深不见底,它有一种不寻常的坡度,时高时低,还带着转弯。   四周的石壁上都是渗出的水珠,有些地方,甚至还能听见地下暗河涌动的声音。   廖云舟他们打着手电,一路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很快就发现这些石壁上全都刻了图案。   “师|长,您看,这上头有图案,这一张张连着的,好像是在讲什么故事。”小吕年纪轻,眼睛也毒,一下子就看出了猫腻。   他一说话,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大家纷纷去看他正用手电指着的地方。   那手电的灯光黄淡淡的,将石壁上刻着的图案照出了一个模糊的大概!   “这上面画的什么啊?”大壮长得高大,但读的书少,不识几个大字,这时候看见大家都在看那壁画,就问了一句。   “这上头好像说……这里有一颗珠子。”小吕凭着祖传的本是,努力地为大家解答,“这珠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那这野人是什么啊?”大壮旁边的虎生问。   他们两个,就是廖云舟特地留下的能打的,可就是文化不高,没读过什么书。   “这不是野人,是盘古大神!”老王这时候终于开了口,他神情肃穆得盯着石壁上的话,说:“传说中,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将双眼变成了日月,而画上说……这珠子,是从他眼眶里掉出来的东西。”   “眼眶里掉出来的?那不就是眼珠子吗?”虎生觉得莫名其妙。   老王听了这话,并没有答,而是将手电往旁边一块石壁上移了移,仔细的瞧了起来。   男人,对寻宝探秘这样的事情,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廖云舟他们到了这暗道中,就暂时忘却了山外的战乱,在这里一心钻研了起来!   “老王,你看出什么来了?”廖云舟自己看了一会儿,便问。   “师|长,这里头记载的好像是一颗眼睛形状的珠子,这珠子,可以起死人、复白骨,让时间倒流!”老王将自己在壁画上看到的东西悉数说了出来。   “这么神?!”大壮听了都觉得起鸡皮疙瘩。   “神不神的我不知道,可这上头,的确是这么说的!”老王伸手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壁画,接着说:“你看,这上头说,有个老人,得到了这颗珠子,一下子变成了少女;还有这里,有很多人,为了争夺这颗珠子,不惜兵戎相见……”   壁画上的画,很简陋。都只是寥寥数笔,可意思,的确是老王嘴里的这个意思。   “那这珠子在哪里?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这壁画?”虎生听了,忍不住问:“难道,咱们今天,是要找到宝贝了?!”   这“宝贝”二字,一下子就让所有的人激动起来,除了廖云舟,他们所有的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地模样。   “壁画而已,怎么当得了真?更何况,鬼子在这里建实验室,你们觉得,他们会没有进来过?”廖云舟当头对着他们就是一盆冷水!   “鬼子是什么样的东西?要是有这样的好东西,他们会不拿?”廖云舟见众人不说话,就又说:“你们难道不觉得,这里比外面要冷上很多吗?我觉得,这前头肯定还有东西!”   “师|长,你看这里!”他正说着,虎生突然叫了起来。他用手指着另一边的石壁,说:“这里还有一条通道,你快看——”   众人闻言,连忙扭头去看,果真就看见虎生指的那一头还有一个黑色的石洞!   说它是洞,却也不对,它与他们所处的走道等高,手电照过去,里头也仍旧是一根走道,那走道儿和这根,开凿得一模一样,连宽度都相等!   “你们看——”就在这时,大壮也叫了起来,他指着前头激动地大喊:“这前头也有!这里!还有这里!好多好多!”   众人闻言一惊,连忙顺着手电的黄光去看,果真就看见前头的走道上,蜂窝似的,布满了同等大小的石洞!!!   。 第二百三十五章:穿梭   高朗在荒山上暴走。   他的头依旧炸裂似的疼,可是脚下的步子却停不下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逼着他往荒山坟场去!   他与荒山坟场,从来不是毫无关联,恰恰相反,其中的因果早在前世就种下了!   当年的荒山坟场,地下迷宫错综复杂。   廖云舟带着手下在地道里转了个把小时,也没把这庞大的地下王国给转明白。   他们只是凭着直觉,在里头盲目地走,就像蚂蚁,穿梭在地下迷宫中,一直走到口干舌燥,也没找到对的路,反而进退维谷,迷失在了其中!   “师|长,咱们已经在这些地道里转了有个把小时了,我怎么觉得咱们一直在兜圈子啊?”大壮在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后,终于提出了质疑。   “不是一直在绕圈子,是这些走道本身就长得都一样。”小吕听了,立刻回头解释了一句。他和老王一直在前面带路,虽然其实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   “你确定?”虎生这时却不信,只是指了指地下,说:“这已经是我第三次在这个地方听到水流动的哗哗声了!”   “这整个地下都有暗河,有水声不奇怪啊!”小吕又解释道。   “啥也别说了,你看这儿!”虎生听了这话,直接一指旁边的墙,对着上面用石块磨出来的一个“三”字,说:“你看,我每听见一次水声,就在旁边的墙壁上画一杠子,现在这上头已经有三道杠了!”   这话说得打脸。   小吕听了也无话可说。   他转脸看向老王,似乎是在等着他给个说法。   “我们的确是在绕圈子,这种地道,是一种机关,古时候专门用来迷惑盗贼的!”姜还是老的辣,老王一开口,这话的专业性就上来了!   “那这机关怎么破?”廖云舟闻言也忙问。其实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感觉到了事情不太对劲。   “我不会。”谁知这时,老王却一耸肩说。   “什么?!你不会?!”大壮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他拔直了喉咙就喊:“你不会你还说这么多?我们现在出不去了,怎么办?!”   “吵什么!”一直没表态的廖云舟,这时候终于开了口,他目光一沉,扫了他们一眼,才说:“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尿给憋死吗?只要想办法,总能够出去的!”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说:“大家一起来做记号,争取尽快回到主干道上!”   大家听了这话,只得跟着照做。   于是,他们一人捏了块石头,继续在地道中摸索着前行。   可谁知,有这样盲目地走了半个小时,他们却不幸地发现,自己依旧是在绕圈!   “不行,不能再这样走下去了!”廖云舟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停下来说:“老王,小吕,你们是这方面的专家,咱们要出去,还是要靠你们才行!再这么走下去,只是在浪费体力!”   说着,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说:“你仔细想想,像这样的机关,总会有一些门道在一头的。”   老王听了这话,没有立刻接茬,而是低头翻起了自己的工兵背包,不多时,便从里面挖出了一个长相奇特的罗盘来!   这罗盘,看着年代久远,周边一圈刻着铭文,上面的符号很特别,一般人看不懂!   “我真是太糊涂了!咱们有罗盘啊!咱们刚才进入地道时一路向南走,这说明,出口在北边,咱们只需要按照罗盘的方向,一直往北走,就一定能找到出口!”老王高兴地大叫。   “咱们就这样出去了吗?不去看看刚才壁画上那颗神珠了吗?”小吕这时候居然还有些不死心。   “你还想看啊?咱们再待在里面,只怕命都得没了!师|长身上还有伤呢!你不要命,也得想想咱们师|长吧?”虎生立刻怼了一句。   “不碍事,咱们先往北走,找回主干道去!”廖云舟起了一个折中的法子。   他倒不是为了看什么神珠,他主要就是为了弄清这地道的真相。   他原先以为,这地道是鬼子所挖,为的就是要利用这些暗道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后来看了那些壁画,猜测这些暗道古已有之,心中便又疑心鬼子会在里头藏枪支弹药,因此才会格外上心。   而现在,他看这些暗道错综复杂,估摸着鬼子也闹不明白这地方,因此也不再像原先那般上心了。   有了罗盘的只引,一切变得顺利起来,很快,他们就回到了主干道上。   不过,此主干道,非彼主干道,他们走出来的这一段,不是原先有壁画的那一段,这一段的石壁上,只有字,没有画!   “上面写了什么?”大壮一看见上面写了好多字,连忙问道。   “这上头记了一个故事。”小吕一边看,一边答。   他看得正入迷,回答起来也就多少敷衍。   这时候,倒是老王介绍了起来。   “这上面写,这条地道,元时就开凿了,”老王说道,“这地道的尽头,是玄元观的地宫。”   “玄元观?!”虎生闻言,愈发觉得奇怪,便问:“这一个道观,搞得这么复杂干什么?还设计机关,这是有毛病吗?”   “虎生,不得胡言!做人要有敬畏心!”廖云舟闻言,喝了一声。   虎生见师|长不悦,便立刻住了口。   老王见状,就继续说道:“玄元观的地宫,藏着一颗可以逆转时空的神珠,叫……叫目神珠。目神珠虽然拥有无边神力,但能够驾驭这颗珠子的人还没有出现。所以玄元观的道长就修了一个地宫,摆了阵法,专门来封印目神珠的威力……”   “这故事讲得更神话似的。”大壮听了,忍不住吐槽。   在他眼里,这种什么魔力、神珠之类的,那都是小时候他妈妈给他讲的那些神仙故事里的剧情。   作为一个军|人,这种鬼话,他是不信的!   “这目神珠的威力这么大么?”廖云舟这时候也有些吃惊。   “这些文字里是这么说的。”老王答。   “那里面有没有说,我们现在离玄元观的地宫还有多远?”廖云舟又问。   “上面没说,不过……”老王想了想,又说:“按照习俗来看,文字的前头,应当就是地宫了!左右不会超过几百米!”   “好!”廖云舟闻言点了点头,说:“那咱们去瞧瞧!”   “师|长,咱们这是要去看目神珠了吗?”小吕一听,顿时双眼放光,充满了期待……   。 第二百三十六章:石雕   地道再往前走百八十步,前头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一个百十来平米的石室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厅虽然不算大,但结构却很特别。   大厅的中间,有七根石柱,那些石柱每一根都有两合抱粗,立在大厅的七个方位,形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在它们围拢起来的那个“斗”里,正中有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   那太极石雕十分规整,在它的外头,更有八卦,乾、兑、震、坎、离……八个方位又各有一个石墩子,那是用来打坐的地方。   如果站在太极八卦的位置往上头看,就会看见天花板上密密麻麻排布着七十二颗石钉,代表了这天上的七十二星宿。   廖云舟在这大厅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正北方的石壁上,一副巨大的石雕。   那石雕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上面是一只橄榄型的眼睛,中间宽,两头尖,当中眼珠子的位置,是一颗凸起的珠子,那珠子的周围,刻着一圈浮起的光线条纹,像太阳。   在这珠子的中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太极图案,很明显,这石雕上刻的,就应该是目神珠了!   小吕看着这石头,两只眼睛不由放了光,就好像野狼见了血,一下子就被激发了起来!   “师|长,这机关肯定就在这当中的太极上,”他对着廖云舟,兴奋地大喊,“我看过了,这石壁是断龙石,只要我们按了开关,就能打开!”   说着,他不等廖云舟发话,就要上去按!   老王见了,发了疯似的冲上去,一把拖住他,劈脸骂道:“你疯了吗?什么都没搞清楚就去按!万一这不是开关而是机关呢?”   小吕闻言却不认同,他挣脱了老王的控制,指着那中间的小太极,就说:“这肯定是开关,我们来都来了,难道不看目神珠就走不成?你这样畏首畏尾的,真不像个男人!你不去,我去!”   “我呸!你这是逞匹夫之勇,是送死!”老王见小吕还想去,连忙一把拽住他。   “行!我送我的死!你留在这里就是了!”老王是好意,可小吕却不承他的情,反而一甩手,说:“这珠子可以逆转时空,我们要是有了这珠子,还怕什么小鬼子?”   说着,小吕再次上前,踮起了脚就要按。众人见状皆是大惊,连忙上去拉,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小吕的手,眼看就要碰到那机关了,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突然的,大厅里响起了枪声,一颗子弹打到了太极旁边的光线条纹上,噌地从小吕面前掠过!   廖云舟拔枪了!   他的脸阴沉得可怕,小吕被这子弹吓得不轻,连忙缩回手,回头去看他。   “你想要死在这里吗?这是玄元观的东西,你忘了我们的军|纪了吗?”廖云舟沉声问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师|长,我……现在兵荒马乱的,这玄元观里也不一定有人,干嘛在意这些?”小吕心里发虚,只能这么说。   “有没有人,这珠子的主人也不是你!”廖云舟的声音严厉极了,“我的眼里揉不得沙子,你应该知道的!你是想让我军法处置吗?”   这话明显有了威胁的意味。   小吕一听这话,连忙举起了双手,对着廖云舟求饶道:“师|长,我不是,我也是为了打鬼子,我不是要据为己有!我不拿了!我不拿!”   他连忙走下台阶,一直退到远处。   廖云舟见状,这才收了枪。   他又往四下看了看,正打算对老王交代几句,突然,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在空气中炸裂,随即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那震动幅度极大,不像是地震,倒像是爆炸!   就这么一瞬间,整个大厅里的石壁、石柱上都开始出现裂缝,石顶上也开始崩落下沙石瓦砾,就好像这地方,马上就要塌了!!!   “怎么回事?你碰了什么?!”廖云舟见状忙扭头去问小吕。   “没有!我什么也没碰!”小吕大喊!   他们几个被震得站都站不稳,只好东倒西歪地去扶一旁的石柱子。可那些石柱子也不牢靠,无数的沙石从石柱上崩落,吓得虎生和大壮脸色都变了!   “师|长,我们快走吧!这地方肯定是要塌了——”虎生大叫。   “师|长,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老王见状,也在震动中艰难地向廖云舟靠近。他一边大叫一边挥手,示意大家立刻原路返回。   廖云舟这时也反应过来,开始组织大家后撤,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小吕却突然指着那断龙石喊道:“你们看!你们快看!断龙石,断龙石上都是水!水涌进来了——”   他正说着,他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那口子从一头一直裂到另一头,把小吕和大家分隔在了两边!   “小吕!快来!快跳过来!!!”老王见状,吓了一跳——他分明听见澎湃的水声涌来,不断地撞|击着断龙石!   “这里要淹了!快、大家快撤!”他大喊!   “小吕,跳过来,抓住我的手!”廖云舟伸手想去拉小吕,却发现地上的口子极速地变大,他还没来得及够着他的手,小吕那边的地面突然整个塌陷了下去!   小吕,就这样跟着这四分五裂的地面,一下子坠入了深渊!!!   “小吕——”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见状忍不住惊叫,可他们还来不及悲伤,便发现地下暗河的水,一下子从塌陷的地底里涌了出来!   。 第二百三十七章:暗河   “快走——快——走!!!”   廖云舟亲眼看见小吕在自己面前就这么没了,心中却虽震惊,可却压根无暇悲伤。   还有三个人,他必须把这三个人安然无恙地带出去!   他是军人,对于死亡,远比一般人看得通透,他更明白,活着的人,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比死了的人来得重要!   小吕掉下去之后,地下暗河中的水就一下子喷涌出来,迅速将那一块凹陷下去的地方淹没了。   洪水就像一头凶猛的野兽,澎湃而来,不住地咆哮着!   要不了多一会儿,这整个大厅就会被淹没!   他们必须和洪水赛跑,和死亡赛跑,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前跑,不让洪水有机会拽住他们的脚!   在奔跑的过程中,廖云舟腿上的伤口都崩裂了,鲜血染红了他的裤管,可是他却浑然不觉,只想跑得快些,再快些!   然而,他们跑得快,洪水的速度却更快。   它远比他们想像得要迅猛,跑回主干道之后不多时,洪水就追了上来!   它从那地下迷城的各个支线中涌出来,像无数个水龙头,不停地往走道里灌水!   一切险象环生。要不是这几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特别能抗事,这会儿恐怕早已经交代在这里了!   “快——加快速度前进——冲!!!”廖云舟大吼着。   整个地道都在震,看起来,这里似乎也快要塌了!   好在,这几个人都是命大,在地道分崩离析之前,廖云舟他们剩下的四个人全都成功脱险,狂奔着跳出了口子,回到了实验室里。   可这时候,他们却发现实验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人呢?都上哪儿去了?”廖云舟见状顿时觉得心里没底。   这晚上,无法解释的事太多了!   “会不会是在外面?”老王答了一句,随即快步走去实验室去探查,结果,果真在外面看见了他们!   “你们看什么呢?大半夜的站在外面干嘛?”老王一看见他们,就问。   他见他们全都朝着一个方向站着,心中不免觉得奇怪。   “鬼子又在轰炸了!这次也不知道是炸得哪里,好大的动静。”一营|长头也没回,只答了一句。   老王听了这话,突然想起方才他们在地道中发生的事,于是忙问:“我们这里有易县人吗?”   “有,”一营|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我就是。”   “你是易县的?”老王闻言有些意外。   “是啊,怎么了?”一营|长看着还挺骄傲!   “那我问你,那边火光冲天的是什么地方?”老王指了指山脚下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问。   “那里?那是牛鼻子老道的地方,叫玄元观!”一营|长直接说道。   “玄元观?!”老王闻言愈发吃惊,连忙拉住他问:“玄元观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就刚才,还不到半个小时呢!也不知怎么的鬼子突然就在那里投了炸弹!真是丧心病狂!”一营|长愤愤地答。   老王听了这话,愈发汗毛倒竖——他突然明白刚才在地下的那一声巨响究竟是什么了!   “哎,你们出来啦?师|长呢?怎么没和你们一起?”一营|长这时才反应过来!   “师|长在里面,你们全跑出来了,那两个鬼子呢?怎么也不在里面?”老王这才想起正事来。   “在啊!他们不是都绑着呢嘛!”一营|长直到这时仍未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妥,只说:“我们听见轰炸声,所以就出来看看!”   “里面没人,”老王闻言,冷冷地瞧着他,说:“我们上来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你说什么?!”这一下,轮到一营|长吃惊了,他连忙带着人折返,结果一进实验室,就看见了廖云舟那张能冻死人的脸!   “师、师|长……”一营|长硬着头皮喊了一声。   “人呢?我叫你看好的人呢?”廖云舟劈脸便骂了上去!   “人……人不是在那……”一营|长后面那几个字烂在了嘴里,因为他手指的方向,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人呢?!怎么会不见了?!我明明绑在这里的啊!”他大惊,连忙冲上去看,结果角落里,地上只剩下一堆散乱的绳子!   “有一个不是已经断气了吗?怎么会两个都不见了?”   “这死了的人,还能活过来不成?”   “他们也没地方可去啊!我们都在门口,他们能往哪里逃?”   “凭空消失了吗?这两个难道……”   其他人这时也小声地议论起来。   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这些话落在老王他们心里,不由又想起了目神珠的传说。他们心中不禁暗想:这目神珠,难道还真的能起死回生不成?要真这么神,没去把那珠子拿出来,倒真有些可惜了。   不过,老王是老王,廖云舟想的,却不一样。   “早和你们说了!兵不厌诈!别人只是撞了这么一下诈|死,你们居然就真的掉以轻心,这种心态,怎么上战场杀敌?”廖云舟听了这话,更觉得生气。   他一发怒,大家都闭起了嘴巴,不敢作声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他见众人都戳在那里不动,就又吼了一嗓子,众人听了这话,才回过神,着手去找。   然而,那两个鬼子却好像是真的凭空消失了一般,无论他们怎么找,就是找不到!   “师|长,前前后后我们都找了,但都不见人。”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在实验室里集合,众人皆是一脸的疑惑。   “怎么会找不到?”廖云舟愠怒,他咬牙往地道入口处走了几步,伸手撑在口子上,往里面张望。   这时地道中水声澎湃,几乎全淹了。   廖云舟站在口头,陷入了沉默——这两个鬼子,有八成是躲进了这地道里。地道错综复杂,躲在里面就如同隐形一般,的确很难被发现!   现在水势那么大,要下地道寻找他们,成本实在有点高。   小吕已经没了,他掉下深渊时惊恐的神情烙在廖云舟脑子里,久久挥之不去。   “不能为了这件事再牺牲更多的人了!”他在心里默念。   如果那两个鬼子执意要寻这样的死路,那他也唯有封了这入口,成全他们!!!   。 第二百三十八章:住院   时空交错,一切时过境迁。   高朗在荒山上跌跌撞撞地往前去,整个人的思维都是混乱的。   “小墩子!小墩子!你等等我——”   柳月一直在后面追他,可是却没他跑得快,只能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雪地里,有血。   是高朗的鼻血。   他背上的伤口也崩裂了,可是却感觉不到疼,只是一直往坟场方向去!   雪越下越大,柳月这样的身手,在雪地里都觉得艰难。   “小墩子!前头没路了!你等等我,你别走了——”   柳月见高朗像是瞎的一样,在山间横冲直撞,愈发觉得害怕。   她虽然没学过心理学,可却也看得出来,高朗的状态不对!   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喊着,可高朗却好像一点也听不见。   他只是盲目的前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走到了悬崖边,却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小墩子!!!”柳月见状,急得哭了,“高朗——你再敢走一步试试!”   她终于忍不住叫了他的全名,结果这一威胁,倒真把他叫住了!   只看他停下步子,转身望向她,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光看着她。   她以为他要开口说些什么,于是连忙朝前赶,不料他却突然两眼一|翻,膝盖一软,跌在地上,昏了过去!   他的脸上都是血,这把柳月给吓坏了,连忙打了120,找人将他送到了医院里去!   一天之后,高朗才从昏迷中醒来,他的目光依旧有些陌生,可看着柳月的时候,却又好像有些许温情在其中。   “你不要动,你背上的伤感染了,有些发炎,医生重新给你做了清创,你现在不能乱动!”   高朗刚一抬手,柳月就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起身瞧他。   “你要什么?你和我说,我帮你去弄。”她温柔极了。   “我要上厕所。”高朗有些尴尬,他已经憋了好久了!   挂了这么多袋盐水,他这时候真的有点忍不住了!膀胱已经逼近了它的极限。   “你不能起来。”柳月闻言,脸有点红,这倒与之前她在江州的时候不大一样。   看起来,她似乎还有些羞涩。   “我不起来怎么上厕所啊?”高朗问。   “用这个。”柳月低头从床下拿出一个尿壶,说:“医生说了,让你四十八小时内,尽量不要刺激伤口,不要有大幅|度的动作。”   “用这个?!我不动怎么用?”高朗的脸色很难看。   “我帮你啊!”柳月红着脸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似笑非笑,眼睛却不敢看他。   “怎么帮?”高朗很尴尬,廖云舟的记忆让他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老夫老妻,可他自己的记忆却又对她很抵触。   这就非常矛盾了,简直就像是双重人格!   “你……你躺着就好,剩下的我来。”柳月低低地瞧了他一眼,说。   “你来?!你怎么来?我这……”高朗可不想让自己的水龙头用这种方式和柳月见面!   这也太瞎了!!!   “这有什么?塞到那壶嘴里去不就完了?”柳月咬牙说道。说罢,她就伸手,想去掀那被子。   这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高朗眼看着局势要失控,立刻一把摁住自己的被子,说:“我不!”   “为什么不?”柳月瞧着他,像是听不懂似的。   “你去给我叫个男护工来!这点钱不用替我省!”高朗斩钉截铁地说。   “你嫌弃我?!”他这话一出,柳月顿时不乐意了,她瞧着他,脸立刻就板了起来。   “我没那意思。”柳月一生气,高朗身体里属于廖云舟的那部分意识立马就怂了。   那可是他媳妇儿啊!他虽然在战场上说一不二,可铁汉也有柔情时,对着“小刘”他可硬气不起来,完全是个“气管炎”!   “没有?!那你是什么意思?”柳月很不乐意。   “我……”高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要是没那意思,废话就别这么多!”说着,她直接上手,一下子就把高朗手里的被子给拉|开了!   “你——”高朗见状尴尬地瞪大了眼睛。   “你什么你!老实待着!我跟你说,我可没这样伺候过别人,你要是乱动,一会儿对不准,尿外头了,吃亏的可是你自己!”柳月又说了一句。   紧接着,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一扒|拉,直接把他的病号服|给拽下来了!   这动作干练,一气呵成,颇有当年“小刘”的风范!   廖云舟倒是习惯了她这种强硬做派,可高朗不适应啊!   这尼|玛简直就是羞了大耻了啊!!!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真的是哭都没地儿哭去!   这一刻,高朗仰面瞧着天花板,简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这么藏着掖着的,我还以为有什么过人之处呢!”柳月强作镇定,一把抓住了他的水龙头,就直接塞进了壶里。   她的动作很生硬,手甚至还有些抖。很显然,她自己也紧张得要命!   可偏偏,她这么做的时候,却还不忘调侃他几句。   “你小时候,我又不是没看过!我们俩还在一个盆里|洗过|澡呢!搞得像是谁没见过似的!”   那语气,却与她脸上的表情不符,分明给人一种小孩子在大人面前老练的语气。   她大概是想缓解这种尴尬的气氛,可高朗听了这话,却更觉得郁闷。   他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突然就说:“你看见过很多吗?怎么就知道我这没什么过人之处了?”   这话里明显带着点醋味,高朗一说罢,自己先惊了!于是慌忙别过了脸去,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慌!   “没、没有啊……”柳月这时也是一愣。   她的手还放在水龙头上,听了这话竟忘了要缩回去,就这样一直捏着。   “你还没碰|够吗?”高朗的心情突然变得不好。   “哦!”柳月闻言这才回过神,连忙把手缩了回去,然后背过身,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可以尿了……好了叫我。”   。 第二百三十九章:师母来了   高朗这回住院,一直住了一个多星期才出院。   在这一个多星期里,柳月一直对他进行着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让周围的人,都以为他们就是夫妻。   出院那天是周末,蔡大队他们亲自开车来接。   看得出来,他们对高朗受伤这个事情,心里是很抱歉的!   “高博士,真对不住,没想到你那天晚上会受这么重的伤。”蔡大队一见他,就立刻叫小丁去拎包,自己则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塞给高朗。   “这是局里补贴给你的一点营养费,你千万收下。”蔡大队说道。   “这怎么好意思,用不上的!”高朗闻言,立刻拒绝,将信封推了回去。   “哎!没多少的,只是个心意。这是局里出的,你应得的!”蔡大队见状又往回塞,这一回直接将钱塞到了他的手心里,还将他的手紧紧攥住,不让他再推来推去。   这是个常见的推拉,按说还得来好几个来回,可高朗这时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也不敢大幅度地推拉,于是便也就点头接受了。   “案子怎么样了?受|害人家属怎么个态度?是起诉还是撤|案?”高朗这才想起赵小乐的事。   他此时忆起,只觉得恍若隔世。自从喝了那醒神汤,高朗这脑子里天天都是天人交战,感觉自己的记忆都快错乱了!   前世的事情想起得越多,他现世的事情便容易变得有些模糊,感觉像得了老年痴呆一样!   “对方不肯撤|案,现在送教|养学校了。”蔡大队叹了口气,又说:“现在的孩子,就是苦头吃得太少,所以一个个都不知天高地厚的,让他去吃点苦头也好!”   “教养也算吃苦头?!”柳月闻言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种人,就应该坐牢!这样不痛不痒的教养一段日子,出来了还不是照样犯事?这种惩罚,完全是鸡肋!”   “毕竟还不到十四周岁,总要给孩子一个改过的机会。”高朗闻言说了一句,“青春期的孩子,做事难免冲动一些。”   “他像十四岁吗?能把人绑上山,藏进皮夹沟里去,这是个孩子该干的事?我看他的心智比你还成熟!”柳月又拿他打趣。   高朗听了这话,倒没有在意,只说:“现在的大环境决定了孩子们都比较早熟,自然和法|令颁布时的青少年心智水平有些不一样,这也是犯罪|低龄化出现的一个原因。”   “青少年|犯|罪的成本太低了,”蔡大队闻言点了点头,说:“现在的学校,也不敢管孩子。老师们对孩子稍微严厉一些,家长们就要跳出来横加指责,这使得学校的教育惩戒|权无法正常行使,孩子骄纵惯了,自然要出事!”   “谁说不是呢!现在的教育出问题了,老师不敢管,家长又不舍得管,这样将来只会制造更大的问题!”小丁闻言也忍不住进来插话,道:“这两年,青少年|犯|罪越来越多了。真的不是什么好现象!”   “作吧!家长不肯管,学校不敢管,将来长大了,早晚要接受社|会的毒|打!”柳月对这些事,主意拿得很正。   “行了,这不是咱们老百姓该操心的事!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次那小女孩没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高朗伸手拍了拍柳月,不愿再往里深谈。   这话被他们聊得很沉重,柳月也没有再作声。   好在,这个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蔡大队就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高博士,咱们的犯罪心理研究中心已经成立有一段日子了,你看什么时候,能安排第一次讲课?”蔡大队说道:“咱们队里,可都翘首以盼呢!”   “讲座最好有案例,您那里有没有什么典型案例?可以给我一点资料,我们通过还原案例来讲课,这样会更有实用性。”高朗听了这话,立刻说道。   “你真是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蔡大队闻言点了点头,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说:“我整理了三个案例,这三个案例都很有特点,您拿回去研究一下,然后咱们再约时间讲课,你看好不好?”   这蔡大队一向精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高朗见了这文件袋,不由笑了。   “好,我先研究一下,保证这课有营养。”高朗说道。   高朗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他一回到玄元街,就打开文件袋瞧了起来。   蔡大队给他的是三分卷宗的复印件,里面记载的是三个具有反社|会人格的罪犯的犯罪案例。   这三个案例都很有意思,高朗一看,就被吸引了。   他坐在桌前,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连屁|股都不抬一下的。   “你今天想吃什么?”柳月看他看得入神,一直没去打扰他,直到该准备晚饭了,她才问他。   “月月,你在我这里也待了好多天了,不回去吗?”高朗依旧没有接受柳月,体内有了廖云舟的记忆,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坚毅。   “你要赶我走?”柳月闻言一愣。   “我已经结婚了,你知道的,我们再这样不清不楚的相处下去,对谁都不好。”高朗直言了当。   “为什么?是我对你不够好吗?还是你真的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柳月闻言很不甘心。   她正说着,眼眶就红了!   “我又不要什么名分,我只是想留在你身边而已!”她说。   “月月,不是名分的问题。”高朗摇了摇头,他正要说倪曼的事,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师母!   这叫高朗一惊,疑心是老师出了什么问题,于是连忙去接。   “师母?”高朗问得小心翼翼,“老师最近身体好吗?”   “阿朗,你老师身体一切都好,所以我们寻思着来易县找你,来看看你。”电话那头,师母的声音很轻快。   “师母,你们来了?怎么来的?什么时候到?”高朗闻言不自觉地站了起来。   “你郑师兄开的车,”师母笑着说:“我们估计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师母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小菜,你什么也别忙活,饭菜我都准备了,明白吗?一会儿见!”   师母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的语气听起来很高兴,看得出来,对于到易县来看高朗,她是很开心的!   但不知怎的,高朗现在却高兴不起来。   一直到这一刻,他也没跟老师和师母说过,自己家祖上是干这一行的。如今他们要来“实地考察”,这难免让他有点发怵!   人啊,千万不能撒谎,因为有了第一个谎言,后面便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而且即使你再怎么努力去圆,这谎言也迟早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你怎么了?”柳月在一旁看出了他的异状,便问。   “我老师他们要来。”高朗答。   “来就来呗!”柳月不解。   “可他们一直以为,我家就是种地的。”高朗说道。   “种地的?!你这话会不会太夸张了?!”柳月一听,也忍不住噗的一声,笑了!   。 第二百四十章:念头   当郑西麒开着欧阳华两口子停在玄元街8号的门口时,他们的师母穆英惊呆了。   她望着玄元精舍的招牌,目瞪口呆,整个人后背发凉,头上顿时冒出一层冷汗!   “小英,你怎么了?”欧阳老师见妻子好像不太对劲,就扶了她一把。   “这、这是什么地方?”她没有理睬丈夫,而是转头望向郑西麒。   “这就是高朗的家啊!”郑西麒没察觉到师母的异样,只说:“这臭小子从前总不肯说自己家里究竟是干什么的,其实啊,就是怕别人会笑话他!”   “他是精舍的孩子?!”师母的情绪有些莫名地激动,她瞧着“玄元精舍”四个大字,有些颤抖。   “是啊,这是高朗他妈妈的店!”郑西麒点了点头,随即熄了火,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小英,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欧阳老师看妻子脸色发白,就拍了拍她的手,问。   “我没事,我……我只是心口有点不舒服。”穆英有点语无伦次,她没办法向丈夫解释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不适。   她不能告诉他,当年自己跌跌撞撞,走投无路之下,趁着夜色把孩子放在了玄元街上!!!   “阿朗难道……难道就是我的孩子?!”这个念头简直让她窒息,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她从来不敢有这么疯狂的念头。   高朗在她心中,是个优秀的好孩子,她照顾他,爱惜他,但却从来没想过他会是自己的孩子!   往事她一直不愿再提,即使到了这一刻,也是如此。   “不舒服吗?那咱们先到屋里去,然后我去给你买药。”欧阳老师宽慰她。   他可想不到,自己的妻子心里还藏着这么一个天大的秘密!   秋天的夜里,风很凉,野地里更是如此。   年轻的穆英挺着个大肚子,艰难地跪在草垛子里生|产。   阵痛让她难以忍受,她却始终不敢出声。   沈明守在草垛子外面,听着她的呜咽,心里说不出的害怕。   他觉得,她可能快死了!   “小英,怎么样了?下来了吗?”他每隔几分钟,就问一次,一头全是汗。   “沈明,我……我要是死了,你就把我的肚子剖开,把这孩子取出来……”穆英痛得几乎说不成话,她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能带着这个肚子死,不能让别人知道……”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的!”沈明听了这话,立刻喝止了她的,说:不行我去给你请个接生婆吧?你总不能不要自己的命啊!”   “不行!不能请人!我不能让别人知道!”穆英闻言急急地拒绝。   “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沈明很生气,他心急如焚。   “不,不能让人知道……这孩子,这孩子是我的耻|辱——”穆英撕心裂肺,她抓起稻草,用力咬在自己嘴里,狠狠地咬着,一直咬到牙上全都渗了血……   往事不能回首,穆英一踏上玄元街,眼泪就止不住。   她泪流满面,可依旧努力克制,希望自己不会表现得太糟糕。   欧阳老师见老婆这样,只以为她是不舒服,根本没多想。   “要不咱们先去医院?”欧阳老师问道。   “我没事,只是吹了风,眼睛有些不舒服罢了。”师母只是摇头,勉强笑了笑。   关于当年的事,全都付在了这苦涩的一笑之中……   “老师,师母!”高朗还没发声,柳月就先一步窜了出来,笑着跑到了他们老两口的跟前。   “你怎么也在?!”郑西麒一看见柳月,脸色就是一变——这个女人一出现,能有什么好事?   “我怎么就不能在了?”柳月闻言冲他眨了眨眼,又说:“你不是也在这儿吗?”   “西麒,这位是?”欧阳老师见他们两个像是认识的,便问。   “老师,你不知道,她就是……”郑西麒见老师问,正想要答,不料高朗却突然抢到了前头!   “邻居!就是邻居!”高朗喊道。   他的声音以绝对的优势盖过了郑西麒,但整个人还是有些紧张。   只看他连忙将柳月拉到了一边,自己则快步走到了老师和师母面前,说:“她就是来帮我忙的,老师、师母,咱们里面坐吧!”   说着,他就去扶师母,直到这时他才发现她的神情不对!   “师母,你……你怎么了?”高朗见状忙问。   “你师母没事,”欧阳老师见他问,就立刻笑着答了一句:“她一向有迎风流泪的毛病,老毛病了,不碍事的。”   “是啊,老毛病了,不碍事。”师母抬头看着高朗,突然伸手捉住高朗的手。   天很冷,她的手却很热。   她牵着他的手,迟迟没有松开。高朗被她这样牵着,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   这像是一种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师母……”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走,外头冷,咱们到店里去说。”她冲他笑了笑,眼神比以往更温柔。   这种笑容是专属于母亲的,而现在,它出现在了师母的脸上……   。 第二百四十一章:有点甜   穆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那个秋夜的。   她只记得那天晚上的月光特别好,月亮圆圆的,洒下清朗的光华。   她借着那月光,头一次去看自己的孩子。   那小东西一点也不好看,皱巴巴的,像一只小狗,可却又泡的白乎乎的,眼睛眉毛嘴,上面都结着一层胎脂。   他哭得可真响啊,那哭声嘹亮得就像一只小公鸡,整个原野上,全是他的声音。   那声音,就像一把光明剑,划破了夜空。   “我不能留着你,”穆英瞧着那孩子,轻声对他说:“你不要怪妈妈狠心,这人世间,本就是残酷的。我连我自己的出路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给你安排一个出路?”   说着,她站起身,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包在了孩子身上,然后,就抱着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她没有告诉沈明,而是选择默默离开。   她一直都知道沈明的心意,也明白,只要自己点头,沈明是一定愿意娶了自己的。可是,她不想!   她不想耽误别人,也不想委屈自己!   她更不想因为赵大宝这个恶|棍,改变自己一生的轨迹!   所以,这孩子,她决不能留!   当时的玄元街,是易县最繁华的一条街,住在这条街上的,没有穷人!   穆英唯一能为这孩子做的,就是替他挑个好人家,因此,她将他放在了玄元老街的牌坊下面,只希望能有个好人家领养了他!   而里玄元老街的牌坊最近的,就是高良娣他们家的玄元精舍!!!   穆英没有见过高良娣,她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大岗村。   今天,当她时隔三十多年再次踏足玄元街,才总算看见了高良娣的照片。   “阿朗真的是我的孩子吗?”她望着这高良娣的供桌,忍不住怀疑。   会不会是自己搞错了?自己的孩子也许是被别人抱走的也不一定!高良娣不在了,这一切都无从考证!   照片上的高良娣笑得慈祥,虽然脸上皱纹不少,可眼神看起来却依旧纯真。   她和穆英是截然不同的一类人。   如果是高良娣落到了穆英这样的处境里,为了孩子,她会宁愿牺牲自己的一生,甚至也许,她会委曲求全,嫁给赵大宝。而穆英,却绝对不会!   这是个人的选择,并不能说谁对谁错。但从结局来看,穆英似乎的确过上了更好的生活,虽然代价是,她错失了自己唯一的孩子!   然而,欲戴皇冠,必承其重。鱼与熊掌兼得的好事,不会每天都发生!   在精明的人眼中,蠢的那一个,始终是高良娣!   “阿朗,你爸爸呢?不在这里吗?”师母给高良娣上完香,才问。   “我没有爸爸。”高朗看着母亲的照片,淡淡地说。   “没有?!怎么会没有呢?!”穆英听了这话,心中竟有一丝窃喜,连忙又问:“你可别是因为不喜欢你爸爸,就唬弄师母啊!”   “真的,”高朗点了点头,说:“自打我记事起,我就没见过我爸。我妈从来不提这事!”   “为什么?!”师母又问。   “不知道,也许是伤了心吧!我妈这一辈子,都没有再结过婚。”高朗轻描谈写地说。   这话说得很轻,可落在师母耳朵里却一下子炸了!   这时她瞧着高朗,似乎一下子就确定了,他就是自己遗落在易县的儿子!!!   “小英,你不是不舒服吗?别一直站着,到沙发上去坐着说话吧!”这时候,欧阳老师走了过来。   他扶住妻子,说:“阿朗也不容易,一个人操持这香堂,咱们坐下来说话吧!”   说着,就将妻子牵到了沙发上去。   高朗见了,也连忙陪着走了过去。   这三个人,就这样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   师母呢,自然是想尽可能多的了解高朗从前的事,而高朗呢,也想好好解释一下,自己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真正家庭环境的原因。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陪着老师和师母聊着,另一边郑西麒和柳月也没闲着,两人一起去了厨房里烧水泡茶!   “你老实交代,你这次过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柳月警惕地瞧着他。   “姑奶奶,我能有什么目的?我就是陪着我老师过来看看我师弟,我还能有什么目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啊!”   “你倒是想,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我能看上你这么个死基|佬?”柳月的话,说得很不客气。   “你什么意思?我跟你说,士可杀不可辱,我可是直男!不折不扣的直男!!!”郑西麒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他把手里的抹布一丢,伸出胳膊决定要和柳月好好说道说道。   “直男?!直男你把小墩子设定成老婆?你还真是直啊!”柳月的眼睛往他身上一刮,他顿时觉得心口一凉。   “你到底懂不懂啊?这是我们直男的恶趣味,这个老婆,是我对高朗的一种戏称,这老婆不是那个老婆的意思……”郑西麒喋喋不休,企图解释,可柳月却直接转身,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你是不是基|佬我可一点儿没兴趣知道,你只要别在我面前扭屁股就行了!”说着,柳月不再理会他,直接端着两杯热茶,走了出去。   “你——”郑西麒这会儿真的是有苦说不出,他看着柳月离开的背影,郁闷极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太狠了,狠得他有点招架不住。   恨只恨,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去生那份歹心,否则大家一直平平淡淡的,相安无事,多好!   “老子真他|妈是栽在你这个小娘们儿手里了!”郑西麒气呼呼地在柳月身后小声叨叨。   他以为她听不见,谁知她却像是背后长了耳朵似的,直接扭过头来,对他放出了两道寒光!   “你说什么?”她挑眉问。   在郑西麒面前,她一贯没有好脸色。   “我?我没说什么啊!”郑西麒见状一惊,连忙装傻。   “你最好老实一点,别在我背后耍花招,否则有你的苦头吃!”柳月知道他不老实,这时不忘威胁了一句!   “女侠,谁敢对你耍花招啊?你快去吧,你再不去,这手里的茶可就凉了!”郑西麒见状,笑着对她说。   他笑得还挺甜,像是在卖萌。   柳月见了他这德性,不由“切~”了一声,一扬头走了!   柳月走后,郑西麒脸上顿时又换上了一副傲娇脸。   “呵!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他对她的背影抛去了一个十分不屑的白眼!   这两个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看着针尖对麦芒,可不知怎么的,总给人一种似甜非甜的意味……   。 第二百四十二章:争吵   “阿朗,你怎么一直没告诉我们,你自己是精舍的孩子啊?我和你老师还以为,你父母都是在家务农的呢!”   师母拉着高朗的手,轻声问道。   “师母,这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值得说的呢!”高朗低着头,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了变化。   “这也没什么,人又不能自己选择自己的出身。”师母闻言心里不由有些愧疚。   “也许吧。可小孩子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和善。”高朗叹了口气,说。   “是委屈你了。”师母话里有话,其实高朗会经历些什么,不用说,她也知道。   “我小时候,我们班上的同学经常笑话我,说我是高仙姑的孩子,不应该上学,”高朗神色黯然,接着说:“每次我考出好成绩,他们就会问我,是不是我妈在家问神,给我透题了。还问我有没有多喝些香灰|水。”   “他们这么说?”师母闻言,有些心疼。   可她转念有一想,却又觉得合理。   当初破|四|旧的时候,道家首当其冲,就受到了很大的批判和冲击。   且不论其他,就光是迷|信这顶大帽子,就已经一杆子打翻了一整船的人。   那个年代,是疯狂的。是非对错都被一刀切,没有人有那个闲工夫去科学辩证。   一旦被判定为迷|信,那这一辈子,这头,只怕就都抬不起来了!   道家的知识包罗万象,博大精深,当时却被狭隘地判定为喝|符|水、吃|香灰、装模作样跳大神,这本身,对传统文化,就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这种伤害,对大人而言,有时都是难以承受的,更何况是高朗这么大的孩子?   在他人格逐渐形成的那段日子里,他所受的校园欺凌,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是被毁损的孩子,他在外头受到的一切伤害,都只因为他是香堂的孩子!   这种伤害,使得他越来越恨自己的出身,恨香堂,更恨自己的母亲!   “你为什么就不能和别人的妈妈一样,去种地、去打工,哪怕去卖菜、捡垃圾,也比你现在这样好!!!”高朗不止一次这样对母亲咆哮。   “你为什么要来学校接我?没有你,我会过得比现在更好!至少没有人会因为你而笑话我!!!”   “你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这些泥菩萨能帮你什么?它能让我不被人欺负吗?能让每个人都把我们当成正常人吗?”   “你天天烧香!天天烧!天天烧!有什么用!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你知道吗——”   十几岁的高朗歇斯底里,在香堂里发疯一样的咆哮,把神坛上的东西都砸成了稀巴烂!   “阿朗,阿朗……”高良娣哭着喊他,想要解释,却又插不上话。   “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你们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为什么还要孩子?我情愿从没有到过这个世界上来!至少这样,我不会想现在这样痛苦,你也不会觉得是折磨!”   他不停地哭诉,把供果和香烛全都踩到了地上。   “谁要你生我的?我叫你生我了吗?你为什么要生我?……”   “阿朗,妈妈的好儿子,妈知道你委屈。可妈妈有妈妈的使命……我不能,我不能做别的。你外婆不在了,你是妈妈唯一的亲人……”高良娣泪流满面,有满腹的委屈却不能说。   “你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那你为了我,你把这香堂关了啊!我不喜欢你开香堂!你倒是关了啊!”高朗逼|她。   “除了这件事,妈妈什么都答应你!”高良娣哭着说。   “那好,我们搬家!我们离开玄元街!”高朗又说。   “我答应过你外婆,要永远守在这里的。”母亲摇着头,哭的泣不成声。   高朗闻言,冷哼一声,气得发抖。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看你最爱的,就是你自己!”说着,他夺门而出,再不理身后高良娣的哭喊声……   这样的场景,在那段岁月里,几乎天天发生。   他只要在学校受了气,回家就会发好大一通脾气,也不理母亲。   那时候的他,觉得一切都是母亲的错,所以把一切的委屈和愤怒,都转移到了母亲的身上。   现在回过头来想,他才感到深深的懊悔,然而,一切却都已经来不及了,母亲不在了,一切已造成的伤害,都已不可挽回。   “阿朗,我和你老师,我们俩并不是迂|腐的人,这一切不是你的错,那个时代,有许多的痛苦、许多的无奈……”高朗的讲述让师母难过。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初见他时,他的自负里总带着一种拧巴和自卑。   “我知道,”不等师母说完,高朗就接过去说:“我很后悔没有好好对我妈,我为了旁人那些无关紧要的目光,伤害了最爱我的人。我现在回过头去想,我的日子尚且这样艰难,那我妈妈,岂不是更难过?她承受的东西,远比我承受的,要多得多!”   “你那时候还小,”欧阳老师这时候终于开了口,他瞧着高朗说:“一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到这样的欺|凌,你还能成长得这样好,已经是一种奇迹。”   “那是因为我妈。她给了我足够的爱和包容,”高朗的鼻子有些酸,他瞧着母亲的相片,喃喃道:“你们永远无法想象,她为我作出了多大的牺牲。这个世界上,她是最爱我的人,而我,永远是伤害她最深的那一个……”   。 第二百四十三章:电话   柳月在老师和师母面前表现得很殷勤。   她总是在刻意讨好他们。   她的这种刻意,让同为女人的师母很难受。   穆英是个何等聪明的女人,她吃过的盐,比柳月吃过的米还多。她看过的猪跑,肯定比柳月吃过的猪肉还多!这样的一个女人,你的小心机,是很难逃过她的眼睛的!   “倪曼呢?她还没有回来吗?这么久了,你也该去哄哄她了。”师母不喜欢柳月,她对柳月这种挖墙角的行为很不屑。   “她还没原谅我,我还在她黑名单里待着呢!”一提起这个事,高朗就很无奈。   其实住院的这段日子,他几乎天天给倪曼发短信、打电话,但是倪曼早就把他拉黑了,他完全联系不上她!   “她把你拉黑了,你不会找别人借手机打电话啊!”师母很不满地白了他一眼,随即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说:“喏,我的手机借给你,你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也许是因为在师母心中,自己的角色变了,这时候她说话,就更多了一层母亲的味道来。   “师母,这……”高朗见她拿手机出来,却觉得有些为难。   “怎么?你还不打算把她找回来?”师母瞧着他,一本正经地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对着自己的老婆,面子有那么重要么?”   “是啊,高朗!”郑西麒这时也端着果盘上来了,他坐在师母身边的沙发扶手上,意有所指地说:“你和倪曼感情这么好,还是不要让别人想入非非比较好!吵架这种事啊,千万不能拖,拖来拖去,感情就拖没了!”   这一下,好家伙,直接成了三堂会审,他高朗对着他们几个,想拒绝,那压根儿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他只好结果师母的手机,熟练地在上面按出了倪曼地号码。   “开公放!我要听!”师母见他果真打电话了,立刻又加了一句。   “小英,你怎么……”欧阳老师见她这么说,顿时觉得不妥。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得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啊!我要是不知道,怎么判断他们这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师母说得理直气壮,她瞧了一旁的柳月一眼,又说:“我看小曼就很好,这事,肯定是你们这些男人的不好!”   得了,这话一出,接下来就该殃及池鱼了。   欧阳老师一听这话,只好收了声。   他习惯了自己老婆这种做派,因此只好选择默默看着不说话了。   高朗开了公放之后,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个男声!   “喂?”陆楷风的声音带着磁性,高朗听见了,不由一愣。   他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   “喂?是谁?找倪曼吗?”陆楷风见这边迟迟没有人应声,便又问了一句。   “你是谁?为什么会有倪曼的手机?”高朗一听他提倪曼,顿时就不乐意了!   “小曼吗?她现在有点不方便,你有事的话不妨留言,我替你转达。”陆楷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反正这话听得高朗难受。   “你是哪位?我找我老婆,为什么还要你转达啊?”高朗问。   “哦,是高朗啊!”陆楷风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笑着说:“倪曼现在不会想听到你的声音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要不要听到我的声音,和你有什么关系?”高朗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   “行了,你们夫妻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不插手。你自己找时间来趟金陵吧,我是陆楷风,你应该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说完,陆楷风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态度简直让高朗有种吃了屎的感觉,心口堵得发闷。   他挂完电话,手里紧紧地攥着师母的手机,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全场的人,除了柳月,表情都吃惊又尴尬。   这种时刻,谁也不想开口说话。   “小墩子,你什么时候去金陵啊?我陪你去,好不好?”只有柳月,竟还厚着脸皮装傻。   高朗听了这话,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瞧了她一眼,做了个深呼吸,才对着大家说:“咱们不提这些了,你们先坐,我再去买两个菜,我老师和师母难得今天晚上,咱们好好的吃一吃,聊一聊!”   说罢,不等大家答应,就先一步起身,往门外走去。   “我和你一起去!”柳月见了,立马反应过来,跟了上去。   以往这种时候,高朗是不会拒绝与她同行的,可这一次,却不同。   “月月,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高朗拂开了她的手。为了避免她尴尬,末了,他还是给她留了几分面子,说:“你就在这里替我张罗张罗,陪老师他们说说话吧。我去去就来!”   “可是……”柳月显然不甘心,她依旧像跟着去。   “这点事,你让他自己去就好了!”师母见状,也跟了上来,一把拉住了柳月。   “师母,这……”柳月被她拖住,心里虽然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   “让她去吧,我们正好可以说说话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母虽然脸上笑着,可心里那张脸,却拉得老长!   既然高朗是自己的儿子,那这种莺莺燕燕,她必须得给她儿子杜绝了!   倪曼就算再任性,可心地却好,这女孩子家,生性善良,主意正,比什么都重要!   既然柳月这姑娘不简单,那就只能让她这尊大佛亲自下场,替儿媳妇儿手撕了这个小|妖|精了!   。 第二百四十四章:烟   独自走在玄元街头,高朗的心里莫名感伤。   冬天的夜,总是来得特别的早。   玄元街上的灯笼,此刻已经全都红了。   时空交错,红光中的街市总让人恍惚。   他停在一家杂货铺前,盯着橱窗里的香烟出神。   杂货铺里的灯光暖黄,他静静地站在灯光下,久久没有说话。   “哟!高老板,看香烟啊?怎么?家里有客人来?”杂货铺的老板娘小红和他同龄,这时候看见他,难免要打趣几句。   “你怎么知道我家来人了?”这时候的高朗,却很警惕。   “你这人平常又不抽烟,这饭点跑出来买烟,那必然就是客人在啊!”小红何等聪明,这玄元街上人来人往,就没有一个不在她眼里的。   “你倒是厉害,连我不抽烟都能知道。”高朗笑了笑,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来我家店里,买过醋、买过油、买过方便面,可从来就没有买过香烟和打火机,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小红狡黠地看着他,暖光中,她的样子极有灵气,就像是……狐狸!   对,这女人,长得就像狐狸!   那五官,那尖下巴、大眼睛,完全是一副狐狸相!   “小红,你这都记得住?你这么厉害,还在这里看什么店啊?干脆去当特|工好了!”高朗手插口袋,说道。   “去!你又拿我打趣!”小红听了这话,笑了,然后说:“行了,你要买什么烟?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介绍?我这里可是什么烟都有!”   “什么烟都有?你这口气可真不小。”高朗听了这话,忍不住问:“三炮台有吗?”   “什么?!三什么?!”小红一听,不由愣了,这个牌子,她从来没听过!   “三炮台你没听过?那你还说你这里什么烟都有?”高朗不禁失笑。   “什么三炮台!你这是拿我打趣呢吧?”小红斜睨了他一眼,说:“你看看我这里,贵一点的有软中、苏烟、黄金叶、黄鹤楼1916,中档的有金南京、红双喜、云烟、芙蓉王,低端的有刘三姐、红塔山、阿诗玛……”   “行了,别给我报菜名了,”高朗听了一会儿,才说:“哈德门有吗?给我来包哈德门吧!”   “你怎么抽这种烟啊?”小红听了很不可思议,就从柜台最边角的地方,拿出了一包积了一层灰的香烟,说:“喏,就这一包了,五块!”   “五块?!”高朗闻言一愣。   “怎么?你五块还嫌贵?!”小红有些不快,说:“你一个老板,怎么抽这种蹩脚牌子,你再怎么的,也该抽金南京才对啊!”   “无人不抽哈德门,是人都抽哈德门。这句话你没听说过吗?”高朗瞧着她说。   这个时候,廖云舟的记忆,显然已经上头了!   他看着柜台上那包积了灰的香烟,突然觉得,自己就个这香烟一样,早已不属于这个时代了!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样事物都有他的期限,过了期限,就会变质,变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不论是三炮台还是哈德门,当年都是最有名、最流行的牌子,可现在说出来,却像个笑话!   军|队出身的人,谁不爱三炮台?   上流圈子里的小开,谁不爱哈德门?   可现在,三炮台早已停产,而哈德门,也不再是当年的哈德门了!   “我可没听过这话!”小红瞧了瞧他,指着二维码说:“行了,快付钱吧!我要去后头吃饭去了!”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多言,果真就拿出手机扫码。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对准那二维码,突然旁边就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机!   “别抽这烟了,抽我的!”   那手的主人,声音很有磁性,高朗抬头一看——是云天道长!   “道长,你、你怎么下山了?!”高朗很吃惊,与此同时,他身体中属于廖云舟的部分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这,顿时让他的脑子再一次开始胀|痛!   “我怎么就不能下山了?”云天道长穿着藏青色的对襟棉服,一身打扮还算入时,至少,在这玄元街上,是绝不突兀的。   毕竟王二麻子他们那一帮子卖琥珀蜜蜡的,穿得也是这种衣服!   道长以这样的装扮出现在老街上,旁人最多就以为他是个卖古玩的!   “喏,廖司|令,你最喜欢的三炮台。”说着,道长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小小的香烟。   那绿色的香烟盒子一出现,高朗的眼前顿时一亮!   他二话不说,直接接了过去,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半晌才高兴地问:“道长,你怎么还会有这烟?!”   这话一说罢,高朗便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很蠢——像道长这样已经跳出三界轮回的人,他曾在那个时代走过,自然就能从哪个时代中留下些东西!   若按这个思路想,道长那长春观中,只怕是古玩玉器一大堆,每件拿出来随手一倒卖,都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记得你喜欢抽这个牌子的烟,”道长笑了笑,说:“我想着,等你回来的这一天,你见到这烟,一定会觉得亲切。”   “是啊,这三炮台,又叫绿锡包,就是咱们这些拿枪杆子的人才爱抽!”高朗说着,眉眼一动,随即便说:“看到这烟,我便想起我那些兄弟们。从前总说什么恍如隔世,我现在,才终于知道什么叫‘隔世’了……”   “哈哈,别想这么多,你看这烟可不便宜,我当初可是拿了一个玉扳指去,也才给你换了一箱子。”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说。   “一箱子?!”高朗闻言很是意外。   “是啊,我要是只买一包,你够吗?”道长笑了笑,他的印象里,廖云舟的烟瘾可不小!   “道长,你对云舟的情义,云舟无以为报!千言万语,终归离不了一个谢字!”高朗闻言,对他抱了抱拳。   那是他们那个年代的谢恩方式了,当初觉得是真诚,可现在看来,却让人觉得滑稽……   。 第二百四十五章:潜力   “行了,咱们这样的关系,说了谢字,反倒显得矫情了!”   道长见状伸手扶了扶他的拳头,随即说:“司|令有没有兴趣,随我去太极湖边走走?”   “去湖边?”高朗有些意外。   “是啊,我有个故事,想要讲给司|令你听!”道长望着他,目光灼灼。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再问,直接伸手往前一指,对着前头说:“那咱们走吧!”说罢,两人便往太极湖去了!   冬天的太极湖,湖水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黑。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透了。黑色的湖水倒映着两岸的景色,那一串串红色的灯笼,成了珠帘,垂在太极湖上,像新娘凤冠上的垂珠,透出一种别样的美!   高朗陪着道长站在湖边,任由这冬夜的湖风像刀子似的刮,一直挂的他脸上生疼。若放在平时,他一定不愿意在这冷冷的湖边站这么久,可如今恢复了廖云舟的记忆,这样一点寒意,似乎在他面前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也不知这两人在湖边站了多久,一直站得明月升起,道长才终于开了口。   “司|令,这太极湖的下头,你可知道是哪里?”道长指着前头的湖水,问。   “我知道,这里是玄元观的旧址。”高朗想也没想,就直接答道:“当初鬼子的炸弹扔在这里,把道观都炸没了,因为炸断了地下暗河,所以就有了这样一片湖。”   高朗的这个标准答案,来自景区的宣传册。   整个易县的人都知道,这太极湖,那就是鬼子炸出来的!   “你这话,对,也不对!”道长叹了口气,许久才望着他说:“这玄元观,有个地宫,叫玄元地宫。”   “玄元地宫?!”高朗闻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几十年前,廖云舟在荒山坟场那个地下迷宫中看到的那个大厅来!   “是啊,”道长点了点头,又说:“其实这事儿你知道,鬼子炸玄元宫的时候,你就在地宫的入口处。”   “我在那儿?!”高朗有些不确定,毕竟当年,廖云舟也没有确定的答案。   他被困在荒山上几十天,下山突围之后就立刻又奔赴前线去了,对玄元观的事,他并没有再多关注过。   “是啊!”道长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这事和你还真的是颇有渊源。要不是你,鬼子也不会轰炸整个易县了!”   “因为我?!”高朗闻言一惊,随即说道:“就因为我躲上了荒山?!”   “荒山离玄元观那么近,玄元观自然很容易被误杀!”道长瞧着他说:“你当初,还好没有开那机关,否则你这儿恐怕还在玄元地宫里泡着呢!你看看这湖,这整个地宫,都被泡在了湖水里!”   “这事道长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高朗觉得头皮发麻。   “我自然知道。”道长淡淡地说了一句,“司|令,你的记忆已经恢复,对于目神珠,你应当也知道不少了吧?”   “我知道,”高朗一听目神珠,立刻点了点头,说:“这珠子真的那么神么?”   “神不神,等你将来看见它的时候,不就知道了?”道长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卖起了关子。   “看见?!这么说,道长,你要带我去地宫?”这话简直高燃,叫人听了热血沸腾。   不论是高朗还是廖云舟,对这颗珠子,那都是好奇得很!   男人么,对于这种寻宝探宝的痴迷程度,总是极高的!   “司|令,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自然也要由你来终结!”道长拍了拍高朗的肩,说:“你是玄元街八号的继任者,目神珠便要由你来守护!”   “我?可是我什么也不懂,怎么守护?”高朗双手一摊,觉得这很无厘头。   毕竟,无论是廖云舟还是高朗,都是凡人。这肉体凡胎,又没什么相关的专业技术,这隔行如隔山的,怎么搞?   “你有勇有谋,思路清晰,又有阅历,谁能比你更合适?”道长笑了,很快又说:“分金定穴,风水寻龙,这些学起来都快,几天的功夫,就能学会!”   “几天?!”高朗闻言有些意外,“几天能学得会?!”   “你是聪明人,又有两世的记忆,和普通人肯定不一样!”道长清了清嗓子,接着说:“人的大脑有无限的潜能,你喝了醒神汤,解了前世的封印,海马体被激发,已经不在是凡人了……”   “不是凡人?!那是什么?神仙?!”高朗忍不住笑了。   “你看那里!”道长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指了指前面远处的一个红色的小光点,问:“你看那是什么?”   道长指的地方,离他们足足有几公里远,那光点,像针尖一样小,可高朗只看了一眼就说:“是一个商标?”   “什么模样?”道长又问。   “菱形的,上面还画了只鸟?”高朗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不可能看得见!   “是啊!你还觉得自己是普通人吗?”道长笑了。   “为什么?”高朗不解。   “你学过心理学,应该知道海马体、杏仁核有多重要。”道长慢条斯理地说:“人脑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它的复杂,远超你的想象。海马体,在我们道家,还有一个名字,叫泥丸宫!”   “泥丸宫?!”高朗一愣。   “人身有三宫,上元宫,泥丸中也,其神赤子,一身之宗,百神之会,道合太玄……”道长的话说得高深,高朗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明白。   “这世上的事,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我们所知道的,固有的,也未必就是全部。科学在发展,但未知的世界却更大!”高朗闻言,不由感慨,“想想当年,我在战场上厮杀,何曾想过今日会有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好时候!这里与外国比,没有一处是不如的,这真像是在做梦!”   “这不就是司|令你当初所盼望的吗?”道长闻言,点了点头,说:“现在的日子,每一天都是好日子!”   “我真想回到过去,告诉我那些好兄弟,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一点都没有!”高朗的眼睛有些红,好在夜色正黑,旁人瞧不见。   “司|令不必难过,明天这个时候,我们依旧在这里见面,到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道长说着,从兜里掏出一颗药丸,递了过去:“这是过功丸,有助于你打开任督二脉,你今天临睡前吃了它吧……”   。 第二百四十六章:实话   高朗回到精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   他离开的这两三个小时,柳月的日子可不好过。   师母为了给他解决掉这个大麻烦,也是煞费苦心,直接就决定了要牺牲郑西麒,让他把柳月给收了!   “小柳,你看咱们小郑,那是生得一表人才,你啊,正好比他小一岁,这郎才女貌,刚好相配!”师母热情地说着。   这话别说是柳月不乐意了,就连郑西麒也不乐意。   这么凶的一个婆娘,他要真把她娶回家,那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师母,你就不要拉郎配了!人家心里喜欢的不是我!”郑西麒二话不说,直接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了出来。   “什么拉郎配!你说话能不能文雅一点?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我看小柳就不错!”师母白了郑西麒一烟,随即便开始将起了先成家、后立业,男人三十而立……云云此类,听得郑西麒脑子发胀。   他本就是个放汤不|羁爱自由的性格,根本就不打算娶个人回家管着自己,更何况这娶的还是柳月!   “高朗这臭小子,买个菜怎么买到现在还不回来?”他实在听不下去,只好假意起身,往门外去。   “你跑什么?我跟你说正事呢!你跑到哪里去?”师母在郑西麒面前,可不像在高朗面前那般和颜悦色。   大约是郑西麒一向上蹿下跳,脑子活络,心思又不定,所以她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要教训他两句。   “哎哟,师母,你饶了我吧!我现在去外头看看,看高朗什么时候回来!”郑西麒回头说了一句,随即便蹿了出去!   他又不傻,自然知道这里头的利害,自己要是再不走,只怕今天晚上就要被师母给卖了!   这事情说来也巧,他一出门,就正好看见高朗回来,他一看见他,立刻就叫唤着跑了上去!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你再不回来,我就快被师母卖给那母夜叉了!”郑西麒抱怨道。   “怎么了?”高朗见他一脸的不高兴,便问。   “就是……”郑西麒见他问,倒是想答,可却又觉得说不出口,于是只问:“这个柳月,我看她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你到底怎么想的?你不会真想和她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呢!”高朗闻言,立刻白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那我看你,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去找倪曼回来?我可看她这几天朋友圈里发的话,都不大对劲啊!”郑西麒说道。   “你有她朋友圈?!你们俩什么时候加上的?”高朗觉得很奇怪。   他印象里,倪曼和郑西麒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就上次你们离婚的时候啊!”郑西麒挠了挠头,才说:“你那时候不是不理人吗?那小曼为了找你,就只好加我好友了啊!那段日子,我都快被她烦死了。每天从早到晚,她就是在问‘高朗在干什么啊?’、‘高朗吃饭了没有啊?’、‘高朗今天做了些什么啊?’……”   “她还这样啊?”高朗听了心里有些发酸。   “是啊,”郑西麒点了点头,说:“你每次闹这一出又一出的,最后倒霉的终归是我!你看看,倪曼是这样,现在柳月也是这样!我大概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这还真不一定!我上辈子可是救过不少人!”高朗听了这话,笑着说。   “我呸!还上辈子呢!你先把这辈子顾好吧!”郑西麒闻言白了他一眼,才说:“你现在给我透个实底,倪曼和柳月,你到底选哪一个?”   “什么啊!”高朗看着他,显然不愿多谈。   “什么什么啊!你个臭小子,你难道连我都要瞒着?!”郑西麒瞪了他一眼,说:“这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你可不能含糊!不然的话,你谁都对不住!”   “倪曼是我老婆,这两个人,根本不存在选择题!”高朗说道。   “好!那你就别拖着了啊!该道歉道歉,该解释解释,去把人接回来啊!”郑西麒闻言立刻说。   “我不是不想接她,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的!”高朗叹了口气,说:“我现在没办法跟你解释,总之柳月,不能赶走!”   “为什么?!”这话叫郑西麒听不懂,他望着高朗,问:“你可别告诉,你真对柳月感兴趣啊!”   “我有这么无聊吗?”高朗瞧着他,说:“师兄,你得帮我一个忙,今天,无论如何,你帮我把月月给引走,行么?”   “你要干什么?”郑西麒很警惕。   “我有事,”高朗没有多说,只搭着他的脖子,说:“其实月月挺好的,她不是坏人。你要善于发现她的美,知道吧?她人真的不坏!”   这话在郑西麒耳朵里,根本就是狗|屁。   他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你可拉到,我警告你啊,你可不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 第二百四十七章:太白   作为高朗的好基|友,郑西麒绝对是称职的。   虽然他嘴上不乐意,可最后到底还是帮他把事情做了。   晚饭过后,郑西麒叫柳月带着他和师父师母一起,去沁春园开两间客房。   这次师母回来,本来就打算多住几天,如今发现高朗很可能是自己的儿子,她就更不打算走了。   郑西麒这次过来,也是特意休了年假,他们几个待在沁园春,直接就一次付了10天的房钱。   这沁春园的房间,绝对不比外头那些五星级的酒店差,住着很舒服,欧阳老师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很满意,于是就踏实的住下了。   再说此时,高朗在精舍那边可就没他们这么安逸了。   他打了烊锁了门,简单的洗漱之后,就揣着道长给他的过功丸,去了楼上。   此时的精舍,完全安静了下来。   高朗坐在茶室里,点了些水沉香,然后就靠在沙发上,静静地打量起了手里的药丸。   这药丸很大,反正比六味地黄丸大多了,比济公的伸腿瞪眼丸也大,比麦丽素也大,看上去,估摸着就和《鹿鼎记》里的十全大补丸差不多大!   高朗看着这药丸,心里忍不住想:这么大的药丸,要一口吞还真是有些困难,可要是不一口吞,拿在手里这样一口一口地啃,看起来更是奇怪!   这要怎么吃?   也不知道这药丸有没有副作用,吃了会不会中毒或是过敏,要是中招了,他去医院里也讲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吃了什么东西中的毒!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胡思乱想,不由又想起自己前世的那些记忆,想起廖云舟在军队里的那些事,这叫他不由有些出神。   当初的他可不简答,身手敏捷,枪法极快,虽是儒将,可带兵打仗照样是一把好手,在整个中原地区,谁提到他廖云舟,不得尊称一声“廖帅”?   乱世出枭雄,他这一辈子,就没有过怕。打起仗来,冲在前头,杀得最狠的,就是他!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当兵的,身上要的就是这股子狼性!打仗,谁不怕死,谁就能赢!狭路相逢勇者胜,说得就是这个道理!”他时常这样对手下的将士们说。   一营|长、老王、大壮、虎生……他们全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想念他们,却也明白今生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嗞嗞——嗞嗞——”   他正感伤,手机突然就震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道长给他发来的微信,里面只有短短几个字,却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快吃过功丸,别磨磨蹭蹭的!”道长在微信中说。   他的头像是一个白胡子神仙,有点太白金星的意思。   高朗看了这几个字,顿时起身,往四下看了看,疑心有人在偷看他。   “现在是早子时,吃过功丸最好的时辰,快一点!”有一条微信飞了过来。   高朗见状打开一看,等觉得吃惊,于是直接回了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然后加了一句“吃了”。   他故意骗人,就是想看看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不料,他这信息刚发过去,道长就给他回了一句,说:“别骗人,快点!”   这话一出,高朗彻底不淡定了,他连忙起身往四周细看。可是却一无所获,压根儿什么也没看见。   “道长真这么玄乎?!”他忍不住怀疑。   于是,重又拿起了这药丸放在嘴边闻了闻之后,终于还是“啊呜”一口咬了下去!   说来也奇,这过功丸非但不苦,还有一种淡淡的甜味。它气味芳香,口感甜而不腻,高朗尝了一口之后,觉得这味道完全可以接受,就三下五除二,一口气把这药丸给塞到嘴里,吃掉了!   这颇有些猪八戒吃人参果的味道。   吃完药丸,高朗坐在沙发上边开始觉得发困。   这一整天,他太忙了,从早上去院道现在,他该没有停下过。这会儿吃了药丸,他只觉得一阵困过一阵,很快就一仰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高朗再次来到了西域都护府。   一到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高朗就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他娘的搞什么?这做梦还做成连续剧了,回回让我到这房子里来,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跨进了都护府的大门开始朝里走。   这一切对他来说根本是熟门熟路,而且还无难度。   不仅没难度,对他更是没有什么吸引力!   “每次都去看档案馆,真没劲!这西域都护府除了档案室,我还什么都没逛过,看来今天,我终于可以好好的逛一逛了!”   想着,他就故意绕开了档案室,一直往里头走去。   档案馆的前头,就是大厅了。   高朗来了这么多次,回回身上的衣服都不一样。这一回,他是廖云舟的装束,脚下的马靴踩出“噔噔”的节奏,听着清爽干练,让他觉得熟悉又踏实。   上辈子,他就是踏着这声音,与兄弟们踏遍沙场,血洒河川,才守住了这大好河山,换来了这一世的太平!   都护府的正厅很气派。   里头就是从前那些官衙中的陈设。要说不同,那就是这里的桌椅都是上好的小叶紫檀制成的,自然散发出一种幽|香。   公案上,从右到左,依次放了惊堂木、笔架台、朱砂砚、官印,以及一个令牌罐子。   公案两旁的架子上,架着肃静、回避的牌子,牌子的下手,更有一排兵器,一排法棍。   这就是个公堂。   高朗从前旅游时,也没少看过这样的陈设。   不过,看过归看过,他倒还真没机会坐上去感受过当大官的滋味!   所以说,平时没机会,这会儿到了梦里,还不得好好的试一试啊?   他心想着,反正是个梦,管他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于是便二话不说,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对着那官椅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结果高朗一坐下,眼前的世界立刻就变了!   周边突然人声嘈杂,他一抬头,就看见堂下挤满了人,好像正在升堂理事。   “大人!此事但求大人做主!”地上跪着的一个老人,正痛哭着朝他恳求。   这叫他觉得惊奇,吓得连忙站了起来。   结果,他一站起来,眼前的一切就又全都消失了!   桌子还是那桌子,凳子还是那凳子,可大堂里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   这种感觉,就像是穿越!   “这什么道理?”高朗见状很吃惊,他又立刻坐了下来,结果他一坐下那眼前的景象又再次出现了。   还是一样的人声鼎沸,还是一样的熙熙攘攘,还是一样地跪着一个老者。   “这他娘的真是见了鬼了!”高朗说着,不由又往四周打量了一下,果然发觉这时候那些衙役的脸都变得清晰起来!   这,叫高朗不由大吃一惊!   如果说第一次,是他自己没顾上,没看清这些五官,只看了个大概的轮廓,那这一次,他真是看了个一清二楚!   那眼睛,那鼻子,那眉毛,统统像是活的一样,既鲜活又生动。   而且他们不仅像是活的,而且这其中有那么几个人,更是脸熟得很!   不是一般的脸熟,是真的认识。虽然叫不上名字,可他真的认识!   “这梦真他娘的神了!”高朗这样想。   他想着,便有站了起来,果然,他一站起来,眼前的景色又消失了!   “嘿!”高朗见状,便又坐下。   他一坐下,那些人就又出现了。   于是,他又站起来……如此反复了七八次,他玩得不亦乐乎,直到耳畔响起一个声音,他才停了下来!   “你玩够了没有?”   云天道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让高朗一激灵,心中不由想:怎么哪哪儿都有他?难道连梦境都躲不过去么?   “好玩吗?”他正想着,道长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特别告知——   乡亲们呐!   风风今天有事,只能一更哦!   虽然只有一更,但这一章是加长版的(你发现了吗?)~   所以,爱你们哦!记得留言哦!我都会看的,另外,圈里的投票,记得去投啦,别忘了!   。 第二百四十八章:三个窝   “道长?你怎么……”   高朗眼前的云天道长看着与平时没有不同,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他的头发变长了,身上穿着道袍,看上去就和电视里那些仙侠剧中的长老差不多!   “你不用惊讶,”道长对他摆了摆手,然后便不悠不急地走到了他身边,问:“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高朗问。   “这里是泥丸宫,住着你的元神。”道长笑着答。   “泥丸宫?元神?”这两个名词,实在玄幻!   “是啊,泥丸宫就在你的海马体里!”道长点了点头,往他的前额叶方向一指,说:“你六叔从前给你观过元辰,其实你要知道,这观元辰,就是让你的意念集中在你的泥丸宫中,从而调取更深远的记忆。”   “潜意识也藏在海马体里。”高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梦境中和道长讨论这种问题。   “你们所谓的潜意思,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前世留下的记忆。”道长又说。   他的这些话,高朗无从反驳,潜意识的世界,广袤无垠,人类目前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连一角也算不上,只能算是一个小尖棱罢了!   “所以西域都护府就是我的泥丸宫?”高朗若有所思。   “是啊,你的泥丸宫很气派。”道长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西域都护府?”高朗好奇,他来这个地方的次数太多了,可始终没弄明白这其中的渊源。   “这就得从你第一世做人的时候说起了!”道长倒也不瞒他,直接便说:“你的元神便是在那时候形成的。”   “什么元神?不是神仙才会有元神吗?”高朗听了只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元神,”道长摇了摇头,说:“元神就住在泥丸宫。你不想见见自己的元神么?”   “我……我能见得着自己的元神?!”高朗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听天书。   “当然可以,你随我来!”道长点了点头,说着,便一招手,引他往里面去了!   高朗见这情形,自然不敢耽搁,忙跟着去了。   却说高朗跟着道长一路往里头去,绕过大殿,经过假山池藻,最终到了一座后花园中,那花园里,有一株白桦,那白桦与普通的白桦不同,枝干如铜浇铁铸一般,看着又粗|壮,枝繁叶茂的,很有灵气。   阳光从东方照过来,金光均匀地洒满枝头,让这树像是镀了一层金箔。   道长到了那棵树前头,就停了下来,   他在那树下站了有一会儿,才指着它对高朗说:“你看,这就是你的元神,多茂盛的一棵白桦树!”   “我是树?!”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他这么一个大帅哥,怎么搞了半天竟然会是一棵树,这叫他上哪儿说理去?   “不是树,是以树的形态展现。”道长摇了摇头,继续给他科普道:“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元神都会以自己独特的形态展现,有些是植物,有些是动物,还有一些,甚至山川河流,没有一定的。”   “比如说你六叔,他的元神,就是一座山。还有你母亲,她的元神就是一朵木莲。再比如说你的麻子哥,他的元神……”道长滔滔不绝。   “他的元神是什么?”高朗听得入迷,忙问。   “你一定猜不着!”道长笑着说。   “道长,你就别卖关子了!”高朗催促道。   “牛,一头黑色的大水牛!”道长捋了捋胡子,说。   “还真像牛!”高朗闻言,顿时笑了。   麻子那闷声不响却韧劲十足的样子,不是水牛,又能是什么?   “每个人的元神和他的性格可肯定是有关联的。”道长也笑了。   “那我是树,这说明了什么?”高朗听了便问。   “桦树耐寒,坚强勇敢。”道长想了想,又说:“你看你这棵桦树长势喜人,这就说明一切都很好,你的元神养得很好。”   “那……道长,我媳妇儿呢?我媳妇儿是什么?”高朗闻言觉得神奇,于是又问:“我猜她是鸟,小黄鹂、小百灵,是不是?”   他心里,倪曼就是这么可爱。她虽然叽叽喳喳,可却最讨人喜欢。   他原以为道长一定会认同自己的话,不料他却只是瞧着他,一本正经地问:“你媳妇儿?你哪个媳妇儿?”   “我还能有几个媳妇儿?当然是倪曼!”高朗直接说道。   “不不不,你可不止一个媳妇儿,你瞧瞧这桦树,上头有三个窝呢!”道长的话,说得戏谑极了!   “怎么会是三个窝?”高朗不解,又问:“会不会是搞错了?”   “元神怎么会弄错!它说是三个窝,那就一定会出现三个女人……”道长此时的笑,给他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高朗闻言,心中不由暗想:两个女人都已经快把我逼疯了!要是再来一个,那我还能活吗?这种左拥右抱的缘分,我可一点也不稀罕!   “道长,可我身边的确没有第三个女人出现啊!”高朗心里依旧存着侥幸,觉得很有可能就是搞错了!   “不是没有,是时候未到!”道长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说:“这是命,你躲不掉的,早晚要来!”   “就不能化解吗?”高朗不大乐意。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天若有情天亦老’?”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说:“感情的事,只有靠你自己,我帮不上你,旁人也一样帮不上你。更何况,我今天带你来,可不是为了给你当知心大姐来的!”   “那是为了什么?”高朗闻言觉得好奇。   “你吃了我给的过功丸,接下来自然就是过功。”道长指了指那棵本命元神树,说:“走吧,到树下去,让我助你打通任督二脉,与元神相融,从此勘破轮回秘法,穿越古今——”   。 第二百四十九章:一杯酒   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   血气已和,荣卫已通,五脏已成。   神气舍心,魂魄毕具,乃成为人。   梦境中,高朗在云天道长的指引下,于元神树下盘腿调息,渐渐入定。   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他便感觉到树上有一左一右两条枝叶,开始向他延伸,如蛇、如藤,缠绕在他的四周,渐渐形成了一个茧。   而他,就是这茧中的蛹,只待时辰一到,便要破茧化神!   “凝神静气,聚五识于丹田,与元神融合,能量极大,你切不可胡思乱想,以免走火入魔!”道长见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便结了手印,催动咒语,开始助他相融。   “雷霆号令,急如星火,十方三界,顷刻遥闻——”   只看道长双手结日轮印,拇指与食指相抵,置于眉心前一寸处,猛地一发力,将手印向外推出。   霎时间,天地变色,狂风滚滚,七十二道雷霆齐现。   踩着阵阵响雷,那两根缠在高朗周围的树枝突然之间向他的太阳穴扎去!   “啊——”高朗猝不及防,不由大叫,一下子瞪圆了眼珠。   “不要慌!气沉丹田——”道长见状,忙大喝一声,紧接着便喊:“天地方圆,律令九章,草木之精,还归本根!!!”   说来也奇,此咒一起,高朗身上顿时一暖。   他感觉到有一股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记忆的闸门一下子被冲破,无数的回忆如海啸般,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海中。   那一个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惊得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泪流满面……   “子松,再进一杯酒吧?”   无数画面中,有一个画面,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画面中,有两个须发苍白的花甲老人,坐在一间屋子里饮酒。   灯光昏暗,将两人的头发都染得姜黄。   高朗仔细辨认,发现其中那个叫子松,长得和他很像!   不!不是长得像,是那老人就是他!   “子云,时辰不早了,我还有些细软书籍未曾收拾妥当,不能再留了!”子松推辞。   “唉!我真是想不通!”谷子云听了这话,忍不住叹了口气,放下了酒杯,说:“按说这些话,我不该在这时候说,可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日才能再见,我……”   “子云,你我挚友,在这朝堂上,放眼四下,只有你我才是真正的心意相通。明个儿,我就要启程,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呢?子云你但讲无妨!”说着,段子松也放下了酒杯。   “唉!也罢!足下以柔远之令德,复典都护之重职,自然是一件令人称羡的好事。”谷子云皱眉,好一会儿才说:“可若以你的才华智慧,满可以在京中,充任栋梁,担当九卿丞相之要职,又何必关山迢迢,去到那昆仑山下,和那些殊俗异习之人生活在一起呢?”   “你已不是壮年,这西域环境恶劣,那些蛮|夷又不好相与,你此去,我着实心疼!”谷子云说着,忍不住就捶了一下桌子!   “子云不必这样想!”子松闻言,大笑道:“今天下,我大汉威德隆重,远方宾服,在我之前,有傅介子、郑吉、陈汤他们,都在西域立下了赫赫功勋。”   段子松喝了口酒,又说:“都说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我若不去,岂不是对不住前人?我自然要去为咱们大汉,守住这一方边|境的安宁!”   “你这样说,我自然不好拦着你!”子云闻言只好点了点头,跟着拿起酒杯,与他碰了碰,才说:“但做为你的挚友,我还是不得不劝告你几句。”   “但说无妨,我必将铭记在心。”段子松说道。   “愿你到任之后,要多保重身体。办一切事情,都要注重实际,千万不要好高骛远,去求取什么奇功大勋了。”谷子云一脸严肃地说:“工作再重要,也不如你的命重要……”   “唉!这种时候,也只有子云你,会对我说这样的话了!”段子松闻言感慨,再次端起酒杯,道:“我此番赴任西域都护,不求闻达,只求能再为这山河做些贡献,让一方百姓,能过些太平日子罢了!”   “你一向忠厚爱民,那些蛮|子就只认你、只服你,要不皇上也不会三番两次的派你去了!你去那里,我是放心的,别太操劳就是了……”   。 第二百五十章:三入西域   段会宗,字子松,天水人,一生中曾三次出任西域都护。   初任西域都护,是元帝时,因他为官忠厚爱民,深受西域各族人民敬仰,其威信更是令人信服。   后来三年任满,段会宗奉调还朝,又先后担任过沛郡、雁门两任太守,政绩斐然。   在此期间,西汉朝延派出几任西域都护无功而还。后来,西域诸国连连上书,多次请求汉帝再派段会宗担任西域都护一职。   及至成帝时,为了满足西域诸国的愿望,便在阳朔年间,再次派遣段会宗赴西域都护府主持军政事务,那时,段会宗已年逾花甲。   他头发花白,却依旧风尘仆仆,翻越千山万水,出了玉门关,走马上任。   段会宗是个好大节,矜功名的人。   他一辈子都兢兢业业,不求闻达,但求问心无愧,第二次出任西域都护时,好友谷子云曾赠言与他,劝他不要太过操劳。   然而,他生性就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在任上,依旧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是这样一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所以当他再为西域都护,人还没到,西域各国便已沸腾。   他的车队一进入西域,所过之处,各国国王都派遣子弟出城数十里前去相迎。乌孙国的小王安日,竟然走了千里之遥,亲自从伊犁河畔赶到龟兹迎接。   段会宗一路上,每到一座城郭,国王和城主都十分热情地接待他,谈笑之间,皆融洽和谐。他每到一处,就抚官恤民,了解风土人情,以及城郭诸国的相互关系。成为各城郭之间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纽带与协调者。   西域的事物,十分复杂。其间盘|踞着多方势力,西域都护的差事,并不好当,稍有不慎,就很有可能会引发争端,引来冲突与战争。   当时的西域流传着一句话,说:“没有张骞说不通的人家,没有段子松摆不平的矛盾。”   这话,足以看出段会宗在西域各国中的威望了!   然而,即使是段会宗,也有栽跟头的时候。   事情还要从他第二次上任西域都护之初说起。   当时,段会宗再次出任西域都护的消息传到了康居,康居国的太子保苏匿又是高兴又是惭愧。他因自己曾一度受匈奴人的威逼而反对过汉朝的事,感到十分不安。但他坚信段会宗是一位值得信赖的都护,因此他果断地采取了行动,亲自率领数万人来归顺汉朝。   于是,段会宗就派遣他的属下卫司马,带领人马前去迎接受降。   谁知,派去的这位司马原来是个胆小之徒,当他一见到来投降的保苏匿带了这么多人马前来,竟因为害怕局势失控,就直接命令保苏匿把自己的手下互相捆绑了起来。   这种举动十分荒唐。   保苏匿一见,顿时大为失望,于是就带着自己的部下逃走了。   很快,朝|廷知道了这件事,成帝并没有去了解事情的始末,而是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将罪责怪到了段会宗的头上,罢了他的都护之职,将他调回去担任金城太守。因为这件事,段会宗大受打击,大病了一场,直接未能赴任。   报应来得很快。   一年之后,西域的乌孙国又出事了。他们的小王安日被自己人杀害,诸翎侯争权夺势,国内大乱。   这件事很快从乌孙一家之事,演变成了地区纷争,西域多方势力都牵扯其中,矛盾愈演愈烈,局势愈发紧张,朝|廷一连派了几位都护,都无法平息这场乱子,最终无奈,只好再一次起用段会宗。   为了托付稳定西域重任,成帝拜段会宗为光禄大夫、中郎将作为安抚。   当时的段会宗,已经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尽管上次受到了不白之冤,但为了山河稳定,他却仍忍辱负重,顾全大局,不计较个人恩怨,不顾老迈年高,鞍马劳顿,毅然决然地再入西域,前往乌孙!   可以说,段会宗是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西域,献给了这一方水土!   最终,他果然利用他的威望与智谋,经过多方调停,终于达成了协议,立安日的弟弟末振将为乌孙小王,这才平息了一场纷争战乱。   然而,好景不长,因乌孙有大小两个王国。这两个王国矛盾频发,经常为了地盘纷争大打出手。新继任的乌孙小王末振将为了巩固自己的地盘,就来个先下手为强,派人以诈降之计把乌孙大王给刺杀了。   坏人命不长,很快,末振将自己也得病死去。   他一死,乌孙的大小王国,就陷入了更大的危机和混乱之中……   成帝得到这个消息,又要派遣段会宗发西域兵马去乌孙问罪。   段会宗接到命令,觉得不妥,因此并没有照做。   他认为如此兴师动众,既扰乱乌孙的安宁,又容易走漏风声,甚至可能把末振将的继承人,太子番丘惊跑。因此,他把大队人马留在后面,只挑选了三十名精壮的弓箭手,亲自进了乌孙王城赤谷,在一天之内,设计除去了番丘,重立了一位小王,然后又还乌孙大王以公道,再一次将乌孙内乱暂时平定了下来。   后来,当段会宗把这件事的始末奏明天子,朝中大臣议论纷纷,大家都说段会宗智勇双全,以轻兵深入乌孙,既诛叛逆,又显国|威,应该重赏,于是皇帝下诏,封段会宗为关内侯,赐黄金万两。   然而,虽然有段会宗这尊大佛镇守,西域的糟心事还是一样没完没了。   没过多久,乌孙小王的叔父,又笼络了一帮子人要谋害乌孙大王,这一闹,很快又闹成了地区性的事件。   成帝听说后,又派段会宗第三次前往,与当时的新都护孙建协同处理。   当时,段会宗已经七十好几了,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在那个年代,他这个岁数还这么奔波的,真的是绝无仅有了!   终于,在这样的操劳与奔波下,第二年,段会宗积劳成疾,病死在了乌孙,终年七十五岁。   他去世的噩耗传到了天山以南。城郭诸国居民,无不唏嘘,为感念他几十年如一日为西域的安定呕心沥血,他们纷纷自发给他发丧举哀,修建祠堂纪念他的功德。   也就是在那一年,西域都护府里,突然长出了一棵白桦树,那树无人栽种,一夜长大,就立在段会宗住过的那个院子里,正对着他的窗前。   大家都说,那是段会宗心里舍不下西域百姓,故而化身为白桦树,永远了留在了西域,留在了这一片土地之上……   。 第二百五十一章:侯爷   高朗并不认识段会宗。   他只在第一次观元辰的时候,在西域都护府的“档案室”里看过他的资料,而且也并没有看完。   此时此刻,他陷落在梦境中,与那白桦树相通,周遭一片光明。   那是一种温暖柔和的白光,在那一圈又一圈的光晕中,只看见一个穿着官服的老人向他走来。   那老人须发花白,可却精神矍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一看便不同寻常!   高朗见他朝自己走来,便也起身相迎,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一老一少,四目相对,高朗觉得自己见到了自己的老年。   “你是……段、段侯爷?”高朗也不知为什么,脱口便问。   那老者闻言瞧着他,点了点头,说:“是,也不是,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这是高朗元神的初代,也是白桦树的本源。一切的轮回,由他开始!   “我……”高朗闻言,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   “人生在世,追名逐利皆虚无,梦幻泡影一场空,”老者走到白桦树下,伸手抚上那树干,感慨道:“只有心中装着家|国|天下,装着黎明百姓,舍身成仁,方能实现自己的价值,取得大道!”   “侯爷高义!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每一世都在打仗?”高朗忍不住问。   “这就是你的责任,”老者转头看他,许久才说:“也是我的责任。抑或是这片山河上每一个子民的责任!守护山河,守护百姓,是我华|夏男儿的责任!每一个铁血男儿,都当承担!”   段侯爷的话,说得荡气回肠。   高朗听了,也不由动容。   “侯爷,”高朗对他抱拳,许久才说:“侯爷大义,令人感佩!如今终得太平盛世,世人也终于过上了真正的好日子!”   “哪有什么真正的好日子,一切的平安顺遂,不过是因为有人为你守候罢了!”段侯爷捋须一笑。   “侯爷格局,令人钦佩!”高朗突然觉得,自己崇拜段侯爷。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何必钦佩我?你做回自己,便是最好!”段侯爷扶了他一把,随即说道:“你可知道,l为何我可以化身这白桦树,在这人世间轮回这一世又一世?”   “为何?难道不是人人都有轮回么?”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当然不是,寻常人,虽有轮回却几乎没有人能世世为人的。”段侯爷摇了摇头,说:“能三世为人,已是大功德者了!”   “真的假的?”高朗听了更觉得云里雾里,又问:“既然如此,侯爷你有多少世为人?”   “从汉时算起,至今有多少年?你自己算算,每一百二十年,人便可再入一次轮回。那这数千年,我可有几世?”段侯爷瞧着他,问。   “照您这算法,不得十几二十世了?!”高朗将信将疑。   他突然想起自己不过是在梦境中,一切都是当不得真的,因此又觉得释然了!   “是啊,你知道为什么吗?”段侯爷又问。   “为什么?”高朗的心态放松了——反正是个梦,何必去管这么多的逻辑?   “因为目神珠啊!”段侯爷瞧着他,突然说:“我三入乌孙,一直到最后才明白,乌孙国一直发生内乱的原因!”   “是为了抢夺目神珠?”高朗觉得十分意外。   “目神珠的能量极大,谁得到他,就可以突破轮回的极限,往返穿梭于古今之中,洞悉这天地间一切的奥秘!”段侯爷捋了捋胡子,说道。   “穿梭古今?这、这不成了时空穿梭机了?!”高朗觉得很玄乎。   “对!就是时空穿梭!”段侯爷点了点头,说:“当时争夺目神珠的,可不止乌孙一方,那时候整个西域,没有人不为这颗珠子疯狂!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珠子,是这江山的,是朝|廷的,怎么能落入他们手中?”   “所以呢?你……你做了什么?”高朗突然有些回过味道来了,他转眼瞧着眼前的白桦树,突然觉得这树,非同一般!   “没有目神珠,就没有纷争,所以,我把目神珠收走了!”段侯爷说道。   “收走了?!你见过目神珠?”高朗听了这么多次目神珠,这时候也对这东西越来越好奇了!   “当然见过,我就是为它而死的!”段侯爷叹了口气,说道。   “你为它而死?为什么?是因为辐射吗?它的能量太强了?”高朗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   “因为,目神珠不是一般的主子,它会认主,”段侯爷抿了抿嘴,接着说:“但这个主,是宿主,而不是主人!”   “宿主?!”高朗一听这名字,只想起了寄生虫。   段侯爷点了点头,幽|幽|地说:“是的,也不知这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当我将目神珠收走,打算亲自返回,将它亲自上交给皇上的时候,一切就这么发生了!我根本来不及准备,也来不及交代……”   ——乡亲们——   周末了,祝大家周末愉快啊!   今天是小雪节气,你那里的天气怎么样呢?   云天道长有话要说:今天是亥年亥月亥日,是个特别的日子,与生肖属蛇的朋友相冲,建议属蛇的朋友今天晚上就不要出门了。   在家看看《玄元街8号》,刷刷各种剧也挺好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找我聊天,哈哈!   如果一定要出门,九点之前记得回家哦!   爱你们,么么哒——   。 第二百五十二章:西域的夜   “老侯爷,咱们何时启程回|京?”   留在乌孙的最后一个夜晚,段会宗手下的校尉王孟很紧张。   王孟是段会宗孙子辈的人了,他武艺高强,平时一直负责保护段会宗。   自从得了目神珠,他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段会宗的身边,生怕这神珠会出什么差错!   “我已上表朝廷,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尽快出发吧!你去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就走!”段会宗捋了捋胡子,说道。   “连夜走?!”王孟闻言一愣。   “这乌孙虎狼环饲,今日若不是我使了手段,又以朝|廷之势威逼,乌孙大王岂会这么轻易地将东西交出来?”段会宗叹了口气,接着说:“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只怕我们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乌孙外头全是黑沙漠,夜里走,很容易迷路!”王孟忧心忡忡。   “王孟,离咱们最近的驻军,在哪里?”段会宗抚了抚桌上的紫檀木盒子,问。   “最近的也在乌孙郊外,离这里不止二十里,就算即刻发出信号,也要一个时辰后,才能赶到。”王孟想了想,说。   这屋子里,就他们两人,烛台上摇曳的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窗外夏虫低鸣。   段会宗沉思许久,还是一拍桌子说道:“不管了!我们两个先走!”   “我们两个走,可这还有这么多东西怎么办?”王孟一指旁边的几口大箱子,问。   “不过是些不打紧的东西,朝廷的文书带上便是了,其余的东西,改日再叫孙都护来取便是!”说着,段会宗起身,将桌上的匣子塞进了怀里,随即一挥手,对着王孟说道:“走!咱们现在就走!”   “侯爷稍候,卑职这就去后院牵马套车!”王孟听了这话,二话不说就要拉开门出去。   “你还牵什么马、套什么车?这么大的动静,一会儿再被人发现了!”段会宗见状忙叫住他,说:“我们一起去后院,一会儿直接从后门走!”   “侯爷,您不坐车?”王孟一听便不允,“您好些年不骑马了,这身子骨受得了吗?”   “迂腐什么!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这种时候,没有什么比安全的将目神珠送到皇上手里,来得更重要了!走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禁得住这点颠簸!”   说着,段会宗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西域的夜,与中原不同,昼夜温差极大。   即使是夏天,夜里照样凉的很!   段会宗一出屋子,便觉得身上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侯爷,您没事吧?”王孟跟在他后头,见他这样,连忙扶了他一把。   “没事,这夜里的天气可真够冷的!”段会宗摆了摆手,随即说道:“走!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   说着,这两人就一同往后院去了。   也不知是怎么了,这天夜里,段会宗似乎特别畏寒。   方才在屋子里的时候倒不觉得,可此时走出来了,才发觉自己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就好像怀里揣着一块冰疙瘩似的,冷得人直哆嗦。   段会宗强撑着,心中的信念驱使他往前走。   “一定要将目神珠带回去!一定要将目神珠交给皇上!”这个七十五岁的老人不断在心中默念。   人活世上一口气,段侯爷他就是这样一个倔强的人!   “侯爷,您怎么了?”他们两人才走到马厩,段会宗便一个踉跄,险些跌到地上。   王孟见状,连忙去扶,结果一碰到他的手,便吓了一跳!   “您的手怎么这么凉?您……”王孟抬头看他,结果却发现他的眉毛胡须上,全都结了冰霜!   这显然不正常,天气虽凉,可也没冷到这个份上!   段侯爷身上,冷得像冰块,远比这周遭的温度要低上一二十度!!!   这太诡|异了,让人难以理解。可此时,段会宗却像是毫不在意。   “王孟,别管我!”段会宗嘴上青紫,这时候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你去牵马!我们现在就走!”   “侯爷!”王孟见他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马不马的!   “快去!”段侯爷见他不动,就有催促了一声!   “可是……”王孟虽然是个大男人,可这一刻,他却绷不住有点儿想哭!   “没有可是!你再不去,以违抗军令论处!”段侯爷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力气,下了死命令。   王孟听了这话,才咬牙起身,去解马绳。   他解缰绳的时候,两只手是抖的。   他头一回感到害怕,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他——侯爷,怕是要不行了!   果然,等王孟把马牵出来,段侯爷已经冻成了一个冰垛子,完成动弹不了了!   “侯爷!侯爷!”王孟见状大惊!   这侯爷冻得,就像是腊月里的风鸡,已经和死了差不多!   “王孟……”段侯爷气若游丝,他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命不久矣,便说:“把匣子拿走,你带着匣子走,不要管我……”   “侯爷……”王孟哭了,他平生最敬爱的,就是段老侯爷,在他心里,他就像他自己的爹一样重要!   “别哭,快!带着匣子走……”段侯爷僵硬地伸手,想要去拿怀中的匣子,可是身体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王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他见状,忙强忍泪水,伸手去取,却发现这匣子冰冷,远比老侯爷身上更冷!!!   “是这东西!”他立刻明白过来,忙把匣子往外拿。   可谁知,这东西却像是长在了老侯爷的身上一般,任他怎么使力,就是取不下来!   这叫王孟更觉得惊慌,于是憋足了力气,像拔萝卜似的,想要把匣子拔出来。不料,那盒子却纹丝不动,不仅不动,而且好像还在不停地往老侯爷的身体里面下陷!   “侯爷,我拿不下来!”王孟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喊。   然而,此时的段侯爷却已经完全没了动静,王孟一抬头,却看见他的七窍中泛出幽|幽的蓝光,看着瘆人至极……   。 第二百五十三章:能量   “为什么会这样?!”   高朗被眼前的画面所震惊,忍不住问。   “目神珠是一种特别的珠子,他能感知与他气息相通的人。当这个人能量够大,它会臣服于他,当这个人能量不足,它便会将他转化为宿主,寄生在他体内吸取能量!”   段侯爷的解释瘆人得很,高朗听了,只觉得后背发凉。   “所以……你当时能量不足,被它反吸了?”高朗问。   “不错,”段侯爷点了点头,又说:“因为盒子嵌进了我体内,所以后来王孟他们正好用发丧的方式,将我连同珠子一起运了回去。”   “那后来呢?匣子被取下来了吗?”高朗闻言便问。   “没有,谁也取不下来。”段侯爷摇了摇头,叹息道:“皇上仁德,感念我一生为国,便特意将这颗珠子赐给了我,准我带着珠子下葬。”   “可现在,据我所知,目神珠在易县啊!不止一个人和我说过,目神珠就在玄元地宫里,而玄元地宫,已经被水淹了!”高朗觉得这事情连不上。   “我的故事还没有说完。”段侯爷笑了笑,说:“因为身怀神珠,我的墓葬便不再只是我一家的事。皇上专门请了钦天监测算,最终选择了最利于江山社|稷的易县山区点穴下葬。”   “你葬在易县?!”这话更叫高朗吃惊,他不由瞪大了眼珠子。   “嗯,我带着这目神珠,在这易县地下,一躺就是千年,也该是得解放的时候了!”段侯爷一脸的功德圆满。   “侯爷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不解。   一个已死了千年的人,还能怎么解放?难不成还想从墓里爬出来不成?!   想到这个,那真是画面太美不敢看!   高朗虽然敬重段侯爷,但帮他出来这种事,他可没想过!   “你已经死了,还能怎么解放?这你难不成还想诈|尸啊!”高朗又补了一句。   “哈哈哈……”段侯爷闻言,忍不住笑了。   他仰面朝天,像是听了什么闻所未闻的大笑话似的,一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重又开口。   “没想到我轮回那么多世,性子还是这般直率!”他望着高朗,认可地点了点头,说:“几千年了,你觉得,我这一把老骨头,还在意这些?”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又问。   “这千年,我养这目神珠,这目神珠也一样滋养着我的元神。”段侯爷抚着白桦树的枝叶,半晌才说:“你看咱们这棵树,它长得这样好,全仰赖目神珠的滋养罢了!”   “既然目神珠这么好,你又为什么说要解脱?”高朗闻言,越发觉得不解。   眼前这白桦树,的确泛出神光。   高朗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什么神树!   “我们已经准备了千年,现在,已经有足够的能量,可以反过来控制目神珠,让他臣服。而现在,我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段侯爷又说:“一旦目神珠真正认主,那咱们就可以生生世世跳出轮回,立于这三界之外!这,才是真正的自由!”   “跳出三界之外?”听到这句话,高朗想起了三国杀,他觉得这一切太扯了,半晌才接着问:“你刚才说机会,是什么机会?”高朗问。   “这个机会就是你啊!”段侯爷指了指他,笑着说。   “我?!这关我什么是?!我一个肉体凡胎,怎么可能控制得住它?”高朗闻言失笑,他心理想:我可不不想也变成冰坨子!你饶了我吧!   “凭你一个人,自然是不行,可若凭我们这几十次轮回积攒下的能量,还有这元神树,那就不同了!”段侯爷胸有成竹地说,说罢,便伸手拍了拍高朗,问:“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什么?”高朗闻言一愣。   谁料,他还没等来这个问题地答案,便突然被人往前猛推了一把,一下子腾空而起,随即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力从背后直刺进来,炸裂开去,像是要把他所有的关节都打开来一般,分筋错骨!   “你忍着点,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身后,是段侯爷的声音,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感觉到一股纯阳之气澎湃着向自己涌来,一瞬间将自己注满、吞没、同化……   在这浓烈的真气之中,高朗感觉自己浑身沸腾,整个人大汗|淋|漓,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他从来没感受过这样强烈的能量,就好像置身一片深海的中|央,能感受到海底涌动的洋流、海面澎湃的潮汐与无数的惊涛涌浪……   不知过了多久,高朗渐渐睁开了眼睛。   在一片白光中,他发现一切都消失了。   没有段侯爷,没有西域都护府,没有白桦树,只有云天道长依旧在为自己护法。   “感觉怎么样?”道长见他睁眼,就收了阵法,问。   “道长,我为什么会见到……”高朗觉得自己脑子里乱得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因为你还在梦境中啊!”道长不等他说完,就直接给出了答案。   “我还在梦里?!”高朗此时才想起来现在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一个梦。   “是啊,”道长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虽然是梦,可梦中的一切,却未必都是假的。天已经亮了,你该醒了!”   “我……”高朗闻言还想再问,结果却发现道长也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叫他有些着急,不由对着那空间喊了起来。   “道长!道长!道……”他喊道第三声的时候,急得眼睛突然一睁,然后就彻底醒了!   这时候窗外,果然已经大亮。   高朗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这才发现,此刻已经是早上七点了!   “我竟然坐在沙发上睡了一夜?!”高朗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嘀咕道:“还他娘不知道做的这什么烂七八糟的梦!”   他定定地瞧着茶几上的手机,有些回不过神。   那个无比真实,又无比荒诞的梦,让他莫名地失落。   他抬手去理自己的头发,这才发现自己这时竟满头大汗,额上的碎发像是从湖里捞出来的似的。   “看来我真得去弄点中药吃吃了,这身体也太虚了,盗汗盗成这样!”高朗也没多想,说着就要站起来,准备去卫生间里洗漱。   谁知,他这一站,才发现事情不太对劲——他竟浑身酸痛,像是被人吊起来狠狠地揍了一顿似的,竟然眼冒金星,一步也挪不动了!!!   。 第二百五十四章:消化不良   “是我坐得太久了吗?”   高朗有些惊慌。   他从没感觉到过自己的身体竟会那么沉重,就好像一个人的身体里,挤进去了无数个人,都快要挤|爆了!   精舍里此刻除了他,谁也没有,他呼救也没有用,因此便只能缓缓地又坐了下去。   “没事,没事,缓一缓就好,缓一缓……”   他自我安慰,一缓就缓了十几分钟。   他隐约觉得眩晕,过了好久,还是觉得脑子昏昏的。   “真是不能在沙发上睡,这年纪大了,这么睡一晚上,颈椎都受不了!”他一边仰头,一边自言自语,正说着,道长的电话就来了!   于是,他只好扶着桌子勉强站起来。   “睡醒了吗?”他一接通电话,道长就直接问道。   “嗯,刚醒。”高朗觉得胃里有点恶心,总有一种得了什么病的感觉,反正是不大舒服。   而这种不舒服,在接到道长的电话后,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怎么样?你的头晕不晕?”突然,道长这样问。   “我头……”高朗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一凛!   “你等着,我一会儿就到玄元街了!”道长又说,“你就在原地,不要多动。”   “我怎么了……吗?”高朗心里发毛,不由再次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的梦。   “你刚过功,身上的能量过于巨大,这一时半会儿不好消化,等我来助你!”道长终于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了一回。   “我过功了?我什么时候过功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高朗听了,完全是黑人问号脸。   “就昨天晚上,你忘了?哎哟,这一整夜给我忙得,真是累死了!”道长不真不假地说了一句,随即便道:“行了,你老实待着吧,我一会儿就到!”   说罢,他就收了线。   高朗闻言,愣愣地站在沙发边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他实在是不想再往下坐了,可站着,他又觉得自己的脚下像是灌了铅,成了铁墩子了!   “段……会……宗……”突然,他脑子里闪过这三个字。   于是,他便拿起手机,开始百度起来。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虽然梦里的人,这么做显得很无聊,可他这会儿,就是这么无聊!   真会有这么一号人么?   高朗疑心。他觉得,要是真有段会宗,那至少就说明,这梦,不一定是梦。又或者,梦的世界,从来都不像心理学中定义的那么简单!   弗洛伊德总认为,梦是现实的投射,而他,也是这种理论的坚定拥护者!   然而,这种坚定,就在百度页面跳转的那一刻,崩塌了!   “段会宗,字子松,天水上邽人,西汉将领、外交家……”   当词条跳出来的那一刻,高朗觉得自己的心,都不会跳动了!!!   “是真的?!真的有这个人!!!”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碎了一地。   这世上,总有许多事,是无法解释的。就好像,此刻他根本无法解释,这个段会宗,为什么会在他的梦里出现,自己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生平事迹!   这种准确无误的感觉,让他惊恐。   更令他惊恐的是,在他读百度上那些资料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分明出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那声音不停地提醒他——这句话不对,那个时间点不准确,他们那时候分明是如何如何的……   “够了!你是谁?为什么要装神弄鬼!”高朗忍不住大喊。   他一喊,那声音就停了。   然而那声音虽然停了,他却无心再看手机,干脆拖着沉重地步子,往楼下去。   他走楼梯从未走得像今天这么吃力过,这简直不能称之为走,这根本就是在挪。   好在,他平时一直都在坚持健身,所以挪了半个多小时以后,他终于从楼上挪到了楼下,挪到了精舍的大门口。   “我这不会是中风了吧?要是偏瘫了,我可怎么办啊?小曼也不在,我真是连个给我推轮椅的人都没有!”他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自己做人挺失败的,人生都好像灰暗了。   好在,他的胡思乱想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道长来了!   “不是让你别乱动的吗?”道长一进门,就劈脸问道。   “我不下来,怎么给你开门啊!”高朗自然有自己的理由。   “你啊,一向是不听话的!”道长白了他一眼,接着说:“怎么样?梦里的事,还记得吗?”   “道长,这世上真的有段侯爷这么一号人啊!”高朗听了这话,想也没想,就直接抓着他的胳膊说道。   “有啊,”道长点了点头说:“行了,别想这么多,我来教你打坐调息,你这么大的能量放在身体里,要是不尽快炼化了,是会反噬自身的。”   “反噬会怎么样啊?”高朗又问。   “轻则疯癫,重则暴|毙!”道长简略地答。   他的语气很平静,可眼神却严肃得吓人,让高朗不敢再多问!   “走吧,到三清像前头去,待我们炼化了这真气,咱们就该下地宫去了……”道长见高朗不答话,便又补了一句。   这话一出,高朗更觉得惊慌,他一把拉住道长,瞧着他问:“道长,你究竟知不知道,玄元地宫的底下,有什么?”   。 第二百五十五章:为了兄弟   “地宫底下有什么?”   道长闻言一愣。   “段侯爷在梦中说,他的墓,就在玄元地宫底下。”高朗说道。   这话倒让云天道长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关于这个段会宗的事,他知道的并不多,毕竟他也不是神仙,不可能事事都知道!   他奉师命守护目神珠,也不过是这八九十年的事,若非此珠关乎天下大道,他也不可能为了它一直守在这长春谷中!   “这些事,等我们下了地宫,自有分晓。”他说着,便一摊手,指了指神龛,道:“来吧,我叫你一套内功心法,你日日修炼的话,不出七天,定能消化了这真气。”   高朗听了这话,不再多言,忙照着他的指示挪起了步子,往神龛方向去,当下无话。   再说此时,柳月他们在沁春园,也已经起了。   虽说昨天穆英半点面子也没给柳月留,可柳月此时对穆英却依旧是极尽讨好之能事,自己一捯饬好,就立刻往他们的房间去了。   她为了博得穆英的好感,特意换了一种穿衣风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甜美可人一些。可气质这东西是与生俱来的,天生是御姐,再怎么穿搭,也穿不出萝莉的感觉来!   这一生打扮,别说是旁人了,就连柳月自己,都觉得变扭!   就像是你妈非要给家里的空调、电视机、饮水机、垃圾桶全都套上碎花田园风的防尘罩一样!   这不,她正在院子里走着,就听见背后传来了郑西麒的揶揄!   “哟!这是哪儿来的十八岁小妹妹?”郑西麒一只手插着裤袋,自以为帅气地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   他的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另一只手里还攥着一把牙刷。   很明显,此刻的他,还是一张隔夜脸,连眼角的眼屎都还黏在眼睑上!   这男人,外人看起来挺精英的,甚至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雅痞,可他展现在柳月面前的,完全就是一个二|逼青年的状态!   是的,不是二哈,是二|逼!   柳月一听见他的声音,顿时就扭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么郑西麒这厮现在可能已经死了百八十次了!   “嗬!原来是你啊!柳萌萌!”郑西麒见柳月大眼睛白他,不但不生气,反而还乐呵上了!   “闭上你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柳月一听柳萌萌三个字,恨不得直接抄起鞋底揍他!   “柳萌萌,你今天这身打扮是哪里弄来的?淘宝上三十块钱买的吧?你这是穿的什么啊?跟个土包子似的!”郑西麒这厮在柳月面前,就忍不住毒舌。   亏他还是个学心理学的,就好像压根儿不知道那条保命定律似的——在女人面前,千万不能嘲笑她的外貌、衣品、发型、体型等等!   “你说什么?!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果然,他成功地激起了柳月愤慨。   只看她抄起脚上那双小碎花的田园风小皮鞋,就朝着郑西麒地脑袋上砸了过去!   她的手法极准,但郑西麒的灵活性也不差,这第一回合,被他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这还得了?但凡和女人斗过气的都知道,当一个女人被你惹毛了的时候,你最好是第一时间就认输,并识相的让自己吃点亏,否则,她气不过,盯上你,没完没了起来,那你就真的完了!   永远不要得罪女人,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当柳月抄起另一只鞋的时候,郑西麒终于意识到,这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这么冷的天,地上还有未化的积雪,这女人却光脚站在地上,这不是疯了吗?   他真的看着都冷!   “你、你有话好好说啊!”郑西麒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浴缸中的那段惊魂往事,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有话好好说?人话,是留给人听的,你是人吗?”柳月冷哼一声,说着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去,对着他的脸就是重重地一鞋底!   “哎哟嗬——”郑西麒始料未及,顿时发出一声惨叫,“你来真的啊?”   “蒸的?我还是煮的呢!我打得就是你这张欠收拾的嘴!”说着,柳月就一脚踢在了他的屁|股上。   这女人对着郑西麒的时候,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   昨天晚上在饭桌上,碍于穆英和欧阳在场,她才迫不得已忍了,对他那些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至于现在,呵呵!正好是算账的时候!   不好好教教这傻子做人,她就不姓柳!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谁知,就在她攻气十足,火力全开的时候,师母却突然出现了,她的声音从天而降,吓得柳月一时来不及收势,一下子扑进了郑西麒怀里!   郑西麒也是始料未及,只是见有人倒上来,就顺势把人给接住了!   这女人的身|材是真的好啊!   该有的东西,她全有,多余的东西,她全没有!   从上到下,那身|形雕琢得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任何一个形容美女的词语用在她身上,都不过分!   不知怎的,郑西麒被她身上那种扑面而来的香气所吸引,突然有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你们干嘛呢?一大早就在外头闹哄哄的!”师母见这两人还抱上了,不由一愣,才说:“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要抱就到房间里去关起门来抱,在大街上这样算什么?有伤|风|化!”   “师母,不是,你误会了!”郑西麒一听这话,连忙推开柳月,想要解释。   “误会什么?你师母也年轻过!你用不着和我解释!你们男未婚女未嫁,就是真怎么样了,也不算什么!”师母又来了一句。   这话听得柳月瞠目结舌,不由抬头去看,疑心自己面前的,是个假师母!   “师母,你这么开明的吗?”柳月忍不住问。   “我又不是老古板!”穆英笑了笑,又说:“你只要不是和小朗搭在一起,我都能接受。毕竟,小朗已经结婚了,插|足别人的感情,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说着,师母便理了理头发,转而对郑西麒说:“今天我和你老师想自己四处去转转,你们不用管我们俩了。你和小柳,多培养培养感情,明白吗?”   说罢,师母便满意地转身回房去了——在她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   “师母!师母!我们不是……”郑西麒见状,连忙出言解释,然而师母却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就留下他们两个,自己离开了!   这真是一波|骚|操作,郑西麒见师母走远了,才转头去看身旁的柳月,结果却对上了一对极不友善的眸子!   事情,显然到这里还并没有结束。柳月,才没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你抱得开心吗?”柳月冷冷地问:“要不要再抱抱啊?”   好戏,从现在,才刚刚开始。   为了兄弟,郑西麒的牺牲,实在是不一般!   。 第二百五十六章:好材料   道长的给的道家心法十分管用。   高朗照着心法上的指示,打坐调息,聚气于丹田,不多时,便感觉好了很多。   身体轻松了,头脑也清爽了,感觉浑身暖暖的,似乎充满了力量。   “怎么样?好些了吗?”道长见他气色渐渐恢复,便问。   “嗯,好多了,”高朗点了点头,说:“我头不晕了。”   “好!你果然是块好材料!”道长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说:“从前我师父给我过功的时候,我闭关了七七四十九天,才将这真气炼化,现在看来,你用不着那么久!”   “我们什么时候下去?”高朗闻言挺高兴,忙问。   “这不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七天,我给你七天时间,你努力将这真气化为己用,待你准备好了,我们便可以下地宫去了!”说着道长掏出手机,有发了一个文档给高朗。   “这是什么?”高朗见是PFD格式,觉得很奇怪。   “这是诛邪剑法,你配合着我给你的心法练习,很快就会有进步!”道长说道。   “可是我又没有剑!怎么练?”高朗觉得这有点扯。   “怎么没有剑?你看,这就是我们的剑!”说着,道长伸出自己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抻直了,说:“所谓剑,气之势也,人剑合一,才是为道者的最高境界!”   说罢,他一挥手,摆出阵势,对高朗说了句:“瞧好了!这套剑法,我只打一次!”   说着,他就在精舍中舞了起来!   他的剑法,刚柔并济,充满力量,手指所到之处,无不挥洒出一股磅礴的剑气,摧枯拉朽,化生出世间万物!   一时间,竟让人分不清,何为剑,何为人!只觉得他早已化身神剑,与这剑气合二为一了!   高朗在他一旁瞧着,只觉得热血沸腾,跃跃欲试,恨不能自己冲上去耍一耍!   “怎么样?看明白了吗?”不知何时,道长已收了势。他瞧着高朗,淡淡地问。   “好剑!真是好剑!”高朗闻言立马鼓掌。   “谁要你说这剑了。我是问你,看明白了吗?”道长对他的反应并不满意。   “我……”高朗见状挠了挠头,不敢告诉道长,自己刚才光顾着欣赏,瞧了半天,竟连一个招式都没记住!   “行了!你慢慢来吧!凡事都有个过程,也不能急于求成!”道长见他这样,心里大体明白了,于是说:“你多练,只有练好了诛邪剑法,咱们才能下去!另外,金光咒必须每天练,明白了吗?”   “我记下了。”高朗连忙点头。   “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在微信上问我。如果没有特殊情况,那么七天后的子时,我会再来,到时候,我们下去!”道长点了点头,觉得自己交代地差不多了,便打算离开。   高朗见他要走,连忙一把拉住他,问:“道长,我们怎么下去?荒山上那个入口,早已经被封了啊!”   “咱们不从那里下。”道长摇了摇头。   “那从哪儿下?总不能跳太极湖吧?”高朗一想到那冷得能冻死人的湖水,就直摇头。   “你倒是想得好!”道长闻言一乐,说:“你要跳湖,我也不拦着,不过我就不陪你去了!”   “哎呀,道长,你就别卖关子了,说吧!”高朗闻言说道。   “行了,”道长见他这样,便抬手指了指北房,说:“这入口是现成的!”   “什么?!”高朗闻言一愣,随即吃惊地说:“这里?!你是说我们家北房?!”   “是啊!”道长点了点头,说:“你以为呢?”   “我……这事我妈也没跟我说起过啊!”高朗吃惊极了。   “你妈没跟你说的事,还多着呢!”道长笑了笑,随即说道:“行了!这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吧!你先把我教你的心法练熟了再说!”   “所以……六叔在北房里,是为了守住入口?!”高朗听了,并不理睬,只问。   “你六叔在里头?!”这回,轮到道长吃惊了。   “我确定,我们前两天还说话来着!”高朗点了点头。   “不好!”道长闻言,眸色一沉,随即说道:“走!带我去看看!”   “现在?”高朗一愣。   “对!就现在!要快——”道长的神色凝重极了,就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 第二百五十七章:棘手   高朗带着云天道长去了北房。   结果,一到北房门前,道长的脸色顿时一变!   只不过一秒,他就看出了端倪!   “不对!这些锁被人动过!”他大喝一声,随即一跃而起,施展轻功,跳到墙上,一把抓住了门中央的那把大锁。   “被人动过?!不可能啊!我一直在这里,没人来过啊!”高朗闻言一头雾水。   他只是惊叹于道长的轻功了得,却压根儿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道长,没想到你还会轻功啊?什么时候教教我啊?我一直以为那些什么水上漂,都是假的!”高朗笑着说。   “这些锁上都是布了阵法的!如今阵法已经破了!”道长摇了摇头,眉头皱成了一团,他像是完全没听见高朗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怎么可能?!这地方除了我六叔,就没人来过啊!”高朗两手一摊,说道:“而且就算有人来,人家也不知道这是什么!”   “你不知道,不代表别人也不知道。人心隔肚|皮,你还是警惕些好!还好这把最大的锁没事,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道长唏嘘道。   “我六叔在里头,出不了乱子!”高朗无知者无畏,只这么说了一句。   道长听了这话,松了一直|抓在锁上的手,动作轻盈地落到了地上。   “你最好祈祷他没事!”他斜睨了高朗一眼,随即伸手往那门上敲去!   “咚咚咚——咚咚咚——”他敲得很急,一边敲还一边问:“青山,你在里面吗?青山?”   看得出来,他和高朗一样,都很关心六叔。   然而,他在门口敲了有一会儿,脸色是越敲越差。   原因很简单,六叔没有动静,一点动静也没有!   “你不是说他在里头吗?”道长扭头,望着高朗。   “他是在里头啊,他还发我短信来着的!”高朗说着,将手机掏了出来,点开信息给道长看。   道长看了,脸上的神情却越发凝重。   只看他伸手指了指手机,对高朗说:“给他打电话,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他不会接的。”高朗说。   “不管,你先打,”道长的手有点抖,看得出来,他此刻的情绪是——惊慌!   高朗见状,也不敢迟疑,立刻就跳转到了通讯录,拨了六叔的电话。   “你开公放,快!”道长又说。   高朗闻言照做。不知怎的,他也紧张起来。   这一刻他什么也不敢问,只觉得脑子空空的,手脚都有些发凉。   男人也有第六感,现在这会儿,他的感觉就不太好!   他在期待北房中那个若有似无的震动声,那是现在他和六叔最靠近的联结了。   然而,这一次,那声音却没有想起,取而代之的,是电话里传来的那个冷冰冰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number……”   这个声音,不论什么时候听起来,都让人不舒服。   尤其是这一刻,更让高朗和道长两个人如芒在背。空气,都仿佛被抽空了!   “打、打不通……”高朗瞧着道长,许久才愣愣地说。   这话,让道长陷入了沉默。   高朗还没见过道长犯难的样子。这老头,什么时候看都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大概就是除了这一回!   “到、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六叔怎么了?这北房里,究竟有什么啊?”高朗又问。   “北房里有阵法。只是这阵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弱一次,每次变弱,都需要有人重新布阵。”道长说得很表面化,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是毫无保留。   “我六叔加强过阵法了。”高朗又说。   “不,加强阵法没那么容易的!”道长摇了摇头,说:“我本以为,这一次,我们只要将目神珠取出来,就再也不需要阵法了!因为这珠子,极具灵性,一旦认主,便会与主人融合,以后,便谁也抢不走了!”   计划再好,人算还是不如天算,一切终究还是棋差一招!   道长在门口驻足许久,才叹了口气,对高朗说:“照现在这形势看,我们等不了七天了。三天,我最多只能给你三天!三天之后,我们必须进去救人!”   “救人?!救谁?我六叔?!”高朗一愣。   “还能有谁?”道长反问,说罢,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一定要好好炼化真气,把我教你的心法口诀都背熟了!取目神珠,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你不能将真气融会贯通,只怕到头来你会比段老侯爷更惨!”说罢,他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话说得骇人。高朗听了瑟瑟发|抖。   高朗见他走得那么急,心里愈发不踏实。   这种感觉,如临深渊。   然而,正当他觉得忧虑,山前派出所就打电话来了。这电话,一下子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   这一次打电话来的,是小丁。   高朗一接通电话,他就急切地开了口。   “高博士,我们这里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蔡队让我打电话给您,请您过来一趟!”小丁的语气恭敬极了!   “你们在哪里?派出所里吗?”高朗闻言,突然有些回不过神。这两天接触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让他几乎忘记了什么才是现实。   “不,我们在新源化工厂。”小丁简略地答,“您方便吗?可以的话,我现在开车来接您。”   “不用了,新源化工厂我认识,我自己开车过来就是了!”   “好,那您路上小心,到了厂区之后,直接到C区宿舍,我会在门口等您!”小丁说道。   说罢,他就收了线。   这电话打得很急,高朗挂了电话之后,心里不禁好奇起来——新源化工厂能有什么事情,非得要他出面处理的?难道……那地方是遇上什么要命的大案了?   这一想,高朗顿时来了兴趣。   他小时候也没少看福尔摩斯探案,这时候有机会当神探,他怎么舍得拒绝?   于是,他二话不说,抓起桌子上的钥匙就出了门!   “小墩子,你上哪儿去?”谁知他才走出门口,就撞见了柳月和郑西麒。   柳月这时已经换回了正常的装扮。   说句实在话,她和郑西麒走在一起的时候,实际上还是有那么一点CP感的!   “我去一趟化工厂,”高朗一看见他们,就解释了一句,随即说道:“你们帮我看店吧!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就一溜烟跑了!   一提到破案,他自然觉得有趣,却不知道,这化工厂里,有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犯罪故事正等待着他……   ———乡亲们呐———   今天和明天,我只能一更,为什么呢?   因为我要去参加一个大赛,这个比赛很重要,要是不好好准备,估计会被我的顶头上司追|杀!   所以咯,你们记得祝我好运!   等我拿个大奖回来,就给你们加更,好不好?   爱你们哦!另外,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家有没有多穿点呢?记得把秋|裤安排上哦!!!   。 第二百五十八章:厂区   新源化工厂是易县最大的一个化工厂。   改制前,它就是易县第一化工厂。   所以说,这个化工厂别看名字里带了个“新”字,可实际上却历史悠久,“老”得很!   上世纪50年代,它就建厂了,到现在,已经有六十多年,里头的设备虽然陈旧,但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还是极好的!   他们厂生产的树脂和橡胶类产品,不仅在长三角地区十分抢手,甚至还远销海外,打出了品牌!   七八十年代的时候,易县的老百姓,都以能当上化工厂的正式工,为一种光荣。   那时候谁家要是有一个正式的岗位名额,那他家的儿子就不愁没媳妇儿娶!   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随着时代的发展,现在易县本地的年轻人,已经没几个愿意去化工厂上班的。那一栋栋宿舍里住着的,全都是外来务工的小年轻。   他们很多都是初中毕业,十七八岁的年纪,书读不下去了,就出来打工。   化工厂里五六个人一个宿舍,住得很艰苦,吃得也很一般。他们平常赚的钱,给他们自己买买衣服、添置些必须用品,也就差不多了,真的没多少剩的,要想靠着打工发家致富,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从玄元街到化工厂,其实挺远的。   高朗开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   厂建在河边,除了主体厂区,还有三栋楼被单独隔开做了围栏,上面写着“新源公寓”四个大字。   这些楼盖得挺高,外墙灰灰的,看着很压抑。   这里每栋都有八层,每层南北向各有十五间宿舍,这样算起来,这厂里最多可以容纳三四千个工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厂!   “你找谁?”他一到新源公寓的大门口,他们的门房就走出来问。   那是个老头,红褐色的脸,很瘦,看着不太好说话。   “大爷,我是山前派出所请来的。”高朗摇下车窗,笑着介绍自己。   “派出所请来的?有证件吗?”门房很警惕,他仔细打量了一下高朗的车,然后说:“我们这里有规定,外人进宿舍楼,必须要有楼里的人来领。”   “这么严格?”高朗闻言不禁失笑,觉得这里的工人可怜,连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   “没办法,这是规定,要是不照做,我就得丢饭碗。”老头儿一摊手,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坚持,只往四周望了望,问:“这里哪里可以停车的?你先引我去停车吧?”   “停车要到厂区接待处换停车证,我们这里的车位都是有停车证才给停的。”老头一脸的公事公办。   这种态度简直让高朗觉得匪夷所思!   他还从来没见过哪个企业规矩像他们这么多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这是去了机|关大|院了!   “大爷,我真的是山前派出所请来的。”高朗见状只好解释,希望他能简化一下程序,通融通融。   “我管你是谁请来的呢!都是一样的,要停车,先换证,要进门,就给里面的人打电话,让他来领你!我等记好你的身份证,就可以了!”大爷说来说去,就是这么两句话。   他这个安保工作,严苛的有点不近人情!   毕竟,这里又不是厂区。宿舍而已,有这个必要么?   这样集中|营似的封闭化管理,真的让人觉得不太舒服。高朗不由有些同情住在这里的那些员工,总觉得他们像是住在监狱里!   “好好!你等着!”高朗听了,有些无奈地拿出手机,低头去找小丁的电话。   结果,他才一低头,就听见小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高博士,你到啦?”小丁一如既往地热情,远远地就给他挥手打招呼。   高朗见状,立刻打开车门,和他打了个招呼!   “看到了把?我可没有骗你!”他路过老头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   谁知老头听了没有反应,就好像他耳背了一样!   “老师傅,这是我们所里请来的专家,麻烦您给安排个车位,我急着要带他去现场!”小丁一边走一边和门房老头打招呼。   老头一见他来,立刻就改变了态度,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   于是,小丁陪着高朗再次回到了车上,开始听从老头的指挥去停车。   “这门房够可以的,死活不让我进来!”高朗一边倒车,一边和小丁抱怨。   小丁听了这话,却只是笑笑,好一会儿才说:“他也是没办法,出了这样的事,厂里为了控制事态,肯定要加强门禁的!你知道的,现在那些记者,精得很,而且报道起新闻来,完全不看事实,怎么博人眼球怎么人!”   “这倒是,现在的记者一点不中立,一切向点击和流量看齐。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高朗闻言也感慨了一句!   “是啊,这大爷人挺好的,稍后你就知道了!”小丁又说了一句。   “对了,你们这么急着叫我来,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难不成是出了人命了?”好浪停好车,问道。   “唉,”小丁闻言叹了口气,说:“没出人命,不过也差不多了!”   “怎么了?你怎么还神神秘秘的?”高朗见他支支吾吾,不由又了一句。   “你不知道,这里有一个女工突然休克,在医院抢救之后,发现是乙|苯中毒。”小丁一边带着他往里面走,一边说:“乙|苯是这个化工厂的主要生产原料,所以很容易就可以得到。”   “你的意思是说,怀疑有人投|毒?”高朗闻言问。   “现在还不能确定,嫌|疑人还不能锁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请您过来……”小丁笑了笑,接着便在路上将事情的大概讲述了一下……   。 第二百五十九章:说不清   出事的是化工厂的女工一号宿舍。   事发现场在三楼,是三楼的朝北宿舍,304室。   这宿舍里有三张上下铺,但只住了四个人,其中三个人住下铺,只有一个睡上铺。   这次出事的,就是睡在上铺的姑娘。   那姑娘体型微胖,是中原人,今年才十九岁,刚来厂里上班半年,平时性格很孤僻。   “出事前一天,有人看见她们宿舍里另外三个女孩儿在跟她吵架,据说当时吵得很凶。”上楼前,小丁在楼道里说。   “所以你们现在怀疑是她同宿舍的几个人做的?”高朗问。   “说不好,她们几个都在同一个车间,都有机会接触到乙苯。”小丁顿了顿,才接着说:“事发后,小丁的保温杯不见了,她的洗漱用品,也全都不翼而飞。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不见了?”高朗闻言,觉得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于是便说:“那你们没问问她们吗?看看她们怎么解释啊!”   “问了,可她们说,她们的洗漱用品也不见了。还说这两天,宿舍丢了不少东西,怀疑是进了惯偷了!”小丁答道。   “什么惯偷连牙刷也偷?”高朗显然不信。   “是啊,牙刷、梳子、毛巾、脸盆,全没了!”小丁点了点头。   “要真是被人透了的,那这个不是小偷,是心理有问题,病|态了。”高朗顿了顿,又问:“旁边宿舍有人丢东西吗?”   “当然没有!”小丁叹了口气,说:“这事摆明了就是有问题,但是我们现在找不到证据。那几个姑娘全都有不在场证明。”   “投|毒对人的伤害不是即时性的,不在场证明的意义不大。”高朗直接说道。   “是啊,但关键是,那三个人说他们总是同出同进,从来没有落单的时候,如果是他们中有人干的,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小丁手插口袋,叹了口气说。   天气太冷了,他们站在楼道里,一说话就吐白气。   高朗虽然穿得不少,但依旧觉得冷。   也不知是这样的案子让人心冷,还是这宿舍楼的阴|郁让空气结了冰,总之他觉得这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透着刺骨的冷,叫他腿上的肌肉,都不自觉地抽起来……   “这宿舍楼怎么感觉比外头还冷?一点不藏气!”末了,他这样说。   他感觉自己只要再站一会儿,这牙齿就该开始打架了!   “谁说不是呢!”小丁这时候其实也冷得够呛。   他虽然是个小伙子,阳气重,可这时候嘴唇也冻得发紫!   “你穿得也太少了,这个天,再怎么的,你也得像我这样,穿个羊绒衫,再加个厚点的呢外套吧?”高朗看小丁身上就那么一件单的皮夹克,都忍不住替他哆嗦。   “我这里头穿着保暖衣呐!你看,南极人的,抗冻!”说着,小丁翻出来给高朗看,“我跟你说,也就是来了这儿,我觉得冷,换别的地方,我还直冒汗呢!”   “你小子,真能吹!”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咧开嘴笑了。   可他笑了没一会儿,眼睛却不自觉地往这楼梯的上头看。   这一层层回转地楼梯,在中间形成一块狭长的黑灰色空间,一直通到最高处。   那黑灰色,看上去阴冷且透着绝望的气息,仿佛隐约可以听见一种尖利的呐喊声,从最深处不断传来……   “你看什么呢?”小丁看高朗神色诡异,也不说话,便问。   “嘘——别出声。”高朗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即轻声说:“我只是在想,住在这栋宿舍楼里的人,每天的心情会是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小丁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过去往上看,可是除了灰蒙蒙的空气,什么也没有见着!   “走吧,带我去见见那几位姑娘,”高朗瞧了一会,突然低头问小丁:“你刚才说她们住哪一面?朝北还是朝南?”   “朝北,是阴面的房间。”小丁想了想,说。   “这种鬼地方,阴面就不该给人住!出事是早晚的事!”他正想问高朗问这些做什么,不料这楼里负责打扫楼道的阿姨正好从他们身边走过,突然就开了口!   那阿姨看着五六十岁的样子,一开口就把人吓得不轻。   “阿、阿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小丁一听这话,忍不住皱眉。   他心想,这就是个普通的刑|事案件,何来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朝北的房间,太阳常年晒不到,湿气重,阴|气更重,那是给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住的!人住在里面,能好么?”阿姨冷着一张脸,又说:“更何况,这造宿舍的地,就不是什么好地!”   “阿姨,这宿舍的地怎么了?”高朗闻言顿时从中嗅到了一点不寻常的意味。   “你们知道以前这里是什么地方不?”阿姨一听高朗问,便故弄玄虚,道:“这里的古时候看杀头的地方!从前出红差,就是在这里行刑的!你说怎么样?”   “什么叫出红差啊?”小丁不解。   高朗见他问,便推了他一下,然后说:“就是以前那种杀头!”   “什么?!这地方是古刑场?!”小丁的神情变得夸张起来。   “你以为呢?”那老阿姨冷哼了一声,接着说:“这种地方,男人住住兴许还没事,可那么多的小姑娘,全都住在这楼里,出事可一点也不奇怪!”   “可这楼也不是今天才盖的啊!我看这宿舍楼也得造了有十多年了吧?以前一直太太平平的啊!”高朗觉得这里头并不是那么回事。   “嗬!你怎么知道这里以前就没出过事?只不过是没闹得像这一回那么凶罢了!”老阿姨有些轻蔑地笑了笑,又说:“从前造这宿舍楼,施工队就打不下桩子,换了几台机器都打不下去!”   “还有这样的事?”高朗很吃惊。他心里很清楚打不下桩子,意味着什么!   “当然!”阿姨故作神秘地朝四下望了望,才压低声音对他们招了招手,说:“这里不方便,你们跟我去我办公室,到那儿我再讲给你们听……”   。 第二百六十章:不信   听了扫地阿姨的话,高朗和小丁竟真的跟着她去了她的办公室。   她的办公室很简单,就是一间宿舍改装的,里面靠墙有一排铁皮柜子,一直做到顶上。除此之外,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一张靠窗的桌子、两把靠背椅。   桌子上,有一个老式热水瓶,一盏掉漆的台灯,桌边的地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取暖器,就是那种几十块钱一台的地摊货。   阿姨拎着扫帚,一进门就将手里的工具靠到了墙边,扯去了两只袖套,拉开铁皮柜子的第一格,丢了进去!   “阿姨,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什么桩子打不进去啊?”小丁见她迟迟不说话,顿时有些沉不住气。   “把门关上!”阿姨走到桌子前,蹲下来拧开了取暖器。   高朗闻言,忙带上了门。   “这鬼地方实在太冷了!”她一边说,一边坐下来,“我这里只有两把椅子,你们自己看着坐吧!”   说着,她把自己身边空着的那把椅子朝他们推了推。   “我们就不坐了,阿姨,您刚才那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小丁心急,一开口就问。   “小伙子,年轻人也得有点耐心才好,”阿姨听了,只笑了笑,从一旁拿起自己的保温杯,打开喝了一口,才慢条斯理地说:“这化工厂啊,原本是没有宿舍的。上班的都是本地人,用不上。后来改制了,外地来这里打工的人才越来越多……”   “这我们知道。”不等她说完,小丁就打断了她,说:“说说施工时的事吧!”   他也是职业病了,问起问题来就好像是在审犯人!   “小伙子,你还真是一点沉不住气,”阿姨听了这话,嗤鼻一笑,依旧按照她自己的节奏说道:“当初造这房子的时候,老百姓就闹过,因为大家觉得造这么高的三栋楼,坏了风水。”   “坏了风水?!这里有什么讲究?”高朗没瞧出来。   “讲究大得去了!”阿姨瞧了他一眼,说:“这么高的三栋楼,当时在易县,可是最高的了!”   “那又怎么样?时代在发展,造高楼再正常不过!”小丁有些听不下去了。   “呵呵,”阿姨听了,也不恼,只幽|幽地说:“这么三栋楼,就像是三支香,竖在那里,敬天敬地敬自己,你觉得好吗?”   这话说得瘆人,高朗一听,便觉得背后一凛,于是拉了拉小丁的衣袖,说:“咱们坐下来,听阿姨好好说吧!”   说着,他便将凳子往小丁那里推了推,示意他坐下。   然而,小丁却没坐,反而绕到了铁皮柜子跟前,开始打量起来。   高朗见他这样,有些尴尬,于是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坐下来,问:“阿姨,然后呢?”   “风水这东西,悬得很,你看不见摸不着,可并不代表不存在!”阿姨见高朗态度很好,辩解着说:“有些禁忌,是不能犯的!你在这死|人堆里造房子,本来就得看住得人是什么八字,压不压得住,现在倒好,不光早,还就造这么三根香,这是给谁上供吗?”   “阿姨,你懂风水?”高朗问。   “我不懂,可有得是人懂!”阿姨笑了笑,又说:“你知道吗?这开工第一天,工地上就死了人!什么征兆也没有!就这么死了,剪着彩呢,就这样看着他直直地倒下去,然后就没气了!抢救都没得抢救的!”   “那是心脏病!”小丁听不下去,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   阿姨听了,没有理他,只是继续和高朗说话。   “后来的事,更是没话说!谁都知道,这打桩,是要挑黄道吉日的。不仅要挑日子,还要祭三牲,通报土地和五路财神的。可他们倒好,什么也没做,就随便选了个带8的日子,就开工了!人家都说,什么信则有,不信则无。我可告诉你,这全是屁话,自欺欺人罢了!!你不信,就有你吃苦头的时候!”   “然后呢?所以桩子打不下去?”高朗问。   “唉!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阿姨摇了摇头,搓着手说:“你不知道,这桩死活打不下去,后来工头觉得不对劲,就到玄元街上去请了风水先生人来瞧的。”   “玄元街上请的?!谁啊?”高朗闻言一愣。   这玄元街就那么大,除了他家,他还真不知道还能有谁会看风水的!   “就是那个8号那个男的!姓刘的!他可是个厉害人!”阿姨直接答道。   “姓刘的?刘|青山?!”这一下,高朗心口顿时一紧,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升腾而起!   “是啊!就是他!他在咱们易县再厉害不过了!”阿姨闻言点了点头,笑着说:“小伙子,你也知道他?你知道不,就这件事,就连他也没办法搞定!!!”   “什么?!他也搞不定?!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忙问。这事情和六叔竟然还有关系,这着实让人惊讶!   那阿姨闻言点头,道:“你不知道,当时刘先生过来一看,扭头就要走,他说这里的事,他管不了,在这地方打桩,是要出了人命才打得下去的……”   。 第二百六十一章:隔绝   “那后来呢?这事情怎么处理的?”   只要是和六叔有关的事情,高朗都特别感兴趣。   可以说,那阿姨讲故事的方式,真的很吊人的胃口。至少,是非常适合高朗的!   “这世上,商人重利,他们眼里,只有利益是信仰,一切都是为金钱服务的!”阿姨说着,突然瞧了高朗一眼,说:“他们都是无神|论者。他们是不信邪的!”   “所以呢?刘先生做了没有?”高朗越发被这个故事所吸引。   “做了。”阿姨点了点头,说:“那么高的佣金,干什么不做?更何况,工头也说了,不怕出人命。他愿意拿钱赔。”   “多高的佣金?”小丁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走了过来。   “二十万!”阿姨比了比手,然后说:“那个年头,二十万可比现在值钱多了!二十万就可以买一套挺大的房子了!”   “这么高的价?!”高朗闻言很意外。   当然,他并不是意外价格,而是意外六叔竟然会为了钱做这种事!   在他眼里,六叔绝对是受得住清贫的,平常也没看他有什么产业,他要这么大一笔钱,干什么呢?他想不通!   “那后来真的出人命了吗?”小丁问。他冷眼旁观,只觉得他们愚蠢。   “说起这个事,那才真的叫吓人!”阿姨这时,神色也突然一变,说道:“刘先生做了法事,又让他们重新准备了三牲供品,请了土地和五路财神,还在这地方摆了阵法庇佑!”   “这么讲究?用的什么阵法啊?”高朗不由问。   “当然讲究,可什么阵法,我就不懂了!”阿姨说着,抬头想了想,又说:“反正当时工头叫人去城东的棺材铺,一下子拉来了三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当场就埋在了刘先生指定的地方!”   “当时的事,你怎么那么清楚?我也是易县人,我怎么就没听过?”小丁觉得这话扯得没边了!   “你当时才多大?能知道什么?”阿姨斜睨了他一眼,随即说道:“这三口棺材埋下去,就是对应这三栋楼,每造一栋,就死一个人!”   “这么说,一共要死三个?!”高朗觉得这事可怕得很!   尤其,他们就是在事发现场,听这里的故事,这怎么能不瘆得慌?   虽然坐在取暖器跟前,可高朗却觉得这里冷得像冰窖,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难不成还真死三个啊?这怎么可能!”小丁听了,心里虽然也有些发虚,可表面上却依旧很淡定!   “说是死三个,当然就是真的死三个!”阿姨冷哼一声,瞧着小丁,说:“你可以出去仔细打听打听,当时是不是死了三个!”   在她眼里,小丁简直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狍子!   “三个都是工地上的工人吗?”高朗心里挺难受。   “不是,一个工人都没有!”阿姨摇摇头,突然问:“你们猜,死的是谁?”   “谁?”高朗和小丁问得异口同声。   “第一根桩是最难打的,”阿姨顿了顿,才说:“烧了纸、祭了天,也照样打了好半天,后来还是刘先生烧了符,才硬是打下去的!可你们猜,这桩打下去,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小丁这时也听得入了迷。   “你们一定想不到的!”阿姨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桩一打下去,包工头的手机就响了!是交警打给他的,说他七十岁的老爹在路上突然被人撞了,撞得还不清,让他直接去医院等着!”   “那人没事吧?”高朗问。   “怎么可能没事?去医院的路上,这老头子就断气了!”老板娘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就这样,这第一口棺材,算是有人填了!”   “那后来两口呢?又是谁这么倒霉?”高朗闻言忙问。   这样的故事,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一个是他老婆,还有一个是他女儿,全死了,都是意外之灾!而且就是在那房子造起来的那半年里!真的就是造一栋,死一个!”阿姨一脸的紧张。   “这么邪门?!”高朗听得毛骨悚然。   “你这些是巧合吧!”小丁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嗬!你说是巧合就巧合吧!”阿姨也不强辩,只说:“但这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半年之内死三个?更何况还都是横死的!”   “他的老婆和女儿是怎么死的?”这话让高朗直起鸡皮疙瘩!   “也是车祸!”阿姨答了一句,紧接着突然倾身向前,瞪大了她的眼珠子,说:“而且,就是在他家老头子断七的那一天!车子在高速上,隧道口,车头全都撞烂了,整个车身都变形了。这母子,当场就断了气,根本没活路!”   这话,让小丁也陷入了沉默。   空气中,一种不属于这个时空的诡|异气息悄悄袭来,让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隔绝在了现实之外……   “既然已经死了三个人,那就说明这阵法有用了。那也就是说,应该没事了。”高朗沉思了许久,才开口说道:“既然已经没事了,那就说明现在的事,与风水无关。”   “啧啧啧……”高朗觉得自己够客观,不料阿姨听了这话却直摇头,“我还以为你这小伙子听明白事理,没想到也和他一样!”   说着,他指了指小丁,继续说:“你要知道,这阵法都是有年限的!到了一定的年限,要是不重新布阵,他就会失效!现在,距离上次布阵已经十多年了,你觉得那阵法还能镇得住?前两年的时候,这楼里就已经开始出怪事了!只不过是当时没有人说罢了!”   “前两年又有什么事?”高朗闻言不置可否。   听了这么多,他总觉得,这里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的……   ——乡亲们呐——   又到周末了,这周因为我参加比赛,所以当中有两天是一更。   那么,现在是好消息传来的时候了——我获得了市级一等奖~~~   哈哈,真的好高兴。所以呢,按照之前的约定,本周末我会加更的哦,嘻嘻!爱你们!   。 第二百六十二章:女儿   关于这三栋楼的事,高朗还想再问,可小丁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听。   他见高朗还没有起身的意思,干脆就上前去拉他了!   “走吧!高博士!蔡队还在楼上等我们呢!去得太晚了不好!”说着,他就加大了拉他的力度。   高朗见状,知道小丁是不乐意在这地方待了,于是也只好起身,对那阿姨说:“阿姨,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上去一趟。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一会儿再下来找你?”   他的态度很诚恳,可那阿姨却似乎并不买账。   她只是定定地瞧了他有一会儿,才说:“你不用下来了,该说的我已经全都说完了,我也要回家了。”   她的神情看着很奇怪,下班回家明明是件高兴的事,可这时候,她的神色却落寞。   高朗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发现这时候才十一点,便更加觉得奇怪。   “您只上半天班吗?”他问。   “不是,我是回家去给我女儿做午饭。”那阿姨叹了口气,紧接着又说:“我女儿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她只吃我给她准备的东西。”   “这年头还有这样的小姑娘?您女儿多大?”小丁闻言忍不住笑了,“她不会点外卖吗?天天叫你上着班还回去给她做饭,这是什么矫情的臭毛病!”   小丁是个直男,比高朗还要直。   毕竟,高朗多多少少,还是经过了倪曼驯化了的,而小丁,母胎单身二十余载,全靠一身正气活着,他是原生态直男!   作为一个原生态直男,他的求生欲,简直就是低到令人发指!   虽然,他在蔡大队面前的时候,很会做人,很会说话,但这种高情商,仅只限于工作,至于生活上嘛,呵呵!   “我再给她准备的东西,她在外面吃不到。”说着,那阿姨站了起来,她理了理衣服,然后就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定红色的毛绒帽,戴到了头上。   “好了,你们去忙你们的吧,我得赶回去了!”说着,她就径直走去拉开了门。   高朗见状,也不再多言,即刻便与小丁一起出了门,与她道了别,往楼上去了!   “你觉不觉得这女人有点神神叨叨的?看上起好像这里……不大正常!”楼梯上,小丁一边说,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他暗示地很明显,高朗听了却并没有和他讨论这些。   他心里很明白,现在的小丁,就像当初的自己,对于这些事情,就算亲眼所见,他都能给出一套科学的解释,更何况就只是这么听说而已!就算那阿姨吹出一朵花来,他该不信,还是照样不会信的!   “走吧,带我去瞧瞧那三个姑娘,说不动,从她们的肢体语言中,咱们还能分析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末了,高朗只是这样说。   “行!估计蔡队等咱们都快等疯了!走吧!”小丁也是个爽快人,听了这话,也立马加快了脚步。   他走到了高朗的前头,将楼梯踩得噔噔直响。   高朗瞧着小丁元气满满的背影,不忍心告诉他——其实,他若是没猜错的话,那阿姨的女儿,应该不是活人!   因为小丁的话说得没错,这年头,还能有哪个大姑娘,吃不惯外卖?而这个时代,在网上,又有什么好吃的,是买不到的?   没有,当然没有!除了一样——香火祭品!!!   、   。 第二百六十三章:打卡   此时的304室,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高朗到的时候,法|证科的人正戴着手套,在里头取证。   蔡大队则带着涉|事的三个姑娘,在一旁的空宿舍里问话。   这几个姑娘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文化不高,学历最高的一个,也只有高中。   她们三个看起来都老老实实的,就这样一眼看过去,真不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她们长相普通,发式普通,穿着亦普通,看起来就是那种丢到人海里就会找不出来的普通人。   因为没有证据,所以蔡大队和她们说话的时候很客气。   “你们和被害人卜燕,平时的关系怎么样?”小丁带着高朗走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蔡大队这么问。   他和她们三个面对面坐着,脸上的神情很严肃。   “我们挺好的。”三个女孩当中,稍年长一些的陈梅答道。   她穿着一条橘红色的珊瑚绒外套,鼻子冻得红红的,一开口,就是一层白气。   “挺好?怎么好?具体说说。”蔡大队瞧着陈梅那头油油的乱发,问。   “卜燕是今年开年时候才来咱们厂的,她比我们都小一点,又是新人,我们都把她当成妹妹,比较照顾她的。”陈梅想了想,才说。   这话说得很官方,但也让人捉不到错处。   高朗听了这话,就悄悄地挨着蔡大队坐了下来。   他们俩一起坐在下铺,那上头没有铺棉胎,就是一块光木板,这种天气,坐那上头,越坐越冷。   更何况这屋子里,连灯都没有开,看上去灰蒙蒙地一片,待在里头,真的让人压抑。   “怎么照顾的?举几个例子。”蔡大队并不好唬弄。   听了这话,陈梅咬了咬|嘴,没有立刻作声,倒是坐在她右边的王珊先一步开了口!   “她的暂住证,还有医保,都是我们陪着她去办的!”王珊看上去瘦瘦小小,一张脸很白净,看着也是稚气未脱,“她生病的时候,我还给她去买药。”   “是啊,我们真的对她很好。”坐在陈梅另一边的沈红闻言也立刻跟着点头。   她长得比另两个漂亮,只是人稍微胖了一点,看起来很纯真,没有一点心眼的样子。   就此刻说着话的工夫,她也是一脸的害羞。   这三个人,要不是这会儿出了这样的事,谁能把她们和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高朗在一旁始终没有作声。   他的任务,是观察,是默默分析。   “你们都说自己对卜燕很好,那为什么有人反映,说你们在几天前,刚刚爆发过激烈的争吵?”蔡大队静静地瞧着她们,他的眼神像一柄利剑,看得她们心里发慌。   好一会儿,他才一挑眉,缓缓地问:“究竟是别人在胡说,还是你们在撒谎?”   “我们……”沈红闻言,脸色当即一变。   “我们是吵架了,可这也很正常,住在一起,朝夕相处,谁都有磕碰,再正常不过!”陈梅见她说不像,立刻打断了她。   陈梅的冷静让人害怕,透着一股冷漠。   “为什么原因吵的?”蔡大队没有做出评价,只是问。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陈梅显然没打算说实话,她只是说:“卜燕生活作息和我们不大一样。她是个夜猫子,晚上回来一直都很晚,闹得全宿舍都睡不好。”   “是啊,我们跟她说了好多次,让她早点回来,要不然就干脆睡在外面,不要整天弄得鸡犬不宁的!”王珊这时也说。   她的手一直在无意识地剥指甲,看起来,有些紧张焦虑。   “她每天都很晚回来?几点?”蔡大队又问。   “最早也得晚上一两点,真的很闹人!”沈红皱眉,看起来,她心里似乎也有很多抱怨。   “那晚的时候呢?几点?”蔡大队也觉得很意外。   “最晚三四点,有一次天都快亮了,她才回来,乒乒乓乓的,闹得大家都没法休息!”陈梅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   “这么晚?每天吗?她在外面干什么?”蔡大队闻言更觉得意外。   这几乎就等于说,卜燕这姑娘,每晚都是不睡觉的!因为她早上七点,就得去厂区打卡上工了!   “谁知道啊!也没听说她谈朋友,”王珊摇了摇头,又说:“不过,两个月前,咱们厂里有人看见,说她在那种地方上班!”   “那种地方?哪种地方啊?”蔡大队皱眉。   “就是那种地方啊!有钱人找乐子的地方!”陈梅的眼神变得嫌恶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有证据吗?”在她们说出来之前,蔡大队其实已经想到了这种可能性。   一个女孩儿,没有谈恋爱,却每天凌晨才回来,多半是与娱|乐场所工作了!   可是,奇怪的是,既然已经选择了那条路,又为什么还要继续在厂里干活?   这两份工作的薪资待遇,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一个疑点!   “有人看见了,还不止一个,听说她是36号。”陈梅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就像在谈论一个瘟|神。   。 第二百六十四章:一台戏   “所以你们不希望她住在这里?”终于,高朗开了口。   他观察了这么久,心中终于有了底。   “是的,我们那天和她吵架,就是想把她赶出去,劝她到外面住。”陈梅点了点头,又说:“和她住在一起,我们觉得不安全,太脏了,我们不想和她共用一个卫生间,还有洗衣机。”   “我们的衣服毛巾在洗衣机里洗,她的也放在里面洗,我们受不了!万一得病了怎么办?我们都是很清白的人!不想得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王珊补充道。   没有一个女人会喜欢干|那一行的女人,她们的这种嫌弃,实际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那她没听你们的?她不肯搬?”高朗又问。   他觉得,依照正常的人性来看,卜燕在这种环境中是住不下去的。她也完全没有理由非要留在这样的宿舍里。   除非……这里面还有内情!   “她不承认自己是干|那个的!”陈梅气呼呼地说:“她非要说我们冤枉她!这种事情,要是没有真凭实据,谁会冤枉她?”   “我们从来没有针对过她,我们不是这种人。”沈红这时也说:“一开始她刚来的时候,穿着很朴素,我们也都很照顾她的。可后来她学坏了,那穿衣打扮都不是脚踏实地过日子的样子,她和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这不能怪我们孤立她!”   “是啊,我们三个,去哪里都是一起行动的,不像她,从来不和我们一起。我们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干什么!要不是那次她被人家看到了,只怕我们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王珊又补充道。   “是啊,和她住在一起,我们感觉自己的名声也要跟着受累。这万一以后别人传出去了,我们怎么嫁人?太丢人了!”沈红又说。   听得出来,她们几个姑娘,的确也都是老实人,不是那种作恶多端的坏人!   但很显然,这三个姑娘,对卜燕的意见也是真的很大。   一来,是她严重影响了她们的睡眠质量,另一方面,她的作|风问题,可能也需要深查!   “就算是这样,这也不能成为你们投|毒的理由啊!”小丁在一旁听到这里,忍不住教训道:“就算她真的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你们完全可以好好沟通,怎么能做这么过激的事?”   “我们投|毒?!”沈红闻言哭笑不得,她激动起来,直接说:“这点事情,还不至于让我们赔上自己的前途命运吧?杀了人是要偿命的,我们又不傻!”   “对啊,我们可都是老实人家的孩子!爸妈从小就教我们要与人为善!”王珊忙附和。   “你们要查,也该去查查她的那些客人,查我们干嘛!”陈梅冷冷地瞧着小丁,对他说的这些话,很不满。   问话进行到这里,蔡大队很为难。   群体作案,互为人证,这样的案子是最难查清楚。   再加上,这三个人,很可能已经把自己宿舍中能销毁的证据全都销毁了,他再想要查清,难度真的不小!   “你们从现在开始,要正式跟我们回局里去,做一份详尽的笔录,走吧!”说着,蔡大队站起来,示意小丁带她们出去。   小丁见状,立刻点了点头,领着她们就要出去。   “什么意思?你们现在是要抓了我们?”沈红见状有点慌,抓着木板十分不安。   “不是抓你们,只是做笔录,你不要紧张,”蔡大队见她这么慌,不由笑了笑,说:“你放心吧,我们绝不会错抓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高朗在一旁听了,都觉得提气。   小丁带着她们几个离开后,蔡大队才把视线转移到高朗的身上,笑着问他:“怎么样?高博士,你瞧出什么来了没有?”   “这三个姑娘,不喜欢被害人。”高朗手插口袋,说了一句。   “你这是废话。”蔡大队闻言笑了。   打了这么多回交道,他们两个已经变得极熟。   “你要在她们之间找破绽,就必须把她们隔开。”高朗笑了笑,又说:“不过,就算有动机,也不一定就代表是她们做的,人的心理,是千变万化的!”   “是,我打算去查一查卜燕的社交关系,现在看来,她的交际圈应该很复杂。”蔡大队点了点头,说:“怎么样?和我一起去一趟她兼职的地方?咱们去瞧瞧?”   “好啊!这个卜燕,身上可疑的地方有不少!我也想去瞧瞧,看看她每天半夜都在干什么!”高朗一听,笑着说。   。 二百六十五章:新街   卜燕上班的地方在玄元新街,文化广场那里。   那里有一条酒吧街,静吧和迪厅都有,设计得各有各的格调。游客和易县的年轻人们,晚上都爱去那里转转。   不过,夜里繁华的地方,白天却不一定热闹。   高朗和蔡大队到达酒吧街的时候,正值饭点,这地方所有的店面都是大门紧闭,整条街上连一个人也见不着。   不仅见不着人,还有很多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污|物,此刻都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了阳光下!   巷子里,到处是醉酒后留下的呕吐物,一大滩一大滩的,散发着难闻的臭气。   而那些墙角边,更是随处可见被尿嗞黄的污渍,那味道,令人作呕!   晚上的时候,各大酒吧门口都会喷上浓烈的香水。不仅完美地掩盖了这些臭味,更是令人闻之沉醉。而现在,香味消散,一切原形毕露!   “这儿真的是太臭了!”高朗捂着鼻子抱怨。   他这人,喉咙特别浅,闻了这种味道,很容易就会犯恶心!   “呕!”他很难控制自己,后背直冒冷汗。   “这种地方就这样,”相比之下,蔡大队就见得多了,他神态自若,两只手插在口袋里,瞧着高朗说:“爱玩酒吧的,都是喝起酒来不要命的人!喝死了都不稀奇!”   高朗听了这话,不做评价,他的脑海里突然飘过郑西麒的身影,这厮,不就是热衷于泡吧的典型代表么?   “走吧,咱们去后巷,捂好你的鼻子,那儿的味道,可比这里冲多了!”蔡大队拍了拍他,说道。   “去后巷干什么?”高朗闻言一愣。   谁都知道,这酒吧的后巷,那可是……嗯哼!   “你不去后巷,怎么敲得开门?”蔡大队见他大惊小怪,不由笑了,“干他们这行的,这会儿只怕才刚睡下!你在前头的正门上敲,人家压根儿就听不见!走吧,别耽误了!”   说罢,他就先一步往后巷去了。   高朗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时代在发展,但人性的变化却不大。后巷里,被丢弃的那些橡胶制品,触目皆是。   高朗一向不喜欢这些简直没眼看的事,他裹紧了自己的外套,只想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早些远离这是非之地!   后巷里,有将近二十个垃圾桶。   每家酒吧的后门口,都有摞着的空酒瓶,最少的也有几十箱。地上到处是发臭的黄水。   从店门口一直延伸到臭水沟!   这里连通着所有酒吧的后厨。   虽然这会儿是歇业状态,但后厨的门却都开着。   蔡大队一到这里,就熟门熟路地走进了其中一家,开始领着高朗往前面去。   “咱们就这么进去?!”高朗见状有些意外。   “是啊,要不然呢?”蔡大队回头反问。   “没什么,走吧!”高朗突然觉得自己矫情。   于是,这两个男人就摸黑走了进去。   酒吧里头的味道真的不太好,而且窗户又少,不开灯的时候,里面简直黑得看不清路!   “有人在吗?欢狗在不在?欢狗——”走得差不多了,蔡大队就开始喊。   他的声音很浑厚,非常有力。   他一喊,整个舞池里都是回声。   很快,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从卡座那边传了过来!   “谁啊?谁他娘的找你狗爷?这大清早的……哎——”欢狗的声音带着睡意,呵欠连天。   蔡大队一听,顿时得意地朝着高朗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大摇大摆地往卡座区走了过去。   “你小子,可以啊!睡得那么自在!”蔡大队伸脚踢了踢他躺着的沙发,说:“起来起来!我有事问你!”   “哟!蔡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欢狗一见是蔡大队,立马就跳了起来,又点头又哈腰的,全程陪笑脸。   “行了,少来这套虚头巴脑的!我问你,这个姑娘你认识么?”蔡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问。   “她?”欢狗接过照片一瞧,立刻说道:“这是燕子,咱们这里的啤酒|妹!”   “你和她熟吗?”蔡大队见欢狗果然认识她,心中松了口气。   “不熟,她挺老实的,很少和我们说话,业绩也不好,老板说,这个月做完,就不要她了!”欢狗说道。   “她业绩不好?怎么说?”蔡大队又问。   “她对客人也没个好脸色,情商太低!客人都不爱买她的酒。有一次,人家喝多了,就抱了她一下,结果她竟然扇了人家一巴掌!”欢狗哼了一声,说:“出来卖|酒,给别人抱一下怎么了?你连这点笑脸都不肯陪,谁理你?”   “你倒是有经验。”蔡大队白了他一眼,又说:“她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欢狗闻言挠了挠头,说:“这我不清楚,你得问那几个和她玩得好的。我和她不熟!”   “那行,你去把和她玩得好的那几个叫来,我要问话。”说罢,蔡大队就气定神闲地坐了下来。   。 第二百六十六章:朋友   欢狗是蔡大队的线人。   他对蔡大队,可谓是言听计从。   蔡大队一声令下,他是绝不会说个“不”字的,可现在,却又不同!   “这个时间,他们估计才睡下,喊不起来。”欢狗有些为难。   “你不是这里的管理层么?这点都叫不动?”蔡大队扬了扬下巴,问。   “我算个狗屁的管理层啊!”欢狗这时候怂的很:“人家给我面子就叫我一声狗哥,不给我面子,我就什么都不是……”   “你少给我来这套!”蔡大队不等他说完,就踹了一脚凳子,说:“快点给我把人都叫来!要不然我马上派人来封了你的场子!”   “哎哟哟哟,”欢狗一听这话,连忙点头哈腰,连连赔不是,“蔡爷,您别生气,我这就给您叫人,你等会儿,等会儿啊!”   “快着点!我忙着呢!”蔡大队扭了扭脖子,又招手让高朗一起坐下。   四十分钟以后,店里的酒保,服务员都来了,他们站在蔡大队跟前,足足站了三排。   “蔡爷,人都给您叫来了。”欢狗站在他们前头,笑着说。   “都齐了?”蔡大队扬眉问。   “都来了,”欢狗点了点头,又说:“就差咱们老板没来了,那我也叫不到他!”   “行了,你别贫嘴了!”蔡大队闻言站起来,瞧着眼跟前的男男女女,打量了有一会儿,才问:“卜燕都认识吧?谁知道她的事?”说着,蔡大队再次把照片举了起来,放到了他们面前。   “燕子啊?”这照片一举起来,前排的几个小妹就开了口,“这姑娘和我们都很少说话,她内向得很。”   她们的语气很冷漠,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在他们这地方干活,流动性特别大,员工之间,交集也不多。   “她出什么事了?”另一个小妹问。   她的态度倒是比其他人好不少,至少眼神里还有关切。   “你和她是朋友?”高朗不愧是学心理学的,只一眼就看出来不同寻常的地方。   “我们平时会说说话。”那小妹长得挺水灵,看上去和其他那些庸脂俗粉不大一样。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蔡大队见状忙问。   “没什么,就是一些生活上的事。”小妹摇了摇头,又说:“她在常理做得不开心,所以我一直劝她出来。不过她不听,总觉得在厂里还能省个房租钱。”   “她在厂里不开心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开心?”蔡大队又问。   “她们宿舍那几个女的,一直都针对她,做得事情挺过分的。又一次,还往她的洁面泡沫里搀东西,害得她脸过敏了一个月。”说这话时,小妹的脸上很愤怒。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她说的?”蔡大队顿时觉得这一次没白来!   “是啊,而且当时他们宿舍的人都承认了,他们就是看她不顺眼,想要赶她走!”小妹点了点头,又说:“她们就是在她们车间里偷得化工原料,直接往她的日用品里掺,而且不止是洁面泡沫,还有面霜里,也放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既然这样,她为什么不报警?”蔡大队有些痛心。   “这种事情,报警了又能怎么样?只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恶作剧罢了!”小妹叹了口气,又说:“而且,他们厂里有个男孩儿,很喜欢燕子,但燕子没和他在一起,因为这件事,她们几个就更不待见她了!”   “她有追求者?叫什么名字?”高朗闻言有些意外。   关于这一点,之前的问话中,陈梅她们,可是完全都没有提及的!!!   。 第二百六十七章:小洪   回到新源化工厂,已经是下午两点。   这时候小丁已经带着陈梅他们回了派出所。蔡大队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调查卜燕的追求者的!   他们再进女工宿舍的时候,那个扫地阿姨已经结束午休回来上班了。   她依旧擒着她那把红扫帚,提溜着绿色的塑料簸箕,在楼道里慢悠悠地扫着。   蔡大队不知道内情,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并没有停留,但高朗一瞧见她,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她换了件上衣,高朗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明显闻到了一股香烛味儿!   “阿姨,”这叫高朗忍不住停下步子,转身看她,“您喂您女儿吃好饭了?”   “是啊,吃过了。”阿姨闻言愣了愣,说:“她胃口小,吃不快。我还得陪着她说说话,要不少时间。”   “既然你说这里的风水很不好,为什么还要在这里上班?换一个地方不好吗?”高朗终于说出了他的疑问。   那阿姨听了,神色有些尴尬,她定定地瞧着高朗,瞧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谁不知道这里有问题,怎么大家还都照样在这里干?我老婆子,八字硬得很!没事!”   她这理由很生硬,可高朗却找不出可以反驳的漏洞。   “你可以给我一个电话吗?我忙完了再联系你。”高朗很想知道关于这阵法逐渐失效的事,于是说道。   “我帮不了你,”这个要求很合理,然而阿姨却不愿意,她只是摇摇头,说:“真的,你们的事,与我无关,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这话带着玄机。高朗听了,心头涌上一种莫名的惊恐,总觉得她是话里有话。   “我们怎么是两个世界了?”他故意装傻,想再套一句,然而,那阿姨却不理他。   “你该走了,你是做大事的人,和我们不一样。”阿姨又说了一句,然后就重又低头扫了起来。   他们俩说这么几句话的工夫,蔡大队已经上了三楼。   他见高朗迟迟没有跟上,就探出头喊了他一句。   高朗闻言,知道不好再耽搁,这才告别了阿姨,往楼上去了。   “你在楼下跟人家说什么呢?”蔡大队看他上来,便问。   “没什么,就是问问她知不知道304的事。”高朗扯了个谎,圆过去。   “行啊!你小子还挺有干咱们这行的天赋的啊!真是没看出来!”蔡大队闻言赞许地拍了拍他的肩,紧接着就带着他开始在三楼的各个宿舍前敲门,走访调查关于卜燕追求者的事。   干他们这一行的,讲究的就是胆大心细,任何一个可能的线索,都决不能放过!   半个小时以后,他们基本就在旁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出了卜燕的感情生活。   原来,追求卜燕的那个男孩儿姓洪,比她大七岁,是易县本地人。   他的名字很特别,叫洪江流,是厂里的技术员,文化水平来说,要比卜燕他们高出一截。   洪江流长得挺斯文,很有书生气。他一看见卜燕,就很喜欢她,对她展开了攻势。   按说这洪江流的条件是真的不错,他家境殷实,自己又有一技之长,在厂里很吃得开。这些年,想和他处对象的女孩子,从这里一直可以排到玄元街,可偏偏,那么多莺莺燕燕他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就是看上了乡下来的卜燕!   这着实叫厂里的人眼红到抓狂。   而就是这样一个焦点人物,王子一样的男孩儿,卜燕还偏偏就是不买他的账,两人的关系不冷不淡的,迟迟没有进展!   “燕子不是不喜欢那个男孩子,是不敢喜欢!他太吃香了,她要是真答应了他,只怕还没出厂门,就会被人推江里去!”在酒吧里时卜燕的朋友这样说。   是的,洪江流的喜欢、青睐,成了所有女孩进一步孤立卜燕的原因,这让她本就艰难地生活,雪上加霜!   蔡大队听完这一切,不由感慨。   有些爱情,是会害死人的!洪江流对卜燕的这种,就是!   于是,在完成走访后,他们有去了厂区技术办,见到了洪江流。   他们到的时候,洪江流正穿着防护服,在实验室里做技术试验。他们的一款新产品就要计划上市了,他正在做最后的调整和测试。   “洪工,”蔡大队和高朗一起,也换上了防护服,“能抽几分钟和我们谈谈吗?”   “你们是谁?实验室里闲人免进!你们快出去!”洪江流戴着口罩,一脸严肃。   卜燕出事了,可从他的眼睛里,却看不见丝毫的悲伤,有的只是专业的理智与冷静!   “我们是警察,卜燕出事了!”蔡大队见状,只好自报家门。   听了这话,洪江流才愣了愣,说:“你们出去等我吧,我这里还有一点收尾工作,稍等!”   蔡大队听了这话,却没有离开,而是指了指工作台,说:“没事,你在这儿忙,我们就在旁边看着,不影响你。”   说着,他便自顾自在实验室里转悠起来。   洪江流见他不肯走,也没有强求,果真就回到了操作台前,重又开始认真记录起来。   高朗见他全神贯注,整个过程中神态没有丝毫慌乱,便知道他与此事应当是没有关系的。但尽管如此,却也不代表他就什么也不知情。毕竟,他的实验室里有整个厂区中纯度最高的乙苯!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洪江流才从台子前撤下来。   只见他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眼睛,才对他们说:“好了,你们要谈什么?我们到外间去谈吧。”   说着,他就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蔡大队见状,这才带着高朗走出去,三个人一起去了外间。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从实验室的药品柜上顺手牵羊,拿了一小瓶乙苯,然而洪江流并没有发现……   。 第二百六十八章:坏了   外间是洪江流的办公室。   他和他师父——厂里的一个老技术工程师坐在一个办公室里。   这办公室的条件挺好,里面还配了空调,比厂区的其他办公室都要好得多,虽然没什么装修,但好歹也是铺了木地板的,看起来和行|政上的办公室差不太多了!   洪江流引高朗他们坐下,然后又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热水,这才坐下。   “你们想聊什么?”他摘掉了口罩,露出了一张显得有些苍白的脸。   “聊聊你和卜燕的事。”蔡大队简单地说。   “我和小燕吗?”洪江流闻言有些局促,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她是个好姑娘,但是我们可能没什么缘分……”   “怎么说?”蔡大队又问。   “她拒绝了我。”洪江流抿了抿嘴,说:“可能是我给她造成了负担。”   “什么负担?”蔡大队问。   “也许喜欢本身,这就是一种错误。因为我的关系,她们宿舍的小姑娘,挺针对她的。”洪江流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神中似有懊悔之色。   “为什么针对她?她们中有人也喜欢你?”高朗这时开了口。   “也许吧,陈梅给我写过情书。”洪江流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她挺强势的,是喜欢当大姐大的那种人!她给了小燕很大的压力,我觉得……”   “你觉得是陈梅?”高朗挑眉看他。   “没有证据的事,我不能说。但……小燕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女孩子,我相信她的为人。”洪江流说着,声音有些抖,“她特别善良,对谁都很好。她不可能得罪人的。”   “你的实验室,平时有什么管理制度没有?出来进去的,方便吗?”蔡大队听到这里,突然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洪江流闻言一愣,说:“我们实验室有严格的管理制度,普通人是不可以随随便便跑进来的!”   “那最近你们有没有丢失过药品?”蔡大队想了想又问。   “这……我们实验用的剂量,每次都有记录,但盘点一个月才做一次,现在才月中,我们……”洪江流显然也不知道答案。   “那就盘点一下吧!”蔡大队说着站起身,从口袋里取出刚在隔壁实验室里拿的那个药瓶,说:“这瓶药我要带走,我们鉴证科要根据血样再作比对。”   “你是说……”洪江流很吃惊。   “这种事情很难说,”蔡大队顿了顿,突然又说:“你们这里有监控吗?”   “有的,在保卫科可以看。”洪江流说道。   “好,你先忙,我们去其他地方看看。”说罢,蔡大队就带着高朗离开了。   他们离开后,就去了保卫科,想调取这几天的录像资料。   结果谁知,他们到了保卫科才发现,这实验室门口的摄像头居然坏了!而且已经坏了一个多星期了!   这等于说,实验室这边,几乎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下午五点的时候,在厂区这边的调查基本已经结束,高朗和蔡大队回到了停车场去。   这时候原先那个打扫阿姨正好也下班,从公寓大门中走出来,和他们打了照面。   高朗瞧着她,然而,她却好像不认识他一样,只低着头,急匆匆地走了。   她的步子特别急,看上去像是赶着去做什么要紧事,这叫高朗有些奇怪,站在冷风中一瞬不瞬瞧着她离开。   “你看什么?”蔡大队见他迟迟不上车,便探头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想起一个东西,落在门卫大爷那里了。你等一等,我去取!”说着,高朗就直接抛下蔡大队,跑了!   他去了门卫,找到了那看门的大爷,一到窗口,他就直接开了口。   “大爷,刚才从这里出去的那个阿姨,她是什么人?”高朗问。   大爷当时正在吃晚饭,他的饭盆里装着刚从厂区食堂里打来的一荤两素。   今天的菜色很寡淡,两个面筋油泡,一点炒青菜,还有几筷子莴苣炒蛋,都是清汤白炒,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什么人?什么阿姨?”大爷从饭盆里抬起头,一脸的不耐烦。   “就是刚才从这里出去的那个!”高朗闻言重复,“她是在女工宿舍打扫卫生的!”   “出去的……”大爷闻言嚼着满嘴的菜,仔细寻思了一会儿,才说:“你说她啊!她……你问她干什么?”   他的表情看着有些耐人寻味。   “我就是想打听点事儿!”高朗一见有戏,问笑着说。   “你想打听什么事?”大爷低头又吃了几口菜,似乎并不愿意多谈。   “我听说……她有个女儿,是不是啊?她们住在哪里啊?”高朗问。   这话听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门卫大爷的反应却很奇怪。   他一听这话,一下子停下了扒菜的动作,一扬筷子,很不耐烦地高声嚷了起来!   “没有没有!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一天到晚莫名其妙的!走!快走——”嚷嚷完了,就直接“嘭”地关上窗,不理他了!   这态度转变得,实在快得让人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没有鬼才怪!”高朗见状,心里越发觉得奇怪,于是干脆绕到后头去,一下子打开了保卫室的门,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高朗一进去,就裹进了一股子冷风。大爷回头,见他这样,不由一惊。   “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你就告诉我,她叫什么就行!”高朗直接说道。   “谁?我不知道!”大爷显得有些慌张,连下巴上粘了米粒都没发现!   “别装傻!你知道我说得是谁!这人对我很重要,我必须要知道她住在哪里!”高朗横眉,态度比先前要强硬!   。 第二百六十九章:做饭   在高朗的“胁|迫”下,看门大爷终于还是说出了那阿姨的名字。   “你找她干什么?别给自己惹不痛快在身上!”末了,看门大爷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她的眼珠子,和别人的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高朗仔细回忆,并没有发现她的眼睛有什么不同。要是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她的眼睛特别清澈,虽然已经一大把年纪了,可眼睛却还像个孩子似的,泛出一种淡淡地青蓝色。   “她……她的眼白是彩色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大爷说得支支吾吾。   那阿姨姓梅,厂里的人都叫她梅姨。   传说中,梅姨有一双不一样的眼睛,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因为这样,厂子里的人,全都绕着她走……   高朗没有跟着蔡大队回所里去,而是按照看门大爷给的地址,往梅姨的住处找了过去。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种眼睛吗?   我们肉眼看不见的世界,真的存在吗?   如果那个世界真的存在,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高朗手扶着方向盘,脑子里却一直在胡思乱想。   如果是一年前,有人跟他说起这种话,他一定会觉得那人是疯了,得了精|神分|裂症。而现在,他却觉得,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科学无法证实的事,并不代表就一定不存在。   人类本来就渺小且无知,留待探索的领域远比已知的一切的总和还要多得多!   梅姨的家住得离六叔上班的地方不远。   那里是城乡结合部,都是民房,大部分只有两层楼高,门口的墙柱上都有牌号。   高朗没多久就找到了梅姨住的房子。   那屋子和旁边两家没什么不同,防盗门大开着,里头的红色木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   因为是冬天,她家并没有开窗。窗户的里头也拉着窗帘,站在外面往里看,什么也瞧不着。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地黑了。   高朗见门口隐隐飘出香烛味,便躲在哪里暗暗地瞧了一会儿。   屋子里,昏黑一片,看着有些吓人!   当中的四方饭桌上点着一对白蜡烛,插着一炉香。   香炉的旁边,是几样小菜,因为太黑,菜色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白蜡烛的光亮有限,且烛芯看着也不稳定,总是一跳一跳的,让整个屋子里的光线,时明时暗,看起来暗影重重。   这场面,说起来实在有些诡|异。   高朗看见梅姨坐在四方桌的一边,不停地向桌子另一边的一个空碗里夹菜。   她一边夹菜,口中还一边不住地念叨着什么。蜡烛的微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双颊上的凹陷越发明显,看上去那侧脸上分了阴|阳,像枯骨一般!   “妈做的菜好吃吗?你多吃一点,多吃一点。钱够不够用?一会儿吃完饭,妈给你烧点儿?晚上你别老在家里待着,也出去转转。玄元街那边热闹,你怕什么?多出去认识认识朋友才好……”   梅姨一个人对着空气喋喋不休,那场面简直媲|美恐怖片。   高朗在门口观察了足足有二十分钟,还是觉得她这种表现,完全就符合精|神分|裂的症状!   “也许是我想多了,这就是个疯子!”高朗不由自嘲。   他心声退意,正准备悄无声息地离开,谁知口袋里的手机却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   卧槽!不是玩这么大的吧?!高朗倒吸一口凉气,心不由砰砰狂跳!   他手忙脚乱地想要摁掉电话,结果却发现越是乱就越容易出错,手机偏偏在这个时间卡死了,怎么点也点不掉这个声音!   “叮铃铃——叮铃铃——”那声音尖利地让他百爪挠心!整个头脑子全涨起来,后背一阵发热!   屋子里的梅姨见状立刻警觉起来。   “谁?!”她立马站了起来,直奔门口来了。   “是我,”高朗见状,知道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干脆应了一声,推开门让她看见了自己,“梅姨,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他强作镇定,这样说道。   他以为自己够冷静,却不知道他那对发烫发红的耳朵已经出卖了自己!   “你来找我干什么?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们没什么可谈的!”梅姨很警惕地瞧着他。   说罢,她伸手就要关门,结果,却被高朗一下子伸手挡住了。   “他们说……你的眼睛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高朗瞧着她,眼睛一瞬不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梅姨闻言,神情明显有些不对。   她有些慌乱地低头望着地下,迟迟没有抬头看他的打算。   “梅姨,你不要紧张,我不是来调查你的。”高朗顿了顿,才说:“我看得出来,你不是一般人。你和我六叔刘|青山一样,都是有本事的人。”   “刘先生是你六叔?!”梅姨闻言很吃惊。   “是的,他是我六叔,”高朗点了点头,说:“所以,你现在愿意谈一谈你的眼睛和新源化工厂的事了吗?”   “我家里不大方便,”梅姨闻言转头瞧了瞧屋里,停顿了片刻,才说:“你到前面的公花园里等我一会儿,我把这里的事情打点好就过去找你。”   “你女儿不在了?”高朗做事情,从来都不喜欢拖泥带水。   “你……”梅姨显然不愿意谈自己女儿的事。   “没关系,我早就知道了,从你今天中午第一次说要回来给你女儿做饭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高朗说着,把门推直了:“梅姨你一直留在新源化工厂,绝不是为了那点工资,你一定是为了你女儿,对不对?”   “这与你们这次的案子毫无关系。”梅姨大概觉得自己被触怒了,不快地说:“我女儿很乖,她是绝不会害人的!更何况,这个世界上,人心坏起来,可比鬼,还要可怕得多!”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高朗闻言连忙解释,“我很想知道关于阵法的事,也很想知道你一直留在新源化工的原因。我只是纯粹想要帮你,没有其他任何的意思!”   “刘先生布的这个局,之前一直很稳定。”梅姨闻言,不由捂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才从慌乱中回过神来,说:“我待在那里,就是为了替我那苦命的女儿吸收阵眼灵气。她太可怜的,真的可怜……”   “我要不是为了她,谁愿意待在那里?”梅姨的眼神依旧清澈,若但看眼珠子,你真的很有可能会把她误认为是小孩子……   。 第二百七十章:看见   “我的眼睛,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把我送到了山里去。”   最终,梅姨把高朗请到了屋子里坐。   他们没有坐在摆着饭菜的小桌子上,而是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沙发就在窗子边,窗帘垂下来,落在沙发的靠背上。那是从前自己家裁的窗帘布,蓝色的碎花已经褪色成了灰白的。   那沙发是旧式的海绵弹簧沙发,弹簧已经失效了,这让整个沙发的中间一块都塌陷下去,坐着很不舒服。   当然,不舒服的不仅仅是这沙发。   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让高朗觉得不舒服。   这里的气场,令人压抑,心中丝毫感受不到阳光。   “我在山里住到十八岁,跟着我远房的表姑。”梅姨说道。   “你住在山里?平顶寨?”高朗脱口问道。   “你去过平顶寨?”梅姨有些吃惊。   “嗯,去过一两次。”高朗点了点头。   “我妈听别人说,我的八字克双亲,要养在别人家里才好。”叹了口气,才说:“平顶寨上,有我一个远房表姑,所以他们就把我寄养过去了。”   “你的眼睛真的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高朗对梅姨小时候的事情,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你想知道什么?”梅姨瞧他。   “我想知道你究竟能看见什么。”高朗答得老实。   “小伙子,你的身后跟着人。”梅姨看了他有一会儿,才说:“你不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高朗心里有些发毛。   “你自己是什么来路,你自己不知道吗?”梅姨反问。   “我……”高朗闻言一愣。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灵|魂都是有颜色的。”梅姨瞧着高朗娓娓而谈,她清澈的眸子里倒映着高朗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高朗甚至觉得,她的眼睛,像小鹿的眼。   “我可以看见别人身上的颜色,可是,我看不出你的。”她说。   “我没有颜色?!”高朗有些意外。   “你知道吗?传说中,没有颜色的人,不是人。”梅姨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说:“你……不是人!”   “什么?!”这话像一颗子弹,击透他的心,让他突然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说过了,你是有使命的。你来到这世界上,不只是为了活着!”梅姨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然而这种笑,却没有温度。   只看她突然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高朗的手腕,瞪大了眼睛问:“等你得到了目神珠,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   “你……”高朗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上当了——从一开始,梅姨就是故意要引着他来这里的!   “我不要太多,只要你帮帮我女儿!”她的眼神狂热起来,抓着他的那只手,似铁钳一般,越收越紧,“这世上,只有你才能做到!只有你才能!你就是这神珠期盼已久的主人!只有你,能让它乖乖臣服!!!”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高朗闻言一惊,连忙挣开她的手,噌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你否认也没有用!”梅姨笑了,笑得诡异,“你以为我在新源化工厂里等什么?那里的阵法,借了目神珠的力量,可这太稀薄了!而且,最近,阵法的蓝光在消散,已经消失得几乎看不见了!因为你来了,目神珠已经感应到了你!”   “你疯了!”高朗瞧着她,也不由激动起来,“所以,是你投的毒?就为了引我出来?”   “嗬!我没这么坏!”他以为一切已经水落石出,没想到梅姨却苦笑着站了起来,“我也是个母亲,我知道失去儿女是什么滋味,我不会做这种事!”   “那是谁?”高朗捏紧了拳头。   “我说过了,那地方的风水有问题。”梅姨叹了口气,说:“那块地,处处散发着黑色的污浊之气。它能迷惑人的心智,让人迷失!你六叔的阵法,快失效了。要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出更大的事。”   “你真是疯了!”高朗闻言,简直听不下去,“你这是在给凶手找借口!杀人和风水无关,只和人的品质有关!只有心智不坚定,本身就全无浩然正气的人,才会被这些东西影响!”   “随便你说罢了!”梅姨听了这话,却也不反驳,只说:“时间快到了,你非得取了这目神珠不可,这就是你的宿命!”   “除非……你想看到更多的人死!”末了,梅姨又补充了一句,说罢,她重又跌坐下来,瞧着饭桌上的两盏烛光,说:“你该走了,有人来接你了。”   她看起来像是得了一场重病似的,突然失去了力气。   “谁?”高朗闻言一愣。他很确定,自己来的时候,身后并没有跟着人。   “你出去后自然会看见,”梅姨顿了顿,又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玉扳指,递给他说:“这是信物,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我们没有约定,这东西我不能收!”高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   “拿着吧,你用得上,而且……很快就能用上了!”梅姨的目光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现在收下,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一命换一命,各有所求,这买卖你一点也不吃亏!”   。 第二百七十一章:不见   高朗揣着梅姨给的玉扳指走了出去。   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梅姨说的话,久久挥之不去。   她说有人来了,是谁呢?   谁会来接他?他想不出来。   也许,一切只是梅姨的故弄玄虚吧。这小老太太,看着头脑似乎有些不太正常,说的话也是神|叨叨的!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谁知,他才走到巷子口,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他一抬头,便看见是麻子!   “麻子哥?!你怎么来了?!”高朗一看到麻子,立刻迎了上去。   “马上要下地宫了,师父他老人家不放心,让我来陪你!”麻子笑了笑,一双眼睛却不住地朝巷子里望。   “你要留在山下陪我?!”高朗闻言更觉得意外。   “是啊,”麻子点了点头,说:“觊觎目神珠的人不少,你这时候在明处,就像是饵已经抛进了鱼池里,想要争食的人可不少!”   他这话意有所指,高朗一听,就想到了刚才的梅姨!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高朗于是问。   “师父叫我到这里来寻你的。”麻子老实地说。   “道长他连这都能知道?!”高朗闻言,顿时抬头看了看天,突然觉得天上好像多了对眼睛,自己完全处在云天道长全方位的监控之下!   “我师父知道的事可多着呢!走吧!”麻子并不想在这地方多待,于是出言催促。   “对了,刚才那老阿姨给了我一个玉扳指……”说着,高朗便想要拿出来给麻子看。   谁知,麻子这时却拒绝了。   他伸手捂住高朗的口袋,不让他拿出来,只说:“师父说了,东西你留着便好!”   “你师父连这事都知道?他真能知道?!”这下,高朗的眼珠子瞪得更大了。   “师父说了,这里头的人,不是坏人,将来要是能帮,还是要帮上一把的!”麻子将道长的话悉数转达给了高朗,“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的这番话,更加叫高朗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你不是人,你来到这世界上,从来都只是为了活着……”梅姨的话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他不由开始思考:我不是人,那我是什么?我究竟是什么?难不成……是动物?是植物?是天上的风雨雷电?   这种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那人说话挺奇怪的,我都听不太明白。”高朗忍不住对着麻子说了一句。   “不用管这么多,她的话,不必太放在心上!”麻子没有把高朗说的当一回事,只是麻溜地爬上了副驾驶。   “我今晚住在你那里,”等高朗也上了车,他才说:“你不用给我准备房间,我只要一副铺盖就行!”   “你要打地铺?”高朗闻言有些意外。   “对,我得睡在北房门口。”麻子点了点头,说:“今天回去以后,我先陪你打坐运气,助你炼化了那股真气。”   “其实……我有一件事……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高朗见他一心想着下地宫,得目神珠的事,顿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直说就好了!”麻子见他支支吾吾地,便问。   “嗯……下地宫前,我想去趟南京,”高朗小心措辞,酝酿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大概不知道,我老婆在南京,我得去找她一趟。”   “等得了目神珠再去找她也不迟啊!”麻子是个钢铁直男。   “等拿了目神珠再找她就晚了!”高朗的求生欲是不可能像他那么低的!   “为什么啊?”麻子闻言还一脸蒙圈,说:“你不知道吗?目神珠是可以穿梭时空的!”   “这是两回事!”高朗摇了摇头,瞧着麻子一脸严肃地说:“麻子哥,下地宫其实挺危险的,下边是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准。我就想在下去之前,再见我老婆一面,把该交待的都交代一下!”   这话说得诚恳,麻子听了也不由有些感动。   “行吧,那明天,我陪你去!”他终于还是点了头!   “真的?!你不用请示一下你师父么?”高朗闻言很高兴。   “不用!”麻子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自己做主!你只要答应我,今天晚上,必须和我一起打坐,努力炼化了这道真气!”   高朗听了,十分感激。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对他抱了抱拳!   “行了,别来这些虚头巴脑的!走吧!”麻子见状,笑了。   他伸手拍了拍高朗的肩,于是两人便这样一起回去了。   回到精舍,已经是晚上七点。店堂里头,柳月和郑西麒依旧在哪里。   柳月坐在高朗的电脑前头,不知道在操作些什么,而郑西麒看起来却有些烦躁,一直不停地在柳月跟前来回走动,晃得人眼晕!   “你能不能休息一会儿啊!我被你走得头都晕了!”柳月见他这样,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能!”郑西麒这时候也是一脸严肃,他反驳道:“我师父师母从早上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打电话也都没人接,我能不担心吗?”   “那你担心你就出去找啊!你在这里晃什么?你就是晃到明年,他们也不可能被你晃出来啊!”柳月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这冰天雪地,这俩老头老太太能跑到哪里去呢?”郑西麒闻言没有理睬她,而是再次拿起手机,去拨老师的电话。   “你别打了!再打就该没电了!”柳月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你说得轻巧,横竖这不是你老师!”郑西麒突然男人了不少,对着柳月便抢白了一句。   “你——你要是真担心,那就出去找啊!在这里磨磨唧唧的,也不知道干什么!”柳月看不惯他这模样,便站了起来,说:“走啊!我陪你出去找!”   “这地方你熟?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你一句找,说得那么简单,你倒说说,往哪里去找?”郑西麒反驳。   他正说着,便看见高朗和麻子一起走进了店里。   这个时候,他们几个人还不知道,一场阴谋正向他们靠近……   。 第二百七十二章:推测   “老师和师母没说他们去哪儿了吗?”   高朗刚回来,完全在状况之外。   “老师说想出去自己转转,我们就说好了晚饭时碰头,可是一直等到现在,他们还没回来,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们。”   郑西麒很着急,欧阳老师动完手术也没多少时间,现在天又这么冷,对脑瘤患者来说,真的不太友好!   “你怎么能让他们两个自己出去呢?他们又没车,跑来跑去多不方便!”高朗闻言也着急起来。   “师母以前是在易县插的队,我想着这地方她也算是熟的了……”郑西麒这会儿的解释略显苍白。   高朗听了这话,简直没话可讲。他心里有些动气,可又觉得现在不是该生气的时候,找到老师,比什么都重要。   “麻子哥,我们现在联系不上老师,你有没有什么办法?”高朗转头问麻子。   在这之前,麻子一直没有作声,只是站在一旁听着。   “要不咱们起个局看看吧!”麻子闻言,想了想说。   “起什么局?奇门吗?”高朗一听这话,立刻想起了六叔当年用奇门遁甲找到阿慧的事!   “你也会奇门遁甲?对对对!你是道长的徒弟,道长和我六叔又是师兄弟,他会的,道长也会,道长会,你就会!”高朗这一通逻辑,险些把旁人给绕晕了。   “给我一支笔,一张纸。”麻子没有多言,只这样说。   柳月闻言,立刻从桌子里抽出纸笔,递了过去。   麻子接过纸,立刻走到了餐桌前,面南而坐,推演起来。   只看他在纸上画了一个九宫格,随即掐指推算,飞快地在纸上写下了一窜字符。   高朗屏息凝神,眼睛死死地盯着纸上的字符,大气都不敢出。柳月也默不作声,静静地等待着推演的结果。   只有郑西麒,像个好奇宝宝,窜上跳下的,一副烦躁不屑的模样!   “这什么啊?我说他这是写什么呢?”他忍不住问高朗:“这东西有什么用?你们这不是在浪费时间么?这……”   “闭上你的嘴!”郑西麒还没来得及说完,柳月就扫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骂了一句。   “你——”郑西麒见她凶自己,立刻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她一眼,然后小声嘀咕道:“我和我兄弟说话,有你什么事啊?”   “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啊?”柳月杏眼一瞪,气势就上来了!   “你来啊!来啊!我不怕你!”郑西麒仗着高朗在,嚣张起来。   “你——”是可忍孰不可忍?柳月见他对着自己挤眉弄眼,一个没忍住,隔着高朗就一拳头砸了过去。   高朗见状,连忙出手拦她。   “你看他!”柳月见状,立刻对高朗撒起娇来。   “是啊~你看她~~~”郑西麒见她如此,也立刻跟着一跺脚,学着她的语气忸怩道。   “你们……”高朗被郑西麒这妖兮兮地样子弄得一阵反胃。   “嗯~~~”郑西麒故意又来了一句。   高朗看了恨不得打他!   就在他们三个跟小孩子似的打打闹闹之时,一直在推推算算的麻子,突然“啪——”的一声搁下了笔!   这一声清脆响亮的落笔声,顿时让一切的嬉闹都戛然而止。   “怎么样?出结果了吗?”高朗见状立刻抛下那两个,跑了上去。   “他们被抓了!”麻子面色凝重,满脸忧色。   “被抓了?!这怎么可能?!”高朗不敢置信。   “临杜门,又有束手捆|脚的相,恐怕不会有错。”麻子叹了口气。   “那他在哪里?那个方位?我们怎么去救?”高朗忙问。   “在西南方向,有十字路口,”麻子低头又瞧了一会儿,才说:“有一栋高楼,他们应该在高处。逢丁,临腾蛇,楼上有灯,五颜六色的灯。”   “五颜六色的灯?还是高楼……又在西南……”高朗闻言低头一寻思,立刻嚷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是哪里了!走!跟我走!”   “且慢!”麻子见他说走就要走,立刻喊住了他:“事情没那么简单,对方是虚伪狡诈之人,杜+伤,此去,只怕会有人受伤!”   “那怎么办?”高朗闻言,更加觉得担忧。   “别急,我先禀明师父,再作打算。”麻子拍了拍高朗的肩,宽慰道:“对方只是求东西,轻易不会伤人性命,你不要心急。”   “等会儿,那大楼这么高,有这么多房间,就算我们现在到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一间啊!”柳月这时突然提出了质疑。   “坤宫2、5、8,既然在高处,那就说明是在8层,或是18层、28层……”麻子闻言,又解释了一句。   说罢,他便拿着手机,独自走到了屋外,去给他的师父打电话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威胁夹杂着寒风袭来,掀去了表面的宁静……   ——乡亲们啊——   好久没和大家唠唠了,随着剧情的发展,陷害高朗的幕后黑手已经渐渐浮出水面。   局势错综复杂,我们的男主又将如何力挽狂澜呢?敬请期待!   然后,记得和我聊天,你们的话我都会看哦!   最近,有一位“超爱看电影的延陵涵菡”经常给我留言,特别感谢你,爱你哟!   你的支持,让我在写作的路上不孤独,且倍感温暖,笔芯啦~~~   。 第二百七十三章:放大   万祥商业购物中心,是易县为数不多的几个现代化商业综合体。   中午的时候,欧阳老师带着妻子去万祥吃午饭。   吃完饭,他们老两口在商场里又逛了好一会儿,还给高朗挑了一条围巾,一件羊绒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不料却被人在安全出口那里绑走了!   动手的人手脚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把这老两口给运走了!   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要不是这商场里有监控,这时候高朗他们还不知道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   “怎么看不清那几个人的脸?”站在万祥的监控室里,高朗被眼前的画面气得手抖!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竟还有这么明目张胆的事?   “我们的摄像头只能放大到这么程度了,你要想看得再清楚一些,那就只能报警,让专业技术部门的人来做锐化了!”保安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   “到底是谁会绑老师和师母呢?他们两个一向朴素,在这里也没有熟人,绑他们干什么?”郑西麒在一旁觉得纳闷。   倒是这时的柳月,神色有些不自然。   她紧紧地盯着屏幕,脑海中浮现的,是去年父亲在国外突然被抓时的情形!   同样的手法,同样的干脆利落,她此时心里已经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高朗见柳月神色不太对,就关心地问了一句。   谁知,他一拍她的肩,她就吓了一大跳,脸色都变了。   “怎么了?”高朗见她这么慌乱,更觉得奇怪。   “没、没什么,”柳月强作镇定,她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说:“我只是想起了我爸。他说走就走,也不知道他在外面怎么样了!”   这话说得亦真亦假,事情是假的,可感情是真的。因此,这话还是一下子就骗过了高朗。   “你别太难过。”高朗闻言拍了拍她,说:“叔叔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是啊,他一定会平安回来。”柳月闻言点了点头。   这话,既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别人说!   说完,她就笑着对高朗说:“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慢慢看。”然后,就出了监控室的门。   当然,柳月这样的性格,这时候绝不是真的要上什么洗手间。   她出来,就是为了要给阿杰打一个电话过去!   “喂?阿sue,这个时候,你怎么打电话来了?”阿杰的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富有磁性。   “我打电话来,自然不是和你叙旧的!”柳月冷冰冰地说:“我问你,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为什么要绑那两个老人?”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阿杰装傻。电话里,他低音炮似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欺骗性,就好像他真的很无辜似的!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我会搞定这些事,你不需要插手!”柳月不满,直接抱怨道:“你现在的所作所为,打乱了我的计划,你知道吗?”   “你的计划?你有什么计划?你的计划就是和他谈恋爱?打情骂俏?白先生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阿杰显然有恃无恐!   “你最好不要弄巧成拙!出了事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柳月恨得牙痒痒,她的拳头捏得吱嘎作响,可嘴里的话却依旧冷静克制,“我告诉你,他们已经报警了,也调了监控。”   “抓了那对老夫妻,是白先生的意思。”阿杰松了口,说:“白先生要的是双重保险,那对老夫妻和目神珠,你觉得高朗会选谁?”   “你卑鄙!”柳月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卑鄙?呵呵,呵呵,对!我是卑鄙,你就不卑鄙吗?”阿杰反问。   “你警告你,那个老头儿,刚动过脑部手术,还不稳定!”一种无力感向柳月袭来,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初,又回到了父亲被绑时,那个弱小又无助的自己!   “我知道!他就是江大的校长嘛!”阿杰的声音透着戏谑,“行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他不会就这么放任你们胡作非为的,他一定会把你们找出来!”柳月说道。   “那就让他来找我吧!反正,一手交货,一手交人,公平交易,童叟无欺!”说完,阿杰不再理会她,直接摁掉了电话!   “混蛋——”柳月见状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手里紧紧地攥着手机,恨不能直接将它砸出去!   白先生太强大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个局,他们已经准备了太久太久,为的就是得到目神珠!   从高朗被人构陷,到她回到玄元街,这一切都是白先生一早都计划好了的!   他势大滔天,素来视人命为草芥。欧阳院长和夫人落到他们的手里,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所有的一切,都让柳月感到不安。   挂断电话后,她把自己的脑袋靠在墙头,忍不住哭了。   她从来无意害人,可现在,命运却逼着她在为恶的路上越走越远!   她太压抑了!就像此刻,她明明已经临近崩溃,可却依旧不得不克制,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蹲了下来,把自己的胳膊咬得生疼,整个人因为激动而颤抖。   眼泪,就这样不断滚落在她黑色的毛衣上!   因为太过瘦削,她的肩胛骨像铁片一样翘起,在黑黑瘦瘦的毛衣下,是她愤怒却又无助的灵魂!   “月月,你……你还好吗?”高朗走出来,在走廊里瞧见了一个这样的她。   灯光并不明亮,她蹲在那里,看起来像一只幼小的兽,让人心疼。   “我、我没事……”柳月一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擦眼泪。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高朗听出了她的哭腔,连忙走上去。   “你别过来!”柳月听到脚步声立刻喊了一句,“你别过来,我很好!我什么事都没有!”   “你到底怎么了?你从刚才就不对劲!”高朗站在离她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我没事,我只是有点不舒服。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柳月缩着鼻子,努力站起来,这种时候,她不能崩溃……   。 第二百七十四章:知己知彼   万祥商业广场的写字楼有二十八层高。   其中,八楼是办公室,十八楼是酒店,二十八楼是楼顶泳池。   很明显,八楼和二十八楼都没办法藏人,最有可能的,是十八楼!   为了弄清楚老师和师母究竟被人绑去了哪里,高朗和麻子还有郑西麒他们一起去了酒店前台,翻看了住客资料,结果,一无所获!   “他们就算要住,也不会用真实身份入住的。”郑西麒这时突然这样说。   “如果是这样,我们就只能报警了!”高朗也想到了这一层,于是就拿出了手机,准备去打蔡大队的电话。   不料,他这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柳月却突然伸手,制止了他。   “不要报警,我们再等等看!”柳月瞧着他,重又恢复了冷静。   “为什么?”高朗不解。   “绑匪无非就是为了钱财,你现在贸然报警,很有可能导致肉票被撕!”柳月尽可能地劝说着,她很清楚,以白先生的为人,一旦报警,那欧阳夫妇就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可我不报警,难道老师和师母就能回来了?”高朗显然并不认同,“我不能助长了他们这种歪风邪气!”   “高朗,我看柳萌萌这话也有道理,这伙人只是为了钱,不会要了老师的命的。”郑西麒这时也说:“这世上,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大事!”   “这么说,你有钱?”高朗没好气地瞧了他一眼。   “多我不敢说,一两百万的积蓄我还是拿得出来的!”郑西麒有些得意。   “神经!”高朗闻言忍不住骂了一句,随即回头,看着麻子,问:“麻子哥,现在怎么办?”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麻子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怀疑,他们是冲着目神珠来的!”   “目神珠?!”高朗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目神珠,又是目神珠!这世上究竟有多少人惦记着这可珠子?怎么他近来遇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看似突然,现在看来却都是早有预谋!   “你的老师,在这里唯一的熟人就是你,他们的活动范围也就是从沁春园到精舍,能惹上什么仇家?对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冲着你来的!”麻子说道。   “我老师身体不好,我必须救他!”高朗闻言,只说。   “我没说不救,”麻子拍了拍他的肩,说:“沉住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应该很快就会打电话来了!”   “你们查一个……”柳月见高朗这么着急,终于还是忍不下去,想要把阿杰的名字说出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完,高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而且,是太空号!   高朗一看到这号码,立刻将手机举到了麻子面前。   麻子见状会意,便即刻拉着他,两个人走到了安全通道处,这才示意他接通电话。   “高博士,你好啊!”电话一接通,阿杰的声音就出现了。   “你是谁?”高朗警惕极了。   “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未来的合作伙伴!你不要紧张!”阿杰的声音有些油腻。听上去,让人不适。   “我不贷款,也不想投资商铺,对理财和茅|台也不感兴趣,线上辅导的话,我还没有孩子!”高朗的第一反应,竟然把他当成了那些推销电话。   “哈哈哈……高博士好幽默!”阿杰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串无厘头的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因为这让他这个“坏人”,很没有成就感!   “你有没有事?没事我挂了!”高朗觉得心烦。   “有!”阿杰一听他要挂电话,这才直奔主题,说:“你的老师欧阳,此刻正在我家里做客!”   这话一出,高朗心头顿时一紧!   “你想怎么样?”高朗忙点开公放,把手机放到了他和麻子中间。   “不想怎么样,我就是想帮你一把,”阿杰的声音很欠打,他慢悠悠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听说你们正准备下玄元地宫,我这里有专业的团队,专业的仪器,我想我们可以合作一下!”   这话说得真是比唱得都好听,高朗闻言,顿时瞧了麻子一眼,结果却只看见麻子摇了摇头。   “好啊!”高朗见状,突然应了下来,“既然大家都是朝着一个目标去的,那就坐下来谈谈。只是有一样,你不能伤害我的老师!”   “哈哈哈!高博士果然是爽快人!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阿杰闻言笑得很得意。   “这些虚言就不必说了,我们见面谈吧!”高朗直接说道。   “好!”阿杰一听高朗这么上路,顿时在电话里拍了板!   “万祥大酒店1809号房,一个人来,我等你!”末了,阿杰说!   嗬!果然就在十八楼!   高朗闻言,眉间顿时一挑,说:“你等着,我五分钟就到!”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你疯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麻子见他这么轻易地就下了决定,顿时着急起来,“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嘛?你什么准备都没有,怎么去?”   “放心吧!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兵书上也说出奇制胜。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我不去探一探他的虚实,怎么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高朗笑了笑,看上去并不在意。   “这很危险!”麻子急躁起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是鸿门宴,为了我老师,我也闯得!”高朗笑着扎紧了两只袖口,眸色一沉,横眉说道……   。 第二百七十五章:气场   高朗已经不是当初的高朗了!   他是高朗,也是廖云舟,亦是蒙将军,更是段老侯爷!   武功他有,谋略他也有,更不缺的,是胆量!   好男儿一身是胆,就算没有目神珠助他,他也一样不会输!   因为这样的气势与自信,当他在1809见到阿杰的时候,展现出的,是头狼的气质!   1809里,并没有其他人。   这是一个套间。阿杰穿了一身黑,像是威尔史密斯演的黑衣人一样,看起来挺有那架势。   相比之下,高朗的穿着就要文雅得多!   两人在门口一见,便是两强相争!   “好久不见啦,高博士。”阿杰一开门,就对着他笑了。笑得不怀好意!   那抹笑很坏,不仅坏,还让人觉得特别熟悉!   “是你?!”只这么一瞬,高朗的脑海中就跳出了一个人来!   是他!就是他!他就不会认错!   他就是那个在他讲座上公然挑衅、指责他是神棍的儿子的那个男孩子!   虽然他换了装束,看起来也远比当时成熟,可他绝不会认错人!   这一眼,顿时让高朗出离了愤怒。他原以为,那只是一个小男孩儿不懂事的起哄,现在回过头看,却完全是恶意的!   新仇旧恨夹杂在一块儿,他恨不得直接一拳打趴了他!   只看他伸手就一把攥住了阿杰的衣领,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在讲座上公开污蔑我,就是为了目神珠吗?”   作为学者,高朗可以克制,但作为目神珠的守护者,他不想克制!   他的后槽牙,被自己咬得吱嘎作响!   “哟,高博士好记性,没想到你竟然还能认出我来!”阿杰有些意外,他笑了笑,说:“当时我离你挺远的,又经过了乔装改扮,这样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我?倒也厉害!”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做过的坏事,或早或晚,迟早要还!”高朗目光冷冽,紧了紧捏住他衣领的手,威吓道:“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耍花样!”   “高博士,你来这里,不是来和我谈合作的吗?”阿杰笑着伸手,一把握住高朗的手腕,暗暗施力,想要将他的手拽开,然而,并不容易!   “要合作,至少也要让我看到你们的诚意!”高朗在与他角力,他手上的力气虽与阿杰旗鼓相当,可气场,却远胜于他。   相较于阿杰豺狗一般的狠,高朗的表现更具狼王的色彩。对峙之间,高下立判!   “不如我们坐下来说?我会让你看到我们的诚意!”阿杰见一时挣不脱,便一摊手指了指里面,示意要高朗进屋。   高朗闻言,这才一松手,推开了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走了进去!   “所以……我实验数据的事,还有女生告我的事,都是你们安排好的?”高朗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情醒。   “嗯,可以这么说!”阿杰引他进屋,然后关了门,说:“如果不是我们,你怎么舍得抛下江州的一切,回到这里来探寻目神珠?”   “嗬!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激你们?”高朗见他承认了,更加觉得荒唐,他忍不住问:“你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就在这一刻,他简直觉得三观碎裂!   “你刚才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阿杰引着他坐下后,又去了酒柜那里,拿出一瓶威士忌,加了冰块,倒了两杯。   “我不喝酒,”高朗见他拿酒给自己,直接拒绝道:“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   阿杰见他不肯喝,就直接将酒杯放到了桌上,然后说:“我们自然不是叙旧,我们谈的是生意!”   “你不用这样戒备,我们只是求财,大家都是为了目神珠,”阿杰在他对面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说道:“只要我们得到了目神珠,就会放了你的老师,同时,我们也会帮你在学院里澄清,为你恢复名誉,到时候,你依旧是江大的男神老师。”   “当然,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帮你评上教授职称。”末了,阿杰又补了一句。   很显然,他觉得自己开出的条件十分优渥,简直公平合理!   “你还能帮我评职称?”高朗闻言更觉得讽刺,于是说:“你们的势力还真不小。”   “那当然,你要知道,你能和我们合作,是一件幸运的事!”阿杰说着,端起酒杯,仰头喝了一口。   “你的老板是谁?”相较阿杰的得意,高朗的表情很平静,几乎看不出情绪。   “这你没必要知道,在你的事情上,我完全可以代表我老板。”阿杰并不打算说出来。   “要谈合作,叫你们老板来和我谈,你不够资格!”高朗闻言,站了起来,说:“你别以为绑了我的老师,我就会听你的。你最好搞清楚,他只是我的老师,我还没傻到为了他放弃目神珠!”   “怎么?你不在乎他的死活了?”阿杰似乎没想到高朗会这么说。   一直到刚才,他都觉得自己胜券在握!而现在,他有点意外。   “你觉得呢?”高朗毕竟是学心理学的,打心理战,阿杰不是他的对手。   只见他说着便抬腿往门口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叫你的老板来跟我谈,否则,就不用谈了!”   说着,他作势就要去拉门把手。   他知道,他越是表现得在意,就会变得越被动。只有现在这样,才有可能抓住主动权!   “等一等!”果然,阿杰看他要走,立马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样?你想好了?”高朗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   “我们老板在国外,他不可能飞过来见你。”阿杰说道:“目神珠你们不会用,留给你们也没用!倒不如给我们!”   “你倒是滑稽!”高朗闻言不由冷笑,说:“你可真是厚颜无耻!这目神珠古已有之,一直属于我们,凭什么你说给,我们就要给?要么拿出十足的诚意来,要么就什么也不要说了!”   “还有,我老师身体不好,你们最好小心点伺候,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说着,高朗就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全然不顾阿杰的脸色有多难看!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要想就老师,又不被牵着鼻子走,就唯有将计就计了!   。 第二百七十六章:炼化   高朗料想得并没有错,他离开1809不到一个小时,对方就再次联系他了。   这一次,是一段视频资料。   视频的主角,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中年老男人——白先生!   “你好啊,高博士!”白先生用意大利语和他打了招呼,视频下方,竟还“贴心”地标上了英语的同步翻译。   这段视频不长,也就约莫两三分钟的样子,白先生在里面表达高朗所需要的“诚意”。   当然,在诚意的末尾,还有威胁。   那外国老男人闭口之前,最后还不忘微笑着警告他,要是他敢报警,那他就要撕|票!一根手指头都不留的那种!   不过,这个警告来得有些晚,因为高朗收到视频的时候,他正和蔡大队在一起。   这视频,他们是一帮子人一起看完的!   “这些国外友人很嚣张啊!”蔡大队一看外,顿时一拍桌子,说:“这事可大可小,我得马上上报局里。你的老师欧阳,是名人,所涉及到的,不只是财务侵害那么简单,这背后必有更加重大的案|情!”   “不,蔡队,这件事我们还是希望先低调处理,”高朗拍了拍蔡队,说:“对方来头不小,我们希望能够尽快救出我老师和师母。”   “要想救人,我们首先要定位,”蔡大队闻言,心生一计,于是说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分两头进行,我们通过天眼系统查找人质,进行摸排,争取在72小时内解救人质,你们也可以将计就计,与对方进行接触,争取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   “这是跨国作案,我们上报上级,是为了让上级去和国际刑|警那边联系,将这段影片剪一部分发过去,进行辨认,以确认对方的身份!”末了,蔡大队又补充道。   高朗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我认为他们这伙人,应当还涉及到文物走|私,带有黑的性质!我愿意将计就计,为你们作内应!争取端了这帮洋鬼子!”   “小墩子……”柳月在他们旁边,听他们这样说,不由担心。   她从看见白先生的视频开始,就浑身发寒,现在听说高朗要趟这浑水,顿时更加担心!   “没事的,”高朗见她脸色发白,就拍了拍她的手,说:“接下来这段日子,你不要来找我了!你和我师兄回江州去,有他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说着,他又瞧了瞧郑西麒,便见他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我们两个都会守在玄元街8号,等着你和老师回来!”郑西麒郑重地说。   他难得这么一本正经,简直让人不习惯!   “行,既然你们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我一会儿回所里去,马上向上面申请两个特|警,保护协助你们下地宫。”蔡大队说道。   “就不占用公|共资源了,”麻子一听这话,立刻跳出来说:“我们自己可以保护好自己,人多了,反而容易被他们发现,看出破绽。”   “不会,他们都是老队员了,战斗经验丰富,伪装能力极强,有他们在一旁保护,我才能放心!”蔡大队很坚决。   麻子听了,还想反驳,不料却被高朗摁住了。   “好的,多两个人,我们也能安全一些,有消息也能及时送出去!”高朗点了点头。   一切商量妥当,蔡大队就先行离开了。   他一走,麻子立刻翻了脸,拉着高朗到了厕所里说话。   “你为什么同意他派人来?”他一把拽住高朗,神情有些愤怒,“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   “怎么了?有人保护,不好吗?”高朗反问。   “那他们就会发现目神珠了!”麻子闻言直接嚷了起来。   “你在担心什么?”高朗听了这话,才回过味儿来,于是说道:“只要不被那些老外拿走,我觉得就没问题。”   “你真是疯了!”麻子很不安,他烦躁地挠了挠头,才说:“目神珠融合的时候,会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到时候会发生什么,连我师父都不知道!”   “麻子哥,不要为了无法预知的未来去做这种无谓的担忧,”高朗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说:“下地宫之后的一切,都十分凶险,我们究竟会如何,谁也说不准,多几个人,是好事!”   “这……”麻子还是觉得不妥。   “这伙外国人,手里都是带枪的,”高朗见状又说了一句:“咱们的功夫再厉害,比得过子弹吗?不论如何,我们决不能让这珠子,落到外国人的手里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是我们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高朗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好一会儿才说:“我和对方已经联系过了,两天后,我们一起下地宫。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咱们抓紧准备吧!”   “两天……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麻子叹了口气,说:“那咱们现在就开始,我去拿几个铺垫来!你到楼上去,自己再把口诀心法温习一下!”   说着,他们两个就行动了起来。   这天夜里,麻子为高朗护法,两人在二楼的茶室里,点了沉香,燃了七星灯,又用白米在地上堆出了星斗中垣。   高朗就这样坐在中垣宫中,开始凝神起诀,炼气化形,集万神于丹田……   ——老铁们啊——   周末快乐哟!记得点心哦!你们的留言是我前进的动力,爱你们哦!   。 第二百七十七章:四正之气   七星北斗阵中,罡气万千。   高朗坐在阵中,只感觉周身发热,一股气流在体内游走,如洪水滔滔,气势磅礴。   “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麻子在他身后护法,口中不断念咒,为他稳定心神。   与此同时,高朗也在心中默念真诀。他们二者遥相呼应,互为两极,逐渐由内而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场,在整个玄元精舍地界上,一道结界凝结而成,紫气千红,万邪莫侵!   室外,云彩变了颜色,精舍上空的青云,呈现出一派金光紫气。   室内,真气更是如一条长龙,金光灿灿,将高朗包|覆其中,蒸腾出一片道炁,生生不息,绵延不绝!   在这五色道炁之中,高朗只觉得自己的泥丸宫前所未有的明亮起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5D的环幕影院之中,看到了许许多多他从未见到过的画面。   有高山流水,俯仰之姿,有皑皑北国,银装素裹,有原野万顷,穹庐之极,更有茫茫宇宙,浩瀚无穷……   高朗在这些景象中穿行,仿佛一瞬洞悉了天地的奥秘!   画面并没有就此停止,不多时,那真气上涌,直冲天灵盖而去,他便看见自己在一片落英之中穿行,两侧皆是芳华。   那是杏花多雨的江南,草色正新,深红浅绿,一片莺啼鸣翠,堆叠出多情多愁多病的烟雨蒙蒙……   “我为什么会看到这样的景致?”   高朗心中正嘀咕,他的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女子俏丽的背影。   “春风动春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光风流月初,新林锦花舒。多情戏花月,窈窕曳罗裾……”   女声清丽,不知从何处飘来。   在这渺渺天地之间,似一缕轻烟,带着不属于这个时空的情绪。   歌声缠|绕于林间,似一条蛇,钻入高朗的心。   他心中骤然一酸,竟毫不知觉地丛眼眶中落了一滴泪下来!   那眼泪似珍珠,滚过脸颊,迅速地落到他的手背上。   分明是无声的,可他却听见了那泪滴掉落的“啪嗒”声!   “为什么?我为什么会哭?!”他错愕!   阳光明丽,桃花簇簇。   他幻象中,分明瞧见,有一女子立于桥头,穿着一袭大袖纱罗衫,似正眺望着什么。   春风乍起,吹动她的衣袖。蝉翼似的纱衣上,一只只彩锦织就的蝴蝶迎着和风,振翅欲飞。   看上去,她比那些桃花更加动人!   春花开得正盛。红一簇,紫一簇,黄一簇的,衬着池畔的垂柳两株,再配上池子里那些各色的锦鲤,煞是好看。   “草青花暖三月里,杨柳依依醉春风,正是一年好光景,何日才见郎君来……”女子舞着衣袖,轻声吟唱,她歪着脑袋,似乎正在欣赏自己映在水中的倒影。   沉鱼落雁,大约说的就是这种容貌了吧?   高朗在心中暗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女子熟悉无比,可又确实并不认得!   她不是倪曼,也不是柳月,她的美,与她们的皆不同,是一种绝色,可倾城可倾国……   “子……姬……”不知怎的,高朗的口中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这个名字一出口,就让他不禁心头一跳,像是中了一枪似的,一种莫名的痛感在他身上蔓延开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碎裂,在土崩瓦解!   “来啊!你来~”那女子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突然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美眸瞧向他,笑眼盈盈。   这一眼,更是叫他方寸大乱!   “子姬,子姬……”他眉头紧锁,汗珠不断从额上滚落,他感觉自己心绪不宁,越发烦乱。   这心一乱,他体内原本已然流畅融汇的气息突然也跟着散乱起来。一时间,竟化作七八股不同的气流在体内乱窜!   只看高朗的脸顿时变得一阵红,一阵紫,一阵青,一阵白,气息大乱,筋脉逆行,不过片刻,便“哇”地一声,张口吐出了一口黑血!   那血吐在白米上,白米瞬间发黑,像是带了毒一般!   “怎么回事?!”麻子见状,大叫不好,连忙罢了阵法,冲上去扶他,“你刚才想什么了?体内气息为什么这么乱?”   他伸手为他把脉,结果惊异地发现——他离走火入魔已经不远了!   “快稳住心神,照着我说的念!”麻子大惊,连忙扶住高朗。   他教他念净心神咒,同时从口袋中取出一小瓶丹药,拔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了一颗来丹药来,迅速塞进了高朗嘴里!   “这是什么?”高朗问。   “宁神丸,”麻子紧张得很,一边为他护法一边解释:“你别再说话,凝神静气,什么都不要想,再这样下去,你要走火入魔了!”   高朗一听这话,哪里还敢多言,立马照做。不敢再去想什么女子、什么桃花了!   渐渐的,渐渐的,随着宁神丸起效,高朗再次平静下来,气息也渐渐地稳定下来。   麻子见他的脸色好了不少,这才换了那些被血染黑的米,重新开启了阵法。   这一回,一切顺利了不少。   高朗毕竟有了几世的积累,炼化的真气又是他自己的本元,因此融合极快。约莫鸡啼时分,一切便已融会贯通,高朗凭自己的意志,便能够驾驭这真气,运用得随心自如了!   他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体内充满了力量,仿佛一伸手,就能操控一切!   这种感觉,实在特别。当高朗再次睁开双眼,他眼前的世界都被点亮了。   “麻子哥,这一晚上,辛苦你了。快去休息一会儿吧!”高朗对麻子抱拳。   他看起来比从前更加稳健,也更加睿智。   “明天就要下地宫了,还有好多事要准备,你休息吧,我要回长春谷一趟!”麻子说道。   “也好,我正好也有地方要去。”高朗闻言点了点头。   “你去哪里?”麻子闻言一愣。   高朗见状瞧着他,缓缓吐出两个字:“南京!”   。 第二百七十八章:分外眼红   开车前往南京的路上,高朗想了很多。   这一条前往金陵的路,他走过无数次。终于这一次,他要去见他的伊人了!   他们已经错过了太多,这一回,在下地宫之前,他一定要把话说清楚,穿越近百年,他欠她一句道歉!   他依旧没有打通倪曼的电话,不过,只要他想找,他还是一样能找到她!   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陆楷风在那里,他就不愁找不到她!   两个小时以后,高朗出现在了陆楷风的办公室门口。   对于他的出现,陆楷风很惊讶。   “你是……”陆楷风有些不确定,在他看来,高朗是不大可能主动跑来找他的!   毕竟,他一向表现得没那么在乎倪曼!   “陆楷风,我老婆是不是在你这里?”高朗瞧着他,一句废话都没有。   “你是高朗?”陆楷风突然有一丝心虚。   “怎么?除了我老婆,难道你还收留过别人的老婆?”高朗手插口袋,兀自走进去,自嘲道。   “高博士,”陆楷风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他见状忙站起来迎了迎他,“小曼前段时间的确在我这里,但最近……”   “我给她家打过电话,她并没有回去。”高朗打断了他,直接说道:“如果她也不在你这里,那我只好报警了!”   说着,他就掏出了手机。   对待情|敌,高朗感觉自己已经做得足够有礼貌了。   “大家都是文明人,这么多年的书,谁也不是白读的,”高朗坐下来,一脸的气定神闲,“陆楷风,我想你一定也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吧?当然就算你真的这样想,我的老婆,你也抢不走!”   “你永远是这个样子!”陆楷风听了他这话,不由苦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自信呢,还是自负!”   “都一样,”高朗笑了笑,说:“我要见倪曼,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说过了,她和我不在一起。”陆楷风很无奈,他走到高朗跟前,瞧着他,有一会儿才一本正经地说:“她回去找过你,但你当时和别人在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高朗闻言一脸疑惑。   “半个月之前。”陆楷风叹了口气,说:“她回来就病了,发烧一直烧到四十度,差点转成肺炎。后来病好了,她说要出去散散心,就离开了!”   “离开了?什么时候?你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出去呢?你不知道现在的世道有多危险吗?让女孩子一个人出门,亏你想得出来!”高朗很不满!   “她又不是我的老婆,这事情我不能作她的主!”陆楷风这样说。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就是在指责高朗推卸责任!   高朗闻言,眉头微皱,他顿了有一会儿,才说:“你给她打个电话,问问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接她!”   “她要是希望我们知道她在哪里,就不会选择一个人出去散心了!”陆楷风显然没打算配合。   “陆楷风!你故意的是不是?”高朗见他这不死不活的样子,顿时生气起来,“我老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你现在知道她是你老婆了?那你为什么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对小曼来说是多大的伤害!”陆楷风见他较真,便也较真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倪曼的痛苦陆楷风一直看在眼里,他心中不是没有想法,对于高朗,他也有很多不满!   “这一切都是误会,那是我的发小,也是我的病人,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心里,自始至终就只有小曼一个人!”高朗闻言解释道。   “行了!我犯得上和你在这里解释吗?你把我老婆的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和她解释!”末了,高朗这样说。   面对陆楷风的质问,高朗多少有些心虚,可同时,他也吃味得很!   倪曼这丫头,平时一直是一副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样子,可这种时候,她居然不回家,而是跑来找陆楷风,这算是什么道理?   从前,伊人就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男人在爱情里,一样是小心眼!他不可能对这样的事情无动于衷!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应该知道,我一向都惦记着小曼。现在既然你们的感情已经出问题了,那你不要|她,我自然要!”陆楷风突然就选了战。   这事毫无预兆,高朗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说:“你说什么?你给我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会再把小曼让给你了!我爱她,我想和她在一起!”陆楷风又重复了一遍,那表情,不像是在说假话!   “我说,陆楷风,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你是准备要当隔壁小王了,是不是?”高朗一听这话,立刻“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怎么了?公平竞争,不行吗?我和她在一起,她的幸福只会比现在多!”陆楷风挑眉,看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   他和高朗当面锣对面鼓地对峙着,两个人谁也不让谁。   “你凭什么以为她和你在一起就会幸福?”高朗瞧着他,气势逼人,不怒自威,“幸不幸福,是她自己说了算的,不是你觉得她幸福,她就幸福的!”   “那你说说,你能为她做些什么?”陆楷风扬头。   “我把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这个世上,没有谁能代替她!”高朗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我们之间的故事,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我们所经历过的,是永远无法磨灭的!”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这一刻,陆楷风能感觉到高朗的真心。   “幸亏你碰到的是我这样的正人君子!”末了,陆楷风突然侧身取了一张白纸,快速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然后递了过去,说:“喏,我也只知道一个大概,具体是住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找找吧!”   高朗得了地址,脸上的神色才稍稍活泛一些。   他接过纸,对着陆楷风笑了笑,然后才说:“谢了!回头我们夫妻俩请你吃饭!”说罢,就照着地址开车找了过去。   他不知道,就刚才这说话的工夫,陆楷风的手机,其实始终和倪曼通着话……   。 第二百七十九章:悦己者   这时的倪曼在哪里呢?   其实,她又去了秣陵。她在网上找了一家评分很高的沿河客栈,在里面租了一间客房,一个人住了下来。   枕河而居,乌篷船在阳台下摇曳而过,船娘的小调悠扬婉转,穿过晨雾,在碧波中荡漾。夜幕降临,沿河的屋角上,那一串串红色的灯笼,似宝石,映红了河面……   这一朝一夕,皆是穿越。   从清晨到傍晚再到静谧的夜,这里时时刻刻的景致都不相同,可却又都逃不离“闲适”二字。   倪曼待在这里,心里的苦闷,得到了排遣。虽不能说是全部,但也比在别处要快乐一些。   高朗真的要来找自己了吗?她坐在阳台上,看着不远处石桥上形形色色的行人,心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接到陆楷风那通电话,一开始,她是蒙圈的,可后来……她突然觉得有点甜——高朗这家伙总算说了几句她爱听的话!平时要他说这样的甜言蜜语,简直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女人嘛,总有这么一点小小的虚荣心的。   可高兴是一回事,原谅他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要不要让他找到自己呢?关于这个问题,倪曼还没有想好!   “该要叫他吃一点苦头的,凭什么他想要找到,就让他找到了?真是臭屁!”她蹙着眉头,有些赌气地想。   可下一秒,她却又变了主意:“他刚才和陆楷风说是误会,到底误会在哪里?难道柳月说的话,都是骗人的?我总该要给他一个机会当面解释吧……”   倪曼坐立难安,心中一刻一个想法,一会儿想见他,一会儿又不想见他,纠结得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想见还是不想见!   “管他呢!他从陆楷风那里开过来也要一个多小时,有时间在这里纠结,倒不如先把自己拾掇拾掇好!”末了,她干脆起身,走回房里,一下子做到梳妆台前,打开了她的化妆包!   女人,永远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她要真不想见他,又何必提前这么久准备,如此费心地去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到什么时候,都不过时!   倪曼对着镜子,又是画眼线又是涂眼影的,阴影高光、胭脂腮红这些都不提了,最后,她还不忘从化妆包里找出了她的“直男斩”唇膏,做好了这点睛一笔!   不过半个小时,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就出现在了梳妆镜里,肤如凝脂,吹弹可破,一双美眸,摄人心魂!   就是这样,她还不满意,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卷发棒,开始打理她的一头长发!   “我刚才应该先去洗个头的!”她有些后悔的说了一句,“现在去弄肯定来不及了!我可真是……”   她一边抱怨,一边拿出散粉,用化妆刷在头发上打圈,试图让它看起来蓬松一些。   鬼都看得出来她心里有多在意高朗,可偏偏,这屋子里只有她,而她,不承认这一点!   “我要叫他后悔死!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不爱,到头来就叫他可望而不可即!”她自欺欺人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说罢,她就选了一条亮红色的围巾,然后穿上了米白色的羊绒大衣,出了门。   这两个颜色撞在一起,可谓十分亮眼。走在大街上,要是这样高朗还瞧不见她,那他就是瞎子,睁眼瞎!   再说此时,高朗也差不多到了。   他把车停在了秣陵老街的停车场里,然后就步行往古镇去了。   虽然是冬天,并不是旅游旺季,但古镇上的老年旅行团不少。   那些大爷大妈手里拎着红红绿绿的无纺布手提袋,一路高声笑语,就像小学生春游时候一样快活。   高朗跟在他们后头。走着走着就到了算命一条街。   高朗瞧着那些“铁口直断”、“天机神算”的招牌,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人的命,真的是从没出生时就已经安排好了的么?如果一切都只是一个程序的设定,那么,算命的人,又是什么?黑客?还是外挂?抑或是有资格从一定程度上修改程序的人?   那么他的这种资格又是从哪里来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还是他们自己洞悉了天机,然后一世又一世的传承下来的?   如果是前者,那么一切就都是合法的,是设计者再最初时就设定好的,属于官|方性质;如果是后者,那就是漏洞,是bug,是违“法”的,倘若真是这样,他们一旦被发现,又会有什么下场?   天罚吗?还是也会和人家一样,酌情处理?   人间所有的一切,是否都是设计者所生活的那个空间的映射?   都说物质决定意识,那么,设计者生活的那个世界,是不是应该也会有生离死别,各种疾苦?   人是神的影子,人生是神生的投射。   这样的想法很无厘头,但他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他在这算命街上走着走着,前头便来了一个穿黑色棉褂的胖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今日恐有血光之灾啊!”胖子一开口就是忽悠。   这种套路,别说是现实生活中了,就连电视剧里都是演烂了的梗了!   高朗听了这话,看也没看他一眼,就要离开。   谁知,那胖子却很执着。他见高朗要走,当即一把拖住了他!   “这位小哥,你眼下乌青,实乃凶兆,大凶兆啊!”胖子危言耸听,表情简直绝了!   高朗听了这话,简直不能忍,当即一甩手,说:“你个大男人当街卖|凶兆呢!有病吧你!我看你才大凶!你一家都大凶!”   “哎,你这小哥怎么这样说话!我是看你两眼迷茫,周身散发血光之气,才好心提醒你两句,你要这样说,那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胖子见他这么凶,料定得不着什么好处,便一背手,干脆离开了!   “不妙啊!实在是不妙啊!”他一边摇头,一边还不忘叹息。   这话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有一个热心的大妈甚至还跑上来劝高朗,要他别不信邪!   。 第二百八十章:小礼物   “你这小伙子!你怎么不识好歹啊!边师傅可是咱们这条街上算得最准的一位大师傅了!”   “是啊是啊!他可不一般!他又不差你这一笔生意!人啊,还是不要把钱看得太重才好!”   “命都没了,你还要钱干什么?边师傅算命看相,从来就没有失手过!他肯主动帮你,那是你的福分!”   “就是就是!这小伙子白长这么大个儿,一点不识好歹!”   沿街的这些乡邻们,围着高朗你一句我一句的,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这些话,高朗自然是不会去听的。   不过,他虽然不会听,但也不想反驳。因为,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突然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小曼!!!高朗一看见她,就再不顾上耳边这些聒噪了!   他立刻拨开人群,往她的方向冲了过去!   “小曼?小曼——”他一边跑,一边呼唤,安然不顾自己好几次险些撞到了路人!   “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啊?怎么横冲直撞的?”   “别管他了,就是个不识好歹的愚人!”   “走吧走吧!散了!都散了吧!个人有个人的福分命数!”   那些大爷大妈见他这样冒失,更觉得不满,对着他的背影数落了一番之后,就各自散了。   很快,这算命一条街上,又冷清了不少!   高朗站在街中心,望着街上并不算多的路人,并没有找到倪曼!   “小曼,是你吗?”他默念,心中的失落无人能懂,“也许只是幻觉吧!哪有这么凑巧,一来就能找到的!”   他暗想,于是又往前走。却不知道,倪曼其实的确在这条街上,她就躲在前头的巷子口,准备暗暗地捉弄他一番!   “叫你整天不把我放在心上!今天我非得叫你找上一整天!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追妻火葬场!”她心中想得挺美,脸上的笑意更是止都止不住,甜到了骨子里!   高朗叫她吃了这么多的苦头,不给他点教训,她怎么肯?   可这又不能只是给教训,因为教训给狠了,一来她自己要忍不住心疼,二来……万一他要是一赌气走了呢?这可怎么好?   一切,都在于一个度!而倪曼,常常把握不好这个度,总是绷不住,没到火候自己就先主动出击了!   她一直贴着墙站,利用手机的摄像头,偷偷瞧着心上人着急的模样。   不可否认,镜头里的高朗还是那么帅,不,他甚至比以前更帅了!   他的腿,还是那么修长,他的背,还是那么挺直,他走路的模样,甚至比从前更加英武帅气!   这一切,都让倪曼忍不住心动!   “我这一次,肯定要绷住,不能就这么算了!”在高朗离自己还有一个路口的时候,倪曼在心中这样告诫自己。   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腿,开始不听使唤了!自己的心,更是跳得厉害,就差整个人,直接从巷子里蹦出去,蹦到他的怀里去了!   然而,机缘这种事,真的是瞬息万变,刚才还在急切找寻的高朗,下一秒却突然被一通电话绊住了脚步!   是阿杰发来的视频通话,高朗一看见这号码,顿时整个人一僵!   他往四周瞧了瞧,突然就往反方向走开了!   倪曼见他转身的时候神色凝重,顿时心头一紧,于是也立刻收了手机,从巷子里出来,跟了上去!   “明天几点下去?”阿杰一开口就问。   “我们准备好了就会通知你,你用不着这么心急。”高朗答。   “别耍花样,我知道你老婆住在哪里!”突然,阿杰这样说,“你不在乎你的老师,可你的老婆,你总该在意了吧?听说她还为你流过|产,是吧?”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这番话的信息量太大,他闻言简直感觉气血逆流!   “你老婆,在秣陵!你现在就在秣陵吧?”阿杰又说。   “你跟踪我?”高朗警惕极了,他连忙回头,往四下看去。   跟在他身后的倪曼,见他回头,也连忙往一旁躲到了角落里!   “不用看了!我们有卫星定位,人力跟踪那是一种很落后的处理方式了!”阿杰见他如临大敌,不由笑了。   “你卑鄙!”高朗咬牙,“我警告你,离我老婆远一点!否则你一定会死得很难看!”高朗被这话气得心口发疼。   “哈哈哈!你不要耍花招,她就不会有事!”阿杰得意起来,反正隔着屏幕,他也打不着他!   “对了,我给你看一段你老师的视频,当做小礼物,送给你!”说罢,阿杰就一转镜头,往房间的角落照过去。   镜头里,顿时出现了这一对可怜的老人,他们两个坐在地上,被人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一大团黑布!   “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为什么把他们绑成这样?”高朗一看,顿时怒火中烧,恨不能直接顺着网线爬过去!   “哈哈哈哈……”阿杰在另一头狂笑起来,半天才对着镜头露出一道冷冽的目光,“别耍花样,否则下一个就是你老婆。你记住,我们知道她住在哪里,比你知道得还要清楚……”   。 第二百八十一章:见与不见   “喂?陆楷风吗?你现在马上到秣陵来,要快!”   挂断阿杰的电话之后,高朗没有回头,而是快步往停车场走去。   他在去停车场的路上,找了一个公用电话,给陆楷风打了过去。   “陆楷风,我是高朗。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高朗的语气十分焦急。   “怎么了?”陆楷风接到电话完全在状况之外。   “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了,总之,你快点来,带小曼走,去一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让人发现她!”   高朗心里担心得发疯,可是却不得不转身离开,原因很简单,他不能冒这个险,不能因为自己暴露了倪曼的行踪!   “你不是就在秣陵吗?你为什么不带她走?”陆楷风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你带她离开,至于去哪里,不要告诉我!”高朗望着四周,警惕极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我会在离开秣陵的唯一出口守着你,你来了,我就走!”   “什么意思?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陆楷风觉得莫名其妙,“你这是在跟我演碟中碟呢?”   “你听着,我的手机不安全,很有可能已经被人监听,现在开始,不要给我打电话,等我把这里的事情解决了,我会来找你们!”高朗将风衣的衣领竖了起来,想尽可能地遮挡住自己的脸。   “你见到小曼了没有?你们见着了吗?”陆楷风忍不住问。   他总觉得,高朗的这个电话,打得很不真实!   “没有,我……”高朗闻言又往四下瞧了瞧,他正想在嘱咐几句,不料却一眼瞥见,倪曼出现在了自己斜后方不远处!   她和他隔着一条马路。相隔不过几十米。   阳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的围巾照得鲜亮。   那是结婚时,他送给她的。因为他觉得她戴红色的围巾特别好看!   这一刻,他们两个四目相对,隔着车水马龙。   他很确定,她一定看见了自己。他从来没觉得像这一刻那样渴望奔向她,拥抱她,亲一亲她花瓣似的脸颊,就像从前每次部队开拔前那样!   从前,她也喜欢戴大红色的围巾。   他还记得,那次从上海战场撤退的时候,他的皮箱里,就摆着一条新给她买的红色羊毛围巾!   那是西洋的高级货,平常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他托了好多关系才弄到手,很不容易。   那时候,在战场上,他总是会幻想她戴着红围巾,站在阳光下对自己微笑。   她的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温暖。   这模样支撑他度过了那段艰难岁月。因为他相信自己可以活下去,活到亲手为她戴上这条围巾的那一天!   然而,最终,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他活了下来,她却永远的离开。世事轮回,今天,她就这样站在自己的面前,那样鲜活,那样动人,依旧是那样一抹甜甜的笑,让他不由感慨万千!   “伊人……对不起!伊人……我爱你!”隔着马路,他终于对着她轻轻说出了这相隔近百年的十个字。然而,她却听不见!   她只看见他的唇在翕|动,于是心急地想要穿过马路去找他。   只是,这造化弄人,偏偏这个时候,马路上的大车一辆接着一辆,汇成车流,将他们分隔在两端。看着这么近,其实却那么远!   在大车和大车的间隔中,倪曼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高朗的身影闪过。她仿佛看见他在对自己笑,可终于,在最后一辆大车开走之后,马路的对面,却空了,什么也没有了!!!   “高朗!高朗!”倪曼心头一惊,连忙穿过马路去寻他,可这时,马路上早已没有了他的踪影!   没有,哪里都没有!街上没有,店里没有,河岸边、小巷子、停车位,哪里都看不见他!   “高朗——”倪曼喊着喊着,眼泪就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这样当街落泪,喊得像个疯子,真的很丢脸。可是,她顾不得这丢脸!   在这一刻,她只想要他回来!   她突然懊悔,恨自己刚才那些负了气的作弄!如果不这样做,他们早就见着了!   “小姑娘,”就在倪曼哭得稀里哗啦不可开交之时,一个中年妇女突然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说:“这是刚才那个小伙子要我交给你的。你别哭了,人已经走远了!”   那妇女是高朗刚才打电话的那家店的老板娘,她的手里,是一个折起来的小纸片。给完纸,她就回店里去了。   倪曼看见纸立马一抹眼泪,仔细瞧了起来,这一看,才发现上面只有两行字!   “找陆楷风,躲起来!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人!”   高朗言简意赅,半个字都没有提到感情事!   倪曼一看这些字,心里越发担忧,于是忙匆匆地擦干了眼泪,跑去刚才的店里问老板娘。   “老板娘,他刚才在这里干了什么?”倪曼问。   “他打了个电话。”老板娘指了指电话机,说。   “能让我看一看吗?”倪曼问。   好好的,自己有手机不打,为什么要打公用电话呢?这一看就不对劲!   “你自己看吧,不过打电话记得要先付钱!”老板娘手里忙着事情,只这样说了一句,就不管她了。   倪曼闻言,应了一声,然后,就直接按了回拨键,打了过去!   。 第二百八十二章:凉了   “喂?高朗吗?”电话一接通,陆楷风的声音就顺着电话线传了过来。   “陆楷风?是你?”倪曼一下子就认出了他的声音。   “小、小曼?”陆楷风一听是她,顿时觉得惊讶,“你和高朗在一起?”   “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倪曼不满,总觉得这两个男人,正背着她偷偷地搞事情!   “你这样,你现在哪也别去!就到派出所去,我到那里接你!”陆楷风忙说。   “我好好的,去什么派出所啊?”倪曼觉得莫名其妙。   “你快去吧!算我求你了!”陆楷风隔着电话恳求。这时的他,刚开出城,正在往这边赶。   “到底出了什么事?”倪曼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没底。   “你有危险……”陆楷风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一边开车一边劝她,正说着,谁知倪曼那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   那声音很急促,能明显听出倪曼的惊慌。   “小曼?小曼?你在听吗?喂?喂——”陆楷风闻言,慌忙在电话里叫她,可谁知,倪曼却没有回应。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嘈杂,紧接着,就断了!   这叫陆楷风骤然紧张起来。   他连忙回拨过去,然而,那电话却成了忙音,再也打不通了!!!   “我的电话可能被人监听了!你带她走,到安全的地方去,不要告诉我……”高朗的话在陆楷风的大脑中炸裂,一千种甚至一万种糟糕的念头,像炸弹似的炸在他心上!   他,彻底慌了神!连忙一脚油门踩到了底,在高速上狂飙起来!   倪曼当街被人给绑了!   一辆车子开到小店跟前,下来四个穿一身黑的大汉,直接就把她“请”到了车上。然后嘭地一关车门,疾驰而去!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而这时候,高朗还守在秣陵唯一的公路出口上,等待着陆楷风的到来。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倪曼已经被人绑走了!   等一个小时后,陆楷风赶到,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你来了,那我就走了!”高朗守在路口,一看见陆楷风下车,就摇下车窗说了一句,随即便要发动车子离开。   “走什么走!”陆楷风这时候急得发疯,只用力拍了拍他的车门,说:“小曼出事了!”   “什么?出事了?怎么可能?”高朗心头一惊。   “你光守在这里有什么用!她刚才去了你给我打电话的地方!她回拨了,我正和她在电话里说着,突然电话就断了,再打过去,就是忙音!我现在联系不上她了!”陆楷风焦急地说。   “没有车子从这里出去,除了两辆旅游大巴,还有一辆是工程车!”高朗回忆了一下,然后说:“他们应该还在城里!”   “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找啊!”陆楷风一听这话,拉着他就要往镇里去。   “你等一等,”高朗见状却拉住他,说:“让我先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说着,他就拨通了阿杰的电话!   “我老婆在哪里?”他这时已经完全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断怒吼:“我问你我老婆在哪里!!!”   “哈哈哈,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啊!”阿杰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祸不及妻儿,你究竟想干什么?我已经同意让你们一起下地宫了,你为什么还要弄这一出又一出的!”高朗恨不能一手捏死他!   “白先生不放心,他需要双保险!”阿杰的声音依旧充满磁性,可却令人作呕!   “你放心,只要你不出状况,他们就都出不了岔子,我会替你照顾好他们的!”说着,阿杰又补了一句,道:“哦,对了,别想着找他们,你找不到的。你应该相信,白先生有这样的手段!”   说罢,他就挂断了电话!   “王|八蛋——”高朗闻言直接一拳砸到了一旁的树上,那树干,一瞬间被他砸凹了一块!   “现在怎么办?”陆楷风在旁边听了全程,这时候忍不住问。   “我必须马上回易县去,你留在这里,”高朗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半天才说:“我记得,那家店门口有监控,你去调监控看一看,然后发给我。”   “我们不报警吗?”陆楷风觉得匪夷所思。   “我已经报了,”高朗叹了口气,说:“我的老师和师母也在他们手上。没事,我会想办法解决,要不了多久的,我就算拼了我自己的命,也会护他们周全!”   “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绑走小曼?”陆楷风心里也是急得要命。   “陆楷风,有的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对你没有好处!”高朗拍了拍陆楷风的肩膀,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回不来……还请你替我照顾好小曼!”   这话说得悲壮。陆楷风闻言,立刻打断了他,说:“不会的,不会有如果,你一定会回来,小曼也会回来,大家都会好好的!”   那一刻,陆楷风是真心的,高朗也是真心的。   倪曼是他们两个人的软肋,同时也成了他们只见的联结!   回到易县,已经是晚上六点多。   柳月在店里等他。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见他回来,她立刻冲了上去!   “你回来了?怎么样?见到她了吗?”柳月坐立难安,小心翼翼地瞧着他问。   她这问题问得有些突然,高朗闻言,不由抬头看她。   “月月,你怎么知道我去哪里了?”他久久地看着她,眼神中有怀疑。   “我……”柳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太着急了,于是只好停下来,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我……我知道,你一定是去见她了,要不然……你是不可能会瞒着我的。小墩子,我……”   “算了,月月,你回去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不等柳月讲完,高朗就打断了她。   “上次你昏迷的时候,她回来找过你,可是……我没告诉你。你……不会怪我吧?”柳月试探道。   她心里实际很清楚,可却还是不放心。   原因很简单,倪曼会被绑走,和她脱不了干系!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不能叫他们俩在这时候见上面!   。 第二百八十三章:链坠   也许是就要下地宫了,高朗那天晚上有点失眠。   他一直翻来覆去,直到半夜在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结果,才睡着没多久,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巨响!那声音像是爆炸似的,震得高朗一下子睁开了眼睛,一骨碌爬了起来!   是什么声音?!他惊得一瞬清醒,赤脚站在地板上,一动不动,耳蜗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屋外一片寂静,高朗疑心一切不过是自己听错了,抑或……一切只是做梦?!   正当他想着,突然又听见房门上传来有东西刮过的声响,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听着像是指甲!   这叫高朗背后一凛,立刻上前,伸手一把拉开了房门——   顿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高朗忍不住闭眼,等过了一会儿再睁开,却看见自己的外婆就站在了自己面前!   “婆?!”他吃惊极了,瞧着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的外婆,还是从前的模样,枯瘦、冷清,穿着那身黑绸子的寿衣!   “婆,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高朗结结巴巴地问。   外婆听了却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高朗的手!   她的手,冰冷、僵硬,没有丝毫的活气,就和此刻她的脸一样,死气沉沉!   “婆,你……”每一次梦见外婆,她从来都没有开过口,高朗大抵也已经意识到,也许,死人是没有办法开口的!   他低头,看着外婆的手,却突然发现她的手不见了!   而他自己的手上,却多了一个小小的银匣子!   那小匣子只有6*6厘米大小,高度才不过三公分。银匣子的上面刻着一个龙头,四周都围着祥云!   那匣子已经氧化成了灰黑色,高朗瞧着它,觉得十分面熟,看了有一会儿,才抬头,问:“婆,这是什么?”   结果,他一抬头,却发现老太太早已不见了!屋子里昏黑一片,半点光也见不着,哪还有什么老太太!   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吹得这房子吱|嘎作响。   精舍突然变得千疮百孔,好像随时都会崩塌。所有的家具都在晃动,所有的窗户都高频率的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控制着这里,要将一切都撕碎!   “婆?婆!婆——”高朗心急,忍不住大喊起来。   然而,屋子那么黑,风那么大,他的声音被吞没在冷风里,竟渺小得几乎听不见……   “婆——婆——”高朗大喊,一下子睁开眼,挣扎着坐了起来。   他的额上,沁满了汗珠,一伸手,能摸出一手的水!   “是梦!”他伸手拧开台灯,望着屋子里的一切,长长地松了口气。   灯光暖黄,一下子让他从梦魇中抽身,平静下来。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离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个小时。然而,高朗睡意全无。   “我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一定是我太累了!”他安慰自己,可心里依旧隐隐觉得不安。   “算了,再睡一会儿吧!等天亮了,还不知道要遇上什么样的事!”他揉了揉太阳穴,却在倒头靠回枕头上的一瞬间,瞥见了一旁小柜上一抹不同寻常的灰黑色!   是匣子?!是刚才梦境里出现的那个银匣子?!   高朗错愕,他像是被点击了一般,一下子跳了起来,望着那匣子,大气都不敢出!   是的!就是那个匣子!那个银灰色的匣子!   那颜色,那花纹,还有那上面的龙头,错不了!绝对错不了!   高朗望着那匣子,整个人都僵硬了!他又想起了刚才的梦境,忍不住开始疑心——这一切,真的是梦吗?还是,此刻的自己依旧仍在梦中?!   这银匣子里究竟有什么?外婆把匣子给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通。只觉得眼前这匣子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散发出一种神秘的气场,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打开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与其想这么多,还不如直接打开来看一看!”终于,高朗还是忍不住倾身向前,一把攥住了它!   这盒子比梦境中的更沉一些。   高朗把它放到耳边,轻轻摇了摇,结果听到了一阵沙沙声。   那声音,听上去像是金属,而且,块头还不小!   会是什么呢?难道是……钥匙?!   高朗突然想起北房门顶上的那把大铁锁,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就将那匣子的搭扣给解开了!   事实证明,他完全想错了!   匣子一打开,里面就绽放出一种鲜亮的蓝色荧光。   那光挺刺眼的,亮度也很强,把高朗的脸都照得蓝蓝的,跟阿凡达似的!   在那蓝光的中央,是一个水滴形的链坠。   那链坠薄薄的,透明度很高,看着有点像水晶或者是蓝宝石,又像是一种玻璃材质。   高朗瞧了一会儿,也没瞧出什么门道来,于是又伸手将坠子取出来,这才发现这坠子的亮度比他柜子上的那盏台灯还要亮!   “这是什么东西啊?怎么竟会有这么亮?不会有辐射吧?”高朗一个人嘀咕着,看了半天才发现,这坠子上配的链子是黑色的皮绳!   那皮绳看着不是新的,表皮已经被人戴秃了皮了。也就是说,这项链应当是有主的东西!   “会是谁的项链呢?”高朗想不出来,至少,他的外婆和母亲,从来没戴过这种东西,或者说,他长这么大,也从没看见过有任何人带过这条项链!   “婆,是你吗?你要把它给我吗?为什么呢?”高朗皱眉,他把项链握在手心里,试图感应这其中的能量,然而,却一无所获!   它的气场很纯净,没有杂质。高朗闭着眼睛用心去感受,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是她!那个在他坐斗炼气时“见”到的那个神女!   画面一闪而过,高朗却吓得心口一紧!   他慌忙将项链丢在了枕头上,整个人朝后挪了几十公分!   难道这是子姬的项链?!高朗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他的心突突突地狂跳着,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再次伸手去拿那项链……   。 第二百八十四章:剑阵   早上六点,麻子敲开了玄元精舍的大门。   他的身后,跟着云天道长还有大眼他们。   高朗数了数,他们一共七个人。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高朗有些惊讶,他对着那块链坠研究了大半夜,这会儿眼睛发酸。   “真等八点再来,黄花菜都凉了!”道长瞧他人有倦态,便走上去,拉起他的手把了把脉。   高朗的脉象很好,气息沉稳、深厚,一派祥和。   看得出来,属于段老侯爷的那股真气,已经完全与他融合了。   而且,不只是融合,这真气甚至还向上提升了一个境界,离至臻化境仅剩一步之遥!   只是……他体内的气息中,突然多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这一股能量非常陌生,甚至还带着一丝阴柔,与段老侯爷的至阳之气很不相同!   “你……”道长越把越觉得不对劲,于是狐疑地抬头看他,结果一下子就被他项上的那条链子给吸引住了!   “这是什么?!你怎么会有这东西?”他脸色大变,盯着链子问道。   “这、这是……”高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拎了拎脖子里的坠子,想了半天,最后却说:“我也不知道,我就做了个梦,梦见了我外婆。她把这东西给了我,然后它就出现了!”   道长一听这话,更觉得这链子来得蹊跷,于是便伸手去抓那坠子。谁知,他的手还没碰到那坠子的边,突然,那坠子里就射出了一道发烫的光,逼得他硬是把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而且,光是缩回去还不行,那坠子的能量实在太强,道长竟直接被它所发散出的能量弹得往后退了两三步,才算站稳!   “师父!你没事吧?”他的徒弟们见状,连忙去扶。   谁知,他却一扬手,笑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了?”麻子见他突然这么笑,不由有些担心,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事!”道长瞧着高朗,笑得开怀,“这坠子是认出了自己的主人了!”   “什么?!主人?!”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这也太狗血了!这坠子,他都不知道是打哪来的,怎么就他是它的主人了呢?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坠子是在护你啊!”道长很高兴,他望着那坠子不住地点头,半晌才说:“这坠子的能量可真不小!有了这坠子护你,咱们下地宫也多了一份把握!”   “这究竟是什么?”高朗还是觉得不踏实,他总觉得,这玩意儿的能量这么大,不太像是自然界里该有的东西!   “也许……”道长这时其实也不清楚,但每个修行者,都有他自己的护身符,而这些护身符,只和它的主人之间有感应。旁人,是近不得身的!   “也许什么?”高朗见道长欲言又止,忙又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且戴着吧,既然它自己来到你身边了,那就说明你们有缘!”对于自己也不一定解释得清楚的东西,道长并没有打算多谈。   他不是个爱讲大话的主,与其吹牛,倒不如干点实事!   比如说……赶在另外那两拨人到达之前,先把北房的门打开!   “徒儿们,快来!”他一边往北房门口去,一边招呼自己那些徒弟。   “师父,咱们现在就要破了这阵法吗?”麻子聪明,见状忙问。   “快布阵!”道长没有二话,直接从自己的随身布袋中抽出一柄雷击剑,对着北房的门口就摆开了阵势!   他的徒儿们见状,也立刻跟着从自己的布袋里抽出自己的短剑,踩着罡步,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是北斗剑阵,高朗在电视剧里看过类似的,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看着他们七人掐诀念咒,快速地移动步伐,连忙往旁边退了退!   要说这阵法也奇,这单个儿来看,没觉得这些人耍个木头剑能有什么特别,可偏偏,这一群人围在一起,同时念咒发力,竟真的搅动气流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场!   这能量有多大呢?就是平地起风,飞沙走石!   高朗被这股无源之风吹得睁不开眼,北房的门也“哐哐哐”地震个不停,感觉像是要整扇被人拔走一般!   这实在太科幻了!武打片也不敢这么演的!   这风越来越大,高朗站在旁边,简直觉得自己站不住脚,要被吹走了一般,更别说是哪些花瓶啊,水杯啊,瓜果啊之类的了,就连他妈妈的照片,也“咣”的一声,被那风掀下来,落到了地上!   这气场实在太澎湃了,简直和龙旋风一样!   高朗见母亲的照片掉了,忙伸手挡着脸,努力挪动步子去捡。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沙漠中穿行,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像是走了有半个世纪那么久,才算挪到了母亲的供桌前!   谁知,他刚俯身去捡相片,就听空气中传来了“嘭”的一声巨响——北房的门,竟然直接被炸开了!!!   ——乡亲们啊——   北房的门开了,里面又会是怎样的景象呢?   六叔是否还活着,高朗脖子里的项链又有什么样的故事?   一切的往事与秘密,都要随着玄元地宫的打开,浮出水面了!   。 第二百八十五章:筷子   北房的门炸飞了,尘封已久的屋子,总算重见天日。   北房门外的封印已破,北斗剑阵也随之收势。   众人收了手中的木剑,走到道长身后,等着他做下一步的指示。   势一收,风就听了,屋子里一片寂静。   高朗瞧着这满屋狼藉,一时还回不过神,抱着母亲的相片,愣愣地瞧着他们。   “快来!”道长对他招了招手,然后指着北房说:“你快看!”   高朗闻言,突然想起六叔,于是连忙放了相片,跑过去看。   结果,便赫然瞧见六叔正端坐于北房中心,他的须发,竟然全都白了,像染了银霜,一下子苍老了不止二十岁!   北房里的景象,让人震撼!这是高朗从没见过的阵仗!   在那地上,有七十二只绑了朱砂绳的筷子,它们直插于地上的七十二个不同红点之上,而点与点之间的地面又以沟壑相连,沟壑之中,皆填有白米。在所有转折的节点上,又都设有烛台,其上烛火,无一不亮!   北房的窗户早已被封死,整个屋子里,除了烛火,再没有其他照明物!   漆黑的屋子里,唯有烛火点点,摇摇曳曳,宛若群星落地!   这场景,看着着实诡|异,同时又散发出神|秘的气息!   这不只是摆设,这里面的每一只筷子、每一盏烛台,甚至是每一粒白米,都蕴含着磁场与能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六叔,就坐在这阵法的中心!   他静静地闭着双眼,岿然不动,如同雕像一般。   烛火映在他脸上,照出一层金光,看起来,不像是人,倒像是庙里那些神像,既庄严又圣洁。   “六叔——”高朗见他一动不动,喊着就要冲进去,不想却被道长给拦了下来。   “是七十二地煞大阵!”道长感慨了一句,随即抬头望向屋顶,半晌才说:“你不能就这么进去,你这样进去,会害死他的!”   “什么意思?”高朗不解。   “你抬头看!”道长叹了口气,指了指北房的天花板,说:“这上头有三十六天罡阵!”   高朗闻言,随即抬头,果然看见了和玄元地宫石厅里一样的那些石隼钉!   “我见过这阵法!”高朗脱口说道。   “什么?!你见过?在哪里见到的?”道长有些吃惊。   “在玄元地宫,”高朗望向他,有一会儿才解释道:“那时候我还是廖云舟。我带着部下,误闯了那里。当时地宫的入口处有个石厅,石厅的天花板上,排布的石钉,和这里的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三十六天罡,”道长望着天花板上那些依照星耀排布的石钉,不由感慨,“可斡旋天地,玄堪造化,以无生有,以死为活,不是一般的神通!”   “所以呢?”高朗一心只想救人,他看此刻,他六叔简直就只比死人多口气了!   “三十六天罡与七十二地煞同时布阵,此为天罗地网绝杀阵!神牢天劫,可倒转乾坤!”道长感慨,道:“这阵法,不是说破就能破的!”   “那我六叔怎么办?总不能不管他吧?”高朗心急如焚。   “你六叔坐在这阵法的中心,”道长拉住他,叹了口气,道:“他人看着是在这里,可魂却不在!”   “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死了?!”高朗闻言大惊。   “不是!”麻子见他这么激动,忙插上来说:“我师父的意思是说,要找到老刘叔的魂,他才会醒,咱们才救得了他!”   “那怎么找他的魂?”高朗听了忙问,“是要喊吗?我记得,从前有一种方法,只要以米喊魂,人就能回来。是不是我们也要这样做?”   “你说的那是老百姓的土方法!”大眼这时也插了一句,道:“这和咱们这里的情况不一样!”   “是啊,老刘叔这时魂与阵法相通了,故而不再体内。你就是在这里喊上半个月,他也不会回来!”麻子又说。   “那怎么办?!”高朗听了这话,连忙问道长:“那我们能不能先把我六叔从这阵法里搬出来?我看他这样……”   “现在搬出来,他即刻就死了!”道长摇了摇头,说:“你六叔是元神出窍,定是在这地宫中发生了什么,使得他不得不分神脱体,前去查看!”   “这……”高朗突然觉得,这玄元地宫,简直就是个坑!   “为今之计,我们只有先下地宫,”道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等下去了,我们迟早会找到他的!”   “他能等的了那么久吗?我看他……”高朗不忍将话说完。   “你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他能不能等,而是我们要如何在不破掉这天罗地网阵的情况下,顺利的穿过去,进去地宫!”道长又说。   “破了会怎么样?”高朗问。   “你六叔与这阵法已然融合,他的心脉与阵法相连,破阵,无异于杀他!”道长解释道:“所以,我们不能硬来,要想办法绕过去!”   他这话,才叫高朗勉强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然而,这说了半天,他也没看见这北房和玄元地宫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打量了这屋子的四面墙,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可以移动的暗门或是机关!   “从哪儿进?这儿什么也没有啊!”高朗瞧了半天,忍不住问。   道长听了这话,只伸手指了指六叔身后,说:“入口在阵法的后头,咱们要是不穿过去,你自然什么也看不到!”   他正说着,精舍的门口就来了人,高朗一听有人推门的声音,连忙警惕地上前去瞧,结果发现是柳月!   “你怎么来了?”高朗见到她,有些意外。   “我来给你送早饭啊!”柳月笑得人畜无害,抬手拎了拎手里的塑料袋,里面是一副大饼油条。   “我不饿,你先回去吧!我手头上有点事,没时间招待你。”高朗把她堵在了门口,并不打算让她进门。   “你再忙,也总得要吃早饭吧?”谁知,柳月却一点也不在乎他的阻扰,直接一推他的手,快步走了进去!   。 第二百八十六章:到齐了   柳月的到来,本来就是早有预谋。   要想打发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一进门,就拎着马甲袋直奔着北房门口去了。   表面上,她虽然笑得温婉可人,可实际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哟,这么多人啊!”她眼睛只朝麻子他们瞟了一眼,随即便望向了北房。   门已经开了!这叫柳月的眼神顿时一亮!   她随即往前又走了两步,装傻道:“你们这是……这、这!”   她故意拖延,想要多观察一会儿,好半天才略有些浮夸地大喊:“啊——死人啊!”   她望着六叔的身体,假意地跺着脚大叫起来。   “这不是死人,”高朗见状走上来,扶了她一把,说:“你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我过后再给你解释。”   “你们……”柳月抓着高朗的上衣,还在继续着她的表演。   她的戏很足,基本演活了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吃惊。   “柳月是吧?”然而,正当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全情投入之时,道长却开了口。   他走到柳月跟前,瞧着她,目光深沉。看上去,就好像能一眼将她看穿。   柳月被他这一瞧,顿时有些心虚,因此不自觉地低下了头,缩在高朗的怀里,没有回应。   “你要是想参与,大可不必这样演戏,我知道你有你的无奈。但人,总该有所选择,你说对吗?”这话说得直白,听得柳月心头不由一惊。   “你……”她睁大眸子瞧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管你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你且记住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凡事留一线,也是在给你自己留条后路!”道长沉声说道。   他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客气。神情和平日的亲和温情很不相同。   高朗听了这些话,只觉得高朗的反应有些过了,于是便将柳月往身后拉了拉,说:“你先回去吧,我们这里有大事要做。”   他心里,还是护着柳月的。不论如何,他还是愿意去相信她的。   可这时的柳月,却突然变了面孔。她抬头,瞧着他,神色突然一变。   “我要留下来,我要和你们一起下地宫。如果我不下去,我爸爸会死!”她很直接,瞧着他的时候,眼神执着,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一愣,“你爸爸……和我们下地宫的事,有什么关系?”   柳月至此也不想在隐瞒,干脆说道:“我爸爸一年前,在西西里岛那里被……”   “哟!你们可够早的啊!”她才开口说了不到半句,阿杰就突然带着一队人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   他穿了一身装备,和平时西服革履的模样很不相同。而他带来的那些人,更是个个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出手就能毙命的打|手!   “你也不晚。”高朗一瞧见他来,立刻将柳月拉倒身后,自己迎了上去。   “现在才七点,离我们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高朗走到他面前,眼神丝毫不带温度。   “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早到是我的习惯!”说着,阿杰伸出手来,笑着对高朗说:“合作愉快,高博士!”   “握手就不必了,”高朗瞧了他一眼,说:“和你合作,是我的不幸!”   “哈哈哈!你迟早会感谢我的!”阿杰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越过高朗,瞧着不远处的道长,说:“哟!这位一看就是高人!高人,咱们合作愉快啊!”   阿杰笑着,表情十分欠揍。   道长见阿杰这副模样,却对他笑了笑,说:“你带了这么多人来,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特长没有?”   “有啊!他们都特别能打!”阿杰在“能打”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我们是去地宫,又不是去打架!”道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你找这么大块头的打|手来,是准备让他们下去消耗空气吗?我跟你说,下面的空气本来就稀薄,没什么用的人,最好不要带下去!”   道长说得一本正经,阿杰听了这话,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那你们不也带了很多人吗?”他很警惕,生怕他们是要耍诈。   “他们都是我的徒弟,风水、堪舆、寻龙点穴,这些就没有他们不会的!”道长又说,“你那些,要是不是什么专业技术人才,就不要跟着下去添乱了!我跟你说,这下头凶险着呢,你们要是出了状况,可没人救你们!”   “不碍事!”阿杰转头瞧了瞧自己那些手下,才说:“他们的命都是我的,我负责!”   “这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么多人下去,没了空气,所有的人都得死!”麻子这时也站了出来。   “嗬!这你们不用担心,我们的人,全都带了氧气罐!”说着,他一甩手,示意手下丢了一个氧气罐给他。   “你看,这一个压缩罐,至少可以支撑一个半小时!”阿杰掂着手里的那个酱油瓶大小罐子,不无得意地说。   这话基本堵死了道长的话,让他无话可说。   “你们的装备很不错啊!”正当阿杰得意之时,便看见蔡大队带着两个特|警走了进来。   蔡队他们三个,这时也经过了乔装改扮,穿着和麻子他们差不多。只不过……这气质上嘛,差得还是有点远的!   反正看着就是群众演员冒充主演,而且还走错片场的那种!   要不是现在情况紧急,高朗估摸这现在早就忍不住笑场了!   “你们是什么人?”阿杰一瞧见他们三个,顿时警惕起来,问着就要拔枪。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好在道长及时出言解围。   “他们也是我的徒弟!”他说,“我让他们出去给我买黄纸去的!好了,现在人既然已经到齐了,那接下来就听我讲几点要求……”   。 第二百八十七章:方法   “一会儿踏进房门开始,一切都不能轻举妄动,任何的行动,必须听我的指挥,否则,你趁早滚蛋,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云天道长十分严肃地,他一双眼睛像刀子,在每个人的脸上刮过。   “我这人,喜欢把丑化说在前头,”他接着说:“把规矩讲清楚了,对谁都好!”   “行了!高人,你别罗里吧嗦的了!你放心吧,我的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你只要管好你自己的人别处岔子就行了!”阿杰手里的枪并没有收起来,他讲话的时候,那枪就在他手里,顺着他讲话时的手势忽上忽下,看着十分吓人!   高朗就站在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他知道,只要自己这时候一伸手,就能夺了他手里的武器,卸了他的枪,拆了他的枪膛。可是,他不能!   老师和倪曼都在对方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   好在,陆楷风已经发来了绑人的视频,蔡大队他们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开始着手处理。只要有他们,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道长交代完了注意事项,便开始仔细观察这天罗地网大阵,试图找到穿越阵法的方法。   此阵,实际无人可破,是道家最高级别的阵法。要想骗过阵法,从旁边绕行而不触动任何机关,几乎是不可能的!   这是一个死命题,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破解这个死命题!   “怎么还不进去?这是在等什么呢?”阿杰很快就没了耐性,站在门口开始嚷嚷。   柳月听了这话,不由抬头白了他一眼,想让他住嘴,然而,他却像没看见似的,一点儿也不在乎!   “这里头有个阵法!”道长见他这么鼓噪,就随手拿起一张黄裱纸,稍作折叠后朝房间里扔了进去!   这一扔,便看见这纸镖快速地向阵法飞去,它飞得又快又稳,谁知却在快要接近那些朱砂筷子的时候,突然嘭地一声,燃起火来,一下子就烧没了!   “这——”阿杰见了这阵势,不由发怵。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毕竟,让他打打杀杀的,他在行,让他搞这一套,那就……   他也算是新青年,接受的是西化教育!虽然此教育非彼教育,但好歹也是教育,总之是不同了!   “你看不见的,不代表不存在!”道长瞧着他,说:“这种阵法,还只是小儿科。下头究竟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话说得瘆人。要是换个胆子小一点的,肯定会被吓瘫,然而他阿杰,好歹也是刀口舔血过来的,什么样凶险的场面是他没见过的?根本不至于的!   “行了,别故弄玄虚了!大家都小心一点就是了!”末了,他这样说。   “那现在这阵法,我们到底要怎么办?”高朗忧心的,是六叔的安危。   “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碰碰运气了!”道长闻言叹了一口气,说:“我这里有一道能够骗过阵法的符咒,谁愿意试一试?”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符纸,在众人面前扬了扬。   “这是什么?”阿杰这时简直成了好奇宝宝。   “这是火焚符,”道长瞧着他,说:“这符需要手持。一会儿我点了这符,持符者需屏息凝神,快速穿过阵法,可有一线生机!”   “一线生机?!”阿杰闻言很意外,“怎么只有一线呢?”   “因为骗不骗的过这阵法,我也不能肯定。”道长一摊手,笑得有些顽皮,“而且,一定要在符咒燃尽之前穿过去,否则就是功亏一篑。还有,在穿过去的过程中,绝不可以碰到这七十二地煞中的任何一根筷子、烛台,甚至是一粒米!否则……”   “否则怎么样?”高朗忙问。   “否则,你就会如同刚才那张黄纸一般!”道长的表情可不是在开玩笑。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且不说这方法的可行性,就说这难度系数,就已经爆表了!   要快速穿过阵法,还要屏住呼吸,同时还不能碰到阵法中的任何物品,这简直太难了!在没有轻功,不吊威压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   “怎么样?谁愿意来试一试?”道长见众人不说话,就问了一句。   不出所料的,大家听后,没有一个愿意出手的!众人都把头埋的低低的,或是左顾右盼,就当没听见一样!   “要不我来试试吧!”正当大家都不说话的时候,蔡队带来的两个特|警中的一个开了口。   他长得很健壮,一看就是身手敏捷之人。看起来,的确很符合道长的要求。   可是,道长却只是打量了他一番,就问:“你穿多大的鞋码?”   “四十三码,怎么了?”那人答。   “不行,脚太大了!”道长摇了摇头,说:“你看,这阵法中,筷子与筷子之间的距离最多也只能容纳四十一码的脚!”   “道长,可是……照这么说的话……岂不是脚大的,今天都进不去了?”高朗一听这话,顿时开始往每个人的鞋上看。   “对!大于四十一码的,今天就只能留在外面了!”道长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切,所有的人都开始窃窃私语。   四十一码的脚,在男人中,属于偏小的脚型,人稍微高一些的,都不止这个大小!也就是说,这一个标准,一下子就要卡掉一批人!   当然,这事情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本来就不是每个人都想下去的,如今这一条就卡掉了不少人的烦恼!   “我去吧!”正当男人们议论纷纷之时,一直没有作声的柳月却开了口:“我是三十六码的脚,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的。让我先替你们去探探路吧!”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皮筋,动作利索地把自己的头发给束了起来!   。 第二百八十八章:天选   “你?!”高朗闻言立刻反驳道:“月月,你别胡闹了!这不是开玩笑的事!”   在高朗眼里,柳月始终只是个弱质女流。   “你不让她试试,怎么就知道她一定不行呢?”阿杰这时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瞧着柳月的眼神,恶心得令人想吐!   柳月见他看自己,并没有理会,而是脱了外套,束紧了自己的裤管和袖子。   “月月,你刚才也看到了,这不是开玩笑的事!”高朗见她好像是玩真的,连忙拉住她,生怕她有危险。   “我不会有事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柳月见状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说:“我等着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我不能就这么放弃。你要是担心我,那就替我祈祷吧!”   说罢,她就走到道长面前,一摊手,说:“道长,来吧,我愿意试一试!”   “好!我果然没看错人!”道长闻言竟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不用怕,胆大心细,就能走过去!如果遇到了什么意外,也不要回头,穿过去,就是生机!”   “好!道长放心,我一定不如使命!”说着,柳月朝他一抱拳,然后就擒了符咒,点燃后一下子翻进了七十二地煞阵中!   人屏住呼吸,能坚持多久?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已经是极限。   柳月踏进七十二地煞阵中才发现,这里头是幻境!   人一旦踏入,脑电波就会受到干扰,看见一些亦真亦假的幻境。   所有的烛台都成了高山,所有的朱砂筷子都成了立于天地之间的天柱,自下而上,直通九重天之上。而那些白米,此刻成了滔滔江河,奔腾不息!   这是一片原野,荒芜,寸草不生,处处都燃着山火。   那些山火映红了天空,将这里炙烤地如同炼狱!   柳月走在幻境中,只觉得浑身无力,失去了方向!   又或者说,这地方,压根儿就没有方向!   “她怎么了?怎么一直在转圈?”高朗在阵外瞧着,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这是地煞阵,入阵者,必然会受到考验。”道长瞧着柳月,眼神波澜不惊。   “不是有符咒吗?为什么还会这样?”高朗吃了一惊。   “一道火符可以持续一分钟,”道长摸了摸下巴,说道:“如果一分钟内,她走不出去,到那时候,你才会真正见识到这阵法的厉害!”   “如果一分钟内走不出去,会怎么样?”高朗这才明白了这阵法的可怕。   “不好说,七十二地煞阵已经是难度系数很高的阵法,而这天罗地网阵,更是难上加难!到目前为止,我还没看见过谁,能从这阵法里活着回来的!”道长想了想,才说:“她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等会儿那几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说什么?!那你还叫她……”高朗一听这话哪里还坐得住,直接就抛下众人,一跃而起,飞身进了阵里!   “高朗——”蔡队见状,不由大叫。   “师父!你看——”麻子和大眼见了,也不由自主地惊呼起来。   所有的人,包括阿杰,全都吓傻了!   高朗连符都没有,竟然就这样冲进这阵法中,实在是太危险了!   “别说了!”道长见状,面色也是一沉,他抬手示意众人住口,然后才说:“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无用的了,接下来,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你这老头怎么这么不负责任啊!”柳月毕竟是阿杰的队友,这时候,阿杰的小心脏,也是承受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激,有点扛不住了!   他一改往日的狂拽酷炫,一副心态崩了的表情,连腿也是抖的!   “我不复责任?你以为这地宫是说下就能下的?”道长闻言斜睨了他一眼,随即伸手一指阵法中的两人,说:“高朗,是天选之子,能和你们这种乌合之众相提并论吗?”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阿杰的脸上。   他说这话的当口,高朗已经走进了柳月的幻境,在幻境中找到了已经接近迷失的柳月!   “月月!跟我走!”他一把牵住柳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   柳月见了他,似乎猛然惊醒,瞧着他就想开口,不料高朗却突然伸手,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话,走!我带你出去!”他轻声安慰,说罢,就一把将她扛在了肩上,看着地上的那些纵横沟壑,蹦跳着往阵法后头走去!   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轻松,才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就背着柳月跳出了阵法,轻轻松松地过了关!   这一通操作,简直就跟散步那么简单,看得门外那些人,瞠目结舌。   当他们看见柳月和高朗安然无恙地站在了阵法后头之后,就纷纷认为先前道长所言,只不过是吓唬人的罢了!   “天选之子果然是天选之子!”道长见了,也忍不住惊叹,拍着手就朝前走了一步,对着阿杰说:“现在,轮到你了,请把!”   说着,他便一摆手,给了他一道火焚符……   。 第二百八十九章:无解   “轮到你了,大兄弟!上啊——”   云天道长见阿杰迟迟不动身,就又重复了一遍。   这话听上去像是谦让,可在阿杰这里,却无疑是在要他去送死了!   “你、你们先走!我、我等等!”阿杰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言语之间,全无半点之前的嚣张气焰。   “你要是不走,那我就让我的徒儿们先上了啊!不过一会儿我们都走完了,你再有什么危险,可就没人能给你善后了!”道长的语气,一点都不像个七老八十的修仙者,倒像是高朗他们的同龄人!   “老头儿,你是不是耍我啊?”阿杰也不是吃素的,一听这话,立刻举起了手枪,指着道长,说:“你让他们先走,然后我们再走,你最后一个,殿后!”   都说刀剑无眼,道长虽然厉害,但毕竟也不是子弹的对手啊!   因此,他见状没有多言,而是直接转过头去,对着麻子他们吩咐道:“听好了,我门弟子中,凡是鞋码小于四十一码的,出列!”   “师父,包括四十一码吗?”蔡大队在一旁听了,立马问道。   他们三个,倒是融入角色很快,只是……他们的脚,似乎都不怎么小!   “四十一码也行,就是得脱了鞋子进去!”道长瞧了瞧他们三个,才说。   “好。”蔡大队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就脱了鞋子。   他的脚,正好是四十一码!至于另两个,就没法强求了!   再看此时,弟子中间,也只有大眼和麻子朝前站了一步,脱了鞋子。他们的脚,也是四十一码的!   “就只有你们三个?!”道长显然有些意外。   “师父,您这条件太苛刻,我们这里有几个男人的脚能小于四十一码的!更何况,我们人又高!”麻子一语道出了真相。   鞋码一般来说不仅和身高是成正比,而且和人的骨架以及周身骨骼发育情况有关,他们习武之人,天生的脚,就会比一般人略大一点,这与他们的骨骼也有关系!   因此,这四十一码,在普通人中应该不算难找,可到了他们这里,却真的不多!   “行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道长见状,也没有多言,只叹了口气,说:“这下地宫也不是去游乐场,的确也不要这么多人去!既然天意如此,那一会留在上面的人,就为我们护阵吧!”   说完,他又拍了拍麻子,说:“众弟子中,你的资质最高,做事也最靠谱,你带着大眼和阿蔡一起走阵吧!”说着,又给了麻子三道符。   “师父,那徒儿先去了!”麻子接过符,就要走,不想却被道长叫住了。   “为师给你这三道符,你一道一道地烧,可以多为你们争取些时间!”道长又嘱咐了一句,这才让他们离开。   麻子得了嘱咐,没有多言,就带着蔡大队他们,用绳子绑住了彼此的手,然后跳入了阵中。   他和大眼一前一后,将蔡大队放在了中间,三个人一起在阵法中往前去。   说来也奇,他们三个虽然在同一个阵法中,但看到的东西却是截然不同的。大眼看到的是长春谷,而蔡大队看到的,是他们警校时跑圈的操场,就连麻子,看到的也不是阵法本身!   这三个人一走进阵里,主观意识就散了。   阿杰看见他们三个在阵法里乱转,顿时有些慌,于是拉住道长便问:“你这三个徒弟,怎么也这样?”   “这很正常,我跟你说过了,这阵法,无解!”道长叹了口气,说:“七十二地煞,有无数般变化,它是可以考验人性的,只有经过了考验,才有可能走出去。所以,他们三个,看似在同一个阵法中,可眼前所看到的的景象却是毫不相同的!”   “你就不怕你自己的徒弟折在里面?”阿杰对他的淡定感到不能理解。   “一切自有机缘!”道长闻言笑了笑,说:“我就是再担心也没有用,他们在里面是听不见面面的声音的!”   再说此时,麻子已经渐渐中阵法中回过神来。   他的眼前是一条路,这路的两旁点满了蜡烛。天色半明半暗,他走在那路上,凄风阵阵,场面看着有几分熟悉!   幻境中,他手上的符咒依旧在燃烧,这提醒了他,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幻觉!   蔡队和大眼,这时候已经完全处在神游状态。他们的手只看见前头不远处,站着一个灰黑色的人影。   那人影看着像极了六叔,这叫他忍不住激动,想要加快脚步追上去,可才抬脚,他却想起自己这会儿不过是在幻境里,所见到的一切都当不得真,于是慌忙停下来,闭目凝神,手作道指,在心中默念起了净心神咒。   这一念,他的心思顿时沉静下来。待再次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便清晰了,筷子是筷子、烛台是烛台,一切清清楚楚!   此时,第一道符已经燃尽了。麻子见状赶紧燃了第二道符,然后才拉着蔡队和大眼往前去。谁知,那两个此时却成了泥塑木雕一般,戳在那里不动了!   任凭麻子再如何拉扯他们手腕上的身子,他们两个还是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麻子虽练过龟息,可以在阵中多坚持一会儿,可这蔡队和大眼却不能!第二道符很快就燃尽了,时间已经所剩不多,麻子不能再拖延!他瞧着蔡队和大眼的眼神,突然心生一计,于是快速点燃了第三道符,以符火之光在他俩眼前迅速晃动,喊了一声“破——”   话音刚落,蔡大队和大眼顿时惊醒,对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出来。   “快走!”麻子见他们终于有了些许反应,连忙喊了一声。却不知,此时他们三个,皆已经在阵法中漏了气,改变了这阵中的风水气场,一切的机关,在这一刻,已经被激活了!   。 第二百九十章:落下   天罗地网阵,与一般的阵法不同。   一般的阵法,可以迷惑人,让人受困于其中,其原理,类似于平常大家所说的鬼|打墙;还有就是用来抵挡些什么,类似于障眼法。当然这些都是入门阵法,不分层级。   但天罗地网阵则不同,他分为两个层级,第一层为七十二地煞阵,第二层为三十六天罡阵。如果在七十二地煞阵中的机|关没有被触动,那么三十六天罡阵就不会被激发!   而现在,麻子他们的一口气,彻底唤醒了沉睡的阵法,也唤醒了三十六天罡阵!   只这么一瞬间,一直处于半休眠状态的六叔,突然就睁了眼,猛地睁开,瞪得跟铜铃似的!   “他睁眼了!快看!那老头睁眼了!”阿杰在旁边一看见,忍不住惊呼起来!   道长看见了,顿时也大惊失色,忍不住脱口叫道:“糟了!”   所有人的心,都在这一瞬间吊到了嗓子眼!除了道长,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   “麻子!小心——”道长喊了一声,随即飞身上前,一下子飞入阵中,一把揪住麻子的衣领,就使劲将他朝外推去!   麻子这时,也回过神来,连忙和自己师父一起,着急忙慌地要将蔡队他们推出去!   谁知,说时迟,那时快,三十六天罡阵已经启动,那顶上的石钉突然松脱,自上而下,密密地砸了下来,直朝着他们几个的头顶砸去!   这,就像是一场石暴雨!砸下来的力度与速度,远超一般坠物!   而且,这些石钉并不是乱砸的,它们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专砸在人的身上,却没有一块碰到了筷子或是烛台,就连掉落下来的那些,都完美的避开了地上的白米!   这绝不是一般的掉东西!冥冥之中,自有一股力量在支配!   蔡大队和大眼这时已经完全慌了神,他们眼中看到的景象,完全是灾难大片级别的。陨石坠落,火山爆发,江河滔天,山洪滚滚,他们被裹挟其中,为了自救,只能直接蹲下来,抱住了自己的头!   “快起来!跳出去才能活命!否则就只有被砸死的份!”道长见状,只好去拉他们,结果却发现拉不动!   人在极度惊慌的情况下,身体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说白了,就是他们已经被吓瘫了!   高朗在阵外,见到这情景,二话不说,直接再次跳入阵中去救人!谁知,道长却不领情!   “谁让你又进来的?!你知不知道这会儿进来就出不去了!!!”道长大喊,想要将他往外推,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力气比你大!你忘了,我有真气!”高朗说着,直接就一把抓起地上的蔡队,朝阵外抛了出去。   一个、两个、三个……他的动作麻利极了,抛人就像抛一颗白菜,没两分钟的工夫,阵里就只剩下他和道长两个人了!   “快走!这阵法怕是保不住了!”道长望了望天花板上的石钉,拉着高朗就要跳出去。   可这时,高朗却停了下来,说:“救我六叔,先救我六叔!”   他指着阵中心端坐的六叔,大声喊道。   “你六叔与这阵法互为一体,只要阵法不全毁,他暂时就不会有事!”道长依旧想要快些带他离开。   “不会有事?!你看看我六叔!他已经七窍流血了!”高朗这时却不听,只是一指六叔的脸,眼眶红了!   直到这时,道长才留意到地上端坐的师弟。   此刻的他,眼睛虽然睁着,可却不是富有生气的模样。   他的脸上,眼睛、鼻孔、嘴巴、耳朵,无一没有淌下黑紫色的血来!   那血,看着并不像是活人该有的样子!   场面,实在可怕。可怕得让门外那些人,脸色全都变得煞白……   “你再不走!连你也活不了!”道长瞧着六叔的脸,狠心说道。   “我一定要救我六叔!一定要救!”高朗捏住了拳头!   “你怎么还不明白?”道长见状,一把揪住高朗的衣领,说:“在你六叔走进这个房间,踏入这个阵法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决定了要献出自己的生命了!他回不来!他为了目神珠,为了守住这一切!他回不来了!!!”   道长的话,像一把刀,直插高朗的心脏,让他痛得窒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大喊,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我不信!我不信——”   “他和你母亲,你外婆一样!他们都是为了守住阵法,献出了自己的生命!”道长也有些失控,他哽咽了,抓着高朗的衣领,喊道:“你要是不活着从玄元地宫走出来,就对不起我们所有的人!走——”   。 第二百九十一章:石头人   “不!我不走——”高朗哭着咆哮。   他看着六叔的脸,真的无法接受这个被他视作亲人的老头儿,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   从在殡仪馆外第一次瞧见他,一直到现在,他对六叔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一般的亲人!在他心里,六叔就像他的父亲一样!   “你清醒一点!现在不走,那所有人的牺牲就都白费了!”道长很想一巴掌扇醒他,可是,他自己也一样泪流满面。   对他来说,青山师弟虽然是个“山寨”师弟,但他们相处了这几十年,他心里,也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   他们修道者,在世间活的时间越长久,就越孤独。   当看着自己的亲人、至交一个个的离去,他们心中的痛苦与无奈,无人能懂!   他原以为,青山师弟是永远都不会离开,可没想到,到头来,终究是自己想错了!   没有谁是能永远陪着谁的,断舍离,始终是每个人都必须要面对的事!   “我不能让我六叔就这样走!我不能,他还没有教会我怎么制符呢!他说过要把他的本事一样一样传给我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石钉无情地往下砸,高朗为了不让它们砸伤六叔,就扑上去,将他护在了怀里!   六叔的身体又冷又硬,就像这些砸下来的石块一样冷,一样硬!这叫高朗又气又急又心疼,眼泪刷刷的就往下掉!   “我会替他教你的!”道长强忍泪水,劝说道。   “那不一样!你是你,他是他!我什么也不要,我只要我的六叔回来——”高朗此时,就像一个小男孩。   他从小到大,都渴望的父爱,在这一刻,再次失去了!这让他怎么能接受?   这场景,看得柳月和蔡队他们,都红了眼眶。   谁也没有想到,打开北房的门之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小墩子,你快出来吧!求你了!”柳月也哭着朝他喊。   所有的人都明白,六叔再也回不来了。可唯独,高朗却好像一点都不明白!他只是护着他六叔,一动不动!   道长见他这样激动,只好趁他不备,快速伸手,利用点穴术,让他暂时失去了知觉!   “对不起!我们不能停在这里,我们不能辜负你六叔的期望!”他哭着轻声说,然后,就架起他,与他一起跳出了阵法!   一切,随之暂时归于平静。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高朗和道长的离开,那些刚刚落到地上的石钉居然像是吸铁石似的,又再一次“蹭蹭蹭”地飞回到了天花板上!   “怎么会这样?!”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阿杰更是吓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现在能过阵的,只剩下他还有他手底下的两个打|手了!   他带了一队人过来,可终究能跟着下去的却只有这么两个,这本来就很不利于他控场,而现在,懂行的又全都走了,这就让他更觉得慌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上学,整个班的人一起去抽血体检,你排在最后一个。眼看着排在你前面的人全都吱哇乱叫、面目狰狞地抽了血,下一个就轮到你自己时的那种慌!   “高人!你们都过去了,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没有符,怎么过来?”他见道长此刻根本没心思管他们,不由在房门外吼了一嗓子。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对他来说真的是太震撼了,让他不仅仅只是发怵,更有一种懊悔在其中!   可没办法,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不想下去也得下去了,这件事,除了硬着头皮死撑,也没别的办法了!   “刚才的事情,你们也看到了,”道长安顿好高朗,才起身说道:“这地下的情况,只会比这里的更凶险,你自己想清楚,真的要带这么多人下去吗?”   “你什么意思?谁怕谁是孙子!”阿杰死撑道。   他又拔了手枪,现在这手枪已经成了他的黔驴之计了。的确,人在未知的事物面前,总会显得软弱一些。即使是想阿杰这样不择手段的人,也一样会感到惧怕!   “那你自己过来不就好了?我们刚才是怎么过来的,你又不是没看见!”麻子这时忍不住直接怼了一句。   说实在话,他们这里,没有人会想带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出发的!   “你玩儿我是不是?”阿杰一听这话,立马掏出手机,对着道长说:“你现在马上过来接我,否则我现在就打电话,我让他们马上就死得透透的,你信不信?”   “这么说,你承认人都是你绑的咯?”蔡大队这时候职业病犯了。   “什么承认不承认的?我从来就没否认过!”阿杰又说:“别废话,快来接我的人!”   说着,他就一努嘴,让自己的两个手下先打了头阵。   那两个人这时候完全是被逼的,根本就不情愿。他们都见识过了这阵法的厉害,谁肯这样莫名其妙的去送死?   可阿杰是他们的老大,他们迫于他的威势,也不敢反抗,只好极不情愿地跳了进去!   因为此时阵法已经完全启动,他们两个才一跳进去,天罡阵中的石钉又齐齐的朝他们砸了下来!而且这一次,石钉的数量比刚才更多,形状似乎也有了变化,从石块状变成了菱尖状,尖利得很!   那两个人才刚进去,身上就被砸开了还几个口子,不由在阵中跳脚大叫起来!   阿杰本来就是拿他们当小白鼠,这时见没一会儿工夫就见了血,顿时吃了一惊——方才麻子大眼他们几个,可是一点皮|肉伤都没有的啊!   “你们使的这是什么诈?为什么我手底下的人进去,就会变成这样?”阿杰拿枪指着他们,手有点抖!   “你冷静一点!”道长见他这样,只好翻身再入阵中,以手结印,念了凝时咒相抵,勉强让阵法中的一切暂时凝结,如同时空静止一般,然后才对着阿杰喊道:“要来快来,只有十秒!这法术撑不了多久!”   阿杰闻言,连忙点头,收起手枪,二话不说就跳了进去!   就这样,道长带着他们三个也跳出了阵法。   然而,就在他们跳出阵法的那一刻,这天罗地网阵中突然卷起一阵狂风,一下子将其中的白米全都卷到了半空中,形成了一道漩涡,似龙卷风一般,一瞬间在屋子里形成了强大的摧毁力……   。 第二百九十二章:毁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蔡大队头一回看见这种平地起风雷的场景,顿时吓得不轻。   他们瞧着屋子里这狂风大作、飞米走石的场景,躲也不是,看也不是,一个个皆是手足无措,蹲在角落里一动都不敢动。   “这阵法毁了!”这么多人中,只有道长一个人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痛苦极了——他知道,他的青山师弟,再也回不来了!   “毁了?!”柳月一边为地上的高朗挡风,一边抬头看着道长,紧张地问:“道长,那六叔怎么办?”   “不中用了!阵法一毁,人就保不住了!”道长的眼中,蓄满了泪水。   他望着青山师弟的背影,心中默默地念起了神咒,为他“送行”!   大家见状,都禁不住红了眼眶。   就在这时,刚才被点晕了的高朗终于苏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连忙一咕噜爬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六叔呢?!”此时阵中,已然混沌一片,再看不见什么竹筷、烛台,更不见六叔了!   这叫他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那漩涡里冲!   “你不能去——”道长眼疾手快,一把拖出他,硬是将他拽了出来。   “我六叔呢?我要去救他!”高朗大吼。   “阵法已经毁了!你六叔……你六叔他……”道长数度哽咽,根本说不下去!   “为什么会毁?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会毁?!”高朗失控了!   他的眼睛扫向阿杰,一下子挣开了道长的控制,冲上去揪住阿杰的衣领,就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触动了机|关?是你!一定是你!如果不是你,阵法不会毁,我六叔也不会死!!!”说着,他就一拳头砸到了阿杰的脸上!   高朗怒吼着,咆哮着,拳头像铁锤似的,猛砸到阿杰的脸上!   他早已忍够了这个人|渣!实在是忍无可忍!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打死他,给六叔报仇!   高朗的拳头很硬,第一拳下去,阿杰的脸就被砸得变了形!他始料未及,一时来不及组织反抗,便又接二连三,被连揍了好几拳!   这些拳头,拳拳到肉,砸得他脸上是雨打沙滩,全是坑!不一会儿的工夫,他的脸就一块青一块紫,肿成了猪头!   “你、你!”阿杰被他打得踉跄,扶着墙才勉强站稳,抬手一擦自己的嘴角,才发现已经见了血,于是大骂了一声“他|妈的”随即开始反击,朝着高朗的脸就是一记勾拳,那力道极大,拳头生风,丝毫不留余地!   他怎么说也是经过长期训练的杀|人机器,格斗的工夫非同凡响!高朗虽然现在有了廖云舟和蒙将军的记忆,又有了白桦树的真气护体,但与他缠斗,但想要立刻分出高下来,却依旧不容易!   阿杰的格斗术,上下并重,杀伤力极强。好在高朗几世为人,世世从军,早已看透了所有的功法套路。   阿杰的拳头还没到跟前,他便已经算准了落点,于是脑袋往旁边一侧,又顺势俯低,一下子拽住他的小腿,往前就是一拉,让他整个儿劈叉了!   阿杰一时失了平衡,也失去了主动权。他使力想要站起来再战,不想双肩却被高朗压制,动不了了!   高朗的动作透着军|人特有的霸气,干脆利落,又拿捏极准,像一台精彩的手术,又像庖丁解牛,看得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为之震撼!   尤其是柳月,这时候已经完全傻了——这还是上回她在江州时从疯汉手里救下来的高朗吗?   他的眉眼分明依旧,可其间的霸气却不可同日而语!在他身上,她已经完全找不到原来的高朗了!   “你!你想干什么?!”阿杰见自己被卡死了,忙伸出两根手指,作匕首状,向上攻高朗喉部。   他出手极快,像一把匕首,直击咽喉而去,只要对方稍有不慎,则喉咙必碎!   这一招挺狠。好在,高朗早有防备,只看他腾出一只手来抓住阿杰那两根手指向外就是一拉,连带着他整条胳膊向后,一瞬拉到极限,痛得他忍不住大叫起来,状况狼狈无比!   “我想干什么?我想让你死!!!”高朗发狠道。   说罢,高朗又锁住他的琵琶骨,往上一拽,将他从地上拉起一半位置,随即猛地一推,将他整个撞到了墙上去!!!   这些动作一气呵成,只看阿杰的两只鼻孔里,鲜血汩汩冒出,其状极惨。   “够了!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道长见阿杰已经被打成了猪头,这才上来拉他。   毕竟,倪曼他们全在他的手上。这时候要是把他打死了,事情就没有余地了!   “他杀了我六叔!”高朗此时已经打红了眼。   “你冷静一点!想想你的老师,想想你的妻子!”道长对他吼道。   这话一出,高朗才算恢复几分理智。   阿杰那两个手下见状,这才回过神,上来将人架到了另一边……   。 第二百九十三章:古钱   道长的话,让高朗渐渐冷静下来。   他的两只拳头仍旧捏着,并未释怀。   若不是老师夫妇和倪曼还在他们手里,他今天绝不会就这样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的风渐渐地停了,那些被卷在空中的白米和竹筷,此时全都成了灰,落下来,积了厚厚的一层,像黑白夹杂的雪。   一切归于平静,阵法中再也没有六叔。   他也成了这些粉末中的一部分,再也找不回来、拼凑不起来了!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地彻彻底底,从尘世中来,到尘土中去,什么也不曾带来,什么也不曾带去,就这样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走,丝毫没有留下!   “六叔——”高朗忍不住痛哭。   他哭得撕心裂肺,就如同母亲离去时那般,痛得彻骨!   他跪下来,对着地上那些粉末,就是三个响头!   大眼、麻子和柳月他们看见了,也跟着跪下来。   他们的心里,和高朗一样难受,一个个的全都红了眼眶。   “六叔……”高朗哭着爬到阵中心,颤抖着一双手,拘起地上那些粉末,泪流满面,难以自抑。这场面,实在引人落泪!   “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些吧!你六叔,他是修道之人,早已看淡了生死,你这样伤怀,反倒让他走得不安心!”云天道长看他这么如此伤情,便上去相劝。   谁知,他才劝了那么一句,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地上似有什么金属的东西,正泛出光泽。于是,也跟着蹲下来,将地上的灰拂了拂,从里头拣出了一枚铜制的古钱!   那古钱比一般的古钱要略大一些,它和我们常见的五帝钱不一样,虽然也是圆形,中间镂空,但方孔的中心还雕着一枚小钱币,这大钱套小钱,十分精致。   它的雕刻工艺非同寻常,中间那枚小钱币上,四个方向又连通着四枚镂空的圆形方孔小钱币。这些个小钱币,大小均等,开口平整,并非一般作坊工艺。这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更是代表了进五方之财,实在不俗!   “这是什么?”阿杰这时已经缓了过来。他见道长拿着这么一个圆片,看得那么认真,就凑了上来。   “没什么,这只是一枚元代的古钱!”道长见他凑上来,就把古钱攥进了手心里。   “别这么小气啊!东西既然是你先捡到的,我肯定不会和你抢的,这点道义,我还是讲的!”阿杰说道。   “这本来就是他六叔留下的东西,怎么也轮不到你。”道长说着,就把古钱递到了高朗面前,说:“别难受了,把这东西收好。你六叔既然把它留给我们,就说明一定会有用处!”   高朗一听这是六叔的遗物,连忙擦了擦眼泪,将古钱接了过来,捧在了手心里!   “这钱上除了五个小铜板,还在东北、西南、西北、东南四个方向上各有一个凸|起的圆点,”道长见他不哭了,便又接着说:“这不是一般的元币,倒像是专门的风水币。我估摸着,这东西和玄元地宫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高朗闻言没有说话,倒是阿杰直接接过话茬,嚷嚷道:“那咱们还等什么?现在阵法已经被毁了,也就是说我们所有的人都能下去了!那我们还在这里磨叽什么?走吧!”   他刚被人结结实实地收拾了一顿,可看起来却并不气恼,反而比先前友善了一些,这种转变,令人费解。就连他的“搭档”柳月,都没看明白!   “既然是这样,那咱们就走吧!”道长这时也不想再起波折,点了点头就走到方才他们躲风的角落里,搬开先前高朗躺着的那块垫子,露出了一块三尺见方的红色木板,一拉上面的一段细绳,那板子就被拉开了!   板子的底下,是一个黑色的坑洞。   道长拿出手电朝里面照了照,便看见那方形的深|洞中,有一侧有铁的攀爬梯,铁梯的上面都生满了锈,看着不大精致!反正,肯定没有连山寨那个暗道的入口那么讲究!   “大家一会儿小心一些,让体重轻的先下。这个梯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放下去的了,不一定牢固!”道长对大家嘱咐了一句,然后就随手拾了个东西朝洞里扔下去。   他原本是想测试一下这个通道的深度,不料这东西扔下去就没了反应,迟迟听不见动静!   众人都屏息凝神,大家都在等待。   然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五分钟过去了,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这五分钟,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五分钟。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你们听见什么声音了没有?”末了,道长抬头问大家。   他疑心,也许是自己年纪大了,错过了那动静也不一定!   “没有。”柳月答了一句,“什么声音也没有!”   “那你们呢?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道长转头,又问其他人。   结果,所有的人都摇头——他们真的什么也没听见!   这洞,深不见底,且微微有股气流自下而上窜出。那气流带着一股子霉|湿的潮气,味道很不好闻。若仔细品味,还能闻出一股死老鼠的气味!   未知总令人恐惧,包括麻子和大眼,这时候都不敢说话,更别说是那些个本来不需要下去,而现在却不得不下去的人了!   “这、这就跟地窖一样,不能直接下吧?”阿杰的一个手下结结巴巴地开了口。   “是、是啊!这地道封闭了这么久,现在就下去,很容易中毒的!”他的另一个手下也立刻附和。   “是啊是啊,我看还是悠着点儿好!”这话一出,阿杰带来的那一队人立刻就全都开了口。   对他们来说,下去了,目神珠也落不到他们手里,为这事丧了命,可不值当!   道长听了这些话,又在入口处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麻子说:“去拿一支白蜡烛来……”   。 第二百九十四章:先走一步   从前生活在东北的人,都有一种经验。   下地窖、菜窖之前,一定要先点一支蜡烛放下去,如果蜡烛在地下可以正常燃烧,那就说明氧气充足,人可以下去;如果蜡烛到一定深度渐渐熄灭,那就说明需要将入口打开一段时间,然后再下去。   此刻道长要来白蜡烛,为的就是做这个测试!   只看他将一小节蜡烛固定在一根细钢筋上,点燃后就将那细钢筋缓缓伸了下去。   大家围在洞口,屏息凝神,等待着测试的结果。   只看那钢筋一点一点地伸下去,很快就伸到了两米深度,而那蜡烛依旧燃着,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没什么问题,”道长将蜡烛在两米深度停了一段时间,才说:“这下头的空气应该还是有流通的,毕竟通往地宫的入口本来就不止一个!”   众人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于是开始往自己身上绑绳子。   “一会儿上头留几个人,万一咱们在下头遇见了危险,也好及时施救!”道长瞧了阿杰一眼,说道:“你的人,不能全都下去,下头地势复杂,机关也多,全下去了,人多手杂,万一误碰机关,害人害己!”   “行,我挑几个身手好的跟我们下去!”阿杰这时配合度极高。果然二话不说就挑了五六个身手矫健的。   道长见他还算听话,就转头瞧着麻子,道:“你负责打头,这蜡烛你得一直拿着,如果发现烛焰变色,就赶快回头。”   “我知道了,师父,”麻子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先下去探一探,大家稍安勿躁。”   “我和你一起去!”高朗听了,立马站了出来。   麻子见他如此,不由多瞧了他一眼,随即点头道:“也好!”   于是,他们两个就先他们一步,一前一后下了通道。   不出所料,通道里的铁梯子,已经氧化得差不多了,踩上去脆得很,根本承不住力。   “小心脚下!”麻子走在高朗前头,抬头提醒了一句。   这通道也不知究竟有多深,他们沿着那些铁梯爬了约莫十几分钟,腰里系的绳子就见了底。   高朗使劲拽了拽,发现拽不动,于是就停了下来,对麻子喊道:“没绳子了,哥!”   麻子闻言,也停了下来。他把手里的蜡烛又往下送了送,发现那通道深不见底,他照下去,还是什么也瞧不见!   “你们怎么样了?下头有路吗?”   这时道长的声音远远地从入口处传来,那声音在垂直的通道里徘徊飘荡,听起来渺远得像是来自天外。   高朗和麻子听了这话,不由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地方,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了!   是解掉绳子继续向下,还是就此折返,从长计议,这是一个问题。   “怎么办?走是不走?”高朗问麻子。   “也不知道这底下究竟有多深,我看着越往下,这铁梯子就越发薄脆,恐怕不能支撑我们的重量!”麻子也很为难。   他正说着,高朗突然一伸手,制止了他,说:“你听!那是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麻子闻言一愣。   “嘘——”高朗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两人就猫在这梯子上静静地听了一会儿。   只听在这通道的侧壁中,似有叮叮咚咚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来。那声音时断时续,时大时小,像是水|声!   “是水?”麻子听了半晌,才说:“这地方是不是有下水管道啊?”   “没有,下水管道离这里还远着呢!”高朗否定了他的想法。   “那……”麻子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我记得,几十年前,玄元地宫曾经被水淹过!”高朗提了一句。   “你是说……”麻子经他这么一提醒,忙伸手摸了摸石壁。   那石壁上潮得很,一摸就是一层水珠。   “玄元地宫的上方,应该有无数通道,它们纵横交错,就像迷宫一样。”高朗又补了一句,说:“如果这地下的结构是相同的,那我们是不是看漏了些什么?”   “你的意思是……”麻子闻言一惊,立刻将手中的蜡烛往上举了举,说:“走!我们再往上找找!按理来说,咱们的绳子足够走三公里了,没道理这么长的路程,一个岔道也没有的!”   说着,他和高朗便开始折返。   高朗的手里,有高倍亮度的手电。他一边向上,一边一格一格地往四周检查。果然,很快就发现了异常!   “你快看!”他兴奋地大叫,指着斜上方的一个黑色暗区对麻子说。   麻子闻言,连忙抬头,果真就瞧见一个三尺见方的开口!   “走!咱们上去看看!小心一些!”麻子见状也激动起来。   “没错了,这应该就是一个通道!这样的通道,应该还有很多!”高朗又说。   关于这一点,他最有发言权,毕竟,他怎么说也是下去过的人!   于是,他们两个很快就爬到了那口子的高度。高朗松手一跳,就直接跳了上去。   “你小心些!”麻子见他说跳就跳,不由一惊,连忙出手去托他。   “没事!”高朗自己觉得站稳了,于是就转头去看那口子里头,结果却发现这口子和他之前看到的那些不一样——它所连接的不是一根通道!它就是一个口子,一个名副其实的口子!   在那口子的外面,是一大片空洞。那空洞极大,一束光照进去,半天找不到一个反射点,周遭都是黑的,像浩瀚的夜空,一望无垠!   口子上的风风很大,呼呼地吹。高朗蹲在口子上,需要用两只手扶住边上的石壁,才能勉强站稳。   水|声,正是从那黑暗深处传来的……   。 第二百九十五章:溶洞   “高朗!高朗!你们怎么样了?还好吗——”   道长在上头见绳子迟迟没有动静,不由有些着急。   他把两人的绳子朝上拽了拽,结果这绳子竟然就这样一路被他直接拽到了头!   他们两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绳子给解掉了!   “怎么会这样?!”柳月见状大惊,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别急,他们解掉绳子一定有他们的原因,咱们且在上面等一等,等一等……”道长拍了拍柳月,轻声宽慰。   “如果要解掉绳索,他们是不是也该知会一声?高朗不是那种做事眉头没尾的人!”道长的宽慰在柳月身上没有起效。   她依旧担心得要命,脸都白了!   “行了!你们别担心,我带两个人下去看看!”阿杰见状,也立马凑了上去,一挥手就把自己手底下身手最好的两个人给叫上了!   “我们的装备好,不用绳子!”说着,阿杰往自己的鞋头上扣上了一个狗爪套,然后抬起脚在道长面前显摆了一番。   “我和你们一起下去!”柳听了这话,直接从阿杰手下那里劈手夺过一副狗爪套。   那手下本来就知道她是谁,自然不敢和她争,她要抢,也就给她了!   “你也要去?”阿杰闻言一愣。   “对!我也要去!”柳月一边往鞋子上扣狗爪套,一边答。   “那你可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我们可顾不上你!”阿杰心里其实是不希望她现在下去的。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他现在已经意识到了,这道长才是核心人物,柳月跟在他旁边,再好不过!   “我不用你照顾!”柳月白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就直接下了洞。   阿杰看她看去了,不由哼了一声,随即朝手下一挥手,三个人也跟了上去!   就这样,他们一行四人一起下了洞,开始朝黑暗深处爬去……   在说此时,高朗他们,已经顺着那口子爬进了那个巨大的空洞之中!   洞口的风太大,麻子的蜡烛此时已经熄灭了。   他们两个沿着石壁向下,很快就跳上了一个五六十平米的石台。   这石台像个孤岛,四周全是悬空的。高朗和麻子到了那平台上之后,才坐下来,开始用随身的手电照明,这一照才发现,这竟是个巨大的溶洞,平台的四周,全都是大大小小的钟乳石柱子!   这些石柱并不在同一水平位置,深深浅浅,高高低低,空间在这里似乎是扭曲的,就像是来到了异时空。手电的白光打在石柱子上,折射出一种晶莹剔透的光亮,像宝石一般的棱柱在四周昏黑的衬托下,更显得怪异可怖!   这是一个引人遐想的奇幻空间,仿佛一座广袤无垠的地下暗城,眼前这些石柱就是这暗城的前哨。谁也不知道,前面等待这他们的,会是什么!   那些石钟乳和石笋形态各异,有的已经上下相接,还有的仍在生长。高朗他们用手电去照,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区域,余外全是深不见底的黑,也看不清有多宽广。人在这种环境下,真的很容易觉得恐惧!   “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溶洞?”麻子一开口,他的声音就成了好几重,在黑暗的溶洞中回荡。   高朗闻言,又擒着手电朝下望了望,结果发现在他们这层平台往下的不远处,还有平台,而那里,似乎就是水|声的来源!   “当初鬼子曾经轰炸过玄元观,”高朗一瞧,一边分析道:“这地方应该是受到炸弹影响,曾经发生过塌方。”   “可以啊!这你都能看出来?”麻子瞧着他,有点半信半疑。   “你自己看,”高朗说着,照了照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块区域,说:“你看这里,这里有很多断石,这些断石都是突然断裂,所以切面粗糙,不是自然运动的结果,倒像是被震断的!”   “也不知道,这溶洞和玄元地宫有没有关系,”麻子听了这话,一筹莫展,“你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了,这地底下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谁能说得清楚啊!”   “走吧,咱们再朝前头去探探,看看还有些什么!”说着,高朗站了起来,拿着手电就准备跳下平台。   “你还要走?!”麻子见他这样,立马拉住他,说:“我们还是先上去吧,把这里的情况和师父说一说,听听他老人家怎么想的!”   “没事的,在顺着这些大石头走一段就回,我看前面有水,这水说不定就和太极湖相连,就是淹掉玄元地宫的那些水!”高朗想了想,又说:“我们再往前面走走,探清了方向,再去向道长汇报!”   这个理由很充分,麻子被他说服了。   于是,他们两个就跳下了石台,开始沿着那些巨石往前走。   也许是因为这里曾经遭受过巨大的震动,因此石台下方的这些石头乱得很。巨石嶙峋,犬牙交错,根本就没有路。   高朗和麻子只能把手电筒咬在嘴里,腾出两只手来攀爬。他们小心极了,这些石头并不是卡死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踩到滚石。在这样的地方,若一脚踩空,一旦滑下去,事情可大可小!   “小心一些,注意脚下!”麻子提醒道。   高朗闻言,只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攀爬了,约莫二十分钟,才下到一半的位置。离下一个平台依旧,还要走好远,但水|声却越来越近了。   “你觉不觉得……这水好像就在我们脚下?”高朗在一块大石头上歇脚的时候,回头问麻子。   “不知道,这地方,实在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麻子停下来,坐在他旁边,心里有些烦躁。   他说的没错,这地方就是太黑了,黑得让人压抑。   要是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估计不出三天,这人就得疯!   “麻子哥,你有没有觉得……咱们现在坐的这块石头,和刚才爬的那些,有点不一样?”突然,高朗这样问。   。 第二百九十六章:红点   “不一样?!”麻子闻言,立刻警觉起来。   他伸手往石头上一摸,顿时变了脸色——这石头,是热的!   在这样的溶洞里,怎么会有热的石头?!   “这下头有温泉?”麻子瞧着高朗,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们这里,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有温泉的?”高朗反问。   然后,他们两个同时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温泉,那这石头为什么会是热的?高朗想不明白,麻子也想不明白,他们谁也不敢继续在这石头上坐着了,立马就站了起来。   这里是一片乱石堆。石碓自上而下,成滑坡状。越往下去,石头就越多越大,一直伸向秘不可测的远方。   麻子从口袋里取出了罗盘。他把罗盘捧在手心里,发现罗盘的指针像是失灵了,只一个劲的乱转狂抖,毫无方向感可言。   于是,他又找了块较为平整的石头,将罗盘放上去再看,谁知,这罗盘竟抖得更厉害了,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高朗看见了,也觉得心里发毛。   “不知道,”麻子瞧了他一眼,然后说:“这里的磁场有问题,应该有什么强干扰源。”   “你是说……目神珠?!”高朗挑眉。   “说不准,我们现在也不好辨别方向,”麻子摇了摇头,接着说:“走吧!咱们咱们该回去了!”   “现在就回头?!可我还想去地下暗河那里看一看!”高朗心有不甘。   “走吧!”麻子没有多言,直接就转身折返。一边走一边说:“要看,也等师父下来再看。他老人家见多识广,比我们俩强多了!”   “这又没什么危险的,不就是黑了点吗?”高朗见状,只好跟着一起折返。   “老话说得好,不作就不会死!”麻子回头瞧了他一眼,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带手机下来了吗?”   “带了啊!怎么了?”高朗点头。   “行,我给你拿着手电,你来拍。我们把这溶洞里的大致景象拍一拍,好拿上去给师父看!”说着,麻子拿过高朗手里的手电筒,将两支手电合并到了一处,说:“咱们从上往下,自西向东,拍一圈。”   “这么黑,什么也拍不出来啊!”高朗照做,可是很快就发现,这种环境下,即使是有手电,拍出来也是黑糊糊地一团!   “你开闪光灯,然后夜摄模式啊!”麻子看着高朗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二傻子。   高朗听了这话,才想起要弄这些,两人又在这溶洞里拍了十多分钟,才开始折返。   再说此时,柳月和阿杰他们,穿着狗爪套,已经往下爬了五六公里深度。   这根垂直的通道,越往下越窄,到了最下头,变得仅能勉强容一人攀爬,且水汽越来越大,狗爪套在这个地方,照样打滑!   “我们都走了这么远了,怎么也不见他们俩?”阿杰这时越爬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停了下来,“这再往下,该没路了吧?”   “换装备吧!”柳月在最下头,这时已经发现铁梯到这儿就断了,再没有梯子了!   “换什么装备?”阿杰觉得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没路了,我们已经到底了,”倪曼一边说,一边拿出了潜水镜,说:“这是水井,我已经看见井水了!”   “真有水啊?”阿杰闻言一愣,随即也开始换起了装备,“看来他们两个一定是已经入水了,否则也不会追了这么久都追不到了!”   “玄元地宫本来就在太极湖的底下,这里离太极湖,本来就不远,我们从这里还是潜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到达地宫!”柳月一边解释,一边往水里跳,也不等阿杰他们,就直接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她的胆子,远比高朗要大。   再加上本来水性就好,这时候胆子自然更大!   而阿杰呢,一看柳月跳了,他更是不敢耽搁,也连忙带着手下那两个人,接二连三地跳了。他是冲着目神珠来的,自然不能落于人后。这稍晚一步,那珠子就不一定落到谁手里去了!   话分两头,这边柳月他们已经下了水,而另一头高朗他们,却刚刚爬出来。   道长守在入口处,见他们俩终于回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回事?跑到哪里去了?真叫人好一阵担心!”道长一见他们出来,就劈头盖脸地教训了一句。   “师父,我们在下头发现了一个溶洞,那溶洞实在太大,我们略略地走了走,就已经花费了不少时间!”麻子说着,就让高朗把刚拍的视频递到了道长手里。   “这底下还有溶洞?!”道长闻言,有些惊讶,于是立刻接过手机细看。   这一瞧,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这谁拍的?画质也太差了!什么也看不清啊!”道长将手机凑到了眼跟前,还是看不太清楚。   “地下太黑了,什么光亮都没有。”高朗解释道。   他正想再多说几句,不料道长却突然打断了他,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什么?”麻子和高朗一听这话,连忙凑上去。   “你看这里,这两个红红的光点,是什么?”道长按了暂停键。   在画面中,溶洞的壁顶上,光没有照到的那片深黑色区域中,有两个红中带黄的圆形光点一瞬闪过,就像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他们!   这一看,顿时让麻子和高朗的心砰砰狂跳起来——刚才他们拍摄的时候,那地方分明是漆黑一片,这两个红点从哪来?!   难道……传说中的红眼黄皮子,到现在还没有消失殆尽?!   如果是那样,刚才他们就真的太危险了!   黄皮子们蛰伏在这广袤黑暗的地下迷城中,做了黑暗的主人。它们在哪里繁|衍生息。那里的一切,都属于它们,而高朗和麻子,才是闯入者!   。 第二百九十七章:火蝠   “我从前就听说过,这玄元地宫是依势而建,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道长看完视频,顿时生出了几分感慨。   “这么说,玄元地宫,就在这溶洞里?”高朗闻言忙问。   “不能这么说,但估计,它们二者应当是相连的!”道长摸了摸下巴,随即突然瞧着高朗他们问:“你们两个,没碰到假洋鬼子那拨人么?”   “假洋鬼子?!”高朗闻言一愣,随即望向四周,这时才发现阿杰他们不见了!   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柳月!这叫高朗不由着急起来!   “月月呢?他们一起下去的?!”高朗忙问。   “嗯,他们下去找你的,”大眼在旁边点了点头,又问:“你们在下头没碰上?”   “没有!”高朗摇了摇头,随即跳起来,转头对着麻子说:“糟了,他们一定是以为我们往下爬了!也不知道这通道的最底下有什么,他们这样爬下去,会不会……”   “不会有事的,这地宫下头四通八达,他们几个身手都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道长这时似乎并不关心他们的死活,直接说道:“走吧!我们也该下去了!”   “师父,我们下溶洞吗?”麻子一听这话,立刻说道:“下头太黑了,我们带个探照灯下去吧?”   “也好!”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高朗说:“一会儿下去了,你要小心那些红眼睛,不要与它们对视。”   “为什么?”高朗这时心里发毛。   “如过我没猜错,他们应该是黄皮子,”道长瞧了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记住,千万不能看黄皮子的眼睛,这些畜生,在那下头活了这么些年,又有目神珠的神力加持,只怕都成了精了!”   “看了眼睛会怎么样?”高朗想起了荒山大队的传说。   “看了眼睛,你就着了它的道了!”道长没有多说,只是对着大家嘱咐了几句,然后又留下了几个弟子在上面守着,这才下了通道!   因为高朗他们已经探过路了,这次下溶洞变得异常顺利。   他们一行八个人,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他们先前最早跳到的那个石台子上!   探照灯的功率很大,光亮很强。   麻子他们带了两个探照灯下去,这时派了大用处!   探照灯这么一打,整个溶洞里顿时敞亮了不少。   他们八个人又都带有随身的手电筒,这时候一齐照亮,这溶洞看起来顿时没有那么恐怖了!   高朗猜得没错,这地方真的是经历过强震。他们目光所及,到处都是坍塌下来的大小石块。这些石块大的比房子还大,小的呢,则比苹果还小。它们自上而下散落,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碎石滩!   尽管如此,溶洞里的石钟乳,保存得依旧不错,不仅有上下相接的,洞内石笋、石柱、石幔、石花,变幻莫测,玄妙无穷,瑰丽神奇。   人置身其中,总能生出无限遐想!   “这简直是一座宫殿啊!”大眼瞧着这溶洞中的景象,忍不住感慨。   其他人这时也都忙着四处转悠,举着手机打卡拍照,真的像是到了旅游景区一般!   高朗因为已经下来过一回了,这时候就表现得比他们淡定得多。他陪在道长身边,一起站在靠近溶洞中心位置的一个石台上。那石台上有“石桌”“石凳”,甚至还有一个“石屏风”,看上去倒有点像是王座的意思!   “这地方要是开发成旅游景区,生意一定很好。”高朗没话找话,对着道长笑道。   “这个溶洞大着呢!要真开发起来,收个三五十块的门票,不成问题。”道长这时心情似乎也很轻松,接着他的话茬就往下说。   “你看这石桌石凳,像不像《西游记》里说的水帘洞?”高朗说着,又一摊手,对道长说:“您不上去坐坐吗?”   “这是别人的椅子,”道长摇了摇头,说:“这世间万物皆有灵,不是你的东西,最好连看也不要看。你倒是纯粹好奇,可别人却不一定这么想!”   这话说得话里有话,但高朗却没听懂。   “别人?!”他瞧着那石头“宝座”,一脸蒙圈。   “你啊,看东西不要只看表面!”道长闻言瞥了他一眼,随即指着头顶上的拱形穹顶,说:“你难道没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道长这话更令人听得云里雾里。   高朗闻言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上看,这时才发现,这穹顶上,密密麻麻,排布着数不清的小红点!   这些小红点,像无数的小灯珠,一个连着一个,紧挨着藏于岩缝,只从那些黑黑的石隙里透出光来。那么多的小红点,那么多的光,那整个穹顶染出一种暗色的红……   这种不同寻常的红光,简直令人窒息!   若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可能会被直接吓瘫。就连高朗,此时都觉得有些腿|软。   “这、这是……黄、黄皮子?!”他不敢推算,这顶上究竟藏了多少只黄皮子,只觉得奇怪——方才自己下来的时候,怎么竟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这些畜生的存在!   “现在看,未必是黄皮子。”道长此时却摇了摇头,说:“这顶上的石隙,看着并不大,未必藏得下那些畜生!”   “那、那会是什么?”高朗听了这话,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第一次观落阴的时候,他曾经在幻境中看到过一种枯树,那树上,也有这样的红点,这样密密麻麻的眼睛!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幻境,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真的存在!而且,竟选在这样的时刻,幻境重现!   “是火蝠?!”他惊呼,刚要再往下说,便突然看见穹顶上的那些红色的光点,突然像是打翻了的朱玉浆果似的,一下子砸下来,雨点似的朝众人袭来!   “小心——”高朗见状急得大叫。   他朝着正拍照游览的众人喊着,就把道长拉到了石桌底下避险!   。 第二百九十八章:七星剑法   这些蝙蝠,不是一般的蝙蝠。   它们的翅膀蹼一样的薄,楞上有尖利的爪。一张嘴,那长牙足有近两公分长!   这样锋利的牙,配上一张极大的血|口,谁碰上了,都不可能会有好结果!   更何况,在幻境里的时候,他记得那些畜生,是会自燃的!   它的翅膀上,似乎带有一种特殊物质,当翅膀和空气摩|擦,生出热量,它就会成为一团火球,砸向目标。但可怕的是,这却并不是自|杀式袭|击,因为翅膀上的火对它自己而言,并没有杀伤力!   “小心躲避!别让它碰到!”高朗自己也躲在石桌底下,但却仍不忘提醒碎石滩上的众人。   碎石滩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几乎没有什么躲避物。他们要想躲,没那么容易!   只看那些蝙蝠才降到半空,翅膀上就生了火,一下子烧成一个火球,朝着碎石滩就密密麻麻地砸了过去!   碎石滩上的人,始料未及,来不及搞清楚发生,只急着找地方躲避,结果却发现这些火球像是长了眼睛,不仅会拐弯,而且还会追踪,怎么躲也躲不过去!   麻子的小师弟阿宁,入门时间不长,一时搞不清楚状况,很快就被火蝠追上了,只一瞬间,他就着了,一下子成了火人!   “啊——啊——”那火在他身上炸裂,一下子蔓延,从头到脚,全被火焰吞噬了!   这场景,骇人得很!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碎石滩上,火蝠还在不断地增多,情势越来越危急!   大家自顾不暇,手足无措。危急关头,蔡大队冲了上去,脱了自己的外套就开始往阿宁身上打,想要替他扑火。   众人见他救人,也忙纷纷跟着脱外套,一起去扑火。   谁知这火,却和其他火不同,他们扑了半天,非但没把火熄灭,反而把自己的外套全都搭了进去,烧了个干净!   “啊——啊——师父——”阿宁又痛又怕,觉得自己这回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顿时叫得撕心裂肺。   道长听了这声音,哪里还按捺得住,起身就要跳下碎石滩救人。不想,却被高朗拦住了!   “这火蝠没那么好对付,我有办法!”说着,就将道长留在了石桌底下,自己抽出了六叔留下的七星剑,提着就跳了下去!   他依稀记得,当初自己在幻境中,靠得就是一把剑,才活劈了这些畜生,撑到了六叔救他!   现在,虽然已经没有了六叔,但至少,他的七星剑,依旧在自己身边!   “快把他带到暗河那里去——”他一边朝他们奔去,一边大吼。   在下落过程中,便已挥动着七星剑,一记斩杀了半空中的一拨火蝠。   七星剑带风,一剑下去,那些畜生瞬间成了两半。   只听“啪——”的一声,它们纷纷掉落,掉在碎石滩上,地上立刻腾起一股黑烟,消失无踪了!   同伴突然遭难,让余下的那些蝙蝠发了疯!   它们立刻放弃了攻击蔡大队他们,全都裂开嘴,尖叫着朝高朗扑了上去!   一时间,黑压压地一片,炸弹似的向他袭来!   那些火蝠完全发了狂,长长的尖牙透着寒光,高朗见状,来不及多想,连忙挥刀相抗,在一通群魔狂舞之中,杀得昏天黑地……   “你没事吧?”蔡大队和麻子他们见状,连忙上去帮忙。谁知,却根本无法靠近!   那些火蝠的翅膀煽动出的烈火,此时已经结成了一个火光罩,将高朗覆在其中,与众人完全隔绝开来了!   “别管我——”他一边与火蝠相抗,一边大声吼道:“救人要紧!快把阿宁送到暗河那里去!!!”   众人听了这话,才算回过神,去救阿宁。   再说此时,火蝠的血,已经溅得高朗满身满脸。   他紧紧捏着六叔的七星剑,以真气入剑,以一敌万,与那些火蝠斗得天崩地裂!   七星剑法,是当初在摘星观小住的日子里,六叔非要传授给他的。当初他不肯学,是因为觉得用不上。却没想到,今时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处。   “臭小子,这七星剑法,关键的时候是可以保命的!”当时,六叔这样说。   如今想来,真不免叫人唏嘘。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高朗是没有胜算的。可偏偏,不知为何,他们之间似乎达到了一种平衡,火蝠虽然势大,却无法靠近高朗,就好像高朗身上,有某种特殊的能量场,可以将它们远远地挡在了一丈之外!   “高朗!那些东西怕你——”就在这时,道长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在台子上喊道:“我现在教你一套口诀,你配合七星剑法,在心中默念!”   高朗闻言,连忙应允,于是便悄悄挪动步子,往石台的方向退了退,好听得更清楚!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五臟玄冥,青龍白虎,隊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道长大声朝他喊道。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五臟玄冥,青龍白虎……”高朗闻言,连忙照念。   他一边念,一边配合七星剑法,果真发现自己的剑上,一下子吃了分量,如有真神降临一般!   与此同时,他身边的火蝠也越聚越多,几乎已经没有漏网之鱼!   它们来势汹汹,面目狰狞,恨不能直接将高朗给生吞活剥了!   “朱雀玄武,侍卫我真,一念不生而万法生,护法诸神聚我道炁!杀——”高朗知道时机已然成熟,便直接一震剑身,大喊一声,使出了七星剑诀中最具杀伤力的一式——万法金光!   此招一出,剑气滔天,天地之间骤然色变,迸发出一个巨大无穷的能量场!   剑气所及,金光无限,如旭日之光,照得整个溶洞亮如白昼!   所有的火蝠都在照到金光的那一瞬间爆裂,轰地一声巨响,炸了个一干二净。如同气化,什么也没留下!   这金灿灿一片浩然之气,驱散了当下所有的黑暗|邪|祟。   一切,终于再次归于平静。   眼看着火蝠消失殆尽,高朗像是突然泄了气一样,腿里一软,“咣当”一声,跪到了地上。   道长见状,忙跳下台子去扶他,谁知,却发现他,不对劲了!!!   。 第二百九十九章:黑水   就在放大招的那一瞬间,高朗突然有些恍惚。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记忆之外的画面……   “春风动我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又是那调子!悠扬的曲调,清丽婉转的女声,合在一起,从他脑海深处钻出来,让他的意识有些错乱。   在月下,林中花鸟成群,暖暖的夜风,送来花的香气,姑娘的罗裙,像金鱼莹白透亮的凤尾,摇曳在如水的月色里。那裙摆下,一双绣了蝶的筒靴小巧精致,一下子刺痛了高朗的眼!   为什么又是这女子?!他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   随着乐曲声渐响,画面越发清晰,那女子的头发,挽成两个美美的留仙髻,真似天仙一般。再看月色下,她那张脸,五官更是精致脱俗。一双含情的凤眼,配上挺直的鼻梁,樱桃似的小口生在那粉雕玉琢的脸上,似笑非笑,着实漂亮!   是她!果然又是她——   高朗一看见她的脸,顿时惊骇起来!这一切太真实了,真实得就好像自己真的认识这样一个人。就好像曾经,和她那么近、那么亲密,仿佛一伸手,就能拥她入怀……   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往她的方向走,走进那片林子里去,走到她的面前,去问个究竟!   不知不觉中,他的意识早已受那幻觉的影响,越陷越深……   “高朗!高朗!醒醒!你醒醒!”道长见高朗眼神涣散,忙将他扶着坐下,不停地唤他的名字。   然而,他却像是被人堵上了耳朵,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完全陷落在自己的世界里!   “高朗!高朗——”道长见状,越发心急。   他见高朗像中了邪似的,一时心急,直接就上了手,“啪——”地一记耳光,重重地甩到了他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得特别响,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子就把高朗拉回了现实之中!   耳光声脆亮,在巨大的溶洞中不断回荡,犹如开了扩音器一般。   众人这时刚把阿宁从烈火当中救出来,正觉得惊魂未定,听见这么响亮的耳光声,不由回头,结果却看见高朗的两只鼻孔里,都已经冒了血。而他的右脸,更是火烧似的发烫!   “怎么了?”蔡大队他们搀着阿宁回到道长身边,见高朗的神色仍有些痴呆,便关心地问了一句。   “他看着是中了邪了!”道长一脸的忧色,忙从口袋里拿出一小袋朱砂,和水后用手指头沾着,点到了高朗的眉心上!   这朱砂点得极圆,一下子就让高朗看起来成了一个超大版的福娃,感觉萌萌哒!   当然,感觉归感觉,事实归事实。即使点了朱砂,高朗看起来仍旧有一种回不过神的感觉!   “你怎么样?”道长见他依旧提不起劲,便又拍了拍他的背。   “我……我没事……”高朗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又怕他再扇自己,因此只好尽量利索地站了起来。   说实在的,刚和火蝠打了一场硬仗,他还真是有点累!   可这时候,谁敢继续歇着?道长这家伙,别看年纪挺大了,那巴掌扇起来可真他娘不是盖的!   这一巴掌下来,扇得他牙疼!不仅牙疼,还耳鸣!   “道长可真是个狠人,不仅是狠人,还是个狼人!”高朗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这样想。   “阿宁兄弟,你没事吧?”他捂着脸,朝阿宁的方向走了几步,想尽量离道长远一点。   “我挺好!我没事。”阿宁这时候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烧得破破烂烂,但幸运的是,皮肤烧伤的面积并不大,只是手上被烫红了一片,头发也烧得有些焦乱,其他都还好。   “阿宁,你受伤了,”道长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徒弟,随即说:“你回去吧,这下头的路千难万险,你还是留在上头比较安全!”   “师父,我没事的。”阿宁见师父要让自己回去,顿时不干了。   “你听话!”道长见阿宁不允,便说:“这不是逞能就可以的事!你在这里,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我们不负责任!我们马上要下水了,你这伤口,能沾水吗?”   “我们要下水?!”高朗闻言,不由一愣,他是只旱鸭子,并不会游泳!   “我看过了,这溶洞不止一个,地下暗河的源头,应该在另一个溶洞里,”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一指左前方的深黑色暗区,说:“我们现在所处的,应该只能算是外洞,再朝里走,里面的空间应该会更大!”   众人听了这话,纷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的确,在碎石滩的尽头,是暗河。而暗河,就是从左前方的一块深黑色区域中流出来的——很显然,这里可远不止一个溶洞!   “那咱们得坐船进去才行!我看这暗河不浅呐!”蔡大队闻言说道。   “大眼,你送阿宁上去,顺便把我们带的充气艇拿下来。”道长听了这话,转头对大眼嘱咐了一句。   大眼闻言,忙点了点头,于是就带着阿宁走了。   道长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就拎起其中一个探照灯,走到了暗河边,开始往更深处的溶洞里照。   通往内|洞的洞|口不大,看着也就两米宽,高度也不到三米,算是个狭长的口子。又因为这里头极黑,光照过去,就好像立刻被吞噬了一般,仍是墨色的黑,什么也看不见!   再看这暗河,水色也特别深,原先只以为是光线的原因,可此时将光打了上去才发觉,这水,本来就是发黑的!   “这水怎么这么黑?跟墨汁似的!”蔡大队忍不住说了一句。   这足以说明,这里和太极湖的水,的确是相连的!   跟着他来的两位弟兄,这时也蹲了下来,伸手去捞那河水,放到鼻子底下去闻。   高朗见他们闻,也跟着蹲下去,学着他们的模样捞水,谁知他的手才一碰到这河水,就像过电似的,猛地传来一阵刺痛,惊得他连忙将手缩了回去!   。 第三百章:湖   “你怎么了?没事吧?!”   他身旁的那两位见他脸色不对,忙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没事……”高朗收回手,一边答,一边去看自己的手指头,不料却发现他的无名指和中指都受伤了!   “你流血了?来,让我看看!我有野外急救证的。”那两位中,块头略小一点的那个,立刻捏住了他的手指头,打了手电去照。   “这是咬伤。”他仔细端详了片刻,便下了结论,回头去喊蔡大队,“蔡队!这水里有东西!”   蔡队和道长一听,这才赶来。   他们到近前,一看高朗手指上的伤,顿时吃了一惊!   这伤口不浅,几乎可以算是贯穿伤。伤口成锯齿状,看着就像是被咬伤的!   “叶骏,这么深的地下河里还能有鱼么?”蔡大队嘀咕了一句,随即问那位有急救证的同事。   “说不好,但一般来说……鲶鱼可以在地下生存。”叶骏想了想,答道。   从部|队退|役前,他长期在野外作战,见多识广,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远比蔡队他们多。   “可鲶鱼也不咬人啊!”蔡队带来的另一位特|警关山,这时也开了口。   “也许这里还有别的鱼存在吧,”叶骏皱眉,他寻思了一会儿,才说:“在广西,有一个天坑,里面也有地下暗河,它的水里,就有一种桃花水母,也能蜇人。”   “这么说,也有可能不是鱼?”关山又问。   “说不好,”叶骏摇头,他又仔细瞧了瞧高朗手上的伤口,说:“现在看伤口上的血,颜色几乎没有变化,那就说明,应该没有太大的毒性。”   “多放掉点血!”道长一边从兜里掏出伤药,一边说:“这种水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性,多挤掉点血再上药吧!”   叶骏听了这话,立刻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帮着高朗又往外挤出了不少血,然后道长才上去给他涂了特制的伤药,简单地做了包扎。   等这一切忙活完,大眼也回来了。他一手提着一个塑料袋,另一手拎着打气泵,一直走到碎石滩上。   他见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拿着探照灯仔细地在水面上寻着什么,不由觉得好奇,于是也凑了上去!   只看那水被强光照得发亮,就像一块打了光的墨玉,看着竟有一种高级的质感。   大眼看他们看得这样认真,也忍不住在他们背后看了好久,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问:“你们……到底再看什么啊?”   他只是好奇,不想这一问,却把大家“哎哟”一声,吓了一跳!麻子更是差点就没忍住,险些就一拳头挥了上去!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走路不出声啊!”麻子瞪了大眼一眼,抱怨道。   “我回来了有一会儿了,那你们都在这儿看水,我就也跟着看了一会儿啊!”大眼一脸的无辜。   “师父,你们到底在看什么啊?”大眼一点没觉得有什么,直接大喇喇地问道。   “没什么,”道长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心眼最大,因此什么也没说,只问:“东西都带来了吗?”   “带来了。”大眼一听,立马将塑料袋交到了他师父手里。   于是,他们就开始在碎石滩上给船打气,不一会儿的工夫,一艘船就出现了。   这船不小,一次可以坐下七八个人,看着也很皮实,负重个千八百斤的,应该不成问题。   他们把船推下水,然后就带上探照灯,跳上去,开始顺着地下暗河朝更深的溶洞里去了!   这暗河的水,看似平静,可船一下水,却可以立刻顺着水流漂了起来。   他们几乎都不需要用到浆,完全是被一股无心的力量给吸进去的!   “这水流怎么这么急?”高朗忍不住嘀咕。他坐在船头,负责观察前方。   手里拿着探照灯,这船速快得让他有点心慌!   很快,船就顺着水流,漂进了先前那块暗色的区域中去。   道长先前的目测并没有出错,这的确是个狭长的山洞。两边的山石和上方的山石都像是要倒下来一般,齐齐地朝他们压过来,让他们不由有些担心,不自觉地压低了自己的身子,往船中间靠!   好在,这种压迫感并没有持续太久,顺着水流约莫走了百八十米,这空间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这个溶洞,比刚才的溶洞更大、更高。地下暗河在这个地方一下子成了湖,陆地在这个溶洞里只占了一小部分的空间。   船到了这里,速度就慢了下来。大家开始仔细打量这里的一切。   “这里好大啊!”叶骏见状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看见过这么大的溶洞!   从水面到石顶,他目测了一下,竟足足有六七十米高!这要是在外头,那已经是摩天大厦地高度了!   这个地方的回声更大,叶骏说出的这几个字,光回声就持续了一分多钟。   只看那些坑坑洼洼的石壁上,有着许许多多大大小小的黑色坑洞,看上去十分幽|深,也不知是通往何处。光打上去,透射出一种光挂陆离的神秘景象,仿佛一脚踏入了幽|冥的领地……   大家坐在船上,看着这样的景象,谁也没有说话。所有人的心里,都有些发毛。   谁要是有幽|闭恐惧症,到了这样的地方,可能会直接发病,他们第一次感觉得,身处无尽的黑暗是一件如此压抑又可怕的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缺氧的缘故,高朗总觉得自己心口发闷,鼓膜突突地跳,状态不是很好。然而,他并没有把这种不适告诉任何人。   洞中那一小片陆地上,似乎有石阶,可以一路向上。   道长一个人默默地打量了这石阶很久,突然开口说道:“走吧,我们该下船去看看了……”   ——父老乡亲们——   我们好久没有唠嗑了,年底了,大家都好忙。   学生朋友们开始了期末冲刺,其他大朋友们也开始了年终盘点,所以,注意劳逸结合哦!   爱你们,多多和我留言,记得比心哦!   。 第三百零一章:烛   下船后,他们便将这船暂时抬上了岸,搁到了离暗河七八米远的地方去。   然后,这一行人就上了不远处的石阶,沿着这石阶往更深处走去。   说来也奇,这样隐蔽的地方,竟然会有这样一段石阶,若说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恐怕没有人会信。   这大自然可凿不出这样规整的台阶!   虽然这石阶仅有一人宽窄,但要在这样遮天蔽日的环境中凿出这样一条路,其工程量简直不可想象!   大家走在石阶上,谁也不说话,只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这路太窄,自己会一不小心踩空!   这地方没有栏杆,要是踩空了,一跤跌下去,很可能会一命呜呼!   顺着这石阶向上走了约莫十多分钟,便到了更高一层的空间。又或者说,不是更高一层,而是进入了处在较高处的一个旱洞!   这个时候,他们离方才上岸的地方已有五六十米高,几乎已经到了这个溶洞的顶部。   从这里往下看,让人腿软,船已经成了小小的一只,岸边昏黑,也看不清什么了。   “走吧,我们到里头去瞧瞧!”道长瞧了一眼脚下,便往旱洞走去。   众人见了,也跟着离开石阶,一脚踏了进去。   此时他们的心里都有种异样的感觉。总感觉前面,正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等待着他们!   却说这旱洞不大,望过去也就百十平米大小。里头依旧是黑黑的一片,且有风声呜呜,不断从洞中传来。若不仔细听,很容易让人误会这是什么野兽的呜咽声!   却说此时,高朗走在中间,开始觉得自己整个人越来越不得劲,不仅脚下无力,还浑身发冷,脑中更是恍惚,总有一个怪异的声音在耳中隐约作响,挥之不去……   大红的帷幔、烫金的喜字,高燃的红烛,他的脑海中闪过一片红色,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穿一袭大红喜服,遮着喜帕,低头坐在床|前。   那人分明是坐着,却又似乎不安,时不时地掀起盖头,朝门口打量着什么……   是她!又是那位仙子一样的姑娘!   只是这一次,她看起来愈发温婉动人,有了女人的味道。   “是在等我吗?”高朗忍不住这样猜测。   恍惚中,他似乎看见自己,穿着一身喜服,走进了屋子里去,然而却并没有走到新娘的身边,而是径直走向桌前,开始摆|弄桌上的酒壶。   这一下,可算急坏了新娘!   她见新郎好不容易进了屋子,却又不到自己身边来,不由一阵心焦,忍不住又偷偷将盖头掀起了一个角,暗地里偷瞧他!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料却早已被他察觉!   “你这性子,总这么急!”他背对着她,低头浅笑,似乎是在倒酒。   新娘见他发现了,干脆自己伸手,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的身边,从后边一下子环住了他。   “胡闹!”他侧过头看她,眼神温柔地责备道:“盖头怎么能自己胡乱去掀?”   “谁让你总是不来的?”她撅着嘴,胡搅蛮缠道:“大不了一会儿我盖下来,你再揭一回就是了!”   那模样可爱娇俏,一笑宛如精灵。一看便知不是凡尘中人。   “你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他无奈地笑了,放开手中的酒壶,腾出手转过身去抱她,“子姬,我们竟然真的成了亲,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如果是梦,那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子姬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说。   天知道,她究竟有多贪|恋他的怀抱。   “傻瓜,”高朗看见自己俯头亲了亲她的额,好半天才说:“来,咱们喝合|卺酒吧。一瓢饮酒,同饮一卺,才算是夫妻。”说着,他便伸手取来方才倒好的酒,递了过去。   “好特别的酒杯啊!”子姬没有多想,接过那瓜瓢状的酒杯便举了起来。   “这是匏瓜一剖为二。夫妻本是一体,前世结缘,今生相聚,正如这匏瓜一般。”他笑着解释。   “前世结缘,今生相聚……”子姬闻言喃喃地重复,再看这瓜瓢时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公子,我们一定也是前世就认得了,对不对?”   “子姬,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抑或是来世,你都在我心里。”高朗望着她的眼睛,诺言许得郑重其事。   子姬听了,有些羞|怯。她默默举高了瓜瓢,借着喝酒想要掩饰自己的脸|红。谁知,这酒水一进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就铺散开来,让她的眉头整个儿皱成了一团!   “这酒怎么这么苦?!”她轻叫起来,“这不是喜酒么?”   在她的想法里,喜酒当然应该是甜的。可这酒,苦得像药,让她难以下咽。   “合|欢酒、合|欢酒,听起来甜,吃起来苦,便是象征了你我夫妻既能同甘,也能共苦。”高朗说得温柔而深情,他含情脉脉,先一步举起瓜瓢,一饮而尽。   子姬见状,也不再有疑,立刻跟着聚起瓜瓢,跟着一饮而尽。   酒好苦,她皱了一张脸,可依旧咬着牙把它们悉数喝下了肚!   “子姬愿与公子同甘共苦,永不分离!”末了,她瞧着他,眉目含情。   她的眼睛,想两尾鱼。笑起来弯弯地上翘,顾盼流转,美得灵动。高朗瞧着她的眼睛,不由越陷越深,真似中了什么邪似的,彻底沉沦其中,一倒头,直直地栽了下去!   “高博士!高博士——”蔡大队走在高朗后头,看着他厥过去,连忙一把托住了他!   道长他们闻言回头,看见高朗已经昏了过去,连忙折返回来,去给他把脉。   “走!不要挤在这里,我们先把他抬到前头的洞|中去!”道长一把脉,顿时发觉他体内气息很乱,于是直接收了手,命众人一起将他抬到了那昏黑的旱洞|中去!   乡亲们,今天介绍一本书,是我好朋友的新书,名字叫《万古赘婿之我能追踪万物》,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哦!   。 第三百零二章:林子   “师父,你、你看这是什么?!”   大眼指着高朗的衣领圈,吃惊地叫了起来。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朝高朗的衣领望去。结果,便瞧见他衣领里面隐隐透出蓝光来!   这光一看就不寻常,尤其是在这昏黑的旱洞中,看起来就越发的亮!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道长也蹲了下来,在高朗跟前看了好一会儿,才上手拉住高朗脖子里的那根皮绳,一下子将他戴着的项链扯了出来!   果然!就是那东西!它一被扯出来,顿时大放异彩,那夺目的蓝光一下子亮透了整个旱洞!   这光芒,竟比他们手里的探照灯还要亮!   旱洞中的一切,都被照得一清二楚——这像是一间石室,里头有石桌、石榻、石枕,清楚的分了隔间,与真正的古代房间设置竟无太大差别!   这太奇怪了!是谁修的石阶,又是谁住在这石室里?   这样的一个地方,人为什么会愿意住在这里?   伴随这漫长的黑暗与孤独,住在这里的人,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心甘情愿呢?又或者,住在这里的,真的是人吗?   还是说……这溶洞,真的有一个主人,而他,正躲在暗处,冷眼旁观,暗中操控着这一切?!   蓝光照亮了一切,却让众人的心中越发迷茫。   抛开这石室中的事情不谈,就只说这种亮度,显然就已经是不正常的!   “这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亮?”蔡大队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问。   “这么亮,一定是强辐射体!难怪高博士会昏倒。”叶骏往后退了两步,说。   “辐射啊?那岂不是有害?”大眼闻言脸色一变。   “师父,您快给高小哥解下来吧!可别出什么事!”麻子听了也忍不住说。   道长听他们七嘴八舌的,便喝了一句,道:“慌什么!事情还没搞清楚,别再这里瞎起哄!”   说着,他便伸手,想将那链子从高朗身上解下来,却不料,那绳子像是会自己缩小放大一般,任他怎么解也解不下来!   “怎么会这样?!”道长见状,心头不由一惊,背后冒汗。   他不停试了好几次,果真发觉这链子像是有思想的一般,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将坠子捏在手心里,闭眼凝神,试图感受这坠子的内在,不料却感受到一股极强的能量。而且那能量毫不留情地将他的神识弹了出去!   这能极强的反弹,让道长的脑中像中了一枪似的,“砰”地炸开,险些喷出一口血来!   “师父,你没事吧?”麻子在他身后,见他突然一个不稳,跌坐在地,忙上前扶他。   “没事,我没事。”道长瞧了他一眼,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脸色却十分难看。   一切,似乎正朝着不受控的方向发展,纵使是道长这样的世外高人,也一样有他控制不了的事情!比如说着项链,此刻便已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你们看,你们看这里的石壁!”正当道长心头发慌之时,关山突然指着一面石壁叫了起来,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那石壁上,不,不是石壁上!应该说是,蓝光投射在石壁上,使得那上头映出了一些字,一些迷迷糊糊,似有非有的字!   “这是什么?是字吗?”大眼这时候也走了上去看。   石壁上映出的字,清晰度特别低,有大半需要靠猜想,但依旧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天宝十四……载十一月初九……”他们努力地辨认这上头的文字,靠着半读半猜,开始勉强地拼凑起了故事……   再说此时,陷入昏迷的高朗也没闲着。   却说他在昏迷中,耳中似隐约听见响锣声,于是就“睁”了眼。   谁知这一睁眼,却发觉自己早已不在那溶洞中,反倒是出现在郊外的一片密|林里!   脚下土地湿|滑,雾气熏黑了林子。   四周静得出奇,除了他自己,似乎也不见有什么活物了。   高朗不知自己是梦是醒,只是壮着胆子往四下张望了一圈。   结果就发现,这地方除了林子,再看不见其他。极目之处,全是一片漆黑。而他自个儿手里,不知什么时候,竟擒着一柄白灯笼!   “这是什么地方?”高朗很吃惊。甚至,他觉得有些发怵。   因为他分明瞧见,自己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根红绳,而红绳的那头拴着一只公鸡!!!   “这是搞什么?!”高朗看着公鸡,心里的感觉很不好!   他想起了不少恐|怖电影,就是那种人和鬼|结婚的片子!那里头最经典的情节,不就是和公鸡拜堂么?   他心里正胡思乱想,那公鸡竟然就动了起来。   只看它呆滞滞地往前走,也不发声,活脱脱就是个上了发条的玩偶。   高朗见状,不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缓缓地往前抬了脚,跟着它朝前去。   一切都静悄悄的。越往前走,周围的雾气便越浓重,渐渐地便伸手不见五指了。   原本还是在林子的外围,现下那公鸡却是一个劲儿地直往那密|林深处去!   虽然高朗心中疑惑,觉得这不一定是真的,可周遭的一切还是让他心惊胆战,腿不听使唤地哆嗦着。   “这一片漆黑的林子,这究竟是要唱哪出啊!”高朗心里发毛,正想着,却突然瞧见前头不远处有了一些火光!   那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只见那火光绿莹莹的,幽|幽闪闪还摇曳不停,似坟|地里的鬼|火一般。   高朗见了这光,心头不由又是一紧,脚下的步子不由地放慢了许多。   为了探个虚实,他猫低了身子,牵着那鸡悄悄地凑近前去,躲到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边细看。这一下才发觉,自己前头是一座八角凉亭,那火光正是从亭子里发散出来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凉亭,亭子六边翘起的角檐上都挂了宫灯,本身的梁柱上更是描龙画凤,装饰得似皇家御花园里一般华丽。而且,亭外四面皆有婢子侍立,一个个站得笔挺。   只是……他们的脸上虽有五官却无表情,像纸扎的人物一般,没有生气。   再看亭子里,隐约可见有人立着。   雾气缭绕,高朗躲得虽近,却依旧看不分明……   。 第三百零三章:故人来   亭里佳人不做声,亭外夜色雾重重。   高朗蹲在灌木丛中,看着这怪异的景象,心里一阵阵地发毛。   会是子姬吗?高朗打量着亭中人的侧影,只觉得她虽一袭粉裙,可却与子姬的灵动很不相同!   “这一定不是子姬。”高朗这样想。   他虽然并不真正认得子姬,可这时候,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她生出了一份好感。   谁知,他正这样笃信,那熟悉的乐曲声,就又再次响了起来!   “春风动我心,流目瞩山林。山林多奇采,阳鸟吐清音。   绿荑带长路,丹椒重紫茎。流吹出郊外,共欢弄春英……”   这一次,那歌声不再曼妙,它拉长了声调,显得凄婉。在这样迷雾重重的环境中,只听得高朗心里发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高朗不知怎的,竟有点心疼。   这种心疼,说不清是来自何处。他靠着理智,勉强把这种莫名的情|愫压下去,不料怀里抱着的那只公鸡却突然发了疯,对着亭子的方向,突然就嚎了一嗓子!   一切毫无预兆,那鸡尖锐的啼叫声,像一柄利剑,一下子刺破了黑暗!   高朗闻声大惊,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俯低了身子不敢动弹。   “什么人?!”果然,亭中传来质问声。   那女声中透出杀气,全无此前子姬的柔情。   这一刻,高朗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他疑心是自己已经完全暴露了,因此只得捂紧了口鼻,连大气都不敢出。   “鸡兄,这一回我只能对不住你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自己叫的,怨不得别人,愿你来世投个好胎吧!”为了脱困,高朗只得悄悄解了鸡脚杆子上的红绳,果断地将它独个儿推了出去!   他大约是想让它做个替死鬼。不料,那鸡这会儿却又一动不动了,任他推了赶了,就是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这小东西,真不是个东西!这事你惹出来的,你不去谁去?”高朗见状,不由在肚子里暗骂。   他一门心思顶那公鸡,不料眼跟前不知何时,却多了一双鞋出来!   那是一双战靴,银色的靴子,鞋码并不大,一看就是一双女鞋。   高朗顺着那靴子再往上看,就是一身粗布长衣,颜色灰暗,竟不像该是女人的穿着。   “不是子姬!还好!”高朗看到她脸的一瞬间,竟松了一口气。   只看那女人生得貌丑,她的牙齿白得瘆人,高颧骨配上有些塌陷的两颊,一脸的凶相。看着像是会吃人!   高朗见她这模样,顿时觉得自己完了——这一看就是个女战|士啊!自己碰上她,少不了又是一番纠|缠!   “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终于,那女人开了口。   她的声音粗哑难听,像根粗糙的短木桩。   高朗见自己肯定避不过去了,只好把心一横,干脆拍拍裤子上的土,一撩头发,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   “我也不是故意要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他一摊手,指着那只鸡,说:“是它带我来的,要怪,你怪它!”   高朗是装傻,不料那女人听了,却好像被他给逗乐了!   “嗬!真没看出来啊,这一千多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要脸面了?”只见那女的插着腰问他。   高朗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对劲,于是指着自己问她:“我们认识?你认识我?”   “行了,别装了!我的主人要见你。”那女人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   “什么?!”高朗闻言不由一愣,“你的……主人?!”   这是什么鬼?这女人怎么还有主人?这事情还没完没了?   “是啊,她已经等候你多时了。”女人点点头,说着就满面笑容地让开了一条路。   这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也不像别人那样温柔,看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让高朗有些转不过弯来。   “你家主人是谁?”高朗此时警惕极了。   “你的一个故人。”那女人的眼神很有戏,她打哑谜似的,显然没打算说出答案。   “故人?!我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故人?”高朗着实想不出这莫名其妙的故人是谁。总不能……真是子姬吧?   眼前的景象亦真亦幻,高朗越发吃不准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世界里了!   他的身上穿的,是下溶洞时的装备,和眼前这女人的打扮,显然不属于一个时空!   “主人说,你若不肯来,只消将这发带还与你。”说着,那女人从手中变出一条水青色的发带,递到了他的面前。   高朗见了这发带,不由一愣,脑海中猛地闪现出一个陌生的画面,就像过电一样!   “这是……”他瞪大了双眼,接过发带的那双手有些颤抖。   “主人说,见了这发带,你自会与她相见。”女人对他的这种反应很满意,适时地说。   “她在哪里?”高朗攥紧了手里的发带,一些似乎并不属于他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每回观元辰的时候,大抵都是如此。陌生的记忆,熟悉的感觉,总与前世有关!   大唐天宝年间的一切,就在那一瞬间,仿佛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脑子里!   很快的,那女人带着高朗进了一处宅院。   这是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琉璃瓦,玉石栏,漆了金粉的窗棂亮得刺目!   这样奢华的大宅院,即使是在电视剧里也很少看见。高朗正觉得惊叹,很快却又发现这里有些不对劲。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是死的。死一般的寂静,除了死寂还是死寂,半点活物也见不着,就连风,似乎也吹不进这里来!   空气是凝滞的,花叶树木,也不见半点翕|动,就像是一副不会动的画作。   高朗站在天井里,观察了片刻就随着那女人穿过连廊,绕过两旁的假山池藻、亭台水榭,一路往宅子的后院而去。   他们走得极快,不多时便在宅子的内院正厅前停了下来。   这里的建筑风格竟是盛唐时期的模样,华美而不纤巧,舒展而不张扬,显得大气磅礴。   那顶上的黑瓦,更是一瞬间勾起了高朗更多的回忆!   “主人就在里头等你。”女人停在了门口,一抬手示意要他一个人进去。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有些踯躅,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似乎迟迟没有勇气将这移门拉开!   “里面的人,是子姬吗?”他忍不住这样想。   高朗不是一个胆怯的人,可这一刻,当他看见后院的这一切,却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去见她……   。 第三百零四章:不可控   “这么说……这是唐朝的坠子?”   大眼看了半天,终于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这坠子和安史之乱又有什么关系?我看这段文字,分明就是记录了安史之乱前后的事情。”关山这时也议论了一句。   他们站在石壁前,像是暂时忘记了高朗已经昏迷的事情,一门心思只想着眼前坠子上提到的故事。   “这上头不是说了吗?清河崔氏,满门战死。”道长沉思了许久,才抬手一指石壁上的一处,说:“想必这坠子,是崔氏遗物。既然落在高朗的脖子里,那就说明,定与他有些渊源。”   “你们发现了没有,刚才在碎石滩上,那些火蝠,好像特别怕高博士?”这时,蔡大队突然冷不丁地来一句,说:“你们说……会不会他们怕的就是这个坠子?”   “不能吧?”大眼和关山听了这话,异口同声道。   他们觉得,这坠子虽然会发光,但看起来也没什么过人之处。而方才那些火蝠,简直是穷凶极恶,怎可相提并论?   “这也说不准,”道长这时却说:“不过,这些事情,只要我们找到了目神珠,一切都会解开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高朗醒过来。”   说着,道长指了指地上的高朗,说:“你们把他扶起来,我想办法把这坠子给他取下来!”   这坠子,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们要下地宫的紧要关头出现,他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他想不明白。   从青山师弟以身殉阵开始,之后的一切,就已经不受控制了!   话分两头,这一头,道长他们在旱洞中想办法唤醒高朗,而柳月和阿杰他们一行人,则在暗河中游了一段,上了一个石滩。   这石滩和高朗他们的溶洞不同,更像是下水道,里面的味道很大,一股油脂混合着馊水的味道,令人作呕。   而且,石滩上还有不少垃圾袋,塑料瓶,散乱地丢弃在乱石之间,成群的老鼠在中间穿行。这场面,能引起人强烈的不适。   石滩往上大约十来米,有两根通道,一根是方形的,约莫2米乘2米的大小,另一根略小的,是圆形的,高度大约一米。   “我们走哪个?”手下那两人问阿杰。   他们站在这两根通道前,只想快点离开。   “这还用问?这根圆的明显就是下水管!”阿杰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然后直接就往方形那边去了。   柳月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这通道,是在石头上凿出来的,看起来和高朗先前描述的地下迷城很像。它先是往上去,后又开始下坡往左边走,高低起伏,变幻十分频繁。   柳月跟在阿杰身边,他们几个走在通道里,脚步声很响。他们的鞋子,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在鞋底中加了钢板,因此走起来的时候,嗒嗒响,像在跳踢踏舞。   “阿sue,你在想什么?”阿杰见柳月一脸严肃,就故意问了一句。   “我没想什么。”柳月对他,早已厌恶透顶,若不是为了找高朗,她也不会下来。   “你没想什么?不,你在撒谎。”阿杰闻言笑得轻蔑,他瞧了她一眼,随即说道:“你骗不了我,你的心里,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人,恐怕这儿,你觉得他比你的父亲还重要!”   “你——”柳月听了这话,生气地停下了脚步,扭头瞪着他,说:“别把你的自以为是当作真相!”   “噢?”阿杰闻言也停下来,挑眉看她,那眼神,戏谑极了。   “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阿杰笑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好好地配合我,等我得了目神珠,我就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你又想搞什么鬼?”柳月一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   “没什么,你不要紧张,”阿杰说着,伸手捏了捏柳月的脸蛋,说:“你知道吧?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你,只是可惜了,你不喜欢我。不过,我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你放心吧,等我得了目神珠,我就替你把绊脚石给除了!”   “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柳月闻言,用力打掉阿杰的手,说:“我警告你,不许伤害倪曼!我的事,和你无关!”   “你就别假惺惺的了!”阿杰听了,顿时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扭曲,回荡在这走道里,听上去瘆人极了。   “你真是个畜生!”柳月听见他的笑声,咬牙骂道,“说你是畜生,简直侮辱了畜生这两个字!你根本就是魔|鬼!”   “对!我是魔|鬼,可也总比你这样假惺惺的虚伪来得好!”阿杰一把捏住柳月的脖颈,就像擒住一只小鸡,“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男人,换了我,我也会动心!你放心吧,君子有成人之美,只要你助我得到目神珠,我就帮你除掉倪曼!”   “你到真是君子之风!”柳月听了这话,不由冷哼。   “那是当然,”阿杰点点头,勾起嘴角,说道:“我们是拍档啊,我当然不会害你。”   “好一句拍档,”柳月苦笑一声,随即抬起头来,瞧着他说:“你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不会伤害到高朗,我愿意试一试……”   ——父老乡亲们——   我在参加一个叫作者推书节的活动,请大家在软件中点“冒泡”,然后在冒泡中的“热门话题”里选择“作者推书节”选项,进入页面后下拉寻找我,为我点赞留言~   当我们的爱心集满一百颗的时候,我会加更哦!爱你们,么哒!加油加油!   。 第三百零五章:十三针   为了把项链从高朗的脖子里取下来,云天道长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从符咒到法术,再到各种手印,他那些高深的道法遇到了这链子,偏偏好像全都失了效!   这半个多小时下来,他是一头的汗,众人也是看得眼花缭乱,想看欣赏一部玄幻大片!   可偏偏……花样是够了,就是效果,一点都没有!   “师父,要不……咱们直接拿把刀,把这皮绳给割断算了。”麻子道长折|腾这么久,也没折|腾出个什么来,忍不住就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割了?这不是一般的东西,你说割就割?”道长闻言,自然不允。   “不是,再这么下去,出危险可怎么办?”麻子又说。   “是啊,要不,就让咱们试试吧?”说着,关山就把自己的小军刀拿了出来。   这可是专业装备,虽然不能说是削铁如泥,但也比一般的刀锋利得多,切个铁丝钢丝,削个木头竹子的,不在话下!   道长见他们连家伙事儿也准备好了,干脆往旁边让了让,指着麻子说:“那你来!”   “我?!师父,我……”麻子万万没想到,他师父会直接撂挑子,让他干。   “你来吧!我歇会儿!”道长倒也不像是开玩笑,说着话,果然就退到了一边,抬手又擦了擦额上的汗!   麻子见状,只好接过关山的刀,蹲了下来。   他拉起高朗脖子里那根皮绳,看了有几秒,然后就直接一咬牙,动手将刀子割了上去!   “不就是一根绳子么?割断了,回头再配一根就是了!师父何必这样谨慎?”麻子一边割,心里还一边这样想。   他觉得,道长是谨慎过了头。   这种事情,原本就是要不了两分钟,就能搞定的事!何必这样大费周章!   谁知,待他上手,才发现的确是自己过于乐观了!   他这第一刀下去,绳子竟丝毫无损!   于是,一刀不成,又有了两刀、三刀、四刀……那绳子韧劲十足,他足足割了二三十下,结果那绳子依然未断!   它的表皮虽有些破损,但里面却丝毫无伤!   这岂不蹊跷?一根皮绳而已,哪来的这种劲道?!   然而,更令麻子感到头皮发麻的,还远不止是这些!这绳子上,被割破的那些伤口里,竟然都有一种近乎血液的红色汁|液渗出来,不是只有一道有,而是每一道伤口里都有!   那么多的伤口,那么多的血,它不知不觉地流,待麻子反应过来,早已是一整手的血了!   他见状大惊,顿时惊骇地一下子丢开了刀子!   “这、这是什么?!师父!”麻子摊着自己的两只手,吓得不轻,他突然觉得,这绳子,是有生命的!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绳子!   “别慌!”道长似乎早已料到了这种结果,他这时候,竟丝毫不觉得意外,反而如释重负,叹了口气,说:“这绳子,谁也割不断。一旦戴上去,就解不下来了!”   “什么?!那怎么办?!”麻子一惊。   “看来,是这坠子在考验高朗!”道长想了想,突然说:“自古神器要认主,都是要经过重重考验的!只有通过了,才能成为它的主人!”   “那、那要是……通不过呢?会怎么样?”蔡大队第一次听说这种事,觉得不可思议。   “说不好,有的神器,即使通不过考验,也不会怎么样的。”道长努了努嘴,说道。   “那还有的神器呢?”关山一听话里有话,忙问。   “剩下的那些……要是通不过考验……”道长顿了顿,才说:“不死也得疯!”   “什么?!”众人一听这话,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麻子!来!帮我把他扶过来,扶到这桌子前坐!”道长没有多言,直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软布包,抽开带子,将它摊到了石桌上!   很快,一排长长短短、粗粗细细的银针,就展现了在众人面前。   “鬼门十三针?!”大眼一看见这东西,忍不住惊呼起来,“师父,你拿鬼门十三针出来干什么?这个不是驱|邪用的吗?”   “臭小子!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鬼门十三针的用处,可大着呢!”道长轻笑一声,随即说道:“快帮你师兄一起把人扶好了,今天师父就在你们面前露一手!你可要学着点!”   所谓“鬼门十三针”,指的是针灸学中的一种特殊治疗方法。   它除了被道家用于驱|邪之外,更是中医针灸中神奇所在,专治百邪癫狂,从现代医学的角度讲,他可以治疗抑郁症、强迫症、精神分裂症等精神疾病。   据史书记载,“鬼门十三针”在古代由张天师所创,祛病除邪,愈后永不复发,堪称道医神技,在世界医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一直到现在,医学上都将“鬼门十三针”作为重要的研究课题之一……   “大眼,把鬼门十三针的口诀背给为师听!”道长从布包从抽出一根银针,走到高朗近前,突然对着徒弟说道。   大眼听了这话,不敢耽误,果真立刻就背了起来。   “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一一从头逐一求,男从左起女从右。一针人中鬼宫停,左边下针右出针。第二手大指甲下,名鬼信刺三分深……”   随着口诀的深入,只看道长手里的针灵巧地在高朗身上穿梭着。   手起针落之间,每一针都干脆利落,精准无比,堪称艺术。   心主神志,心乱则神志不清,打通心经后,又选督脉镇静安神。再走脾经,通气血,振精神。然后是胃经强身体,调节情志,肝经通疏泄,抒发情绪。最后,走胆经醒脑,专治晕眩,又走肾经祛除梦|魇……   如此一番,经由鬼封、鬼宫、鬼垒、鬼路等十三大穴,为高朗疏通经络,打通经脉,让气血畅通,以起到恢复神智的功效。   这鬼门十三针被道长使得出神入化,只看他最后一针,走鬼封大穴,以针刺舌中,又以手足相对而刺为辅,只这么一针下去,高朗口中便长舒了一口气出来,醒了!!!   。 第三百零六章:山   高朗一醒,坠子的光芒突然就敛去了!   洞里只剩下探照灯的白光,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哎——”高朗这时一下子从昏迷中情形过来,本就回不过神,再看自己身上莫名其妙炸了这么多针,不由指着自己的鬼封穴叫了起来!   这舌中一针,可叫他怎么开口说话?   高朗简直是欲哭无泪!   原本他这会儿,正要开门去见他的子姬,这下倒好,人没见着,还被扎成了这么一个傻样!   这叫他上哪儿说理去?   “你没事吧?”道长见他醒了,忙关切地问。   “嗯,&……%¥#@¥%……”高朗指着自己的嘴,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旁人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哦哦,我的错!我的错!”道长见状会意,连忙上前,把所有的针都给收了回去!   一分钟以后,高朗恢复了言论自由,可是,他却什么都不想说了。   为什么呢?失落啊!好不容易要见到子姬女神,搞清这当中的原委了,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拉回来了,搁谁谁能乐意啊?   “你刚才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昏倒?”道长收了针,便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起先,耳中总能听见些声响,后来……我也不知怎么的,两眼一黑就栽倒了。”高朗才简单地解释了两句,就被这旱洞中的布局吸引,忍不住嚷了起来:“这地方……这也太……”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往“内室”方向走了几步。   “是啊,这是间石室。”麻子见他起身,就扶了他一把。   “这也太像一间屋子了!”高朗不由感慨,说着,就直接跑进了内室,不由分说地坐到了石榻上!   “你们看,还屏风,还有这小几,这脚踏,这世上哪有这么精致的原生之物?哈哈!这里分明就有人住过啊!”说着,高朗激动地拍了拍石榻的靠背,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新天地一样。   谁知,他这一拍,整个旱洞却突然震动起来,一时间,头顶上的细小砂砾纷纷抖落,整个地面都开始起伏,顿时惊得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快起来!别在那里坐了!危险!”道长见状,心中大叫不好,忙快步上前,一把将高朗从石榻那里拉了起来!   在地下,任何的震动都不能轻视,也许都会要了人的命。   这么大的空间,一旦发生坍塌事故,只怕他们就要被长埋地下了!   “走!快走!撤出去!”叶骏此时也开始挥着手大叫。   这震动的频率不对!他们几乎都有些站不稳了!这他一下子就察觉出了这其中的异状,心头不由一紧!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大概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可谁也没有吱声,只是咬紧了牙关往外狂奔,连探照灯都顾不上拿了!   他们以为,这洞是要塌了,却没想到,这脚才踏出去,那震动就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原样!   这震动,前后持续了不到两分钟,虽然振幅强烈,但好在洞至少没塌!   “这怎么回事啊?!”因为有道长拉着,所以高朗是第一拨跑出来的。他一出来,就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们想错了!完完全全的想错了!   原以为跑出来就没事了,谁知此时却发现,真正的考验在外头!!!   这旱洞外面的景色,竟不知什么时候全变了!   湖没有了,他们的小船也不见了,这里成了另一个溶洞,虽然还是能听见水|声,但却一滴水都看不见了!   原本是湖的位置,竟有两个山头拔地而起,占据了这溶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空间!   为什么称它们为山,因为这不是什么小石堆,而是高|耸入顶,石峰林立的真山!不仅如此,这山的山脉,曲折绵延,沟|壑万千,那山形,突兀嶙峋,透着阴郁,竟还有些山水画中的意境在其中!   只是,此刻在这黑漆漆的内洞中,这山也显得黑暗压抑。   那最近的山壁离他们不过半米远,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仿佛那山壁随时有可能倾塌下来一般!   “怎么会这样?”道长口中喃喃,一时也手足无措起来。   这样的景象,换了谁,都会被震惊的!   “我们是不是走错出口了?会不会还有别的出口?一定是有好几个出口!”大眼这时候已经语无伦次,他叨叨着,就要往回走,“我去里面看看,我去再看看……”   “不用去了!”麻子见他这样,就一把拉住了他,说:“这就是我们的出口!”   “你怎么确定?”大眼不信。   “你自己看,”麻子知道他是有些怕了,便一伸手,将手电照向不远处半山腰的一个石峰,说:“你看,那个红色的,不就是我们的充气舟吗?”   这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没错,顺着麻子的手电,大家全都看见了那一抹刺眼的红色!   来时的石阶已经消失了大半,他们想要原路返回,已经是没有可能的事。这山上,一眼看过去,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好像就这么一瞬间,所有的路,都被封死了!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沉默。   这突如其来的山,突然消失的湖水,还有那无法解释的旱洞陈设,都让他们心慌!   目神珠到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而他们自己,又好像被困在了这里,出不去也走不下去了。   人在昏暗的环境中,真的很容易感到焦虑,这一刻的他们,就是如此……   “高博士,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刚才,一拍石榻,这整个就震了,”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关山冷不丁地冒了一句,道:“要不,咱们再进去拍一下,看看会不会就变回来了?”   。 第三百零七章:屏风   关山的这个建议,虽然很无厘头,但是却一下子让绝望中的众人心头燃起了一丝希望。   于是,他们真的退了回去。   然而,当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回到旱洞中,准备再试试那机|关的时候,不料却发现此时旱洞中的景象,也变了!   原本外室中的石桌、石凳,此刻全都消失不见了。只有石屏风依旧立在哪里,看着冷得像冰!   外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留下。   就好像之前的一切不过都是幻觉!   探照灯的光惨白惨白的,众人的脸色比这灯光还要白!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大眼这时已经完全乱了分寸。   他跑到原先该有石桌的地方去看,伏在地上想要找出石桌存在过的证据,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那地面上完全没有任何物体移动或搬动过的痕迹,就连四处的灰尘都是一样的厚度,绝没有那一块的土色看起来是比较新的!   大眼看完石桌,并不死心,于是又去看石凳的位置。   没有,还是没有!四个石凳,连一个印记也未曾留下,这简直叫他抓狂,于是又不信邪地急着往内室中去。   众人见他跑得这么急,正想要喊住他,谁知却来不及,只听他一进去,石屏风后头传来“啊——”地一声尖叫,然后就没了动静!   随着尖叫声渐渐消失,石屏风后面再也没有别的声音传来,旱洞中寂静地可怕,只能隐约听见呼呼的风声!   “这他娘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这一切叫麻子的心上顿时腾起一股无名火。   他实在忍无可忍,口中骂着就一捋袖子朝石屏风走了过去。   “我和你一起去!”高朗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我们也去!走!”蔡大队他们见了,也立刻走了上去。   道长见他们去,却没有跟着。他大抵是觉得这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自己留下来,拿着手电开始细细地去照那些石壁,希望可以从上头找到些蛛丝马迹,破了这鬼地方的机|关。   他毕竟是老江湖了,在这里看了这么久,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底,这溶洞表面上看似混然天成,但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也就是说,这溶洞应应当属于地宫的外部,他们离玄元地宫,其实已经很近了!   “大眼不见了!”高朗从石屏风后面回来,他的脸色很难看。   “不见了?!”道长闻言一愣。   “对!他就像是凭空消失的!我们找不到他!”高朗点了点头。   他的心跳得厉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跃出来!   “你们仔细找了吗?”道长越过他,望着石屏风问。   “他们还在里面找,”高朗插着腰,顿了顿,又说:“这地方肯定有机|关!大眼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你有没有听过,有一种风水术,叫阴|阳双界?”道长听了这话,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什么?!”这种名词,高朗自然没有听过。   “所谓双界,就是打造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空间,其间相通,由机|关触发。人一旦陷入其中,就走不出去了,会困死在里头!”道长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要设置这种空间?”高朗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境遇,顿时觉得这种设计惨无人道!   “为了防止盗宝!”道长说着,往石屏风走去,“刚才你坐的那张石榻,很可能就是这里的机|关触发器!”   “那照这么说,我们现在在一个和刚才完全相同的异度空间?”高朗跟着走上去,问:“那大眼呢?他不在这里,也就是说,他已经回到了我们最初的空间里?他出去了?”   “不,并不能这样说,理论上来讲,这里可以同时存在很多个空间!”道长说着,便也绕过石屏风,走到了内间。   “他们人呢?!”他原本想去找麻子他们一起商量一下寻找机|关的事,不料一进去,却发现内间此时竟空无一人!   麻子、蔡队,还有叶骏和关山,他们四个也不见了!!!   “他们……他们刚才还在这里啊!”高朗背后发毛,他明白,这几个人,一定也是掉进了某个空间中去了!   “机|关一定就在这内室里!”道长望着这不大的空间,目光如鹰,“生死总在一瞬间,既然机|关在这里,那就说明,出口也在这里!”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们怎么找?”高朗望着这昏黑的四壁,一筹莫展。   他的手心里捏着六叔留下的铜钱,心中暗想:“要是六叔在这里就好了!”   六叔对高朗来说,就像是定海神针。只要六叔在,他的心,就不会慌。   而现在,这定海神针没了,他的心里,也缺了一块!   “越是遇到事情的时候,越要冷静,自乱阵脚,那就真地没戏了!”道长见他这样,仿佛一下子就洞穿了他的心思,说道:“其实你想想,从刚才到现在,这石室里,有什么东西是始终没有变过的?”   “什么东西没有变过?”高朗闻言,不由开始大量整个石室,很快,他的目光就落到了这石屏风上!   “是它?!”他指着石屏风惊叫起来。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道长点了点头,有问:“刚才你出来之前,他们几个,是不是都聚在这一片儿?”   “是、是啊!”高朗这时再去回想,顿时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就没错了!”道长说着,一把抓住高朗的手腕,说:“走!咱们也该去见识见识这机|关的本事了!”说着,他抬脚便要往石屏风那里走。   “我们也要进去?”高朗有些意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怎么?你怕了?”道长故意激他。   “所谓绝处才能逢生,我要是怂了,那我就不是男人!”说着,高朗自信地一笑,说:“走吧,让咱们看看这屏风能有多厉害!”   。 第三百零八章:水下世界   屏风里的世界,是另一番天地。   高朗和道长一走进屏风,便发现这里头是一根四通八达的走廊,看上去……看像是当日廖云舟在荒山坟场遇到的那一座地下迷城!   “我知道这里!”高朗见状,顿时惊呼起来,“这就是地下迷城,我们当时就是在这里走到地宫入口去的!”   这话让道长很意外,他往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说:“你确定这就是当初你们走的那一根?我们现在所处的,很可能是幻境!”   “不,我确定!”高朗激动起来,因为他看见,在这走廊的石壁上,竟然有当初他们一行人迷路时留下的记号!   几十年过去了,这记号竟然依旧如此清晰,清晰得让他无法忽视!   “既然如此,那咱们先找一找大眼和麻子他们吧!”道长闻言点了点头,开始在通道中仔细探查。   他心里对高朗说的这话还是存疑,毕竟,这来得有些太过容易了!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和道长“歪打正着”,从屏风中掉进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通道,而另一头,柳月和阿杰却先他们一步,率先找到了地宫的入口。只不过,这地方已经彻底被水淹了,要进去,只有靠潜水!   柳月他们几个,水性都极好,虽然没有供氧装备,但光靠憋一口气,就能在水中坚持三分钟以上,因此还能勉强下去探查。   水下世界,与他们的想象很不一样。   这里的水,黑得像墨汁一样。即使打了光,能见度依然不足三米!   他们在水中潜行,与瞎子无异。   不仅如此,这里的暗涌特别多,水中甚至还分层,不同的深度之间,水的流速都不同,越往下潜,暗藏的漩涡就越多,水|流速度就越快。人到达一定深度之后,几乎无法保持平衡。   柳月体重较轻,在水中更是如漂萍一般,几次险些被暗流卷走,要不是阿杰及时抱住了她,只怕她早已被卷进了水底断层裂沟|中去了!   水底的情况错综复杂,他们潜下去之后,便发觉这底下有好几处断层,而且这些断层吸入极大,人在周围根本站不住脚,稍有不慎就会被吸进无底的深渊!   即使是阿杰手下的那两个大块头,此时也需要费力与之对抗。他们就如同在沙漠中逆风前行,对抗着最可怕的沙暴!   没有供氧设备,却又要探清这水底的情况,他们只得几沉几浮,不断在水面与水底之间来回换气……   这种探查,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这对体力,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好在,最终他们也算勉强将水下的状况给弄清楚了——这水下的地宫入口,石封完整,并无被破坏过的痕迹,要想从这里进入地宫,并不容易,要么上装备,要么就得排水,肯定要费好大一番功夫!   “现在怎么办?”最后一次从水里上来,柳月已经明显体力不支,她整理了一下头发,靠在石壁上问阿杰。   “你说这地方,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一个入口?”阿杰望着这漆黑的水面皱眉,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多少个出口我不知道,但现在,这肯定是我们找到的唯一一个口子。”柳月说道。   “如果这地方的确只有一个入口,那么,高朗他们呢?为什么不在?”阿杰瞧着柳月,摆明了是一副不信她的样子。   “他们在哪里,我怎么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月这时也正寻思这事。   “希望你最好没有骗我。”阿杰的低气压让人感到压抑。   “你要是不信我,我说什么也是没用。”柳月见他如此,干脆扭过头,开始往回走。   “你去哪里?”阿杰见状忙追上去,却在这时感觉腿上一阵刺痛。   他伸手一摸,才发觉自己的腿,受伤了!   “您受伤了?”他那两个手下跟在后头,看见他一手的血,顿时喊了起来。   柳月听了这话,才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刚才最后一次下潜的时候,她因为体力不足,被卷进了暗流,当时便感觉到这水里有什么东西不断地在推撞她。   这种感觉很可怕。因为不止一股力量,感觉上去像是有一大群未知的怪物,正不断攻击着她!从头到脚,似乎想要将她撕碎!   那个时候,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词——食|人鱼!   要不是他见状及时赶来救她,只怕这会儿她都未必上得来了!   现在想来,他这伤,应该就是那时候弄的!   这个人情,她不能不还!   “你怎么了?”她折回去,问。   “怎么?你总算知道要关心我了?”阿杰依旧笑得玩世不|恭,可是他的脸色却有些发白,表情也不轻松。   很显然,他这会儿应该很疼。   “你救了我,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柳月说道。   “我们是拍档嘛,我救你是应该的!”阿杰又笑了笑,但他脸上的表情越发不自然。   “你没事吧?”柳月走上去,扶了他一把。   “我没事,这水下有东西,我是给那畜生给割伤的。”阿杰顺势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一把搂住了她。   她见状正想要推开他,谁知一回头,却发现他已经两眼一|闭,昏|死在了她怀里!   。 第三百零九章:不一样   阿杰的突然晕倒让柳月有些吃惊。   他此前在她面前一直是强者,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那种强者。抛开是非观不谈,阿杰的能力的确超群,属于人狠话不多的典型,能赶上电影《黑衣人》。   当然,话不多这一点得分人,他对柳月,基本属于话痨。   一般来说,当你发现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态度,和对别人的都不一样,那么他要么是特别讨厌她,要么就是特别爱她!   这点,别人都看得出来,柳月自己却看不出来。   关于阿杰对自己的态度,她从来就没深想过。   原因很简单,这死|逼,又不是什么好人!   在她眼里,他都没有被看成是个人!既然连人都不是,又怎么会入得了她的眼?   更何况,他长年捆绑炒作“拍档”概念,这种特别,也就被她自动归因到了“拍档福利”中去了!   不过现在,阿杰倒在她的怀里,脸色惨白,一副失血过多的样子,不知怎的,她突然觉得有些心软。   这大概是因为,他这伤是因为她才受的,她多少有些愧疚吧。   “老大昏过去了,”他的两个手下这时也发现他的异状,他们连忙蹲下来,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和动脉,然后瞧着柳月问:“嫂子,现在怎么办?”   “你们叫我什么?!”柳月被这称呼弄得莫名其妙。   “嫂子,你不用不好意思,老大跟我们说了,您现在在执行一项卧|底任务,所以在外人面前,您的身份必须要保密。不过这里就我们四个在,您不必紧张。”   手下的话,简直让柳月想杀人!   阿杰这死东西的话,真是没一句能听的!   “他真是这样跟你们说的?”柳月努力抑制自己想要直接掐死阿杰的冲动,好半天才问。   “是啊,嫂子你放心吧,你们的事,老大都跟我们说清楚了。”其中一个手下说道。   他的脸上有一道长疤,据说是打架时被人用冬瓜|刀|砍伤的,伤口很深,而且挺长,在脸颊上,蜈蚣似的一条。   一般人看他,不会先看五官,总是会先留意到他的长疤。所以这里,我们姑且称他为疤脸。   疤脸虽然脸上有疤,可长得却依然挺帅气。是硬汉的那种帅。   柳月见他这么说,觉得他话里有话,便问:“他说清楚了?他都跟你们怎么说的啊?”   “老大很早之前就跟我们交代了,说温岭别苑里的那个老头儿,是您父亲,让手底下的兄弟好好照顾他。还交代我们,这回您执行任务,如果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保护您。”疤脸说道。   “我父亲……他在温岭别苑?”柳月一直以为,自己的老爸还在西西里,捏在白先生的手里,却没想到,竟然已经回到了国|内。   这样看来,白先生对阿杰的信任,远超出柳月自己的想象。   而阿杰,也并不像自己看到的这样简单!   “是啊,老大说,温岭的温泉好,特别适合疗养。还说让我们暂时别告诉您,说怕您分心。”疤脸一五一十地说着,语气十分恭敬。   “他真这样说?”柳月很吃惊,她突然有些看不明白,这个阿杰,究竟是在搞什么了!   “你们两个能等一会儿再聊吗?你们再聊下去,老大的血就快放光了!”和他们一起下来的另一个手下,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的年纪比疤脸大,但身材管理做得特别好,一身的腱子肉,看上去能打得很。   他皮肤黝黑,据说有四分之一泰国|血统,他们的人,都叫他达东。   柳月此时听见达东开口,才意识到阿杰的血还没止,于是连忙将他放平下来,说:“那你们给他止血吧!”   说着,她就让开了。这阿杰的伤在腿,她可不想上手淌这浑水!   不过,疤脸和达东这时也没多想,只觉得他们的嫂子可能是晕血,于是就自己上手去查看阿杰的伤势了。   要说这伤,还真是伤得不轻!   伤在腿|根,正是人体皮肤组织最薄的地方,只要再往上半厘米,就会割破大动脉。   这伤不浅,深度接近一公分,长度更是超过了十公分,像这样的伤,必须马上缝合,否则很有可能会危及生命!   可这样的地方,哪来的条件给他缝合?   卡在这个鬼地方,不上不下的,做什么都不太可行!   “我们要马上送老大去医院,他的伤口必须去医院处理!”疤脸瞧了一会儿,说道。   “现在出去,要游好长一段。这里的水很脏,他的血又没止住,太危险了!”达东摇头,他说:“我们只有在这里给他处理,然后想办法从其他没有水的出口出去!”   柳月在一旁听了这些,再低头去看阿杰的伤口,这才发现他真的伤得很重。这让她心里的愧疚感,更深了!   “我在这里陪着他,你们去找出口吧。”柳月说着,把自己的头绳取了下来,递给达东,说:“用这个给他当止血带吧,你们先想办法给他简单包扎一下,然后我们再想办法出去。”   “好,嫂子,那您帮咱们按住老大。”疤脸闻言,点了点头说。   柳月听了这话,不由瞧了阿杰一眼,然后才有些尴尬地上了手。   十分钟后,达东和疤脸完成了包扎,然后就按照计划开始寻找其他的出口,柳月,则留在了阿杰身边,负责守着他。   他们俩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单独相处过。   这样安静又毫无攻击性的阿杰,让柳月有些不习惯。   她坐在他身边,瞧着他苍白的脸,不由开始回想这一路走来,与他之间的点点滴滴,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好像和自己此前的想象有些不一样。可至于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又有些说不上来!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柳月瞧着他昏迷中的模样,忍不住轻声问道……   。 第三百一十章:交错   “唔……”柳月正自言自语,便看见阿杰突然动了一下。   “你醒了?!”她见状,高兴极了,忙去扶他。   “他们呢?”阿杰的状态并不好,他说话的时候,明显有些费力。   “你不要动,”柳月见他似乎想起来,连忙按住了他,说:“他们去找出口了。你的腿伤得很严重,必须要马上接受治疗。”   “你让他们单独走了?!”阿杰闻言脸色一变,更加急于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只是,他伤得实在不清,一动伤口就疼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柳月见他挣扎着想要起来,忙制止道:“你现在不要乱动!他们都是跟着你出生入死的兄弟,难道你还不放心他们?”   柳月这话,带着点讽刺意味。   阿杰一听,虚弱地就笑了起来。   “我不是不放心他们,我是不放心你!”他又恢复了原先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说:“我怕你,趁这机会杀我灭口……咳咳……”   说着,他突然咳嗽起来。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柳月听了这话冷哼了一声,可脸上却浮起了一抹笑意。   她顿了顿,又转过身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灭口吗?”   “那肯定是因为你恨我。”阿杰一摊手,说道:“我现在是任人宰割了。不过,希望你记得,我们可是拍档……”   他说得有气无力,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滑稽。   “对!我们的确是拍档,”这一回,柳月点了点头,承认了他拍档的身份,可紧接着,却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说:“可既然我们是拍档,你为什么要跟疤脸他们说,让他们叫我嫂子?”   问这话的时候,柳月的眉毛挑得老高。   语气里,更是明显带上了威胁的意味。   “我……”阿杰显然没想到柳月回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心中不由暗叫不好。   “嗯?我在等你的解释!”柳月瞧着他,脸色实在不大好看!   “我……”阿杰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短路,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反正他这会儿啥也想不出来!   “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割了你的舌头!”柳月假意揪住他的衣领,俯下头恶狠狠地威胁道。   她故作凶悍,两道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可就这当口,她和阿杰之间的距离,还不到十公分。这两人四目相对,一种怪异的情绪突然在他们之间铺散开来!   不知为什么,就在对上阿杰那双深邃黑眸的一瞬间,她的心,突然跳得有些乱!   “我想要保护你。”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阿杰突然认真,用他那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   这短短的几个字,刹那间触动了柳月的心。   这简直是这世上,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几个字!   她有些慌乱,连忙别过头,整个人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你放心,我说过,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会送你一份惊喜。”他见她像是要躲开,便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说:“好好配合我,我保证,你和你的家人,会平安无事!”   “你怎么保证?”柳月有些吃惊。   “用我的命向你保证。”阿杰的话,一字一句,砸在柳月的心上。让她的心,起了波澜。   “为什么?”突如其来的软弱包裹住了她,在这种绝境中,阿杰的话给了她一种美好的错觉。   可即使是错觉,她依旧感动!   “没有为什么,你以后会明白。”阿杰说罢,就松了手,吃力地靠到了墙上。   此时柳月再看他,突然觉得他比以往任何时候看起来,都要帅气。   她还有话要问,可偏偏这个时候,走道里响起了脚步声,疤脸他们回来了!   “老大,你醒了?”疤脸一看见他们,立刻跑了上来。   “怎么样?你们找到出口了?”阿杰见他们来了,便一把抓住柳月的手,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然后抬起胳膊搭上了她的肩。   在这一次之前,柳月对他这种轻佻的言行一定会即刻制止,可现在,她却乖巧顺从地坐在他身边,一言不发地配合着。   “没有,”疤脸摇了摇头,说:“我们在里头转了几圈,没有发现。”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让你们全都破解了,这地道还要得干什么?”阿杰说着,坐直了身子,说:“你们别浪费体力了,现在折回去,搬救兵,我们在这里等。”   “我们回去?”达东闻言觉得不妥。   “怎么了?难不成,要困死在这里?”阿杰眸色一沉,变了脸色。   “不是,”达东摇了摇头,说:“可您的伤……”   “我没事,有你们嫂子在这里呢,你们担心什么?”阿杰瞧着柳月,痞痞的一笑。   一下子就把柳月的心,给笑得化了一般的。   不知怎的,今天的阿杰像是带上了滤镜,看起来格外顺眼!   话分两头,这边柳月对阿杰有所改观,另一头高朗和道长,两个人也忙着在错综复杂的地道中找人。   说来这地道也是神奇,同一个时空,不同的高度,纵横之间,可以同时存在无数个通道。这些通道,有的相通,有的平行,有的交错,几波人看似走在差不多的位置上,可是想要碰见对方,其机率却比中彩票还低!   常识告诉我们,当来到一个你不熟悉的地方时,掉队落单绝不是一个好的现象。因为你不知道,接下来有可能会发生些什么!   而此时,众人虽然都分散了,可最危险的,无疑是大眼!   他此刻一个人走在阴冷潮|湿的地道中,弱小无助又可怜,手中唯一的装备,就只剩下他随身带着的那个小手电筒了……   ——父老乡亲们啊——   还要麻烦大家帮我点一下赞,点击我的头像进入我的个人主页,选择动态中的第一条,点下小心心。谢谢大家的支持!   。 三百十一章:默契   大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掉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望着这四壁,此时已经完全没了主意。   “高朗?高小哥?”大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着四面来风的走廊喊道:“师父?师兄——你们听得见吗?我在这里啊——”   他尽量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喊。   然而,这走廊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呼喊声在飘荡。   “师父——师父——”大眼不死心地喊着。   这种面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孤单,简直要把人撕碎!   大眼不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但现在,他的心悬在嗓子眼。他鲜少一个人单独行动,总是时时跟在麻子身边,有什么事,也都是麻子替他兜着。   在他的生活中,师兄是超人,师父也是超人,他这一天天的,当真连脑子都不用动!   这人脑像机器,不用则废。现在,他就是不用则废中的那个废字了!   “师兄——你在哪儿啊!!!”大眼感到绝望。   他喊了这么久,已经渐渐认清了一个现实——这里,不会有人救他,要想活下去,就只有靠自己想办法!   想明白了这一点,这心态也就从最初的急躁开始归于平静了。   “不要慌,不要慌,要得活路,须寻生门。”他结结巴巴地安慰自己,寻了片自己认为满意的地儿,开始照着师父所教的方法,推演奇门,试图模拟时空,找出这里的出口……   再说此时,蔡大队他们几个,因为有叶骏这样的野外求生高手在,倒也并不觉得这有多么可怕了。   叶骏带了指南针,此时在这样的地道中,罗盘也并没有失灵,他们用罗盘来确定方向,一路听着地道中那隐隐的水|流声前行。   麻子对玄元地宫有一定的了解,知道顺着这水|流声走,早晚能找到他们想去的地方!   就这样,他们兵分几路,虽然无法联系到彼此,但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也算是默契十足了。   “你怎么了?”路上,道长见高朗一直很沉默,便担心地问了一句。   “道长,你知道……清河崔氏吗?”高朗想了有一会儿,突然问。   “什么?!”道长显然没想到这个词会从高朗的嘴巴里冒出来。   “其实我……我之前昏迷,看到了一些东西……”高朗欲言又止,他正酝酿着措辞,想要往下说,不料却看见前头不远处的一个岔道口上,有一个黑影,飞速闪过!   那影子速度极快,不过是一瞬,若是粗枝大叶一些的人,很有可能压根不会发现。   “什么人?!”好在,道长几乎和他同时看见黑影,于是,他再也没有心思去听高朗口中所说的事情,抛下他就快速往黑影消失的方向奔去!   高朗见他追,便也跟着往那方向追。两人一心惦记着黑影,却忽略了周围环境的变化,这一路追下去,“咚咚咚”跑了约莫一百多米,等停下来,却发现这一段走道里,全是黑色的瘴气!   道长见状,立刻反应过来,对着高朗大喊一声“闭气”,谁知却已经来不及了,高朗连同他自己,就在下一秒,直接就中招,昏了过去!   就在他们被毒|昏的同时,高朗脖子里那条坠子,又再次泛起了蓝光!   这一回,这蓝光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更强,一下子,将他和道长两个人,都覆盖了进去!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子夜歌》的调子,不知从何处传来,飘飘渺渺的。   熟悉的乐声,熟悉的嗓音,高朗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子姬……”这个名字从他的嗓子里冒出来,轻轻的,沙哑的,一出口心上便是一阵抽痛。   “子姬……”他喃喃,却躺在地上,只是神情却完全变了。   脑海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是子姬,是他和子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子姬,你等我回来。”离开她的那一天,正式洞房花烛夜!   安史之乱的爆发,使他不得不在拜堂之后,就匆忙换下了喜服,穿上了一身铠甲。   “相公,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等你,不论多久都等你!”那一刻的子姬,才刚饮罢了合卺酒,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来不及说,好多好多的事情来不及做!   新婚|夜即是离别时,怎能不令人唏嘘?然而,军|队开拔从不等人!   大红色的罗裙摇曳,她一身红妆,却红着一双眼,迟迟不肯放开他的手,“不论如何,一定要回来……”   “子姬……”她的模样叫他不忍,若不是这突如其来的战争,他怎舍得在这样的时刻离她而去?   可现在,山河危难之际,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你去吧。”她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的为难,于是松开了他的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角,轻声嗫喏道:“我知道男人有男人该干的大事,我不该留你……只求相公别忘了妾身,战场厮杀,刀剑无情,还望相公为我珍重!”   “子姬,你等我回来,”他再次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才说:“我若回不来了,你便改嫁嫁,我绝不怨你。不要为我守着,战争太无情,我不想你苦等。”   “相公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这话是在羞辱子姬!”他原是好意,却不想惹怒了她。只看她甩开了他的手,气到哽咽:“我既已嫁你,便绝不二嫁!你若残废,我便守你;你若死了,我与你同去!”   这十多个字,像烙铁,深深地烙进了高朗的灵魂里。让他的心,在这一刻,为之一震!   ——父老乡亲们——   因为身体原因,我住院了,接下来几天我可能无法保证每天二更了,对不住大家,预计下周前能恢复正常更新频率!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谢谢!   。 第三百十二章:一眼万年   阿姐出嫁那天的长安,繁华三千,春风十里。   那是长安最美的时候,也是子姬人生中最美的年华。   那一年,子姬刚至及笄,第一次在以女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   阿姐的婚礼隆重而豪华。她作为娘家小妹,陪着阿姐去了公婆家。   在那里,她遇见了改变自己一生的男人——崔清臣!   婚礼上的她,不是主角。   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并无常性,婚礼上的繁文缛节太多,很快就让她失去了兴趣。于是……趁着新人拜堂的功夫,她便乘乱混进了偏厅旁的花园里去。   “呼~这园子可真大!比阿爷衙门里的花园还要大!”一进花园,她就忍不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人都聚在前头看拜堂、凑热闹,这会儿的花园里,静谧极了!   好在,静谧归静谧,那些春花却开得正热闹。   桃儿、梨儿、杏儿,深红浅红,交相辉映,赶趟儿似的开放。   子姬走在小道儿上,周身洒满暖暖的阳光,说不出的高兴与轻松。   她阿爹阿娘常说,家里几个姐妹,她是最不知愁的那一个,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乐呵呵的。   “草青花暖三月里,杨柳依依醉春风,正是一年好光景,何日才见郎君来……”她望着眼前的春色,忍不住高兴地哼唱了起了。   那是当时长安城最时兴的曲子,郊游踏青时吟唱,再合适不过!   唱着唱着,她不由舞了起来。   春色无边,暖风撩人,她忘情地舞动着、旋转着,只觉得自己化身为蝶,在一片春和景明之中,成了最美的风景……   她跳着唱着,却忘了这并非是自家的院子,总有些“不速之客”要来搅了她的兴致!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正当她独自跳得动情,池畔的大柳树下,突然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口中吟唱起了汉时的古乐。   只看他长得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深邃。颀长的身材藏在宽袍大袖里,却显得愈发温润出尘,好似和田的羊脂白玉。   时间就此定格,子姬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一时间不由看得痴了,连眼睛也不会眨了,甚至……都忘记了要呼吸,只是红着脸,痴痴傻傻地站着!   那公子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不由笑了。   而他这一笑,更是让她觉得整个天地万物都忽而明媚了。   子姬望着他,心里好似听见了花开的声音。她不由觉得,自己之前的十五年人生都没了滋味。   “在下清河崔氏,敢问姑娘芳名?”终于,那公子率先开了口,他抬手同她作揖,态度温文尔雅。   这话一出,子姬顿时一愣,心中暗想:难怪这男子气质出众,天生带着一种贵气,原来他的出身竟如此煊赫!   要知道,清河崔氏,自春秋战国时期便是贵族。唐代开/国,有五姓七望之说,这崔氏便位列其中。   只唐这一朝,崔氏便出了二十多位宰相,其家族之显耀,可见一斑!   子姬长这么大第一次和陌生男人单独相处,本就有些紧张,如今他的自报家门,更是瞬间又让她的紧张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我、我……”天!那一刻,子姬居然紧张到连自己姓甚名谁都不记得了!   有些人,一出场你便知道就是他了;有些姻缘,从第一眼就已经注定了!   “我跟着我阿姐来的。”支吾了半天,最终她却依旧答非所问!   她这生涩的模样再次逗笑了对方。   唐风开放,在这大唐盛世,要找一个如此文静内向的女孩子,并非易事!   尤其是在上层贵族之间,更是如此!   贵族女子更是个个性格傲娇,她们受了武后、韦后、太平公主那一代人的影响,事事都喜欢和男人们争个高低。因此,像子姬这样又漂亮又羞涩的女孩子,落在贵族公子的眼中,算是稀世珍宝了!   “你与你阿姐同来?那你阿姐呢?她怎么放心让你一个在这院子里乱跑?”崔公子觉得她有趣,于是便耐着性子与她聊了起来。   “我阿姐她……”子姬这时候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了,于是答道:“我阿姐在前头拜堂哩!今天是她的大日子,我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她越说,声音便越轻。   “噢?这么说来,你也是颜司徒的女儿?”崔公子闻言愣了愣,随即准确地报出了她的家门。   “是了。”子姬听了只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知道了彼此的身份地位,她在他面前反而愈发拘谨起来,只想快些脱身。   然而,他岂能让她那么轻易就如愿!   “噢?颜司徒一向可好?”崔公子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她的拘谨反而促使他又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尺!   “我阿爹……我阿爹他、他挺好的。”随着距离的贴近,子姬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她感觉它快要从自己的喉咙里跳出来了一般,甚至让她产生了一种窒息感!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变得空空的,整个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的唇色那么好看,有一刻她甚至慌神:如果他亲上来,我是该拒绝还是该配合?   这种想法让她脸|红,可是脑子里却依旧忍不住还是这样想。   好在,正当她惴惴不安、小鹿乱撞之时,连廊那头跑过来一个下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解救了她!   “崔大相公,您真在这儿啊,前头请您过去呢!”那家丁一路跑过来,连气都来不及喘匀便开了口。   “轮到我了?”崔公子甩开扇子,气定神闲地问。   “是啊,满屋子人都等着崔大相公您呐!”家丁使劲点头道。   “好吧,你先去,我这就来!”崔公子说着,突然一把拉住子夜的手,道:“走吧,你阿姐要入洞房了!”说罢,便不由分说地拉起她便往前头去了。   都说男|女之间设大防,可此刻,子姬被他这样一把拉住,竟然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还红着脸止不住地想要笑!   身边这人的皮/相实在太好看了,不论是正面还是侧颜,都一样好看。   在他的面前,漫天的星辰都要黯然失色,能和他这样人牵着手一路走,除了美好,她竟想不出第二个词来描述!   。 第三百十三章:牡丹   “清臣兄,你跑到哪里去了?”两人还没走到正厅,一个长相俊秀的公子就迎面走了过来。崔公子一看见他,就悄悄松开了子姬的手,自己迎了上去。   “颜兄,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很明显,崔公子和那位公子很熟。   “满屋子人等你等得都快发疯了,今日可是我侄女大婚的好日子,你可不能为了风月,误了她的吉时!”颜宗文勾起嘴坏笑着,他一边说,一边意有所指地越过他往后看去。   他原本是想出言调侃,不料一看见他身后站着的姑娘,眉头就皱成了一团!   “子姬?!你、你怎么在这里?”颜宗文立刻问道。   “小叔叔……”子姬被人抓包,只得厚着脸皮叫了他一声。   她的这个小叔叔,是她阿爹的幼弟,足足比她阿爹小了十七岁。她的长姐,甚至比他还要大上一岁!   “子姬啊子姬,你又乱跑!出门前你阿爹特意关照我,要我将你看好了,千万别惹出事来,你倒好,我才一晃眼,你就又跑得无影无踪了!”颜宗文绕过崔清臣,跑到子姬跟前就是一通数落。   在他的眼里,这个小他六岁的侄女实在不能让他省心!   “前头太闷了,我就是想去透透气……”子姬硬着头皮解释。   “我的小祖宗,那你是不是至少得跟你四叔我提起一声啊?要不然,万一被什么登徒子骗了去,我要如何向你爹交代?”说这话的时候,颜宗文的语气半真半假,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往崔清臣那方向瞟了过去。   就在方才,他分明看见他们两个是牵着手一起过来的!   崔清臣这厮,其实倒不是个招猫逗狗的惯犯,这一回能看他这么主动的亲近一个姑娘,实在算得上是难得一见的奇景了!   这莫不是……千年铁树开了花?!   颜宗文本是想拿他们寻个开心,不料崔清臣却一收扇子认真起来。   “怕什么?若是被人拐了去,那便叫那人娶了她便是了!”登徒子可不是什么好称呼,可此时崔大相公听了,却只是笑,看着似乎还挺高兴!   他比颜宗文虚长两岁,两个人认识多年引为知己,常常是同桌吃饭、同桌念书,有的时候,甚至还大|被同|眠,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   “嗯,你倒是想得美!”对于他这个密友,颜宗文自然是了解得很,于是便白了他一眼,道:“我家这丫头,要才有才,要貌有貌,除了性子野一点之外,堪称完美,岂是一般人说娶便能娶得上的?这头一个就得问问我这小叔叔答不答应!”   这是子姬头一回听见小叔叔这样夸赞自己,这潮水般的赞美,让她不自觉地有些飘,只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我倒是没瞧出来她的性子哪里野了。”崔清臣自然明白颜宗文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见他笑得戏谑,目光落到子姬身上的时候却是极温柔的。   “这性子野不野的,你多见几回不就知道了?”颜宗文这时也跟着笑起来,说罢,他便大手一勾,与崔清臣勾着肩,大步往大厅里走去,只留下子姬一人懵懵懂懂地站着,完全在状况之外!   人不风流枉少年。那一天,四叔和崔相公的背影连同路两旁盛开的月季一齐印进了她的心里,成了记忆中最美好的风景。   阿姐婚宴后的第二天,崔清臣果然就假借着要找颜宗文的名头,跑到了颜府来。   颜宗文也是有心撮合,一见他来,立刻就组了个诗会,把颜府女眷们全都召集到了后花园里去,来给子姬作陪。   子姬原以为他们昨日的不过是玩笑话,没想到他今日竟真的来了,心顿时跳漏了一拍!她望着他的眼神,倏地变了!   “崔相公今日怎么得闲过来?”诗会才进行到一半,两人就极有默契地选择了一起离场,跑到了前头的假山跟前悄悄说话。   假山三面环水,池塘里养着子姬最喜欢的金鲤鱼。子姬一站到池塘边,丫鬟们便识趣地跑去给鱼儿准备吃食了。   “我自然是来找你的。”崔清臣倒是老实不客气,望着她便说:“自从昨日见了姑娘,我这心里便害了相思。这一夜里,时时刻刻都盼着快些天亮,好来找你!”   崔清臣这话说得直白,他毕竟年长子姬八岁,自不可能像她那般生涩了。再加上唐风开放,最重浪漫,追爱的时候,最丢人的就是忸怩作态,因此像他这样直来直往,反倒显得大丈夫气概!   不过,子姬毕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这时听见他这样对自己讲,登时就红了脸,伸手捂着脸娇嗔道:“崔相公怎么这样讲话,真是羞煞我了!”   “姑娘莫羞,这两日长安的牡丹遍开,明日我想请姑娘一起出去赏花,还请姑娘一定赏光!”子姬的模样落在崔清臣眼中,处处皆是可爱。   “这……”一听有牡丹可赏,子姬的心思便渐渐活络起来,她挣扎了一会儿,才问:“我小叔叔去么?”   “这与你小叔何干?”崔清臣见她动摇了,立刻伸手一把捉住了她的手,说:“我既然带你去,自会安全无虞地将你带回来。相信我,子姬,不论遇到什么,我都会永远保护你……”   这句话落在她耳里,便烙进了她的心里,成了最真的承诺,即使历经千年,也仍未褪色,成了子姬坚守千年的信念……   子姬那花瓣般娇|羞的脸颊,是那样鲜活,就在那一瞬间,高朗彻底睁开了眼睛,醒了!   “子姬!”他挣扎着坐起来,结果却看见了一张脸,那张脸他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而此刻它的主人,就跪|坐在他的面前!   一切,都不再是梦境!他真的见到了她!   “子姬,怎么会是你?”高朗情不能自已,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他拥着她,发自真心,不知何时,便红了眼眶,   “子姬……”他近乎哽咽。天晓得这一刻,他的心里有多难过!   “相公,自新婚一别,妾万没有想到,再见公子一切竟已是沧海桑田……”子姬此刻也扑簌簌地在他怀中落下泪来,哭得泪流满面。   。 第三百十四章:潼关   唐天宝十四载,安史之乱爆发。   边陲胡军马肥兵壮,自范阳起兵后,便一路势如破竹,长驱直入。不足两月,洛阳沦陷。   唐天宝十五载,安禄山于洛阳称帝,自封大燕皇帝。名将高仙芝、封常清被斩,最终,两军对峙于潼关。   潼关城高池深,易守难攻,乃古来兵家必争之地。名将哥舒翰临危受命,统领二十万河陇大军扼守潼关。唐军因为哥舒翰的到来,军心大振,世人皆欢欣鼓舞,认为此一番,唐军必胜。   当时,崔清臣与颜宗文接在他的帐下。   相对于外界的盲目乐观,只有他们知道,此时的哥舒翰,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攻下曲州的骁将了!   他因为中风,早已卧床有时,智力亦衰,被调任潼关守将的时候,他已经马不能骑,床难下|榻。他的调任,不过是玄宗病急乱投医之后的一种无奈!   当然,不论实情如何,为了家国百姓,病中的哥舒也只得死守。   然而,更令人担忧的还不止于此,当时的潼关监军李大宜趁着主将有恙,终日饮酒作乐,废弛军|务,致使二十万大军在五月未战之时已经缺水少粮,军心日益涣散。   到了六月,叛军在陕郡置弱兵为诱饵,玄宗受杨国忠谗言,逼迫坚守的哥舒翰出关进攻,因此犯了兵家大忌。   君命难违,哥舒翰虽知有诈,也只能抚膺落泪,领兵出关,带着大军前去送死!   三天之内,二十万河陇子弟几乎死尽,滚滚黄河中充斥着战死的尸|体,血色几乎染红了整条黄河。   惨烈之下,只有崔清臣和颜宗文所领的五千人马因奉命守城而勉强得以保全!   “清臣,哥老将军被俘了,城外大军全军覆没,无一幸免,我们怎么办?”第四天,颜宗文从城楼上下来,一张脸似乎一夕之间老了十岁。   自大军出关迎战之后,他们二人皆已三天三夜没有阖眼,一直时刻关心着关外的战况。   “潼关是通往长安的最后一道防线了,”崔清臣长叹了一口气,许久才说:“宗文,我们没有选择,一旦潼关失守,叛军数日之内便可冲入长安,到时候,长安城里的老少乡亲,你我的亲属家眷,都要遭难。”   “清臣兄,我们手中只有五千兵力,即使能守,又能守几日?”颜宗文脸色凝重,半晌才接着说:“方才监军来报,我们的粮库里已经只剩一天的口粮了,水昨日就已经没了。”   没水没粮,又无援军,守在潼关无异于等死。颜宗文的话让崔清臣说不出话来。他沉默地望着窗外,看着那斜斜的落日将天空染上了血色。   城外,仍有厮杀声时不时的传来,只是那兵器相见的声音已经越来越零落了。   阵前的嘶吼声已成了绝唱,弥漫在空气中,浸透了悲凉与绝望。   “宗文,你和高大人一起回长安去吧,趁着我们这里还守得住,快走吧。”终于,崔清臣开了口,他的表情冰冷,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和高大人走?那你呢?”颜宗文闻言一惊。   “我会守在这里。”崔清臣冷静地答。   “你一个人守在这里?不、不行!”颜宗文立刻否定了他的这个方案,“我答应过子姬,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家的!你守在这里,这无疑是送死!”   “我答应过哥老将军,我会替他死守潼关。我在他面前发过誓,城在,我在,城亡,我亡!”说着,崔清臣终于转过头来,望着他决绝地说:“你回去告诉子姬,叫她不要再等我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你——可是,她已经嫁给了你!”颜宗文被他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明白潼关的重要性,更敬重崔清臣的这种选择,可大义是大义,但要真落到自己的身上,却不再是轻飘飘地一句“以身殉国”了!   这是一条活生生的命,有家人、有牵挂,有情义、有责任,自有一个人的人生中所要承担和背负的一切职责与使命。这种牺牲,远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以身殉|国”所能囊括的!   颜宗文沉默了。他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只是望着崔清臣。   那时间,久远得好像经历了一个世纪,终于他叹了口气,说:“清臣兄,你我自幼相识,我懂你的抱负,更懂你情怀。国|难当前,你要是真决定留下来,那我便与你一起留下!”   “不,宗文,你和高大人一起走,你们一起回长安去,去见皇上。”崔清臣闻言只是摇头,说道:“潼关至长安,快马来回不过三日,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救兵。在这之前,我会死守在这里,绝不让潼关落到胡军手里!”   “搬救兵,高大人一人足矣。”颜宗文摇了摇头,并不同意。   “不,你一起去,我才放心。奸人当道,高大人独自回去,只怕还没说上话,就已被人问罪。你一起去,朝堂上还有颜司徒帮衬,总不至于太糟。”崔清臣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说:“三天,你一定要告诉皇上,我能为大唐争取的,就只有这么些时间了。不论是战或是避,都要尽快安排百姓撤离!”   他们口中的高大人,就是那个壮怀激烈、写下“风吹一夜满关山”的高侍郎!   这半年多以来,他一直同他们一起驻守在这里。   每每风沙漫起,卷动旌旗,抑或明月初上,北风萧萧,都可见他仗剑立在城楼上,慷慨激昂地高呼:“长策须当用,男儿莫顾身。”或是“总戎扫大漠,一战擒单于。”这样的豪言壮语。   在他这一句又一句催人奋进的诗句中,潼关的守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不眠夜!   然而,作为主战派,高大人并不受朝廷主导力量的欢迎。即使是到了潼关,他也一样是郁郁不得志的!   总有些人是见不得他得志的,或者说,他们甚至不希望他活着!在这种情况下,高大人若独自回去报告潼关失利的消息,只怕他绝不会有好果子的,这个连带责任,不论他想不想背,都必须得背!   这显然是崔清臣不希望看到的。他一直十分敬重他,自然希望这样一个满腹才华的正义之士可以好好的活下去!   “清臣,说什么援军,这都是安慰人的空话。你是早就想好了这主意,是么?”颜宗文闻言不由红了眼眶。   他心里很清楚,如今的大唐,最近的援军离他们也有十天的路程,就算日夜兼程,也要七八日!   且不论皇上肯不肯发兵,就算真的有援军,他崔清臣也绝等不到那个时候!   ——父老乡亲们呐——   今天推一本大神新书,叫《地狱武神》,作者骆驼哥哥是绝对的实力派,值得拥有哦!   。 第三百十五章:一去不返   “宗文,你一向懂我,又何必再问?我此生没什么牵挂,唯独对子姬,有千万般的不舍。我曾答应过要照顾她一生一世,可现在看来,终究是要负她了!”这一次,崔清臣没有否认。   他望着长安的方向,久久没有再说话。   子姬,子姬……这一刻想起她的名字,都让他觉得心如刀绞!   若非乱世,若非山河破碎,他如何舍得下她?在他心中,除了苍生,再没有什么,是比她更重要的了!   窗外的风沙迷了他的眼睛,让他不得不低下头。   片刻之后,他终于取下了右臂上的绑臂,递到了颜宗文的手里,说:“你且等我片刻,我还有几句话要请你替我带给她,看了信,她自会懂得我的选择……”   半个时辰之后,诀别书写成了。把它交给颜宗文的时候,崔清臣的手抖得厉害,可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冷静的模样!   在崔清臣的坚持下,颜宗文只得跟他做了最后的道别,跟着高大人一起往长安赶去。   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两人都迟迟说不出口。此一去便是生死相隔、永不相见,颜宗文还未开口便已红了眼眶。他们与高大人一起,三人久久地伫立于潼关城下,心中的苦楚,无人能知晓……   崔清臣死守潼关的第二日,潼关城中,百姓已全数撤离。   离开前,百姓们得知军|粮已尽,纷纷自发将家中的存粮取了出来,赠给了守军。   靠着百姓的那些粮食,守军们在口粮减半的情况下,硬是又支撑了许多天。然而,还是没有等来援军。   敌人的进攻似潮水般猛烈。一波更比一波凶残,第七天的时候,城中已无火油弹药可供使用,一切已到了弹尽粮绝的穷途末路!   然而,因为心中坚信援军一定回来,兵|士们仍在抵死坚守,伤亡人数已经过半,可军中谁也没有想要投降屈服的意思。   城墙已被胡军的火油炸得残破不堪。   第十天的时候,崔清臣站在城墙上,望着外头绵延几十里的敌军大营,一言不发。   “将军,敌军方才送来了一封书信。”正当他眉头紧锁之时,一名守城的兵长呈上了一封书信。   崔清臣见信,想起哥老将|军还在他们手中,不敢犹豫,立刻展信去看。他原以为定是敌军以此为要挟,想逼他打开城门,不料最终等来的却是哥老将军的亲笔书信!   他原以为哥老将军会以死明志,不料这书信竟通篇皆是劝降之言。这一封信读罢,崔清臣的心也凉了半截。   白纸上的墨字是那么刺眼。他认得哥老将军的字,知道这的确是他亲笔所写,绝不会假。这叫他往昔对他的崇拜一瞬崩塌,碎在地上拾都拾不起来!   “将军,这书信上说什么?”兵长见他这种表情,忍不住问了一句。   “信上说,胡兵的援军到了,明日便会再次攻城。”崔清臣叹了口气,将信纸折了起来,藏进了衣襟里。   “明日?!那咱们的援军呢?咱们的援军什么时候来?”兵长一听,顿时急了。   “不会有援军了,咱们再也不会有援军了。”崔清臣平静地望了他一眼,随即问道:“咱们还剩多少人马?”   一句不会再有援军,打碎了潼关守军们最后的希望。   那几乎是支撑他们连日来苦战的唯一支柱,然而,现在这支柱倒了!   好在,兵长并不是什么新兵蛋子,这样的空头支票能骗新兵十天,可在他这里,最多超不过五天!   如今这一问,也不过是为了求证!   原本他还有些惶惑,而现在,他反倒踏实了。   “连小的在内,还有不到两千。”终于,兵长平静地答。他的脸上,呈现出生命逼近极限之后的憔悴与虚弱。   两千,二十万河陇子弟,只剩不到两千!这样的数字让崔清臣更觉得悲从中来!   “好,你传我的命令,半个时辰之后,叫所有人到广场上去,我有话要说!”崔清臣思忖片刻,下了命令。   一切已至穷途末路,他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   潼关城里满是阵亡兵|士们的尸|体。   他们的忠骨,早已连埋都无处可埋,只得暂时堆叠在城中的广场上。   起初还只是一具一具的排开,后来牺牲得多了,放不下了,便只好向垒砖块儿一样,一层一层的叠起来,一层又一层,一直叠得高高的。   当真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白天到还好些,入夜的时候,在夜光下,那些残破不堪的铠甲依旧折射着月光,映出那一张张没有血色的脸。   那是一种彻骨的寒意,不是因为害怕死|尸,而是因为经过的人都知道,自己迟早也会像这样被堆叠上去!而且,最后留下的人,只怕连这样被人抬上去堆|尸的机会都不会有!   十天了,粮吃尽了,弹打完了,潼关内外,除了黄河奔腾的激流,再没有别的动静。而那混浊的河水里,还埋着十天前那场惨败中,大唐将士的无数英魂……   崔清臣站在广场上,望着自己手下的这些将士们,心中五味杂陈。   他的左手边,是死去的英魂,他的右手边,是仍在坚守的铁血男儿。生与死,被无情地摆到了一起,没有丝毫掩饰,残忍至极!   “兄弟们,这场仗,已经打了有半年了。咱们从二十万人,到现在只剩下不到两千,还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大唐的英雄,我敬你们!”说着,崔清臣拿起手边的空碗,朝着台下的兵士们做了一个“敬”的动作。   酒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有残破缺角的碗。碗里蒙了风沙,一仰头,除了沙还是沙!   沙子落在崔清臣脸上的时候,他突然哭了,哭得难以自抑。两行清泪从他那张粘满尘土的脸上掉下来,还没到脸颊,就成了黄河的颜色。   “我不想骗你们,援军不会来了!”终于,他朝着人群大吼了一声。   人群随即骚动起来,台下的将士们什么反应的都有!   他们显然不像那久经征战的兵长,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有几个年纪小的,脸上甚至已经露出了惊恐的表情,很显然,他们的精神世界崩溃了!   ——父老乡亲们呐——   今天推两本好书,一本是孟朔的新作《嫡女难追:凰妃太妖孽》;还有一本是蒋互的脑洞文《进化:我变成了狐狸》。   下周一开始,我就恢复二更啦,等着我哦!爱你们!   。 第三百十六章:好男儿   这一切都在崔清臣的意料之中。   面对将士们,他只是抬起胳膊指着那累累的尸骨说道:“我们也许注定要牺牲,可我们的牺牲并不白费,我们为大唐的百姓争取了整整十天的时间,有了这十天,他们才能安全撤离,找到一个安稳的栖身之所。因为这十天,我们救了无数性命,不亏!你们的父母、子女、爱人,也在这些百姓之中!”   “不亏!我们不亏!不亏——”将士们受他的感染,纷纷跟着高喊起来。   事到如今,他们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不再抱有幻想。只是喊着喊着,他们也都红了眼眶。谁没有家庭,谁没有亲人?谁不想安安稳稳地活着?战争的残酷就在于你明白自己的处境,然而却别无选择!   “明天,叛军就要发起总攻了。哥老将军在信中说,他们又多了十万兵力,我们这一回只怕是挺不过去。”   崔清臣叫停了他们的呼喊声,接着说:“本将下令,从即日起,守城子弟,去留自便,欲归家者,在今天日落之前出城。愿与本将死战到底的,抓紧写下书信,交与同乡带回家中!”说罢,他便摔了手中的碗,随即从兵长手中接过了早已准备好的火把。   “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们先送一送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他们回不去了,原本我一直想等到战争胜利了再去给他们建墓立碑,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崔清臣大声喊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就火葬了他们,有认识的,想带他们回乡的,待尸|首烧尽,来掬一捧,用布包了带回去便是!”   明月初上,狂风卷着旌旗,呼呼作响。   崔清臣坐在城楼上,静静享受着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晚。   眼前是叛军的营帐,一眼望不到边,他抬手数了数,却发现数来数去,就是怎么也数不明白。   实在太多了,远比比他们城里的死|尸还多,那要如何数得清楚?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个多月前子姬托人捎来的丝帕。帕子上,是她用红绡线绣的一首小诗:“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子姬,”他的指尖在丝帕上摩挲,语气温柔得好像爱人就在身边,“若我是那南风千里,此刻能伴在你身旁该是多好!”他感叹着,抬头望向天幕上的北辰星,心中满是伤感。   纵使斗转星移,可这北极星永远不会移动,就像他与子姬的感情那般,坚不可摧。   “子姬,只有死能让我们分开。”他们没有以后了,明天,他所承诺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而他自己,也将挫骨扬灰,不复存在于这天地间!   “子姬,此刻你在哪里?”他望着明亮的北辰星,声音有些哽咽,“今夜你那里的星星,也同我这里一样亮吗?”他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   “将军,夜里风大,您还是回屋里去歇一歇吧。”突然,一个百夫长从楼梯上走了上来。他的声音吓了崔清臣一跳。   “你怎么还没走?”他以为此时的潼关应当已成了空城,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走空了,却不料身侧竟还会冒出这么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在!   “小的不走,我的兄弟们都死在了这里,如今只剩我一个,我哪能负了兄弟们的誓言。”那百夫长笑了笑,可是那种笑竟比哭还难看,压根儿走不到心里去。   “你手下的弟兄都死了?”长夜寂寞,夜风中,崔清臣忍不住和他聊了起来。   “对,都死了,一个逃走的也没有。我们是从河西来的。从村里出发的时候,我们就对着祠堂发过誓,要为大唐、为咱们河西子弟争一口气!”百夫长站在他跟前,转头望着家乡的方向,眼睛亮亮的。   “河西子弟,个个都是好男儿!”崔清臣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将军,弟兄们都钦佩你,二十万大军,自小都统以上,近百将|领,只有你一个留下来守城的。你都不怕死,弟兄们自然也不怕!”暗夜中,百夫长擦了擦鼻子,又说:“等明儿个,咱们就和这帮鞑子拼了,不就是个死么?谁没有死的时候?再怎么着,咱也不能丢了我们大唐的国|格!”   他这话说得悲壮,崔清臣听了,胸|腔中亦有一种激情在奔流。   谁能想到,一位百夫长竟能说出这样豪情干云的话?他在家乡,也不过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又能识过几个字,读过几本书?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心底所迸发出的对这山河的爱,却如此磅礴又如此质朴,震撼了崔清臣的心!   好男儿保家卫国,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黎民百姓,他早已抱定了必死的信念。原本他独上城楼时还有些悲凉,可现在,有了这百夫长的陪伴,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还有多少弟兄留下?”终于,他问。   “除了没满二十的那些孩子,余下的人一个也没走!”百夫长答得干脆。   “都没走?!”崔清臣闻言一惊。   “是啊,就连那些孩子,也都是被咱们硬撵出去的!”百夫长笑了笑,这一次他笑得坦然而自豪,“我们河陇子弟,从没有那怕死的孬|种!要|干,咱们就一起干!”   “好!要|干,咱们就一起干!”崔清臣闻言激动极了,他的声音,甚至有一丝发|颤。   就在他们说着话的时候,城内的广场上,响起了雄壮的战歌。   “山河战战,风雷滚滚,好儿郎扛起枪,赴战场,守家乡……”   夜风中,那战歌悲壮。它从一个个热血男儿的喉咙中迸发出来。   那是河陇的战曲,在那边关的冽冽风中,成了潼关上空永久的绝唱!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奇迹,以少胜多的神话,不会总是发生。   唐天宝十五载六月三十,在苦守十一天后,潼关沦陷,守城唐军无一生还,全部牺牲。   守将崔清臣战死,安禄山记恨他抵死不降,将他的头|颅|砍下后高高悬挂于潼关城上,曝晒一个多月。其惨状,令人谈之色变!   ——父老乡亲们啊——   明天就恢复二更了,看到有读者说这一段子姬的故事,亲爱的们有些不能理解,因此我决定在此稍作剧透。   这个子姬,是在玄元地宫单元中的一个关键人物,是目神珠的守护神女(至于她是如何成为神女的,又是与谁缔结了契约,这里我先卖个关子,虽然这段剧情特别精彩,但我得先忍住,哈哈哈哈!)   另外,崔清臣的确是高朗的前世,而且,还是很帅的一世(反正是我喜欢的类型,不接受反驳,哈哈)。高朗要得到目神珠,他们想要顺利在这地下迷城中来去自如,缺了子姬可不行。   当然,这里我还必须要解释一点,子姬是不生不死的,她是神女,因目神珠而跳出轮回,但是……(妈呀,我会不会剧透过量了?实在不能再说更多了!)   好了,咱们就聊到这里,最后,推一本我好朋友长颔公子的好书——《都市修真先帝》,喜欢修真文的朋友可以去看看哦,很不错的!   。 第三百十七章:讲故事   为军者,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归宿。   崔清臣从没有为战死潼关而后悔,现在成了高朗,也依旧不会。只是那一世唯一亏欠的,是子姬!   而如今,在这地下近百尺的地方,子姬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叫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跨越千年,在他的认知里,子姬不可能还活着。除非……她不是人!   “子姬,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高朗瞧着眼前的人儿,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样的话,出现在这个情境下,显然有些煞风景。但高朗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他得排雷,在这种地方,一脚一个坑的,有些事要是不弄清楚,掉下去可能就会出人命!   “相公,你不相信妾身?”子姬直起身子,瞧着他,突然伤感。   她何等聪慧,岂能看不懂他眼中有疑惑?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高朗撒了谎,他不想伤害她。   “相公,”子姬闻言苦楚地笑了,她倒在他怀中,只摇了摇头,说:“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终于相逢了,这说明……”   “说明什么?”高朗见子姬欲言又止,连忙追问。   谁知,子姬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说:“相公,你看这地方,没日没夜。我一直以为,自己的等待是无望的。我怀疑过,也动摇过,我一直觉得,也许自己受了骗,也许你永远不会来……可现在……”   “子姬,你受了骗?”高朗打断了她,一本正经地瞧着她,问:“是谁骗了你?沧海桑田,星月斗转,已经一千多年,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一千多年了?一千年……原来我竟在这里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吗?”子姬闻言先是错愕,继而苦笑起来,笑着笑着,便再次落下泪来。   “子姬,告诉我,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高朗见她这样,也觉得心疼。   “你真的想知道?”子姬抬头看他。   “我想知道。我关心你的一切。”这一刻,他是高朗,也是崔清臣,他从来没想过,有一个人,竟真的为了一句诺言,等了他一千年!   这样的爱情,在现世中还能瞧见吗?   也许有,但他自问也不能做到像她这样的极致!子姬,给了他震撼!   “潼关告破十多天后,消息才传回来,当时,大伙儿已经跟着皇上贵妃他们,避逃到了马嵬坡。他们说,潼关守军无一人生还,所有将士皆死战到底……”   终于,子姬竭力控制自己的声线,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终于与子姬相见,另一头,柳月与阿杰却在漫长的等待中越发心焦。   阿杰的腿,还在渗血,他因失血过多,眼皮越来越重,身上还有些发冷。那模样,看着像是随时都会死过去一样!   “你不能睡啊!这地方睡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柳月见他是这状态,不免有些担心,皱着眉不停地陪他说话。   “你关心我啊?”阿杰只是有气无力地笑了笑。   他已经连眼皮子都抬不起来了,可说话的时候,却还是那样一副语气!   “谁关心你了!你自己说的,我们是拍档!”柳月闻言,有些不自在。   “我没事,我就是有点累。”阿杰闭着眼睛说。   “你累也不能睡!你再等一会儿,他们会想办法救我们出去的!”柳月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眼前这个人,一点也狠心不起来了!   “你听我说,”阿杰没有睁眼,只是使出自己最后一点力气,抓住柳月的手,说:“我要是不行了,你就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这地方不止一个出口,你求高朗,他一定有办法……”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省着点力气,别开玩笑了!”柳月听他像是要交代后事,竟忍不住红了眼眶。   “你……出去以后,打这个电话,他会帮你,把你爸爸救出来。”阿杰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进柳月的手心里,又继续说:“告诉高朗,他家人没事,都很安全。这人是我的兄弟,他会帮你们。”   “你别说了!求求你了!”柳月忍不住要哭,她觉得自己在阿杰面前,像个十足的蠢|蛋,从来就弄不清楚他的心思!   他分明就是反派头子的走狗,可下了地宫之后的一切,却又让她觉得,他并没有那么坏,甚至……他是向着自己的!   “好,那你给我讲鬼故事吧,我爱听!”阿杰交代完事情,就松开了她的手,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靠在石壁上。   “鬼故事?!”柳月闻言哭笑不得。   这反转太快,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来吧,我喜欢恐怖一点的……”阿杰又来了一句。   在地下,在这样一根地道里,本来就阴|森森的,他居然还想听鬼故事!这简直……柳月刚酝酿好的那一星半点情绪,瞬间就给崩没了!   她很想张口吐槽,可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她却只觉得鼻酸,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不会讲什么鬼故事,”她瞧了他半晌,才讷讷地说:“以前有个路口老是发生交通事故,某天又发生一起,死了两个人……”   “嗯。”阿杰见她开始讲了,就应了一声。   她瞧了瞧他,才接着说:“第二天,有个小朋友和他妈妈一起路过那个路口,小朋友说电线杆上有两个人,他妈一听,很害怕,让他赶紧别瞎说,然后就拉着他走了。后来才知道是上面有个牌,写的‘交通安全,人人有责’。”   “我讲完了。”故事之后的沉默,让柳月有些尴尬。   “嗬……”阿杰闻言突然笑了一声,“原来是个笑话啊?”   “我还有一个,这个比较恐怖一点。”柳月闻言,觉得他是不满意,于是又说:“这个是我小时候外婆村上的真事。”   “我外婆家在江州郊区,一个叫崇山的地方,”她像是在讲给阿杰听,又像是在讲给自己听,“那外婆家那村子很美,村子里人不多,只有十来户人家。”   “有一天,村头的张婶干完活回家,张罗着做饭,孩子作闹买零食,说什么都不在家呆,后来她没办法,就带着孩子出去了。谁知出门之后,孩子才说家里好像藏了一个人,”柳月静静地诉说着,“张婶听后,就去求邻居。然而邻居带了一伙人去找,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   “邻居走后,张婶安心了,又开始责怪孩子,说他无事生非。可后来,她和孩子还是没躲过一劫,丧了命。你知道为什么吗?原来那人并没有走,而是藏在院子里的水缸里……”   。 第三百十八章:不作数   得知崔清臣战死时,子姬是懵的。   她的脑子,彻底炸了个稀碎!   她整个人,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出逃的路上,颠沛流离,她跟在父亲和叔叔们的身后,更是心中忐忑难安。   一切都混乱至极,驿站中没有灯火,吃饭是用手抓的,平时难以下咽的粗粮糙米,这时也能遭受王公贵女们的哄抢。到了晚上,大家更是互相枕藉而睡,一屋子人乱哄哄地睡成一团,也不管身份的高低贵贱了。   当然,因为是贵戚,所以他们至少不需要风餐露宿,而随从将士们的待遇,则糟糕得多!   随从的将士因为饥饿疲劳,心中本就怨恨愤怒,如今知道了潼关的一切,顿时群情激愤,看起来似乎随时可能引发兵变!   潼关告破,朝廷里的意见立刻出现了分歧。臣子们为了是战是和,争得不可开交。   情况紧急,必须要立刻拿出对策来,而玄宗作为最终的拍板者,面对这战和两派,却迟迟没有拿定主意,只是和他的贵妃躲在帐子里,借酒消愁!   君王的醉生梦死让人心愈发浮动,情况变得更糟糕了。   子姬的父亲和叔叔们作为重臣,下了集会还没来得及走回自己的落脚处,就又被人请到了太子的账下,只留下了颜家的女眷们与一众的士族家眷待在一起。   驿站的角落里,女人们说着话,不再是家长里短,有的全是对如今形势的分析与猜测。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忧愁。   子姬坐在暗处,这时已经从昏迷中转醒,可自从她醒来后,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呆若木鸡地坐在有些扎人的草垛子上。   她的脸色白得像蜡纸,目光更是呆滞得像是丢了魂!   全长安,谁不知道她是崔清臣刚过门的妻子?如今他死了,等着看热闹的女人可不是一个两个!   怪只怪当初在长安,崔清臣拒绝的女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让她们伤过心,妒|忌和幸灾乐祸成了刀子,此刻全扎在了她的身上!   什么样的冷言冷语都会有,可她却再也感觉不到疼,就好像自己也已经随着他去了……   “子姬,你还好吧?”家姐见她脸色惨白,整个人还抖个不停,只能一直抱着她,想要给她些力量。   “阿姐……我怎么办?他说过要回来的,他不能就这么说话不算话……”子姬神经质地望着她,两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子姬,崔相公不是一早就叫小叔叔给你递了信来的么?你该有这个思想准备的。”阿姐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安慰。   “凭什么?凭什么发过的誓言,他说不算就不算了?如果是绝笔,他为什么就不能对我说一些真心话?”阿姐不提那信还好,一提那信,子姬的情绪便忍不住崩溃了!   她捂着脸,哭得难以自制。几天前颜宗文带回来的那封信,她读了一遍又一遍,读到最后,几乎能将上头的每一撇每一捺都倒背下来,可是,她还是不能接受他退婚的理由!   明知道潼关迟早会告破,明知道他一定会死在那里,可她还是完全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的死,更不能接受他那封冷冰冰的休|妻书!   “我早该去找他的,我明知这里头有问题!”她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哭诉着,“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说话?一封信,只有短短二十个字,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好了,子姬……这事他也是为了你好。你权当他是真的不爱你吧!”这封信,阿姐也看过,那上头崔清臣的确只有寥寥数笔。   发黄的信笺上只写了:吾骗卿久矣,从未有过真心。婚事就此作罢,一别两宽!   傻子也看得出来,这是假话。可子姬还是气得要命。她当即就要捏着信冲去潼关找他,却被家里人一齐拦住了。   “他不懂我!”她哭得懊恼,“我要这休书有何用?我就是要做他的妻子,哪怕只剩下一个名分,我也愿守着他!”   大家都顺着崔清臣的思路往下说,希望她能就此死心忘了他!   “不、我不能再待在这里,我要去找他。”阿姐的话让她回神。只看她红着一双眼颤声说道:“我要去寻他,我要找他当面问清楚,今生不成,为何不许来生愿?”   “子姬,你不能去!”家姐不等子姬说完,就打断了她,“你听我说,国|舅爷他放火烧了桥,这便桥早已毁损,你一个弱女子,如何回得去?更何况,如今兵荒马乱,大家都在往南跑,你却要回去,万一要是碰到个好歹,谁来救你?”   家姐的话说得真切,她捧着妹妹瘦削的脸,心疼极了。黑暗中,她只能借着月色看她,却发觉她眼中再没了往日的神采,剩下的只是心如死灰。   “子姬,你听阿姐说,你不能回去,崔相公他已经没了,你就是回去,也找不到他。就算你一路找到潼关去,只怕也是枉然!为了阿爹阿娘,你可千万不能犯这个傻!”家姐心疼地说。   “阿姐,你口中的崔相公他不是别人,他是我的丈夫。”子姬听了,没有动摇,只是冷冷地瞧着她,说:“他答应过我要回来的,现在他回不来了,那我便去接他回来!他不能说话不算话,要退婚休妻,我也要他自己亲口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如此才算数!”   “子姬,你接他回来又能如何?他已经死了!他能开得了口么?”她的眼神让阿姐感到惧怕。   “我们说好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我亦不能说话不算话!”子姬是执拗的,她早已认定了自己生是崔清臣的人,死是崔清臣的鬼!   “他死了,子姬!他已经死了!你能不能清醒些?你还年轻,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阿姐觉得自己的妹妹简直是疯了,她又忧又怕,皱眉望着她,拉着她的手劝说道:“你是咱们家生得最好看的丫头,你听我说,听阿姐说!往后还会有好姻缘的。这长安城,有多少的青年才俊,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你何愁嫁不出去?”   “李国公家的二公子,还有镇远大将军的长子,他们都刚刚丧妻。还有那个……”阿姐努力相劝,不料却被子姬打断了。   “别人再好又如何?可他们都不是崔清臣啊!”子姬闻言突然笑了,她抬眼望向窗外,望向天穹上的那一刻北极星,淡淡地说:“我对着日月山川起过誓言,这辈子,我只嫁崔清臣!其他的男人,我都不要!”   。 第三百十九章:争吵   “可他已经死了。他死了,你们从前许过的诺言就都不做数了!子姬,你可不能钻这个牛角尖!”她的态度让家姐有些绝望,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她心头浮起。   她太了解自己的妹妹了,此刻子姬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一切!   “阿姐,我们许过的誓言,不论他记不记得,日月山川都记得。他死了,它们依旧记得。纵使它们有一天忘记了,可我也永远不会忘记,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子姬的眼神越来越决绝,它坚定得如同天上的北辰星,再无转圜的余地!   她生而倔强,认定的事从不肯回头!   这一念执着,一转身便是千年!   “那天夜里,阿姐怕我做傻事,所以一直陪着我。可她总有打盹的时候,守到半夜,她撑不住便睡着了。她睡下后,我就收拾了些细软动身去潼关接你去了!”   子姬在高朗的怀里,用一种近乎云淡风轻的语气诉说着,就好像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只不过是在暮春时节去了一趟郊外踏青赏花一般。   “子姬,你怎么那么傻?”高朗拥着怀里的人儿,心疼极了。   “傻吗?可这么多年了,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对我说。最后的话,不能好好说吗?”子姬侧过头,抬眼望他,眼里分明有泪光在闪烁。   “我只是不希望误了你的一辈子。我说过要永远对你好,可既然我做不到了,便不能自私地绑|住你!”高朗俯头,贴着她的脸颊,说的认真。   “子姬,其实我一写完就后悔了,可是我……不得不那样做,在那种情况下,我认为放你自由,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了。”高朗的声音有些哽咽。   “是我对不起你,我把你的爱看小了。我向你道歉。”他贴着她,在她耳边诚恳地道歉。   “你是该向我道歉!”子姬闻言凄然一笑,嘴上依旧不饶他,“你这一封信,反倒叫我一念执着!”   “那时候,我是在潼关待久了,满脑子的杀伐,傻了一般!”在子姬面前,高朗突然懂得了什么是爱,真正的爱。   “是我害了你。”末了,他沉声说道。   “可我不后悔,若一定要说有什么后悔的,那我当初最后悔的,便是没有与你一同去守潼关,如此死在一处,也算是圆满了!”子姬认真地瞧着他,说:“我对相公你许下的诺言,到现在依旧作数。”   “子姬,我……”高朗被她这话堵得说不出话来。   “相公,你什么都不必说,”子姬见状,伸手封住他的嘴,说:“我什么都不求,只求从此以后,伴君身侧,永不分离。”   “子姬,所以你……当年真的去了潼关?”高朗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岔开话题。   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向她解释,一千年沧海桑田,一切早已时过境迁,如今他的心里,是倪曼!   “是啊,我想带你回家,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潼关。我是你的妻子,自然要带你回家!”子姬说着,突然亲上他的脸颊,动情地说:“相公,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子姬,你知道自己这样做有多危险吗?”马嵬坡到长安,兵荒马乱。长安到潼关,更是流寇四起。她一个女孩子,只身折返,会遭遇些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可我现在不是和你相聚了吗?为了这一面,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子姬的眼睛亮亮的,过往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如今他们终于重逢了,从前她吃过的那些苦,就都值得了,又何必再提?   她没有告诉高朗,她离开马嵬坡的第二日,就遇上了流寇,身边的财物被洗劫一空,自己更是险些遭了色|难,好在她的四叔颜宗文及时赶来,才把她从险境中解救了出来!   然而,面对他的时候,她却并不感激!   “子姬,你怎么可以背着大家偷偷跑出来?你可知道这有多危险?若我今日不来,你的清白就毁了!”颜宗文拉着她,厉声责备道。   “你现在是要我感激你吗?”子姬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冷冷地望着他,说:“颜宗文,我不会感激你!永远不会!若我死了,那也是你害的!若不是你,我何苦遭这些罪?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的话像一记鞭子,重重地抽打在颜宗文的心上,让他措手不及,只是愣愣地瞧着她不说话。   “你答应了我会和他一起回来的,为什么到头来回来的只有你一个?你说啊——”   子姬激动极了,指着他的鼻子问:“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为什么你不搬救兵?为什么你要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潼关?为什么!!!”   “子姬,我……”子姬的质问像一记又一记的重拳,打得颜宗文胸口发闷,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们不是兄弟吗?你不是和他引为知己么?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兄弟、自己的知己的吗?那你和朝里那些贪生怕死的无耻小人又有什么区别?”子姬哭着质问,颜宗文成了她不愿去原谅的人!   “不是你想的这样的!我……我们……”颜宗文不知该从何解释。   “不要说‘我们’,你不配和他放在一起说!!!”子姬咆哮。   她的声音引来流民的围观,面对指指点点,颜宗文十分为难。   “子姬,你冷静一点,我求你冷静一点!”他努力克制着自己。   国|事面前,他的力量实在太小。他没办法向她解释朝堂上的无奈,他更没办法把杨国忠的欺上瞒下、混淆视听的那些手段说给她听。   这里头的一切掺杂着太多的恨意和无奈!   崔清臣的死,对颜宗文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为人臣子,他没法说出自己心底的恨,也没法为好友鸣不平,所做的只能是将这种伤痛默默地埋在心底,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而现在,子姬的质问,让他在悲痛之下更多了一份愧疚。这重重感情叠加在一起,压得他几近崩溃!   。 第三百二十章:真心话   “子姬,我、我是你的小叔叔……我不会害你!”   颜宗文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望着她,默默红了眼眶。   “你不配当我的小叔叔,我没有你这样的叔叔!”子姬决绝地望着他。   “收起你那些虚伪的眼泪,我不需要,也不接受!”她攥紧了拳头,倔强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满面。   她早已恨毒了他,此生都绝不原谅!   她不能接受自己的丈夫就这样被人孤零零地留在潼关,一个人死战到最后,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   她更不能接受,自己一向清高的小叔叔,竟会和朝廷里那帮子走狗同流合污,丢了人格!   金城县的郊外,一片狼|藉的驿道上,他们沉默无言地对峙着,就像两尊石化的塑像。   子姬的态度,让颜宗文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自知对不住她,可又无话可说,除了陪着,再没有更好的办法。   “子姬……”终于,他艰难地开了口,“我当初回来,也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我和高大人,我们的确是为了搬救兵才回来的,可谁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个结果!”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请你闭嘴!”子姬冷冷地仰起头,泪风干在脸上。   “我现在想想,其实当初清臣他送我们走的时候,一定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局了……他是为了给咱们争取时间、给百姓争取时间,故而才死守了这么久的!”   “他从来不是什么贪生怕死之人,这点又何须你来讲?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知己,你不配!”   子姬仰起头,伸手理了理额前凌|乱的发,道:“我告诉你,我现在要去潼关,我要去接他回家,谁拦着我都没有用!你若还算是个人,就和我一起去,否则,就什么话也不必说了!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谁也不能阻止她去找他。她心中有种信念——就算是死,自己也要死在他的身边!   “你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去?”颜宗文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恼怒。   他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在昨夜,龙武大将军陈玄礼把随行的朝廷命官都集中到了太子帐下,他们商议了一|夜,决定要于今日发生兵|变,要了那杨国忠的狗命!   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天,颜宗文也有自己的任务,他决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因为我不能让我丈夫的头,被那狗贼挂在城楼上,我不允许!!!”子姬闻言愤然,吼道:“他死的时候,只有他自己!而今他死了,为你们而死的,可你们又有谁真正关心过他?就让他这么挂着,挂着……你们晚上,能睡得着吗?”   “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死了,收|尸的事……”颜宗文没办法把他们的密谋告诉她。   “我是去接他,不是收|尸!”子姬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   “如果你想,我自然愿意和你一起去。不过,我们得先回去,一切等过了明天再说。”他耐着性子劝说。   “嗬,你答应得可真勉强!”子姬不知内情,见他如此,只觉得心寒,于是冷哼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果真是他看错了你!你不必去,我也不会要你这样的人去!他自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说罢,她便拾起掉在地上的包袱,一转身,负气离开了!   “子姬,你听我说!我知道你的心情,可你一定要忍耐!”颜宗文见状,连忙再次上前拉住她,一把将她死死地钳在怀里,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们今天要杀杨氏一族,簇拥太子登基,北上抗敌!只有这样,崔兄的仇才能报,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心心地跟我们回家!”   “什么?!你们又要杀人?”子姬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杀了杨国忠,大唐才有救,黎明百姓才有救!”颜宗文的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狠色,“没有杨国忠,清臣兄就不会死!援军早就该到了!”   这话一出,子姬顿时一僵,旋即剧烈地颤|抖起来。   两天前,她还在感激杨国舅买了饼来给她们大伙儿吃,觉得他是个周到细腻的人,可现在……   “是他力劝皇上放弃潼关的,也是他巧言令色,逼着哥老将军开关应战的……没有他,河陇二十万子弟不会一夕惨死!”说着说着,颜宗文也落下了滚烫的泪水。   他的心里有恨,大唐成千上万的将士,都同他一样,他们的心里,都有恨!而这恨的源头,就是杨家!   “他必须死!他必须死!为了哥老将军,为了清臣兄,为了河陇二十万子弟,他都必须死!”战争可以改变所有人,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温文儒雅、意气风发的书生!   “那么贵妃娘娘呢?她会怎么样?”子姬忽然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走了样,从前她以为的一切,都变了样!   “斩草要除根,杀了杨氏一族,若不杀她,谁敢安心?”颜宗文毫不掩饰地答。   “可她只是个女人。”子姬叹息。虽然从前她只见过贵妃娘娘一回,可却觉得她也是个温柔可亲的人,并非如传闻中那般不可一世!   “这不是你我该考虑的事,走!回去!”颜宗文显然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拽住她,一心要带她回去。   “要等多久?”她见他如此,只得叹着气问。   “什么?”颜宗文一愣。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潼关?”子姬冷冷地问。   “等新帝即位,我们便会北上抗敌,要不了多久就会收复潼关!”他也说不上一个准数,只能说个大概。   “要不了多久是多久?一个月?两个月?还是半年?到那时候,我还能看得见什么?我还到哪里去找他?”子姬闻言激动起来。   “骗子!统统都是骗子!你去成就你的大事业吧!我只求和他死在一处便罢了!你们总是怪罪杨家,可真正做错的,难道不是陛下吗?是他听信了谗言,是他做了所有的决定!”子姬的头脑,从未像这一刻般清醒过。   “你这是大|逆不道!难道你要太子弑君弑|父不成?”颜宗文警惕地望向四周,压低声音道。   “嗬!我大|逆不道?这些年,朝堂上难道只有杨家吗?出了事情,他们就跳出来反攻倒算,没事的时候,还不是个个上杆子去阿谀奉承?是杨家杀了我的夫君吗?不!是所有人!是跟着皇上逃出长安的所有人!”   子姬哭着,眼神中满是绝望。她瞧着她的小叔叔,说:“你们要兵|变,就是真的为了大唐吗?还是也不过借着这由头,私心想要重新洗一把好牌罢了?”   “子姬,你要相信我们!”子姬的话说得难听,颜宗文的脸色很不好看。   “相信你们?信你们什么?”子姬突然笑起来,她瞧着他,半晌才说:“真正爱这片山河的人,都死了!都死在了战场上!留下的,都是自私的懦夫!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说罢,便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北上,不再回头!   。 第三百二十一章:山海可平   “子姬——你冷静一点好吗!!!”   见她离开,颜宗文还想去拉,可谁知,他的动作却没有自己身后的人快——他的手还没来得及伸出去,自己的肩上就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来!   这叫他顿时一惊,条件反射似的,直接一把拽住那手,抬肘便去击那人的侧腰,两人不由分说就要干起架来。   那是战争带给他的后遗症,自从下了战场,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沉默、阴郁,不见笑容,脾性也比从前有了更多的戾气。   “是我!颜大人!”好在,对方并无敌意,第一时间就报了身份。   来者是龙武大将军的亲信!很明显,他们的计划已经开始了!   “你怎么追到这里来了?”颜宗文一见他便严肃起来。   “吐蕃使节已经就位了,”那亲信凑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兵卒们都已经埋伏下来,只等那杨贼的车马经过了。还请大人速速与我回去!”   “这……”颜宗文闻言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日色,随即有些为难地说:“你等我片刻,我马上就来!”说罢,便朝着子姬离去的方向张望,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消失在了四散奔逃的难|民中!   “子姬!”颜宗文的心骤然一紧,他慌忙拔腿往人群里跑,还想要去截住她,可结果却一无所获,什么也没见着!   “大人,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侍从不知道他在找什么,只以为他是有些心慌,于是立刻盯了上去。   “我侄女不见了!”颜宗文烦躁不安,回头就朝他吼了一句。   “您侄女?”那亲信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吃惊地问:“可是那崔将军的……”   “正是!她不听我的劝阻,执意要去潼关!真是要了命了!”颜宗文心里乱成了一团,怒不可遏。   “这倒是个烈女!”亲信闻言也叹了口气,随即说道:“大人不必忧心,咱们先回去把大事做了。至于颜姑娘,我这就拨一队人马去追,大人将画像给小的便是!”   男人心中总比女人多留一分理智。   颜宗文就是再着急,也分得清这两件事孰重孰轻。在子姬和家|国大事面前,他和崔清臣一样,选择了后者!   这一次又一次的选择,无悔于家|国,却也真真切切的毁了子姬的人生……   一千年了,其间是诉不尽的苦与泪。这一切于子姬而言,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浩劫!   好在,现在,他们终于相聚,似山海可平,日月重相见。   “从马嵬坡到潼关,步行不过十五天的脚程。”子姬轻轻地诉说着,一切听起来,是那么云淡风轻,“我乔装改扮成男人模样,昼夜兼程,不眠不休,终于在半个月后到了潼关城外!”   “你一个人?怎么办到的?”高朗简直无法想象。她看起来那么柔弱,远比柳月柔弱,甚至都比不过倪曼。   她一个人,跋山涉水,是怎么办到的?   古时候并无公共交通,出行十分不便。且当时兵荒马乱,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孤身一人走那么远,真不知道会遇上些什么!   “我扮了男装,当时,大多数人都急着逃难,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子的……”子姬笑了笑,眼神很平静。   夜晚的潼关,城墙高耸,黑风阵阵。刮在耳畔的每一记风声,都像是鹤唳,半个月前的激|战,染红了这里的土地,改变了它的风貌……   子姬衣衫褴褛,早已不复先前的光鲜亮丽。   她改扮作男子,脸上又故意抹了土灰,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流民的模样!   没人知道她这些天是怎么捱过去的,一面要提放随时可能出现的流寇,一方面又要躲着颜宗文他们派出来找她的人,同时还要解决自己基本的温饱问题……这十多天下来,她早已疲惫不堪!   那时的她,骨瘦如柴,完全是靠一股信念在支撑!   当夜星月暗淡,伸手不见五指,可偏偏子姬刚走到城楼脚下,一眼便看见了墙头旗杆上,那颗高高挂起的人|头!   “唔——”她猛地捂住了唇,惊恐地望着那旗杆上的人头,只一下子便认出了是他!是她日思夜想的崔清臣!   太清晰了,清晰到刺目!明明是黑灯瞎火,她却像是生了千里眼,整个人顿时抖个不停!   “相、相……嗬……”   她的喉咙里好像塞满了生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眼睛里像是扎了针,疼得厉害。可眼泪,却一滴也落不下来。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眼睛可以睁得那么大,僵硬得似乎再也闭不上了一般,就如同杆子上那两只风化到萎缩的眼窟窿一般模样!   四目相对,是生与死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一直心心念念要带他回家,却从未认真想过自己要怎样带他回家,更没有想过,再见他时,会是怎样的一个景象。   这画面,震碎了她的心!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如今却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地挂在城楼上。月光清冷,照在那已经露了骨的脸颊上,更叫人体会到什么叫刻骨的寒意!   明明是七月盛夏,可子姬却冷得直哆嗦。   这是她第一次真正对他的死有了一个直观的概念!   以往,她尚能自欺欺人,而现在,她再也无法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中了!   “相公……”她踉跄着,几乎是四肢着地,一路颤巍巍爬到了城墙地下,贴着那一块块嶙峋的青石砖,痛哭不止。   酷暑的季节,砖面都比她的手来得温热。   她抚在那些石块上,一遍又一遍,感觉像是触到了爱|人温热的手。她感觉,他与这整座潼关城,好像早已融为一体!   “你究竟有多疼……有多痛……”她泣不成声,哭得几乎不能呼吸,像一只低伏在角落里的小兽,哀恸不已!   她不敢想象,他死前那一刻曾经遭受过怎样可怕的虐|杀,亦不敢想象贼人将他头颅砍下时,那飞溅的鲜血,有多么的惨烈!   她太无助了,除了恸哭,她甚至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她连在抱一抱他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虚谈什么收|尸了!   人悲伤到极致的时候,是哭不出声音的。   可即使如此,子姬还是惊动了驻守在潼关上的叛军!   他们常年征战,对声音敏感极了,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能叫他们发现异样!   “什么人?!”守城的敌军丢下的一颗照明弹,刚巧砸中了子姬的肩膀。让她始料未及,忍不住叫了惊一声,就这样暴露了!   ——父老乡亲们——   新年第一更,祝大家平安喜乐,万事顺遂!大吉!大吉!!!   。 第三百二十二章:梨园宴   当时驻扎在潼关的,是安禄山的次子安庆绪!   他为人冷酷阴鸷,却是骑马打仗的一把好手。崔清臣,就死在他的手里!   “你是什么人?何故深夜在城墙下逗留?”见到她的时候,安庆绪正在室中饮酒,他所坐的,正是当初崔清臣的座椅,那桌案上,甚至还放着他的佩刀!   在那刀柄的尾端,垂着一块上好的白玉坠。这白玉,瞬间灼伤了子姬的眼!   那是她亲手打的络子,也是她亲手替他绑上去的。他一直都带着,这足以证明休书上的话,全都是假的!   “你聋了吗?没听见二公子问话吗?”押着她进来的副将推了她一把,她一时支撑不住,顿时往前跌了一大步!   “哎,别那么粗鲁,小心弄伤了人家姑娘!”安庆绪望着她,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   子姬闻言,脸色不由一变!   她早已乔装改扮多日,脸上也抹了黑灰,完全是一副颠沛多日、面黄肌瘦的模样,从外貌上,早已看不出什么女孩的踪迹。   “这是……姑娘?!”副将闻言,十分吃惊,立刻往前跨了一步,往子姬的脸上瞧去,一脸的不可思议。   “颜姑娘,你说呢?”安庆绪又瞟了她一眼,缓缓从桌上拿起了崔清臣的一把折扇,打开来放在胸前扇了扇。   “你认得我?”子姬一惊,随即伸手指着那扇子喝了一声:“你别碰那扇子!把它放下!”   “怎么了?”安庆绪扬眉,明知故问。   “那是我的东西!”子姬知道他没安好心。   “哦?那就很有意思了!”安庆绪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干脆笑着站起来,慢慢踱到了她的面前,问:“那么颜姑娘,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安庆绪长得不丑,可一双眼睛却阴得可怕。   他的眼窝微微有些下陷,狭长的眼睛里藏着深不见底的黑。   两人近在咫尺,子姬只朝着他的眼睛望了一眼,便觉得不寒而栗。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在他面前,子姬只觉得脚下发虚。   “天宝七年,贵妃办的梨园宴上,我们见过,你忘了?”安庆绪却只是朝她笑了笑,假模假样地说:“当时,贵妃还有意撮合你我来着,只可惜……”   “你是……”子姬闻言一愣,随即喊了起来:“你是安禄山的次子?!”   “看来颜小姐你的记性不错,还能想起安某来,”安庆绪闻言阴恻恻地笑了笑,手中依旧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崔清臣留下的那把扇子,“只可惜当时,你的眼里,似乎只有崔相公一人。也是,那个时候,他清河崔氏的身份,看起来是要比我这个胡人尊贵些!”   说罢,安庆绪便将手里的扇子举起来,往她面前扬了扬,其间的意味,实在明显!   “你……”这话再配上这样的动作,子姬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劈手去夺那扇子,不想却被安庆绪给躲开了!   “区区一把扇子而已,你要,我定会给你,小姐又何必强夺?”安庆绪的眼神油腻起来,望得子姬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如今你的崔相公身首异处,我倒是很乐意替他照顾你!”   “你——你这个王八蛋!”子姬闻言,登时暴怒,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问:“你是故意的!是你杀了他!为了你那可笑又可怜的自尊心,你杀了他,是不是?”   “是啊,我不仅杀了他,还把他五马分|尸了,”安庆绪望着她那双瞪得通红的双眼,平静地笑了起来:“除了他那颗高贵的头,剩下的四肢,我已经全部喂了野狗!我就是要叫大家都看看,和我安庆绪作对,能有什么好下场!”   “你……你是畜生!你不是人!”安庆绪的话让子姬震惊,她的胃不自觉地抽、搐起来。   她曾无数次设想过崔清臣死前的最后时刻,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是被这畜生给五马分尸!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崩溃了,二话不说便趁着安庆绪不备,转身抽出桌上崔清臣的佩刀,朝着安庆绪砍了过去!   “公子小心!”侍卫们见状,立刻大喊。他们想要冲上来护驾,不料却被安庆绪摆着手拒绝了。   “好刚烈的女子!”安庆绪的脸上带着近乎变|态的兴奋感,他瞅准子姬砍杀的空档,只一伸手,就牢牢捏住了她握刀的那只手!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姑娘!崔清臣有什么好?还值得你这样千里寻夫?不,其实你就是来找我的吧?”他的手大而毛糙,手掌心里像是带着刀,一用力,便扎得子姬两手生疼!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绝不会跟了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子姬从没拿过刀,崔清臣的佩刀有数十斤重,此刻她举在手里,却完全感觉不到重量,恨意支撑了她,让她一心只想为夫报仇!   “你的崔相公已经死了,你这又是何必?”安庆绪闻言不怒反笑,手上只是稍一使力,便将她整个拉进了自己怀中。   下一秒,不等她反抗,他便死死钳住了她,道:“我可比你那短命鬼强多了!你看,我是活生生的,是热的。你感觉不到么?看,我可以温暖你,温暖你每一寸肌|肤。我能让你快乐得发疯!到时候,你求我爱你、疼|你都来不及,我看你还想不想得起他来!”   安庆绪的话让她想吐,恶心肮脏到了极点。她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反抗,可无奈人却被他钳得死死的,完全动弹不得!   “呸!你休想!你也配!”子姬气得心口生疼,忍不住朝着他的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我就是跟猪跟狗,我也不会跟你这反贼!”   这一口唾沫,不偏不倚刚好啐在了安庆绪的眼睛上,这种羞辱彻底激怒了他,让他一瞬变了脸色,猛地施力将子姬推了出去。   他久经沙场,力气极大,这一推,便听“砰”地一声巨响,子姬连人带刀摔出去,头撞到了桌角上,顿时磕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鲜血,喷溅而出。   那是崔清臣的书桌,陪伴了他一生中最后的时光。   子姬顺着那桌角慢慢地倒下去,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平和下来,在那桌边,她仿佛又看见了心上人那暖如春风的笑脸……   “公子,这……”侍卫们见状忙凑上来,他们看她流了这么多血,认定她一定断气了!   “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安庆绪望着地上仍在抽|搐的子姬,冷冷地冲他们挥了挥手,便将他们全都打发了出去。   众人离开后,安庆绪走到子夜身边,望了她好一会儿,才俯身将她横|抱起来,放到了书桌上。   “你这又是何苦?不过是要一把扇子,我给你便是了!”他将手中的扇子丢到了一边,随即便伸手要去扯她的|衣|带……   。 第三百二十三章:佩刀   这时的子姬脑子昏昏沉沉,只感觉头上的伤口还在冒血,流得到处都是。   有一些,甚至还跑进了她的眼窝里,染红了整个世界。   七月的天气,衣裳单薄,带子一抽,便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掉落下来。   等待她的,将是什么?   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可偏偏这个时候,她一点力都使不上来。   “相公,相公……”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默念。   眼泪混着鲜血,成了血泪,沿着眼尾留下。   “我知道你没死!”安庆绪见状却冷笑,毫无同情心可言,“今天的事,你将来会感激我的!”   小小的书房里,烛火重重。似乎还留有崔清臣的气息。   安庆绪伏低身,捏住了子姬的脸颊,就想要亲!   梨园宴上初见她,那时的倾城佳人,美得那样鲜活,让他也忍不住向往。而如今,他终将如愿,带着胜利者的姿态!   这一刻,子姬觉得自己成了待宰的羔羊,人为刀俎,而她无力反抗,只能任由欺辱!   除了死,她再想不出其他的路。   她手中,依旧攥着崔清臣的佩刀。   “子姬,我想照顾你一生一世,做我的新妇,好吗?”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他的声音。   杏花树下,他执她的手,春风拂过,他的眼中有光,远比阳光更暖人的心。   只这么一个恍惚,子姬突然觉得自己有了力量。   她睁开眼,攥紧了崔清臣的刀,瞧准了时机,便一蹬腿,将安庆续这王|八蛋推出了一丈的距离。   “好哇,你醒啦?这才有意思!”安庆绪望着子姬血淋|淋的脸,不怒反笑,“我不喜欢死|鱼!”   那种笑,比发怒更恐怖!   他上头的衣服还在,可至于下头的……   那东西,又黑又丑,竖在眼前,看得子姬恶心至极!   她的外衣,早已经没了,若非她在外衣里头还有绑|胸,此刻恐怕早已被这畜生……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一句废话也不想再说。   只看她咬紧了牙关,心中默念了一句“相公助我!”,便趁着安庆绪又扑上来的当口,眼疾手快,二话不说,直接将刀一横,就冲着他的命|根子去了!   “啊——”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安庆续一声惨叫,东西整根应声滚落,鲜血喷|溅而出!   “公子——”书房外的侍卫们听见了,连忙冲进屋里,却看见安庆续脸色煞白,两手捂着裆,在地上打滚,痛得整个人都崩溃了!   而子姬,此刻也傻了眼,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多的血,平日更没杀过人,顿时吓得慌了!   侍卫见状,立刻冲上去夺了她的刀,将她一把擒住,押到了安庆绪跟前。   “公子,现在怎么办?”侍卫忙问。   “杀!给我……杀了这个女人!”安庆绪痛得几近昏死,他恶狠狠地瞪着子姬,哆嗦了半晌才接着说:“我把她赏给你们,玩够了,再杀!”   说罢,他就彻底昏厥了过去!   他的话,子姬听得一清二楚,她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   然而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怕了!   崔清臣的刀,就捏在她身旁的侍卫手中,她突然觉得解脱,趁着大家都去扶安庆绪的当口,自己猛地挣开钳制,将脖子往前一送,重重撞在心爱之人的刀刃下,决绝地自刎而亡了……   血,流了一地。她倒在血泊中,脸上却带着微笑。   只因最后那一刹那,她仿佛瞧见了爱人温暖的笑脸……   这一段往事,听得高朗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所经历的这一切,让他心痛、内疚又自责,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高朗分明心疼,却依旧责怪,他红着眼,问她:“留在宗文兄身边不好吗?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非要去潼关?”   “因为你在那里啊!”子姬也动了情,哭着说:“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无论如何,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你为什么这么傻?”高朗情不自禁,紧紧地抱住她,眼泪再也藏不住,落了满颊。   “因为我是子姬啊!因为我是你的子姬啊!”子姬也拥紧了他,两人相拥而泣,哭得泣不成声。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喃喃,“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你了……”   “你怎么这么傻!这样值得吗?”高朗低吼。   “值得!因为是你,所以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子姬哭着答。   一千年前的故事还在继续,子姬的死,并没有让一切画下句号。   乱葬岗里,尸|臭纵横。   战事还在继续,战败方的所有尸体,除了掉进黄河里被卷走的,剩下的几乎全都被丢到了这里来!   这是一个光秃秃的小山坳子,在潼关城外不远的地方。山坳子的两旁,寸草不生,连树也是光秃秃的,盛夏的季节,黑皴皴的树干在夜色下张牙舞爪,似鬼一般!   这个地方,没有人要来。   倒是野狗,常来这里觅食,吃些新鲜的尸|体。至于腐肉,则留给秃鹫。   子姬一来,它们立刻就嗅到了生肉新鲜的气味,围拢了上来。   它们是顶聪明的东西,一看见有穿着战袍来的人,就知道自己的美餐到了!   副将他们一离开后,成群的野狗立刻围聚上来,开始绕着她打圈。   它们在判断尸|体的新鲜程度。   子姬额上半干的血迹散发出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刺激着它们的味蕾,使它们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尖长锋利的犬牙,随时准备扑上去享用眼前的美餐……   子姬分明已经死了。她的意识飘散在身体之外。   在腥臭的空气中,她瞧着自己尸|首被野狗包围,对上的,是黑夜中野狗们凶狠贪婪的眼神!   这眼神,比安庆绪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们那长长的獠牙带着腐臭味儿,在黑暗中泛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很显然,此刻她已经成了它们的美餐!   然而,落于野狗之口,也好过被人肆意糟|践!至少此刻,她保全了自己的清白!   “相公,你也是这样被它们吞噬掉的么?”她不再感觉到痛,只是这样在心里默想。   “人生在世几十载,不过一具臭皮囊!生得好来生得坏,不过一堆骨来,几两肉……”她正想着,便听见不远处飘来一个男声,那声音由近及远很快就来到了她的身边……   。 第三百二十四章:一个问题   “你是什么人?”子姬惊讶地瞧着他,半晌才问:“你……看得见我?!”   她身旁的这个男人,分明是个道士。   穿一袭青衣,头发束了冠,眉清目秀,神采斐然,看上去飘飘似天上人。   子姬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他!   “崔夫人,您为了崔将军,牺牲自己,值得吗?”那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头瞧她。   “你认得我?!”这一下,子姬更惊讶了。   “贫道不认得你,只不过,夫人大义感动天地,贫道愿助你一程!”说着,那青衣道士从手中变出了一颗散有蓝光的珠子。   “这是什么?”子姬见状,吃惊极了。   “这是目神珠,可连接古今天地,保你永生不死!”道士说得干脆。   “我相公已经死了,我要这永生有何用?”子姬闻言,心中毫无波澜。   “夫人可知世有轮回?”青衣道士笑了笑,说。   “我不想要什么轮回,我只想再见他一回。”子姬摇了摇头,说:“他和我之间,还有些话,没有说清楚……”   “你想见他?”青衣淡淡一笑,“见他做什么呢?”   “我想问他一个问题。”子姬诚实地答。   “什么问题?”青衣挑眉,好奇起来。   “我想问问他……为什么不相信我。”子姬垂眸,神情黯然。   “就问这个?!”青衣有些意外。   他见过太多痴男怨女,却没见过这样单纯又执拗的姑娘!   “可以吗?”不多时,她又紧张地捉住他的衣袖,恳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再与他见一面。”   “一千年,”青衣闻言,收了神珠,说:“你可愿意等上一千年?”   “一千年?!”子姬闻言,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千年以后,你们自会相见。只要机缘到了,就能重逢!”青衣道士望着她,似笑非笑,再一次拿出了目神珠。   “我、我需要做些什么?”子姬望着他手里那颗珠子,紧张地问……   直觉告诉她,青衣道士不是坏人。   为了再见心上人一面,她做什么都甘愿!   “所以你现在如愿了。”高朗拂开她额上的发,一眼望见了她额角上的伤,一瞬触痛了他的心!   “为了留下来,为了等你,我不觉得吃亏,”子姬捉住他的手,突然说:“你知道吗?目神珠乃上古神珠,每逢出世,天下必有动荡。”   “所以……”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一惊,道:“所以老侯爷,还有崔清臣,包括廖云舟,他们都是恰逢目神珠出世?”   这话,一下子让他的思路清晰起来。   “对!原本,每隔一百二十年,目神珠的能量就会有一次大爆发,”子姬点了点头,说:“这种能量,足以主宰轮回,打乱天地间的一切秩序。这是毁灭性的。为了控制它的力量,必须要封印它,将它的能量压缩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高朗不解。   “我就是那道封印。”子姬的神色很平静,“目神珠原本没有意识,所以不可控。一千年前,我与那青衣道长达成了契约,将自己的神识献祭与神珠,行封印术,自此与它合二为一。从此,它便有了意识。”   “我不太明白,”高朗作为一个现代人,这话让他云山雾罩,“你的意思是……你相当于一把剑的剑灵,是吗?”   “差不多吧,”子姬点了点头,说:“不过……我就住在这条项链里!”   说着,她捏起高朗脖子里的坠子,说:“只不过,我常年休眠,上一次醒来,还是民国时。有一位军官闯进地宫,但后来,不知怎么的又退了出去,我被惊动,但并未彻底醒来……”   “民国时?”高朗心想,那不就是自己么?   “嗯,就是那个时候,地宫突然被炸,我耗费了巨大的能量去修补,才勉强保住了地宫下头的空间不塌。但那次能量耗损巨大,我不得不再次陷入休眠。这一休息,就休息了近百年。”   “你为什么要修复地宫下的空间?地宫下头还有什么?”高朗闻言一愣。   “自然还有,”子姬点了点头,说:“这地宫本就建在关内侯大墓的上方。目神珠,也不在地宫中,而在侯爷的墓里。所以地宫淹水,对目神珠,影响并不大!”   她正说着,一旁地上,云天道长渐渐苏醒了过来!   “啊……”道长的头疼得厉害,这是瘴毒未清的缘故。   他一醒过来,就缓缓地坐起了身。然后,便望着高朗眼跟前的姑娘傻了眼。   “这、这是……”他指着子姬,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   “道长,你醒了?”高朗担心他会对子姬不利,便将人护到了自己身后。   “你和她认识?”道长见状更觉得奇怪。   “她是……子姬,是……”高朗出言解释,谁知才开了个头,就被道长打断了!   “我知道了!我想起来了!”只看云天道长一听见“子姬”二字,就一拍脑门,掏出自己的手机,快速翻出相册,然后那手指就在屏幕上划拉起来。   约莫划拉了两分钟,他才选中一张照片,点开了,举到了高朗跟前。   “你看,是不是她?”道长激动极了。   照片上,是一张古画,古画上,画着一位美人,穿着唐时的裙装,那五官精致可人,一看便能认出是子姬!   更何况,在美人的一侧,有小楷所书的“子姬”二字,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她的身份!   “你怎么会有我的画?”子姬躲在高朗身后,此时看见手机上的照片,也吃惊起来,“你是什么人?你认得青衣道长?!”   ——父老乡亲们——   今天上新有点晚,请见谅哈!另外,多多与我讨论剧情哦!爱你们!   。 第三百二十五章:从前就认识   “这画像,是我师父留给我的。”   云天道长的神情很严肃,他瞧着高朗身边的子姬,心情有些复杂。   “您师父?”高朗还是头一次听见道长提起自己的师父。   “我师父,是张道陵,张天师。”道长说起自己的师父,面上浮起神圣的光。   张道陵在历史上是一个很厉害的天师,被人称为老祖天师。   他是西汉功臣张良的后人,降妖除魔,道法非凡,为五斗米道,是天师道的创始人。   他本是太学书生,性好学,博五经,邃于黄老之道,七岁即能通《道德经》及河洛图讳之书,皆极其奥,为博学之士。   后来,他又弃官学道,在鹤鸣山创立正一道,故而又被成为张天师。他为人正直有侠骨,存济世大爱之心,以匡扶人间正义,守护天下苍生为己任,是真正的得道者!   这样的一个先贤大德,竟会是道长的师父,不禁让高朗目瞪口呆。   “据我所知,这历史上,张天师是汉朝时的人,道长你说他是你师父,那你岂不是……”高朗不由打量起道长来。   经历了这么多,就算现在道长告诉他,自己是个不死人,他也不会觉得惊讶了!   毕竟,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我师父和老侯爷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云天道长意有所指,道:“他们俩从前就认识。”   “照你这么说,老侯爷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张天师他老人家都知道?”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这目神珠的事,一直都是我师父在为老侯爷谋划。当初老侯爷惨死,要寻一宝地厚葬,便是我师父替他寻了此处。”道长不无骄傲地说。   “这么牛掰?!”一盘下了近两千年的棋,这么大的一番谋划,让高朗震憾!   “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啊!按这么说,你的出现,也是你师父的安排?”高朗以后觉得不可思议。   “是啊,我师父早已得道成仙!”道长解答了他的疑问,“羽化升仙的人,跳出了六道轮回。世间的事,总还要个帮手!”   “那你呢?”高朗忍不住问:“你也是神仙?”   “臭小子,你当神仙这么好当的吗?”道长白了他一眼,随即说道:“我们言归正传,这张画像,是我师父当日留给我的。他老人家曾经说过,这是目神珠的守护神女!”   “神女?!”高朗闻言,立刻回头望了一眼子姬。   没想到子姬却活泼地冲他眨了眨眼,一如当年。   “我原本还在想,要到哪里去寻这神女,没想到……你小子真是傻人有傻福!”道长望着高朗,眼神中有赞赏。   “我傻人?我哪里傻了?我不知道有多聪明呢!”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转头望着子姬,说:“你说,我聪明么?”   “相公自然最聪明不过!”子姬很卖面子地朝他甜甜一笑。   好一把狗粮,也不顾道长年事已高,肠胃消化不消化得了,说撒就撒了!   这子姬是唐朝美人,思想开明,性格奔|放,与现代女子相比,也是不输。别看表面是女神模样,可实际上,绝对是一朵烈火玫瑰,不同寻常!   自打子姬来到自己身边,高朗突然觉得自己心上所有的空缺都被填满了。似乎整个灵魂,都有了归处。   “走吧!子姬,你带我们去找目神珠吧!”他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说道。   “相公,你真的想好了?”子姬闻言便问。   “什么意思?”高朗闻言,望望道长,又望望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目神珠不是一般的珠子,他能量巨大,一般人根本无法抵御。老侯爷就是最好的例子!”子姬耐着性子解释道:“你是天选之子。之所以要唤起你这一世一世记忆,就是为了让你的元神不断强大,以确保你能够驾驭它!”   “我知道,”高朗点了点头,说:“这些道长以前跟我解释过。”   道长闻言,也连忙点了点头。   “不,”他们自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料子姬只是摇头,“你们不明白。这件事并没有听起来这么万无一失。相公你虽历尽轮回,可究竟需要多少世才能够驾驭神珠,这却没有一个准数。即使是我,也不知道答案!”   “什么?!那按你这么说,我是小白鼠?”高朗显然没想到这一层。   “什么是小白鼠?老鼠不都是灰色的吗?”子姬不解地望着他,他们之间的“代沟”出现了。   “不是,那你告诉我,如果我失败了,会怎么样?”临到跟前了,才出来这么一个说法,这就相当于开了会员,以为一路畅通了,谁知到头来还要花钱提前看六集。   这种感觉,实在不大爽!   “要是失败了……那大概就会和老侯爷一样吧!”子姬想了想,说。   “也没那么吓人!你别吓着他!”道长听子姬说得这么吓人,连忙一把抓住高朗,笑着说:“我们准备了这么久,不会有她说的这些意外的!”   “要是没有,人家为什么这么说?子姬是我老婆!她不会害我的!”高朗拥住子姬,扬着头直接说道。   “你看,人家医院里,医生动手术前,是不是也得吓唬吓唬你?他们把所有的可能性都说一遍,然后才让你签字。可实际上,那些凶险的情况基本上是不会出现的!”道长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路高朗。   “你就放心吧,就算真的,你扛不住,那大不了,就再等一世。你都轮回了这么多世了,怕什么?我总能找到你!你看,我为了你,都特意搬来这易县生活了好几十年,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这话说得暧|昧。在道长的超强洗脑攻势下,高朗果然就招架不住了。   不过,他倒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因为想起了阿杰背后的那个白先生。   这目神珠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每个炎|黄子孙都有义务要去守护,说什么也绝不能让它落到国外去!   “行吧!”终于,高朗一拍腿,起身对着道长说道:“道长,既然这事情已经铺垫了近两千年,从张天师一直到现在,那我相信你们!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 第三百二十六章:恐高   关内侯段会宗,与云天道长的师父张祖,乃是忘年之交。   实际上老侯爷去世的时候,张祖才及弱冠。   只不过,他一向钦佩段侯爷的的手腕与大义,故而幼时便将其视作偶像!   张祖少年时便已博闻强识,是举|国闻名的神童。关内侯对这小伙子,也十分欣赏。   因此,当初关内侯几次回京述职时,都特意接待了张祖。   这一老一少,常常秉烛长谈,两人虽然差了几十岁,却引为知己,成就了一段佳话!   实际上,关内侯最后一次进入乌孙时,张祖就跟在他身边。他原本只是为了外出游历,增长见闻,不料也正式这次机缘,让他见识到了目神珠的威力!   可以说,自那以后的一切,都是张祖在从中设计操控的!   “我师父是修道之人,他一心向道,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天下苍生。”道长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突然话锋一转,道:“不对啊,我们现在这样,那麻子他们怎么办?”   “不碍事,”他这话刚出,高朗还没来得及回应,子姬就在旁边来了一句,“这些地道,我都布了阵法,他们是走不出去的,白费力气绕圈子罢了!且让他们在这里绕一会儿便是,这地道是安全的!”   她说的胸有成竹,脸上的笑容甚是可爱。   “照这么说,要是没有你,我们在这儿绕上十天八天,也走不出去咯?”高朗突然觉得自己得了个宝贝!   “那是自然,我在这里,可已经待了一千多年了,这下头的一山石一砂砾,我都一清二楚!”自己说着,就牵起高朗,道:“走吧,我现在就带你们去侯爷墓里!”   说着,她一抬手,收回蓝光罩,随即走到道长和高朗的前头去,将食指扣于中|指之上,双手相抵,以掐大金刚指诀。   只看她心中默念咒诀,运气于周天之上,不时,口中含气,大喊一声“破——”,那石墙,就起了变化!   “不动明王,行如疾风,天地之灵,汇于我心——”她的动作飒得很,话音刚落,指尖所向就射出一道极强的蓝光,眼前随即就出现了一道石门!   这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看得高朗目瞪口呆。脑中只剩下一个字——帅!太帅了!   在石门的中心,有一小孔,圆环状阴雕,那图案,看着有几分眼熟。   “拿出来吧!”子姬见状回头,朝着高朗便一伸手。   “什么?”高朗一愣,不明就里。   “你身上是不是有一枚古钱?”子姬耐着性子提醒他。   “对、对!”高朗闻言,连忙从口袋里把六叔留下的风水币递给了她。   “就是这个,”子姬接过来,看了看,就又还到了他的手里,说:“你上去,把这古钱,放到石孔里去,注意要放对位置!”   “这古钱就是这里用的?”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钥匙!”道长这时也插了一句,“我在我师父留下的典籍里看见过这个。”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您可真是事后诸葛亮!”高朗反问。   “我之前不是让你收好的吗?”道长哭笑不得,只得解释:“当时人这么多,我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到处跟人说啊!行了行了,你快去吧!”   高朗听了道长的解释,心里觉得想笑,可表面上却没吱声,只是老老实实地去放钥匙去了。   他心里其实有些打鼓,这石孔看着平平无奇,也不像有什么机|关连接的样子。   他看那些电视剧里,那机|关可不像这里的那般简单!   石孔粗粝,他先是伸手摸了摸,然后才举起古币,对准中间微微高起的几个点,将那钱卡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看这钱一卡上去,那扇石门就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紧接着,就整个儿颤|动起来。   “小心!”道长见状,忙上前拉了他一把。   只看他后退的一瞬间,这石门便“哗啦——”一声,整个儿往侧边移开了!   一个更深、更广袤的黑色空间,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门中窜出大风,吹得人睁不开眼,耳旁全是呼呼的风声。   子姬见状,一把拉住高朗的手,便问:“相公,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风太大,高朗几乎听不清她的话。   然而,他也来不及听清了,因为下一刻,子姬已经拉着他,从那石门里一跃而下,跳了下去!   “啊——啊——”高朗从来没玩过这么刺|激的高空下落,他忍不住尖叫。   这比他娘的跳|楼机还刺|激啊!   他感觉自己心发慌,腿发软,喉咙里堵得慌,脑子更是涨得发紧!   这他娘的是什么神仙操作啊!他觉得自己再这么往下掉,就离死不远了!   “啊——子姬——”他闭着眼睛乱叫,整个人差不多就崩溃了。   他这一世恐高,从前陪倪曼去游乐园,海盗船、过山车、跳|楼机这些,是从来不敢坐的!   有一次倪曼把他逼急了,他就在跳|楼机旁边的儿童乐园里,坐了个迷你型的,叫青蛙跳。就这个,还把他吓得心口发荡,两|腿发软!   “别怕!一会儿就到了!”子姬见他这样,笑得更欢了,“你看看道长,他自己跳,都没你这么紧张!”   “那能一样吗?”高朗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得尿失|禁,吓得只顾抱紧了子姬,一动也不敢动!   约莫过了一分半钟,子姬落到了一片平坦的白玉石广场上。和她几乎同时到达的,还有道长。   “行了!我们到了!”她见高朗还抱着自己不撒手,就轻轻拍了拍他,说:“相公,你睁开眼瞧瞧,这是什么地方!”   她的声音温柔,高朗听了,这才略略放下心来,可眼睛却依旧不肯睁开。   “你别骗我啊,我真的恐高!这事情我自己控制不了!”他的腿,还在哆嗦。   “行了!你这是趁机啊!”道长见他这样,干脆走过去,一把拉住他后衣领,将他和子姬拉开了!   “你自己睁眼看看,我们是不是在地上!”道长喝了一句,被高朗这恐高的怂样弄得哭笑不得。   然而高朗离了子姬,状况并没有改善多少,竟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肯动弹。   “你让我缓缓,缓缓……”他魂不守舍。   “你自己瞧瞧,瞧瞧!”道长见他还是这样,就指了指广场前方的一栋建筑,说道:“你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高朗闻言,这才抬头去看,不想却被眼前的这栋建筑惊得一瞬石化了!!!   。 第三百二十七章:樟木柜   高大的门楼,飞起的屋檐,门口巨大的石狮子,还有那一面漆得血红的鸣冤鼓……   这是——这是西域都护府!!!   高朗一看见这气势宏伟的衙门,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地方,他神游过无数次,可还从来没见过真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真的,竟和他在幻境中几次所见,长得一模一样!若硬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此处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中,紧靠道长手中那手电的微弱光亮照明。   远远望去,如此恢弘的建筑,蛰伏在黑暗中,就像沉在河底的铁牛,不动声色却又稳如泰山。   在那建筑的背后,隐隐蕴藏着一股澎湃的能量,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上空。   这叫他既惊又怕,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这侯爷的墓,是按照当初的西域都护府同比缩小后造的。”子姬见他这么吃惊便解释了一句,“虽说是墓,可这里头的陈设与阳间无异。”   说着,她便拉他起身,说:“相公,你不想进去转转吗?”   “这么黑。”高朗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   他真的觉得,自己再在这么黑的地方待下去,得抑郁!   “相公还怕黑?”子姬听了这话,立刻对着都护府衙一挥衣袖,只这么一下,整个都护府都透亮起来,所有的壁灯登时亮起,一瞬间灯火通明!   “这——”灯一亮起,都护府匾额上的烫金大字,再次熠熠生辉。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幻境中所见。   高朗不自觉地起身,径直往衙门的大门口走去。道长和子姬见状忙跟上去,于是他们三个便一起进了府衙之内。   这府衙中的陈设,果真与幻境中所见一模一样。   不论是正厅还是大堂,抑或是那两旁那一间一间的办公室,全都如他在幻梦中所见那般!   灯火通明之后,地上的影子拖得老长,摇摇曳曳,酝出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高朗觉得,这地方如真如幻,他渐渐的,便觉得自己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仿佛自己越往里走,便越不自主,一脚踩进了现实与过往共同织就的长河之中……   “相公,你要去哪里?”子姬见他眼神有些发虚,连忙追上去,一把拉住他。   “你怎么了?”她问她,不无担忧。   “前面有个屋子,里面有档案。”高朗答了一句,可却并没有看她。   说罢,他便又接着往前走了。   子姬见状,有些担忧,她正想要拉住他,不料却被道长拦住了!   “你让他去吧,他观过元辰,看见过这里的景象。”道长说道。   “可这里……”子姬依旧担忧。   “不碍事,”道长拍了拍她的肩,说:“有我们在,出不了什么事的!”   “可是……”子姬听了,眉头不由皱起。   “走吧!让我们跟上去瞧瞧。”道长也是头一回来这里,他心中,其实也有忐忑。   只不过,这关内侯的墓,毕竟是他师父所设计的,他又尽得师父真传,化解些机|关陷阱,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却说此时,高朗已经走到了那间他再熟悉不过的屋子跟前。   屋子里,依旧亮着灯,那烛台上,一灯如豆,散发出晦暗的光。   这景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高朗丝毫没有迟疑,直接推开那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一排、两排、三排……他的脚步声清晰地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那一排排的架子,就如幻境中一样,就连那些架子上的斑驳伤痕,都与幻境中相契合!   如果这是巧合,哪来的这种巧合?   越往里走,他的心跳得就越快。他总觉得,在这些架子的尽头,正有什么等待着自己。   未知是可怕的,这种带着直觉的未知,更可怕!   几排柜子,走不了一个世纪。   那最尽头的,是一口大樟木柜子,颜色深得发黑。它伫立在角落里,以黑影作触手,从四面八方蜿蜒而来,发出声声召唤……   “来……来啊……来啊——”   他分明听见屋子里回荡着这样的声响。越往那柜子靠近,那声音就越响,就好像,那里头,藏着什么人一般!   “是谁?是谁在那里?”高朗忍不住轻喊。   这个声音,有一丝熟悉。他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过,只是,这声线与他记忆中的某一段,高度契合了!   “来!快来啊……”声音不断呼唤,带着某种渴望,让人心头发毛。   这屋子,分明无风,可他立在那里,却觉得冷风无孔不入,不知从哪里钻来的,呜呜作响。伴着那声音,似鬼哭一般。   “是谁?你是谁!谁——”高朗似被电击了一般,快步冲到柜子前,一把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将头探了上去!   抽屉里,空空荡荡,像是张开了黑色的口,风从里面钻出来,震得那木板咯咯作响……   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情绪有些失控,捂着脸朝后退了一步,撞在后排的书架上,险些将身后的架子撞倒。   “你怎么了?”子姬赶来,一把扶住他,问。   “这里,这里该有一抽屉的档案的!”高朗有些神经质地指着那大樟木柜子,说道:“不见了,为什么不见了……明明在这里的,就在这里摆着的……”   ——父老乡亲们——   我参加了一个爆更活动,希望大家都去圈子里投爆更票,等胜出后,日万更哦!   。 第三百二十八章:一本书   “这里,从前有……”高朗有些错乱,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   “唔——”不等他说完,子姬突然踮起脚尖,一下子封住了他的唇,把这最后几句话,生生封在了他的嘴里!   呵气如兰,温润似玉,却又沁出甜甜的香味儿。   子姬这一吻,顿时让高朗的心沉浸下来,不再发慌。方才还四起的风,此刻全都沉寂了。   静谧的空间里,升起点点微弱的蓝光,萦绕着他们,似萤火,又似星河,绚烂于永恒。   太美了,这一切美得像是到了另一个时空,令人沉醉。   “子姬……”不知何时,子姬松开了他。   她站在他面前,握住他的两只手,说:“相公,不要慌,我在你身边。”   “可是……”高朗指着那木抽屉,脑子里的语句乱了,竟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子姬伸手捂住他的嘴,继而转身,将第一格的抽屉阖上,同时又抽开了第二个格子。   “怎么能说什么都没有呢?”她轻叹,然后从里面拿出一本册子,递到了高朗面前,说:“相公,你看这是什么?”   “是它?!怎么会——”高朗见状,大惊失色。   他分明看见,子姬手里的那本书,封面上赫然用朱砂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观落阴!!!   这是——这是他母亲的手札!!!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这回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札记会在这样的一个时间点,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跳出来!   这,足以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你认得这本子?”子姬问。   “这是我母亲的。是我的。”高朗觉得错愕。   那泛黄的纸张,那皱起的图腾,那穿透了牛皮纸的针线,都像是有灵魂一般,张开了每一个毛细血孔,在向他呐喊,呐喊,在呐喊!   他终于,响起了那个声音,对,就是它!是这本册子,在召唤他!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高朗不解,望向她。   “因为,万物皆有灵,他并不只是一本册子!”子姬很冷静。   她瞧着他,半晌才说:“你不打开看看么?”   “我看过,我知道里面有什么。”高朗拒绝。   “不,你不知道,”子姬摇了摇头,说:“它和你想的,不一样。别害怕,我在你身边。”   说着,她替他打开了手札,直接翻到了有面具的那一页。   “不、不要!”高朗见状,惊叫起来,他伸手想要阻止,可一切却来不及了!   只看那傩面一被打开,就在纸上升起了一团幽幽发绿的火,沿着它的轮廓、五官,燃烧起来,那颜色,就像磷火一般。   “这——”高朗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顿时吓得想丢本子,可谁知子姬只是捏着本子朝墙上一挥,那着了火的人脸就贴到了柜子上方的石墙上去了!   “你想要给我们瞧什么?”她沉声问它。   话音刚落,那人脸便开始变化,像是爆裂开来似的,一下子蔓延,烧亮了整面墙。一切都陷落与这绿火之中,把高朗和子姬的脸,也给映绿了……   今天身体不适,更新量少,请大家见谅!   。 第三百二十九章:布景   人血为磷,遇氧出火,色正青,是为鬼|火。   高朗他们在墓中所见,那绿焰,颜色虽亮,但温度极低,一看便知并非寻常阳火!   道长在窗外见这莹莹绿光亮起,心中顿时大叫不好,抽出符咒就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听我号令,斩妖缚邪,杀鬼万千——”   他大喝着冲到那石墙之前,不由分说便掐诀起咒,以真气注符,将它打到了火焰中|央!   “这是鬼火!快让开!”他大喊,不料高朗却不为所动,一个人只是傻愣愣地瞪着眼睛,瞧着那堵着了火的墙,着了魔一般!   “干什么呢?快走!”道长见状,又催促了一声,结果却发现,毫无作用。而那鬼|火,依旧在蔓延!   高朗也依旧毫无反应,而子姬……直到这时,道长才注意到,子姬不见了!!!   这实在不太寻常!自己分明是看着子姬追进屋子的,怎么竟会凭空消失?   子姬再怎么说也是神女,她在这地宫中生活了上千年,还有什么机关是她也不知道的?这,不大可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子姬去哪儿了?高朗又看见了什么?   他的手里,依旧捧着他母亲留下的札记。道长一瞧见这书,心头就是一颤!   他再看此刻,高朗的脸上,分明有惊诧之色,便一下子明白过来,知道他定是看到了什么自己并没有瞧见的东西!   墙上的火,还在烧。它并没有因为道长的符而受到丝毫压制。   道长见状,只得另想法子破解。   却说此时,高朗眼前,其实早已没了什么鬼|火。他只看见了一条路,一条他曾梦见过无数次的土路!   这条路上,雾瘴重重,永远是黑夜。   以往他总是惧怕这样的梦境,可这一回,他却突然变了想法,竟主动挪步,一脚“踏”了进去!   只不过,这踏的,不是他的真身,而是他的元神。   在这关内侯的大墓里,他竟然离魂了!   离魂,是一件危险的事。人的魂魄,是不可以随意离体的,一个不巧,非死即疯!   幸而此时,还有子姬相陪。   她作为神女,自然可以自由出入这幻化之境,不受任何限制。   再次踏上这条路,高朗的脚步不再迟疑。他快步向前,拨开重重迷雾,不断地往前去。   天上无星,两旁的枯树,远处的牌楼,以及那隐没在迷雾中的深红色光晕,拼出了一个困扰了他十来个月的梦|魇!   这一切,他再熟悉不过,他知道前面有什么,就好像一部好长好长的电视剧,走到今天,终于要迎来大结局了!   子姬跟在他身后,见他走得这么快,几乎要跟不住,因此只得在后头喊了他一声。   “你去哪儿?为什么要走得这样快?”子姬拉住他,问。   高朗被她一拉,才算回神,瞧见了她。   “你怎么来了?”高朗见了子姬,很诧异。   “我担心你啊,所以就跟着来瞧瞧。”子姬答道,说罢,便又问:“相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前面有一片湖,我要到那里去。”高朗想也没想,直接答道。   “相公到那里去做什么?”子姬不解。   四周静得出奇,连一丝虫鸣风动都不曾听见,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的声音。   “子姬,”高朗瞧了瞧她,说:“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这前面,有湖,湖上有舟。我想,我大约是要去见什么人。这是我的一个梦,只是每次,都到不了终点。”   “所以相公这次,想要走到终点去?”子姬有些不确定地问。   “子姬,我不想活的不明不白。”高朗叹了口气,说:“我总是梦见这样一条路……今天,它该结束了。”   “好,那我陪你。”子姬闻言点了点头。   “不,你留在这里。有些事情,该是我一个人去面对。”高朗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就朝着牌楼方向走去,不再停留。   他似乎已经打定了主意。远处,便是隐约可见的街市了。   这街市,没有灯光,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只剩高低起伏的轮廓。没有人,也没有招牌,只是一排排青砖砌起的楼宇,像片场的布景一般,在黑夜中,显得死气沉沉。   如果与梦境相同,那么穿过街市之后,就该是那片深湖。想及此处,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可不料,他才走过那四角牌楼,不远处的迷雾中,就渐渐地聚出了一个人形!   那身影太熟悉,一下子刺痛了他的眼!   瘦弱的,憔悴的,萧索的……   那宽大的衣裳,半长的衣角,剪影一般,烙进了他的心!   他瞧着那黑影蹒跚着向自己靠近,心不由狂跳起来。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带给他这种感受,仿佛下一刻,她就会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塞到他的手心里去!   “妈……”高朗才一开口,眼眶就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想她,虽然从来不说,可他真的好像她!   “妈,是你吗?”他加快了脚步,穿过迷雾,想要快些见到自己的母亲。就好像,小的时候,盼着放学时那样!   在母亲面前,他永远是孩子。即使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可只要一想到她,他便依旧觉得自己仍是那个爱吃奶糖的孩子!   “阿朗……”雾气中,传来母亲温柔的呼唤。那声音才一到耳边,他的眼泪就决了堤,再也控制不住!   “妈!妈——”他奔起来,飞快地朝母亲跑去,箭一般扑进她的怀里,哭地像个孩子!   母亲去世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她。不管是真是假,不管现实还是虚幻,这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抱着她,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   这怀抱是真实的,高朗甚至觉得自己能感受到母亲的温度,就如小的时候那般,热爱、依|恋……   山与山不会相逢,但人与人,终会相见。   母子连心,有些爱,即使是生死,也无法将它隔断……   。 第三百三十章:身世   “阿朗,我的儿子,你终于长大了……”   耳畔,是母亲温柔的话语。   高朗止住哭泣,他松开手,瞧着母亲,半晌才如孩童般,唤了一句:“妈!”   她走得太早,太匆忙,留下太多的遗憾在他心里。   “从前是我错了,是我太自负,太不近人情……”他知道,自己欠母亲一句道歉。   “阿朗,母子之间,不需要说这些。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我们的苦心。”母亲笑着,伸手抚上儿子的脸,说:“守着目神珠,守着玄元精舍,你可以帮助更多的人走出苦海。”   “妈,你也知道目神珠?”高朗有些诧异。   “孩子,我们高家,世代以守护目神珠为己任,至今已有几千年!自关内侯墓建成之日起,一直到现在,我们始终在这里,你以为是为了什么?”高良娣瞧着儿子,牵起他的手,说:“走,妈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高朗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母亲并没有停下,而是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是守墓者,世代守护侯爷墓。祖上是老侯爷的家臣,在侯爷下葬后,便建了精舍,在此相伴。”   “这就是外婆不让你和胡怀良走的原因吗?”高朗不知怎的,脱口问道。   这话一出,高良娣顿时愣住了。   她抬头,瞧着儿子,好一会儿才问:“你都知道了?”   “嗯,”高朗点了点头,说:“胡怀良很爱你。一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有你。”   “是吗?”母亲闻言低头笑了笑,似乎有些局促,“我是不可以离开易县的。我肩上有使命……”   “我知道,”高朗不等母亲说完,就直接将话抢了过去,说:“我也知道,他不是我父亲。所以,我父亲到底是谁?不是我六叔,对不对?不可能是他吧?”   “你怎么会这样想!”高朗的这种猜测让高良娣惊诧,她哭笑不得,好半天才说:“你六叔,是我大哥!我和他亲如兄妹,怎么可能……”   “那我父亲到底是谁?”高朗从来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做对不起胡怀良的事,这其中,必然还有故事!   “你……”高良娣闻言,不由叹了口气,在心中措辞了许久,才说:“记得三十多年前的中秋节,那时候,胡怀良已经离开了一段日子。你外婆,按照惯例去了摘星观。精舍里,就只有我一个人守着。”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我没有关门,”高良娣皱着眉,神色很凝重,“你知道的,女孩子嘛,中秋夜是拜月求姻缘的好时候。可谁知道,那天我刚摆好供果,返身去拿香,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供桌上多了一个孩子!”   “什么?!”这个故事,显然不是高朗想要的。   “是的,那时候,你才那么一丁点儿大,浑身皱巴巴的,还带着血,可月光下,你是那么不同寻常,”高良娣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一瞧见你,就吓了一跳!因为祖上曾有预言,‘真命之子,两千年后,轮回再世’,而那一年,恰巧就是关内侯下葬后的第两千年!”   “我当时便知道,你是神送来的,在中秋之夜,落在供桌上。你就是真命之子!”高良娣的眼睛亮亮的,她瞧着高朗,笑得欣慰,“我当时就这样抱着你,坐在精舍门前,等着母亲回来。你那么小,可却不哭不闹,就这么安静地窝在我的怀里,像只小猫……”   “我……我不是您生的吗?!”高朗突然觉得失望,“我是您在中秋节捡来的孩子吗?”   他很难接受,可仔细一向,却又觉得的确说得通!   “你不是捡来的,你是神赐,是命运把你带回来的。”母亲摇摇头,说:“你不知道,当你外婆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她有多高兴。你就是我们守在这里上千年的理由啊!”   这些话,不知怎么,让高朗莫名的想起自己的师母。   中秋节,竟然是中秋节!   他心中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就是在那个中秋夜,师母生下他后,跌跌撞撞地将他送到了母亲的供桌上;也许上天就是这样安排,所以最终,宿命依旧将他带到了她的面前!   “我当时……身上有什么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吗?”高朗的心情复杂起来。   “有的,有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8月15,朗。”高良娣点了点头,说:“孩子,你是真命之子,你就是关内侯。不要怨恨你的生母,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你虽由她所生,却是精舍的孩子,这一点,是宿命。”   高良娣并不知道穆英的存在,在她眼里,高朗就是自己的儿子。养育之恩,比天大,比海深,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一句血缘就能够带过的!   说着话的当口,他们已经出了街市,来到了郊外。   竹影重重,芭蕉掩映,黑雾中,一切都似鬼|影。   在这一丛丛,一簇簇的尽头,是湖。   湖面静如深海,水汽氤氲,雾似长了脚,在湖上飘荡。   渡口上,系着一条小船,船上无桨,只有一条绳子系着,看起来孤零零的,在这萧瑟的江边,透着寒意。   “去吧,有人在等着你。”高良娣将他送到渡口,就停住了脚步。   “是谁?”高朗有些不安。他记得,他曾在梦中见过这一幕,只是当时,并未看清那人的脸。   “是一个重要的人。”母亲没有多言,只再次抱了抱他,便说:“阿朗,妈妈在这里等你,你去便是了。这船会自己走,它会带你到该去的地方去,见你该见的人……”   。 第三百三十一章:风不动   木船无桨,却能自行。   高朗一上船,那船便开始缓缓向前,很快就离了江岸,往湖中心驶去。   高朗坐在船中,看着湖水在自己眼前静静淌过,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受,他忍不住回头再望那码头,结果发现母亲依旧站在那里,只是因为距离渐远,而显得越发瘦削。   他知道,她会一直在那里等着自己。   这让他觉得心安,于是不自觉地抬起手对着母亲挥了挥,就像小时候走进校门时那样!   而母亲,虽已与他隔了一段距离,但也很快就举起了手回应。   夜色太黑,他看不清她的脸,可他知道,她一定在笑。温柔的,慈爱的,一如当年。   “你终于来了。”正当他沉浸在母亲的脉脉温情中之时,船头突然吃了分量,一个沉稳坚毅的男声突然在湖面上散开,惊得他连忙回头。   “你是谁?!”高朗望着他,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眼前这人,看不出年纪,身上穿着道衣,手里还执着一柄拂尘,看起来神采奕奕,精明干练,周身没有丝毫凡尘的烟火气。   他确定,这个人,他不认识,也从没有见过!   “侯爷,两千年未见,别来无恙?”那男人开了口。   “你是……神仙?!”高朗想起了道长跟自己提过的那个张天师,顿时觉得不可思议。   这世上,还真有神仙啊?!   他原以为神仙都是鹤发童颜,长得跟太白金星似的,却没想到这张天师,虽然是神仙,可看起来却很年轻,不仅年轻,关键还很帅!   高朗看着他那剑眉星目,丰神俊朗的模样,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老侯爷,您不记得我了?”张天师倒是一副与他相熟的模样,说起话来,毫无架子。   “我……经历了那么多世,很多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高朗支支吾吾,有些勉强地答。   记忆可以恢复,可感情却不能。   就好像他对待柳月、对待子姬,更多的,只是亲情!   “唉,两千年了!这两千年,委实苦了你!”张天师见状,并不勉强他,只叹了口气,又说:“事到如今,我已然实现了对你的承诺。只是希望你记住,目神珠不是一般的东西,你们的缘分,自两千年前就开始了。而将来,还会延续更久。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   这话,听得高朗一头雾水。   他还从没仔细想过,找到目神珠之后,自己的生活会产生什么样的变化。   “我并没有打算把这珠子据为己有。我准备上交,不打算私留。而且,现在各方势力都盯着这颗珠子,我想……光靠我一个人,守住它很难。”高朗思忖了一番,才说。   他以为自己说得足够好,不料张天师闻言却笑了。   “世人都以为,目神珠是一颗珠子。可你应当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颗宝石。”张天师瞧着他,突然伸出了自己的一只手来,一下子放在了他的额头上!   只这么一瞬,高朗的眼前出现了不一样的景象,他看见一颗散出蓝色冷光的珠子向自己靠近,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最后成了药丸大小,一下子飞进了他的两眉之间!   霎时间,他周身透亮,通体发蓝,在印堂处生出了一只蓝色的眼睛,如同二郎神一般!   “啊——”只这么一幕,高朗的眉心处就突然刺痛起来。   他连忙挣开了张天师的手,有些惊疑地瞧着他!   “那是什么?”他的心突突直跳。   “那就是你即将要面对的事。”张天师笑了笑,说:“你不必紧张,云天会助你,青山也会助你。”   “你说什么?!青山?!我六叔?!他不是已经……”这话叫高朗激动地登时站了起来。   原本安稳的小船在他起身的那一刻,摇晃起来,在湖上惹出一阵涟漪。   高朗不熟悉水性,在船上左摇右摆,几次踉跄,险些落水。   张天师见船已经失去了平衡,干脆一掂脚尖,腾至半空中,拿着自己手中的拂尘,对他挥了挥。   说来也奇,刚才还摇摆不停地小木船,经他这一挥瞬间就稳住了,而湖面,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张天师并没有再回到木舟中来,而是一甩拂尘,说道:“你该回去了,两千年了,你也该看透一些事,放下一些事了!”   说罢,便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弥散在了湖面的大雾中!   他消失之后,湖上的雾越发浓重。   高朗站在船上,忍不住往四周张望。   湖面静得吓人,除了雾就是雾,连一点水|声都听不见。四周是黑的,船依旧静止,并没有丝毫要移动的意思。   冥冥之中,水底暗潮涌动,他感觉到,似乎有大事要发生。   “有人吗?喂——”他朝着湖面大喊,然而给他回应的,却只有他自己的声音……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他们已经进了关内侯的大墓,另一头的柳月和阿杰,却还在地道中等待。   已经两个多小时了,阿杰手底下那两个,却是一去不回!   他们来的时候,分明也没有那么久,可现在却像是肉包子打了狗,就这样没声音了!   阿杰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已经陷入了昏迷,任凭柳月如何呼唤,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你别吓我!在这个地方不能睡!喂!醒醒!听见没有!”她不停地拍他的脸,然而却依旧发现他的体温越来越低。   他已经开始失温了!这让柳月忍不住想哭,连忙脱掉自己的外套,裹到了他的身上去!   “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救命啊——”她对着空旷的石廊大喊,期望能听到一点点回应,然而,却只是徒劳!   这地方,除了她的回声,就再没有其他一星半点的声响了!   手心里,是阿杰塞给她的字条,直到这时,她依旧疑惑,眼前这个男人,究竟是黑是白,他愿意帮助自己的理由,又是什么!   “我不能再等了。”突然,她这样说,随即站起身,往地道的另一头走去……   。 第三百三十二章:柳家   柳月的父亲柳坤,从来不是个普通人。   他表面上是个做二手钟表生意的,可实际上,却也涉及古玩生意。   货源从哪里来呢?除了到乡间去收,倒斗也是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   她家祖上,吃得就是这碗饭。只不过,民国时,是光明正道地盗,而现在,隐晦不少。   柳月从小,跟着父亲,这没少学这些分金定穴的本事。她的技术,虽不如她老子,可却也没差到哪里去!   他们家,分属发丘一脉,自南朝起,便已吃上了这碗饭。   当时的发丘中郎将,是一个官职。在科举制度兴起之前,这官职都是世袭荫封的,这一个职位,也是子承父业,代代相传。   也许你要说,这世袭并不靠谱,可我们不得不承认,在古代,世袭的确有很多好处,因为经验是需要不断积累的。   一个人一辈子,能做好一件事,做精一件事,就已经很不容易。那年月,有好多的事业,是需要几代人共同努力,才能完成的。这就像是司马迁写《史记》,你看着是他写的,可实际上,人家从爷爷辈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   这呀,就和柳月他们家倒斗是一个道理。   这分金定穴,可不是一门简单的手艺,这没点祖传,学起来还真挺难的。   这罗盘上,分三百六十度,每三十度为一山,共二十四山。   所谓的分金,就是在二十四山上再分出等份,共一百二十份。所以也叫作,一百二十分金。这主要是风水学中的三合派用的,用这个分金来定一个墓穴或者住宅的方位朝向,根据不同的方向,会得到不同的分金度数,同时得到不同的干支组合,再查分金秘书上的断语,就可以得到吉凶方位的判断。   所谓“形势理气,龙沙穴水”。   这分金之术,柳月之前并没有想过要用这祖上传下来的手艺,那是因为她觉得这地方不是墓,用不上。可现在被逼急了,她也就没得选择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用这风|水之术,想在这里找个出口,应当不难!   因为家族习惯,她的身上一直带着罗盘。   这罗盘与一般的罗盘不太一样,被她改装成了一面小小的梳妆镜,上面雕刻花,镶了钻,十分精致!   柳月开了罗盘,整个人的气场顿时一变。   只看她口中念念有词,心中默背《十六字风|水秘术》,一双眼不断在罗盘与地道之间来回。   “地运有推移,而天气从之;天运有旋转,地气而应之。山川有灵,阴|阳有清浊……”她正念着,罗盘突然开始偏转,那金黄的指针不断跳转,在二十四山之间,来回狂摆,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柳月见状,终于意识到这里的磁场有问题,于是又朝前走了一段,想试试指针。   结果竟发现,短短数十步的距离,这指针竟一下翻转了一百八十度,呈现出一种阴|阳倒转的状态来!   “怎么会这样!”柳月见状大惊。   她知道,罗盘偏转绝非好事,这地方,要么有大恶风水,要么……就是有不干净的东西了!   “大象无形,大音稀声,造化之内、天人合一。”她急急念咒,又往回走了一段,走到近水处,再看罗盘,顿时发现这罗盘再次扭转,又倒转了过来!   这一下,柳月彻底慌了神——这地方,绝对有问题!   她瞧着这水面,突然想起阿杰方才在水下被割伤的事,心头越发不安。   “这水里究竟有什么?!”她忍不住蹲下来,打开了手电筒,再次往那乌黑的水面照过去。   黑水深深,静如死域,她耐着性子,蹲在水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地方太黑,也太空旷,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只是觉得,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似乎存在什么涌流,缓缓地将水从底下顶上来,像是兽的脊,只差一点,就能涌出水面,泛出浪花来了。   这涌流,让柳月越看越觉得心里没底。   她蹲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不知是看了有多久,突然便听那不大的水面上翻出一个浪花声!   那浪花声不大,却十分清晰,她绝不可能听错!   这水里,一定有东西!而且,是活物!活物!!!   这让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整个人脸色大变!   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活物?那东西,竟还能左右罗盘,翻转磁场?!   “谁?!谁在那里——”她紧张地大喊,捏着手电的那只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 第三百三十三章:水煮鱼片   手电筒的白光,在黑水中泛出一个不同寻常的反光点。   那个光点,发白发亮,有扣子那么大。   就在柳月发现它的那一瞬间,它似乎也发现了柳月,开始快速地往光照方向移动!   黑暗中的生物,总有向光性。   柳月见状,连忙快速朝后倒退了两米,但并没有关掉手电。   只看那水面不自然的起伏,小山似的,迅速向她靠近。   她根据这水形,很快便通过目测,判断出了这东西的轮廓——它身长不短于三尺,背部隐约可见刺鳍,且通身发黑,无鳞,不符合一般的鱼类特征,同时,也不符合常见的蛇、鳗、蚺类的特征!   它隐在水下,这样的光线下,难以观其全貌,因此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   那刺鳍,似钢针,露|于水面之上,泛着寒光!   柳月一看见它,脑中便一下子联想到了阿杰那腿的伤口,心头顿时一惊,连忙低头去找这地道中可以加以利用的工具!   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带装备。   唯一的装备,就是方才攀爬时所用的钉钩。他们到达平地后,柳月就把它还给了阿杰,由他收进了背包里。   而现在,这背包就在他脑袋后头枕着。   想到这里,柳月不再迟疑,连忙起身回到阿杰身边,将背包从他脑袋后头拿了出来。   她把手电咬在嘴里,打开背包便翻找起来。   没想到,这里头的装备,还挺齐全。匕|首、棍子、软钢丝,还有手枪……算是一应俱全。她在里头挑了几样趁手的,就再次回到了水边。   她用软钢丝把匕|首绑在了伸|缩棍上,勉强做成了一个刺矛,准备用来叉了那怪东西。   有了武器,灯光再次打向河面时,她心里踏实了不少。然而,这种踏实没持续多久,就转为了恐怖——原先只有一个反光点的水面上,此时突然密密麻麻,挤满了那纽扣大小的反光圈!   即使是没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了这样的画面,也会感到不寒而栗。   更可怕的是,这些光点漂浮在水面上,柳月直到这时才看清楚,那些光点,不仅仅是眼睛,它,根本就是人的眼睛!   对,和人的眼珠长得一样,瞳仁黑白分明,覆在狭长的眼皮中,长在脸的同一平面上,那是——人面鱼!!!   柳月在祖传的《发丘秘本》里看到过这种东西。   它虽然叫鱼,可实际上却并不是鱼。只是因为它隐居深水,故而被称为鱼。   书上说,这东西长着一张人脸,居于深水,性凶|残,多数群居,喜食生肉,背有芒刺,其刺有毒,可破坏人的凝血能力,并致人昏迷休克!   “如果阿杰的确是被这东西所伤,那么……”她突然明白了阿杰无法止血的原因,心头顿时一沉!   之前在水里,的确是阿杰救了她。如果不是他,那现在躺在地道里奄奄一息的,就会是自己!   这人面鱼的毒,无法自解,而且毒性滞留体内的时间越久,对脏腑器|官的伤害就越大!而唯一的解药就是它的血!   此刻他们受困于地道之中,要想救阿杰,她就必须要想办法捉一条活的上来!   然而,这种鱼群体作|战能力超群,且可以短暂脱离河水生存,想要凭她一己之力与他们相斗,并非易事!一个不小心,只怕她自己也要折在这里!   人面鱼嗜|血,它们能闻见几里之外的血气味。   它们此刻的聚集,绝不是偶然。是阿杰的血,把它们引到了这里。   一旦它们上岸,就能把活物吃得骨头|渣都不剩!正因为如此,它又被称为——食|人鱼!   此时此刻,她盯着人面鱼,而那些畜生也正死死地盯着她。不足一米的距离间,他们对峙着。   她很清楚,在它们的眼里,她是猎物。只要她一动,它们就会立刻发起攻击!   气氛剑拔弩张,没了外套的柳月,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胳膊上面立满了鸡皮疙瘩。   大战一触即发,而柳月,没有帮手!她必须要靠自己撑过去!   “管不了这么多了!”柳月回头望着阿杰越发没有生气的脸,一咬牙,便将长刺矛往那黑水里搅去!   这一捣,顿时激起千层浪,那些人面鱼受了刺|激,纷纷跳出水面,疯|狂地朝她扑来!   一时间,这水面像是炸开了锅,数不清有几百几千条人面鱼争先恐后地窜出水面,在半空中形成了一片黑云,在下一秒,发疯似地朝她重重砸下来!   柳月见状,无处可躲,只好快速挥动自己手中的长矛,咬紧牙关,努力削砍那些铺天盖地而来的怪物。   霎时间,她觉得自己成了大厨,一个做水煮鱼的大厨!   这削铁如泥的匕|首,用来片鱼肉,那真的是极好的!   她的姿势有点像水果忍者,五连击、六连击、水果暴击,这呲啦切喀,好一通砍,不多久脸上、头上、身上,就全是这鱼肉片片了!   那场面,还真像是进了厨房了!只不过,柳月的手艺,一向不怎么样!   却说这,人面鱼肉质发酸,他的血掉在身上会有灼烧感,然而柳月却不敢停下清理,只是不断地对着空中砍杀。   然而,这鱼却不见减少,反而源源不断砸下来,越砸越多,像是怎么砍也砍不完似的。   那些没被砍中,落到了地上的人面鱼,也压根没有消停下来,而是直接往阿杰的方向爬了过去。   这一切,都让柳月疲于应付。   人的力气,是有限的。即使是柳月这种受过严格训练的人,此时也已经逼近自己的极限。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 第三百三十四:幻觉   “啊——”柳月大喊着。   她声嘶力竭,两条胳膊直打战。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坚持多久。   “坚持住!一定杀得完的!”她的牙,被自己咬出了血。   整个人杀得天昏地暗,几乎要失去理智。   她甚至开始有一丝后悔——自己干嘛非要管阿杰的死活,她要不是为了他,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境地。   这时候,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求神拜佛都没有用了!   “我的神啊!谁来救救我!”她眼眶发酸,恨不得哭出来。   要再让她选一次,她肯定选择扔下阿杰,自己跑了!毕竟,他们也没有这么深的“革命友谊”!   好在,就在她疲于应付的那个当口,疤脸突然赶了回来,他的手里举着把冬瓜|刀,一上来就加入了战斗。   疤脸肌肉发达,是绝对的力量型选手,有了他的加入,战局似乎立刻就得到了扭转。   再说此时,达东也赶到了阿杰的身边,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开始朝没有人面鱼的方向转移。   “看到地上的鱼肉了吗?捡一些走!”柳月见状,连忙回头大喊。   达东闻言,虽不知其用意,但还是照做了!   “嫂子,你先撤!这里有我!”疤脸见柳月满头是汗,便冲她劝了一句。   “不行,这鱼太厉害!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柳月却只是摇头,依旧坚守阵地,“增援呢?为什么没来?”   “我们没走出去!”疤脸一边砍一边说:“这地道像迷宫,走不出去了!”   “阿杰中毒了!我们必须要想办法离开!不能再拖延!”柳月皱眉大喊。   “那就走水路!”疤脸想也没想,直接说道:“可我们现在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不能走水路!这地方的水里,肯定到处都是人面鱼!”柳月闻言,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说:“走!我们慢慢往后退!这些畜生离了水,支撑不了多长时间,我们往上游去,想办法把战线拉长!”   话分两头,这边柳月他们终于和这地下暗河中的鱼正式打了照面,另一头,高朗在湖中心,也开始发现了一些异常之物!   他分明看见,在江岸边,有红光点点,像一排排小小的灯笼,点缀在一片朦胧之中,似有城池隐伏其中。   那模样,就好像是海市蜃楼。   这光,看着十分熟悉,他心里正嘀咕着,突然就发现这船再次动了起来,朝那红光方向驶了过去!   他见船动,连忙坐了下来,生怕会掉下船去。   只见这船依旧缓缓地行,划破一层层江雾,不多时,便到了岸边。   他见船已靠岸,也没多想,就直接下了船,往岸上去了。   及至上了岸,穿过码头,他才发现这地方与别处不同,所有的东西,都比别处的小上许多,有一种微缩之感!   那些在远处看到的红光,果真是灯笼,只是这灯笼极小,像是给小孩子们玩得那种玩具灯笼。   路是土路,灯笼则沿路挂在树上,挂了一路。   他躲在密密的树丛里,悄悄看着这岸上的一切,顿时惊诧起来——这地方,像是到了古代,一切的建筑摆设,都依古制,连人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古装。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这些人的身高都特别矮,看着只有一米出头的样子,走路的姿势也奇怪,晃动的幅度,要比一般人来得大!   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见他们都带着帽子,朝一个方向赶,看起来像是要进城似的。   他所在的,应当是郊区,因为他看前头不远处,有高高的城门,城门的两旁,还有翁城,那些石砖看起来年代久远,却是一副戒备森严的模样。   高朗在旁边静静的瞧着,越瞧便越觉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大对劲!   “我是穿越了?!这不会是陪葬坑吧?!”他心中冒出这样的念头,下一秒便浑身发凉!   “我难道是到了死人的地方去了?!”高朗心中越想越觉得没底,只是躲在树丛后面,不敢出声。   说来也巧,他正觉得奇怪,突然有两个人就在他蹲的那颗树前头停了下来,他们背对着高朗,说起了话。   “你听说了吗?太太叫我们全要去。”其中一个穿白衣服地先开了口,他的声音嘶哑,听着像是有严重的喉炎似的。   “去干什么呀?这八月十五才刚过啊!”另一个穿着黄袍子的闻言便说。   他的声音听起来不男不女,别扭得很。   “谁说不是呢!”白衣服的闻言点头表示赞同,“最近这日子,是不太平了。你听说了没有,有人来了!”   “有人?!在哪儿?”黄袍子一听这话,连忙扭头往四周瞧去。   这一扭头,高朗才算是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一看,就把他吓得差点尖叫起来——那一脸的兽毛,尖长的鼻子,这哪是什么人啊!这根本就是一只黄皮子,穿了人衣服的黄皮子!   。 第三百三十五章:梦与现实   高朗从没想过,黄皮子还真能穿个人的衣裳,像人一样行走说话。   要不是他看见了这么一张毛脸,还真是没办法将它们同人联系在一起!   从前就听说,黄皮子是仙家,经过修炼,可以修出个人形。可他一直觉得,这就是传说。   他心里的黄皮子,就是当日在荒山坟场附近见到的那个模样,尿液有毒,能迷|人心智,但终究是个动物,并不可能穿人的衣裳,更不可能像眼前这一黄一白两只皮子般讲人话!   此刻所见,着实让他震惊,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更可怕的事,就在他看到那黄皮子的脸的那一瞬间,那黄皮子,也看见了他!   他们的目光,对上了!   这四目相对,高朗感觉自己的心都石化了!   他能感觉到,这只黄皮子,是有思想的。它并不是什么傻不愣登的动物,而是一个顶着动物外表的人,或者说,是具有与人一样思维能力的高级生物!   他确定,它一定是看到了自己。在对视中,高朗觉得喉咙发紧,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从树丛后面站了出来。   “我……”他有些尴尬,但他认为黄皮子虽然气量小,睚眦必报,但并非不讲道理,不通情理。因此,他愿意试一试。   “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已经……”黄皮子的态度很奇怪,它瞧着他,更多的是惊诧。   听它的语气,好像是早就认得高朗的。   “我……”高朗正不知怎么解释,突然,眼前便看见一团烈火朝自己喷来。   那火团极大,高朗感觉到自己脸上灼热一痛,来不及细想便慌忙闭眼。谁知等再睁开,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档案室里,没有江,没有雾,也没有灯笼,更没有那些黄皮子人!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心跳得突突地,眼神有些慌乱。手里,依旧捧着母亲留给他的那本手札。   “你没事吧?”道长见他回不过神,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他的力道挺大,这一巴掌拍到背上,高朗就吐了口气出来——顺了!   “我这是怎么了?”高朗的心里还想着那江对岸的世界,心有余悸。   “你跑到书里头去了!”道长将他手里的手札收了过去,在他面前扬了扬,说:“这书,你不能再看了。”   “为什么?!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啊!”高朗不解。   “你以后就明白了!”道长没有过多解释,只将手札收进了自己的随身小包中,说:“我会暂时替你保管,走吧,我们该往前头去了。”   “不对,子姬呢?”高朗这时,才想起子姬来。   “外面出了状况,她去处理了。我们先走吧。”道长说道。   “外面出了状况?什么状况?”高朗闻言忙问。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道长没有多言,而是捡起地上掉落的手电,还到了高朗的手里,说:“前面的路,是有机|关的,跟在我身边,别乱走,听见没有?”   道长的态度很严肃,高朗见了,便老实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将自己方才在幻境中所见到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他原以为道长听了这些,会惊讶,不料他却表现地很平静,只带着他出了档案室,往正堂方向走去。   这地方虽然是仿着西域都护府造的,但毕竟是在地下,且关内侯的品级也没法与皇室相提并论,因此外面虽然宏伟大气,可里面的陈设到底要比阳世间差不少。只是神似,并非真的做到了一模一样。   正堂本是提犯审案的地方,这里的陈设与一般衙门无异,只不过桌椅皆是石质的,两边的兵器架上,因为氧化的关系,木质都已经腐|烂,最上头锋利的铁器纷纷掉落,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威力。   高朗毕竟是男人,男人到了这种地方,就很容易被这些刀枪剑戟所吸引。即使是断了的,那也都是两千年前的老货。他怎么舍得不看?   众所周知,这些年,随着古墓的开采,越来越多的战国古剑被挖掘出来。尤其是当年,那把削铁如泥的越王剑的出土,那更是轰动全国!   高朗喜欢这些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会儿看见了,岂有不把|玩一番的道理?   只看他蹲在地上,对着那些东西看个没完,一点儿没有要挪步子的意思,这一蹲就是大半个小时!   “你看完了没有?还往不往后面去了?”道长有些无语,连声催促。   “别呀!我这是头一回下墓,也是头一回看见这么多老东西!”高朗手里拿着一根箭杆,说:“您看看,这都两千年了,这东西竟然还能反光,这得多锋利啊!我以前去博物馆的时候,看过秦箭,这箭头和它差不多。你不知道,这东西可贵了!”   “我是请你来考古的,是不是啊?”道长可没他的闲情逸致,“咱们快走吧,子姬说了,她守在这里这么多年,也没看见过老侯爷的棺椁,这地方定是别有洞天!”   “老侯爷的棺椁不再这里?!”高朗觉得这话简直莫名其妙。   “在这里,只是,不知道具体的位置。”道长说着,抢过高朗手里的箭头,说:“现在咱们能继续往前走了吗?我答应你,等一会儿正事忙完了,我再陪你回来看剑,行不行?”   道长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高朗听了这话,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乖乖地站了起来。   于是,两人往二堂方向走去。   古时的衙门,一般有三堂。   正堂,是诉讼、审讯的场所。后面的二堂,又叫“印堂”,上面一般挂“鸣琴”、“致远”的牌子,是议事办公和会客的地方。   再后,为三堂,是官员与眷属的内宅正寝之所。   都护府因为级别较高,在三堂后面又有两厅、三进的内院,若再加上花厅、院子,以及与内院相隔不远的外院、牢房、审讯室,那要逛起来,可不是一会儿就能转完的!   ——父老乡亲们——   今天推一本好朋友的新书,叫《大魏靖军候》,是历史类的小说,喜欢的可以关注一下。   。 第三百三十六章:石门   真正的都护府,三堂很大,后面是三进的院子,旁边有花厅,花厅的后面有个大园子。   当初那棵白桦树,就长在那院子里。   在花厅对称的另一个方向,有一道小门,门上上了锁,一般是不允许从这里出入的,原因很简单,这门的外面,是习武场,而习武场的北边,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要去监牢,一般不走练武场过去,而是从正堂侧边的一个小门里走。那里离正堂最近,提审犯人也最为方便。   却说这监牢,是半地下的,阴|气重得很!   古时候衙门的监牢,一般造在四败之地,终日不见阳光。   它的空间可不像现在电视剧里那么大,更没有那么“豪华”,里面就像一小截一小截的蜗牛壳,有很多甚至是“坐”牢,空间只够坐着,连躺都不行,更别提什么在里头下棋写字了!   就算是最豪华的“单间”,也只能容下一张床,其他的桌椅板凳,纯粹是幻想!   这地下的西域都护府,虽不及真的般精致,可这些却依旧都有所保留。   那感觉,就好像是特意造了这么多,好让老侯爷在这里,继续镇守一方似的!   正堂、二堂、三堂……凭着高朗的前世记忆,他们很快就把这些逛完了。   这汉代的建筑,并没有后世那般复杂,柱多且粗,门窗皆大,高朗他们上了阶基,便可看个大概。倒是原本通往练武场的那扇门,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毕竟是地下,一切都是开凿出来的。   这门和高朗记忆中不同,它并不是生在围墙上的,而是开在一面石壁上,至于这门背后是不是真的有练武场,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这地底下,实在不必圈起这么大的一块地用作练武的。   不过,这扇原本通往练武场的门,实在是引起了他们极大的兴趣。   因为是地下,所以木门不可用,多数还是石门为主。   这扇原本应该是最不起眼的小侧门,此刻却似乎得到了过多的“宠爱”。   只看那门的门框是方头的,其上及两侧均起线两层。门扇亦为石质,极厚而短,看起来十分坚固。   门上还刻了铺首,作饕餮衔环的图案,十分精妙。   再看门框,其线条清晰,门扇上也刻了铺首,在门的两侧,还加有腰枋及余塞板,门扉双合,扉上饕餮栩栩如生,咬着那铜环,十分威武。   这是级别很高的墓室主门上才能见到的装饰,而现在,却出现在这样一扇边门上,不论谁看了,都会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高朗和道长两个,在这上石门前站了有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吱声。   很明显,他们感觉,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是不是这里?”高朗率先开了口。   他说着,便伸手往那石门上放。   “且慢!”道长见状忙喊,可是却晚了一步,他这手,早就摸上去了!   “怎么了?”高朗头一回到这种地方,一点经验都没有。往常他所看到的,也都是在博物馆里,因此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上面有东西,你不要乱碰!”道长皱眉,教训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快!万一这上面有毒呢?”   “不会吧?”高朗一听,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怎么不会?”道长把他往回拉了拉,指着石门周边的地面,说:“这三尺见方,先不要踩,如果真的是墓门,不会那么容易被打开。”   “那我们怎么办?”高朗闻言,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这后面应该有顶门石,顶门石受机关控制,要开门,只怕还要费一番功夫。”道长想了想,说。   “顶门石是什么?”高朗皱眉。   “是一种机|关,就是用一些特殊的办法,把门从里面顶上,这样就开不了了!”道长说道:“这是汉墓,汉墓和其他朝代的墓葬还不一样,它的机|关,尤为巧妙,只怕不是一块石头那么简单的!”   “那照这么说,我们还得先破解机|关?”高朗一听,顿时兴奋起来。   他心里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追的《盗墓笔记》,总算是没白看——是时候用自己学习到的知识武装自己的头脑了!   这吴邪跟着吴三省下墓,现在他跟着道长下墓,那不是一模一样的嘛!   他的脑海中,瞬间涌现出一堆经典情节,什么黑驴蹄子,什么大粽子,什么九层妖塔……一想到这些,他就忍不住想笑!   “你别急,带我烧一道探视符,看看这门后的情形!”道长见他这么高兴,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他退到了三堂的阶基上,凝神打坐,从怀里抽出一张不大的符咒,放在嘴边,对着上头念道:“心神丹元,令我通真,回向正道,内外澄清,走——”   只看他手指一松,那符咒便飞了出去!   它飞得极快,像是有意识似的,一直飞到石门前,然后就自己侧立起来,穿过了那两扇门扉上的石缝,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   这一切,看得高朗目瞪口呆,他见符咒进去了,便想要去和道长说,结果却发现道长此时已然入定。   很显然,他的五识,全都承在那符咒上,已经进了那石门后头的世界中去了……   。 第三百三十七章:黑折   古人畏惧生死,也重视生死,他们相信事死如事生。   正因为他们相信死去的人会去一个专属于他们的世界,所以,他们会在逝者下葬的时候陪葬很多东西,以保证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生活无忧。   皇族、大臣等身份显贵的人,会修建符合自己身份的陵墓,他们将陵墓建的雄伟华丽。   所谓财不露白,这样大型的墓葬,盯着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为了防止盗墓,他们发明了很多机|关。   不同历史时期、不同等级的墓葬,墓门采用的防盗措施都有所不同。即使是使用顶门器的墓葬,在顶门器的设计上也都有所不同。   汉代的防盗机|关在其中是很特别的,墓门后面,都有特殊的机|关控制开阖,与后世的防盗机|关大有不同。即使是倒斗世家,也未必有能力破解这些精妙的设计。   好在,有道长,就等于有外挂!   他将自己的五识聚于符咒之上,随符咒进了门后的世界,这效果,比柳月他们那些微型摄像机器人还强大!   至少,视角更开阔,观察也更全面,就和自己亲自进去,没有差别!   门后,是一片约莫二十平米的空地,在空地的后头,是通道。这通道狭长笔直,且前高后低,地面有打磨过的痕迹,看着很像是墓道。   看着这布局,道长基本就确定了——这的确是一扇墓门,他们找对地方了!   于是,他开始仔细观察石门的机关。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这话一点不差。很快,道长就发现石门后面的地面上有两个石销子!   这两个石销子看起来并非是完全固定的,地上的磨痕足以证明它们可以活动。   不仅如此,他们一头轻一头重,就好像跷跷板一样。   道长仔细研究了一会儿,很快就发现了这两个石销子的作用——当门开着的时候,轻的一面在上,高于地面,要关闭墓门的时候,就把轻的一头弄到下头去。   通过这种方式,墓门关闭之后,轻的一头就会自动翘起来,以此挡住墓门,阻止外面的人进来。   另外,他还发现,在门道顶部靠近门楣处,左右还各凿了一个长方形小槽,上面安有铁榫装置,用以顶住两扇门扉的上部,但铁榫年久,已高度氧化,上面全锈,应当脆得很,要想破坏掉它并不难!   这门后的世界,存放着老侯爷的棺椁,更珍藏着目神珠。这些精妙的机|关,就是防止盗墓者进入墓室的最后一道防护设施。若没了它们,真的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   道长在里面观察了近一个小时,才又乘着符出来。   只看见那一纸符咒,如同一片柳叶,轻轻巧巧地钻出来,不徐不疾地回到阶基之上,又飘飘悠悠地落到道长的手心里,然后,就在它落下的那一刻,道长醒了!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可看到了什么?”高朗见道长睁眼,忙问。   道长闻言,瞧了瞧他,并没有立刻答话,而是长舒了一口气,随即打坐调息,以作休整。   他的模样,就像是刚做了一场大型的法事似的,满头大汗,看起来精疲力竭。   高朗见状,也不敢吱声,就乖乖在他身边等着。   直到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道长才再次睁眼,对着他开了口。   “这后面果然有机关,”他缓缓说道:“这里要是有黑折子就好了,那东西只消往这门背后的石销子上按下去,这门就能开!”   “黑……黑折子是什么啊?”高朗听不懂,只问:“这后面真的是墓吗?”   “是墓,有墓道。”道长点了点头,说:“我们没找错方,但问题是,我们手头缺工具!”   道长口中的黑折子,听着玄乎,其实就是一种特制的撬棍。   它可以拉伸收缩,并且能够折叠起来带在身边,是专门用来撬墓门墓墙,或是墓砖的。   这种东西,属于专业装备,道长他们自然是没有的。   不过,高朗倒是个脑子活络的,他才听完道长给他形容的黑折子,便一拍脑袋,说:“没有撬棍,那咱们自己做一个就是了!正堂那边,不是有许多兵器么,再加上牢房那边的审讯室里应该也有……”   这话说得没毛病,道长不等他说完,就站了起来,一拍他,道:“走吧!”   “去哪里?”高朗一愣。   “还能去哪里?”道长瞥了他一眼,有些无奈。   高朗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于是两人便兴冲冲地往前头去了。   再说此时,距离他们下地宫已经过去了五个多小时。   在玄元街8号留守的那一帮子人,也渐渐倦怠了。   他们各自点了外卖,在精舍里吃喝。   下午一两点,正好是犯困的时候,他们待着无聊,也各找各的乐子。有人打牌,有人刷抖音,还有的玩吃鸡,这十几号人,懒懒散散,反正就是没一个人真正守在入口处瞧着的。   “你们……这是……”他们正葛优躺,郑西麒突然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这么多人聚在精舍里,顿时吓了一跳。   高朗和柳月,谁也没跟他交代过下地宫的事,他在目神珠这件事上,完全是局外人。   “干什么?”阿杰的手下一看见他进来,立刻警惕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人啊?我来这儿找高朗,他在吗?”郑西麒看见这帮人五大三粗,顿时感觉事情不对,于是朝后退了两步。   “他不在,有事出去忙了!快走快走!”那几个手下,显然也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早些把人赶走便是了!   “那你们……”郑西麒欲言又止,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走走走——”他们又推了他一把,将他彻底赶了出去。   郑西麒见状,心里立刻猜出了大概——他这师弟,肯定是遇到事了!   而且,这事情,还和他们师父师母被人绑架有关系!   “走就走,推人干什么啊!什么素质啊!”想到这些,他假意争辩了一句,然后就上了街,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心里想着要赶紧再去一次山前派出所,报警救人,不料才走出去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麻脸,脸盘子极大,头上还顶着几绺油发,这一看便知道,是王二麻子来了!   。 第三百三十八章:什么都知道   “你……是高小哥的朋友吧?”   王二麻子一看见郑西麒,就撩了撩自己头顶上那几绺油发,觍着脸笑得油腻。   “你是什么人?”郑西麒刚在精舍那边受了刺激,这时候警惕得很。   “我是你高小哥的朋友,你可以叫我王叔儿。”王二麻子脸大,就爱充个胖子。   他说着,便抖了抖自己手腕上那三四串蜜蜡,仰着脸,摆了姿态。   “王叔?我还王爷呢!”郑西麒看他这样,便觉得他不是正经人,只白了他一眼,就要绕过去,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你这孩子!你这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王二麻子看郑西麒压根不买自己的账,连忙拉住他,嘟嘟囔囔地说:“走吧!咱们别在这儿说!到我店里去坐坐!”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有意识地朝精舍方向瞟了两眼,给了郑西麒一点暗示。   郑西麒毕竟也是个人精,这时候也立刻明白过来。   “行!我最多给你二十分钟。”他对王二麻子说道。   “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你不会吃亏的!”王二麻子闻言笑了笑,接着便将胳膊搭到了他的肩膀上,说:“走吧!别叫他们看出来!”   郑西麒听了这话,基本可以确定,他和精舍里那伙子人不是一帮的,于是便真的跟着他走了。   就这样,他去了王二麻子那个藏域风情浓厚的店里,在他那副巨型唐卡下头坐了下来。   “阿嚏——阿嚏——阿嚏——”   他一坐下,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三个喷嚏,打得他眼泪水都下来了!   “你们怎么都一个毛病啊,”王二麻子一见他打喷嚏,就笑了起来,“你可别告诉我,你也对我这屋里头的藏香过敏啊!”   “您这也熏得太香了,你自己待在里头不难受啊?我都想吐我!”郑西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难受极了。   “我不难受啊!这味道多好闻呐!”王二麻子见状直乐,好半天才点了点头,说:“嘿!你和高朗还真是好兄弟啊!连过敏的东西都一样,只不过,我看你比他还严重!”   “大叔,不,我说大爷,我求求您了!您有事儿就说事儿吧!我还忙着呢!”郑西麒一边缩鼻子,一边擦眼泪,狼狈极了。   这与他对自己的大都市精英定位严重不符。   “行行行!你跟我到后面来,后面味道没那么大!”王二麻子见状起身,朝货柜后面走了一段,掀起一个扎染了佛头的厚布帘子,说:“来吧,这里没味道!”   厚布帘子被他掀起了一个角,露出一片昏黑。   很显然,这里头并没有开灯。   现在虽然是下午日头正好的时候,可这里间却黑的像晚上。   这么黑,再配上这帘子上那颗佛头,看起来,还真有些怵得慌!   “这后面是什么呀?”郑西麒忍不住问。   “是仓库!”王二麻子解释了一句,说:“我这里面的货,好多都要避光保存的。怎么样?你来不来?”   郑西麒听了这话,想着这店就在沿街,也出不了什么事,这才起身,缩着鼻子走了过去。   “这就对了!”王二麻子见他来了,就先一步撩起帘子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开了窗,给屋子通风。   郑西麒在门帘子那儿看了有一会儿,才探了个头进去。   “怎么,你就准备这么露个头跟我说话啊?”王二麻子见状,哭笑不得。   其实这屋子开了灯,看着正常了不少。   这的确是个仓库,他并没有说谎,仓库里有几排货架,上边分别放着一些藏传佛|教的周边产品,还有银器、蜜蜡、天珠之类的宝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在几个货架的最顶层,都码放着用红布包起来的头状物。   那大小,形状,都和人头差不多。红布很薄,那头上的五官很立体,将布顶出了轮廓。   郑西麒数了数,有足足有十几个,放在最上面,看着多少有些诡异。   “这是什么?”他指了指它们,问。   “这是我从寺院里背回来的佛头,”王二麻子见郑西麒问,便饶有兴致地介绍起来:“这些东西,可都是请得道高僧开过光的!值钱得很!我这店里啊,这些就是镇店之宝!”   “是佛头?那你为什么要把它们裹起来啊?”郑西麒闻言不解。   “这是开过光的东西!”王二麻子朝他招招手,说:“你过来,坐这儿,我讲给你听。”   “你先说,你说完了我再进来!”郑西麒不允。   他这人,怂的很,比高朗怂不少!   “行!”王二麻子见他这样,有些无奈,只好自己坐下来说:“这开过光的佛头啊,那就有了法力了。用红布套起来呢,就等于是给它加了一个封印。要不然,这么多放在一起,很容易招惹一些不该招惹的东西,给自己带来厄运的!”   “看来您挺信这些啊!”郑西麒听了,这才完全放松下来,走了进去。   在他看来,有这方面信仰的人,一般都是比较善良的,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我当然信啦!我们这条街上,哪个不信这些?”王二麻子骄傲地说。   说罢,才一拍自己旁边的塑料凳子,问郑西麒,说:“你坐下,我问你昨天我在商场,看见有一对五六十岁的老夫妻被人给绑了,是不是你们家人?”   “你怎么知道的?”郑西麒闻言顿时一愣。   “我看见过他们,”王二麻子扬了扬头,说:“他们不就在沁春园住吗?”   “你知道些什么?”郑西麒听了更觉得吃惊。   “我什么都知道!我跟你说,我不是坏人,”王二麻子叹了口气,接着说:“我知道那老两口关在什么地方……”   。 第三百三十九章:救人一命   “我什么都知道。”王二麻子重复道。   他的表情很值得玩味。   郑西麒毕竟是人精,一下子品出了这其中的意味。   “所以呢?你想怎么样?”他问王二麻子。   “我不想怎么样,就是想帮你们救人。”王二麻子答。   “什么条件呢?”郑西麒问。   “没有条件,我和高小哥他们家,都是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街里街坊相帮,没那么多功利。”王二麻子点了根烟,说。   他的手指头胖胖的,像萝卜。捏着那细细的烟,样子看起来很滑稽。   郑西麒一点也不了解眼前这个人,自然也不敢轻易相信,只问:“你打算怎么救?”   “这事情简单,我们有一帮子人,”王二麻子扬了扬头,说:“在这易县,没事谁敢得罪我们玄元老街的人?没两把刷子,谁能在这地方站得住脚?”   这话说得很内涵。郑西麒听了没有作声。   高朗这时候不在,他也找不到人商量。这会儿待在这仓库里,瞧着这满货架的金刚杵、莲花座、佛手佛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玄元精舍里,今天来了帮人,你瞧见了吗?”许久,郑西麒才问。   “那岂止是一帮人!分明是进去了三拨!”王二麻子又吸了口烟,然后斜倚在窗框上,说:“我跟你说这里头的事情深着呢!光靠你一个人,搞不定这些事!”   说罢,他掐了烟,清了清嗓子,才接着说:“你要真想救人,就别瞎跑,跟着我们才能把这事儿给办成了!别人,管不了你这事儿!”   “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要去哪儿?”郑西麒一惊。   “山前派出所帮不了你!”王二麻子直言道:“你找他们,只会把事情弄僵。道上的事,自有道上的规矩!”   “你……你不是卖佛具的!”郑西麒再次警惕起来。   “我是啊,这店就是我的店,”王二麻子捏了捏鼻子,眼睛朝着高朗家的方向瞟了瞟,说:“那些人,你惹不起。乖乖待在我这里,等天黑了,我去帮你救人……”   王二麻子这话,说出了一种大佬的气质。   郑西麒听了这话,也不敢反驳,只问:“你真能救他们出来?”   “你王二爷爷可不是普通人,”王二麻子闻言一笑,随即有些装叉地伸手对他说道:“别问,问就是你大爷!”   这话说得挺逗,郑西麒听了,也略微松了口气。   一切,只等天黑时候见分晓。   而此时,倪曼和欧阳夫妇,就被关在了一起。   他们的眼睛被黑布蒙着,手也反绑在后头,三个人被丢在一个房间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   这屋子里,很冷,窗户似乎关不严实,西北风呼呼地钻进来,他们三个被人反锁在里面,一晚上下来,冻得都跟冰棍似的!   这样的待遇,即使是倪曼这样的年轻人也遭不住,更不要说是欧阳老师这样大病初愈,才刚动过手术的人了!   这时候距离他们被绑,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这二十四小时,欧阳老师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考验,他的脑压,开始向上攀升,这直接导致他的身体状况发生了改变。   “欧阳,欧阳,你没事吧?”穆英在丈夫身边,明显感觉到他的手有些颤,口中还有些呜呜的声响。   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很像是大脑异常放电。   这,让穆英一瞬警觉!   “你是不是不舒服?欧阳?欧阳?你说话啊!”她紧张地靠在丈夫身边,不停地询问他的状况,可丈夫却迟迟未答。   他的喉咙里,只是不停发出呜咽声,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听起来尤为可怕!   倪曼自从被抓来这里,嘴上就贴了胶带,没法说话。   而欧阳夫妇当时也吓得不轻,他们虽然没有被堵住嘴,但是这一晚上,因为害怕被杀,也基本没开过口,直到这会儿,丈夫出了状况,师母才第一次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因此,可以说,他们三个虽然在同一个地方被关了一整夜,可实际上,却谁也没认出谁来,全程都是吓蒙了的状态!   “欧阳,你不要吓我!”师母见丈夫越抖越厉害,忍不住被吓得哭了。   她这一哭,倪曼才突然意识到,这地方关的另外两个人,应该是高朗的老师和师母!   这叫她惊诧,不,不只是惊诧,更多的是震惊!   她突然想起高朗临走前对自己的交代。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冲着高朗来的!她心里最放不下的这个男人,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大难事!   “高朗,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这个笨蛋!”她心里顿时担忧起来,生怕高朗会有危险。   然而她还来不及去思考更多,便突然听见闷闷地一声“扑通”——欧阳老师彻底撑不住,摔了下去!!!   “欧阳——欧阳——”师母大叫,随之痛哭起来。   她想要扶他,可她自己都被绑着手脚,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倪曼见状,知道出事了,连忙努力地调整姿|势,半蹲着往门口方向跳去。   她必须要想办法救人,她知道要是再不想办法让欧阳老师接受治疗,他会死的!   “唔——唔——”她一边跳,一边尽最大的努力吼叫,希望引起外面那些守卫的注意,然而,那外面却寂静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   “唔——唔——唔——”   倪曼见状,只得更加竭力去喊,坚持着一路跳到门边,然后开始用自己的肩撞|击铁门。   她咬牙把门撞得“砰砰”作响,全然不顾自己的肩膀承受不承受得住这样的力量,穆英听了这动静,这时也从哭泣中反应过来,开始扯足了喉咙朝外面呼救。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虽未沟通,却配合默契。   就这样呼救了十来分钟后,终于把人给招来了!   “干什么干什么?”那人一开门,就揣了门边的倪曼一脚,将她重重踢倒在地,头直接磕在地上,痛得她发不出声音。   “烦死了,也不能消停点!”他对着地上的倪曼骂了一句,然后才去看那老两口。   而这时,欧阳老师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人事不省了……   。 第三百四十章:有蛇   入夜,郑西麒跟着王二麻子他们潜进了关押倪曼他们的仓库。   王二麻子果真没有食言,他叫来的那十来个人,手脚很利索,身手更是矫健。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找准了方位,趁着夜色,从窗户里潜进去,找到了她!   “小曼!小曼!”郑西麒一跳进屋子,就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倪曼。   他见她状态不对,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你怎么样?”他一把撕掉她嘴上的胶带,连忙伸手去探她的鼻息。   结果却发现她呼吸很弱,明显带有昏厥的意味在其中。   “小曼,小曼!你醒醒!”他去掉了她眼睛上的布条,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结果却于事无补。   倪曼的额角有伤,见了血,看起来还挺严重的,郑西麒见她这样,心里越发担忧老师和师母的状况。   就在他抱着倪曼不断唤她的时候,王二麻子他们也把这地方仔细找了一遍,结果发现门外只留了一个看守,而欧阳夫妇并不在这里。   “先走吧!一会儿惊动了人,反而不好!”王二麻子摸清了状况,立刻催促道。   “我老师呢?”郑西麒抬头,这是他没料到的结果。   “不在这里,看来是分开关押了,快走吧!”王二麻子很谨慎,他瞧了瞧地上的倪曼,说:“这姑娘我认识啊,这不是高小哥的……”   “对!”郑西麒点了点头,随即将她横|抱起来,说:“走吧!她得赶快去医院!”   “好!”王二麻子闻言,对手下那十来个汉子说道:“你们先送他们离开,爷爷我还得给他们留行字!”   说着,便掏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碳素棒,开始往墙上提字!   郑西麒见他则动作搞得还挺武侠,有点燕子李三的味道,不由觉得有趣。要不是这会儿急着送倪曼去医院,他必定要留下来观摩一番的!   话分两头,这边郑西麒在王二麻子的帮助下顺利救出了倪曼,另一头高朗和道长,也没闲着。   他们在监牢的审讯室里找到了烙铁。这东西与黑折子很相似,头部还多了一个勾着的铁片,算是个比较理想的工具。   两人在这监牢里转了一圈,想再找找还有没有其他可用的物什,谁知却在一间“坐牢”跟前吓得刹住了脚步。   “你看这是什么?”高朗揪着道长的衣袖,问。   “什么?”几乎是同时,道长也看见了那东西。   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盘曲着一条黄色的大蛇,一圈一圈,盘在坐牢的地面上,与他们虽隔着栅栏,可实际却不足一米。   蛇这种东西,一般不会主动攻击人。   只有当人过分逼近蛇体,或无意踩到它时,它才咬人。   因此,有野外求生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遇到蛇,如果它不向你主动进攻,就千万不要惊扰它,尤其不能振动地面,最好等它主动离开,或者等专业人员来救援。   如今,这地下竟盘着这样一条大蛇,要说不发怵,那是假的。   “脱外套!”道长瞧了片刻,突然说。   “什么?!”高朗闻言转头看道长,结果发现他已经麻利地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   “快一点!”道长一边说,一边试探性地朝蛇的方向扔了过去。   他故意将衣服丢到了蛇的右边,试它的反应。结果,那东西却纹丝不动。   “你的呢?”道长见状朝高朗伸手。   高朗见状,忙把自己的外套塞给了他。   于是,道长又把他的外套丢到了蛇的另一边,结果,它还是毫无反应。   这时候,高朗已经明白了道长的用意,于是便将手里的烙铁递了过去。   “要不拿这试试?”他试探地问。   “你要我打死它?”道长接过烙铁,问。   “打蛇打七寸。”高朗直接说道。   道长闻言,没有多言,直接快速劈向蛇头后方。   那是脑门,是蛇的七寸,也是心脏!   道长出手,干脆利落。他这一烙铁下去,便听“砰——”的一声,稳、准、狠!   高朗看得惊心,正要夸赞,谁知却发现那蛇头并没有断开!   “这……”高朗见状,不由一惊,心中不由嘀咕,想:“这他娘是什么妖物?难道还打不死了?!”   “这不是蛇!”道长收回手,说到。   “那是什么?”高朗忙问,只觉得心里没底。   “站远一点,我现在就让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道长将他往后推了推,然后便再次将手里的烙铁伸了出去!   ——父老乡亲们——   我的朋友肖兔子新书上线,正在火爆PK,还请亲爱的乡亲们多多关照甜宠文——《少帅独宠:别再纠缠我》,谢谢!爱你们哦!   。 第三百四十一章:美人如玉   “这、这是——绳子?!”   高朗望着烙铁杆子上耷拉着的“黄蛇”,有些哭笑不得。   “都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真是一点都没错!”道长笑了,他将烙铁往下一撂,绳子便软绵绵地耷拉下去,掉到了地上。   “这真是绳子啊!”高朗顿时也觉得自己可笑,于是伸手去拉那牢门,准备将自己和道长的衣服捡回来。   谁知,他才一俯身,便瞧见在那堆绳索后面藏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那眼睛,瞪得滚圆,他只一眼,便想起了自己方才在幻境中看见的那个黄皮子人!!!   这,让他整个人登时一僵,傻在原地!   “怎么了?”道长见他不动,就跟着走上去。   “是、是……”高朗缓缓抬手,指着自己跟前的那双红眼珠,半天说不出话来。   “快走!”道长这时已然看清了自己眼前的东西,于是连忙拉着他快速后撤。   “可是衣服——”高朗此刻还惦记着衣裳。   “不要了!走!”道长当机立断,扯着他的衣服就跑。   高朗被他这一拉,顿时一个趔趄,跌了出去!   两人连烙铁也没顾上捡,拔腿就跑,生怕走晚了,会被那黄皮子给摄了魂!   “子姬人呢?为什么还不回来?”高朗此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一边跑一边问道长。   “地道里出了状况,她救人去了!”道长拽着他,边跑边答。   “出状况了?什么状况?谁出状况了?”高朗忙问。   “不知道!她没说!”道长别看年纪不小,可跑起来,都不带喘气的!   “她没说,那你不会问啊?她一个女孩子,自己跑出去,多危险啊!”高朗闻言怼了一句。   “你可拉倒!你还不如人家一个女孩子呢!”道长闻言立刻反怼。   两人就这样跑了一边耍嘴皮子,一边跑了一路,一直跑到正堂才停了下来。   他们自己觉得安全了,谁知一抬头,却发现这正堂里突然掌了灯,不仅掌了灯,里面还来来往往,站了不少人!   “这……”高朗一看见这情形,立刻朝道长看了一眼。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又产生了幻觉,因此连忙到道长面前去求证,不料这一次,却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惊呆了!   “你看见了?”他将自己的脑袋凑了过去,轻声问。   “嗯。”道长轻轻应了一声,脸上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高朗见他也蒙圈了,心里更觉得发毛,半天才问:“他们……他们不会是……鬼吧?”   “胡说什么呢!”道长听了这话,立刻白了他一眼,道:“走吧!咱们进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说罢,便先高朗一步,进了正堂。   高朗见他进去,也不敢迟疑,连忙就跟了上去。   这一进正堂,那大堂里的人,就突然活络开来。   他们穿着衙役的衣裳,手中还拿着杀威棒,一看见高朗,就迎上来,喊他大人,还要迎他上座。   高朗见状,一时傻了眼。心中疑惑——难道这老侯爷死的时候,还有陪葬?   他从前就听说,这古人之所以喜欢搞殉葬,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人死了,进了墓里,魂魄不死,还是能在这大墓之中活动。因此需要有活人生殉,以确保自己倒了地下,依旧有人侍|奉,不会寂寞!   古来几千年,殉葬制度绵延不绝。史上最著名的生殉,就当属秦始皇了,他死后,他的儿子秦二世下令,将秦始皇的宫女一律殉葬,修造陵墓的工匠也一律殉葬墓中。这一殉,就殉了八十万人!   虽然史书上的记载可能多人数上有所夸大,但空穴不会来风,这再怎么夸大,八万人也绝对是有的,这在古人的殉葬史上,已经是空前绝后!   高朗一直觉得,这种做法愚蠢无知且残暴不仁。他不相信殉葬能达到那些人想要的效果,更不相信老侯爷会做这样的事!   一个忠勇正直,一心为国的人,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手下为自己殉葬?   老侯爷心里从没有装着自己,又怎么会去祈求身后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可如果这不是殉葬,那自己眼前看见的这些,又是什么?   “侯爷,乌孙内乱业已平定,乌孙小王带了礼物前来拜访道谢!”高朗才刚被他们簇拥着坐下,一个管事模样的衙役就走了上来。   这话说得似模似样,高朗一下子就想起了侯爷那一世三入乌孙的故事。   他由此不禁疑惑:难道,这是自己的前世记忆,又情景再现了?!   “侯爷,乌孙小王已经到了,此刻就在前头场子上候着呢!”他正想着,方才那人便再次开了口。   高朗听了这话,忙转头去寻道长,结果却看见道长对自己点了点头。   很显然,他默许了,因为他也想搞清楚,这地方,到底是闹得哪一出!   高朗见他点了头,这才放宽心,装模作样地对着他们喊了一句,道:“那就把人请进来吧!”   谁知,他这话音刚落,便听见一曲欢动地胡笳舞曲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阵有规律的银铃声步步踏来。   他一抬头,便看见一袭红裙,火旋风似的,从都护府的大门外舞动着、旋转着,一点一点向自己袭来……   那是沙漠里的玫瑰,是雪域中的熊熊烈火,浓烈、美|艳、狂放大胆,同时却又不失妩媚的风|情。   因为有她,周围的一些似乎都瞬间失色了。   她的一双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似有摄人心魂的本事,一瞬绽放,便是整个天下!   高朗看得呆了,他还从没看过这般的美魔|女。   她的美,带着如此强烈的攻击性,让他一时忘记了要呼吸!   。 第三百四十二章:红珠   薄薄的面纱上,镶着金玉片,晃动起来的时候,钉铛作响。   它随着那女子的舞步跳动,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美人有很多种,但像这样张扬的美,实在不多见。   纵使如高朗这样,轮回过这十几世,阅尽天下美人,却也鲜少有机会看见这么漂亮的女人!   她的美,不同于子姬的柔情,也不同于倪曼的活泼,或是柳月的冷感,更多的,是一种妖气,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   眼看着她越跳越近,一直跳到了自己的眼跟前,高朗不由地退了一步!   “别慌!”不知什么时候,道长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只看他一手放在他背后,轻声说了一句,“走一步看一步,看看这些东西想干什么!”   有了道长这句话,高朗的心里放松了不少。   于是,他干脆清了清嗓子,对着那闹嚷嚷地一帮子人,说道:“停下!通通给我停下来!”   “大人,这多好看啊!”衙役们闻言,立刻提出异议。   “我说停下!你们没听见吗?”高朗见状愠怒,提高嗓门对着他们喊了一句。   这话说得很响。话音刚落,大家就安静下来,那美人,也不跳了,识相地垂眸退到了一边。   气氛一瞬间变得不那么友好。   高朗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因为他自己也吃不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哈哈哈哈哈——”就在这时,一个豪放嘹亮地笑声突然响了起来。   那声音响亮,极具穿透力,听着便像是来自沙漠的孤狼!   高朗抬眼去看,便见来人五短身材,身上穿着土红色的袍子,腰上束了皮带,头发松散,像头狮子!   “这人是……”高朗看他挺有气派,便问了一句。   “侯爷,这就是乌孙小王啊!”衙役见他问,连忙在一旁提醒。   他刚说完,那乌孙小王便已到了近前。   只看他对着高朗弯腰鞠了一躬,然后便笑着说:“侯爷,你对咱们乌孙的恩情,小王无以为报,这次,我特意带了十箱珠宝,一位美姬,献给王爷!”   说罢,那小王便朝身后拍了拍手,示意手下将箱子抬了上来。   “一点小小心意,都是我乌孙珍宝,还请侯爷不要嫌弃。”   小王亲自俯身打开了那些箱子。一时间,那黄金珠玉,翡翠玛瑙,堆得小山一样,几乎闪瞎了高朗的眼。   这个糖衣炮弹,着实不小。   他还没来得及适应,小王便又招了招手,把方才那个舞姬叫了过来。   “这是红珠,我们乌孙一等一的美人。她仰慕侯爷您已久,还请侯爷您成全,允许她侍|奉左右。”   小王话音刚落,红珠便善解人意地冲高朗眨了眨眼,娇笑起来。   这一笑,虽隔着面纱,可高朗还是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他娘的是个男人都扛不住啊!   这红珠,身形曼|妙,腰|枝似蛇一般,一看就是个高段位的,杀伤力极强!   然而,无事先殷勤,非奸即盗,高朗还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   “来!”只看他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然后让出了一半凳子,示意要她到自己身边来坐。   那红珠见了,也不拘束,果然就风|情万千地来了。   所谓高手过招,招招致命,高朗见她已经接招,便立刻开始思考后手。   而道长见了,也是默契十足。只看他默默往旁边的角落里退了退,就隐蔽在了一旁的角落里,冷眼旁观。   虽说是为了试探,是逢场作戏,可不管怎么说,高朗这种行为,着实也“绿”了子姬一波。   只可怜那子姬,此时却还在柳月他们身边,耗费灵力,忙着帮他们击退水中杀手——射峰子!   。 第三百四十三章:奇迹会发生   柳月和疤脸一边杀鱼一边往后退,他们一心只想往高处去,好躲开这些食人的怪鱼,然而,却发现这些鱼越爬越高,丝毫没有要就此败退的意思!   这叫柳月心里发虚。眼看着他们几个已经被逼进了死胡同,这些鱼却依旧咄咄相逼,大有要将他们逼入绝境的意思!   原本一直背着阿杰的达东,此时也忍不住再次将他大哥放下,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冲上去给柳月她们助阵。   “达东!”柳月见他也加入了战斗,连忙转头对他嚷道:“去照顾好阿杰!这里不需要你!”   她的脸上,全是血,这鱼肉的末子溅在她头上身上,远远看去像长了一脸的痤疮,都快看不清五官了!   “这样杀下去不是办法,鱼越来越多了!”达东并没有听从柳月的安排,依旧伸手对着前头劈杀。   然而,这些鱼源源不断地从水中涌上岸,所产出的量,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一片水面所能承受的极限!   也就是说……它们不是本来就在这里的,而应当是从别处游来的!   那为什么会在这里聚集,越杀越多呢?   原因很简单——这人面鱼的学名叫射峰子,它嗜血成性,水中只要有一点点微末的血量,它们都能轻易察觉,并不远千里,蜂拥而至。   此时柳月他们在地道中杀了那么多鱼,这鱼的血早已随着地面淌进了水里。   如此高浓度的血腥味,足以让射峰子发狂!   因此,杀得越多,这鱼,便来得越多,这是一个死循环,除非能将它们全部解决掉!   然而,多少才是全部?什么时候才是尽头?没人知道!   柳月他们没有上帝视角,到现在压根儿就没弄清楚这里头的事情!   他们只是越杀越感到绝望,感到自己已经完全支撑不下去了!   “为什么这鱼杀不完???”就连疤脸,也开始崩溃咆哮。   他张开嘴一喊,柳月刚砍断地半条鱼就“呲溜”一下,砸进了他的嘴里!   好一股酸涩发苦的味道,就和鱼胆破了之后的鱼肉味儿一样!   疤脸连忙低头吐鱼,不料就是这么一个空档,几条射峰子就一齐朝他飞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和肩膀,就直接撕下了一片肉!   “啊——”疤脸一时不查,反应过来后顿时又气又恼,骂骂咧咧地就要挥刀去劈,谁知却发现自己眼前一阵眩晕,好像是中了毒一般!   “你怎么了?”达东在另一头看他似乎不对劲,连忙跳过去扶了他一把。   但疤脸却已经不中用了,整个人眼前一黑,就栽了下去!   “他怎么了——”柳月不敢放松手上的事情,只好大声问了一句。   她也早已逼近极限,全靠一股毅力在支撑!   “他昏了!好像是受伤了!”达东并没有想到中毒的事,只觉得他可能是被咬伤了脖子,失血过多,所以昏了!   “快!把他运到后面去!别再被咬了!”柳月这时也来不及多想,只这样说。   “你一个人扛得住吗?”达东听了,这时却有些犹豫。   “快去——”柳月大喊了一声,道:“我这里还顶得住!”   然而,疤脸的受伤,让空气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那些射峰子,完全就像是发了疯的狂犬,向他们发起了暴风攻击!   柳月本就已经体力不支,这时候早已体力不支,扛不住了!   绝望使她流泪,可是却没有哭。血水混着泪水,她只是彻底绝望了。   她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两条胳膊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可这一刻,她终于认了命——人,怎么斗得过天?!   一瞬间的灰心,便足以让敌人趁虚而入。她才一松劲,那些射峰子便张着尖牙,朝她铺天盖地袭来!   而她,却闭了眼,开始认命地祈祷会有奇迹发生!   这世上真的会有奇迹吗?她不过是绝望,不想再坚持,不料,就在她再也支撑不下去的那一刻,奇迹真的发生了!   只看一道人影从她面前闪过,电光火石一般,整个石道中突然亮堂起来,柳月受强光刺激,忍不住眨眼,等再睁开,便看见眼前多了一个人!   这人,身材颀长,颇为结实,虽然只是背影,可柳月还是一下子认出了他——高朗?!   “小墩子?!”柳月惊呼,就在刚才,她一度还以为自己是杀得天昏地暗,产生幻觉,看到神仙了。   谁能想到,在这种绝境中,竟会是高朗救了自己?   只看眼前的高朗没有应声,只微微转头,朝她露出了一个好看的侧脸,然后就快速地转了回去,对着眼前那些射峰子一抬手,便放出一道气墙,将它们全都阻挡在了数丈之外!   这就像是一道结界,射峰子们依旧像发了疯似的想要进攻,只是,它们的头一撞到气墙上,就被立刻弹了出去,“哒哒哒”地,就像是冰珠打在窗户上,声音脆得很,也密得很!   “高朗”见一切稳定了,才转过身,绕过柳月,走到地上躺着的那两个人面前,俯身瞧了瞧,然后就伸出双手,同时覆到了他们的伤口上。   说来也奇,他的手才覆上去,伤口处便映现出一种蓝光,然后很快的,那几个长长的伤口,竟不药而愈了!!!   。 第三百四十四章:夜光杯   “小墩子,他们的伤……”   柳月见阿杰的脸色开始明显好转,不由吃了一惊。   更让人吃惊的是,一分钟以后,他们两个,都醒了!   她的印象中,高朗可不会这样的仙术!   “不碍事,”终于,“高朗”开了口,只是他的声音,远比平时来得细,“他们需要治疗,我送你们出去。”   “你的声音怎么……”柳月一下子就听出了异常,可才说了一半,她却住了口。   “走吧!这气墙支撑不了多久。”高朗又说。   “那这些鱼怎么办?”柳月不安地望了望气墙外那些依旧在玩命攻击的射峰子。   “他们把地上的同类吃完,就会回去。”高朗的耐心,比平时好。   “可这地道,我们刚才花了很久都走不出去。”柳月站得离他有点远,似乎是有意在保持距离。   “这次我带你们走!”高朗说罢,拾起地上的背包,对柳月和达东说:“你们扶着点他们,这地道有点滑!”   说着,便走在了前面带路。   柳月见他朝前,连忙扶着阿杰更上去,一行人在地道中走,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有些诡异,柳月的眼睛始终紧紧地盯着高朗的背影。他们才走了没多久,她便已经发现——这个高朗,走路没有脚步声!   与其说他是在走,倒不如说……他是在飘!!!   “你怎么了?”阿杰感觉到了柳月神色中的异样,于是轻声问道。   他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体力依旧不支,被她半扛在肩上,才算能勉强地朝前走。   这男人,此刻自然是战斗力为零的。   因此,柳月只是摇了摇头,瞧了高朗一眼后轻声说:“我没事,走吧,你得尽快去医院。”   阿杰听了这话,也不再多言,只专心往前走。   他们这样行了约莫十多分钟,就到了他们来时的那条下水道跟前。   至此,“高朗”停住了脚步,转身说道:“顺着这里出去,路你们应该就认识了。快走吧,不要再下来了!”   “你不走吗?”柳月瞧着他,忍不住问。   “地道里还有些人,我要去找他们。”高朗简单地答了一句,然后就将背包还到了达东的手里。   柳月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连忙与他道了别,就转身离开了。   “高朗”站在地道的入口处目送他们离开,直到他们全都下了水,往回游了,她才褪去了伪装,露出了真身!   子姬是神女,她是不可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在人前的。为了救人,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只能化身成高朗的模样,出现在他的熟人面前。   这地下世界,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般寂静的。在这里生存的,从来就不止是她一个人。   目神珠在这里,就注定了这里不会有真正的平静。   所有的山精野怪,甚至是凡俗世界的生物,只要到了这里,就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就连这射峰子,在别处,也绝不会像这里这般嗜血!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目神珠!   却说此时,高朗和那红珠,已经互动了好几个来回。   他们已经换了地方,从正堂转战花厅,在那里办起了酒会。   整个花厅里灯火通明,丝竹声阵阵,悦耳动听。   人声掺杂在乐声里,觥筹交错,金玉作响,热闹至极。   不一会儿,更见有婢女在院子里走动。她们的手里还端着一盘盘精致的吃食……   那些婢女的衣裳精致极了,不像是一般人家的粗使丫头,倒像是勾栏瓦肆里的歌伎清倌。   高朗坐在高堂上,虽看不清她们的脸,但从那身段上,依旧能感觉到她们的美!   只是这种美,不像是人,更多的是一种与红珠身上相似的气息!   窗子里,不时传出推杯换盏的声音,就好像那里头真的高朋满座,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夜宴……   是的,那是一场夜宴!   高朗坐在堂上,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座上的这些宾客,在心中默默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   背后全是陷阱,怎能不如履薄冰?   红珠坐在高朗身边,此时已经卸去了面纱。   她身段柔软,像是长在他身上一样,笑得柔|情万种。   “侯爷,这是我们乌孙的美酒,能进一杯否?”她挑眉问他,吐|气如兰。   高朗闻言,理智地笑了笑,接过酒杯便放回了桌案上,说:“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侯爷不愿喝,红珠喂你如何?”说着,那女人不等他拒绝,就重新拿起酒杯,饮了一口包着,倾身向前。   高朗见状,不由皱眉。他正想找理由拒绝,不料座上的乌孙小王,却瞧着这热闹,哈哈大笑起来!   他举着酒壶,对着高朗的方向劝说道:“侯爷,都说这……葡萄美酒夜光杯,怀中美人正相配,您这样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解风|情了……”   。 第三百四十五章:出剑   乌孙小王的话,让人很难拒绝。   可高朗知道,这酒,决不能喝。   然而,他还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意图,这戏,还不能停!   “我从不饮酒!”高朗面带微笑,可语气却很坚定。   “侯爷不饮酒,岂非少了很多乐趣?”乌孙小王闻言,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他站在自己的酒桌前,手里依旧抱着酒壶,神情却有一丝尴尬。   “酒是穿肠毒药,我必须时刻保持清醒。”高朗说着,伸手封住了红珠的唇,将她稍稍推远了一些,看着她的眸子,接着说:“色,是刻骨钢刀。”   “侯爷您……”这下,乌孙小王的脸上彻底绷不住了。   “小王有话不妨直说。”高朗也站起身,离席走到了他的面前,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不喜欢没由来的殷勤,无功不受禄,我承受不起。”   他这话,一语双关。既像是在陪他们演戏,又像是已经点穿了他们,只等那乌孙小王接招。   “哈哈哈——”他自以为这话说得精妙,不料乌孙小王闻言却突然大笑起来。   他在他面前笑得狂放,直到笑得够了,才停下来,说:“本王只是为了报答侯爷您这些年来的关照。侯爷您实在不必有这种顾虑。”   “既然侯爷你不喜欢我们在这儿,那小王告辞了!”说罢,他便转身放下酒壶,然后便一招手,带着自己那些随从离开了!   这一波操作猝不及防,高朗瞧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背影有些熟悉。很像是……很像是他见过的某个人,可具体是谁,又是在哪里见到的,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只不过,这种熟悉感,带着一丝恐惧!   而且他一离开,花厅里便黯了一半。整个环境,突然变得昏暗又朦胧,影影绰绰,四周涌起风来,似鬼片一般。   耳边,是风的呜咽,鬼哭一样,让高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目送那小王离去,心里正琢磨,便听见背后响起了红珠的声音。   “侯爷……”小王虽然走得干脆,可他却把红珠留了下来。   这女人在,就等于是一颗定时炸弹!   高朗一听见她在背后唤自己,就不由一凛!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看见一只涂着鲜红指甲的手,搭到了他的肩上!   那手指纤长,指节明显,皮肤虽白,可看起来却不像是一双来自少女的手。   它那看着有些发干发皱的肌理,一看便是上了年纪!   高朗天生不喜欢女人涂大红色的指甲油,他从小就惧怕这种红的像血的颜色。每次只要一看见,就觉得心里膈应!   “红珠,你该回去了,”他一把抓下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说道:“你的小王走了,你也该走了。”   “侯爷,红珠已经是你的人了,以后就要生活在这里,你才是红珠的主人。”红珠瞧着他,话音刚落,他们所处的环境突然就变了!   哪还有什么宾客?哪还有什么美酒佳肴?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那是高朗的卧房!   高朗见状不由惊愕。他再看红珠,竟然发现她已经换了衣裳!   那一袭薄薄的红纱,将一切勾勒得恰到好处,在那若隐若现之间,是足以让所有的男人为之沦陷的美景!   高朗不是柳下惠,但眼前这个红珠,美得像毒药。而他,绝不可能饮鸩止渴。   “侯爷,让红珠早些伺候您安置吧?”红珠笑语盈盈,说着便直接上手了!   她的两只手,往高朗胸膛上一放,看着与那些吸人阳气的女|妖无异!   高朗对她这种带有目的性的挑|逗终于觉得忍无可忍,于是干脆反客为主,一把擒住了她的两只手,借助身高优势,快速往上一提,然后又往后一折,反绑到了她的身后!   她的身段极软,像是无骨的猫,这手往后折,她竟也不觉得疼,就像是无事一般!   “侯爷这是做什么?”红珠故意装傻,一副懵然无知的模样。   “红珠,我们不要再兜圈子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与其耍些阴谋诡计,倒不如有话直说!”高朗的态度并不客气,他的身上,藏着六叔的七星剑。   那是方才道长退到角落之前,偷偷塞给他的!   “侯爷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真心仰慕侯爷您的。”他已经摊了牌,可红珠却并不买账。   她依旧做戏,这叫高朗失了耐心,直接抽出了七星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说:“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七星剑,可不留情面!我无心与你为敌,大家把话说开了,各走一边,相安无事!”   说着,他就剑锋一转,将刃对准了她的脖子!   七星剑能量极大,上可达天庭,下可斩妖邪,剑身碧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这剑刃刚对准红珠,她的脖子上就是一阵刺痛!   “快说!到底什么目的!要是还这样装模作样,就别怪你爷爷我打你个魂飞魄散!”高朗见她神色有异,连忙趁热打铁。   红珠受了这剑气所迫,分明难受得厉害,这时却假意地嘤嘤痛哭起来!   她哭得梨花带雨,与之前的张扬全然不同,真能把人的心肠都给哭软了。   若是换了以前的高朗,看见这么一个美人在自己面前流泪,是无论如何也要心软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此刻的他,已然成长,早已练就了一副火眼金睛!   既然是妖,就没必要再心慈手软,这地底下,可不会有什么大活人!更不会有什么傻白甜的大美人自动送上门!   “是你逼我的!”只听他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将她往外推了一步,然后就果断出剑,一刀将七星剑刺进了红珠的心窝子里去!!!   。 第三百四十六章:绝招   七星剑不是一般的宝剑。   它剑身上有七颗珍宝。这七颗珍宝,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此剑存世,已有数千年。相传它的第一任主人,就是诸葛孔明!   当初诸葛先生,就是用这把剑,登坛作法,借来东风,助蜀汉开启了一段千秋霸业!   而现在,这把剑在高朗的手里。   他虽不精通道法,但六叔和道长两个,却早已有意识地将整套七星剑法传授给了他。   虽然此前他练剑,不过是当做强身健体,也没觉得它和这普通的龙泉剑有什么特别,不过这回下地宫,在与火蝠缠斗过程中,他却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剑通了,人与剑之间,有了一些感应!   而这种感应,在他遇到红珠之后,似乎就变得更强烈了!   再说此时,红珠冷不防地被他刺了一剑,顿时就变了态度。   只看她踉跄几步,才一咬牙,借着高朗收剑的势头,又往前跑了几步,然后勉强回身。   七星剑威力巨大,她此时回头,脸上竟全变了模样,露出了一副毛脸!   那圆眼睛,尖长的嘴,高朗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她——是黄皮子!   这是一只通体发红的黄皮子!   她的眼神,远比高朗早前在幻境中所见的那一只更凶狠!   很显然,她是只老黄皮子了!看她这幻术,修为绝对在千年之上!   “难怪你叫红珠!”高朗见了她的真容,顿时冷笑一声。   幻术已破,就在这一刻,他眼中所见的场景开始渐渐消解,取而代之的,是现实!   “老娘没有加害于你,你却想要一刀要了老娘的命!咱们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红珠开口,恶狠狠地说:“老娘没什么缺点,就是心眼小,爱记仇,你如今这样对我,就等着受死吧!   说着,她抬手就对着半空中打了一个响哨!   很显然,她是在召唤她的徒子徒孙。然而高朗,却丝毫不惧。   “你省省力气吧,畜生就是畜生,永远也成不了人!”高朗说着,再次劈剑向前,对着那黄皮子就刺了过去。   而那红珠,这时候已经完全退成了黄皮子的模样。它见高朗要杀它,顿时也发了狠,龇牙咧嘴地就朝他扑了上去!   高朗见状,轻蔑一笑,立刻挺身向前,奋勇迎敌。   于是这一人一皮子,就这样缠斗起来。   可别看着黄皮子红珠个头不大,可伸手却极为轻盈矫健,高朗手中虽有七星剑,可十几回合下来却丝毫不占优势。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红珠还没被制服,周围不知从什么地方,就涌来了一大群黄皮子!这些黄皮子一看见高朗就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帮着红珠一起撕咬高朗!   高朗双拳难敌四手,没几分钟,身上的衣服裤子,就全都被咬破、抓破了。   要不是他手里还有七星剑,估摸着他能在这地方被他们给生吞活剥了!   “高朗,想想七星剑诀!人剑合一才是无敌!”道长大喊一声,然后便看见他脚踩七星罡步,冲进了黄皮子群中,开始奋力拼杀,为他解围。   按说道长在,没意外。然而,这里的皮子受目神珠滋养多年,早已变异,可不能将他们与普通的动物相提并论。   即使是像道长这样的修为,在这里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快——凝神于心,凝气注剑,与剑相通,人剑合一!!!”道长一边对着黄皮子杀得天昏地暗,一边对着高朗大喊。   高朗听了这话,才想起这剑诀心法,顿时茅塞顿开,于是凝神闭目,念咒起诀,一瞬与剑相通,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朱雀玄武,侍卫我真,一念不生而万法生,护法诸神聚我道炁!万、法、金、光——”   此招一出,剑气澎湃而出,天地之间骤然激变,高朗周身,迸发出滔天能量,他在其中,如同真神降世!   一时间,剑气所及,金光无限,如旭日之光,照得整个西域都护府亮如白昼,似核弹爆炸一般!   高朗不是第一次用这“万法金光”了,他见时机已经成熟,立刻将七星剑剑头朝下,一下子插进了地面——   霎时间,地动山摇,大地震憾。   所有的黄皮子被一剑干|翻,像炸了锅似的,一下子被这剑气炸得粉身碎骨,残骸四溅,激起巨大的风旋,将一切都裹挟其中!   这一群在这里生活了近千年的黄皮子,就这样被高朗给一锅端了!   连根拔除,连同那老皮子红珠,一起被端了,连个渣渣都没剩下!   而高朗,就站在这风旋的中|央,似一根定海神针,岿然不动!   。 第三百四十七章:舍近求远   当硝烟散尽,高朗抬头收势。   一切归于寂静,他的眼前,站着道长和子姬。   “相公,你没事吧?”子姬见他已经归于平静,便走上去,开了口。   她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大绝杀的那一刻。   不得不说,那场面着实震撼,子姬活了这上千年,也从没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就是在那一刻,她确定了——高朗就是目神珠最好的归宿!   “我……”每次用过人剑合一,高朗总觉得身体和灵魂都会被掏空。   这是一种激动过后的虚空,总让他感到怅然若失。   “你已经练成真正的万法金光!”道长这时候也走了上来,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真是个好小子!你能抵挡住诱|惑,是个干大事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不明白。”高朗脑子里还在想着红珠最后那几句话,疑心自己是不是过狠了。   “这伙黄皮子,在这地宫中,已经生活了上千年。”就在这时,子姬突然说道:“它们仗着目神珠的滋养,这些年,没少干坏事。”   她这话,很显然是在宽慰高朗。   她与他的默契,似乎是与生俱来的,都不需要言语解释,她就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所想。   这种心心相印,弥足珍贵。   “从前,他们是不敢跑到地宫以外去为非作歹的。可这一百年,他们却时常跑出去,做些伤天害理的事!”子姬叹了口气,接着说:“尤其是老皮子红珠。她最喜欢迷人心智,以看人们自相残杀为乐趣……”   子姬这话,顿时让高朗想起了荒山大队的传说。当时那个巡山小队的故事,着实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这红珠究竟什么来历?她这么做,图的什么?”高朗依旧想不明白。   “红珠在这群黄皮子里,地位是最高的,她一定是不甘心你得到目神珠,这会终断她的修习。”   子姬叹了口气,又说:“你别小瞧了黄皮子,他们等|级森严,红珠是说一不二的,小皮子们,都管她叫……太太!”   “太太?!”高朗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这不就是他在幻境中听到的,那两只黄皮子提起的一个身份吗?!   “你听过?”子姬看他这么惊诧,不由觉得奇怪。   “嗯,”高朗点了点头,讷讷地说:“我听人提起过。”   他没有告诉子姬自己在幻境的最后看见了什么,因为这一刻,他终于想起了乌孙小王的那个背影——不是别人,就是那两只讲话的黄皮子中的一只!!!   这些畜生,摆明了就是想要设局毒死自己!   要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恐怕这会儿死的,就是他自己了!   “相公,你不要想这么多,你杀了这些黄皮子,是在为民除害!它们不行正道,早就该死了!”子姬见他怏怏不快,就又安慰了一句。   谁知,高朗听了这话,却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子姬,你说……黄皮子和人,能生出孩子来吗?”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脑中想得全是上回在山林中见到的那个傻子!   “这……我没听说过。”子姬闻言不由一愣,随即羞|红了脸!   毕竟,她当初虽嫁给了崔清臣,可说到底,他们刚拜完堂,崔清臣就去了疆场,从此便是生死两茫茫。她,到现在,依旧是个黄花大闺女!   “这可真是奇怪……”高朗嘀咕了一句。   对于子姬的羞怯,他毫无察觉,只是钻在自己的疑问里,琢磨不明白。   在说此时,道长已经重新拾来了烙铁棍子,仔细检查后递给了他。   “行了,既然黄皮子已经灭了,那咱们也该干正事了。”他对着高朗说了一句,然后就拉着他往三堂方向走去。   子姬见他们走,连忙跟了上去。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子姬问道。   “我们找到墓室入口了。”道长回头,对着子姬来了一句。   “找到了?!怎么找到的?在哪里?”   子姬闻言激动起来。她在这地方守了那么多年,也没弄明白这墓道入口究竟在哪儿,谁能想到高朗他们来了才不到半天,竟已经把这地方给摸透了!   “我们发现了一扇石门,道长已经用符咒进去探过,那后面有墓道,绝错不了!”高朗这时答道。   他对子姬笑了笑,说:“一会儿我们用这撬棒,把那石门后面的机关破解了,咱们就能进去了!”   说着,高朗抬了抬手里的工具。   “为什么要用撬棒啊?这石门上有封印吗?”子姬闻言便问。   “没有啊。”高朗答道,说罢却又转头去找道长求证,“是没有封印吧?”   “没有。”道长闻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立马抬头,去看子姬。   果然,便看见她突然笑了起来!   “既然没有封印,那还要什么撬棒,我进去,给你们把门打开,不就完了?”子姬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这话一出,他们俩茅塞顿开,立马就笑了。   “是我们舍近求远了!”高朗说着,立刻丢了手里的撬棒,一把牵住子姬的手,说:“走!那咱们还等什么?”   说着,他便牵起子姬,开始在这地下狂奔。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对着她笑,那模样,依旧是一千年前的那个少年郎!   一切仿佛情境重现,子姬被他这样牵着、跑着,再一次怦然心动,泪光闪烁!   这就是她爱的那个男人,历经了千年,他的正直、他的气节,依旧不曾改变!那就是她爱他的原点!   三界有什么好?若无贪嗔,若无烦恼,又怎能叫她为爱痴守千年?   黑暗中的等候从无怨尤,情字里,不过一句长相守。   她为情丢了一切,连魂魄都献祭给了目神珠,为却只为那一碗合欢苦酒!   这世间,若无离别,若永无苍老,又怎叫那花火孤身逐星斗?   自始至终,她所要的,不过是一个他罢了!只要是他想要的,哪怕付出一切,她也甘愿为他去牺牲……   。 第三百四十八章:墓道   汉代古墓,多承秦制。   墓内有墓道,甬道,南北耳室,椁室等部分构成。   越是等级高的墓葬,内部构造便越繁复华丽。   王公贵族,在皇帝亲赐的情况下,可以享受“黄肠题凑”的待遇。   这黄肠题凑与梓宫、便房、外藏椁等,都是最高级别的墓葬规制。而在关内侯的墓里,这一切全都拥有。   这显然是皇上对关内侯生前所作贡献的一种肯定。   子姬不具实形,要进去墓室轻而易举。   在道长的指点下,她很快就破解了门内的机关,与高朗他们里应外合,将这墓门给打开了!   这墓室里,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墓门后,是一块不大的空地,长宽都不过数丈。地上铺着厚厚的黑色碎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   可高朗一走进去,道长就将他拦在了自己身后。   “小心一些,这地方很可能有伏弩暗器。”道长提醒了一句,随即蹲了下来,去看地上的东西。   “这些是木炭吧?”高朗跟着蹲下来,问。   “看着像,”道长点了点头,又说:“估计是用来防潮的。”   说着,他站起身,用手电往四下照了照。   这地方,直通一根墓道,那墓道看着有两米多宽,两壁砌了砖墙,墙面与顶上都十分干燥,看着一点水气都没有,很难想象,这样的防水,在当时是如何做到的!   这地下,其他地方的水汽都十分充沛。只有这里,几乎做到了完全干燥!   “这里怎么会这么干?!”高朗忍不住嘀咕。   他感觉,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殊工艺。古人的智慧,总是让人惊叹!   “这不稀奇,很多墓底都有排水设施的。”道长一边说,一边拿着手电往四周仔细打量,“你看,在挖掘墓室时,工人为了方便,往往会将墓坑口挖成斗形,这样也有利于防水。”   这话说得相当专业,高朗听了,顿时叹服。   “走吧,咱们沿着这墓道走,应该很快就能走到主墓室去了!”道长观察了许久,才这样说。   “道长,你怎么懂这么多?你下过墓?”高朗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   这墓道宽敞方正,走在里面,回声清晰,然而关于高朗提出的问题,道长却没有回答。   他只是神情严肃地在这条道上走着,眼神中多了一些陌生的东西。   道长对于高朗来说,从来都与六叔不同,他看不透他,总觉得他的背后有更多的故事!   “如果六叔在这里就好了!”他怅然若失,瞧着道长的身影,越发想念六叔。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他们已经进了墓道,而另一头,倪曼也在医院中苏醒了过来。   “小曼,你醒啦?”郑西麒一直陪在她身边,一看她转醒,立刻激动得喊了起来。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老师他们呢?你遇到过他们吗?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你和他们不在一起?”   他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一个接着一个,问得倪曼一脸懵圈。   她瞧着他,就像在瞧一个陌生人。   “你……”她好半天的才张口,声音有些虚弱。   “你不用感激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是阿朗的媳妇儿,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就算高朗这小子没跟我说,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郑西麒滔滔不绝,说得慷慨激昂。   倪曼听了,眉头却越皱越紧,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等一下,我们……认识吗?”倪曼瞧着他,神情有些惊慌。   “什么?!”郑西麒始料未及。   “我们认识吗?我、我好像不记得我们、我们认识……”倪曼怯怯地说。   她把头半埋在被子里,一副生怕被郑西麒吃了的模样!   “你……你真的……”郑西麒瞧着她着模样,一时弄不清楚真假。   “你开玩笑的吧?对吧?对!没错,你这丫头最喜欢开玩笑了……”他对着她,笑得比哭还难看。   然而,郑西麒想要的那种反|应并没有出现。   倪曼依旧愣愣地瞧着他,怯怯的。   “陆楷风呢?他为什么不在?你能帮我把陆楷风找来吗?”末了,她这样请求他,眼神就像小猫一样……   。 第三百四十九章:失忆   “陆楷风,你怎么瘦了?”   当陆楷风出现在病房门口的时候,他风尘仆仆,已经两个晚上没阖眼了!   为了找倪曼,他一直在四处奔波,连水也顾不上喝。要不是郑西麒及时地联络上了他,他可能真的要发疯了!   “小曼……”一开口,他的眼圈就忍不住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她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铠甲。   这一刻,看着头上还缠着绷带的她,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哭着就跑上去,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这个傻瓜!不是让你不要乱跑的吗?为什么不听话!”他哽咽着,拥着她仿佛拥着整个世界。   这种安心、踏实的感觉,没爱过的人,不会懂!   “陆楷风,我饿了……”   对于陆楷风这种极具“戏剧化”地出场方式,倪曼似乎毫无反应,只是傻乎乎地来了这么一句。   她整个人,都和平时变得不太一样。   她变得温柔了,也变得更依赖他了,从前的娇蛮和活泼,似乎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好,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陆楷风一听她饿了,连忙松开她,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你怎么哭了?!”倪曼看见他眼角分明有些|湿,顿时瞪大了眼睛。   “我没事,我就是……睫毛掉眼睛里了!”陆楷风有些尴尬,他低下头,假意地揉了揉眼睛,然后才问:“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小馄饨,就是那种皮子很薄很薄的小馄饨。”倪曼说道。   “好,我去给你买。”陆楷风缩了缩鼻子,然后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说:“还放香菜吗?”   “放!不要葱,只要香菜。”倪曼连忙叮嘱。   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个没事人一样,眼神重又变得单纯透亮,在那里头,看不见一丝忧色,就好像……她真的不记得高朗了!   自从她与高朗相遇后,欢喜是他,悲伤也是他,只有他一个人能左右她的感情。即使他不在她身边,陆楷风也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他。   而现在,他在她的眼睛里,却只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好,你就待在这里,不要乱动,我很快回来。”他凝视着她的眸子,瞧了好一会儿,才别开眼,直起了身子。   “你再给我买几个橘子,我想吃橘子了。”他正要离开,倪曼却突然拉住他的手,又说。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他的心头,竟觉得灼然一痛!   “好,砂糖橘。”他不敢再看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一下子跑出了病房!   他心里很清楚,这不是真正的她!   “为什么会这样?她怎么了?”一离开病房,陆楷风就有些失控,将郑西麒拦在了走廊里。   “她的头部受到过撞击,从CT上看,有颅内有出血点,可能压迫了部分神经。”郑西麒看起来很疲惫,他刚才医生办公室看完报告出来。医生告诉他,明天还要做个增强的核磁共振,看看具体情况。   “有出血点的话……要怎么办?”陆楷风对这脑科的事,几乎一无所知。   “医生已经开了药挂水,除了止血的,还有地塞米松,等明天做了核磁共振,就知道效果了。”郑西麒说道。   “地塞米松是什么?”陆楷风皱眉。   “缓解脑水肿的,可以减低颅内压。”郑西麒叹了口气,才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不要太紧张,如果情况不好,我们可以转院,回江州去治疗的。她现在选择性失忆,谁也不认得,就只认得你,只能你多辛苦了。”   “既然是这样,我想现在就带她回江州。”陆楷风想了想,说:“这里的医疗水平,不能和江州相提并论。我希望她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可是……”郑西麒也有私心,他显然不希望高朗的头上出现草原。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陆楷风的态度很坚决,“小曼在这里并不安全,我要带她回江州去。”   这话说得有些霸道,郑西麒听了,顿时不悦。   “你只是她的朋友,不是她的家属吧?转院是需要家属签字的。”郑西麒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就是要替高朗宣誓主权。   他原以为这话会让陆楷风知难而退,不料他却只是笑了笑,说:“高朗保护不了她。”   “你……”郑西麒没想到,这年头挖墙角的,都敢这么明目张胆了!   “我现在要给她去买吃的,麻烦你帮我们办一下转院。”说完,陆楷风就转身离开了。   他的语气并不客气,很显然,他把倪曼今天会变成这样的责任,全都归咎于高朗。也因此,迁怒于与高朗有关的所有人!   话分两头,这边倪曼算是得救了,而另一头柳月,也带着阿杰他们出了地道,去了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阿杰和疤脸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疤脸中毒不深,接受治疗后很快就醒了过来,而阿杰,却因失血过多,进了ICU,迟迟没有醒来!   这可急坏了柳月,她守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上,不吃也不喝,一步也不肯离开,生怕自己一走,阿杰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大嫂,去吃点东西吧。”达东见她失魂落魄,忍不住相劝。   他们这样的人,看着冷血,可实际上也有自己认准了的道义。对于阿杰,达东可以说是忠心耿耿。   “你去吧,我不饿。”柳月闻言,缩了缩鼻子。   “老大醒了要是看见你这样,他一定会怪我们没照顾好你的。”达东见状又劝了一句。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劝说,可不知怎的,柳月听了这话,突然想起了自己口袋里那张写了号码的字条,于是登时就换了语气。   “行吧,那我去吃点东西,你在这里替我守着吧。”柳月起身说道。   “要、要不我叫两个兄弟陪你一起去吧?”达东没想到她转变得那么快,不由一愣。   “不用了,我就在这医院里吃点,不出去。”柳月摆了摆手,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她一下楼,就去了住院大楼的另一个病区,然后在护士台上,随口编了个幌子,借了一台手机,拨通了纸条上的电话……   。 第三百五十章:庖厨   “你终于还是打电话来了,三号。”   电话响了三声之后,那一头响起了一个低沉的男声。   那声音顺着电话线爬来,竟让人感到背后发凉。   柳月一听这声音,就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堵了一般,发干、发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怎么不说话?”也许是沉默得太久,对方很快就起了疑心。   柳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觉得紧张,背后就突然有人重重地拍了她一记!   她惊得几乎跳起来,连手机也没抓稳,掉在了桌子上!   “柳月?!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她回头,就看见了郑西麒。   这倒叫她松了一口气,可再去拾那手机时却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   这叫柳月心头一沉,可郑西麒却完全没有察觉到她情绪地变化。   “哎,你在这里干什么呢?生病了吗?你知不知道高朗去哪里了?你……”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出来,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我生不生病又关你什么事?你管好你自己,用不着在这里多管闲事!”柳月忍无可忍,对着他劈头盖脸骂了上去。   她不是第一次对他这么凶,可这一次,可是她情绪最失控的一次。   她一骂完,就捂着脸,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这模样,看得郑西麒不由傻了眼!   “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你刚才……是在给谁打电话?是给阿朗吗?”郑西麒在她身旁蹲下来,问。   “用不着你管!!!”他在关心她,可她却嫌他烦,依旧吼他。   郑西麒见状,也不敢再说话了,只好蹲在一旁陪着她。   谁知,他还没陪上几分钟,阿杰手下的人就来了!   “嫂子,白先生来了。”带头的一到跟前,就直接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柳月顿时就止住了眼泪,慌忙抬起头来。   “你说什么?!谁来了?!”她忙问。   “白先生,他来了。”那人的脸色也很凝重。   “他……他不是在国外吗?他怎么会……”柳月一听这名字,就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不知道,他突然就来了,点名说要见您。”那人又说了一句。   “他、他现在在哪里?”柳月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忍不住发抖。她对他的恐惧,已经到了极致!   “白先生是谁啊?你亲戚啊?”郑西麒在旁边听了半天,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柳月听见了,只当没听见,只是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转头对郑西麒说:“你快回去吧,记住了,你今天没在这里看见过我!”   说罢,不等郑西麒回答,她就转身跟着他们走了。   那模样,颇有点视死忽如归的意思!   白先生不是个轻易出来跑动的人,在此之前,他从来就没有踏上过这片土地。原因很简单,这里,有最好的治安,最强有力的队伍,也有最严格的出入境检查。   他在国外再怎么风生水起,到了这里,也一样要歇菜。   如今,他居然坐不住了,主动跑到这里来,便可想而知,他有多重视目神珠了!   再说此时,高朗他们已经在墓道的两侧发现了十几个外藏椁。   这些外藏椁功能各不相同。有的是庖厨,有的是马厩,还有的是兵器库,奴仆房等等,里头都各自放着对应的物什。   高朗在庖厨里发现了很多瓦罐,那些瓦罐里,竟还藏着几千年前的稻米种子,还有瓜果核,这简直不可思议。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在仓库里发现了几百坛酒!   这些酒颜色虽然有些浊,但闻起来却很香。   高朗一看见,就想要拿一点出来带到上面去,不料却被道长给制止了。   “这酒都这么多年了,早不能喝了!”道长说道。   “是啊,相公,喝了万一拉肚子怎么办?”子姬也在一旁劝他。   “这可不一定,前两年,我就听说,有个拍卖会上,有人拍卖了一坛战国时期的美酒,那可是买了好高的价格呢!”高朗说道。   “怎么?你还打算拿出去卖钱?”道长哭笑不得。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带一坛上去,给我师兄看看。”高朗说道。   “这酒不好喝,年数这么长,只怕早就只剩下酒精了!别瞎胡闹!”道长白了他一眼,随即便说:“走吧,我们再朝前去,就该是便房了!那里的东西,才是好东西!”   “便房?!”高朗一听这名字,顿时皱眉:“便房不会是厕所吧?这厕所能有什么好东西?”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你走不走?”道长见他这么说,不由抬脚踢了他一记,然后便兀自朝前走去……   。 第三百五十一章:便房   离开外藏椁朝前走了约莫十来米,就到了道长口中所说的便房。   所谓便房,可不是高朗理解的那个意思,他一走进去,就被这其中的景象所震撼!   这哪是什么墓室啊,这根本就是一间极尽华丽的宫殿!   这屋子,比现在那些古装电视剧里的装饰,还要考究千百倍,也分了外室和内室,看起来就像一座真正的寝宫。   外间的石室,墙面上全都砌了砖,砖上又附有帷幔。只是这年久氧化,帷幔已经变得破旧斑驳,但依稀可以分辨出上面精美的图纹。   再看外室的正北,是一面巨大的白玉屏风,上面的松鹤图雕得栩栩如生,手电打上去,亮得通透,一看便是世间罕有的珍品!   屏风的前面,是宝座。   这里的陈设,仿照家宴的样式,在座前还有长桌,桌上玉盘珍馐,堆得盆满钵满。   那些食物虽然已经腐化发黑,但那些盘子却已经光彩夺目!   玛瑙杯、琉璃盏、金樽酒、白玉盘……全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看得高朗两只眼睛都快直了!   这么多东西,随便拿出去一样,就够他吃一辈子的了!   而且,理论上来说……他是关内侯转世,那他就是这墓葬的主人,那这墓里的一切,本来就该是他的……   这样的念头一旦萌生,很容易就会在脑海中脑补出一出大戏。   就这么短短的两分钟,他盯着那些碗盏痴笑的同时,脑子里就已经跳上“欧巴江南style~”了!   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那动感的节拍,都快让他嘚瑟上“野狼的士高”了!   “你看什么呢?笑成这样?”他正在心里化龙,道长就给他头上来了记毛栗子。   道长原本在研究这便房的屋顶,这时一低头,就看见了他这一副傻样!   “不是,我就是算了算价格!”高朗自己虽然从不入手,但王刚老师的《一锤定音》绝对是他的最爱。   虽然这节目后来因为看走眼砸错宝被停播了,但不管怎么说,它也曾经辉煌过,高朗当初追《一锤定音》,那可谓是一集不落!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考古梦,当初要是没学心理学,估摸着他这会儿就应该是学考古研究、文物修复去了!   “怎么?你想要啊?”道长看他这样,顿时觉得他的确还是个小孩子脾气,年轻得很。   “嘿嘿,我就是看看……”高朗挠了挠头。   “行!那你多看几分钟!”道长听了,也不拆穿他,依旧自顾自去看那花板。   这天花板,很特别,上边有二十八颗石笋。这二十八颗石笋,像二十八颗倒挂的蘑菇,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很明显不是天然形成,而是认为打造的。   这和当初在北房中所看到的天罗地网阵很像,但差别是,数量不一样,且地上并没有相应的阵法。   这究竟是什么呢?道长有些疑惑。   “二十八,二十八……”如果这是二十八星宿,那地上就该有十二宫才对!   他在心里嘀咕,只觉得越看,这些石笋,就越像是天上星斗的排布!   因为,在石笋与石笋只见,还可见许多人为开凿的小坑,这些坑,刚好可以对应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位置!   古人模拟天上日月星斗的排布,无非是为了在时空运转中获取能量。这关内侯的墓,既然是张祖设计的,用到这样的布局也不算奇怪。   只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关于这一点,道长还没有想明白!   “道长,你这是在看什么呢?”这时,高朗终于也研究完了他那些念念不忘的宝贝,回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你看过瘾了?”道长见他回来,不忘调侃了一句。   “看过瘾了,”高朗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才说:“我开始还以为,这便房是厕所呢!没想到竟是这么一个好地方。”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又落到了左边靠墙的一排大型编钟上。随即便惊呼起来:“这套编钟可真大啊!!!”   说着,他就走了过去,对着那钟数了起来。   “一、二、三……六十五!这里有六十五个铜钟!”高朗数罢,立刻转头对道长喊道:“这套钟和曾侯乙编钟一样多!不知道这音色怎么样!”   高朗说着,就要往旁边去寻击打奏乐的丁字形木槌。   “你等会儿!”道长一看,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连忙一把拉住他。   “怎么了?”高朗不解。   “咱们现在是在墓里,这地方机关不少,很多东西,你最好只是看看,别动。”道长告诫道。   “可是这一路,也没见到什么机关啊!”   “便房再往里,就是黄肠题凑了,黄肠题凑的里面,就是梓宫了!”道长瞧着他,神情严肃地说:“从这地方往里,只怕是机关重重了!”   这话一出,高朗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收了手,说:“所以……从这里开始,咱们才算是接近墓葬中心了?”   “对!”道长点了点头,随即一指这上方的天花板,说:“这间屋子,肯定有机关,不光有机关,还会有阵法,没有我的命令,你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今天我们几个就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高朗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从编钟跟前往外挪了挪步子,乖巧地贴着道长站定了。   闹了那么久,直到此时,他才开始仔细打量这间便房。   所谓便房,实际上就是用以休息修整的房间,墓门未关时,便房供亲朋好友吊唁时休息用,墓门关闭后,这便房,也就是墓主人灵魂休息的地方。   因此,这里的一切,都会按照墓主人生前住所的模样布置。并且,只会更华丽,绝不可能有所降低!   高朗他们在这里看到的,就是关内侯死后生活的地方。如果人真的有灵魂,那么,此刻的关内侯,是不是也正悄悄地凝视着他们呢?   ——父老乡亲们——   最近看到有读者说我的男主弱智。   好吧,我觉得关于这一点,我有必要和大家说明一下:   我的男主,他没有上帝视角,他就是一个普通人。他在遇上这么多神奇事件后,慢慢转变,慢慢成长,已经日渐成熟。   每个人都不是生来完美的,只要我们通过自己的努力,慢慢地完善自己,这就是一种进步。   我的男主,一开始是个读了很多书的书呆子,同时又因为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的关系,性格有些拧巴。这是现实,就像我们生活中的所有人一样,有光鲜的一面,也有不那么完美的一面。也正是因为这样,成长才变得有必要。   如果一开始就是个神人,那这个故事两秒钟就可以讲完了:他是神,他秒杀了所有人!   这样的故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创作这个故事,就是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在读完这个故事后,感受到一点——我们是凡人,我们不完美,可我们身边却有很多爱我们的人。生活从来不会放弃我们每一个人,只要我们自己愿意努力,我们就能不断完善自己,最终成长为我们心目中的神!   心中有温暖,心中有希望,我们早晚会遇见最好的自己!   谢谢大家听我说这么多的废话,记得点爱心哦,爱你们!   。 第三百五十二章:十二分野   高朗安静下来之后,便房里便归于寂静。   一时间,这里静得让他们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一种紧张的气息渐渐流淌开来。   道长说得没错,按照汉墓的规制来看,他们的确已经接近了整个墓葬的中心。从便房开始再往里,那才是重头戏的开始!   这是两个王者带一个青铜,高朗虽有几世记忆,可终究是个普通人,叫他打打杀杀还行,让他研究密道机关,那还差得远了!   在这里,他不节外生枝,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为了破解便房内的阵法机关,道长面色凝重,一直擒着手电,不停地上下打量。   十二分野呢?究竟在什么地方?既然天上有二十八星宿,那这空间中就一定有十二分野,如果找不到,就很有可能会误撞机关!   子姬跟在高朗和道长身边,一直没有作声。   她似乎有些紧张,神色很不自然。只不过,这时候道长他们心思不在她身上,所以一时没有发现!   “会不会是我们想多了?”高朗跟着道长寻了半日,这时候忍不住说:“也许,这里根本没有所谓的十二分野呢?”   “不可能,古人采用岁星纪年法,把周天分为十二星次,用以观测日月星辰和节气。又以十二次的位置划分地面上州、国的位置与之相对应。这种划分,在天称‘十二分星’,在地称‘十二分野’。”道长摇了摇头,说道。   “那照这么说,这天花板上应该有十二分星咯?”高朗说着,抬起手电,又朝着天花板扫了扫。   他倒是努力想看,只可惜,他肉眼凡胎,实在没看出什么来。   “十二分星对应十二种生肖用神,”道长见他问,便也再次把手电往上照去,“它把南中天的恒星分为二十八群,又分星宿为四组,又称为四象、四兽、四维、四方神,每组各有七个星宿。你看到天花板上那些墨色的细线了吗?”   “看到了,那是什么?”高朗点头。   “那就是分星线。”道长以光线相指,耐心介绍道:“你看,那是东方苍龙七宿,这是北方玄武七宿;还有这里,这是西方白虎七宿,那是南方朱雀七宿。”   “古人把世界上的一切看作是一个整体,认为星空的变化,关系着地上人们的吉凶祸福,认为人事变迁、灾害和天气,都可从天象得到预兆。所以,这星象分布图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的!”   “那这样的星斗图,放在墓室里,是为什么?”高朗听完,顿时想起了当初自己在玄元地宫外看到的北斗七星石笋,于是说道:“我在玄元地宫的入口大厅,看到过类似的星象图。只不过,它上面只有北斗七星。”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些,”道长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拉着高朗就去看天花板的北边:“你看,这是北方玄武七宿。你想一想,你是从荒山大队的入口下的地宫,那不正是在我们现在位置的北方吗?”   “您是说——”高朗一听这话,也立刻明白过来,抓着道长的胳膊,轻声嚷道:“摘星观在南边,还有、还有我家的精舍……”   “对,精舍在这里的西边。”道长点了点头。   这一切,已经再明显不过,这星斗图,指向四个方位,也就是通往这里的四个入口!   “所以……我家北房的天罗地网阵,还有摘星观三清阁里的阵法……”高朗的思路一下子清晰起来。   “对,这应当就对应了四个守护这里的阵法,”道长想了想,又说:“当初玄元地宫突然被水所淹,应该就是你们误入地宫触发了机关导致的……”   这话一出,高朗顿时再次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了那一面刻有目神珠的石壁!   他不禁感慨,如果当时他们没有去碰石壁上的机关,那么现在他们所遇到的一切,会不会就都不一样了呢?   所有的真相,似乎在这一刻,突然就浮出了水面。   关于三清阁里的那个阵法,还有那守阵兽,似乎也在那一刻揭开了神秘的面纱……   而高朗,也终于渐渐找到了方向,所谓窥一斑而见全豹,说的大约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 第三百五十三章:白湾   “那东边呢?东边有什么?”   高朗望着天花板上的分星图,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仔细回想了半天,实在没想出这玄元街的东边还有什么。   新源化工厂么?他脑海中突然跳出这个名字。   那三根香似的高楼,不正好伫立在整个易县的东边么?   “这地方,就是以前出红差的地方……”   “这天地之间三根香,敬天敬地敬鬼神,拜的是自己……”   那宿管阿姨的话,再次在高朗脑中响起,连同她那张故弄玄虚的面孔,让他不寒而栗!   他待在这便房中,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就好像捕捉到了什么阴性的磁场能量,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就掉了下去!   “道长,新源化工厂,你怎么看?”不知沉默了多久,终于,他转过头,瞧着道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他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完全没有平日的生气。   “那是恶煞之地,”道长闻言也是一愣,随即便说:“下头镇了三口红木棺材,算算年头,是也该到镇不住的时候了。想想当初,这件事还是青山师弟去处理的。现在想来,这一切似乎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的……”   道长的语气,听着很吓人。   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听他讲这种话,真的是毛骨悚然!   手电筒地光打在他的面上,只觉得死人一样的白,高朗突然就觉得脑袋发沉,四肢酸痛,像是生病了一般……   易县的东南方向,有许多度假村,主打休闲旅游经济。   那里有许多新建的精品小别墅。   因为这些别墅的主色调偏白,因此又被当地人称为“白湾”。   原本,这白湾在规划时,是以高级住宅区为定位的,也就是所谓的富人区。然而,实际上,这个地方的房子,却几乎没有当地人买!   为什么呢?因为当地人都知道,白湾这地方的风水,早就坏了,谁往那里买,谁就是傻!   当地人的态度,直接影响了楼盘的销量。   这对开发商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要知道,虽然当初拿下这块地,完全是白菜价,但当时他们是签了协议的——低价批地的代价,是必须出资修建易县通往白湾的这条公路。   这条公路,超过两公里,而且最低要求是县道以上标准。   这要求,可比造房子贵,开发商当时也是为了眼前这个大饼咬碎了牙硬抗,想要搏一把的,可谁想到,最后竟然换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路修好了,房子却没卖出去两套,眼看着资金链还断了,这完全是天要亡他啊!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开发商只好内销转出口,打起了大妈炒|房团的注意。他们到各大一线城市去发传单,包大巴看房,主打养生式养老,最后倒也顺利地把这里的小别墅卖了个七七八八。   只不过……这种策略也直接导致了另一个问题——鬼|城!   买房的都是外地人,不年不节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人,房子全是空关着的。即使是逢年过节的时候,这里的入住率也低得可怕。   说句不好听的,白湾这地方,一年到头,鬼比人多!   众所周知,房子要靠人气撑。人不住的房子,就会有别的东西去侵占。再加上白湾的风水本来就不好,这里的房子,就更是如此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一个恶性循环,白湾在当地人心中的形象,就更差了!   这天晚上,在通往白湾的公路上,一辆大型的越野车在疾驰。   锃亮的车灯像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剑,刺破了白湾的宁静。   柳月,就在这辆车上。   她的两侧,坐着两个彪形大汉。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清楚得很!   “MissLiu,好久不见!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柳月一踏进白湾最高处的一幢独栋别墅,就看见了一身绅士装扮的白先生。   他站在酒柜前,似乎正在调酒。   这是他的爱好,早年还未发迹的时候,他曾是西西里一个酒馆的调酒师。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天才调酒师,如果不是后来出道了,也许现在也会是世界级的调酒大师了!   “白先生。”柳月一看见他,就抖个不停。   她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不停地打颤,整个人抖得都有些僵硬了!   “你在这里,变胖了不少啊!看来,最近你过得一定很快乐!”白先生说着,拿起两杯酒,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来,不必紧张,到我这里来坐。”他笑着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沙发,说道。   他分明是在笑,可从他的脸上,却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那是一种属于恶|魔的微笑。他越是这样笑,柳月便越觉得害怕。   因为害怕,她几乎一步都走不过去,连腿都早已不听自己的使唤。   “你觉得阿杰怎么样?你们最近相处得愉快吗?”白先生似乎对于她此刻的这种紧张很满意,干脆寻了个舒服的角度,靠躺在沙发上。   “他……”柳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半天,才说:“他受伤了,我刚把他送去医院。”   “哦?在哪里受得伤?”白先生闻言表现出一副十分关心的模样。   “在玄元地宫。我们在下头遇到了食人怪鱼,阿杰被它们割伤,中了毒,差点就……”   柳月努力解释,谁知才说到一半,屋子里就响起了嘭地一声巨响——白先生手中的酒杯被他重重地砸出去,就碎裂在柳月地脚边上,炸得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   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柳月的脸上都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她感觉到疼,也感觉到有血流下来,可是,她却连擦,都不敢抬手擦一下!   “谁要你送他去的医院!”白先生突然成了一头暴怒的狮子,毫无预兆地发了疯,冲过来就一把钳住她,死死地钳住她,瞪着通红的眼睛,像是要把她撕碎一样!   “可是……可是……他们受伤了……”柳月像只惊恐的兔子,六神无主!   “他们就是死了又有什么关系?”白先生怒吼,一把掐住她的喉咙,问:“你说,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了什么?说——”   。 第三百五十四章:白湾(二)   “为了目神珠……可是……”   柳月的眼神惊恐极了。   她望着白先生,就像望着魔|鬼!   “没有可是——”白先生的眼珠子瞪得滚圆,咬牙切齿道:“你最好搞清楚状况,你们的命是我的!我要你们活着,就活着,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   根根血丝在他眼球上暴起,可怕极了。   柳月被他掐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惊恐地望着他,动弹不得。   “现在,回到地下去!否则,我就杀了你爸爸,还有,阿杰……”说着,白先生再次阴笑起来。   那笑,透着狠绝。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的!   “这与阿杰无关。”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她就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嗬,他们说,你们俩爱上了,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白先生一听这话,掐在她咽喉上的手,骤然收紧,钳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你给我听好,你要是不想一无所有,那最好拿出你们柳家的看家本事!”他一边说,一边掐着她的脖子,将她像拎小鸡一样的举了起来!   这一举,柳月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断了!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两只脚腾空挣扎着,全身都写满了弱者的无奈。   “不要……”她硬憋出几个字,艰难地说:“不……不要伤我爸爸……”   “很好!”白先生得到了自己满意地答案,于是他松了手,故意让她摔在了玻璃渣上。重重地摔在玻璃渣上!   她的四肢当即就磕出了血,玻璃渣子一下子嵌进肉里,好疼!可是,她却一声没吭,只脸色惨白地默默承受着。   “疼吗?”白先生见她脸色煞白,就俯身蹲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我会好好做!”柳月努力保持体面。   “好!好好记住这种痛!”说着,他重重推开她,使她再次失去了平衡,手一撑地,便又是一手的玻璃渣子!   血沿着手掌心往下淌,她疼得钻心,嘴被自己咬得一片煞白。   白先生对她这种表现,很满意,于是起身从桌上拿了一份资料,丢到了她的面前,“我给你半小时,把这个看熟。”   “这是什么?”柳月两只手上都是血,几乎无法翻阅。   “这是你接下来需要用到的东西!”白先生拿起沙发前的另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才对着手下招呼道:“叫医生来,给她处理一下。”   说罢,他便上楼离开了……   直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上,柳月才略略松了口气。   可随即,她的心却又再次提了起来!   她分明看到那资料上,写着——新源化工厂!!!   半个小时后,那辆大型的越野车再次驶离白湾,朝着易县老街方向疾驰。   柳月坐在车里,身心俱疲。   她望向窗外,一双眸子里,全是无奈与绝望。   “我想去一趟医院,看一看他,再走。”经过易县中心医院的时候,她叫停了车子。   “白先生说了,我们的任务是送你回到精舍里去。”那几个手下,可不像阿杰的手下那样听话。   “我又不是不去,我想和他道个别。”柳月恳求。   “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柳月见他们不答应,只好努力想办法打动他们:“我这次下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活着回来了,我希望能在自己离开前,再和他道个别,谢谢你们!”   这话说得煽情,他们听了也算有所动摇。   在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为首的那个人,才打开了车门锁,对柳月说道:“你只有十分钟……”   “谢谢!我会尽快回来!”柳月闻言,几乎落泪,千恩万谢之后,才下车离开。   她只有十分钟,而这十分钟,她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她这盘棋,走到此刻,几乎已经是死局,想要起死回生,她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郑西麒,快,把你的手机给我!”她一上病房大楼,就快速往郑西麒那边去了,倪曼还没有办好转院,他成了柳月最后的希望!   “柳月?!你回来了?!你没事?”郑西麒见她出现在病房门口,顿时一惊。   “快,我只有十分钟,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说话,你听我说!把我跟你说的话,一个字不落地记下来,明白了吗?”   柳月拉着他便冲出了病房,将阿杰给她的那张字条,塞进了郑西麒的手里……   。 第三百五十五章:藏风聚气   便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像是会客厅,而内间,更像是小憩之所。   内间与外间之间,有一门洞相连。   道长与高朗在外间将星宿图研究透了,这才转而往里间走去。   他们打着手电往里走,突然发现这里间的地面,比外间湿。   这几乎是整座墓中水汽最大的地方了,才往里走了没几步,高朗的鞋头就溅湿了。   他跟在道长身后,整个人蔫蔫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镇住了似的,一点精神都提不起来!   这状态,和先前刚进外间的时候,很不一样。   就连这里间天花板上渗出的水顺着领口,掉进了他的后脖子,他都没什么反应!只是一阵阵地犯困,好像站着都能睡着似的。   然而,道长这时心里一直在回想新源化工厂的事,因此并没有留意到他的不对劲。   有件事,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其实……新源化工厂建厂的那一年,也就是他青山师弟出生的那一年。   一切好像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的,那几年连年的旱灾,田里几乎颗粒无收。   可那时,人们的热情却都在全民大练钢上,家里的锅盆铁器,全都贡献给了炼钢厂。   这新源化工厂的前身,易县第一化工厂,原本的规划并不是化工厂,而是第三炼钢厂。只不过当时闹灾荒,炼钢厂造了一半,造不起了,工程就停滞了。   那厂子,就此荒在那里两三年,无人问津。   易县的人,都讲究些玄学。   他们对这种烂尾荒楼很忌讳,尤其这炼钢厂还造在古刑场。   当时人家就说,这连年的灾荒,就是因为造炼钢厂闹得!说是在刑场上造这种阳气火性极大的炼钢厂,阴与阳相冲,犯了阴人的忌讳,故而引来了天罚!   这自然是无稽之谈,但道长却也因为这种说法,亲自去这废弃的炼钢厂附近转悠过。   这一去,他这才发现,易县的人,是捅了大篓子了!   这大旱三年,的确与这阵法被破,有直接的关系,而且是非常大的关系。   甚至,可以说,是作死!   易县原本就是三面环山,只在东面有河道,蜿蜒向海的方向,为泄地。   也就是说,整个易县,唯一的泄气口就在东边,这是整个县城气流最不稳定的地方。   相传古时敕建玄元观,全真七子便在这东边河道处设有阵法,以此守住易县的气口,以做到藏风聚气,造一方洞天福地之功效。   全真七子,修为极高,他们所设的阵法,的确在当时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保了易县近五百年风调雨顺。   然而,清末,山河飘零,恰逢乱世,各地陷入一片混乱。义和团时期,易县也有人参与,他们一路北上,闹出了不小的风波,后被朝廷镇压,反攻倒算,易县中所有闹过义和团的义士,还有他们的亲属家人,全都被杀。   而当时的刑场,就设在这东边河道口上!   就这样,那地方就成了古刑场!   义士被杀,本就是天恨民怨,再加上又有株连,据说一昔之间,易县的人口,少了一半!那整条河里的水,都变了颜色!   其煞气、怨气,可想而知!   见了血,杀了人,这阵法就已经算是乱了,也破了!   从那时候起,易县就失了太平。   先是连月暴雨诱发山洪,后是冬季暴雪冻死无数,往后许多年,再无风调雨顺,天灾人祸不断,从易县出去逃荒的人,没有一万也有五千!   道长第一次到易县的时候,抗战还没有结束。   正是玄元观被炸后不到半个月的时候。   当时他见易县民不聊生,百姓困苦不堪,便想办法在河道口设了法坛,连做了三天超度法事,勉强收敛了河道口的煞气,后又修补全真七子留下的残阵,并在那里种了三棵桃树以正一方阳气。   因为他的补救,乱了几十年的易县,才又再次得以宁静。   然而,好景不长。大|跃进的到来,使百姓再次陷入狂热之中,他们为了炼钢,就盯上了城东这块地,砍了桃树打了桩,造起了第三炼钢厂。   这一造,全真七子留下的整个阵法便彻底破了,即使道长再有本事,也无力回天了!   据说当时,这三棵桃树一被砍倒,天地之间便骤然色变!   先是平地炸雷,紧接着便是狂风大作,五月的天气,桃花正红,天上砸下无数鸡蛋大小的冰雹子,砸得整个河道口的地上全是坑!   有人说,冰雹落下的当口,他们曾看见有龙,从三棵桃树围聚起来的那方空地里咆哮着钻出来,乘巨风腾到空中,盘旋着往山的方向去了……   其后的两天,整个易县一直在下冰珠雨。明明是暮春时节,却冷得像数九寒冬。易县的灾年,就在那一天回来了!   而他的青山师弟,就出生在那三棵桃树被砍的那个上午!   那个上午,整个易县,出生的男婴,就只有他一个。   因为他生在山里,所以他的父亲为他起名为——“青山”。   都说人出生的时候,若是天有异象,那么,这个来到世间的人,便一定是带着使命来的,而他青山师弟,就是这样一个人……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只有一更,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我今天去拜访云天道长,和他老人家待了一天,听了不少故事。   需要用一些时间将这些故事整理下来,然后再讲给你们听。好不好?   所以,请原谅我今天的一更!   另外,庚子年将至,云天道长说,看《玄元街8号》的朋友们,都会好运!感恩祖师爷,再三感恩!   。 第三百五十六章:当初   他和青山师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毛头小伙,刚从他茅山的师父那里学成回来。   那时候的青山,有点帅。   他的眼睛里,装着日月星辰。   云天看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同凡俗。   他们第一回见面,是在摘星观。那时候,是高朗的外婆带他去的。   原因很简单,当时的红姑,对女儿高良娣那种儿女情长的性格很失望,她希望青山可以成为她的继承人,继续守护摘星观,守护玄元精舍。   那次带他上山,就是为了去观里向三清祖师上表通神,掷筊征得三清祖师的同意。   而道长作为长春观的掌门人,自然要在场做个见证。   当时,道长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年轻一些,他站在摘星观的正殿里,瞧着眼前神色有些憔悴的红姑,心中仍有疑惑。   “红姑,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女儿良娣……”道长总觉得这其中似有不妥。   “我想好了,”红姑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女大不中留,女儿大了,我也管不住。青山这孩子小时候就养在我身边。他是什么秉性我最清楚,把精舍交给他,我再放心不过。”   说着,红姑便将青山引到了道长面前作揖。   道长这时才细看青山的长相,发觉他眉清目秀,自有一股轩昂之气,且骨骼清奇,颇有道根,的确并非一般凡俗之人。   “你叫青山?你几岁了?”道长问他。   “我是五九年生人。”青山答了一句。   “五九年?!”道长一听,顿时想起了五九年河道口发生的那些事,于是又问:“五九年几月?”   “农历四月。”青山又答。   “四月初几?”道长闻言,诧异极了。   “四月初七。”青山老老实实地说。   “什么时辰?!”道长觉得自己的心都快骤停了!   “辰时。”青山不明就里,却又不敢相瞒,只好报出了自己的八字,“己亥、己巳、丙申、壬辰。”   谁知,道长听了这话,却不做声了。   他只是默默地上下打量了他许久,才转头对着红姑说道:“红姑,这孩子要做你的继承人,可以,不过,你得让我把他带回长春谷去,培养个三年五载。”   “道长您要是愿意,那自然再好不过。”红姑一听这话,顿时高兴起来。   “嗯,我带他回去闭关,这外头的事情,我可就全都交托给你了!”道长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说:“最近我夜观星象,发觉天选之子很快就要降世了。这件事情,还要劳你费心寻找。”   “这么快?!大概还要多久?”红姑闻言,不由脸色一变。   “快则一两年,慢则三五年,总之,一定在我出关之前!”道长想了想,又说:“一定要想办法找到这个孩子,他会在中秋之夜降世。”   红姑听了这话,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道长放心,我高氏一族,世代生活在这里,为的就是这一天!我一定会设法找到这个孩子的!”   “好,找到他,好好地培养他,待我出关,自会去精舍寻你!”说着,道长便带着青山离开了!   当时的六叔,也不过比高良娣大了两岁,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一脸懵圈,直到后来,他才知道了当时他们口中提到的天选之子,竟然就是高朗!   这,也就是为什么在高良娣死后,他一直尽心尽责陪在高朗身边,帮助他成长的原因。   不是因为什么私情,而是因为他刘青|山就是红姑亲选的继承人,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道长心里想着的,是新源化工厂新建宿舍楼时发生的事情。   那是90年代的事情了。   那时候,青山正值壮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山下的事情,他基本上全都交给了青山去处理。   新源化工厂建宿舍楼的时候,出了事,老板就托人找到了精舍里去。   当时,红姑年纪已经大了,很少出门替人处理问题了,而高良娣又要带孩子,且本事也的确不如自己的母亲,因此这样的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刘青|山的身上。   坊间传闻的二十万,其实真不是钱的事。   当初,砍了桃树破了阵法之后,因为地下藏着的龙气已经跑了,所以想要恢复阵法已是徒然,唯一能做的,就是补救。   道长为了补救阵法,从青丘借了两只小狐狸过来,做了契约法阵,才算勉强守住了这里的安宁。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新源化工厂附近总是闹狐狸的原因!   那两只狐狸早这里,算算也有二十多年,近三十年了,早已是徒子徒孙,几世同堂,一窝狐狸了。   他们要在这里造房子打地基,那就是要动这狐狸的地盘,那些狐狸,自然是不愿意的!   因此小打小闹,折腾折腾他们,也就不奇怪了!   。 第三百五十七章:契约   这人世间的事,很多时候,就是成也萧何败萧何。   当初的解药,也许就是若干年后的砒霜。   天地之间,亘古不变的,只有道!   当初六叔去了河道口,看到了这工地上的情形,二话不说就开始往回走。   他知道,这事情,他担不了!   这青丘是仙国,它们那里的灵狐最重视契约承诺。当初既是有契约阵法请来的,如今便不能随随便便地说送走就送走!   这就是所谓的,请神容易送神难!   这里头,就不是他愿不愿意的事情,是他根本就办不到!   “干妈,”一回到精舍,六叔就直接去了楼上红姑的房间,“这事情坏了。”   “青山,怎么了?”红姑刚练完功,见他进来,就下了地。   “现在的人,当真是赚钱不要命!”六叔一开口,就骂了一句,道:“从前就和他们说过,河道口那片地,除了已经造起来的厂房,绝对不能再动!当初我师兄耗费了多大的周折,才算补上了这个缺口,可他们倒好……”   “这天下,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本就是道理!”红姑闻言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去给他倒水喝。   “现在的人,早就不信邪,不信咱们这一套咯!谁能挡得住他们的财路?”红姑说着,将水递到了六叔手里,说:“该来的总会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事!”   “他们要是破了阵法,是要有天罚的,青丘不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狐狸最是记仇!”六叔接了水,却无心去喝,只将杯子往桌上一放,便说:“不行,我要去找师兄去!”   “你不必去了!你师兄已经去青丘赔罪去了!”红姑见他要走,连忙叫住了他。   “赔罪?为什么是我师兄去赔罪?”六叔一听这话,登时就不干了。   “他们青丘的白太太,和你师兄是故交,也就是你师兄去,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红姑苦笑了一声,说:“我这两天,查了书,说着契约阵法,若是要撕毁,是要以血献祭的。这一次,只怕要出人命了!”   “那些不信邪的,死了便死了!满脑子都是钱!”六叔赌气道。   “不是这样简单的,”红姑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说:“谁缔结的契约,就要反噬到谁的身上!”   “那岂不是我师兄他……”六叔闻言一惊。   “不好说,真不好说。”红姑摇了摇头,又说:“今天晚上,咱们娘俩走一趟,你陪我去河道口瞧一瞧。兴许,还能有别的法子也不一定……”   六叔听了,连连点头,却不知道,那竟是红姑最后一次出场办事了。   因为了结了这件事后没两天,她,就送了命!   而那时候,道长还在青丘忙着调解,等他回来,这一切,已经结束,阵法似乎恢复了平静,而红姑,也已经匆匆地埋了!   一切结束得突然,他虽是当事人,却也没明白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原因很简单,在那之后,他的青山师弟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不论他再如何打听,他始终三缄其口……   那天晚上,他和红姑,究竟在河道口做了什么,没人知道!   如今这件事,成了道长的心病。   红姑的死因,是他多年的心结。他虽然表面从来不提,可就在今天,就在他看到分星图的这一刻,再次泛起,让他心慌!   再说此时,柳月已经再次回到精舍。   她带着全套的新装备,下了大越野车,然后就直奔着北房去了。   此刻已是夜深人静,北房里守着的众人,早已是鼾声四起。   她一进店堂,就放轻了脚步,快步绕过众人,走到了屋子里,直接下了地道。   这一次,她没有走老路,而是根据白先生资料上的内容,快速地摸去了溶洞,下了地底。   有了高朗铺路,她走得很顺,没过多久就顺利通过石道,找到了地下都护府的入口。   她毕竟是柳家后人,论下墓的专业度,远在高朗他们之上。   站在风口,她大略探了探这下方的深度,然后就放了蜈蚣梯,爬了下去。   从白湾出来,她便看清了自己目前的处境。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敌人太可怕,她唯有自救这一条路可走!   她知道这大墓下头,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   任何的阵法都有年限,新源化工厂的风水阵法早已过了时效。因此前段日子才会怪事不断,只是当时并没有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罢了!   而现在,一切已经有了答案——守护目神珠的四方大阵已经开始塌陷,这地方,不牢固了!   原本目神珠靠四方大阵拱照,在地下世界十分稳固,但现在阵法一旦塌陷,四方势力无法达成平衡,整个地下世界都会出现混乱,一旦这时目神珠轻易被起走,后果将不堪设想!   “爸爸,你一定要保佑我!”往下爬的时候,她在心中默念,只希望柳家的列祖列宗不要放弃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找到高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告诉他们,否则,只怕他们即使顺利找到了目神珠,也没那个命拿着它走出去!   。 第三百五十八章:机弩   内室的布置很简单除了帷幔,几乎可以用一览无遗来形容。   正北的位置,有牌位,牌位上用金粉写了关内侯的谥号“忠勇”二字。   在牌位的正下方,有一方金印,金印上伏了一只铜龟。   在金印的旁边,还有一丹书铁劵,状如瓦片,上面刻了许多字,以丹砂相填,道长见了,就照着手电在那读。谁知,他才读了没两句,身后的高朗突然叫了起来!   “那是……那是什么?谁?!谁在那里——”   高朗指着牌位侧后方的帷幔,突然叫了起来!   “有人!有人!你们快看啊——”   他声音很大,神色更是夸张,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   道长一听,吓了一跳,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谁知果真看见那暗红色的帷幔后面,印着一个不淡的人影!!!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道长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小步,制止了高朗再出声,随后不动声色地打量起那人影来。   那人影看着有两米多长,一直顶到天花板上,高高的发髻束起,宽袍大袖,腰间束有腰带,衣上的褶皱在黑影的轮廓上清晰可见——这是个古代人!   按照影子的放大作用看,它的主人,也该有一米七五以上。虽看不清五官的轮廓,但就这么个影子,也已经足够吓人!   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旁人,而且还是个古代人!   这岂不真是出鬼了?   道长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默默从随身的袋子中抽出了拷鬼棒,随即便示意高朗朝后退,一直等他们退到门口的位置,他才快速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横拷鬼棒,直接就朝着那帷幔的方向就扫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乒乓”一声,帷幔后面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水|声汩汩传来,道长闻声,大叫不好,连忙翻身后退,谁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大的内室里,不过几十秒就淌满了水。   这些水,带有一种特殊的的气味,道长闻见味道,还来不及细想,便只听四下传来“嚯嚯”声,再抬头,冷箭已从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这些箭头上,全都带了火星子,才一碰到地面,就猝然爆裂出一捧大火!   密密的箭,换来遍地开花的烈火。   内室,一下子成了修罗场!   那火油然而生,一瞬燎原,将道长包围其中,不得脱身!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方才那些,并不是水,而是火油!   他们,是中了机关了!   这熊熊大火一烧就整个儿旺起来,不仅道长被包围其中,就连高朗,也无法幸免,火舌一直烧上他的鞋头,然后就开始一路往上烧。   “相公,你着火了!”子姬见状惊呼,连忙撕下外室的帷幔去扑他身上的火苗。   然而,这火却很顽固,她扑了许久也没有完全扑灭,总是此起彼伏,摁下葫芦起来瓢,这火像是有灵性似的,还能躲着人!   其实,高朗的鞋子上先前沾的,也不是水,整个里间地面上之所以看着湿,就是因为这地上本就倒满了火油!   高朗先前也不知怎的,一踏进里间整个人就变得昏昏沉沉的,脑子里像塞满了棉花一样,整个人失去了思维能力,什么也想不明白,反应也迟钝。   现在火烧到了身上,那火光在他眼前猛地一跳,他才像是突然清醒一样,眼神里有了光!   “道长!”高朗抬头,见道长已经被烈火围困,二话不说就再次跳进了里间,也不顾自己的裤腿上还燃着火星子,拉起道长就要朝外面跑!   “你怎么进来了?!”道长一见他,顿时斥责道:“不是让你留在外间吗?进来干什么?!”   “这火太大了!”高朗一把拽住道长的胳膊,喊道:“走——”   “不行!要想办法把这火灭了,否则会触动下一级的机关!”道长摇头,接着说:“这地下空气不足,如果放任它这样烧,很快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那怎么做,你说,我们一起!”高朗闻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用沙石!用布幔!快!我们要把这空气和火隔开来!”道长说着,就一步跳上供桌,将上方的布幔一把扯下,丢给了高朗!   他本是想用布幔灭火,谁知这布幔一扯下,藏在后头的一排机弩就露了出来!   不好!这也是机关!   道长见状,连忙朝供桌后面跳,躲进了射击盲区,而高朗,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小心——”道长朝着高朗大喊。   一切来得太突然,高朗闻言,根本来不及反应,他刚捡起地上的布幔,两只冷箭就“嗖”地射到了他的脚跟前!就差不到一公分,就要射穿他的鞋头,插到他的脚指头上了!   他见状抬头,便看见密密的箭头暴雨似的朝他砸过来,顿时一惊!   此时想要躲,已经是来不及了,他急中生智,,忙甩起布幔就去卷那些砸过来的箭。   布幔极重,这时倒起了效果,那些铁箭受到干扰,顿时变了方向,冲到了两旁的砖墙上去。   “快到我这里来!快!”道长见布幔一卷,果然有了效果,连忙又扯了一块布幔,跳出去帮他。   不过这一次,他学乖了,没有整块扯下,而是从当中撕开一个口子,保存了上端的布条,以确保不触发机关!   连弩机关,每次连发的中间都有停顿,他算准了空档冲过去,与高朗站到了一起!   汪洋火海中,就看见这爷俩背靠背站着,一边扑火,一边抵挡连弩的攻击,两人并肩作战,一战,便战了个天昏地暗,腥风血雨。   而子姬,在这危急关头,竟一直站在外室,始终旁观,并没有出手搭救。她眼中虽有忧色,却并无出手的打算,就好像,她并不存在一样……   ——父老乡亲们——   我的好朋友,传统武侠作者三伊,他的新作《赊月记》正在火爆PK中,请大家前去支持围观一下!   另外,有个君|羊,喜欢的话就来,我一直都在柒O陆⑧肆⑥贰⑤玖~~~   。 第三百五十九章:看破   这一场火,烧得很旺。   高朗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彻底将火情控制住。   倒不是他们能力不足,主要还是因为工具太少。   这油一旦烧起来,就得是沙石或是干冰灭火器才最好使!   他们手里那两块布幔,这一会儿的工夫,已经被烧了个七七八八,满是破洞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高朗见火依旧烧得很厉害,忍不住一抛手里已经烧成布条的幔子,对道长说:“难道就没什么灭火的道法么?”   “有是有,就是不适用于火油着起来的火!”道长这时也有些扛不住了。   他们两个正郁闷,觉得束手无策之际,突然便瞧见一道纤长的黑影从门外猛冲进来,一把就将他们往后推出好长一段。   “都往后退,这是火油,不能这样灭——”那人厉声大喊。   话音刚落,只见两道白色的气柱从她手中喷出,周围的温度顿时极速下降,不过十几秒,那肆虐成圈的火,竟就这样灭了!   “月月?!”高朗在那人身后瞧了没一会儿,就认出了她,连忙跑上去,说:“你怎么来了?你手里这是……”   “干冰灭火器!”柳月不等他说完,就答了一句,随即将手里那两个空罐子丢到了地上。   这两个罐子,看着也就比德国黑啤的罐子大不了多少,但阀门、喷口一应俱全,的确是极为方便的便携式灭火器。   “你怎么会带这东西下来?”高朗把罐子捡起来,问。   “下墓,这点防备总是要有的。”柳月没有多作解释,只瞧了瞧他,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高朗摇了摇头,又问:“你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担心你,所以就找过来了,”柳月避重就轻,往四下瞧了瞧,才说:“再往前就是黄肠题凑了,你一会儿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意思?”高朗听得云里雾里。   然而,柳月却似乎并没有打算解释,而是径直上前,直接伸手将牌位下的丹书铁劵往下一扳,登时只听“哗啦”一声,他们正前方的石壁突然向上,提了上去,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方形入口!   那里面,似有无数的黄色原木堆砌在一起,看着气势恢宏!   “这是……”高朗见状,不由一惊。   “走吧,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快一点!”柳月见状,依旧没有解释。   她不知道自己要如何解释,同时也觉得,即使自己解释了,也未必在场的人都会相信!   不管怎么说,只要能帮到高朗,那就足够了!   “等一等,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机关的?”果然,高朗好糊弄,道长却一下子叫住了她。   “道长,四方大阵已经破了,”柳月见他怀疑自己,只好停下来,说:“河道口之所以多年来必须有阵法相守,并不仅仅是因为要做藏风聚气的大风水,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里有四方大阵!”   “你怎么知道的?”道长一听,不由一惊。   他对着四方阵法,也是方才看了分星图才想明白的,却不想眼前这女娃竟比自己知道的还多!   “北房的天罗地网阵已经破了,玄元地宫的阵法早已经淹了水,河道口的阵法,也已经几乎失效,唯一还在的一个支点,是摘星观。”柳月静静地说。   “你……”道长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   “这里快塌了,”柳月瞧着道长,郑重地说:“我们没有时间了,一定要赶在河道口的阵法完全失效之前,把目神珠起走!否则,一旦目神珠被起走,这里会快速崩塌,谁也跑不出去!”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道长瞧着她,问。   他话里有话。高朗闻言,也转头去看柳月。   “月月,你这些……是从何得知的?”高朗皱眉,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青梅竹马一点也不简单。   她说话的样子不柔弱,也不单纯,她让人一眼看不到底。   “你真的是柳月吗?”他看着她,像是要一眼看到她的心里去。   “你不信我?”柳月闻言,心头一痛,“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害过你!”   “我以为,我们之间至少是坦诚的。”高朗说得认真。   其实仔细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有太多疏忽大意,似乎在柳月面前,自己的眼睛,就是瞎的一样!   “你到底是谁?你真的是柳月吗?”高朗见她不答,又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他的心比她还痛!   只因为,他信任她,就像信任郑西麒一样的无条件信任她。在他的心里,她就是自己最好的发小!   而现在,发小滤镜掉了,他的视力一下子恢复到了5.0!   “你觉得我是谁?我陪在你身边这么久,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觉得我是谁?”柳月数着,不由红了眼眶。   她不是觉得委屈,而是突然觉得无力。   这么长的时间,自己心里的苦,无从诉说。即使到了这一刻,她一样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   太多的无奈,堆砌成了她柳月的人生,她根本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   “你要是还信我,就跟我走,好吗?”她瞧着他恳求他。她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口拙。   “我还能信你吗?”高朗望着她,表情很受伤,“这半年,我在你眼里,是傻子吗?你是把我当成了傻子吗?”   四目相对,眼中都有倔强。   “来不及了,真的来不及了。”柳月眼中有泪,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月月,我相信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成兄弟!自始至终,我从来没怀疑过你。可是你呢?你把我当成兄弟了吗?”高朗瞧着她,也觉得眼眶发酸。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心了。   “她说得没错!这里的确撑不了多少时候了!”正当这时,石洞里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高朗回头,便看见六叔,从里面走了出来!!!   。 第三百六十章:外婆   “六、六叔?!你怎么……你不是已经——”   高朗一看见六叔,顿时惊得语无伦次!   这真是大悲大喜!12个小时前,他还因为失去六叔而恸哭不已,而现在,他现在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死而复生了!   他分明是看见他坐化在这法中的,这不会有假!   可要是他的确已经死了,那眼前的这个,又是什么?!   “哈哈哈!”六叔看他这样一副又惊喜又错愕的模样,不由大笑起来,“臭小子,你不会真以为,天罗地网阵里那个,是我吧?”   “难道不是么?”高朗闻言立刻反问。   “当然不是!”六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剪的小人,说:“那是我设的傀儡纸人。喏,就是这个,我的替身!”   所谓傀儡纸人,就是在纸人身上画符,通过注入法术,让纸人拥有能量,为自己办事。   可以传音讯,可以翻山越岭帮主人办事,也可以做替身,替主人消灾解难。   六叔剪的这个纸人,就是一次做了两件事,一来替他守阵,二来也替他受灾。   他早就算准了这阵法早晚要破,因此只用了替身守阵。   实际上,在这地下世界中,像这样的替身,他准备了好几个,只是高朗他们没有碰上而已!   “您怎么不早说啊!你可真是吓死我了!”高朗闻言,一把夺过纸人。   他对着那白色的纸人,看了又看,随即一把抱住六叔,和他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他激动极了,声音有些哽咽,“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六叔消失了这么久,后来又发生了阵毁人亡的事,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现在,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傻小子,你六叔有这么容易死吗?你也不瞧瞧你六叔我是什么人!”六叔被他这么一抱,脸上顿时乐开了花。   他知道,自己熬了这么久的鹰,总算是彻底熬成了!   这臭小子,着眼泪,是真心的!   “青山,你太冒险了!”就在六叔为自己终于彻底转变了高朗而高兴的时候,道长一脸严肃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你这次,把我也给一起骗了!”   “师兄,我……”六叔听了道长这话,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他连忙松开高朗,不安地搓了搓手,笑着说:“我不是有意骗你,我是觉得,咱们师兄弟,这点默契总是有的,我既是不说,你也能知道……”   “我能知道什么?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道长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直到这时,他的“暴脾气”终于上来了!   别看对着外人,道长总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可光他们师兄弟两个人的时候,他还是有脾气的。   关心则乱,这次他也是真的急了!   在他眼里,刘|青山这老小子,还从没像这样不靠谱过!   “师兄,你别生气嘛,我又不是出去玩!”六叔看得出来师兄不是闹着玩地,于是赶忙扯开了话题,道:“我没和你交代,那是因为当时情况紧急,事出突然。我为了稳住阵法,只好下来了,实在是来不及和你通气……”   “你总是有一大堆自己的道理!”道长冷哼了一声,随即便问:“现在里头是什么状况?”   “这姑娘说得不错,这里的确不稳定,”六叔见这招有效了,连忙引着他们朝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道:“我在这里收了这么久,就是在想办法加固它。”   “那你想到办法了吗?”道长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团。   “还没找到完美的解决方案。”六叔摇了摇头,据实以告,“这里头涉及到大风水,没那么简单。河道口那边的阵法越来越弱了,我已经几乎感觉不到它的能量了。”   “所以现在,你是不是该告诉我,当初在河道口,你们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守住那阵法不破的?”道长拉住六叔,正色说道:“师弟,这么多年了,你始终不愿意透露真相,可我想,现在该是时候了!”   “师兄,其实当年……”六叔欲言又止,他瞧了瞧一旁的高朗和柳月,很有顾虑。   “不碍事,高朗他有权利知道自己的外婆是怎么死的。”道长说道。   “这、这和我外婆又有什么关系?!”高朗闻言不由一惊。   他没想到,吃瓜吃瓜,吃到最后竟然还吃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瓜!   “阿朗,你还记得当初你外婆去世时的事吗?”六叔瞧着他,神情凝重极了。   “记、记得啊,我外婆她……”高朗点头,他刚想要往下说,却发现自己对外婆的死遗物所知,唯一的印象,竟只是那个夜晚,在北房中,自己对着即将咽气的外婆磕头的情景。   当时,北房里的灯光很暗,母亲哭得厉害,她手里擒着毛巾,站在外婆的床头,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而外婆,却很坦然,看起来好像早已算准了自己的死期。她的眼睛里,甚至有一种视死如归的淡然。   “良娣,你不要哭,做我们这一行,天命如此,总要有一点为天下苍生、为大道献身的觉悟。我是这样,你的外婆,当年也是这样,将来若是遇上了选择,妈相信你也会是一样……”   此时此刻,外婆最后的话,在高朗耳畔一遍又一遍地响起。   时隔二十多年,他总算听懂了外婆当时话里的意思!   而这番话,也突然变得振聋发聩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小时候自以为清楚的事情,其实所看到的,甚至连冰山的一角,都算不上。   而童年时自己对外婆和母亲的误解,更是大得可怕!   。 第三百六十一章:烧鸡   九十年代的河道口,还不像现在这样繁华。   那毕竟是二三十年前,一切都是刚刚兴起的时候。   那时候,夜里在河道口走一走,看起来还有从前的味道。   从工地上回来的当天晚上,六叔就陪着红姑去了河道口。   他们是子时去的。那个年代,人们普遍睡得早,十一点多,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红姑带了三大包金元宝,一马夹袋烧鸡,还有酬神要用的一大堆东西,就和六叔两个急匆匆地赶到了河岸边的一块高地上。   那是当初她陪着道长过来摆风水阵的地方。如今出了事,自然要来这里寻那些狐狸。   到了地方,她就换上了自己的法袍,又吩咐六叔在坐北朝南的方向上,摆起了贡品。   五个苹果、五个橘子、五个香蕉,还有三茶五酒,一排的烧鸡。   待贡品摆好,红姑才拿出香炉,点了通神香,开始通神。   夜深人静,天地广袤,六叔瞧着漫天星斗,心里却是七上八下。   子时的河道口,更显阴冷,一切都浸没在一种神秘的气场中,让人不自觉地一阵阵起鸡皮疙瘩!   六叔跟在红姑后头磕头,磕了有一会儿,便看见香头突然一亮,他们请的大仙来了!   红姑见状,连忙开始化金元宝。   她一下子烧了一百零八个金元宝,一边烧,一边口中还不忘念叨:“大仙在上,正一弟子高红,特来拜见大仙,还请大仙献身一见!”   当时的夜风特别大,六叔在一旁,只顾着烧纸,连头也不敢抬。   他当时虽然已经跟着道长修炼了几十载,可对青丘那边的人,他还从来没有接触过。以往只是听,便已经觉得可怕,更别说是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相见了!   “大仙在上,正一弟子高红,特来拜见大仙,还请大仙献身一见!”红姑见等了有一会儿还是没人献身,便又重复了一遍。   说罢,就又低头化了一百零八个元宝。   这一回,风更大了,锡箔烧出来的烟上起了旋,那旋跟火龙卷似的,一直朝天上窜。   红姑一看这火,知道事情已经成了,连忙又叩首施礼,说道:“还请大仙献身一见。”   六叔见红姑这样说,连忙把人伏低,跟着附和。   他心里打鼓,正不知自己会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便听见供桌前头响起了女人的声音!   “当初是你们请我们来的,现在却要赶我们走,这算什么道理?”   那声音很好听,六叔闻言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少女模样的漂亮女孩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她长得人畜无害,甚至还带着一点清纯和可爱,说青丘是仙国,这姑娘,还真有一点小仙女的味道在其中!   “大仙,此事来得突然,并非我们所愿。”红姑一听这话,连忙再叩了叩首,说:“这契约法阵,原就是我们特意恭请大仙们前来帮的忙,不管是哪一处的道理,我们也绝不可能自己主动反悔啊!”   “这些都是废话了,我青丘从来不看别人说了什么,只看别人做了什么。”小仙女一扬头,有些傲娇地说:“现在你们已经违反了契约,那事情就容不得你们说了算了!”   “大仙,世人无知,他们并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契约,这事情不能怪到他们头上。”红姑闻言,连忙求情。   “这不是你说不怪就不怪的,也不是我说放过,就放过的,”小仙女闻言,把头一歪,瞧着红姑就说:“你要知道,这契约本身就是这样规定的。我们的契约可是三百年,违约破誓者,必受阵法反噬!”   “那现在,当如何补救?”红姑闻言,心头一沉。   “事情已经挑了头,就于事无补了!”小仙女摇了摇头,说:“参与这件事的,都得死!”   “可他们并不知情啊!”红姑自然不允。   “那就怪他们的贪念!”小仙女并不同情,反而说:“人为财死,我们守在这里几十年,他们有多贪,我再清楚不过!而且,你根本做不了他们的主,他们也不会听你的!”   无知者无畏,这句话到了这里,更显得可怕。   就在红姑心急如焚想要在大仙这里求情的时候,那些急着盖楼的人,却还在计算着扩容能带来的收益!   “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伤害降到最低?总有办法的。”红姑坚持。   “按照契约,破坏阵法的人得死,与我们签订契约的人,也得付出代价!”小仙女说道。   “什么代价?”红姑忙问。   “当初签下契约,我们青丘原本只肯签五十年,是你们云天道长再三恳求,才延长到了三百年。为了这个结果,他可是立了血誓的!”小仙女走到红姑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红姑娘,这事情不是你管得了的!”她说:“道长已经去了青丘,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什么是血誓?你把话说清楚!”六叔在旁边听了这么久,这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哟,小郎君,原来你会说话呀?”他一开口,小仙女顿时瞧了他一眼,笑道:“好一个翩翩少年郎,竟长得这样俊俏!”   “什么是血誓?”六叔一心向道,早已绝了私情。他避开她的撩|拨,正色问道。   “血誓就是生死誓,签了血誓的人,要是违约,是要丧命的!”说话的时候,小仙女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六叔,饶有兴致地一伸手,摸上了他的脸,“小郎君,你可有婚配?心上,可有中意的人?”   “你干什么啊!”六叔闻言,忙推开她的手,朝后退了一步,直接说道:“你们在这里守阵,也没少受好处,守着目神珠这些年,你们的修为不也大为精进吗?”   他早听说了青丘之人最为外放,却没想到竟能奔放到这样的地步!   。 第三百六十二章:精忠阵   “当时我们去了河道口才知道,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了。”   六叔靠在墓室的墙壁上,幽|幽地说着。   他的手里,就缺一根烟了。   墓室里到处回荡着他的声音,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他的故事,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   “要保住阵法,在当时已经是不可能,破坏阵法的人,必死无疑。”六叔叹了口气,说:“红姑想的,是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一旦阵法破了,我们就必须再设新的阵法,否则,这一片地,将永不安宁。”   “你们用了什么阵法?”道长闻言,忍不住问。   “哪还有什么阵法!”六叔苦笑一声,随即说道:“最后一个办法,不就是师兄你想出来的契约阵法了吗?”   “那你们……”道长闻言,更觉得不解。   的确,能想到的办法,早在这之前的一次又一次补救中用了个干净,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主意还是狐女给我们出的,”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说:“那阵法太凶,属于逆天相争,有人生便要有人死,以命相换!”   “什么意思?”高朗闻言,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有一种阵法,叫精忠阵,”六叔的声音有些抖,他顿了许久,才接着往下说:“这个阵认人认物,为何事而布,就保护何事。阵法起效的时候,就是施法者的死期,施法者必须用自己的魂魄捍卫阵中事物,故而才叫精忠阵。”   “你是说……红姑用了精忠阵?!”道长闻言一下子跳了起来,吼道:“你怎么能让她用这个阵法?”   “为了目神珠,我们没得选择!”六叔的神情痛苦极了,他指着高朗,说:“那时候朗哥儿还太小,他需要时间长大!”   “所以工地上还是死了人,但后来一切却平息了,磁场也一直都很稳定。”道长终于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对,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去河道口埋了八个刻满咒文的小石桩。”六叔的目光放远了,一切都似乎回到了放石桩的那天晚上……   八个石桩,埋在河道口的八个方位。   这些石桩,是白天时候,他和红姑一起准备的。   往石桩上刻咒文的时候,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整间屋子里就只有刻刀的声音。刀在石柱上刮过,那沙沙的声音压抑得让人发疯!   红姑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去做这个施阵者,六叔虽然多番相劝,却是毫无作用。   “干妈,你真的想好了吗?”埋石桩的时候,六叔忍不住再次问道。   “小山子,你记住了,明天他们再上门,你得问他们要二十万,一分不能少!”红姑一边挖坑,一边对着他叮嘱。   “为什么?”风迷了他眼睛,让他眼眶酸得厉害。   “这是你干妈我的卖命钱!”红姑挖到一半,停下来笑了笑,说:“将来你良娣妹妹,还有朗哥儿,还指着这些钱活着呢!”   二十万在当年,是一笔巨款了。   红姑能想到的,价格的极限就是二十万。在她的认知里,二十万足够高朗母子生活几十年了。   她哪里能想到,二三十年后的今天,二十万只够买个厕所!   “干妈,要不还是我来吧?这个阵法我也能……”六叔闻言哽咽了。   “什么你也能?你小子别给我胡咧咧!”红姑不等他说完,就喝断了他,道:“你往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朗哥儿和你良娣妹妹,我可全指着你照顾了!他们孤儿寡母,在这世间,多有不易,你得替我照顾好了他们!”   “干妈——”六叔听了,没崩住,直接就哭了。   在他心里,红姑就是他的妈!   “怂样!哭什么!这是好事,你干妈要做大功德,你哭什么!不许哭!”红姑又喝了一句,说着便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明天你去做法事,让他们买三口红木棺材,要最好的木料,到时候压在那三栋楼底下。”红姑的声线平静,就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这次少不得要死几个人了,你到时得和他们说清楚。”   “干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六叔这时候已经泣不成声。他一个大男人,这时候却哭得像个娘们!   “行了!”红姑被他哭得心烦,干脆一扔手里的铲子,站了起来,说:“行了行了,你回去吧!在这里吵得我心烦!我还怎么干活?丑时之前,我必须要把这个阵法布好的!走走走!”   “干妈!咱能不能认真点!这是要出人命的大事!我不想你就这样……”六叔哭着拽住红姑的胳膊,在这夜风中,哭得稀里哗啦。   “我哪里不认真了?我跟你说,我们学道,为的什么?为的就是这天下苍生!人有多大的能力,就得担多大的责任,要不然,你学这么多的本事,做什么?”红姑正色说道。   这番话,像烙铁,深深地烙在了六叔心上。   也正是这番话,让他真正的成长起来。   那个夜里,他含泪陪着红姑,布下了精忠阵。   精忠阵一旦开启,便不可逆转。以一命换一方太平,他知道,红姑忠的,是道,是天下苍生,这老婆子,心里装的,从来都不是自己!   “精忠阵是以魂守阵,靠得是施阵者的魂魄之力。人的天寿总有耗尽的那一天,那也就是阵法失效的时候!”六叔长叹了口气,转头对高朗说:“朗哥儿,二十多年了,你外婆的天寿已经耗尽,理应赶去轮回,可她却还在苦苦支撑,她是在为你争取时间!”   “天寿耗尽,会怎么样?”高朗听了这话,忙问。   “会魂飞魄散,从此灰飞烟灭,不入轮回!”六叔一字一句,说得痛心……   ——父老乡亲们——   这次的冠状病毒来势汹汹,大家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记得勤洗手,出门一定要戴口罩!戴口罩!戴口罩!   还有,能不出门,还是不要出门了,在家过个平安年,比什么都重要,我一直都在线,春节正常更新!爱你们哦!   。 第三百六十三章:没有姻缘   道家有云:人分三魂,天地人也。   人死后,天、地魂离体,人魂在七七四十九天内还能在人间游荡。   四十九日后,人魂过奈何桥,接受判官审判,按照生前善恶发配六道,此为轮回。   这是寿终正寝,天寿享尽之人的死后历程,而横死之人,则又不同。   横死者,天寿未尽,须得等待天寿耗尽,才能进入正常的流程,进入轮回。   红姑,就属于后者,也正因为如此,她才可以有这二十多年的天寿,守在阵法之中,护一方太平。   因此也可以说,红姑,其实从未离开!   而现在,她的天寿已经耗尽,早在一个月前,她就该去奈何桥报到了,然而,她却为了高朗,依旧守在阵法之中!   “天寿耗尽却不肯离开,虽然依旧可以再拖延四十九天,可却是以灰飞烟灭为代价的。”道长这时也沉声说道,“这最后的七七四十九天,阵法会一天比一天减弱,直到最后一天,彻底消失……”   “难怪新源化工厂最近会出那样的怪事,”柳月这时也加进来说道:“一定是阵法到了期限,婆婆她镇不住了……”   说着,她望向高朗,一脸的担忧。   她小的时候,没少在高朗家玩,每回她来,红姑都会准备许多好吃的给她,还会给她煮她最喜欢吃的赤豆粽子!   对于外婆,柳月心里也有很深的依恋。   高朗听了这么多,眼眶一阵阵发酸。   所有的前因后果,终于在这一刻串联在了一起。   “所以那时候,外婆一死,你们就把北房封了起来,为什么?”他呆呆地问。   “因为我不能一直守在精舍里,我和你妈妈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加强这精舍的阵法。”六叔一五一十说道:“你从前总问我,和你母亲有没有私情,我必须要告诉你,没有。因为这精忠阵的办法,就是我用自己一生的姻缘换来的!”   “什么?!”高朗闻言错愕。   “当时那狐女说,补救的方法只有她知道,要我用自己的姻缘来换。”六叔笑了笑,说:“我一心向道,不觉得这有什么,所以就答应了她。不过后来……我后悔了。”   “为什么后悔?”高朗心口发酸。   “因为良娣。”六叔瞧着他,说:“你母亲是这世界上最善良的女人。我爱她,却永远不能给她幸福,因为我没有姻缘,没有爱情,所有和我在一起的女人,都得死。”   “师弟,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道长这是也错愕了,他瞧着六叔,有些不敢置信,“我分明问过你很多次,你一直都说,你对高姑娘只有亲情!”   “因为我不能有儿女情长,我爱她,是在害她!”六叔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些年,他始终守在高朗母亲的身边,以娘家大哥的身份,与她兄妹相称,天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   “我母亲知道吗?”高朗瞧着六叔,眼泪忍不住落下。   “什么?”六叔一时没有领会。   “我母亲知道你爱她吗?又或者,你知道我母亲的心意吗?她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高朗激动极了。   “她不知道,”六叔一看他哭,自己也没崩住,一时老泪纵横,“她一直以为,是她神女有心,我却襄王无梦。这么多年,我知道她对我也有情意,可我却只能装傻!”   “为什么不告诉高妈妈?她有权利知道。”柳月这时也哭了。   这个故事,太多悲伤。   想爱却不能爱,相爱却要假装无情。这样的相守,浸透了无奈!   “我不能,相比感情,我更希望她能好好活着。”一滴浊泪挂在六叔的眼角,他想起了自己陪在高良娣身边的最后那段日子。   那时候,高良娣已经确诊为末期胰腺癌。   医生对她判了死刑,三个月,说她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一向坚强的高良娣终于忍不住倒在了他的怀里,恸哭不止。   此后的日子,他请了长假,一直在医院里陪着她,进进出出,里里外外,悉心照料,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们是夫妻。   那段日子,是六叔心里最踏实的日子。   对良娣的爱,藏在他照顾她的每一个细节里,可却又不敢让她知道。   高朗回来的前一天,医院下了高良娣的病危通知书。   六叔在走廊里沉默了很久,才回到高良娣的身边,而那时,她刚从长时间的昏睡中睁开眼睛。   最后的日子,她总是睡得多,醒得少。他总担心她一觉睡过去,就不会再醒过来了!   “青山哥,我做了一个梦。”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可脸上却在笑。   这一刻,她依旧觉得她是幸福的。   “哦?梦见什么了?”六叔替她擦了擦额上的虚汗,问。   “我梦见阿朗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说着,她颤巍巍地伸出竹枝似的胳膊,一下子抓紧了他的手,说:“阿朗在,我妈妈也在,我们一家四口,都在一起。”   “好,”六叔听了这话,眼眶不由一热,说:“我们永远都在一起。我永远守着你。”   “我一辈子都没结过婚,”高良娣瞧着他,黄疸染黄了她的眼珠,可却藏不住她对他的情意,“我妈说,小的时候,太姥姥给我看过八字,她说我这一辈子,都不得男人喜欢。我总也不信,可没想到,到头来却是真的。”   “别说了,良娣,别说了……哥哥陪着你,哥哥永远守着你,别怕。”六叔闻言,心如刀割。   他想抱抱她,可她的身上却插满了管子。   “青山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真的那么不讨人喜欢吗?”高良娣也哭了,她的眼泪黄黄的,淌在枕巾上,晕开了一大片。   “你为什么不说话?就当骗骗我,也不行吗?”她见他不说话,哭得更绝望了。   “良娣……”那个午后,让六叔肝肠寸断!   “算了,你不必说了,替我叫阿朗回来吧。”高良娣突然松了手,将脸别向了另一处,说道:“我不在了,替我照顾好阿朗。我再没别的牵挂了……”   六叔望着她,只是点了点头。   他没有说话,没有人能懂得他的懊悔与绝望。   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是为了目神珠,为了目神珠,他们几乎牺牲了他们全部的人生!   “我不敢跟她说实话,我怕自己说了实话,她就死了!我不想让她死!!!”六叔对着高朗哭得泣不成声,“可她还是死了!我以为只要我不说,她就不会死,原来感情骗不了人,我在动心的那一刻,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 第三百六十四章:石椁   故事听罢,高朗突然理解了六叔,也理解了母亲。   他瞧了瞧身边的柳月和道长,沉默许久,问说:“还有几天?”   “什么?”六叔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一时回不过神。   “外婆的四十九天,还剩几天?”高朗瞧着他,眼眶是红的。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这时候,子姬突然开了口,“卯时日出之前,你必须起走目神珠。”   她在柳月面前显了真相,为了不吓着她,子姬特意变了一身现代装在身上,就连发型也变了。   “她是……”柳月见冷不丁跳出来一个人,还是吓了一跳。   “这是我朋友,”高朗见状,忙把子姬拉到自己身边,说道:“这次下墓,她和我们一起来的。”   “你朋友?”柳月对此存疑。   她了解高朗,他不是那种异性知己满天下的人。   “嗯,她是这方面的专家。”高朗连忙介绍。   子姬听了这话,也配合地点了点头,两人之间,极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   “现在离卯时只有一个小时了。”就在这时,六叔看了看手表,惊呼起来。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那还等什么?”道长闻言,立刻拍了拍高朗,说:“走吧!该去办正事了!”   “走!”六叔也说了一句,紧接着,就一边往里去,一边介绍道:“这里头是黄肠题凑,就是用黄心的柏木,堆叠而成的椁室。”   他说着,一座气势恢宏的木结构椁室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只见无数的黄心柏木层层平铺、根根叠垒,高达数十丈,不见榫卯,却严丝合缝。   人站在这黄肠题凑面前,实在渺小得可怕!   这里所有的木头皆朝向内侧,与同侧椁室壁板呈垂直方向,惇上成屋之四阿状。   若从内侧看,四壁都只见枋木的端头。而在这用木头垒起的一圈墙上,还盖有顶板,就座一间真正的宫殿似的,看起来神奇壮丽!   棺椁,就在这题凑的中心。   高朗站在底下瞧了许久,一时有些被震慑住了。   直到柳月上手,开始往上爬,他才反应过来,忙跟了上去。   “你这是做什么?”高朗问。   “棺椁早这正当中,你不爬上去,怎么去起棺?”柳月反问。   “这还真得开棺啊?”高朗心里没底。   “当然是真的,”柳月瞧了他一眼,随即说道:“这汉墓,都是外椁内棺,还有的,既有外椁又有内椁,内椁再往里,还有棺室,棺室里面才是棺材!”   “这么复杂?!”高朗一听,顿时觉得这不是一个小时就可以解决的问题。   “这就复杂了?汉墓最多见的,是三重棺,也就是内外两重椁,加上三重漆木棺。老侯爷的墓里有目神珠,那搞不好,还有五重棺!”柳月停下来说道。   “五重?!”这下高朗彻底傻了眼,这和《盗墓笔记》上说的,可是一点也不一样啊!   “是啊,所以我们得抓紧时间,这里头,还不知道是木质的椁,还是石质的椁呢!要是石质的,更麻烦!”柳月介绍道。   说罢,她不再停留,加快了攀爬的速度。   高朗见状,也不敢耽搁,忙跟了上去。   道长和六叔见了,也跟在他后头开始往上爬。   黄肠题凑极为牢固,这一行人,很快就上到了顶上,看清了这棺椁的大小!   柳月说得没错,这外一层,果然是石椁!   整个石椁上全都刻了云纹,上了红彩。   石椁由枕木、底板、墙板、盖板组成,东端有以上对开的小石门,石门上封了白泥。   这石椁底下,是一个白玉底座。   细看东端石门上的封泥,十分紧密,看起来浑然一体,徒手很难打开。   柳月见状,立刻从靴筒里拔出一把匕首来。   她将手电咬在嘴里,看准了石门的位置,就猛地一插,将刀锋插进了石缝里!   高朗见状,顿时惊呆了。   “看什么?还不快帮忙!这白泥牢固得很,这样的封泥,还不知道要破到什么时候去呢!”柳月催促道。   到了这里,柳月一下子占据了主导地位,在她的指挥下,高朗与道长还有六叔一起,很快就协力打开了外层石椁上的小门。   门的背面,是特制的黑漆,极富黏性,有密闭封气的作用。   门一打开,里面一层的木质椁,就露了出来!   这果然是一个两椁三棺的墓!   柳月见状,二话不说,立刻用照着光去寻那木质椁的小门。   这木质椁上镶了玉片,椁身有彩绘,柳月一看见那些彩绘,顿时停了下来,不敢再急着动手了!   “怎么了?”高朗见她不动,忙问。   “你看这些图案,这上面画的,是……”柳月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伸手指向椁上绘着的那些小人,颤声问高朗:“是、是我们吗?”   高朗闻言,忙倾身去看,果然发觉这内层木质椁的门上,用漆料画这一些图案!   这些图案看似抽象,但却又互有关联,看着,的确像是一个完整的故事!   一、二、三、四、五!这图上,有五个小人。   不难分辨出,这是三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个……是鬼面!!!   再看那三个男人,一个头上发光,一个长着龙的脑袋,还有一个,做神仙的打扮……   ——父老乡亲们——   不好意思,今天作者有事,只能一更,还请见谅!   另外,剧情发展到这里,你们更希望男主和谁在一起呢?是柳月还是倪曼或者是子姬?   请大家告诉我,你们的意见决定了剧情的走向哦!爱你们!   。 第三百六十五章:图   这内层木质椁的对开小门上,画着四副图。   这四幅图很抽象,可是依旧可以看出上面讲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说的,是我们吗?”柳月的心底发毛,她的头,不自觉地往后转,瞥向自己左后方的子姬。   那图上,有两个女人,一个容貌正常,而另一个,虽然有女人的身体,脸却是鬼面!   那鬼面,面目狰狞,彩绘将她画的青面獠牙,整个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这墓室里,一共只有两个女人,她确定自己是人,那么剩下的那一个……就只能是鬼面女了!   这叫她心惊,越看越觉得子姬可疑。   更让人觉得可怕的,是她转头望向子姬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子姬的目光!   子姬看着她的眼神冷冷的。   柳月只和她对视了一秒,就觉得浑身发冷,透心凉!   她吓得赶紧回过头去,再看高朗,却发现此时高朗并不在意这画上内容。   “你别胡思乱想了,这明显是个神话故事。”他用手电照着这四幅图,说:“你看,这个人,他的头上有一圈光,那明显就是神仙。还有这个,龙头人身,那不就是龙王爷吗?还有这个,鬼面女,这全是神话情节!”   “古人在棺材上画些纹饰,再正常不过,你要是对号入座,那傻不傻呀?”高朗说道。   所谓鬼面女,实际上源于古代的一些神话志怪故事。   相传,古时候有一个贵戚之女,因嫉妒成恨,心中生出毒怨,以至生灵出窍,在人间为非作乱。这女子原本生得十分美貌,可后来,却因不断害人,而生出了可怕的鬼面长相。   到最后,别人不再记得她原本的模样,只称她为——鬼面女!   在古人眼中,鬼面女,代表的就是嫉妒。   “那你解释解释这个故事。”柳月打心眼里佩服高朗的智商。   男人在看图理解方面的能力,的确不如女人,女人除了丰富的想象力和联想能力之外,还有直觉,也就是神秘的第六感。而男人,只有直观思维,说白了,就是看一说一,绝想不出一背后的五六七八九十来!   “这不就是龙王和神仙们一起收服鬼面女,救出这个女人的故事嘛!”高朗结结巴巴地来了一句。   “你看,这几张图的一开始,是两个人带着一群人,下了一个山洞。这两个带头的,就是头上有光的这个,和道长。”柳月说着,回头指了指道长。   这时候,道长也上来了,他瞧了那椁门上的彩绘,没有说话。   柳月见他不说话,就又接着说:“你看,到了这里,他们进了一座府衙,那不就是这里么?还有,这张图上只有一个女人,而后面这一张,又多了一个!”说着,她又回头看了看子姬,而这回,子姬并没注意到她。她似乎正在和六叔商量着什么,脸色很凝重。   “月月,你别胡思乱想了,”高朗指了指接下来的内容,说:“这上面还有龙王呢,咱们这里,谁是龙王?我六叔?你看,这里画着龙王引来了大水,我六叔能引来大水?”   后面的图上,有一副棺椁,椁室的门被打开了,从里面似乎钻出了什么东西。   龙王展开双臂,对着天空的方向,滔天大水自上而下,似从天上来。   而图上的其他人,全都倒在地上,只有鬼面女一个站在高高的石台子上,俯视着一切。   最后一张图上,画着一颗巨大的珠子,那珠子悬在半空中,照亮了整个世界,如同太阳一般,所有的人的复活了,除了鬼面女。   在这幅图上,鬼面女死了,身上插满了箭……   “大家不要惊慌,古时候很多墓里,都会有这样的彩绘,就是为了诅咒恐吓盗墓者的,”道长这时开了口,说:“这一层椁门打开后,里面就是棺木了,大家都小心些,里面可能会有暗器。”   高朗听了这话,也立刻拍了拍柳月,说:“是啊,别疑神疑鬼的了,这就是一副画。时间不多了,咱们快点开门吧!”   “要开门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柳月这时也松了口。   “什么事?”高朗瞧着她,问。   “不要相信她……”柳月压低了喉咙,用眼神示意高朗提防子姬。   高朗见状,不由一愣,随即笑道:“她不会,你别胡思乱想的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柳月很严肃。   “好好好,我一定注意,行不行?”高朗闻言,只好点头。   “你得给我保证!”柳月严肃地说。   “好,我保证!”高朗伸手做了个发誓的动作。   柳月得了这保证,才取出工具,去撬那挂在椁门上的金锁。   这锁就是一般的金锁,只是锁眼被金水铸死了,不容易打开。柳月拿着锁头瞧了一会儿,就直接从随身的背包中取出了气割刀,朝着金锁切了下去!   。 第三百六十六章:百解   “嗬——”木质椁的门一开,一股气流随即从中窜出,扑了他们满脸!   这并不寻常,柳月见状,心头又是一沉!   按常理来说,这之所以要设计三棺两椁,为的就是要保证棺材的密闭性,以确保尸身不腐。   因此,这每一重棺之间,都应该是真空的,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气流存在!   “大家小心!屏住呼吸!”柳月一边捂嘴一边大喊着回头。   她想去提醒高朗,谁知,却发现他已经倒在了地上,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被放倒了!   除了一个人——六叔!   子姬这时,再次不知去向,柳月瞧着六叔,脑海中霎时闪过椁门上的画面!   “你属什么?”她看着他,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六叔闻言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到有水滴到了他的脸上。   一滴、两滴、三滴……他抬头一看,才发现这顶上突然多了一个大洞,水,正是从那里滴下来的!   这时候,整个天花板上方,传来一种磅礴的水|声。   六叔一听,顿时变了脸色,对着柳月大吼了一声,道:“快上石椁的顶上去!快——”   柳月闻言,不敢耽搁,连忙照做。   谁知,她刚攀上去,上方的石洞中,水就倾泄而下,一瞬磅礴,似一条暴怒的龙,吞噬了天地!   这是——第三幅图上的画面!   她站在石椁上,看见六叔张开双臂,对着那大水,掐咒念诀,似乎正竭力阻止水势蔓延。心头却一阵发毛!   “我是鬼面女?!为什么会是我?!”她疑惑。   她一直以为,子姬才该是鬼面!   “我怎么可能会是鬼面?!”她不敢相信,只傻傻地愣在原地。   “在干什么呢?照着棺椁上说得做!”她正疑惑,就听见六叔在前方吼了一句。   “什、什么?!”柳月没想到六叔会这样说,不由一愣。   “你还在等什么!”六叔一边布阵设法阻止,一边回过头朝她大吼道:“那门上画的都是真的!你看不出来吗?”   “我、我要怎么做?”柳月手足无措。   “两椁已经开了,那还等什么?想办法开棺啊!”六叔说到。   柳月听了这话,才回过神,于是再次翻身跳入木质椁中,爬到了头层棺上!   椁室大,棺略小,棺椁之间,能容一人弯腰站立。   柳月站在棺上,用手电照盖板,仔细查看那头层棺的状况。   只看这头层棺用的重漆,顶级的红木,上头钉了银制的棺钉。   “一、二、三、四、五、六……十一、十二!”整整十二根棺钉!   这十二根钉子,钉头上全都带了咒文。   柳月一看这阵仗,心头一惊,忙照着手电细看。   这钉棺材的钉子,是有大讲究的!   一般的棺材,只钉七个钉子,意为庇佑子孙。   而这里,竟有十二钉!   要知道,这种十二钉,是需要一边钉一边念固定的咒文的!   这,可不是一般寿终正寝的人会使用的!   一般来说,十二钉分两种,一种是善缘文,不仅能减少墓主人生前之业,还能庇佑子孙,回向福报;而另一种则要可怕得多,那是业文,钉入棺钉者,减少自己一定的福运,然后对入葬者进行诅咒,使其永世不得投胎,只能做孤魂野鬼!   这是一种极恶的术法。若是这人脚上还缠绕绳索,则不但永世不得投胎,还永远不能离开这棺材绳索长度的范围,会被囚困,不得翻身!   可以说,这是用来锁住可能变异的尸|首的一种方法,但若用在正常人身上,则……   “这老侯爷的棺木上怎么会用这种钉法?”柳月心里没底,这钉头上的咒文图样,她从来就没有见过!   这图样,她们柳家的图谱上没有,她也就无从对照。   “怎么样了?”她正没底,就看见六叔浑身是水地跳了上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里有十二根钉子。”柳月回头,对六叔说道。   “我看看!”六叔闻言,一撸脸上的水,随即倾身上前,往那钉头上看去。   只看那钉上,有一种花瓣状的弧线,以一个中心点发散出去,似蝴蝶展翅,伸向四方。它的下方,又生出一道细线,扭曲盘旋,成螺旋样,最终又绕回到中心点中去……   这不是普通的咒文,这是——百解消灾咒!!!   六叔见状,心头又是一沉。   所谓百解消灾,顾名思意,就是可以消灾解难,逢凶化吉。   这是天师符中极为重要的一道符咒,它千变万化,可以灵活运用添加不同信息,用于驱|邪、消灾、化煞、解关厄……   这样的符文出现在棺钉上,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父老乡亲们——   除夕快乐吖!庚子年就要到了,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中,一切顺利,万事顺心,吉祥如意,鼠你最幸福!   另外,今年属:马、鼠、兔、羊的小伙伴,记得去化太岁噢!请值年太岁多多爱护你,保佑你一切顺利哦!   。 第三百六十七章:磁场   “小心一些,这下一层,应该有七十二道符咒。”   道长脸色凝重,说着便开始动手去起棺材上的钉子。   柳月听了这话,忙上去帮忙,可心里却依旧疑惑。   “六叔,为什么是七十二道符咒啊?”   柳月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父亲曾经和她讲起过棺木上符文的故事。   这棺木上的符文,分两种,一种是直接刻在木头上的,还有一种,是贴在上面的。不论是哪一种,功效都差不多,一般是用于安魂和镇魂的。   “关内侯是和目神珠一起下葬,我猜这阵法是为了隐藏目神珠的威力,以免它过早被人发现。”六叔解释了一句,随即说道:“别慌,一会儿看看是什么符咒,就知道了。”   说罢,他们两个开始认真地起钉子。   一颗、两颗、三颗……这些棺钉极长,与棺木嵌得极紧,他们俩飞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上面的钉子悉数起走,只剩下最后的一颗子孙钉未动。   这子孙钉不同于旁的,它是不钉死的,钉头上有莲花,寓意福佑子孙。   按理来说,这子孙钉,只有子孙才能动。   可现在,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起这颗钉子之前,柳月瞧了瞧六叔,见他额上都是汗,便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紧张!   “六叔,”柳月瞧着他,问:“起吗?”   “起!”六叔说着,直接说了句“对不住”,然后就上手,去拔子孙钉了!   子孙钉虽然样式花哨,但并不难拔,他捏住尾端轻轻一用力,只听“叮”的一个脆声,这钉子就拔了出来!   钉子一起走,他们两个顿时松了一口气。   什么也没有发生,柳月望着六叔笑了。   “起棺吧?”她问。   “好,”六叔点了点头,随即爬到尾端,对着柳月做了个手势,道:“我数一二三,你在另一头往外拉。”   “不会有暗器吧?”柳月有些不放心地问。   她想起方才木质椁小门上的画,顿时觉得心里不踏实。   “你怕什么?”六叔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问。   “方才椁门上的画……”柳月欲言又止,瞧着六叔,好半天才说:“六叔,我会是鬼面女吗?我是人,我真的不是鬼!”   “你既然确定自己是人,又为什么要在意这上面的说法?”六叔瞧着她,问。   棺与椁之间,空间逼仄,六叔目光如炬,像是能看穿人的心思一样。   “因为你是龙王。”柳月冷不丁来了一句。   “谁跟你说我是龙王的?”六叔闻言,哭笑不得,“我除了出生在辰时,其他就跟龙沾不上半毛钱关系!我属猪的,生在巳月申日。”   “可是……你的身上,有龙气。”柳月幽|幽地来了一句。   “龙气?!”六叔听了,倒起了兴致,蹲着身问道:“龙气这东西还能让你一眼就看出来?”   “我们柳家,看人先相面,观周身气运。”柳月来了一句,“六叔,你身上有龙气,我不会看错。”   “这是什么理论?”六叔的确没听说过这种说法,觉得有趣。   “每个人身上,都有独特的气运,气,乃人内质的外现,”柳月瞧着六叔,认真地说:“这是我们柳家识人的秘技。有的人,身上带戾气,有的人,身上有四正之气,就好比那位道长,还有的人,有奸气、衰气……”   “那龙气又是什么?”六叔听了,没觉出这有什么特别。   “有龙气的人,就是人中龙凤,放在古代,可以称帝的。”柳月顿了顿,又说:“就好比朱元璋、武则天,他们都身负龙气,故而才有后来的帝业。”   “可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六叔瞧着柳月,说:“既没有皇帝,有何来龙气?”   “人中龙凤,不一定要是皇帝,他可以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六叔,你不是一般人,我看得出来。”柳月说道。   “丫头,这椁门上的画,是一种预示,它给了我们一个方向,但未必,它所说的,就一定会成真。”六叔闻言,明白了柳月的顾虑,因此宽慰道:“你不是鬼面女,你只要自己确定这一点,又何必去在意这些?”   柳月闻言,并没有觉得释怀,反而心情越发沉重。   她叹了口气,转头往下外间地上躺着的高朗,突然说:“古时候说,因妒成恨,因妒成鬼,我的确羡慕倪曼,可这……”   “事在人为,”六叔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说:“我们开棺吧,七十二道符咒可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说着,六叔猛地发力,一掌推开棺盖,柳月还没来得及用力去拉,便看见那棺盖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到了椁室外的地上!   随着棺盖落地,二重棺上的符咒彻底显露了出来!   那是刻符!整具棺木上密密麻麻,刻了大大小小七十二道符咒,从头到尾包裹住了整具棺材!   这些刻符,入木三分,用朱砂上色,虽历经数千年,却丝毫未见褪色,那鲜红夺目的颜色,在上层棺打开的那一瞬间,就震慑住了柳月和六叔的眼!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惊叹,便发现这棺盖一开,整个墓室里的气场全变了!   这就好像是触及了什么机关,一下子扭转了时空!   符咒的能量,是真实存在的。施术者能力越强,所制的符咒,磁场便越大!   只看椁室外的地面上,高朗和道长突然苏醒了过来!   他们猛地睁了眼,极其缓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椁室走来。   两人动作僵硬,歪着脑袋,似乎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看着就像是傀儡,不受自主意识地支配了!   这、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六叔!你看——”柳月回头,不由惊呼起来,对着六叔便喊道:“他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红了——”   。 第三百六十八章:有毒   “不好!这是迷|魂符——”   六叔见状大惊,连忙一把拉住柳月,道:“待在我身后,我不叫你,你千万不要出来!”   “那你呢?”柳月忙问。   她问这话的时候,高朗和道长已经跌跌撞撞,踉跄着爬到了椁室的口头!   他们表情僵硬,口角流涎,看着真像是生化危机再现,叫人不寒而栗。   也许你要说,生化危机有什么吓人的,可这是在椁室跟前啊!这古墓地下,人突然变成这样,试问谁能不怕?!   “他、他们要干什么?”柳月见高朗伸手就扒拉着要往上爬,心头顿时乱了!   倒不是她怕,只是因为这是高朗,她再怎么的,也不想与他相斗!   “他们不对劲了!”六叔瞧见他们上来,想也没想,直接上去,对着高朗的肩膀就是一脚,把他一下子踢翻在地!   这一脚,力度可不小。   踢完高朗,还没来得及歇口气,他就听见柳月大叫了一声“小心”,回头一看,他师兄已经爬了上来,就在他的背后!   师兄的本事,远在六叔之上。   这时候他冲他出了手,那可就不是向高朗这样好打发的了!   六叔见状,连忙往下一蹲,快速抱住道长的腿,就往后一拉,另他整个失去平衡,脸朝下扑在了棺材上!   那“砰”的一声,痛是真的挺痛!   道长自己不觉,鼻子里却一下子汩汩地冒出血来!   六叔见状,却不心疼,对准了他师兄的腚,就是一脚,直接把人给踹了出去!   “这么狠?!”柳月见他这么一通操作,不由惊呆了。   这六叔对自己人都这么狠,这可真是个狠人!   “你多躲远一些,他们几个是中了毒气了!”六叔没时间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要跳下去。   “毒气?什么毒气?”柳月拉住他问。   “就是刚才开椁门的时候,那一阵邪风!”六叔答道。   “那是机关?!”柳月这才回过味儿来!   “对!这地方有迷|魂阵,不破这阵法,谁也开不了这重棺!你躲好了,没有的命令,千万不要出来!”六叔说着,快步跳出椁室,以手掐诀,大声喊道:“子姬何在——”   此声一出,只见天地骤亮,子姬身着神女仙符,自天而降。   她周身围绕点点星光,似自星河而来。   她一落地,便配合六叔,以念起诀,两人一前一后,相互辉映,瞬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场!   这明显是一早就商量好的,子姬在阵外等候,只等六叔的召唤。   “吾德天助,前后遮罗。青龙白虎,左右驱魔。朱雀道前,使我会他。天威助我,六丙除疴。急急如玄女律令——”   只看六叔大喝一声,随即抽出拂尘,对着高朗和师兄隔空画符,以丙奇咒之威势,与迷|魂阵相抗。   丙奇咒为三奇之一,能量巨大,磁场极强。此咒一出,无法不破!   只看六叔的手指,成了最尖利的武器,借咒语之力,一下子划破阵法,如长剑劈开黑暗,爆发出一阵巨响,如同爆炸一般,将高朗和道长两个一下子震得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柳月躲在椁室里,本以为是安全的,却不料这刻满符咒的棺材竟也在这爆炸声响起的一瞬间,炸开了!   棺木从出现裂痕到炸得四分五裂,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   上头所有的刻符都着了火。   那火极烈,霎时间烧得所有的符文变得焦黑开裂,然而并不蔓延,很快就使棺上的阵法失了效用!   柳月瑟缩在尽头,看着这第二重棺付之一炬,吓得目瞪口呆。   更让她吃惊的是,透过这第二重棺的残骸往里看,她分明瞧见,这最里头的一重棺,是白玉做的!   白玉通透,一种圣洁的蓝光,正从玉棺中透出来,给整个椁室镀上了一层银霜!   柳月从没见过这么美的棺木,那白玉棺上未饰一物,通体润泽,不见斧凿打磨的痕迹,就好像它是天生天养,自然成型的一口棺材!   古人认为,白玉有灵,可以助人长生不老,往生仙界。因此,不仅有玉蝉封口,更有金缕玉衣,甚至是现在所看到的白玉冰棺!   这白玉冰棺,造价极大。   别说是这棺木之中的目神珠了,就是光说这口棺材,一旦出土,也够一家人躺着花十辈子的了!   再说此时,高朗和道长他们终于也醒了过来。   他们是摔在地上被痛醒的,这时候爬起来,压根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只觉得浑身上下骨头疼!   “妈呀,我的肩……”高朗一坐起来,就捂着肩膀大叫。   他转头望向道长,见他鼻子肿了,脸上还有血,更觉得吃惊,于是指着他喊了起来:“你、你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打的?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 第三百六十九章:我选你   “你们俩没事吧?”   道长正捂着鼻子寻思这伤是从哪里来的,就看见六叔走过来拉他。   “这怎么回事?”道长觉得脑子有点胀,似乎什么也想不明白。   “你们中了毒气。”道长简单解释了一句,接着便说:“这里的机关还真是厉害,方才那二重棺上刻了迷|魂符。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破解了这符法!”   “符棺?!”道长闻言挑眉。   “是。”六叔点了点头。   “张祖设计这墓,是当真花了大心思了!”道长闻言,随即说道。   “若是寻常的人到这里来,破不了这阵法,必死无疑!”六叔点头,感慨道:“这符棺的威力,我算是见识到了!”   他们二人正说着,便看见子姬将地上的高朗扶了起来。   “相公,你没事吧?”为了不惊着柳月,这时候,她又换回了现代装束。   “没事,就是头有点疼。”高朗揉了揉脑袋,说道。   “符棺已经破了,现在就只剩最后一重棺,打开它,就是目神珠了!”子姬说道。   “好。”高朗闻言朝椁室里瞧了瞧,顿时发现了惊魂未定地柳月,于是连忙走过去,跳进了椁室。   “月月,你还好吧?”他一上去,就猫着腰爬到了柳月的跟前。   “小墩子……”柳月一看见她,二话不说,扑进了他怀里,哽咽道:“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   “我?!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高朗不明就里,拍了拍她的背,接着便把目光移向了目神珠,问:“这下头发光的就是目神珠?”   “嗯,”柳月点了点头,一边动手拂去这白玉棺上残存的棺木屑,说:“应该就是,你看这光。”   木屑一拂开,这玉棺里的光就更亮了,简直把这玉棺照得如同珠宝般通透,而关内侯躺在玉棺中,其轮廓,也异常明显。   高朗蹲在玉棺上,隔着白玉,将老侯爷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白玉通透,隔着这薄薄的棺材板,他甚至依稀可以分辨出老侯爷的五官!   这种感觉,实在不可思议。   棺中躺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虽然年纪不同,可这鼻子眉眼,真如同是在看着老年的自己一般!   看着老侯爷躺在棺材里,高朗便感觉那里头躺着的,就是自己!   目神珠就在老侯爷的丹田位置,那珠子熠熠生辉,光亮似乎在高朗到来之后变得更强了!   这也许是一种感应吧,高朗不自觉地将手放到了目神珠所在的位置上。隔着棺盖,他明显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正在召唤着自己!   这种感觉很新奇,不只是单纯的吸引,更像是鱼入大海,鸟入山林,仿佛漂泊已久,终于找到了归途!   那玉棺,突然开始发烫,在高朗放着手的位置,那玉石上,竟冒出了白烟!   那阵势,感觉就好像玉变成了冰,高朗的手一上去,它便要下陷、融化,直至消失!   这叫柳月惊奇,她讶异地张大了嘴。   她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画面,目神珠的光,映在高朗的脸上,像是给他戴上了一张镀银的面具,神化了一样。   他,看起来变得不再像他!   柳月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椁门上那个,头上发光的神仙!   一切,都应验了,就像椁门上画的那样!   “小墩子,你……”她正想说话却看见六叔他们来了。   “朗哥儿,时候不早了,开棺取珠子吧!”这时候,六叔和道长也跳了上来。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卯时了,到时候,太阳一起,万道金光,河道口的阵法,就将灰飞烟灭,而高朗,还想在那之前赶去见他外婆最后一面!   “好!”高朗点了点头,随即收手,退到了一边。对于开棺这种事,他实在是个外行。他待在前头,估计只能帮上倒忙!   他的手一收回来,一切又恢复了正常。   柳月见状,噤了声,什么也不说,直接就拉着高朗跳下玉棺出了椁室。   “小墩子,你听我说,我有话要告诉你。”她将他拉到一边,语无伦次地说:“我爸爸,我爸爸被一个叫白先生的控制了!”   “白先生?!”高朗闻言一愣。   “就是阿杰,阿杰你知道的,他还绑了你的老师,”柳月手足无措,紧张地搓着手,说:“我爸爸也是他们那伙人绑的。你一定要答应我,等你得到了目神珠,一定要想办法把我爸爸救出来!”   “你怎么了,月月?你在担心什么?”高朗听得一头雾水。   “我爸爸,我爸爸一年多前被绑走,然后他们就威胁我,要我回易县,找到你,想办法得到你的信任,偷走目神珠,否则的话就要杀了我爸爸!我没办法,我不能看着我爸爸死……”柳月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哭了。   “既然是这样,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高朗瞧着她,突然有些心疼。   “因为我没时间了,小墩子,那椁门上的画是真的,我很快就要死在这里了!”柳月泣不成声,哽咽着说:“我死了没关系,可我爸爸,你一定要想办法帮我救出来,好吗?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真的从来没……”   她语无伦次,哭得梨花带雨。   高朗见状,忍不住将她一把揽入怀中,打断了她的话,说:“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月月,我保证椁门上的事情不会发生!”   “可是要得到目神珠,鬼面女必须要死!”柳月抬头瞧着他,泪眼朦胧。   “那我们就不要目神珠了!”高朗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如果你真是鬼面女,那你和珠子,我选你!可是月月,你不是鬼面女,相信我,你一定不是……”   。 第三百七十章:考验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万一我真的是呢?”   柳月闻言,心头一暖,可眼泪却越发泛滥。   “因为我相信你,月月。”高朗捧着她的脸,他们之间,靠得是那么那么近。   柳月只要一踮脚,就能触上他的唇。   然而,她没有。她早已看清,他们之间,差的,就是这么一点点感觉。高朗的心里,她永远不在爱人的位置上!   四目相对,他瞧着她,一片赤诚。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难受!   “如果我真的是鬼面女,那就请你杀了我。”终于,柳月望着高朗的眼睛,从他的瞳仁里,她看见了一个逐渐变形的自己,“你不欠我什么,也不该为我放弃目神珠。这才是你最该做的事!”   “月月……”高朗听了这话,心里很难受。   “小墩子,求你救我爸爸,杀了白先生,答应我,一定要杀了白先生!他实在太坏了!”柳月捉紧高朗的手,恳求着。   “月月,我答应你,等我解决完这里的一切,一定会去找那个白先生,我绝不会放过他!”高朗认真地说,“要去,我们一起去!救坤叔,救老师,救小曼,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做!”   高朗说得诚恳,柳月知道他说得不是假话。   认识高朗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骗过她。在她心里,他也一样是值得信赖的!   就在柳月终于对着高朗说出了一切的时候,六叔和道长,也将这白玉棺瞧了个仔细。   这棺材是玉做的,上面自然没有棺钉,可说来也奇,这棺材要是没有棺钉,又是如何做到密闭的呢?   六叔和道长在玉棺四周瞧了一圈,连一点封土都没有发现,不由有些意外——难道,因为有了符棺,所以这白玉棺上,就完全不设防了?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自信了吧?   六叔瞧了道长一眼,没有说话。道长瞧了六叔一眼,也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互看了有一会儿,突然就同时动手,一左一右,同时去抬那玉棺的盖板。   他们原以为,这盖板没封,应当一抬就能起来,谁知两人动了内力,这盖板却依旧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半点要松动的意思。   六叔吃了分量,当即又加了力气,谁知,他不断加力,直到使足了十成十的力气,却依旧没能动这盖板分毫!   “用力啊,师兄!”他抬头瞧着道长来了一句。   “我使劲了啊!”道长回他,“你自己呢?”   “我都使足十成力了!”六叔回他。   “谁不是呢!”道长又回他。   “那我们都使了这么大的力气,这盖板又不是铜浇铁铸,怎么会抬不起来?”六叔回怼道。   “你这话,难不成是我偷懒?”道长一听,不乐意了,直接就撤了手上的力气。   这师兄弟俩,待在一块儿的时候,简直像是在说相声似的,两个人加在一起,不到十岁!   “我来试试吧!”他们俩正说着,高朗就再次跳上了玉棺。   他不等他们两个反应过来,直接猫着腰走到了目神珠所在的位置,一伸胳膊,将手放到了白玉棺上!   这一放,目神珠即刻受到感应,再次散出强光,看得六叔和道长目瞪口呆!   白玉盖板,就这样在高朗的手掌之下渐渐下陷、变薄、直至目神珠所在的位置玉片完全消失,高朗的手,终于真真实实地触碰到了目神珠!   那是跨越千年的相遇,只一秒,目神珠便跳入他的掌心,随即似有生命一般,快速向他的掌心里钻了进去!   都说十指连心,手上的神经血脉,离心最近!   高朗看着目神珠一点一点地没入自己的掌心,顿时感到一种刺骨的冷经由掌心,传入筋脉,直奔心脏而去!   手指、前臂、肘关节,再到上臂,一路被冻得发疼,所有的筋脉,全都起了应激反应!   这一刻,想撤手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无形之中,他感觉到有一条冰做的魔龙,它伸出了利爪,紧紧地缠死了他,蜿蜒而上,逆着血流的方向,一路攀爬,企图将他吞噬!   这是一股无比强大的能量,高朗在它面前,渺小如蜉蝣,只能任由它摆布!   很快,这种液氮似的寒气,就冰冻了他大半的躯体,甚至连他的心脏也一齐冻麻痹了!!!   高朗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嘴唇发紫,脸上发青,仿佛在雪域冰川中被冻死的攀登者,脸颊上、眉毛上、甚至每一个毛孔里,都沾满了冰碴!   这种感觉,无比熟悉。   高朗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数千年前,自己第一次触碰到目神珠时的感受!   对!就是这种快要被冻死了的感觉!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高朗似乎已经能够预料!   这是一场认主之战,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高朗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想办法让目神珠认主!   否则,他的下场,只能和千年前一样!   甚至……还不如千年之前!   “朗哥儿!你可千万要挺住!”六叔这时也已经明白过来,于是连忙对着他大喊道:“气沉丹田,稳住心神,默念金光神咒,将体内真气运行周天,融合炼化这目神珠,让它认主!”   “目神珠考验的是人的意志,你千万不能怂!”道长闻言也说了一句,接着,便对六叔招呼道:“青山,快快布阵为他护法!”   说着,他便先一步就位,坐在白玉棺上,掐诀起咒,在高朗右侧为他布阵护法!   要让目神珠认主,首先就要让目神珠认识到对方比自己更强大。   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在能力、法力上的强大,更是头脑、内心、意念、品质上的强大。   目神珠乃上古灵珠,它择主,绝不同于寻常法器。   其考验,危难重重,惊心动魄,看似虚幻,实则真实。一切的生或死,皆在一念之间,没有预演,更没有重来的机会。   对高朗来说,真正的考验,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 第三百七十一章:第一重   “小墩子,你……”   柳月见高朗整个上半身都由内而外,迸发出蓝光,惊得连忙朝他跑了过去。   子姬见她如此,忙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别去,”子姬劝阻道:“相公正在接受目神珠的考验,你这样上去打断他,他会走火入魔的!”   “什么考验?为什么还有考验?”白先生给柳月的资料上,并没有这一条。   “当然有考验,”子姬的脸色凝重极了,她瞧着高朗的方向,说道:“以往的路,都有我们陪着他走,可接下来的路,他只能靠自己了!”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什么考验?”柳月闻言,心头又是一惊!   “考验分为几层,从最初级的法力试炼,一直到最高级的心性试探,层层递进,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任何一个阶段他通不过,都会被目神珠判定为失败者。”   “如果是失败者,会怎么样?”柳月忙问。   “一旦被判定失败,他就会是第二个老侯爷!”子姬叹了口气,忧心忡忡。   “你的意思是……他会死?!”柳月闻言,整个人顿时不好了!   “如果通不过考验,的确会那样。”子姬点了点头。   “那我们可以做些什么?”柳月心急如焚。   “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子姬瞧着她,说:“这一关,必须靠他自己扛过去。如果他抗不过去,将来又怎么掌控目神珠,守住轮回?”   “你说什么?守护什么?”柳月觉得自己是在听天书。   “世间有轮回,目神珠,可以帮助我们回溯往昔,查探前世今生,”子姬顿了顿,才接着说:“这是洞悉天地奥秘的大事,必须是有大能者,才能胜任。”   “我们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柳月问。   “对,什么都做不了。”子姬点头。   “那要多久才能出结果?卯时就快到了。”柳月闻言,心里全是煎熬。   “很快,”子姬转头瞧着高朗,有一会儿才说:“我看他脸上的蓝光以渐渐下移,想必,已经挺过了第一关……”   所谓,危机二字,拆开便是一半危险,一半机遇。   鲤鱼跃龙门,也不是一蹴而就。世间欲成大器,必要经过猝火的试炼!   高朗接受考验,虽则看起来危机四伏,但实际上,一跃成神的梦想,却已经在向他招手!   而此时的高朗,表面看似平静,实则内里已是神魔大战,气息全乱。   无数股气流,在他周身乱窜,似千军万马,奔腾不息,又似黄河滚滚,巨浪滔天。   真气、目神珠、还有他自身本元之气,在体内混战,让他感觉一时冷、一时热,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别说是意念了,连心神在哪儿,他自己都找不着了!   六叔和道长见他气息迟迟不见稳定,心中暗叫不好,于是只好加大了护法之阵的力度,希望借外力,稳住他的心神!   “朗哥儿,跟着我念——”六叔一边护法,一边以内力向他传音,将金光神咒通过内力向他输送。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咒,乃水火既济的真功,道家采天地之正气,炼日月之精华。金光一现,全身宿病,一概消除,心火下降,肾水上升,头清眼亮,五脏清凉,六腑调泰,浑身舒畅,气力充足!   这一功法,真正有利于保护修真者的身心,可驱邪避凶。   这就是金光咒一响,高朗的心,才算略略安稳下来。   道长见他气息渐匀,也连忙内力传音,开始指导他炼气。   高朗本已有了基础,此时运行周天,可借目神珠之力,进一步打通任督二脉,运气化神,从小周天推至大周天,甚至一步跃入无为清静境!   有两位高人护法,其实这些并不算太难。   毕竟他有数十世的积淀,其领悟力远在普通人之上,这时候再借目神珠之力,可谓是水到渠成。   只看他六根震动,丹内生药,内气沿奇经八脉过三关,上达头顶,再顺两耳前侧分下,会合于舌部,打通了自头顶百会穴,至足底涌泉穴的整条气道。   至此气顺,周身筋脉舒畅无阻,目神珠经任督二脉,顺利走入泥丸宫中,至此——第一重考验,过关了!   ——父老乡亲们——   最近都无心码字,但每次看到大家留下的话,还有点下的一颗颗爱心,就觉得我有义务要稳定更新,陪伴大家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大家加油!我们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起来了!   在家里,看看书,多和我互动吧!   。 第三百七十二章:在意的人   目神珠进入泥丸宫后,高朗的眼前便倏地一亮。   他见光睁眼,竟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熙熙攘攘的玄元老街上!   方才还是深夜,此刻却是正午。   阳光直射,街上车水马龙,男男女女行色匆匆,这就像是寻常生活中,最平凡的一天。   高朗就站在老牌坊下头,阳光洒在他身上,他一抬头,便是暖暖的一身。   许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这就像是母亲的拥抱,让他有种踏实又舒心的感觉……   椁室中,六叔和道长见高朗此刻的神情平静了,也不由松了口气。   “他这第一重考验,算是过了。”道长压低声音对六叔说道。   “那下一重考验是什么?”六叔闻言,瞧了瞧高朗的脸,问。   “应该是意念。”道长想了想,说:“你看他的表情,应该已经进入了第二重考验了!”   “意念?哪一方面?”六叔又问。   “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道长摇摇头,才说:“但我想,按照一般的考验流程来看,应当就是测试心性。”   “那这么说,应当就是幻境试炼?”六叔在这方面,明显也是经验不足。   “嗯,幻境最考验人的心性意志,它可以洞悉你内心最真实的愿望,触及到你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正因为是这样,所以才让人更难抵御!”道长叹了口气,说。   “每个人都有弱点。所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可朗哥儿显然没到那样的境界。”六叔闻言不由感慨。   纵使是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他也不能保证,说自己就能毫无弱点,没有任何一点点其他的念头!   “对年轻人来说,幻境试炼,亦真亦幻,看似安全,实际却不然,任何一点行差踏错,都能在幻境里就直接要了他的命!”道长瞧着高朗,正色说道:“从现在开始,才是真的一切只能靠他自己了……”   这话一出,六叔的神情也愈发凝重起来。   他瞧着高朗,好一会儿才说:“那么至少,让我为他护阵,好等着他平安归来!”   然而,就在他们忧心忡忡的同时,高朗自己在幻境中,却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甚至都还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幻境!   “高朗!”他正抬头瞧牌楼,一个清脆的声音就从他耳后传来。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便感觉到有人扑上来,从背后一下子环抱住了他!   “小曼?”高朗被这么一抱,脸上顿时绽放出笑意。   能这样活泼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高朗,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啊?”他一回头,果然就对上了倪曼那张花儿一样娇艳可爱的脸。   阳光下,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有春风十里。   高朗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她这样的笑颜了。   他瞧着她,心头倏地一暖,连忙将她拉入怀中!   “你还好吗?小曼,我很想你,很想很想的那种。”他很少对她说那样的话,可这个时候,不知怎的,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这话分明很肉麻,可他说出口却只觉得鼻酸。   鼻尖是她的发香,那种香气甜蜜又温暖,一直钻到他的心里去,开出一片花海。   “傻瓜!你怎么啦?”倪曼听了他的话,咯咯地笑起来,然后就从他怀里直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问:“你看我新买的连衣裙,好看吗?这是C家的,春季首发!”   这话一出,高朗不由得笑了!   这才是倪曼!到什么时候都不忘血拼!   “你笑什么啊!不好看吗?这是巴黎时装周的走秀款,全球就20件!”倪曼看高朗这么笑,连忙紧张地扯开裙摆,向他展示上面的图样,“你看,手工刺绣,这些珠子都是顶级定制!”   “还有我这双鞋,就是上次被别人抢走的那双,你看——”倪曼说着,伸出脚,翘到高朗面前,不停地摆弄。   她永远是这样一副天真活泼的模样,高朗看着她这样子,突然觉得鼻酸。   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听见她这样在自己身边聒噪了!   她在闹,他在笑,岁月莫不静好?   “好不好看嘛?”倪曼见他还不说话,就嘟起了嘴。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高朗见她这样,忙说。   “有多好看?”倪曼闻言,顿时把头一歪,开始卖萌。   “最好看,比谁都好看!”高朗走上去,捏了捏她的脸。   “能给你长脸吗?”倪曼高兴地笑着。   “能!我媳妇儿带出去最长脸!”高朗说着,眼眶不自觉的红了。   这样的日子,看着鸡零狗碎,可却是他如今最怀念的!   人总是要到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看着倪曼那欢脱的模样,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走吧,我们回家去!”   “好啊!”倪曼闻言,笑着点头,然后说:“大家都在家里等我们呢!”   “大家?!”高朗闻言一愣。   “是啊!走吧!”倪曼故作神秘,挽着他的手,说:“你回去了就知道了!”   说罢,就拉着他开始往回走。   高朗在这幻境中,虽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可自己却无法真正觉察出来,倒是子姬在椁室外,已经感应到了他此刻所经历的一切!   “原来他心里的人是她?”自己瞧见了幻境中的倪曼,心头不由一恸。   “你怎么了?”柳月见她脸色不对,便问。   “你自己看!”子姬没有多言,只一挥手,墓室的石墙上就出现了影像。   “倪曼?!”柳月见状,不由惊呼,忙问:“这是考验?!”   “这是幻境的第一重,用以窥探接受考验者心底的愿景。”子姬平静地解释道,“你现在看到的,就是高朗他内心真正在意的东西了……”   。 第三百七十三章:撒点糖   易县一院的住院部走廊里,陆楷风和郑西麒并肩坐在一起。   下午,本来他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倪曼转院,可谁也没有想到,倪曼吃了他买回来的那碗馄饨之后没多久,就陷入了昏迷!   昏迷后,医生对她进行了紧急手术,现在,她还在重症监护是里躺着,没有醒来。   这样的情况让陆楷风心疼得发疯。   他简直一句话也不想和郑西麒多讲,可现在,他却又不得不待在这里。   当时的情况危急,实在等不到回江州再进行手术了。   倪曼的头发,是他亲手剃的。   那一头瀑布似的长发,她养了那么久,等醒来发现它没了,她还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子!   “小曼,你一定要好起来!”他在心里默念。   正觉得难受,便看见田伯光从重症监护室里走了出来。   “你们家属可以去休息一下,守在这里的意义不大。”田伯光一走到他们面前,就摘下了口罩,露出了他那张坑坑洼洼的脸。   “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陆楷风一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   “这不好说,经过手术,她脑子里的出血点已经止住了,但人体恢复需要一点时间。”田伯光瞧着他,总觉得高朗的头上,这会儿可能有点绿!   “总该有个时间吧?”陆楷风觉得自己快疯了,从手术室出来已经两个小时了,倪曼还没醒来,这让他越发焦急!   “高朗呢?他怎么还不来?他老婆开刀这么大的事,这小子怎么不见人?”田伯光想来想去,决定给自己这兄弟头上除除草!   郑西麒一听这话,也立刻站起来回应道:“他有大事要忙,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的!”   “也是,我看他们夫妻感情特别好,他不像是那种会抛下老婆不管的人!”田伯光这么说的时候,故意朝陆楷风瞟了一眼。   陆楷风听了这话,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可这时候却又不好发作,只得手插口袋,走到了玻璃隔板前头去。   玻璃隔板里,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倪曼的头上缠满了纱布,整张脸都有些浮肿。   开颅是大手术,她躺在那里,气色虽然比以往差了许多,可神态却很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正做着一场美丽的梦!   “小曼,此刻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陆楷风的手,放在玻璃上,眼神中满是担忧。   他心里已经想好,等倪曼醒过来,自己就要向她求婚!   她和高朗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他就有资格这么做!   “只有我才能给你更好的生活,”他对着玻璃中的她,轻声说道:“你一定要快些好起来,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他自是深情,却不知道人有时候,只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倪曼此刻,正飘飘悠悠,陷落在一场她不愿醒来的美梦中。   这梦里,她又回到了玄元街上,和高朗在一起。   阳光洒下来,他们执手而行。   高朗拥着她,对她说,自己很想很想她……   墓室当中,子姬和柳月始终守在石壁前,观察着高朗在幻境中的一举一动。   她们看见高朗拥着倪曼,两人一起走进玄元精舍。又看见高良娣笑着出来相迎,手里还端着一盘子水果……   “你们回来啦!”高良娣穿着一条鹅黄的毛衣,头发梳成了髻,看着比以往更显年轻。   “妈?!”高朗一看见她,顿时就呆住了。   “傻小子!你叫得这么大声干什么!”幻境中的高良娣拍了拍他,随即说道:“还不快让你媳妇进来坐!瞧,你六叔知道你们回来,特地去街上买了水果!”   说着,高良娣抬了抬手里的果盘,笑得甜极了。   “良娣,你进来常常,你看看我这红烧肉做得地道不地道?”   母亲正说着,六叔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来。   他身上裹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笑得开心极了。   “来了来了!”母亲一看他喊自己,连忙放下了水果,笑着一路小跑,往厨房去。   “你慢点!小心地上滑!”六叔见她跑,忙嘱咐了一句。   “哪有这么金贵?”高良娣却不买账。   “咱们不比他们小年轻了!”六叔皱眉,随即将手里的铲子往她跟前一送,说道:“你尝尝这汤汁,味道对不对。”   “行,我验验你的手艺。”高良娣闻言,忙凑上去。   “哎哟,你小心烫!”六叔这时,完全像个护仔的老母鸡,眼里都是疼爱,“你这人,老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说着,他就伸手要去擦高良娣嘴角的酱油。   高良娣见状,忙一躲,随即白了他一眼,道:“孩子们都看着呢,你注意点!”   “你嘴角有酱油!你以为我要干啥?”六叔见状立马怼了她一句。   高朗在客厅里,瞧着这“老两口”这么甜,不由笑了。   他瞧了瞧自己身边专心剥着葡萄皮的倪曼,突然意识到,这就是自己最想要的生活!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喏,吃!”不多时,倪曼剥好了一颗,递到了他面前。   他见了,正笑着要张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楼梯上走下来一个人!   那人穿着黑青色的褂子,他只朝那里扫了一眼,便整个人石化了!   ——父老乡亲们——   日子太苦,我这两章给大家撒点糖。希望大家心里头能略舒服点~   。 第三百七十四章:草药   “阿朗!你回来了?”   外婆的声音依旧清冷,高朗闻声,浑身一颤!   “婆——”他转头看她,祖孙俩这一对望,高朗便忍不住有些颤抖。   “河道口出了事,你随我一起过去一趟吧!”红姑并没有与他叙旧寒暄,而是直接下了命令。   “河道口?新源化工厂?”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嗯,是了,”外婆点了点头,说:“走吧!出大事了!”   说着,外婆就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高朗见状,忙迎了上去。   “高朗,你们去哪里?我和你们一起去!”倪曼见他们要走,忙放下葡萄追了上住。   “不行——”孰料,他们祖孙二人却异口同声,同时拒绝了她。   “怎么了啊?我不能去吗?”倪曼被他们这样一吼,顿时愣住了。   “你乖乖在家里待着,那地方你不能去。”高朗见她吓着了,便放缓了语气,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放心。”   “是啊,河道口爆发了时疫,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去了,万一被感染,就麻烦了!”外婆这时也宽慰了一句。   “时疫?!”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前面那起投毒案,现在有结果了,不是投毒,只是症状和中毒了很相似!”外婆瞧了高朗,面色凝重地说。   “你是说……那个乙苯中毒的案子?”突然听到新源化工厂的案子,高朗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可他仔细一想,其实这案子,也不过是发生在他下墓前一天半的事情罢了!   当时那个神神叨叨地梅姨跟他说,卜燕那姑娘会中毒,是因为风水坏了,他还觉得她是在胡扯,可现在……他再回过头来想,倒是有些明白了!   “走吧,带上家伙什儿,咱们路上说!”红姑说着,就下楼取了法器袋,催着高朗出了门。   在幻境中,高朗依旧开着他那辆红色的牧马人。   两人很快就到了河道口,这时候,河道口已经建起了简易的隔离房,蔡大队和小丁都穿着防护服,他们一看见他来,立刻迎了过来!   “高博士,你怎么过来了?县里不是已经发了通知了吗?要大家千万别到河道口来!”蔡大队的表情严肃极了。   “卜燕不是乙苯中毒吗?”高朗闻言忙问。   “不是,毒理结果出来了,她是病毒感染,而且传染性极强,你不在的这两天,厂子里已经倒了一批人了!”蔡大队说道。   “什么病毒?”高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看着像是瘟疫,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你也知道,河道口这里一直就不太平,”蔡大队叹了口气,说:“我们在卜燕身上找到了动物咬伤的痕迹,初步判断是鼠类。”   “你的意思是……是鼠疫?”高朗觉得这种事,离现代生活是很遥远的。   “嗯,也许是鼠疫的一个变种吧,”蔡大队没有否认,只说:“这病毒起初是因为动物咬伤,受动物唾液中的致病菌感染,但现在看来,有人际传播的特性。卜燕同宿舍的那三个姑娘,现在都已经发病了,就在那些白色大棚里隔离治疗呢!”   “没找到宿主吗?看不出是什么动物吗?”红姑这时终于开了口。   “罪魁祸首还没有抓到,”蔡大队答了一句,然后才回过神来,指着红姑问高朗:“这老太太是……”   “这是我外婆。”高朗简单解释了一句,说:“我外婆是中医,她要我陪她过来看看。”   “哦,行,那这样,”蔡大队闻言,立刻朝小丁招了招手,说:“你们让小丁安排你们穿防护服,这时疫挺厉害,卜燕今天早上已经不治身亡了!”   “什么?!她死了?!”高朗闻言一惊。   “是啊,没挺过去!”蔡大队面露忧色,说道:“这个病,挺凶险的,起病急,高热、内出血,多器官衰竭,到最后还会吐血,好在咱们控制地早,要是全面爆发,就麻烦了!”   这话叫人沉默,高朗对这样的事,毫无经验,甚至还有一点怕。   他不是医生,这种事他完全就是两眼一抹黑。   他在这地方的作用,充其量就和蔡大队差不多,控场、看门、把风罢了!   “婆,咱们来这里,干什么啊?”高朗趁着小丁去给他们拿防护服的时候,悄悄问红姑。   “你看不出来吗?”红姑听了,不由转头白了孙子一眼。   “看出来什么?”高朗问。   “这不是什么天灾,是人祸!”红姑叹了口气,说:“咱们得把咬人的畜生给抓出来,否则,这事情不会了!”   “那……那我们两个怎么抓?我们又不是专业的!”高朗面露难色。   “这河道口,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守护,”红姑闻言皱眉,对着他正色说道:“这是我们道家人的责任,极有这样的天灾人祸,我们就一定要出手相救!否则,还谈什么天下大道、济世为怀?”   “更何况,此番会有动物作乱,也是因为青丘的大仙们当年都撤走了,精忠阵又……你明白吗?这件事说到底,我们也有责任!”红姑神色黯然。   “婆,你别说了,我明白了,”高朗闻言,忙点了点头,说:“这治病的事,咱们交给大夫,这抓动物的事,我们来!”   “治病的事,咱们能帮的也要帮!”他自以为说得很到位,不料红姑却纠正道:“我这里有一些草药符,可以防治瘟病,你去将它们化在净水里,给还没染病的人送去。”   “给他们喝符水?!”高朗一愣。   “是草药水!”红姑纠正道:“这里头有我们道家的独家配方,二十四味中草药凝聚淬炼而成,烧化在水里服下,可以在最大程度上防止感染!”   说着,她把一大包的符咒塞到了高朗的手里,说:“这里面有两个袋子,一个袋子里的化在水里,还有一个袋子里的分发给大家佩戴,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高朗闻言,忙接了过去,他把那一大包符咒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发觉果然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扑鼻而来……   。 第三百七十五章:又见梅姨   “婆,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配方啊?”   高朗闻过味道,忙笑着请教。   他之前在山上,也跟着六叔学了一些制草药符的手艺,可那些都是寻常的药方,并没有外婆现在说的那么神秘。   “你想学了?”外婆看他笑得“不怀好意”,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   “嗯,这能治瘟疫的药方,我当然想学。”高朗点了点头。   “喏,方子就在里面,”红姑早有准备,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对折的纸来,“收好了,这是我们道家的秘方。”   “您早就准备好了?”高朗有些意外。   “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将来要靠你来守护,这方子,我当然要传给你!”外婆瞧着他,说:“你要记住,我们道家,就是有这样的责任,要救民于水火,不为名利,只为天下苍生!”   说着,她拍了拍高朗的肩,说:“你去吧,把我交代你做的事情做好,然后到下游来找我!”   “婆,你要做什么?”高朗闻言便问。   “我去找找那畜生!”红姑笑了笑,接着便往下游走去。   此地阵法已经消散,百邪丛生,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难解的题!   自己站在石壁前,看着高朗抱着一大包符跑去化工厂的宿舍,脸上的表情凝重极了。   “幻境的第二层开始了。”突然,她对着柳月说了一句。   “第二层?”柳月一愣。   “这幻境共分五层,第一层是检验心性,这第二层是考验能力,再往后,还有勇气、毅力、胸怀。看似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实际却随着故事的发展层层深入。”子姬解释道。   她忧心忡忡,生怕高朗挺不过这严酷的考验。   “这故事看起来好真。”柳月站在石壁前,也很不安。   “人生本就是亦真亦幻,如梦幻泡影,幻境里,也是真实的人生。”子姬的话,充满玄机。   柳月闻言,不由回头望了望白玉棺上的高朗,担忧极了!   “小墩子,你可千万要挺过去,我还等着你救我爸呢!”她在心里默念,正想着,就看见高朗已经抱着符袋子进了新源公寓的大门,到了那三栋楼前头。   这时候的新源公寓,和几天前高朗到这里来的时候相比,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里的路上,连一个人也看不到,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看起来恍若被废弃的鬼城!   高朗在三栋楼前站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去卜燕他们那栋楼。毕竟,从前来过,也算是熟门熟路了。   谁知,他才走到宿舍楼大门口,就正巧碰见一对穿防护服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他们的身后,还抬着一个担架,架子上,躺着一个人,白布盖过了那人的头顶。   穿堂风吹来,薄薄的白布单被吹起,掀开了一角,布单下那一张死灰色的脸随即露了出来!!!   那脸上,一对属于死人的眼珠与高朗对视着,他与它四目相对,心顿时石化了一般——是梅姨!   躺在担架上的那个是梅姨!   两天前,她还活着,还神神叨叨地给自己讲这新源化工厂的辛秘往事,而现在,她竟然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简直令人毛骨悚然!   “快让开快让开!”抬她出来的工作人员见高朗挡在路上,顿时不耐烦地冲他扫了扫手。   “她、她怎么了?”高朗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她死了!年纪大了,染了瘟病,人扛不住,就死了!”工作人员的语气很冷淡。   他们看多了生死,总比一般人要冷静。这时候心里想的,不是惋惜,而是如何处理尸体,才能避免更多人被感染!   这瘟疫来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谈之色变,他们能坚持在第一线,已是难能可贵,实在不能再对他们苛求更多!   “快走开,这毛病不是开玩笑的!”对方又说了一句,然后就继续朝前走去。   高朗朝旁边让了让,看着梅姨从自己面前过。她那涣散的眼珠,死气沉沉,可却好像一直盯着他,死死地盯着他!   高朗脑海中,突然想起梅姨和他说的话——你是个做大事的人,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   “难道梅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他脑海中,蹦出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但很快,又被自己给否定了。   宿舍楼的每一层,都在走廊的两头设有公共饮水区。   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宿舍里实行自我隔离,因此这走道里,一个活人也看不见。   高朗在公共饮水区化符,投入水中,一切到十分顺利。   没多久就把一整栋楼给搞定了。紧接着,便是一间宿舍一间宿舍的敲门,给他们发佩戴在身上的草药符。   从前,他总觉得这宿舍楼设计不合理,人口太密集,可今天他一间一间地敲过去,才发现好多宿舍里,已经没有人了。   有不少人,已经被收治隔离了,还有些,则和梅姨一样,归于尘土,不复存在了……   “如果我早点来就好了!”高朗心中有些难受。   这样的情形令他眼睛发酸。然而,他正敲着,却看见一双红色的眼睛,在不远处一闪而过,消失在了离他不到五米的一间宿舍门前!   他见状,连忙追上去,谁知却发现,那宿舍——正是卜燕生前所住的那一间!   。 第三百七十六章:梅若楠   方才蔡大队明明说,卜燕一宿舍的,除了她已经离世,剩下的三个都在接受隔离治疗,所以……他们宿舍里,应当根本就没有人!   既然没有人,那刚才那双红眼睛,又是什么?!   高朗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外婆说,攻击人的是鼠类,可现在,看着东西的身高,分明就是——黄皮子!   又是黄皮子!这东西真是哪哪都有他们!   一想到黄皮子,高朗顿时怒从中来,他和这伙儿红眼黄皮子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这事情,一回生,二回熟。高朗二话不说,直接就收好了符袋子,抽出了七星剑,直奔着卜燕他们宿舍门口去了!   这时候的高朗,脑子有点发热,他提着剑,对准了宿舍的门“砰”地就是一脚,直接就把那门锁给踢坏了!   然而,当他胸有成竹地冲进他们宿舍一看,却发现这里头什么都没有,连根黄皮子的毛都没有看见!   宿舍里,所有的个人物品都已经被清理干净,那些高低床的铁架子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剩下。   这就像是一间空置已久的宿舍,看不出半点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他知道,那是疫病爆发后的常规处理方法,病人的所有接触物,早已经在发病的第一时间,就被打包焚烧了个干净!   想到这里,他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连忙转身下楼,往梅姨的办公室跑去!   梅姨死在办公室里,那定然是猝死。   这疫病来得快、势头又凶,她从发病到死亡,也许只有短短数小时,那她留在办公室里的东西也许……也许还没来得及被人清理!   高朗一直觉得梅姨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的身后,有故事!而现在,就是他解开这一切秘密的时候了!   想着这些,他箭似的冲到一楼,快步跑进了梅姨的办公室!   真的很难想象,一个人穿了防护服,是怎么跑得那么快的!这大概也算是突破了人体的极限了吧!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这里真的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防疫人员光顾着处理尸体,还来得及对这里进行消毒。   高朗见状连忙走了进去,将门关紧反锁之后,开始凭着上回来的记忆,在这里翻找有价值的线索。   梅姨的办公室很简陋,除了一张办公桌,就只有靠墙的那一整面铁皮柜子。   高朗在里面翻找了有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价值的线索,唯一的一样,就是她办公室抽屉里的一张死亡证明。   那死亡证明上,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性别一栏里填了“女”,至于年龄……年龄才16!!!   “是梅姨的女儿吗?”高朗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上回在她家里看见的牌位,他依稀记得,那牌位上的名字,好像叫……好像叫梅若楠!   对!就是梅若楠!牌位上的名字,和眼前这张纸上的,一模一样!   “真是梅姨的女儿啊!”高朗的目光下移,看见死因那一栏里,填着服毒自|杀四个字,背后不由一凉,再往下看死亡地点和死亡时间,他就更毛骨悚然了!   梅姨的女儿,就死在这栋新源公寓里!时间是十年前!   梅姨曾经说过,她是为了自己的女儿才到这里来上班的,这就说明,在她女儿出事前,她并不在这个地方工作。   可如果说梅姨说的话是真的,那么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到新源公寓来自|杀?这根本就不合理!   高朗心中正觉得疑惑,便死亡证明右下角的一个小框子给刺痛了眼睛!   那格子里的问题,是“死亡时是否处于妊娠期或妊娠终止后42天内”,这本是个常规问题,可后面被勾选的那个答案,却是——是!   “梅姨的女儿死的时候怀有身孕?!”这叫高朗毛骨悚然!   这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腹中却有孩子,难怪她要寻这短见!   可这孩子是谁的?她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了结自己,就说明这孩子和这新源化工厂脱不了干系!   高朗无意在这里替死者破案,但一个花季少女带着身孕,不明不白的死在这河道口,其本身会携带着多少的怨气、煞气,可想而知!   梅姨明知此间的厉害,却非但不阻止,反而刻意纵容,任由她在这阵法中吸收灵力,不断壮大自己,这用心,真的很难说清楚是善还是恶!   “梅姨,你在这个地方,究竟是要做什么?”高朗心情复杂地坐下来,目光落到了抽屉里倒扣着的一个小相框上。   这是个手机大小的木质框小摆台。   高朗伸手将它取过,翻过来一看,却霎时间惊得如遭了电击一般!!!   他看到了什么呢?不,你绝想不到他看到了什么!   那相框里,是一张相片。   相片上,有一老一少两个人。   老的坐着,小的站在老的身后,笑颜如花。   这小姑娘生得很可爱,看起来十多岁的样子,已初具美人的模样,高朗虽然不认得她,但还是一下子猜到了她的身份——梅若楠!   不过,这并不是令高朗如此惊愕的理由。   令他吃惊的,另有其人!   梅若楠身前坐着的那个老太太,清瘦、慈祥,高朗只瞧了她一眼,就忍不住惊呼起来——“是金奶奶?!怎么会是金奶奶?!”   高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事隔这么久,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金奶奶的事。却没有想到,这失踪已久的老太太,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 第三百七十七章:平行世界   “金奶奶是谁啊?!”   柳月站在石壁前,看到这个名字时,忍不住问。   “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子姬摇了摇头。   “我看这幻境里,都是真人啊,可这金奶奶,我没听过。”柳月很担忧。   她甚至比幻境中的高朗更忧心许多。   “你知道目神珠神奇在哪里吗?”子姬闻言,转头看她。   “不是说可以穿越时空吗?”柳月反问。   “对,”子姬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穿越时空、再造时空,你现在所看到的,并不是完全虚幻的,它可以打破时空的壁垒,让你进入多维的平行时空。”   “什么?!平行时空?!”柳月闻言一惊,随即指着石壁上的影像,说:“你是说,现在我们看到的一切,其实是真实的?”   所谓时空,是多重宇宙论的一种观点。至今,并未完全得到物理学方面的证实。   有些学派认为在我们的宇宙之外,很可能还存在着其他无穷多个宇宙。   而这些宇宙,是宇宙的可能状态的一种反应。它们的基本物理常数和我们所认知的宇宙可能相同,也可能不同。   这无穷多个宇宙,分别在属于自己的时间轴上,互相平行地进行著。而每个宇宙的物质和所遵守的物理定律都一样,但是事件的发生却不是相同的!   可以拿树状图做比喻,当时空进行到一个原因事件支点时,就会有几个分岔支线,通往不同的事件结果,而平行宇宙理论里,事件支点和分岔支线是无穷多个的,所以造就了无穷条的时间轴,也就有无穷多个不同的宇宙在同时进行中。   用通俗点的话来说,就是在这个宇宙当中,有无数个你,他们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甚至脾气性格也十分相似。他们在他们的时空里生活,有着和你相同或相似的亲人、朋友,甚至遭遇。   你们感觉不到对方,也永远不会遇见彼此,你们在不同的空间中生活,面临类似的处境,做出不同的选择,最终走向不一样的结果……   “世人总以为,是外国的科学家发现了平行时空,多重宇宙,但实际上,我们的古人,早已发现了这时空上的多维可能。”   子姬见柳月挺了解平行时空的,便又说道:“咱们的文化博大精深,道家的奇门遁甲,就是利用宇宙规律再造时空,借用其它平行空间中的能量,来帮助你达成心愿,改变事情的走向……”   “奇门遁甲和这多重宇宙也有关系?”柳月吃惊极了。   “那是当然,”子姬点了点头,说:“奇门遁甲可以窥探时空,了解过去,推测未来,在遇到难题的时候,通过拆、补、移,再造时空,移星换斗,将同一时间点上,最有利于你的时空能量放入你所在的空间中,从而改变事情发展的轨迹!”   子姬的话太过专业,柳月听了之后,一脸蒙圈。   她定定地在石壁前消化了许久,才回过头来,问:“所以……如果他失败了,是不是就会永远留在幻境所处的那个时空里,回不来了?”   “很有这个可能,”子姬点了点头,说:“如果考验通不过,他是回不来的。”   “那如果他回不来,那这里的他呢?”柳月指了指白玉棺上的高朗,问。   “会死。”子姬沉默许久,才答。   这个答案,让柳月浑身发寒。   对于平行时空,她的了解十分有限,唯一知道的一个名词,是虫洞。但至于虫洞是什么,她也压根儿没弄明白!   “高朗,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柳月在心中默念。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石壁上的画面,一颗心始终高高地悬着。   而这时候,防疫人员已经折返,回到了梅姨的办公室里。   “你待在这里干什么?快出去!这里的所有东西都要马上烧毁!”工作人员从头到脚捂得严实,整个人只露出了两只眼睛,压根儿看不清五官和表情。   “梅姨是死在这里吗?”高朗将照片和死亡证明瞧瞧地藏在了防护服的袖子里,问。   “什么梅姨?你是说刚才那个死者吗?”对方问道。   “是,她是死在这间办公室里吗?”高朗又问。   “病人是突发性的,具体死因还未查明,不过现在这个形势,也没有人会去细查了,上面给指示了,一率按照防疫标准处理!”工作人员耐心解释了一句,随即便开始往外赶人。   “这病从发病到死亡,常规要几天?”高朗一听这话的意思,便意识到这梅姨的死,很可能与疫病无关,于是连忙又问了一句。   “从发病到死亡,最短大概是三天。”对方想了想,说。   “那一旦发病,还有没有可能正常工作生活?”高朗忙追问。   “当然不可能,这病凶险得很,一旦发病,人就直接倒了!行了行了,这里是隔离区,你快出去吧!”那人又答了一句,然后就把他推了出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高朗虽然被赶了出来,可他却基本上确定了梅姨的死,并非是因为疫病。   这叫他立刻嗅到了这件事中的不寻常,于是不再耽搁,快速上楼发完了剩下的草药符,便往河道口下游去寻红姑去了!   往下游去的路上,他目光所及,除了白色的简易隔离帐篷,就是还没来得及焚烧的尸|袋,一眼望去,真是满目苍凉!   然而,高朗的心里却无暇悲伤,因为他突然感觉到裤子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伸手一摸,竟摸到了一个圆形的硬块。   这,叫他不由一愣,顿时停住了脚步!   。 第三百七十八章:梅姨是谁   “这是信物,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   “拿着吧,你用得上,而且……很快就能用上了!”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现在收下,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一命换一命,各有所求,这买卖你一点也不吃亏!”   高朗的脑海中,突然蹦出梅姨的声音,那是……梅姨上回非要塞给他的——玉扳指!   对!就是那个玉扳指!   高朗的手依旧放在裤袋外头,他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实在不记得,自己和梅姨有过什么约定,但是收了人家的东西,就得要替人家办事,这是规矩。   更何况,给他东西的这个人,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梅姨,你要的究竟是什么?”高朗心事重重。   他正觉得为难,便看见外婆朝自己走了过来。   “阿朗,交代你办的事,你都办了吗?”红姑一看见他,便问。   “嗯,都妥了。”高朗点了点头,明显的心不在焉。   “既然都妥了,你怎么还是这副表情?”红姑见他神色有异,不由多打量了他片刻。   这一打量,她顿时变了脸色!   “你刚才干了什么?”红姑敏感地问。   “什么?!”高朗有些恍惚,心思依旧沉浸在梅姨的事情上。   “你身边跟了东西了!”红姑的眼神陡然凌厉起来。   她的一双眼死死地盯着高朗的右后方,说着,突然就伸出双手,隔空做了个拔剑的姿势,以右手为剑,指向了高朗的右肩。   一时间,气氛骤变!高朗见状,似乎也感应到了一股寒气正贴着自己的背,爬上来!   “婆,到底怎么了?”不知怎的,高朗心中隐约有种感应,跟着他的那个东西,是梅姨!   人在咽气的那一刻,会牢牢地记住眼中看到的最后一个人。若是有未了的心事,就会找上他!   他刚才在公寓门口与梅姨那一眼对望,此刻想来,仍叫他头皮发麻。   要说现在外婆看见的是梅姨,他一点都不意外!   “你刚才在那边招惹了什么东西!”红姑的脸色很难看。   “我碰到了一个熟人。”高朗拉住红姑,解释道:“我想……可能是她。”   说着,他把手伸进防护服里,将那玉扳指掏了出来,递到了红姑的手上。   红姑见了东西,不由一惊,随即在手里掂了掂,说:“你认得阿梅?!她人呢?!”   “死了。”高朗这时候也挺意外。   “死了?!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红姑的脸色又是一变。   “不知道,就刚才,我去发草药符的时候,正巧碰见她被人抬出来。”高朗耸了耸肩,说。   “她也得了?”红姑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婆,你认识梅姨?她究竟是什么人啊?”高朗见红姑这副表情,连忙把藏在袖子里的死亡证明和金奶奶的照片也一并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你哪儿来的?”红姑接过那死亡证明,展开一瞧,脸色愈发难看。   “我在梅姨的办公室抽屉里拿的。”高朗也不瞒她,接着就一五一十把自己认识梅姨的始末都交代了一遍。   红姑听了高朗的描述,止不住地叹气,过了许久才说:“这阿梅,算起来也是你外婆我的半个同门,要是按辈分,你叫她一声梅姨,倒也不差!”   “她的体质和常人不同,是出马堂口最好人选。”红姑顿了顿,又说:“当初,这河道口来了青丘大仙,道长便要精舍帮着去寻出马仙姑,当时,我们就找到了阿梅。”   “训练出马的仙姑,是需要一段时日的。那段时间,阿梅一直住在我们那里,由我们负责带她入门。阿梅与你母亲一般大,只不过那时候,你母亲耽于情事,意志消沉,与她并没有太多的交情。”   “那这么说……梅姨应当认识六叔才对,可她上回见我,却表现得完全不认识他一样,这……”高朗觉得这有些蹊跷。   她总感觉这梅姨,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她的出现和死亡,都不是偶然!   “她的确不认得青山,”谁知,红姑却压根没给他胡思乱想的机会,“当初青山跟着道长去了山里闭关,一去就是好多年!等他回来的时候,阿梅早就已经出马,有了自己的堂口了!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交集。”   “婆,你后来和梅姨还有联系吗?从她自己单干之后?”高朗闻言又问。   “没有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在新源公寓动工之前。”红姑叹了口气,说道:“当时是她主动找的我。”   “她找您做什么?”高朗觉得这一下,事情似乎都对得起来了!   “自然不是来叙旧的!”红姑无奈地说:“当时的她,代表了青丘的态度。我们坐在精舍里叹了整整一个下午,还是毫无进展。临出门之前,她告诉我,大仙很生气,这次的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算了……”   后来的事情,高朗大概就都清楚了。   这时候再去回想梅姨告诉他河道口有阵法的事情时的情景,他更觉得梅姨对自己说的话,都是有选择性的!   这梅姨,一定是暗中在计划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否则,她绝不会说一半藏一半,专拣对自己有利的话说!   “婆,梅姨有个女儿,这事情你知道吗?”高朗望着河面顿了许久,才问。   “这事情我不清楚,”红姑摇了摇头,随即便皱眉说道:“她结过婚?!我从没听说过这事。”   “喏,就是这照片上的姑娘,叫梅若楠。”说着,高朗点了点照片上的少女,对红姑说:“这姑娘十年前就死了,死的时候十六岁……”   高朗正想要往下说,不料却被红姑打断了。   只看她一把捏住那张照片,突然嚷了起来:“原来是她啊——”   ——父老乡亲们——   今天作者感冒了,跟大家请个假,一更哦!   对不住,头晕晕的,一直想睡觉……   。 第三百七十九章:祖孙   “怎么了?您认识她?”   高朗闻言忙问,他没想到,这河道口的故事,居然这么复杂!   “我不认识她!”红姑这时却只是摇头。   “不认识?!那您怎么……”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她这会儿不就在你身后站着呢嘛?”红姑一努嘴,说出了一句让高朗毛骨悚然的话!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猛地扭头,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于是,他又想回头看另一边。   不过这一次,红姑及时制止了他!   “你这样扭头,是准备把两肩上的阳火都给熄了吗?”红姑问。   “婆,可是……”高朗面露难色。   “你没到火候呢,自然瞧不见她!”红姑来了一句,随即朝着高朗后方的空气来了一句:“你叫梅若楠?你要是梅若楠,那就到这扳指里老实待着,我一会儿自会给你个处置!”   红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高朗听了这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红姑手心里的扳指动了一下,高朗身上,顿时没那么冷了,肩背上也轻松了许多!   “你好些了吗?”红姑见状,收了扳指,放进一个黑色的小绒布袋子里,随即抬头问高朗。   “好些了。”高朗老实地答。   “这东西像是有话要说,走,找个地方,咱们给她造个身形!”红姑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一拍高朗,带着他往不远处的高地去了。   高朗这时候一头的雾水,他还从没看过造身形这种神奇的操作。在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和造身形有关的,就只有一个人——莲花童子哪吒!   “难道阿婆她是要去采莲藕?”高朗脑子里,这个奇葩的念头一冒泡,停都停不下来!   他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用莲藕搭成的小人,在自己脚跟前走,那画面,简直就是狗血电视剧里的五毛特效!   “你想什么呢?”高朗正一个人脑补,红姑就突然回头拍了他一下。   直到这时,他才发现红姑塞了一把剪刀到他手里。   他们两个所处的,不再是河道口下游的河岸边,而是一处高地,高地上,有个小庙模样的破棚子,看起来十分简陋,但有一桌两椅,还算可以容身。   “这什么啊?”高朗一愣。   “喏,照着这个样子帮我剪十个纸人。”说着,红姑递了一小沓黄裱纸给他。   在那沓纸的上面,还躺着一个她已经制作成形了的纸人。   这种东西,他看见六叔剪过,所以也不算是头一回见了,倒也没那么好奇。倒是这屋子,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婆,这什么地方啊?”高朗打量着四下,总感觉这地方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   “这是小庙,我们借了人家的地方,你话少一点,办事情就好!”红姑像是能猜出他要说什么似的,不等他开口,就制止了他。   高朗见她表情严肃,也不敢再多问,只得住了口,老实办事。   不多时,十张纸人就剪好了。   这纸人,头上左右各拖着两条长辫子,脸上还镂空剪了一道口子,当作是嘴。   红姑接过高朗剪的纸人瞧了瞧,似乎很满意,于是便将方才准备好的朱砂和毛笔递到了高朗面前。   “喏,画吧!”红姑直接说。   “什么?!”高朗很意外。   “怎么了?”红姑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撑在桌上,问。   “你让我画?!我还从来没画过这个。”高朗有些为难。   “万事总有第一次,你阿婆我年纪大了,该退休享享清福了,往后这些事情,都要交到你手上去做的!”红姑直接说道。   “可是我不会啊!”高朗苦着一张脸。   “你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尽说些孩子话!谁是天生就样样都会的?”红姑白了高朗一眼,随即说道:“不会,学就是了,趁着阿婆还带得动你!”   这话让高朗听了,不由又被悲伤。   他不再废话,直接拿起了毛笔,蘸了朱砂就开始照着样本上的符,画了起来。   红姑看他挺配合地,便在一旁指点。   高朗毕竟是个读书人,虽没学过画符,可到底也练过几年毛笔字,这几笔下去,似模似样!   红姑在一旁看了,十分满意,不住地点头。   “这纸人啊,有大用处,他可以当信使,替咱们传话,也可以做苦力,替咱们跑腿,还有的时候,他还能当咱们的替身,帮咱们消灾挡难,用处大得很!”红姑一边看着高朗画,一边说。   高朗呢,也不插话,只认真地画着。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阿婆教他读书写字的场景,不知怎的,画着画着,他就红了眼眶。   “你怎么了?”红姑见他状态不对,不由皱眉。   “没什么,”高朗缩了缩鼻子,抬头看她,笑着说:“我可能有点感冒了,老想打喷嚏,打又打不出来,眼睛倒红了。”   “傻小子,那就多穿点,别学外面那些后生仔,大冬天的露个脚脖子,也不穿秋裤,到老了,都得坐下病来!”红姑唠叨起来的时候,和普通人家的阿婆没有丝毫差别。   可高朗此时听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只觉得一暖,更想哭了。   这样的唠叨,上一回听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有些事情,真的是失去了,才觉得弥足珍贵!   最终,他只是轻轻握了握红姑的手,乖巧地说:“婆,我记下了,以后都不会了。”   “你呀,要听话才好!”红姑摇了摇头,才再次指了指桌子上的纸人,说:“我考考你,你可知道,这纸人身上,画的是什么符?”   。 第三百八十章:不能得罪   “是什么符啊?婆,你就别绕弯子了!”   高朗画了这么几张,可对这些图样背后的含义,却知之甚少。   原因很简单,还是六叔没教呗!   “你啊,平时叫你多看看书,你老是不听!”红姑又唠叨了一句,随即从包里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放到了高朗跟前,说:“喏,这本符箓册子,你可千万收好了,这是孤本!”   高朗见状,忙接过来,翻开看了看,果然很快就在书中找到了自己所画的符咒。   “这是……”高朗点着图上的字,有些不确定。   “嗯,这是还魂咒。”红姑点了点头,随即将已经制作好的一张纸人单独放到了靠墙的位置,然后就从黑绒布袋子里拿出了装有梅若楠的玉扳指,开始施法。   只看她脚踩罡步,眼神骤然一亮,双手快速掐诀,配合着纸人身上的符咒,翻出了一个能量巨大的手印。   道家素有招|魂、引魄之术,可借纸人之身,容魂魄暂时栖息,作为介质,与人沟通。   此等术法,极为隐秘,即使是在道门之中,也只有极少的弟子能够融会运用。而红姑,就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只看她口中默念咒语,手中动作不断,术法一起,周遭的气场骤变,高朗在一旁围观,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耳后的神经更是一阵发凉!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只看那纸人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它那铰出来的嘴上,就吁出了一口长气来!   红姑一听纸人吁气,便知道术法已成,于是收了手势,依旧站罡步,右手作剑指,对着那纸人便是一点,道:“梅氏之女,念你冤屈,予尔口鼻,附尔之体,若有冤情,速速道来——”   红姑的话,极具威势。   她话音刚落,那纸人竟真的呜呜地哭了起来,两只剪出来的小手,覆到了自己的“脸”上,哭得悲戚!   高朗没想到剪出来的纸人竟然真的会动,差点没吓瘫在座位上!   要不是这段时间,见多了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他可能真的会吓昏过去!   “小姑娘,哭是没有用的,你要是有什么冤屈,不妨直接说出来!”红姑这时候没空搭理自己的大孙子,一门心思都在这小纸人的身上!   这场景实在太诡异了,两个大活人,对着墙角那一个二十公分大小的纸人说话,看起来还真像是走进了林正英的片场了!   “我妈呢?我妈呢?她是不是已经……”小纸人的声音听着很稚嫩,带着一丝恐惧。   “阿梅不在了。”红姑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你知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妈妈是被人杀死的,她没有得病!”小纸人的声音突然愤怒起来。   “阿梅是被人杀的?是谁?”红姑闻言挑眉。   “是那些红眼睛的畜生!他们觊|觎这河道口不是一天两天了,自打这青丘的大仙们撤走了,他们便越发张狂……”   就这样,梅若楠借着小纸人的口,开始了一场声泪俱下的控诉。   原来,当初青丘的大仙走后,受到波及的并非只有高朗他们一家,梅若楠的母亲梅姨,虽然是青丘的堂口,可正神走了,她也就成了无主之人。   所谓虎落平阳被犬欺,青丘的正神一走,梅姨就即刻被易县的皮子们盯上了!   他们想要她继续出马,将青丘的堂口,直接改成他们黄皮子的!   这些黄皮子,本身一直眼红青丘,觉得自己比他们不过是缺了个名门正宗的出身,若论其他,青丘也未必比得上他们!   这种思想,在易县的红眼黄皮子身上尤为明显。   他们因为长期受目神珠滋养,法力远在其他一般的黄皮子之上,也自诩为半个仙家,因此一直想要更进一步,也造个堂口,受香火供奉,成为名正言顺的大仙!   所谓一仆不侍二主,一女不嫁二夫。这梅姨也是个有原则的人,黄皮子几次三番地找上门来,她都给婉拒了,表明自此往后,只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不再出马了。   为了表明决心,她果真就封了堂口,同年找了个男人结了婚,生了梅若楠。   这种拒不配合、相当硬核的操作,一下子激怒了易县的黄皮子。   梅若楠出生的前一天晚上,黄皮子在她家门前丢了一只死猫。当天夜里,梅姨就梦见了一只银白色的红眼老皮子。   那老皮子在梦里跟她说,既然她执意要和他们对着干,那就要她付出代价,让她今生今世,饱受鳏寡孤独之苦,一生难得家庭的温暖幸福!   而这个代价,就从梅若楠出生的那天开始……   “我才满月,我爸爸就死了,”梅若楠哭着说:“他是跑货的司机,我妈说,那天早上,他和往常一样出门跑长途,谁知家门一开,就看到我家门口的院子里就聚满了乌鸦。好多好多的乌鸦……”   “我妈见了这阵势,觉得不对劲,就叫我爸别出门了,可我爸不听,反而觉得我妈是神经过敏。我爸是个无神论,他不信那个邪,我妈越是拦着,他就越恼,非要去。”   梅若楠幽幽地说着,她的声音很真实,一下子就把人带入到了当时的情境中去!   “平常他还会让着我妈些,可那一天,他却像是中了邪,两眼发直,非要上杆子去送死。人死之前,是会有预兆的,我妈说,那天她的眼皮一直跳,我在她怀里,也哭得厉害,她心烦意乱的,连家里供的大仙牌位都给不小心弄倒了……”   。 第三百八十一章:扑朔迷离   梅姨的故事,远比高朗想象中来得更加惊心动魄。   他原以为,这只是个遭遇了丧女之痛的孤老婆子,却没想到,实际上,她也是个女战士!   在黄皮子的威逼利诱面前,她从来就没有屈服过。一次也没有低过头!   丈夫的死讯传来,她悲恸不已,却依旧在老皮子再次入梦的时候断然拒绝了它!   “你最好想清楚,你的丈夫,就是死于你愚忠!”老皮子恼羞成怒,在梦中对她叫嚣,“你忠于青丘,可我并没有看见青丘在你丈夫出事的时候出过手啊!”   “我忠的是道义,并非青丘。”梅姨心里悲愤,却依旧保持着该有的体面和尊严,“你们多行不义,德不配位,永远不可能得偿所愿!”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老皮子闻言,顿时目露凶光。   “好一个道义!那你就等着为你自己的道义付出代价吧!”说着,它咬牙指着梅姨立了毒咒,“我诅咒你,你所珍惜的,都会失去,你所憎恶的,都会围绕着你。你将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一切!”   黄皮子是极记仇的东西,它话音刚落,梅姨就从梦中惊醒。   她紧张地从被窝中爬起来,瞧着一旁女儿香甜可爱的睡颜,咬牙起身,穿好了衣裳,带着刚满月的孩子,连夜去了玄元街!   她是走投无路了,唯一的法子就是回玄元街去找红姑帮忙,可不料,她到了那里,才发觉精舍也出了事,只剩下高良娣母子俩,自己也是自身难保,再没人能帮得了她了!   这叫梅姨感到绝望,最终,她只能抱着孩子回了家里,在惶惶不安中挨到了天明。然后第二天天一亮,她就收拾妥当,带着包裹细软,上山投奔金奶奶去了!   “我母亲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梅若楠借着小纸人的口,对红姑说:“要不是那样,她也不至于那么绝望。”   梅若楠的话,让高朗一下子惊醒——他的外婆,不是早就为了精忠阵牺牲了自己么?那么眼前的这一个……又是谁?!   “婆,你……”高朗瞧着红姑,在等待她的回答。   红姑这时却长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些年,换了地方,也却与死了差不多。没能帮上你们母女,真是苦了你母亲了!”   “婆,你知道精忠阵吗?”高朗这时终于忍不住试探。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混乱。   身处考验之中,他的思维意识受目神珠的干扰,一时根本分辨不出孰真孰假,能勉强觉察出异样,已是不易!   “精忠阵?小孩子胡乱插什么话!”果然,这时候的红姑压根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避了过去,继续对着梅若楠问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死,是不是也和这群黄皮子有关?”   “我母亲带着我去了平顶寨,那儿有我的姨奶,她对我特别好,就和我的亲奶奶一样。”梅若楠叹了口气,说:“姨奶平常一个人住,我们母女俩去了,她特别高兴。我就这样在平顶寨住到十多岁。”   “这期间,难道那黄皮子就没找过你们?”高朗一听这里面有金奶奶的事,连忙问。   “没有,我在十三岁之前,都不知道还有黄皮子这回事,”梅若楠答了一句,又接着说:“后来我妈妈才告诉我,平顶寨附近,有一座道观,里面住着正神,黄皮子不敢来。”   “既然是这样,那后来又为什么会出事?”红姑问道。   “十三岁,我要念初中了,必须要到县城里来上学,我妈不得已,只好带着我回了城,当时她以为那么久了,也许那些黄皮子已经忘记了这一茬。”   梅若楠说着,又哭了起来。   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总以为时间能够冲淡一切,却从来没有想过,时间对有些成了精的东西来说,一年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譬如沧海之一粟!   易县那群黄皮子,可都有上千年的道行,十三年,对他们来说,真不过是打个盹儿的工夫!   梅姨母女俩回到易县的第一天,就已经被他们给盯上了!   住回家里的第一晚,梅姨就又梦见了老皮子,这叫她猛然吓醒,从此再无安睡之日!   “就在我妈做了噩梦的第二天,我姨奶就下山来找我们,她给了我们一人一道护身符,说是寨子旁边那道观里求的。戴了那符,我妈心里就踏实了不少,但还是每天接送我上学放学,一年到头,寸步不离。”   高朗听了这话,心里不由觉得疑惑——这金奶奶,哪来的这种能力?她去的,究竟是摘星观还是长春谷?   如果是摘星观,那她一个老婆子哦,又是怎么穿过皮夹沟这个雾瘴重重的地方的?   如果说是长春谷,那她又是如何知道这么个避世之地的?难道……道长与金奶奶,还有什么渊源不成?   高朗想到这里,不由又联想到了金奶奶无故失踪的事,这一下,顿时觉得后脖发凉!   金奶奶的事,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当时我正值叛逆期,很不理解她这种严防死守,我甚至觉得怨恨,因为她这样,我连个朋友都没有!我和她吵过闹过,发过脾气,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原因,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下去,无聊又漫长,好像永远也看不到底。”   “符咒是有时限性的,我姨奶一年准会在那一日下山,给我们送新的符咒,就这样我就安全地念道了初三。”梅若楠喃喃地说,“原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踏踏实实地过下去,但谁也没想到,就在我十六岁生日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改变了我我从后的生活,也回了我们的一切!”   “你做了什么梦?”梅若楠的故事,让高朗透不过气来。   “我梦见……”梅若楠幽幽地说,“我梦见了河道口,我梦见有人叫我到河道口去。梦里,是一个长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男孩子,我醒来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真的就去了……”   。 第三百八十二章:终究会到时候   这世上,那个少女不怀|春?   尤其是像梅若楠这样,被母亲寸步不离绑在身边的姑娘。   她们,往往比任何人都渴望自由,渴望生活中有那么一束不一样的光。   而这个梦,恰好满足了她这样的愿景,让她看到了生活中,一种截然不同的可能!   于是,梅若楠真的去了,她躲开母亲的庇佑,按照梦境中的指示,去了河道口,在那里,她果真见到了梦境中的人……   “所以你怀了黄皮子的孩子?”高朗闻言,顿时想起了在后山见到的那个傻子!   当时王二麻子就曾经说过,这是那些红眼黄皮子干得好事!   要真是那样,梅若楠会寻短见,也就不奇怪了!   毕竟,谁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的,竟被一只畜生给……   “不,当然不是!”高朗还在脑补,这事情就被小纸人给否定了!   “黄皮子能迷|人,我和……我和那男人,都是被那畜生给迷的,等我们清醒过来,一切已经发生了。”梅若楠说道。   “这事情,你妈妈知道吗?”红姑一听,不由捏紧了拳头。   “她不知道,我不敢让她知道。我当时只觉得是自己犯了错,想着瞒过去,瞒过去兴许就没事了,可后来,我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去找那男人,可是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已经不认账了!”梅若楠答道。   “什么?!那你报警啊!”高朗一听,不由气愤。   “我怎么报警?我一报警,我妈妈不就知道了?她要是知道了,不就全完了?”梅若楠激动起来。   “所以你选择了在新源公寓自|杀?你死了,难道这事情就解决了?你妈就不知道这事了?”红姑听了这么多,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不由开始同情阿梅——一个女人,死了丈夫,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孩子,最终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还真是应了那黄皮子的话了!   这世上有多少父母,在养育孩子的时候,一心只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都安排给孩子,却忘了要沟通,要去了解孩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到头来,劳心劳力,却只感动了自己!   你的付出,在她看来也许只是高压和控制,最终反而把挚爱推得越来越远……   “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觉得自己死了,就一了百了,可等真断了气,我就后悔了。”梅若楠嗫喏着说。   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六岁,她所能想到的,都太简单了!   “所以你死后,你母亲就带着你到了河道口,想利用目神珠的能量让你重生,是不是?”高朗觉得,这个故事很合理了,完全可以形成闭环!   “不,我妈的确希望我重生,但这绝不是她守在河道口整整十年的原因!”没想到,梅若楠却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   “我妈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对抗这群黄皮子!这些黄皮子,野心大得很,他们要的,从来不只是河道口,或者区区一个香堂那么简单。”梅若楠说道。   “它们想要什么?”高朗问。   “他们要的,是你,”突然,梅若楠举起来自己那只纸片做的手,越过红姑,直直地指向高朗,说道:“是你,你才是他们唯一想要的!因为你就是目神珠,目神珠就是你!他们想要改变命运,取代青丘,去做这万物生灵的主人!”   梅若楠这话一出口,那纸人突然就“砰”地一把火燃着了,像一捧烟火,在空气中爆出一束小小的火花,转瞬即逝。   一切,重归平静。红姑的脸色,很难看。   高朗瞧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由愣神,好半天才指着纸人消失的那个墙角,问:“这是怎么了?”   “一张纸人,维持不了多久。”红姑简单答了一句。   她显然没有说实话,只是收起了桌上画好的其他纸人,放回了包里。   “那她人呢?”高朗见外婆这样,立刻感觉到了不寻常。   “谁?”红姑显然在拖延。   “梅若楠啊!她刚才在纸人里,那现在呢?”高朗问。   红姑听了这话,顿了顿,随即拾起桌子上的玉扳指,收进绒布袋子里,塞回到了高朗手里。   “怎么了?”这一通操作,更让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阿朗,你听好,现在就拿着这个扳指,回精舍里去,关上大门,不要出来!”红姑的表情很严肃。   她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一种危险的气息在空气里弥漫。   高朗的心也不由跟着狂跳起来,直觉告诉他,要出大事了!   “婆,你说实话,到底怎么了?”高朗站起身,瞧着红姑问道。   “这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快点回去吧!”红姑依旧不肯透露。   “婆!你刚才还说……”高朗还想争辩,不料却直接被红姑打断了。   “你不想活了?你不想活了就留下来!”红姑瞧着他,说:“黄皮子们到了,你再不走,可就走不了了!”   “我不走!”高朗闻言,立刻一挺胸膛,说:“这些黄皮子为祸一方,我与他们交手也不是一两回了!今天,就让咱们和他们来个了断吧!”   “好!不愧是我玄元精舍走出来的孩子!”红姑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都说上阵父子兵,今天,就要咱们祖孙联手,打这些畜生一个落花流水。叫他们看看,这天地之间,永远是邪不胜正!”   “对!天地之间,邪不胜正!”高朗听了这话,也激动起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小庙外头,天空已悄然变色。   该来的,终究会来。一场恶战,已在眼前!   。 第三百八十三章:庙小风疾   庙小风疾,天低云黑,整个河道口,雷电滚滚。   高朗在屋子里向外张望,便看见飞沙走石之中,低低的悬浮着一圈的红色圆珠!   那些圆珠,灯泡一般,在同一高度,连成一线,密密麻麻,似海洋球,合拢成一个包围圈,而高朗和红姑,就在这包围圈的中心!   “它们来了!”高朗回头对着外婆喊了一声。   风太大,将他的头发全都吹到了脸上。   高朗还从没遇上过这么大的风,他甚至觉得,这屋顶都快要被掀翻了!   整个小庙,都在暴风中摇晃,吱嘎作响。   风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呜咽似鬼哭,听得人心里头发慌。每一块木板,每一道缝隙,此刻都是这邪风的帮凶!   红姑闻言,抬头瞧了一眼,随即再次低头忙活。   “没那么快!且得有一阵呢!”她说着,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时间紧迫,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准备符咒。   “婆,你这是在弄什么啊?”高朗这时候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跑到红姑跟前,只看她正拿着一些符咒,往桃木剑上贴!   “这是什么?”高朗还没看见过这种操作。   “这是桃木剑。”红姑一边说,一边往剑身上包自己刚打了天师印的符咒。   “我知道这是桃木剑。”高朗见剑身上裹满了符咒,忍不住问:“这符咒贴上去有什么用?”   “傻小子,阿婆今天再跟你讲一个道理,”红姑闻言突然一笑,接着说:“我们道家,任何武器都可以就地取材!这桃木剑上盖了天师印,那就不是桃木剑了!”   说着,她将剑一横,手作剑指,快速往剑身上隔空再画一副,随即大声念咒,拉过高朗的手在木剑头上就是一划拉,高朗的手,竟霎时破了!   血汩汩而出,高朗却并不觉得疼。   只看红姑拉着他的手指,从头到尾在那桃木剑上划拉了一边,把血涂了个遍,然后,就把剑塞到了高朗的手里。   “好好拿着,这剑关键时候能救命!”红姑叮嘱道。   “这剑是给我的?我有剑啊!”说着,高朗抽出了自己随身所携的七星剑。   他原本是想让红姑把剑收回去留着自用,谁知红姑看了七星剑,却只是笑了笑。   “傻小子,你光靠这剑客扛不住这群成了精的畜生!”红姑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口罩,说:“带上,这老皮子的一个屁,就能让你七荤八素!”   她正说着,就听见门外响起了“呜呜”的低吼,她知道——是那些畜生到了!   “走吧,大孙子!今儿阿婆就让你见识见识咱们玄元精舍的真本事!跟紧了,别掉队!”   说着,红姑就赤手空拳地跳了出去。   高朗见状,不由一惊,忙戴好了口罩,跟着跳出去,却看见此刻小庙前的空地上,一惊聚集了成千上百只黄皮子!   这些黄皮子个个双眼通红,呲牙裂嘴,那些獠牙在狂风中泛着寒光,看起来可怕极了。   他们在这易县生息繁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已落地生根,壮大成势,盘踞一方。   这千年的经营,一时间还真说不清,这易县,究竟是黄皮子的地盘,还是人的地盘了!   为首的那只皮子,毛发银白,看起来与白狐无异。   要不是他的面部不如白狐那般漂亮出色,远远望去还真容易让人把他给认错了!   两军交战,气势取胜。   对峙之间,剑拔弩张。   如今这黄皮子的队伍看起来浩浩荡荡,简直像是统帅三军。而高朗和红姑祖孙俩,虽然是人,可毕竟寡不敌众,被这些畜生一包围,顿时就显得势单力弱了!   “婆,咱们现在要怎么办?”高朗看那为首的白毛皮子面目狰狞,便知这定是一场硬仗。   “都说擒贼先擒王,和这些皮子千万不能多费唇舌,万一他们放个屁,我们就完了!”红姑压低声音对高朗说了一句,随即捂紧了口罩,说道:“我布阵控场,你去取了那老皮子的首级!”   “好,十秒结束战斗!”高朗这时也是壮志凌云,他抽出符印剑,看准备白毛皮子的位置,大喝一声,便一蹬腿,冲了上去!   “记得闭气!”红姑见他似飞箭离弦,连忙冲着他大喝了一声。   随即便脚踩七星步,手翻金刚印,开始布阵压制黄皮子们的势力!   “抱元守一,弘法济世,玄妙神光,速速降世——”   红姑凝神念咒,此咒一出,配合着她手上翻出的金刚法印,只看一道金光自天而降,带着强大的能量,一下子注入红姑体内,再借由她手上所结之印,翻照覆于一众黄皮子身上,照亮了整个河道口!   此金光乃天地正气,至纯至阳,至真至刚,红眼黄皮子们长期生活在地下,此时被金光一照,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只看它们个个抱头鼠窜,直接被击溃,四散而逃了!   这正是高朗等待的时机!   他见红眼皮子们畏惧金光,无力招架,连忙看准了机会,冲入阵中,对准那白毛皮子就是一脚飞踹!   那白毛皮子不备,果然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高朗见状,立刻举起符印刀,对准了那白毛皮子的脖颈,就一刀子猛地扎了下去!   。 第三百八十四章:符刀   高朗这一刀子猛扎下去,那白毛畜生的头,顿时应声滚落。   血,霎时喷溅而出……   然而,它的四肢却还在抽筋似的抖|动着。   高朗见它死得透透的,便一把提起这畜生的脑袋,一脚将它的身体踢到了黄皮子大军的中央,想要威慑威慑这一群乌合之众。   谁知——那白毛皮子才一落进黄皮子堆里,竟然就再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它、它……竟然又重新长出了一个头来!!!   而且,这颗新的头,和老的头,竟然毫无差别!   这叫高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转头去看自己手里提溜着的那颗脑袋,结果竟然发现这脑袋化成了一缕灰烟,就这样没了!   “这畜生有两个头不成?!”高朗心头一惊,顿时有些乱了分寸!   他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此时形势已经悄然改变,方才还抱头鼠窜的黄皮子们,这时候竟渐渐缓过劲儿来,不再向外扩散,反而再一次朝那白毛皮子靠拢过去!   而那老皮子,这时候看起来更是威风凛凛,甚至展现出了一种头狼的气质来!   “你在想什么呢!”红姑见状,忙朝着高朗大喝了一声,道:“趁他们还没完全恢复,快拿符剑捅那老皮子的心窝——”   高朗听了这话,如当头棒喝,这才回过神来,再次出击,冲着老皮子奔去。   而那老皮子,这时候早已没了先前的仓惶。它看高朗朝他袭来,便也呲着牙,弓起身子,猛地朝他扑了过去!   战机已失,一场恶战已避无可避。   一瞬之间,这一人一兽便撕扯扭打在了一起!   人有利器,而兽有尖牙。   这白毛皮子的身形,远大于一般的黄皮子,此时它与高朗扭打在一起,力道全然不输,高朗几乎不占丝毫优势!   柳月和子姬在石壁前看着双方扭打鏖战,难解难分,都不由为高朗捏了一把冷汗。   这白毛皮子,尖牙利爪,招招致命,专门攻高朗的气管咽喉、动脉血管,那长爪子随便一划拉,落到高朗身上就是一道血痕!   这几个回合下来,高朗身上的衣裳,都被这畜生给划了个稀碎。而每个被划破的地方下头,都见了血!   可以说,除了他那张硬朗英气的脸,其他地方,多多少少都挂了彩!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近身战术对高朗来说,是吃亏的。   高朗的腿部力量远比这畜生强,他手里握有符剑,此时要想发挥威力,就只有先与那皮子拉开些许距离。   然而,那皮子也是极狡猾的,它死死地抱着高朗,像是长在了高朗身上那般,任他怎么踢、怎么踹,就是一点也甩不掉它!   红姑原本一直在努力压制其他黄皮子,这时候看高朗难以脱身,只得一咬牙,抛下自己的阵地,跑来给自己的大孙子解围!   只看她双手皆作剑指,飞身上前,对准了那白毛皮子的太阳穴,两头齐攻,直插下去——那手,在此刻便是攻无不克的利剑,只听白毛皮子一声惨叫,就倏地松开了爪子!   高朗见状,不由一愣。   他眼角的余光越过红姑,看到了她的身后——一大群黄皮子,正朝着他们涌来!   “婆,你看……”高朗不由抬手,指向后方。   “看什么看!快动手——”红姑见他还在发呆,忍不住怒吼了一句!   “可是……”眼看着那些皮子就要把红姑扑倒了,高朗忍不住提醒。   “可是什么可是?你再不捅它的心窝,今天咱们俩都得死在这儿——”红姑又吼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犹如当头棒喝,让高朗瞬间清醒,连忙提刀,赶在黄皮子们扑上来之前,一剑捅进了那老皮子的心窝!   只听“噗”地一声,符刀刺进了老皮子的胸膛,就像刺破了皮革制的袋子,那老皮子瞬间泄了气,眼看着就耷拉了下来,没了生气!   好不容易斗败了白毛皮子,他们却不敢松劲——后面的黄皮子大军,已经到了!   高朗见状,便想从白毛皮子身上拔出刀子,再战江湖,谁知却被红姑制止了!   “不行!”红姑大喊,“这畜生还没死透!没了这符刀,它很快还会起来!”   “那怎么办?”高朗忙问。   “你把这畜生用刀挑着,钉到小庙那里的高地上去!我这里还能拖延一阵!”红姑说着,就推了高朗一把。   “你一个人能行吗?”高朗担忧。   “怕什么?区区几只皮子,还死不了人!”红姑一边喊,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   高朗见状,觉得问题不大,于是连忙照做,挑着那白毛畜生就上了高地。   他往高地上跑的时候,只听见背后的红姑洪声扬符,对着手中的符咒大喊——变昼为夜,撒豆成兵,挥剑成河,呼风唤雨!!!   。 第三百八十五章:不要道别   高朗闻声回头,便看见外婆站在无数黄皮子的中心。   狂风卷集,电闪雷鸣,天空中,墨色的云团翻涌成海。   只看红姑在这天地之间,一手扬符,另一只手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了一把黄豆,配合着咒语,撒了出去!   霎时间,天空中炸出一道响雷,黑云往两边散去,在高空中裂开了一道口子,似天河泄落。   地面随之大震,地上多出无数道裂纹向纵横发散,不断变大、纵深,好似要天塌地陷一般,震得那些黄皮子东倒西歪,几乎无法站稳!   “婆——”高朗见状,忍不住大喊。   他担心她,生怕她出事,可任凭他喊得再响,那声音还是被风暴吞没,一点也传不过去!   他知道,他的阿婆,这是真的用了撒豆成兵之术了!   这撒豆成兵,在古人的兵家典籍中常有出现,对其的描述,就是一种散布豆类即能变成军队的魔法。   很显然,这种描述是不准确的。   世人大多听过撒豆成兵,却鲜有人知道这撒豆成兵的真相。   所谓撒豆成兵,并不是将黄豆或者谷米变成士兵,而是以谷物为载体,每一粒谷物承受施法者一息灵气。   施术者砸告祭天地之后,画符召请地府之兵现身阳世。   又因阴|魂最喜欢的食物是豆腐,但豆腐又无法承载灵气的,只能退而求其次用豆子。   阴兵现身之后,会抢食黄豆,吞入黄豆的同时也吞食了黄豆上承载的灵气,由此便能接受施法者的神识控制,听施法者的号令。   而黄豆的作用,也仅限于此。   撒豆成兵的威力之大,可以抵挡三军,与孙大圣拔毛一吹,作用相当。   然而,这二者又有不同,孙大圣施一次法,牺牲的不过是数根毫毛,而这撒豆成兵,要的却是施术者的精气!   也就是说,一次招来的兵马越多,对施术者自身血气的亏蚀就越大。   红姑如今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简直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高朗自己虽不会这些法术,可也知道这是他们精舍的看家绝技。如今自己的外婆为了都这些黄皮子,连这种大招都放出来了,可想而知这形势是有多危急!   想及此处,高朗不敢再耽搁,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发疯一样的冲上高地,把那白毛皮子的尸体,像旗子一样,插到了小庙旁边的石壁上!   再回头,河道口的空地上已是煞气肆虐,杀声震天!   数以百万计的地下兵马踏着滚滚铁蹄,与黄皮子们杀得个天昏地暗!   一时间,分不清何为天、何为地,何为白、何为黑,整个河道口只剩下一种声音——杀杀杀!!!   大地震|颤,长空嘶吼。   而红姑,就伫立在这场混战的中心,如同那定海神针,任周遭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她自岿然不动,如铜浇铁铸一般,站成了一座山!   “婆——婆——高红——”   高朗望着红姑独自坚守的背影,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知道,这一切是早有预谋,他的婆,早就想好了要这么做,所以,才特地带着他一起到这里来!   他发疯似的叫她,喊她阿婆,喊她高红,泪水从眼眶中奔涌而出,飘散在河道口冷冽无情的狂风中!   就在那一刻,高朗明白,他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婆!   天地渐渐失色,万物失去了声音。   高朗的眼中再也没有其他,他失魂落魄,来到红姑面前,一下子扑进了她的怀里。   “婆!你怎么可以骗我!!!不是说好了要一起斗这些皮子的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   他哭得声嘶力竭。他的婆,这世上最爱他和他母亲的人,在这一刻,七窍流血,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她为了杀绝这些皮子,承受了人所能承受的极限!!!   “婆——”高朗抱着她,哭得像个孩子。   “你回来!我要你回来!”他恸哭着,泪流满面。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其他,只有他们祖孙俩。   这是跨越了二十年的一场道别,而他的婆,还欠他一句“再见”!   “婆,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局?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高朗泣不成声。   其实,从他再次见到红姑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这一切,也许都不是真的!   可是,他不信邪,他相信人定胜天!   他一直想要保护他的婆,让她至少在目神珠创造的世界中活下来,可没想到,再多的努力,到头来竟都是一样的结果!   “阿朗,你不要哭……”就在他痛哭流涕的时候,红姑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他一抬头,便看见红姑漂浮在天空之上,她的身边,有祥云!   “婆!”高朗见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不是问我,知不知道精忠阵吗?”红姑在空中笑得慈祥,她瞧着高朗,说道:“傻孩子,这就是精忠阵。用自己的生命,守护自己所爱的这一方水土。”   “婆……”高朗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阿朗,记住,你是我玄元精舍养出来的孩子,除魔卫道,守护苍生,是你这一生的责任,永远不可忘记!”红姑瞧着他,眼神和当前在北房中与他道别的时候,如出一辙。   高朗看着她那双温润慈悲的眸子,心中突然前所未有的宁静下来。   他不再悲戚,也不再抗拒,仿佛饮下一泓清泉,认同了,也接受了。也许,这就是精舍后人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阿婆是这样,母亲是这样,他高朗,也会是这样!!!   。 第三百八十六章:这片土地   战争早已消弭,河道口归于平静。   一切尘归尘,土归土,没有了阴|兵,也没有了红眼的黄皮子。   高朗再睁眼,便看见了关内侯朝自己走来。   “侯爷?!”高朗一看见他,立刻站了起来。   他脸上的泪痕犹在,和天地却早已换了颜色,一派春和景明。   “高朗,我们终于见面了!”侯爷冲他一抱拳,朗声说道。   高朗见状,连忙跟着抱拳。   “侯爷,您怎么再这里?”高朗瞧着他,就像瞧着老年版的自己。   “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侯爷转头望了望眼前这生机勃勃的河道口,感慨道:“这山河,从来就不会老去,虽有记忆,却永远鲜活,永远充满希望!”   “是啊,这片土地,就是我们的家,不论历经多少沧桑沉浮,到了春天,它始终会开花,到了秋天,它照样稻香万里。”高朗这时,也不免感慨。   历经数世轮回,没有人比他更有感触。   他脚下的这片土地,常有苦难,然而,却在苦难中开出了最绚丽的花,走出了最英雄的人们!   在这片壮丽的山河上,无数的英雄儿女,用他们的筋肉血脉,谱写出了最震撼人心的华章!   人有轮回,山河有心,过去发生的一切永远不会被遗忘,它们融进了每一缕微风,没一涓细流,每一寸春草,更刻进了所有人的骨血之中,代代传承!   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坚韧!   他们是龙与凤的传人,从不失意气馁,更不会轻言放弃,他们只知道凤凰涅槃,向死而生,是真龙,就要在九天之上腾飞!   侯爷望着这片土地,眼中饱含热泪。   他望着眼前的一花一草一木,胸中的深情在激荡!   几千年了,能守护这样一片热土,这样一群儿女,他从未后悔,哪怕是一片刻、一须臾,都没有后悔过!   然而这一刻,他终于要和过去道别,也要和他守护的这片山河,道别了!   “我要走了,谢谢你让我解脱,”终于,他回过头来,看着高朗,动情地说:“以后,这片土地,就要交由你来守护了!希望你,不要辜负这天下,这苍生!”   “侯爷……”高朗闻言,突然觉得鼻酸,他一直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可是,就在刚才这一刹那,他却突然顿悟,不再畏惧肩上的这份责任!   “你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辜负这天下!”他对着老侯爷抱拳,郑重的,坚毅的,就像手中捧着整个天下!   老侯爷见状,欣然一笑,随即朝着他张开双臂,说:“来吧,让我抱抱你!”   “什么?!”在这样郑重的场合下,老侯爷的话让高朗不由一愣。   可他还没反应过来,侯爷便已经上手了!   他抱他,就像父亲拥抱自己的儿子,一种不一样的温暖,瞬间包围了高朗,他从未感觉过像这一刻般的温暖和踏实。   这种感觉,就好像远归的游子,终于结束了漂泊,回到了故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温暖、亲切又熟悉。   他沉浸其中,茫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待再睁眼,却发现老侯爷,早已经不见踪影,而他,也回到了椁室之中,白玉棺之上!   “你醒了?”高朗才一睁眼,六叔立马就察觉了,“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他的心一直悬着,生怕高朗挺不过这关。   高朗转头瞧他,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看着他,眼神似一汪深泉。   “你倒是说话啊!究竟怎么样了?”   六叔见他瞧着自己不说话,不由急了,连忙侧过头去看道长。而这时,道长也刚刚睁开眼,正沉默地瞧着高朗。   他们师兄弟俩,心照不宣地互望了一眼,谁也不敢说话,都在等待着高朗的回答。   这种事,他们也是头一回碰到,谁也没有经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没事,”终于,高朗瞧着他们开了口,“我见到了老侯爷,他已经走了。”   说着,高朗低头,望向白玉棺中的关内侯。   目神珠已经不在他体内,他的身体由此快速腐化下去,不过须臾,便彻底消散,化为一捧尘土,不复存在了!   “这——”六叔看见白玉棺中的变化,不由一惊。   他回头去看道长,却看到道长冲他点了点头——新与旧的交替,就在这一次完成了!   “小墩子!小墩子!”道长正打算对着高朗嘱咐几句,不想柳月却着急慌忙地跳上了白玉棺,“你没事吧?刚才好危险,我好担心你!”   说着,她直接扑进了高朗的怀里,抱着他哭了起来。   这一出戏来得猝不及防,高朗不由一愣,只好接了柳月的熊抱,转头望向椁室外。   此刻椁室外,子姬已经收了石壁上的阵法。   她站在椁室外,朝着高朗微笑,一如当年在阿姐婚礼上初见时那样。   高朗瞧着她,心头不由一暖。   这一千年,是她始终没有放弃自己,始终在这里默默等待,默默守候,一步也不曾离开过!   “相公,时间不多了,我们该离开了!”她柔声对高朗说。   这一场试炼,她比任何人都紧张,因为高朗,就是她存在在这世间的意义。   在今天之前,她不知道自己的坚守会不会有结果,而在这一刻之后,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作为目神珠的守护神女,她和他永远不会分开了……   “好!”高朗对她点了点头,随即松开柳月,对她说道:“月月,走吧,咱们现在就想办法去救你的父亲,我的老师和……师母。”   。 第三百八十七章:那么傻   高朗的话,让柳月安心。   她破涕为笑,很快就跟着高朗一起跳下了白玉棺,退到了椁室之外。   老侯爷的尸|身虽已化土,可高朗他们依旧想尽量把他的棺椁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古人讲究入土为安,这棺椁,便是他最后的归宿,总不能叫他居无定所!   三重棺已经只剩下白玉棺,倒是这二重椁,还算完好。   关上里层木质椁的大门时,柳月又瞧了一眼椁门上的画像,心里始终隐隐觉得不安。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高朗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   “没事,我们快出去吧。”柳月这时也勉强地对他笑了笑,随即阖上了外层石椁上的门。   有些不安,在事不关己者看来,是荒唐可笑的。   她不想传递恐慌,更不想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这没有意义,也不符合她的性格!   “好,走!”高朗见她这样,也没有多说,只拍了拍她的肩。   他正准备回过头去和道长他们商量撤退路线,谁知这墓室却突然开始天摇地动起来!   脚下,地面震荡得厉害,头顶,大小石块更是不断滚落。   高朗一见这状况,顿时想起了几十年前,在玄元地宫遇上的那场“地震”。   “不好!这里要塌了,走!快走——”他大喊,拉起子姬和柳月就开始往外跑。   目神珠一被起走,这里的平衡果然就被打破了!   眼看着这墓室要塌,高朗心中不免有些不舍,于是一边狂奔一边对着六叔大喊:“六叔!快想想办法,能不能让这里不塌啊——”   “臭小子,我要是有那办法,我还跑什么啊!”六叔这时还不忘翻他一个白眼。   “难道就这样看着它全都塌掉吗?”高朗还是不死心!   “你先有命活着出去再说吧!”道长这时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咱们还有一帮人在上头的地道里困着呢!”   这话一出,大家才算想起了蔡大队、大眼、麻子他们。   此时地下的震动频率越来越高,他们跑得时候,几乎都无法站稳,情况狼狈极了。   “那怎么办啊——”高朗卯足了劲朝前跑,生怕真把柳月给埋在了里面!   “怎么办、怎么办,你这个臭小子!”六叔这时候不知哪里来的脾气,对着他便劈头骂道:“现在到底谁才是目神珠的主人啊?是我还是师兄啊?”   他显然也是被高朗给问烦了,心里想着:这朗哥儿得了目神珠,怎么还老想着依赖别人!   也该是时候让他成长,学会独当一面了!   “我这不是没有经验嘛!!!”高朗回了一句。   “咱们这里,谁有经验了?”六叔白了他一眼。   子姬见这爷俩,一边逃命一边还不忘斗嘴,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相公,我去上面救那些人,你带着柳姑娘和道长他们先出去!”关键时候,还得是子姬出手。   “我们怎么出去?”高朗这时候,才想起来子姬是神女,一定有办法!   “你屏息凝神,动用丹田之力,催动目神珠,以意念观想自己要去的任何地方,都可以瞬间转移!”子姬这时候,还得忙着给高朗出“使用教程”,也是心累。   “好,那你呢?你怎么救他们?”高朗听了,又操心起了蔡大队他们的生命安全。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眼看着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子姬这时也着急起来,“相公,不要再耽搁了,快走!”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逃到了西域都护府的大门口。   门口,便是一块巨大的空地。   这是西域都护府门前的广场。   高朗见状,连忙跑到空地上,对着柳月和六叔他们,张开了双臂,说:“快来!我带你们飞——”   这一幕,戏多多少少有些过了。   不论是六叔和道长,还是柳月,心里都觉得有点好笑。   然而,他们的笑意还在嘴角酝酿,没来得及产出,就突然一下子转为了惊恐!   一块巨石,正从穹顶之上砸下来!   那石头棱角尖利,好似一把石刀,直冲高朗飞来!   它速度极快,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柳月见状,不由大吼了一声:“高朗——”   然后就扑了过去,一下子将他推开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推开高朗的那一刻,那巨石就准确无误地砸中了她——不偏不倚,没有上一寸,也没有下一寸,刚好就砸在了她的胸椎上。   一种关节断裂的声音,在柳月的耳畔响起。她知道,是石板上的诅咒,终于还是应验了!   只听“砰”的一声,一口鲜血应声从她口中喷出,她被重重地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切,让高朗猝不及防,他脸色大变,久久回不过神!   “月月——”终于,他大喊着冲上去,用力搬开巨石,把满口鲜血的柳月抱进了怀里!   “月月,月月,你怎么这么傻!”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抱着柳月彻底崩溃了!   “所以……我就是、就是……鬼面女……”柳月气息奄奄,却硬是在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也好,自始至终,我都没有为你做过什么……现在这样也好,至少,你永远也不会忘记我了……”   “不,不!你不是鬼面女!我不许你这样说!”高朗把她抱在怀里,朝着道长、六叔和子姬大吼:“快来人啊!你们看不到吗!快想想办法救救她啊!快——”   “随便是谁!求求你们!快救救她!救救她——”他不停地大喊,眼看着柳月的气息越来越弱,他心如刀绞,眼泪终于决堤,发疯似地捧住她的脸,命令道:“月月!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你听见没有——”   。 第三百八十八章:护她周全   “相公,你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子姬走到高朗身边,俯身去看柳月。   “子姬,你不是神女吗?你一定有办法的,你一定有办法!”高朗一看见她,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连忙扑上去,抓住她的胳膊就说:“你救救她,我求求你救救她!”   “相公,我们先出去再说,这里马上要塌了。”子姬见高朗这么激动,便低声抚慰。   这周遭天摇地动,实在不是救人的好地方。   穹顶之上,砸下来的石头越来越多,谁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不,你先救救她,不然就来不及了!她会死的!”高朗不听,抓着子姬就不肯松手。   “她伤得太重了,现在想要保她不死,只有一个办法。”子姬见状,只好松了口。   “什么办法?你说,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试一试!”高朗闻言忙说。   “我现在到她身上去,或许还可以护住她的心脉,让她撑到离开这里。只是……”子姬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你快说啊!”高朗见她如此,不由提高了声调。   “只是……我一旦上去了,就无力再去救困在地道里的那些人了。”子姬瞧着高朗,有些为难地说:“相公,子姬无用,只能救一边,还请相公定夺。”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不由一怔!   这地下,已经震得越来越厉害了,整个西域都护府,都开始土崩瓦解。   瓦片椽头纷纷掉落,墙上更是裂开了一道道长长的口子。他知道,的确已经不能再拖延了!这里随时有可能会轰然坍塌!   一边是道义,一边是柳月,他哪一边都不愿意放弃。   看着命悬一线的柳月,高朗真恨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阿朗,你带着月月先走,地道里的人,有我和师兄!”就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六叔开了口。   “六叔……可你们……”高朗转头,眼中满是感激。   “傻小子,我在这地底下,也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这点机关密道,我早就摸透了!”说着,六叔拉起道长,二话不说,便施展轻功,先一步离开了。   子姬见状,也不再迟疑,立刻施法,将自己化作一个小小的蓝色光点,一下子扎进了柳月的眉心之中……   片刻之后,柳月再次睁眼,一口气暂时顺了过来。   高朗瞧着她,正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便看见她开了口。   “相公,再不走,咱们可就真得埋在这儿,做一对苦命鸳鸯了!”子姬借了柳月的口,说道。   她的眼神透过柳月的眼睛折射出来,那种感觉,怪怪的。   这实在不是个谈情的好地方,高朗闻言,也不多言,直接就背起她,开始照着子姬教的方法,催动目神珠。   “集中心念,想着你要去的地方,以真气催动目神珠,你试一试……”子姬靠在他肩上,承受着原本属于柳月的疼痛。   这种痛,撕心裂肺,让人难以忍受。她要花好大的力气,才能勉强说出几句话来。   柳月这身子,大抵是不中用了。   子姬虽在坚持,可她心中,却已有了数。   只是此时高朗正在专心催动目神珠,她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让他分心!   原本,目神珠虽已认主,但还需一段时间的炼化,才能让它如法随心。   这是需要闭关苦修的,子姬原本计划了出去以后要带着高朗去长春谷闭关几年,帮助他真正成长起来。然而,现在情况紧迫,事急从权,子姬不得不冒这个险,让高朗提前催动目神珠,带他们离开。   好在,高朗有真气护体,这又不是什么大的术法,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   当真气推动,在泥丸宫中催发目神珠,高朗的意念,顿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一瞬间,便打开了通道,瞬间位移,再睁眼,两人已经到了医院!   “田伯光!救命!田伯光——”高朗一睁眼,发现自己果然如预想的那样,顺利的出现在了田伯光的办公室里。   然而此时,田伯光却不在办公室!   他见状,连忙大喊,抱着柳月直接冲了出去。   “医生!有没有人啊——救命啊——”他在医院的走廊里大喊,很快就吸引来了两个护士。   “我是护士长,你在这里吵吵嚷嚷什么呢?她怎么了?”两个护士中稍年长一些的那个,开口问道。   “我们在爬山的时候,她被落石砸中了,砸在背上!”高朗连忙回答。   “我们这里的山……怎么会有落石?”一旁的小护士插了一句,不想却被她们护士长白了一眼。   “她还有意识吗?”护士长问。   “有,不,没有!”高朗语无伦次。   “到底有没有?”护士长皱眉。   “没有,她昏迷了!”高朗想了想,才说。   子姬闻言,忙将两眼一闭,倒在了高朗的肩上。   “行!你等一等,我先给你找个推床,马上把人送到急诊抢救室去!然后你就去缴费,明白了吗?”护士长思路清晰,三下五除二就把问题给处理了。   说着,她又回头嘱咐身旁的小护士,说:“你现在就给急诊科打电话,告诉他们病人的大体情况,让他们准备接。”   “好。”小护士闻言点了点头,立刻就转身去了护士台。   高朗见一切得到了解决,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谁知,他刚松劲,背上就被人重重地敲了一记!   “你小子!怎么到现在才来?你头上的草,都可以放马了!”   这话说得可不大好听。   高朗闻声回头,就看见田伯光依旧戴着个大口罩,正手插着口袋,站在自己身后……   。 第三百八十九章:治疗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自己老婆在重症监护室里躺着,你怎么到现在才来啊!我可跟你说,你自己的老婆,你要是不疼,可有的是人在门外等着呢啊!我看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   田伯光一摘下口罩,就对着高朗半真半假的来了一句。   高朗听了,觉得莫名其妙。   他正想发问,却听见身后响起了车轱辘的声音——推床到了!   他见状,忙俯身将柳月横着抱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很温柔,和“柳月”的互动,看着默契又亲密,看得田伯光目瞪口呆,心中不由暗想——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饱汉子不知饿汉的饥啊!   “做人要厚道啊,兄弟!”田伯光瞧着他,说得别有深意。   高朗闻言,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你想什么呢,兄弟!”他瞧着田伯光,很无奈,指着柳月对他说:“她被巨石砸中,都吐血了!”   “伤得那么重?!”田伯光一听这话,才算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连忙上前查看。   这一看,他顿时发现柳月瞳孔发散,已经处于半休克状态。这叫他脸色不由一变,忙和高朗一起推着她,往楼下急诊室去了!   柳月的情况,的确已经属于危重。她一送去急诊,那里的医生立刻就接诊,开始着手抢救。   直到他们拉了帘子,把家属赶到了外头,高朗和田伯光,才有空说上话。   “她会没事吧?她不会有事的,对吧?”站在抢救室门口,高朗忧心忡忡。   这时候子姬已经从柳月身上离开,回到了高朗的项链里。因此,抢救室里的柳月,成不成就只能靠自己的命了!   “不好说,她怎么弄的?怎么伤得那么重?”田伯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了过去。   “不,我不抽。”高朗摆了摆手,没接。   “怎么?你戒了?”田伯光有些意外。   “小曼不喜欢我抽烟。”高朗搓了搓手,然后才转头瞧着他的好基|友,问:“你刚才在楼上,那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不知道?!不会吧……”田伯光闻言,不由一愣。   “知道什么?小曼……出什么事了吗?”高朗听了这话,才骤然紧张起来。   “我的妈呀!你这是搞的什么鬼!自己老婆昏迷不醒,你却还在救别的小姐姐!”田伯光插刀的功力,不是盖的,“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这是渣男的行为!”   “滚滚滚!”高朗闻言,立马抬脚踢了他一下,说:“你能不能有点正形?到底怎么回事?”   “好好好,我不和你闹,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着田伯光站了起来。   “去哪儿啊?我这里走不开!”高朗一愣。   “没事,耽误不了你几分钟。”田伯光拉了他一把,说:“你去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着,两个人就有一起上了楼,去了重症监护室。   这时候,天还没有亮,正是一天中,人最容易犯困的时候。   郑西麒和陆楷风两个,这会儿正坐在走廊的不锈钢椅子上,闭着眼睛打盹儿。   高朗一看见他们俩在一起,不由一愣,心中当时就觉得不妙,连忙冲了上去,往那玻璃隔间里头看。   陆楷风睡得浅,一听见动静就睁了眼。   他睡眼惺忪,看见是高朗的时候,还不确定地揉了揉眼睛。   “你来啦?”陆楷风的声音依旧带着睡意。   “小曼怎么了?你们怎么找到她的?”高朗很紧张,隔着玻璃的那间屋子里装满了仪器,他已经看见倪曼就躺在那堆仪器的中间!   她双目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可她嘴上地呼吸机却骗不了人!   “她的头部遭到撞击,颅内出血,已经接受了手术,但现在还没有醒。”陆楷风和高朗并肩站在玻璃前,瞧着里面的倪曼。   她是幸运的,至少,她在这世界上,有两个那么爱她的男人。   他们的爱,皆发自肺腑,出自真心,不带半点世俗。   “怎么会这样?”高朗闻言,忙转头去问田伯光。   “颅内出血是很严重的,她的运气已经很好了,硬脑膜外血肿,严重起来是会危及生命的!”田伯光瞧着高朗说道。   这几个字一从他嘴巴里蹦出来,高朗立刻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硬膜外血肿一般位于颅骨内板与硬脑膜之间,多因头部受到外力打击,造成着力点颅骨变形或骨折,伤及血管所致。   这种出血,虽然常见,可却很危险。一般来说,除非出血点特别小,否则都是必须要开颅手术清除的。   这种情况如果拖着不治,死亡率是极高的!   因为硬膜外血肿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受伤后它的原发性昏迷时间较短,一般会出现中间好转期。而很多人,就是受这短暂的清醒好转欺骗,麻痹大意,贻误了最佳治疗期,从而丧命。   倪曼的运气不算太差,因为郑西麒和高朗,虽然不是专业的神经外科医生,可关于脑神经方面的专业知识,都是他们大学时的必修课。要不是遇上郑西麒,她这会儿真的很有可能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王八蛋!”高朗这时忍不住一拳头重重地砸在了一旁的墙壁上。   看着心爱的人变成了这副模样,他心里气得发狂,真恨不得一掌劈死阿杰和白先生这两个杀千刀的!   这一拳头极重,这一记闷响,在安静这ICU门口,似炸雷一般。   睡得像死猪一样的郑西麒,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被惊醒了!   “谁?!什么事?!”他一醒来,就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睡眼朦胧,向四下望了一圈,直到看见高朗,眼睛才瞬间亮了!   。 第三百九十章:不翼而飞   “阿朗,你可算是出现了!”   郑西麒一看见高朗,立刻就跳了过去,抓着他就问:“柳月呢?她怎么样?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郑西麒满脸的关心,这叫田伯光越发看不懂这事情。   他心中暗暗八卦,感叹道:我的妈呀,这关系也太乱了吧?这到底是谁跟谁啊?   不过,作为一个医生,他还是很有操守的——八卦病人们的感情·生活,要不得!   就在田伯光在心中暗暗八卦的时候,郑西麒已经再次开了口。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会事?柳月人呢?”此次的郑西麒,关心柳月比关心别人多。   这显然是反常的,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态度。但这时候,高朗却没有多想。   “她……她在楼下的抢救室。”他这时候,心情只是越发沉重。   倪曼昏迷,柳月又命悬一线,他突然觉得,和自己沾了边的女人,都没有好结果!   “抢救室?!为什么会在去抢救室?她怎么了?”郑西麒一把抓住高朗的领子,说:“几个小时前她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要出事!你们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月月来找过你?!”高朗闻言,很意外。   “对!她来找我,她担心你这个臭小子会有危险,所以特地来找我!”郑西麒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份材料,说:“这是她临走前要我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高朗见了这一小沓A4纸打印的材料,不由一愣。   “我不知道!我没看!”郑西麒这时候也是一肚子的火,“你们不都把我当傻子似的瞒着么?现在又来问我干什么?你自己不识字啊?”   听话要听音。高朗一听郑西麒这个口气,立刻就明白过来,于是只好耐着性子拍了拍他的肩,说:“师兄,你别生气了,这里头的事太危险,所以我和月月才没告诉你的,不是有意要瞒你。”   “很好,”郑西麒双手交叉抱在前头,冷哼一声,道:“既然这么危险,那现在也没必要让我知道了!”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朗有些无奈。   “那你是什么意思?”郑西麒忿忿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干大事的人,是吧?就我是个二百五!到头来,人还不是我救的?那个什么三号,还不是我去通知的?你们牛|逼什么呀?”   郑西麒这时候叨叨叨就是一阵数落,那模样,就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高朗本来是耐着性子哄他,这时莫名其妙听见个“三号”,不由愣了。   “什么三号?你通知的什么?”他一把抓住郑西麒,问道。   “就是……”郑西麒发觉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时候声音不由得就小了。   “就是什么?什么三号?你要把话说清楚,这很重要!!!”他的声音小了,高朗的声音却上去了。   柳月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他答应过她要帮她救坤叔,而这个三号,很有可能就是这个事情的关键!   “就是、就是……”郑西麒瞧了瞧陆楷风和田伯光,欲言又止。   “没关系,他们两个都不是外人!”高朗见状直接说道。   “这个三号,是一个人,他这会儿就躺在楼上的重症病房里。”郑西麒闻言,才吐了事情,叹了口气,道:“柳月之前找到我,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让我照着那个电话打过去。”   “然后呢?”高朗焦急地催促。   “然后对方说知道了,问了地址就挂电话了。”郑西麒答道。   “就这样?”高朗对他这种无厘头的叙事风格很不满。   “就这样啊!”郑西麒点了点头。   “那你就没问问对方是谁?”这真是个猪队友!高朗不由在心里暗骂,“柳月让你带的什么话?这你总该有印象吧?”   “就一句话:你的人暴露了,有危险。”郑西麒两手一摊,表情很蒙圈。   他感觉自己这大半天,也过得和谍战片似的,可以说是很荒唐了!   “你怎么也不问问清楚呢!”高朗这时见挖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由责怪了他一句,然后就转身开始往电梯跑去。   “你去哪里?”田伯光见他跑,忙问。   “我去楼上找那人!”高朗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   “我陪你一起去!”田伯光闻言忙说。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高朗不想更多人卷进这场危险的风暴里来。   “楼上有两个病区,我陪你去,才不会找错地方!”田伯光坚持。   高朗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拗不过他,这才点了头。   五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阿杰的病房。   不过这时候,病房里早已人去楼空!   阿杰躺过的地方,压痕还在,上面散乱地丢了一堆管子,很显然,他走得很匆忙!   “这里的人呢?”田伯光见状,立马就转头去护士台。   “什么人?”值班护士睡眼惺忪。   “C2床,C2床的病人呢?”田伯光皱眉,语气不由急了。   “C2床?”值班护士打了个呵欠,懒洋洋地站起身,朝病房方向瞥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说:“那不是下午才送来的吗?到现在还没醒过呢,能在哪儿啊?”   “你自己去看!哪还有什么人?你们怎么搞的?这点警惕性都没有嘛?”田伯光说着,就拉了她一把。   “哎哟,拉拉扯扯的干什么啊!抽什么风!”护士被他一拉,不由白了他一眼,这才理了理头发,不紧不慢地朝病房走去。   直到这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监护的病人,已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不翼而飞了……   。 第三百九十一章:不知道的事   阿杰去哪儿了?他是死是活?又是谁带走了他?   三号是什么?一个代号?还是一场行动?   柳月让带的那句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阿杰并不是白先生的人?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萦绕在高朗的心上,让他剪不断、理还乱!   本以为只要得到了目神珠,一切就会迎刃而解,却没想到,人心远比那些鬼|怪复杂!   倪曼收了重伤,欧阳老师和师母,却依旧不见踪影,一切盘根错节,迷雾重重,比那皮夹沟更令人头疼!   回到楼下,高朗立刻拉着郑西麒,到了一旁。   “师兄,你是从哪儿把小曼救出来的?”他开门见山,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一个人怎么救的?”   “我一个人怎么就不能……”这话说得挺气人,郑西麒听了,本来想逞强两句,不过他看了高朗的脸色,就又改了口,“是王二叔帮的忙,他手下有一票人。”   “王二叔?哪个王二叔?”高朗闻言,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家街对面,那个卖蜜蜡的,头有点秃的那个。”郑西麒说道。   “王二麻子?!”高朗闻言更觉得疑惑,“他还有手下?!”   “是啊,他身手可好了!”郑西麒闻言使劲点头,说道:“那动作,那身手,可不一般!真跟电视剧里那些大侠似的。”   “王二麻子可是个胖子啊!”高朗觉得这人有点对不上。   “对啊,是胖子,一脸的麻子,”郑西麒朝脸上指了指,说:“这真是人不可貌相,你们玄元街上,还真是卧虎藏龙,什么人都有啊!”   “你怎么会找上他的?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高朗有些纳闷。   “我找他?!是他找的我!”郑西麒皱眉,想了想,又说:“他不是你们精舍的世交吗?他说自己和你们家关系可好了!”   这话显然有很大的夸大成分。   王二麻子和他们家,可从来没好到过这个份上!   这叫高朗心中隐隐觉得不安,似乎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进了一个隐形的陷阱之中!   这个陷阱的口,起初松到让人几乎无法察觉,这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等你发觉的时候,一切很有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高朗站在窗前一筹莫展,他正琢磨王二麻子的用意,手里的电话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六叔!   “喂,六叔,怎么样?你们出来了吗?没事吧?”高朗接起电话就问。   “臭小子,我们能有什么事?柳姑娘呢?她咋样了?”电话中,六叔的声音很洪亮。   他和道长,已经安全地把所有的人都带了出来。   只不过,出来的时候,遇到了一点小意外——他们破解机关的动作慢了点,所有人都落了一身灰,北房的地面也塌陷了,成了一个“天坑”!   不过这些事儿,他暂时没敢更高朗提,毕竟,那是他家!   “她还在做手术。”一提到柳月,高朗的心情就很沉重。   “哦,”六叔听了这话,也隐隐觉察到了一种不祥地意味。他在电话里顿了许久,才说:“朗哥儿,有些事情是天命,强求不得。生死有命,这事情,也不是你能做的了主的!”   六叔的话,意思很明显,柳月遭这么大的事,怕是不会好了,如今抢救,也不过是因为高朗不甘心罢了!   “我明白了,六叔,你……”高朗这时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怎么了?”六叔见他在电话里说话吞吞吐吐地便说了催了一句:“臭小子,有什么话就直说,电话费不要钱啊?”   “您能不能和道长一起去一趟河道口?”高朗本来还在组织语言,这时候听见六叔这样说,只好直接说道:“卯时已经到了,可是我赶不到河道口那里去了,所以只能拜托你和……”   “行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不等他说完,六叔就打断了他。   接下来,电话里就是长久的沉默。   高朗和六叔,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这个时间点,河道口的阵法应该已经完全失效了。   红姑不在了,可那地方依旧需要人守护。   否则,高朗很担心自己在试炼中看到的一切,会成真!   “你顾好柳丫头吧,兴许……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河道口那边的事,你不要操心了!”说着,六叔就挂了电话。   他的话让高朗心头又是一沉。   他挂了电话又在窗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郑西麒、田伯光他们说:“我想去抢救室看看月月,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小曼要是醒了,就马上打电话给我。”   “别急,我让护士去调监控了,这好端端的,一个病人不翼而飞,是大事!”田伯光拉住他,说:“我刚才看了看这个人的病例,以他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自理的,更别说自己从这里走出去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也许吧,田野,这事儿你别管了,太危险,我不想你有事!”高朗瞧着他,一本正经地说。   “怎么啦……”田伯光看他都开始叫自己的大名了,顿时感觉不妙。   “真的,这事情,牵连很大,我真的不想你有事。”高朗郑重地重复。   他正说着,值班护士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田医生,不好了,我刚才去找警卫,发现刚才我们医院的监控设备突然故障,从十二点到五点之间的视频,全都没了!”   “什么?!”田伯光一听这话,顿时望了高朗一眼。   而高朗这时,却是一副早在他预料之中的模样!   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这个阿杰,看来的确不简单!   “师兄,月月给你的电话还在吗?”高朗转头问郑西麒。   “在,你等等啊。”郑西麒闻言,立刻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带血的小纸片。   纸片经了那么多人的手,都快烂了。   上面的字迹有些糊,但上边的数字还挺清楚,高朗接过纸,立刻照着上面的号码打了过去。   。 第三百九十二章:气不气   电话响了三下,就被接通了。   听筒那头,依旧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高朗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人便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一定会再打电话来的。”对方的声音沉稳中透着刚毅,才一开口,那气场便超过了一米八!   “我……”高朗被他这话震得说不出话来。   “你要是找阿杰,那就一个人来,我在城郊水库大坝等你!”那人说着,就挂了电话。   “喂?喂喂?”这电话挂的猝不及防,高朗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怎么了?”郑西麒凑着脑袋,努力让自己的耳朵贴在高朗的手机上。   “他挂了。”高朗放下手机,抬头对他说。   “挂了?”郑西麒一愣,“然后呢?”   “他约我到水库去。”高朗答道。   “去水库?这个时候?!”郑西麒瞧了瞧窗外,这时候,天际已微微泛白,正是黎明时分,黑与白的交接。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   “那你去啊?”郑西麒有些不确定。   “嗯。”高朗又点了点头。   “那……我陪你去?”郑西麒想了想,鼓起勇气说道。   “不用了,对方说了,要我一个人去,”高朗闻言,拍了拍郑西麒的肩,说:“你帮我照顾好小曼,还有月月,有你在,我才能后顾无忧。”   “可是……你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就这样一个人贸然前往,实在太危险了!”郑西麒不放心。   他和高朗,毕竟是同窗挚友,情同手足,自然不放心他一个人跑去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守好小曼,守好月月,就足够了。”高朗闻言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去救老师!”   “阿朗……”郑西麒听了这话,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这一整天,他虽然没下墓,却也经历了很多,可以说此刻的郑西麒,也不再是从前的郑西麒了!   他和高朗两个,互望着对方,眼中包含了太多。   “行了!”就在他们两个“惺惺相惜”的时候,一旁的陆楷风实在看不下去了。   只看他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走到高朗身边,沉声说道:“我陪你去!”   “你?!”这下,郑西麒和田伯光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   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这人年纪活得大了,真是什么事儿它都能让你碰上!   这陆楷风和高朗,那就是纯情敌啊!这两人平时,也从没听说过有什么交情,这会儿怎么还“英雄惜英雄”上了呢?   好在这倪曼现在还昏着,她这会儿要是醒着,看着这俩“连襟兄弟”,可叫她情何以堪呐?   还真没听说过,追女孩追成战友的!难不成,这一山还能容三虎?!   这种时候,郑西麒和田伯光两个,看他们的眼神就未免有些世俗了。   然而,就是在他们俩这种绿油油的目光中,陆楷风再次开了口。   “我知道,你一定是遇上了特别的事,”他看着高朗,郑重其事地说:“小曼被绑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知道,要想让她安全,就必须彻底铲除了这伙人!所以,为了小曼,请你不要拒绝我!”   这话说得感天动地。高朗表面看似波澜不惊,可心里却觉得感动!   他望着陆楷风,突然觉得,他甚至比自己更爱倪曼!   毕竟,这事儿要换了他,可能还真没这么大方!   “你真的要去?”高朗皱眉。   “我没什么身手,不过脑子还行,”陆楷风笑着对他伸出右手,说:“给你开开车,充当个车夫,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话说得挺幽默。高朗听了,果真伸了手。   两人就这样在郑西麒和田伯光的注视下,完成了这样一次历史性的握手!   然后,两人果真就开着倪曼的牧马人,往水库去了。   水库在郊外,从医院过去,要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地方高朗也就去过那么一两回,上一次去,还是和六叔、倪曼一道去找人的。当时倪曼害怕,在后座上瑟瑟发抖,那小脸蛋都吓变形了!   想到这里,高朗不由笑了——这丫头,像是永远也长不大似的,就是这么可爱!   “你笑什么?”陆楷风坐在副驾驶上,看见高朗对着空无一人的路面傻笑,就知道他肯定是走神了。   “啊?”高朗闻言,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陆楷风,才说:“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件好笑的事。”   “你这心也够大的,这会儿竟然还笑得出来。”陆楷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说:“这一点,你和小曼倒是真的很配!”   “陆楷风,我其实挺佩服你的。”高朗听他主动提起倪曼,不由一愣。   他原以为,这会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禁忌。   “你佩服我什么?”陆楷风挑眉问他。   “佩服你……爱屋及乌,还有……绅士风度!总之,你是个男人!”高朗想了想,说。   “我那是没办法!”陆楷风闻言苦笑,道:“我读小学时就认识小曼了,那会儿她才读幼儿园,人还没饭桌高,扎个冲天小辫儿。这丫头,从小就心大,看谁都觉得像好人,对人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提起倪曼,陆楷风的眼神就温柔了。   他对她的感情,其实不止是爱,更多是像亲人,像兄长……   “陆楷风,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好奇。   对于陆楷风,他了解的实在不多。   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这人,不大方!怕自己知道的太多,会气死!   “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欢了,只不过,我一直在等她长大!”陆楷风闻言叹了口气,接着却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谁能知道,待她长发及腰,竟然会被你小子给截胡了!这就跟我打了十几年的游戏账号,被盗号了一样!你说我气不气?”   。 第三百九十三章:大坝   “陆楷风,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   高朗听了他这描述,不由想笑。   是男人谁还没打过几天游戏啊!   这练级打装备,都是需要时间精力外加金钱的,这一个账号,都不是说值多少钱的事,是心血!心血啊!   这账号被盗,搁谁身上能不气?   要换了他,估计得气吐血了!   “行了,这就是命,我认了!只要她开心就好!”没想到,陆楷风这时却表现得很洒脱。   只看他理了理头发,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副驾驶上,说:“谁让我技不如人呢!”   这种态度,是真爱了。   高朗闻言不由转头,瞧了瞧他,认真地说:“我当初是真不知道小曼有你,要不然,我是绝不会夺人所爱的,我不是这种人。”   “行啦,这就不是让来让去的事,你只要对她专一一点,别再伤了她的心,就行了。”陆楷风叹了口气,才问:“你和那个什么月月,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看小曼为了这事,特别得不高兴。”   “我和月月真没什么。月月是我发小,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难免比一般人亲密些。”高朗头一回这么认真的解释这件事,他一本正经地说:“我和她从来没做过对不起小曼的事,没有,真的没有!”   “没有就好,我从来没看过小曼这么伤心。你真该好好检讨一下了。”陆楷风也说得认真,“要不然下回,我说什么也要把她抢回来!”   “好!”高朗闻言不由笑了,说:“我要是再敢让她伤心,我就主动让位!”   “你小子,说话要算话!”陆楷风也笑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高朗认真地说。   这样的对话着实奇怪。两个人明明是情敌,却聊得像兄弟。这一路,也算是不寂寞了!   就这样,车子很快就出了城,到了城郊水库。   高朗把车停在了路边,然后熄了火,转头对着陆楷风,郑重其事地说:“陆楷风,我知道你是真心对小曼好。我一会儿进去,要是出不来了,还请你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她。不要告诉她我的事,我不想她难过。”   “是不是还要骗她说,你和柳月双宿双栖,不回来了?”陆楷风饶有兴味地瞧着他,问。   “最好是这样,”高朗心口有些疼,但还是说:“这对她来说,可能是最好的结果。”   “嗬!”陆楷风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半晌才说:“你去吧,别跟我在这儿演什么言情剧了!你不会有事的,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行!我要是一个小时不出来,你记得帮我打电话报警,顺便再叫辆120。”高朗笑了笑,说。   说罢,他就拉开车门,往水库方向走去。   这水库两旁的草,很高,都能没过膝盖了。   他在这草丛中前行,心中难免有些忐忑。他不确定,前面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不论阿杰是什么人,但纵观他一直以来的种种,都不像是什么好人。   也许这就是两帮势力相斗,阿杰,很可能是白先生仇家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也许是柳月知道了阿杰的真实身份,于是两人就开始联手,一起对付白先生……   这种黑吃|黑的事情,很难讲。   高朗一直生活在阳光下,对那些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实在缺乏想象力。人性的恶,在他的心里,底线颇高!   他最多也就能想到,还有可能这就是白先生的一个局,为了把他诓骗出来。   “如果真是白先生,那今天就让我们做个彻底的了断!”他心里这样想。   小曼、月月,还有欧阳老师,他心里早已憋足了愤怒,要是白先生真敢用这种方式出现,那他绝不会放过他!   “大不了就一起死!和这畜生同归于尽!”他咬牙,捏紧了拳头。   谁知,他正想着,便看见前面不远处,大坝上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他,看上去应该是在等人。   只不过……远远望去,那人身上的黑色制服十分扎眼!   他的肩膀上有肩章,再看看他头顶上那顶黑色大盖帽,那是——警|察?!   高朗一看这阵仗,顿时觉得心头一惊。   这是什么情况?是犯|罪分子已经被一锅端了?还是……这只是个巧合?这位叔叔,就是来水库钓鱼的?   高朗一时吃不准了,只能又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一段。   他心里忐忑,一边走还不忘在心中暗想:“这不会是收了什么线报在这里蹲点吧?那要是把我和那伙子人当成一帮的,我岂不是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了?”   这想法一冒头,他心里就更慌了——形势太复杂,敌人太狡猾,而他,经验值实在太低!   虽然血槽挺满,技能也有,但这个世界上,有一句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经验不足,有的时候是会死人的!   就这样,在满脑子胡思乱想之下,他也走到了水库的大坝边上,离那人,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   大坝没有开闸,这里一切都静悄悄的,连脚步声,都有了回声!   这搞得,还真有点像是谍战片里的接头。   高朗瞧着他的背影,紧张得喉咙发干,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终于来了。”那人显然早已感觉到了他的到来,见他站定,立刻就转过了身来。   “你真的是在等我?!”高朗这时依旧有些不确定。   他略略地打量了他片刻——眼前这人,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目光炯炯,透着一股子英气。再看他的胸章,自己从前果然没有猜错,他的确和蔡大队他们,是一样的!   “可他怎么会和阿杰扯上关系?!我这看的不会是无间道吧?!”高朗心中很快又有了疑问。   此刻他的内心,完全可以用一句歌词来概括:眼前的黑,不是黑,你说的白,是什么白……   。 第三百九十四章:身份   “我,其实……我……”   高朗手心冒汗,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你迟到了,从医院到这里如果按六十码的车速,应该是四十五分钟,八十码,半个多小时。”那男人笑了笑,接着说:“现在你花了一个小时,为什么?”   “因为我……我没有马上出发。”高朗顿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为什么呢?急着报警吗?”对方挑眉。   “不、当然不是!”高朗闻言,连忙摆手否认。   在没弄清楚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之前,他可不敢轻举妄动。   “是也没关系,”谁知,他这么紧张,对方这时却笑了起来,“你一定是玄元街8号的高博士吧?江州大学的心理学副教授,对吗?”   “你、你怎么知……”高朗闻言一愣。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会和阿杰这样的人在一起,又为什么会对你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对方又说。   “是啊,”高朗这时渐渐放松了下来,不像刚才那般紧张了,“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啊?”   “我身上的这身制服,难道还不够清楚吗?”说着,那人敞开双臂,笑着看他。   “可是……你的意思是说……阿杰他、他是……警、警|察?”高朗不确定地瞧着他,胸膛里突然有一种热血在沸腾。   “是啊,李杰同志是我们系统内部非常优秀的一名干|警,”那人点了点头,说:“两年前,我们与国际刑|警组织合作,共同调查西西里一个名叫世济会的组织。”   水坝上,风有点大,吹得人脑子嗡嗡的,有一种站不稳的错觉。   那人的话,让高朗一时有些蒙圈儿,只是傻愣愣地瞧着他。   他感觉自己嗓子发干,好像这人说的话,分开来,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放一起,却不好消化。   “这个组织,长年走|私贩卖文物,犯下了累累罪行,李杰同志就是我们打入敌人内部的一张王牌!他为我们提供了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和线索,为我们将来一举铲除共济会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他接着说道。   这种说法,信息量有点大,离高朗的生活太远,他只在电视剧里看过。   他平时挺喜欢看这种刑侦片的,最早的一部,是《黑冰》,最近的一部,是《破冰行动》。   这些片子很好看,但真的特别挑战人的心里承受能力。   普通观众就是光看看,都觉得心跳得不行,更别说那些真正战斗在第一线、与敌人斗智斗勇的卧底了,要是没有过硬的心理素质和一颗强大的心脏,这事还真干不了!   这时候高朗一听说阿杰是干这个的,对他的佩服之情油然而生!   “难怪他整天都牛|逼轰轰的,原来是真的牛啊!”他心里这样想,这时在回想阿杰种种,竟都变得高大上起来!   “其实世济会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末了,高朗这样说。   “你不知道世济会,不过,你一定知道白先生吧?他就是世济会的头目。”那人笑了笑,对着高朗伸出了手,说:“你好,我是李杰同志的上峰,你可以叫我文主任。”   “文主任,你好!”高朗见他伸手,连忙把自己的手也递了上去。   “高博士,据李杰汇报,你的家人、老师都被白先生绑走了,是吗?”文主任问他。   “是,我妻子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我的老师和师母,下落不明,”高朗点了点头,表情瞬间凝重起来:“还有我的朋友柳月,她的父亲也被这伙人给绑了!”   “柳月的事情,我知道,这个姑娘也是个受害者!”文主任叹了口气,说:“这个团伙,多年来犯下累累罪行,所涉及的,已经不仅仅是经济领域。它简直就是个毒瘤!世界的毒瘤!”   “阿杰现在怎么样?他没事吧?”高朗闻言,也不知道该问什么才好。   “他病情还算稳定,现在已经转往军方医院,这样我们才能更好的保护他!”文主任闻言答道:“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已经暴露了,没有办法继续执行卧底任务了!”   “那怎么办?”高朗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毕竟,这关系到他的老师和师母。   “这倒不是最大的问题,所幸现在一切的工作已经进入收网阶段,虽然阿杰不能和我们里应外合,但是……你可以!”文主任瞧着他,突然说。   “什么?!我?!”高朗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   这叫他始料未及!这他也没干过卧底啊!哪有那本事?   “你不用紧张,这也是救出你老师和师母的最好办法!”文主任瞧着他,胸有成竹地说……   大半个小时之后,高朗回到了车上。   这时的他,显然有些心虚不宁。   陆楷风瞧他这模样,便问:“你怎么了?怎么这个表情?我看你一直不出来,差点没打电话报警!”   “你不用打电话报警了,刚才里头的那一个,就是警|察!”高朗说着,长叹了一口气,靠坐在了驾驶座上。   “里面的是警|察?!这是什么意思?”这一下,轮到陆楷风惊诧了。   “唉!说来话长,我现在脑子特别乱,你来开车吧,让我好好消化消化!”说着,他把钥匙抛到了陆楷风的手里,和他换了位置。   文主任的计划,算得上周详,可高朗却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心慌地厉害。   和白先生猫捉老鼠了这么久,总算到了要当面锣对面鼓,摆开阵势干一架的时候了,可他,却好像还没有准备好!   他心里头空荡荡的,正觉得莫名发虚,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瞧,是医院来电话了!   。 第三百九十五章:不后悔   柳月不行了,高朗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们已经退了下来。   仪器的嘟嘟声,充斥着整个房间,让人心里发慌。   郑西麒两眼含泪,站在柳月床头,看着高朗,神情很是悲戚。   他一见高朗来,就冲他招了招手,哑声说:“就等着你来呢,医生要撤机器了。”   这话让高朗说不出的难受,他呆如木鸡,慢慢挪到柳月身边,心塞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小……墩子……”柳月的眼睛有气无力地睁着,好像随时会重重地阖下去。   她的手指朝他轻轻抬起,那纤长的手指,在这一刻,看起来绵软如芦须。   “月月……”高朗见她这样,忙走上去,伸手握住她的手。   才一开口,他的眼泪就忍不住要落下来。   “不要……不要哭……”柳月见状,冲他挤出一丝笑容,虚弱地咧开了嘴。   她的嘴上,裂开了好多道口子,苍白、干裂,毫无血色。那一刻,高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那是人死前特有的模样,是生命尽头的征兆。   “我们要告别了,是吗?”她笑着,顿了好久,才说:“你抱抱我,抱抱我,好吗?”   “月月,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高朗听她这样说,不由心如刀绞。   他俯身抱住她,深情的,痛苦的,懊脑的。   此刻她在他怀中,那么孱弱,好像稍一用力,就会破碎。   这是他们最后的时光了,可高朗除了“对不起”,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高朗哭着,似乎还是当年那个小男孩。   他真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梦里醒来,还是幼年时那个夏天,他们和瘦猴一起,蹲在大柳树下,玩弹珠、玩泥巴……   “月月,你不要走,你留下来,好不好!”高朗哭着,喊着,情绪有些失控。他真的不习惯接受死亡!   “你要我留下,是为了什么?告诉我,小墩子……你可曾对我有过一点点,一点点动心?”柳月在他耳边,轻问。   这个问题,她一直都想问,只是没有机会。   而今天,这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你有没有过?有没有过?哪怕……只是一点点?”她见高朗不说话,便又问。   高朗听了这话,更觉得肝肠寸断。   他好想说“有”,可却又觉得不该骗她。因此只是愣在那里,抱着她不说话。   “你终究,还是连骗都不愿意骗骗我吗……”柳月的眼神,终于暗了下来,她知道,她的等待,再也不会有结果了!   “月月,我……我对不起你……”高朗觉得自己残忍,可却……   “你就不能说句爱吗?”郑西麒在一旁看得心急,忍不住插了一句:“她一直在等你回来!”   他太难了,作为一只单身狗,居然还要主动求他们两个虐自己,真是玻璃渣里捡糖吃。   “算了……你不必逼他,强求来的,我不需要……”柳月听了郑西麒的话,嘴角泛起苦笑。   她没想到,高朗终究是到死,也不肯骗一骗自己!他的心里,真的只有倪曼!   “月月,我……我见到阿杰了,”高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突然提起阿杰,他只是愣愣地说:“他是警察,他一直在保护你。”   “你说他是……”柳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再次归于平静,只在口中喃喃道:“他没有骗我,他真的没有骗我……”   一滴泪从柳月的眼角滑落,她笑了。   “他说过,他要保护我的。”她轻声喃喃,眼前出现了阿杰的模样。   她知道,是自己太笨,错过了太多!   “他还好吗?”她又问。   “他很好,很安全,他已经回到了他的组织里去。”高朗回答。   “好,那就好。你告诉他,我给他讲的那个故事,是骗他的。没有那个地方,也没有那个人……”柳月的泪水再次滑落。   “月月……”高朗闻言,心里更加难过。   他不由觉得,柳月这辈子要是没遇见自己,也许会生活得更好!   这所有一切的痛苦,似乎都是他带给她的,没有目神珠,坤叔就不会被绑,坤叔不被绑,他就不会被迫回到易县,那也就不会再次遇见他!   如果没有遇见他,那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不后悔,我从不后悔还能再见到你……”柳月在他怀里,笑着也哭着,许久才突然昂起头,一把抓住高朗的衣裳,说:“救我爸爸,一定要把我爸爸救出来……”   她坚持着,说完这句话,便一松手,重重地跌回到了枕头上去,没气了!   “月月——”高朗始料未及,见状不由大喊,将她再次抱进自己怀里,然而,一切已经于事无补,断了气的人,再怎么唤,也唤不回来了!   “月月……”高朗怎么也没想到,柳月会以这种方式离开自己,他一时完全无法接受,嚎啕大哭起来。   郑西麒见了,也绷不住,跟着痛哭起来,一时间,气氛压抑至极。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两个大男人在急诊抢救室里一放声,医生们连忙就赶了过来,把他们给拉出去了!   柳月已经咽气,接下来就要通知殡仪馆来拉人,人死后,总是这样一个程序,谁也逃不脱。   可这时的高朗却彻底崩溃了,他脑海中满是柳月在墓室中对自己说的话。   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说没就没了,这叫他怎么受得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因自己而死!   此时此刻,他真希望,死的那个是自己……   话分两头,这边柳月就这么没了,另一头,六叔和道长,也到了河道口。   此时的河道口,因阵法失效,气场大乱,颇有群魔乱舞之象。   只看这天地间,阴风阵阵,黑云层层,一派异象。   六叔和道长一到这个地方,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 第三百九十六章:荒原   河道口这地方,煞气横生。   阵法一失效,整个河道口的气场立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若不想办法镇守,只怕很快就会引起各方势力的一场大乱斗!   风口里,六叔点了一支烟,站在道长的身边,眯眼瞧着这片苍凉之地。   大风中,烟燃得极快。六叔的头发被吹成了鸟窝。   “你少抽点儿吧,年纪不小了,身体经得起这么造吗?”道长见他烟瘾这么大,忍不住来了一句。   “没办法,我就这点爱好。师兄你从前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不也爱抽么?”六叔回了一句。说罢,又是深深地一口。   “自打高良娣没了,你看看你都活成什么样子了!”道长见他这老烟鬼的模样,忍不住上手,一把把烟夺了下来,扔在了地上,踩在脚下。   “啊呀,我的烟!哎呀——”六叔见状,正欲抱怨,突然却一抬眼,指着前方说:“师兄,你看那里,那里是个什么?”   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不远处的高地上,有一个细长的黑点。   那黑点在风中摇曳,看上去像是棍子上套了个塑料袋,萧索极了!   “那是个人吧?你看那不是衣服吗?”道长的眼力,比六叔稍好些,他定睛一瞧,便看出那里戳着的,是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现在还不到六点,怎么会有人站在那里?”六叔觉得奇怪。   此时此刻,天才蒙蒙亮,光从乌云的缝隙中透出来,丝丝缕缕,并不能照亮大地。   在这黎明时分,怎么会有人出现在这样的荒地上?   六叔和高朗的心,不由一紧!   “走!我们上去瞧瞧!”道长观察了片刻,才说。   “行!大家都小心点!”六叔点头,说着就把吃饭的家伙事儿给拿了出来。   就这样,两人并肩朝着黑店的方向去了。   河道口这一方平原不小,他们走了十来分钟,才接近那黑点。到了跟前一看,那果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个老婆子!   “阿梅?!你怎么会在这里?”道长一看见那女人,就叫了一声。   没错,高地上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梅姨!   “道长,你们终于来了,”梅姨一瞧见道长,立刻从高地上跑了下来,急匆匆地跑到他们身边,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你们认识?”六叔听他们俩人这样讲话,顿时一愣。   “是啊,这是阿梅,其实你应该知道的,她是金奶奶的远房外甥女。”道长见六叔一脸懵逼,立马解释了一句。   六叔听了这话,更觉得惊奇——这金奶奶的外甥女,他怎么竟然会从来没见过?!这太不正常了!   “你是玄元精舍的刘先生吧?”就在这时,梅姨也笑着和六叔打起了招呼。   “你认识我?”六叔闻言又是一愣。   “是啊,说起来,我也在玄元精舍住过一段日子呢!”梅姨又笑了笑,说:“只是那时候,你正随着道长闭关,所以,可能不太知道。”   “你住在我们玄元精舍干什么?”六叔有些防备。   他可从来没听红姑提起过这一茬!   “她是当初我从青丘请来那两位大仙的出马堂口。红姑曾帮我练她!”道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原来如此……”六叔听了这话,才算明白过来,可是很快,他又起了新的疑惑,“可这青丘二仙已经离开几十年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青丘二仙虽然不在这里了,可我却一直都知道这河道口的事,”梅姨闻言叹了口气,说:“精忠阵的事,我全知道,红姑今早走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你见到她了?!”六叔一听这话,心头不由一紧。   “嗯。”梅姨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她……她可有留下什么话?”六叔忙问。   “没有,”梅姨摇了摇头,说:“她只说,她心愿已了。”   这话一出,大家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河道口的风中,似乎还残存着红姑的气息。   无论是六叔,还是道长,抑或是梅姨,在他们的心里,红姑从不曾真正离开过。   “阿梅,你守在这里,不只是为了与红姑道别的吧?”终于,道长开口问。   “河道口气运不稳,我自然要设法暂时拖延。”梅姨叹了口气,说。   “那你可想到了什么法子?”道长闻言便问。   “没有,什么法子也没想出来。”梅姨摇头,这地方,能想的法子,早已经都想到了,哪还会等着她来用?   更何况,就在红姑灰飞烟灭的前一刻,河道口的平原突然震动,这就说明,高朗一定已经把目神珠起出来了!   没了目神珠,想要保住河道口,显然是难上加难!   再者说……梅姨来这里的原因,可从来不是她口中说得这般简单的!   目神珠已经被起走了,那也就是说,她的计划,该正式开始了!   “其实……我从前听过一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只是……兴许有些冒险。”红姑顿了顿,故意这样说。   “哎呀,你有什么就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了!”六叔见她这样,就催促了一句。   梅姨见她催促,这时才故作为难地说:“有一种说法,说每个地方,都有地灵神庇佑,可我们这河道口,可没有。”   “所以呢?”道长瞧着她,问。   “所以如果我们能造个地灵神出来,再借这地灵神的威力震慑这河道口,岂不就……”梅姨的方案,听着有些许疯狂。   所谓地灵神,顾名思义,就是守护一方的地灵。   从风水上来说,每个地方,都有山脉,水脉,龙脉,地脉,气脉,血脉,神脉,又有灵神,地灵神,山灵神,穴灵神,洞灵神。所谓寻龙点穴,讲究的就是择选福地。   这好的地灵神,可以保一方太平。其代价,只是一点小小的香火。   这笔账,是划算的。不过,问题是,地灵神生而有之,天生天养,还从没听说过,有谁可以造出一个地灵神来的!   。 第三百九十七章:脸   “地灵神怎么造?”   六叔觉得眼前这老婆子是疯了!这提议,根本就不具可行性!   “我这里有一本秘本,是在机缘巧合下偶然所得,”梅姨看时机成熟了,便从随身背包中取出了一本册子,递了过去。   这册子,封面上没有字,是个光面。   六叔接了册子,半信半疑,警惕地翻了翻,便看见扉页上果真写着“地灵造神”四个大字。   “这是什么?”六叔依旧觉得这件事情有问题。   他正想要多问几句,便看见道长将东西接了过去。   “阿梅,这件事情,我们还要从长计议,”道长瞧着梅姨,好半天才说:“造地灵神的事,我们都没有试过,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你先回去吧。”   道长这么说,颇有点拿话堵她的意思!   “我回去?”梅姨闻言一愣,随即激动起来,“你们不信我?你们觉得我大晚上的守在这里一整夜是为了什么?”   “阿梅,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册子上的东西,还需时日去研究,并不是说做就能立马去做的。”道长对梅姨的态度很友善。   梅姨听了这话,不再激动,只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家也没有人了,你们既然这么说,那我就跟着你们回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有商有量。”   “你要跟我们回去?”六叔听了这话很诧异。   “不行吗?这精舍我又不是没住过?”梅姨挑眉看他。   “不是不行,是我们那儿没地方给你住啊!”到了六叔这把年纪,真的是打心眼里抗拒和女人同住,尤其还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   那多麻烦啊!免不了要被管头管脚,绝不会舒服的!   更何况,这阿梅是个何方神圣,是人是鬼,他都还没摸清楚。   然而,就在六叔心里继续盘算着要拒绝阿梅的时候,高朗却给他来电话了!   电话里,高朗的情绪依旧不太稳定,六叔费了好大力气,才算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挂完电话,他便转头对自己的师兄说:“柳月没了。”   “果真是……唉!终究还是没了……”道长闻言叹了口气,才说:“高朗情绪怎么样?”   “不太好,”六叔叹了口气,说:“他现在在殡仪馆,嚷嚷着要我过去。”   “那走吧,这会儿他心里定然不痛快,咱们陪着,他多少能舒服点!”道长说道。   “那这里怎么办?”六叔这时却一心系着河道口的安危。   “先布个阵法,拖延个七天不成问题!”道长想了想说道。   说着,他便吩咐他们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自己对着河道口的平原翻手结印,瞬间便布下了一个简单的结界阵法。   所谓结界,就是以阵法的形式储存修道之人的法力。一旦引发后,就可以在阵法的范围内形成防御罩,以一个新构建出的特殊空间,阻挡外来攻击。   这结界,可保七天之内,煞气无法入侵。也算是一招缓兵之计,给大家预留出了一段时间。   结界布好之后,他们就去了殡仪馆。   和他们一起去的,还有梅姨。   她这会儿好不容易和他们再次接上线,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到嘴边的鸭子再度飞走!   殡仪馆这地方,别的人怕,她阿梅可不怕。进了他们这一行的人,早已看淡了生死。   说句实在话,他们是跳出俗世的人,自不能用俗世的规矩去衡量。   他们抵达殡仪馆的时候,正是这地方一天中的客流高峰期。   高朗等在殡仪馆办理窗口,想要将柳月领回去,可这队排了近一个小时,也没轮到他!   六叔到的时候,他前头还排着十来个人呢!   “六叔,你看这……”高朗一看见六叔,立马像看到了救星。   “行了,把单子给我,然后你们都上后面去等着吧!对了,去租俩小卡车,不然一会儿走不了。”六叔没有多说,只小声嘱咐了一句,就拿着单子直接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十多分钟之后,人就这么被领出来了。   高朗一看见六叔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推着棺材车出来,立马忙迎了上去。   “我租了口冰棺材,这天渐渐暖了,只怕放不起,还是冰起来好。”说着,他们就把冰棺材抬上了刚租来的卡车。   待一切收拾停当,六叔又开始安排座位,他叫他们全都坐在后头,和棺材一起,而自己和道长,则坐在卡车头里。   这显然是有话要避着高朗他们几个。   道长多精明的一个人,自然不会看不明白。   于是两人一坐定,车子还没发动,他就问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可是这里头有什么不妥?”道长问他。   “我也说不上来,”六叔见道长问他,便挠了挠头,说:“这我刚才去领尸,结果就……”   “就什么?怎么了?”道长见六叔说一半突然不说了,便问。   “哎呀,这闺女的脸……”六叔像是找不到形容词。   “她的脸怎么了?你倒是说呀!”道长被他这吞吞吐吐的语气,弄得也不由有些心慌。   “她的脸烂了!”六叔的眉毛皱成一团,说道:“全是血印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抓烂了似的,都见骨了!!!”   “你说什么?!”道长闻言,不由一惊。   “师兄,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面吗?难道椁门上的那副画,是真的?”六叔长叹了口气,幽声问道……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只能一更,因为我去了趟超市,回来晚了。   超市的人可真不少,大家囤货都吃完了,不得不冒险出门。   然而,超市里的许多货架都清空了,东西一次比一次少……   唉,加油吧!让我们努力生活!   。 第三百九十八章:痛苦的事   “脸烂了?怎么会这样?”   道长听了这话,脸色顿时一变。   他心里一下子就想起了那椁门上的鬼面图。这叫他的心头不由一沉!   这鬼面,究竟是什么意思?   柳月为什么是鬼面?如今若真的是鬼面现世,又意味了什么?   这关内候的大墓里,究竟还藏着什么秘密?难道这秘密,藏得比目神珠还要深么?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萦绕在道长心上,顿时结成了一团化不开的阴霾!   本以为目神珠终于认主,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却没想到这事情反而越发扑朔迷离了!   从殡仪馆回玄元街的路上,六叔和道长谁也没有说话。   他们一路沉默,心情都十分复杂。   在他们的心里,都有一种隐隐的预感——柳月,不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结束!   若她真是鬼面,她便必定会做出鬼面女该做的事!   回到玄元街,已经是十一点了。   高朗从卡车上跳下来,看着阳光下的精舍招牌,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仿佛就在昨天,他还拥有这一切,而现在……   “朗哥儿,别让柳丫头晒了太阳,咱们快点把人运进去吧!”六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撑起了一把大黑伞。他看高朗情绪不稳,便拍了拍他。   这时候,郑西麒倒已经忙碌开了。   他替高朗跑前跑后,这时已经把精舍的大堂收拾了出来,可以供柳月停灵。   柳月这一死,医院里的倪曼,顿时又只剩下陆楷风一个人守着了。   说来也是奇怪,倪曼动完手术已经十二个小时,可是却还没有醒来,这绝不是一个好现象。   开颅手术不像其他手术,术后及时清醒至关重要,若是迟迟不醒,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麻药不耐受,过量了,要么,就是手术失败了!   这两种,不论是哪一种,都让人无法接受!   高朗心里其实急得发疯,可他这时候却真的无暇分身。柳月为自己而死,他实在不能无动于衷!   “月月,我们到家了。”将装着柳月的袋子放到沙发上的时候,他这样轻声说。   棺材里还没有铺好底,人暂时还不能放下去。   关于这些事,高朗并不在行,好在一切都有六叔打点,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他只是呆呆地陪着袋子,兀自坐在沙发上,看着郑西麒和六叔、梅姨他们一起忙前忙后,一言不发。   是的,就连梅姨的突然出现,都不能让他惊愕了,甚至可以说,他压根儿连发现都没有发现她!   门口,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   这个时间,他们正好无事,看玄元精舍办起了丧事,一个个的脖子,伸得比鸭子还长。   他们心里好奇,可却没人敢上去问。毕竟,这种时候,不是特别熟稔的街坊,还真不好去多这个嘴!   “这是谁没了啊?你们听说了吗?”   “高姑娘半年前就走了,这会儿又是给谁办的事?”   “难道是她儿媳妇?我看她儿子神色不对……”   街坊中那些三姑六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个个都是真相帝,个个都是知内情者。才一会儿的功夫,便已编排出了十多个版本。   郑西麒忙前忙后,还要听这些三姑六婆嚼舌根,忍不住窝了一肚子的火,拿着一盆刚擦过门板的水,就朝着门口泼了过去!   “都走都走!在这里看什么热闹?走——”他对着她们大喊,说着就把水泼了出去!   这水往外一泼,那些男男女女连忙往后跳,一下子退开了数丈远,口中却不忘骂骂咧咧地抱怨了起来。   “干什么啊?缺不缺德?”   “那擦门板的水泼我们,你这个绝户!”   “缺德玩意儿!有妈生没爹养的玩意儿……”   他们的话越说越难听,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就忍不住了!   只看他拔直喉咙,对着他们就吼了起来:“你们骂谁呢?都给老子滚——”   吼罢,他就嘭地一声关上了店门,把这些乌烟瘴气的声音、乌烟瘴气的人,全都挡在了门外。   “没事儿!你别理这些小市民!真是没素质!”郑西麒关了门,自己调整了几回呼吸,这才走到了高朗身边,拍了拍他。   高朗听了这话,并没有回应那个,只是叹了口气,不说话。   道长看他如此,也走了过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们聊聊?”他瞧着高朗,试探道。   “我没事,”高朗看道长来了,才勉强抬头回了一句,说:“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总是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活着,这就是我,高朗。没有人看得起我!”   “柳月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这样自责。”道长瞧着他,说。   “从小到大,在易县,我几乎没有朋友,大家都不喜欢我,因为我母亲的身份,因为我没有父亲。”高朗突然苦笑,半晌才接着说,“我在易县,就两个朋友,一个是月月,还有一个是田伯光。我真的不是个擅长交朋友的人。”   说着,他痛苦地低下头,把脸埋进了手掌心里。   “月月是第一个真心待我好的朋友,她为了我,命都肯豁出去……我、我却对不起她,是我害死了她……”   高朗说着,颤抖起来,整个人陷入了雪崩式的痛苦之中。   月月的死、倪曼的昏迷、老师的被绑,无论哪一件都让他感到极度的痛苦。他突然觉得,和自己亲近的每一个人,都会陷入不幸的漩涡。   月月是这样,倪曼是这样,老师是这样,下一个又会是谁?他不敢想!   。 第三百九十九章:面具   柳月的脸,阿真的烂了!   拉开袋子的那一刻,高朗差点吐了。   那就像是她原本的脸上,戴上了一张面具。一张血红色的鬼面具!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是诅咒!来自棺椁的诅咒!   气氛,从悲伤变得诡异。除了郑西麒,所有的人脸上都流露出一种惴惴不安。   即使是道长这样的人,这一刻,也不淡定了!   “这脸是怎么了?为啥会这样?从医院拉走的时候,明明是好好的!”郑西麒忍不住抱怨起来,“这殡仪馆是怎么回事?这也太不尊重人了!我们等了这么久,不是为了看到亲人朋友变成这样的!”   “不行!不行!这事儿我的打电话去殡仪馆反应!”他暴躁地走来走去,用怒气掩饰心慌。末了,干脆掏出手机,说:“殡仪馆今天必须给个说法!这事情决不能就这样算了!”   说着,他就开始上网查殡仪馆的电话号码。   六叔看他这样,终于忍不住走上去,一把摁住了他的手机。   “别打了,这不关殡仪馆什么事!”六叔瞧着他,一脸凝重。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殡仪馆,那难不成……是您给弄的?!”郑西麒的脑回路,总是那样感人。   这话说得六叔忍不住要翻他十七八个白眼。   “我弄这个干什么?”六叔哭笑不得,脸自己原本要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六叔,”就在这时,高朗却开了口,“六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我领她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六叔点了点头,顿了好久才接着说:“这事情,和殡仪馆没有关系,她这些伤,我瞧过了,都是由内而外泛上来的。”   “由内而外?”高朗和郑西麒听了,同一时间再次望向柳月。   此刻她的脸,真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但细看那些伤口,又的确都是内部烂得比外部更严重!   “这是为什么?”高朗仔细瞧了一会儿,才问。   “其实,一个人如果死于意外,那么她濒死那一刻受的伤,有时候不会马上显现出来,而是会等上一段时间才浮出表面。”六叔尽量从专业角度解释这件事。   “我知道,你说的那是尸斑,可我看这……这并不像是尸斑!”高朗毕竟是高级知识分子,想要忽悠他,可不容易!   “你小子,见过多少尸斑?”六叔闻言,抬头看他。   “我只是爱读书罢了,”高朗听了这话,连忙澄清,“《洗冤录》里说过,验伤,须用手指,按其青红处,是伤坚硬,指一起仍然青红,便是真伤。”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六叔瞧了他一眼,说:“书上的,是共性,可各人都有各人的特殊性。不能一概而论!”   “就算是这样,总也要符合常理吧?我就没听说过,哪个尸体烂得那么快的!一般尸体腐烂,到外部出现表征,需要二十四小时。现在才两个小时,怎么可能?!”高朗说道。   “是啊!我越想这事越不对劲!”郑西麒这时也附和道。   他这话说得在理,六叔听了也无话可说。   他原本也就是为了求个心安,自欺欺人罢了,这时候听了高朗的话,心里自然就更不安了。   只看他转头望向道长,师兄弟两个互看了一眼,谁都不说话了。   “既然大家都觉得有问题,那何不把人叫回来问问?”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姨,这时候却突然开了口。   她这话一出口,高朗顿时想起了在幻境中剪纸人的事!   此刻回想起来,当时那纸人的模样,还有纸人身上所画的符咒,他依旧如在眼前!   既然如此,那还等个什么?   高朗想到这里,立刻跑去抽了一支香,到了柳月头跟前绕了一圈,说:“月月,你要是在,就跟着这支香走。”   说着,他就带着这支香,到了三清像前,磕了头,从抽屉里拿了一叠黄纸出来,走到桌子前开始剪小人。   他把引来柳月的那支香插在香炉里,然后就照着自己的回忆,一边在口中念咒,一边拿着剪子,快速地在纸上“攻城略地”。   不多时,一张小小的纸人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六叔这时已经明白了他要干什么,于是也主动倒了白酒,在一旁为他调朱砂。   这爷俩配合默契,高朗才剪完,六叔这里的朱砂也调好了。   “你等等,拿我这支笔来画!”六叔看他找笔,立刻制止了他,然后从自己兜里取了一支笔出来,说:“我这支不一样,是你外婆传给我的,受了多年香火,效果会更好。”   高朗听了,心头顿时升起一种异样的暖,仿佛抓住了这支笔,就抓住了外婆的手!   接下来的事,一切顺利。   因为有了这支“神笔”的加持,这符咒一画完,那小人便似有了神通。   紧接着,他又照着幻境中红姑的招式,翻手作印,辅以咒语,对着那纸人不断施法。   他如今有了目神珠的能量,体内又有老侯爷给的真气,这法力,早已在六叔等人之上!   寻常人施术,这样的手印要连做三次,而他这手印才不过做了一遍,那纸人,果然就自己一下子立了起来!!!   这怪异场景,顿时唬得郑西麒目瞪口呆!   。 第四百章:人不对   高朗的术法一成,那小纸人果然就长长地呼了口气出来。   六叔见状,顿时对高朗刮目相看!   而梅姨,更是惊叹于目神珠的能量!   “月月,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高朗见小纸人动了,忙问。   他期待着柳月给出回应,不料这纸人却只是呜呜呜地哭,那哭声,听着有那么一丝耳熟!   “月月,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看到了自己……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给你恢复的……”高朗见柳月一直在哭,就安慰了一句。   谁知,他这话才出口,那纸人却来了一句:“我不是柳月!”   “你不是柳月?!那你是谁?!”高朗闻言一惊。   而六叔道长他们,这时候也吃惊,忙望向四下,隐隐有些不安。   按理说,玄元精舍是香堂,里面供了三清正神,那些孤魂野鬼是绝不可能随意出入的!   此时这里除了柳月,怎么会出现第二个魂魄?!这岂不是说明,精舍出问题了!!!   “你是……你是……”好在,就在他们开始不安的当口,一旁的梅姨突然激动了起来,“你是楠楠?!”   “妈——”小纸人一听这话,果真叫了一声。   “孩子,真的是你?!”一听这声“妈”,梅姨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妈妈,是我,我是若楠。我好害怕啊……”小纸人说着,又开始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对于梅若楠,高朗倒是知道,可六叔却是一脸懵,他看看道长,看看高朗,又看看梅姨,发觉这么多人里,只有郑西麒的表情是和自己一样的!   “他娘的,敢情这里只有我和那傻小子不知道这一茬啊?”他在心里默想,顿时有种被一帮人瞒了的不快!   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以他这老美男子傲娇的性子,怎么的也要出来抗议两句的!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他自然只好吃了这黄连,息事宁人了!   “小楠姑娘,你为什么会到这纸人身上?”高朗见请错了人,难免有些懊恼,不由质疑自己的能力!   “我、我也不知道……我好久没有吃香了,看有,就来了!”梅若楠老老实实地说。   郑西麒看他们竟然还真的和一个纸人聊上天了,差点没吓得厥过去!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能力,他只觉得后脖发凉,腿肚子哆嗦,整个人直起鸡皮疙瘩,冷得很!   他想去拉高朗说话,可这时候却不敢。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这时候的高朗,和平时的高朗,也不像是同一个人!   “那……那你周围,有别人吗?有吗?”高朗知道她没有恶意,一转念便又觉得,借了她的口也好,至少,她也许能比自己看到更多!   “别人?什么别人?”小纸人闻言果然向四周扭了扭脖子,那模样看着诡异极了!   “不是,不是别人,是……是别鬼。不、也不叫……”高朗突然发现这话讲起来怪怪的。   “哈哈~”他正纠结,纸人里的梅若楠突然促狭地笑了,“你说的,是她吧?”   说着纸人的小手,突然指向柳月停尸之处。那黄纸做的手,伸得笔直,看起来真像个人一般!   “对、对,就是她,她在吗?”高朗这时也顾不上什么诡异不诡异的了,只是急急地问。   “不在,这地方很干净。除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她不在这儿!”小纸人放下胳膊,随即从桌子上一跃而起,径直跳上了梅姨的肩头,然后就伸手抱住了她的脸。   梅姨见状,顿时潸然泪下。   她口中唤了一声女儿的名字,然后就伸手护着小纸人,跑到一旁说话去了。   高朗见状,也没有横加阻止。他只是叹了口气,脸色凝重地回到了柳月的尸体旁。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脸烂得更厉害了。看着那张脸,高朗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他隔着袋子抓住她的肩,问:“你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你到哪里去了?”   他的情绪有点失控,说话的时候不自主地抓着她的肩摇晃。   他摇得那门板吱嘎作响,六叔见状,忙拉住他,说:“你别激动。这不能解决问题。”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招不到她?她为什么不肯回来?”高朗瞧着六叔,激动极了,“她是不是不肯原谅我?还是她怪我没有看好她,害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冷静一点,”六叔钳住他,想要让他冷静下来,“这个方法不行,我们就另想别的法子!总有法子可行!”   “还能有什么法子!”高朗咆哮,随即一撒手,蹲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我以为只要有了目神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为什么?为什么目神珠要用月月的命去换?早知道是这样,我还拿什么劳什子珠子……”   “行了!别抱怨了!”道长这时候终于听不下去了,只见他拉了高朗一把,便说:“你是个男人!在这里扭扭捏捏地干什么?现在这样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这是在逃避你自己的责任!现在等着你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容不得你这样浪费时间!”   “师兄,你……”六叔见道长要训人了,连忙劝了一声。   “你别拉着!”道长见六叔要求情,立马喝了一句,“平时就是让你给惯坏了,一遇上点事就要死要活!这才哪儿到哪儿?”   道长骂舒服了,才缓了一口气,说:“不就是招魂么?我们道家,招魂的方法又不是只有一个!”   说着,他便一摆手,对着郑西麒说道:“去,去菜场买只公鸡回来!”   。 第四百零一章:屏息以待   “买、买公鸡……干、干什么?”   郑西麒此刻的内心是慌张的。   道长一说要买鸡,他立刻就联想到了林正英的那些片子!   “买鸡当然是炖汤啊,一会小曼在医院里醒了,就有东西吃了!”六叔这时,却突然给出了一个在这种情境下听起来很突兀的解释。   他这话一出口,道长顿时看了他一眼。   六叔却不理会他这种目光,直接朝郑西麒挥了挥手,催促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   郑西麒听了这话,也不敢再问,立马抓起手机,手忙脚乱地往外跑!   临出门的时候,他膝盖还不小心撞到了茶几的尖角上,痛得他连滚带爬,捂着膝盖跑了出去!   他们大约是为了顾及他的感受,却不知道这话并不能让他真正觉得好受。毕竟,他又不是傻子!   果然,他才一离开,道长立马就对着众人吩咐道:“锁门!”   高朗听了这话,也连忙站了起来,准备干活。   谁知,这时道长却朝他摆了摆手,说:“这件事,不要你来做。你去楼上休息一会儿。”   “不要我做?为什么?”高朗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道长也是为了你好,”这时候,梅姨也和她女儿聊完了,于是也走到了他们跟前,说:“你状态不好,不妨休息一下。”   她说这话的时候,小纸人就坐在她的肩上,她们母女俩,似乎对这样的状态很满意。   “你们要做什么?”高朗没有强求,只问。   “你不是想见柳月吗?”道长直接说道:“上去休息会儿,等招来了,我们叫你!”   说罢,他伸手指了指楼梯,下了逐客令。   高朗见状,却没有挪步,而是说:“我要在这里,我不会再做傻事了,我保证!”   “你真能保证?我们接下来做的,是道家密法,决不能有半点差池!”道长见他这么快就振作了起来,挺满意。   “我保证,只要能让月月回来,”高朗点了点头,说:“我不希望她居无定所,漂泊无依。我已经欠她很多,不能让她受更多的苦。”   一个人的魂魄,如果找不到归途,就会停留在异乡,受无穷无尽的苦。   不能享受香火的奉祀,也不能享受食物的供养和经文的超度,而是永远轮回于异地,长久地漂泊,没有投胎转生的希望,直到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高朗,自然不忍心看柳月受这样的苦!   “唉!也罢!”道长摇了摇头,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一会儿就站在此地,看着便好。只是,不论你看见了什么,都绝不要插手,明白吗?”   说罢,他便朝六叔使了了眼色,开始动手准备法坛。   六叔见道长同意了,也不再管他,只对高朗说了一声“小心”,接着便从自己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来。   只看他用双指夹着那符咒,举在自己面前半寸的位置,双目紧闭,嘴唇上下翕|动,默念着什么。   屋子里一下子静得出奇,细小的灰尘在光影中不断浮动。   随着咒语的深入,一种异样的感觉在空气中渐渐蔓延开来,看得人心里紧张,吊起的一口气迫得人胃里直犯恶心!   此时的六叔凝神聚气,旁若无人,一种光晕环绕着他,将他与远处的高朗隔出了两个世界!   高朗远远地瞧着,心中难免紧张,却又不敢出声,只退到沙发处,冷眼里瞧着,默默捏出了一把汗来!   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六叔突然睁了眼。   只见他定睛往柳月的印堂处一瞧,随即出手,一下子将那符贴到了她的两眉之间。   手起符落,只看柳月竟整个人突然触电似的,猛然抽搐,乱抖起来!   那就像是……像是抽了羊角风似的,一旦抽起来,就抖个不停!   高朗见状,正觉得惊愕,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可才片刻,柳月又开始变得僵直,似蜡人一般,不动了!   一切都发生在须臾之间。   高朗见了这情景,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切就再次归于平静!   “怎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动?!”高朗赶过来,瞧着柳月头上的符纸,只觉得心里没底!   六叔见状,不由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刚才怎么跟你说的?你的保证,全都不记得了么?”   “我……”直到这时,高朗才想起来他的嘱咐,自知犯了忌讳。   “快退开,别误了大事!”六叔自然不会去为难他,于是只挥了挥手,示意要他走远一点。   “那……我刚才……”高朗仍不放心,只往后退了一步,又指着柳月问:“那样要紧吗?”   “有什么要紧不要紧的,事已至此,你就别浪费时间了吧!再晚就没用了!”六叔并不看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望向了道长。   而此时,道长的法坛,已经准备好了!   三支清香,可通天地。   道长的法坛摆得简单,只因地制宜,在柳月跟前支了一张小桌,铺了黄布,上头供了一对红烛,三支清香,便算是了。   除此以外,小桌之上还摆了一团红线、一副响锣和满满一排裁剪好的黄裱纸。   那黄裱纸,自然是用来画符的。   只看六叔准备妥当,就走到了法坛跟前,在道长的嘱咐下,开始低头画符。   只是这符,和他平常画的那些很不一样。   只看他擒着笔,蘸了朱砂,左手作道指,曲臂于丹田之上,右手则飞速在纸上画下一道道鲜红的符号,双唇更是不断地上下翕动着,以气音默念出一长串旁人听不分明的咒语……   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这种窸窸窣窣的咒语声。大家都屏息以待,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轻举妄动……   。 第四百零二章:疯了   “怎么样?你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吧?”   这时梅姨突然凑上来,说。   高朗原本正看得入神,这时见这老婆子又是这样一副神叨叨的模样,不由皱眉。   “这是定魂招魄之术。”梅姨见他没有说话,便自顾自又说了一句,“这柳丫头的命可真不错,人死了,还有你们这么一帮子人在为她谋划!”   这话听着很有些感慨,高朗突然想起梅若楠,于是便转头望向梅姨。   “梅姨,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高朗瞧着她,问。   “怎么?你想起我们的约定了?”梅姨一听这话,挑眉笑了。   “我不知道我能为若楠妹妹做些什么。”高朗面对她的时候,很有心理压力。   然而,他的一脸无奈,落梅姨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能为我们娘俩做的,还很多!”她拍了拍他,接着便说:“你这个纸人术,真好!谢谢你,我和楠楠,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我没想到她能上来。”高朗没有多说。   “是啊,”梅姨听了,也叹了口气,紧接着便话锋一转,说:“不过,这方法,你是从何处学来的?据我所知,这纸人之术已经失传了!它与撒豆之术一样,都是道家的一个分支,并非正统。”   高朗闻言,心头不免一惊,忙解释:“这些是我外婆传下来的。”   “哦?原来竟是这样……”梅姨听了,默默点了点头,她似乎正要再说些什么,精舍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鸡、鸡买回来了——”   是郑西麒。他人没进来,鸡先进来了。   只看他这鸡也没杀,被他一路拎着翅膀跑回来,毛都扯了大半,咕咕呱呱叫得厉害。   这鸡一进精舍,就失控了!   只看它一阵扑腾,就从郑西麒的手里脱了身,直奔着高朗和梅姨扑棱棱地飞了过去!   它受了惊,飞得极快。一边飞,还一边兼顾着撒毛,不一会儿就闹得整个精舍的店堂里满是鸡毛,真应了那句话——鸡飞狗跳,办事不靠!   “师哥!你这、你这干的什么事啊!”   高朗见这鸡一上来就要啄自己的眼珠子,连忙往旁边一闪,谁知那鸡却似乎无意与他纠缠,而是直接朝着梅姨就去了!   “小心——”高朗见状忙出言提醒。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   只看那鸡直接扑上了梅姨的肩,二话不说就把她肩上的小纸片人给啄了下来,三两下的工夫,就用爪子吧纸人扯成了两半!   “若楠——”梅姨见状,不由惨叫!登时疯了似的冲上去要和这鸡拼命。   她咬牙切齿,看上去真把眼前这鸡当成了“杀女仇人”,扑上去的样子更不得将那小东西分筋错骨!   好在,六叔眼疾手快,赶在她触及到那鸡之前,抢先一步,把鸡护进了自己怀里!   梅姨见状却不死心,还要冲上去撕它,看起来,当真疯了一样。   “你让开!我要杀了这畜生!”梅姨大叫着。   “你干什么?疯了吗!”六叔见她不依不饶,只得冲她喝了一声。   “这畜生杀了我的楠楠!”梅姨闻言却毫不退让。   “那只是个纸人!”六叔残忍地说出了真相,随即便对着高朗吼了一句:“还等什么?还不赶快拉住她!”   高朗听了这话,才算回过神来,于是和郑西麒两个一左一右地扯住梅姨,将她往后拉了拉。   梅姨见这时小纸人已经碎成了几瓣,皱巴巴地掉在地上,不由坐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道长见她如此,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走了过去。   “阿梅,那只是一个纸人,”道长蹲下来,瞧着她说:“你的女儿不会因为纸人被毁就受伤的。你下次想见她,再叫他给你施法就好!这不是什么难事!”   “这只鸡实在太可恶了!它早想好了要来欺负我们母女,直奔着阿梅就来了!哪有这种恶|霸一样的鸡!真是活该叫人宰杀!”梅姨不停控诉。   她只是抱怨,可高朗听了这话,心里却不由“咯噔”一声!   他心想:这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鸡,为什么会对着小纸人这么感兴趣?   小纸人无论是从颜色、形状还是大小,都和虫子相去甚远,实在不该被这样惦记!   “大妹子,这鸡并不是针对你,”六叔这时依旧护着怀里的公鸡,说:“你既然立过香堂,你就应该明白这雄鸡,是天下至阳之物,有驱邪通天的神性,它一来就啄这纸人,便更说明今天咱们这只鸡,是买对了!这是只好鸡!”   这说来也奇,方才那公鸡,原本凶猛无比,可此时到了六叔的手里,却突然就乖了,真如同一只小宠般,一动不动,依偎在他怀里,还时不时呜呜地叫唤两声。   这模样,跟先前,那真是判若两鸡!   梅姨听了这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只央着高朗给她重新剪一个。   高朗见她爱女心切,自然也不忍拒绝,于是果真给她重新施法弄了一个小纸人,这样梅姨才算消停下来,捧着小纸人退到了一旁去说话。   事情得以平息,一切归于平静。   高朗松了口气,可道长和六叔的表情却依旧严肃。   只看他们互望了一眼,便同时说道:“开始吧……”   。 第四百零三章:天下白   所谓雄鸡一唱天下白。传说,雄鸡能牵引太阳,有驱邪通天的神性,   鸡啼与光明相辅相成,因此在民间,无论是红白二事,还是驱邪和占卜,公鸡从古至今都占有重要的地位。   大约魏晋之时,公鸡就开始成为守门辟邪的神物。   晋代《拾遗记》讲鸡能辟邪,“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魑魅丑类,自然伏退”;并记当时风俗:“今人每岁元旦,或刻木铸金,或图画,为鸡”,置于门窗上。南朝的《荆楚岁时记》上,也记载了“贴画鸡户上,悬苇索于其上,立桃符其傍,百鬼畏之。”的民间习俗。   直至今日,还有许多地方,将正月初一称为鸡日,保留了迎新年贴酉的古俗。   在山西大同一带乡村,仍保留着春节门上贴剪纸大公鸡的古俗。   大江南北,都有《鸡王镇宅》传统年画,张贴于室内,画上大公鸡金距花冠,一身正气,昂首衔虫,表示辟邪。   那么,鸡何以能辟邪?民间认为鸡是逐阴导阳的祥瑞之物。   宋代《太平御览》说,太阳出,雄鸡啼,盖阳出鸡鸣,以类感也。   鸡被古人称为“阳精”——太阳之精,而邪恶魑魅都是见不得阳光的阴暗丑类,对于鸡的一身正气,自然避之惟恐不及了。   这,便是郑西麒买回来那只公鸡见不得小纸人的原因。   也许你要问,既然这公鸡是辟邪之物,那么道长他们,为何又要用它来招魂引魂呢?这,就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   要说这公鸡,本是凤凰化身,凤与凰,便是阴与阳,蕴藏了巨大的能量,是为魂引路的最好媒介!   却说此时,法坛上已经摆好了桃木剑、符箓、招魂铃以及朱砂。除此以外,另有两个小小的草人躺在一旁,引起了高朗的注意。   只看这草人是以干稻草所扎,有头、身体和四肢,因是稻草做的,看起来尤为瘦长僵硬,很是怪异。   它们的关节处,全都用白色的细布条扎紧了,头顶上也是一圈白布条,看起来就像披麻戴孝一般。再看草人的五官,是炭笔画的,简单的几笔,粗糙得很,看着却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道长换了专用的正黄道袍,然后就把高朗叫到了跟前。   “柳月的八字你知道吗?”道长一开口就问。   “这、这我只知道个大概时候!”高朗一听,立刻摇头。   “那……那她的生日,你总该知道吧?”道长只好退而求其次。   “生日我知道,”好在这回,高朗能帮上忙了。   “行!”道长闻言,递了一张黄纸给他,说:“你把她的生日和名字写下来,最好把她的家祖宅的地址也写上去。”   “她家祖宅?那我哪知道啊!”高朗一听就犯难了。   “行吧,你知道多少就写多少吧!”道长也不强求,只说了句便开始做其他的事了。   高朗见状,便将柳月的生日写了下来,至于祖宅,他只写了江州两个字。   待一切书写停当,他就把小纸片还给了道长。   道长接过纸片,稍看了看,便取了一根银针出来,将纸片和其中一个纸人钉到了一起。   紧接着,他又取过判官笔,蘸了朱砂,在另一个草人的眉心一点,接着便拿着这两个小人,默念咒语,念了好一会儿,才将她们一起放到了一旁。   至此,一切已全部准备就绪,六叔在一旁见了,忙点香请神,烧了表,上了元宝,又在法坛前三跪九叩,通了神,正式开坛了!   房间里静得出奇,此刻围观的,谁也不敢说话。   大家都屏息凝神,等着看见证奇迹的时刻,。   时间静静流淌,很快,那香头突然一跳,六叔便朝道长使了个眼色——可以开始了!   道长见状,也瞧了那香案一眼,随即上前叩首,然后拿起已经画好的数十道符咒,往香头上转了三圈,随即对着一旁的六叔吩咐了一句:“取两个碗来。”   六叔闻言,便往厨房去了。   此时,高朗和郑西麒站在不远处,两人目光炯炯,追着六叔的身影往厨房去。不料,就这几个眨眼的工夫,道长已消无声息地擒住了那只公鸡!   起初,那只鸡还“咕咕”地叫。   可道长用手将鸡的眼睛一捂住,它竟即刻就老实了!   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只看道长低头,凑到那鸡的耳朵跟前,低声对它说了什么,又轻轻拍了拍它的脑袋,那鸡便入定了一般,一动不动了!   道长见状,满意地抚了抚它的羽毛,随即便轻轻将它放到了法坛的桌角上。   桌角极尖,看起来压根儿就不可能站得住脚。   而那只鸡,此刻竟就真的一动不动,任他摆布,一只脚缩着,另一只脚金鸡独立,就那样站在那尖尖一角上,真似雕塑一般!   一切,似乎在那一刻达到了某种平衡。   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法力,借由这只鸡,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道长瞧公鸡已然入定,便桃木剑刺了方才转过香头的符咒,往烛火上一燃,随即踩着七星步,一边念咒,一边舞动桃木剑,绕着公鸡开始施术!   那剑头上的火光,晃得人眼晕,高朗和郑西麒的心,不由突突的跳。   他们在等着那鸡突然发作,扑棱棱地飞起来。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只鸡却好像丝毫感觉不到这些火光,依旧独教站立,不吭声也不眨眼,真如木鸡那样,似与世隔绝……   “难道……那鸡是被催眠了?”高朗的心头冒出一丝疑惑。   他正琢磨,却看见道长不知何时已拿出了一把匕首,挑破了那鸡冠上的血管……   。 第四百零四章:倒转世界   一只公鸡,身上最珍贵的,就是它的鸡冠血。   这就如同人中指的血,阳气最重一样。   取鸡冠血,也就是取了公鸡最具神通的精华。   道长,经常用鸡冠血制符、驱邪,做各种各样的阵法。其威力,巨大无比!   这时候鸡冠一被刺破,殷红的血立刻流进了碗里。道长见状,便用笔蘸了这鸡冠血,再次点在了两个草人的眉心,然后将两个草人插在了杆子上,竖于坛前。   紧接着,他便以双手翻出金刚印,两只手的中指和聚,一同蘸进了碗里去!   只看他蘸了一手的鸡冠血,然后忽然转头,才对高朗招呼道:“来,你来——”   “我?!”高朗正瞧得入神,见道长唤自己,连忙上前。   谁知,他才到跟前,道长就将那蘸了血的手印往他印堂处戳!   高朗始料未及,条件反射似的往后一闪,惹得道长有些不满。   “你躲什么?!”道长皱眉。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高朗见状,连忙重新站好,闭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印堂,说:“来吧。”   “这回好了?”道长无奈。   “好了。”高朗忙点了点头。   于是,道长再次凝神聚气,运气于丹田,再聚至指尖,大喝一声便出了手,将这血点上了他的印堂!   道长这一点,蕴含了极大的能量,高朗脑中不由哐当一震,似脑震荡一般,震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感觉自己恍惚间看见一个人,走在一条黑石子路上,周遭的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令人惊心!   “睁眼吧!”他正想再“看”仔细一点,这时道长却开了口。   他一说话,那画面便再也拼不起来了!   “怎么了?”道长见他眼神有些散,就问。   “我刚才好像看到个人影。”高朗说道。   “什么人影?”道长看起来并不惊讶。   “说不好,就是一条黑石子路,两边有火一样的花。”高朗想了想,才答。   “好,你就站在这儿。”道长闻言只这么说。   这时候,六叔已经在法坛前的空地上,用米摆出了一个八卦阵。而道长,就端着那一碗底的鸡冠血,直接走入了那阵中。   只看他在阵中站定,就一仰头,把鸡冠血喝了下去!   紧接着,他便擒过桃木剑,挑起符咒,燃于烛上,随即将已经烧着的符咒覆到了那两个草人的身上!   霎时间,那草人熊熊燃烧起来!   道长见状,突然将此前含在嘴里的那口鸡血朝火光喷了出去!   只听嘭地一声!那火竟似爆炸一般,烧得更烈了!   然而,此时此刻,无论是那只鸡,还是站在鸡旁边的高朗,竟都丝毫不受影响,就好像完全没有了知觉一样,眼神不悲不喜,平静如深海。   这场景,看得郑西麒完全是黑人问号脸。   “看来这道长的催眠技术可以啊,不光能催眠鸡,竟然还能催眠高朗这家伙!”他在心里默想。   正想着,道长便又有了新动作!   “而身非本身,此身非玉身,烈火焚此身,赐尔游历身,天下地下寻孤魂!去——”   只看他一声令下,那火光突然一跳,里头登时串出一个火星子,直朝着窗户就飞了出去!   火星子一走,那鸡突然就松了一口气似的倒了下去,高朗在一旁,顺势就接住了它。他们俩看起来,像是恢复了正常。   郑西麒见高朗动了,立马上前,想要和他说话,不料却看见他眼神涣散,依旧游离在状况之外。   “他……”郑西麒见状,便想要叫六叔,不料六叔却对着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他不在这儿。”六叔轻声对他说道。   “他不在这儿?!”郑西麒指着高朗,显然不能领会六叔的意思。   “他已经元神出窍了!”六叔见他不解,只好说:“我师兄用了寻魂结魄之法,方才那两个草人,就是用来开道的!”   “那这只公鸡呢?”郑西麒觉得不可思议,便问。   “那是用来保护朗哥儿的!”六叔轻声解释,紧接着便说:“那两个草人,一个用来寻魂,一个用来收魄,他们陪着朗哥儿,他才不至于大海捞针!”   “那他会有危险吗??”郑西麒又问。   “只要按照规定的时间回来,就不会有事!”六叔说道。   “规定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郑西麒听得一头雾水。   “喏,这三支香烧完之前。”六叔说着,指了指香案。   “这——”郑西麒一瞧那香,发觉已经烧了有一小半,不由惊呼:“这能烧多久?半个小时?!”   他觉得自己已经是尽量乐观,不料六叔却对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什么意思?”郑西麒一看,便猜:“两个小时?不可能吧?”   “是二十分钟!”六叔觉得,这家伙的脑子,比高朗还不好使!   再看此时,道长已经在阵法中坐定,他凝神闭目,在周遭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将自己与其他人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而高朗,此时眼中所见,也与旁人不同。   他发觉自己走在玄元街上,两旁的店铺都与平时相同,可这走在路上的人穿着打扮却与平时所见截然不同!   他们穿着各种不同年代的衣服,行色匆匆,在大街上穿梭。   他们就像人一样走,只不过,你若仔细瞧,就会发现那脚——全都虚浮地飘着,全都没沾着地!   “这是——”高朗见状不由吓了一大跳,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因为他明白了,自己这是到了这个世界的反面了!   在这里,活人,才是异类!   而这些脚不点地的,是常态!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 第四百零五章:背影   这世界,本就有阴也有阳。   这就像硬币的两面,缺一不可。   世上的一切,都是对立统一的,有生就有死,有正就有邪,有阳世人,就有地下魂。   这就像是异度空间,是一个生死互相倒置的世界。   在阳界,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也就是他的魂,在这里“降世”的那一刻。   高朗此刻站在这条街上,他瞧着这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正觉得迷茫,便看见有两个颇为眼熟的草人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他一看见它们立刻跟了上去,开始跟着他们朝前走。   这两个草人,在这里只比现实世界中长大了一些,有人那么高,但四肢五官,依旧是那副草人的模样。   他们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朝前走,高朗见了,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跟。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了约莫几里地,一直上了荒山!   这荒山,在这地方,可真是一点也不荒。山上好像站满了人,他们都往荒山坟场那个方向赶,看得高朗不禁有些担忧。   更奇怪的事,他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能看见他们,而他们,却看不见自己!   这岂不是和阳间刚好反了过来?   这让高朗突然觉得安全,于是放宽了心往前走。   谁知,正走着,突然却看见那人群中,有一个孩子,看起来眼熟极了——他瘦瘦的脑袋,瘦瘦的身子,看起来就像只猴子一样!   这是瘦猴?!高朗差点惊呼出声,好在他的手已经智能地识别到了这种危险,于是赶在他开口之前,糊到了他的嘴上!   高朗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瘦猴。   看他的模样,才不过十来岁,这叫他惊疑——难道瘦猴这么早就死了?!   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见过瘦猴,他一直以为,他和月月一样,都跟着父母搬走了。却没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   瘦猴一家离开玄元街的时候,他整好十岁。   这叫高朗不由疑心——难道,他们当时并不是走了,而是……死了?!   瘦猴一家,原本就在王二麻子的蜜蜡店旁边住。   那个时候,王二麻子的店面还没有现在那么大。因为他现在的店面,有一半从前是瘦猴家的。   瘦猴家,以前是卖香烛元宝的,是个佛具店。   高朗到现在还记得,他们家的仓库里,有一整面的柜子,全都放了佛头,一个个用红布包裹着,大大小小,看着吓人极了!   他从小就不敢去瘦猴家的店里玩,偶尔去上一次,回家就必然要发烧。   瘦猴的爸爸妈妈都很瘦,干瘦干瘦的那种。无论高朗什么时候路过他们店里,都会看见这公婆俩对坐在店门口折锡箔元宝。   金元宝酬神,银元宝祭祖,瘦猴的妈妈一天可以折几千只元宝,而且她的手艺好,折出来的元宝不会散架,在易县很受欢迎!   瘦猴的爸爸,每个月总有几天不在店里,问起来,他妈妈总会说男人是出去进货了。可他进的什么货,却没有人知道,因为这条街上,就没有人看见过他把货拉回来的!   瘦猴是什么时候搬家的,高朗其实并不知道。   只是某一天早上醒过来,自己再跑去叫他一起上学的时候,突然发现他们家的店关了,人去楼空。   当时大人们脸上的神色都怪怪的,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人愿意提起这一家人。   高朗和自己的母亲还有外婆都提过几次,可他们讳莫如深,就好像,这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这件事,在玄元街上,像是一个禁忌,他们一家,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大家的生活中……   高朗那时,不适应瘦猴的突然离去,他常常站在他们家那被遗弃的店门前,怅然若失。仿佛那就是他突然消失的童年!   再后来,王二麻子就盘下了那个店面,把中间的隔墙一敲,扩成了一家店!   至此,瘦猴留下的最后一点痕迹,也被摸了个干净!   这些事情,高朗从前从来没有细细琢磨过,可今天这么一想,他却突然意识到,这瘦猴一家的离开,并不像表面那样简单!   他望着前方不远处,瘦猴的背影,正觉得难受,却突然看见那背影,它——它停了下来!!!   这叫高朗一惊!   他随即跟着停下来,可却突然又想起……自己那前头的两只草人并没有停下,若自己不走,这草人,可就要跟丢了!   什么都没有找柳月重要。   于是,高朗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眼看着自己离瘦猴越来越近,高朗的心,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两米、一米、半米……终于,他们走到了并肩的位置,高朗紧张极了,他几乎不敢转头看向对方。然而,即使只是眼角的余光,他依旧感觉到,有人正在盯着他!   以一种怪异而又狰狞的笑,冷冷地盯着他!   这让他忍不住回头,结果,果真就对上了瘦猴的正脸!!!   没错!就是他!作为儿时的玩伴,即使是他化了灰,他也一样认得,绝不会有错!!!   可是,这样的相认,并不能人高朗感觉到丝毫的安慰,相反的,他的心更加剧烈地跳动了起来,只因——瘦猴的那张脸,它竟和现实中月月的脸,烂成了一个模样!!!   。 第四百零六章:一切如旧   这样的一张脸,叫高朗看得大惊失色!   同样的烂到见骨,同样的由内而外。   看着那张脸,他的胃里,不由一阵翻腾!   然而,顶着这样一张脸,瘦猴却依旧在笑。只是那种笑,令人不寒而栗!   突然,他的手朝高朗伸过来,那焦炭似的手,看着小而蜷曲,猴爪子一般挠上来,吓得高朗连忙朝后撤了一步!险些就着了它的道!   “你看得见我?!”高朗忍不住对着他开了口。   谁知,他还没等到瘦猴开口,便看见本来还走在他前面的那两个草人不见了!   这叫他不由一惊,连忙去追,谁知,就这一眨眼的工夫,周遭竟多出了许多“人”,他们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什么也瞧不见了!   天色一下子变暗了,整个荒山上起了狂风。   那风呜呜地在他耳跟前打转,一种窸窸窣窣地鬼语声瞬间向他袭来。   千个万个的气音,不停在他耳畔叫嚣——“是他!”“是他!”“就是他!!!”“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那声音嘶吼着,咆哮着,越叫越响,从尖锐刺耳,到振聋发聩,一直叫得他耳根生疼!   源源不断地“人”向他涌来,它们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包裹着他,一瞬间便彻底吞噬了他!   高朗在这漩涡中,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些魑魅魍魉,还有荒山上所积聚地这一切,都是冲着他身上的目神珠来的!   自古邪不胜正,此等邪物,岂能容他?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我神通——”   高朗大吼,眸色不由一沉,即刻学着道长的模样,反手作印,朝着脚下的大地,打出了一个漂亮的金光印。   金光印,乃大光明境。   再加上他身负目神珠,能量巨大。   这手印往地下一打,顿时震慑出万道金光,引得山摇地动,只一瞬间便把那些阴|魂震得支离破碎,通通弹射了出去!   世界,一秒安静下来。   他正觉得疑惑,想不清楚这里头的事情,便透过那重重烟云,瞧见了柳月!   她,正站在那硝烟的后头!   “走!快跟我回去!”高朗一看见他,立刻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想要带她离开,不料她却一动不动,完全没有要跟他走的意思!   “怎么了?”高朗回头,不解地瞧着她。   “我不能走。”柳月瞧着他,说。   “为什么不能?”高朗闻言不解,“你知道我们为了找到你,付出了多少精力吗?”   “人鬼殊途,你还不明白吗?”柳月缩回自己的手,说:“我在这里,自有我在这里的道理,你快走!”   “什么道理?”高朗闻言不由一愣,“月月,你跟我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有什么来不及的?回去了又能怎么样?”柳月瞧着他,眼中浮起一抹水雾。   高朗瞧着她,正想安慰,却发现她的脸上突然变得斑驳起来,就如同在阳世一般!   “月月,你的脸……”高朗见状,忍不住问。   柳月听见这话,连忙扭头,避到了一旁,不让他看。   “究竟怎么了?”高朗见她这样,更觉得这其中有问题,于是更坚定地扳过她的肩头,说:“你知道什么?你为什么不说出来?究竟怎么了?”   “我跟你说,这是报应,”柳月闻言,突然崩溃,哭了起来,“你还记得瘦猴吗?这是报应……”   “什么报应?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高朗听了这话,心头越发觉得虚空,不踏实得厉害,仿佛一脚踩空,就会跌下万丈深渊!   “我不能说,我不能说,你快走吧!”柳月泪流满面,她的脸越发烂了,可她却不再遮掩,“不要再来了,我不想再见到你!你并不爱我,又何必与我纠|缠不清?”   “月月,我知道你是故意这样说的!”高朗抓住她的肩,说:“告诉我,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我们是朋友!从小到大,都是!”   “你走吧!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那就去问你的六叔,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柳月仰天一笑,随即挣脱了他,往山林深处跑去……   高朗见状,正欲去追,谁知,还没走两步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能量从背后而来,那强大的吸力,将他一瞬间往后拉去!   他大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吸拽了进去,等再睁开眼——就已经回到了现实中来。   玄元精舍中,一切如旧。   法坛前,道长和六叔正瞧着他,郑西麒和梅姨,也是一副紧张的模样。   “怎、怎么了这是?”高朗这时才发觉,自己方才,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梦中的,更不知道怎么就出了梦,这一切亦真亦幻,让他摸不着头脑。   “你见到她了吗?”道长见他醒了,便立刻问道。   “我、我见到了。”高朗的心突突跳得厉害,他的目光再次落到柳月的身上,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好,”道长闻言点了点头,说:“她跟你回来了没有?”   “没有,她不肯。”高朗摇头。   “她果然没跟你回来?!”六叔在一旁听了,突然说道。   “六叔,什么叫果然啊?你知道什么?”高朗闻言,望向他,眼中有了疑惑。   “这……”六叔见他发问,正欲回答,不料,一旁的郑西麒却突然惊呼起来。   “你们看!你们看这鸡——”郑西麒大叫,他的眼珠瞪得滚圆,看起来十分惊恐。   高朗见状,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觉,自己的手里,抱着一只——死鸡!!!   。 第四百零七章:冲突   这鸡,死得透透的。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它竟然已经僵硬了!   高朗见自己的怀里抱着这样一只死鸡,不由惊得一下子将它丢了出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它为什么死了?”他瞧着道长和六叔,惊魂未定。   “它今天要是不死,这会儿死的就是你了!”谁知,道长却来了一句。   “什么?!”高朗闻言不由一愣,随即再次望向地上那只死鸡,心中后怕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此刻躺在地上的,不是鸡,而是他!   那公鸡的羽毛原本鲜亮,尤其是尾巴,透出光泽,长得十分神气。可现在,它两只脚抻直了,脖子扭在一旁,毛色完全变了!   这是死亡的气息,令人心口发闷。   六叔见高朗的脸色有些发白,便上去拍了拍他,说:“行了,你去休息一下,已经没事了。”   他本是好意,谁知这时高朗却突然抬头,瞧着他,说:“六叔,瘦猴一家……当初搬去了哪里?你知道吗?”   “你说什么?什么瘦猴?”六叔先是一愣,随即便开始装傻。   “我不认识什么瘦猴啊!”他不多时又补了一句。   “就是,就是王二麻子的店,王二麻子的店原本旁边有个香烛店,后来香烛店关了,王二麻子的店才变得那么大的……”   高朗以为他是真不知道,就走到店门口,指着王二麻子店铺的方向指了指。   “王二麻子的店一直就在那里,什么时候有过香烛店?”六叔答得敷衍。   “不、不!不是的原先那里是两家店!一家香烛店,一家蜜蜡店,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香烛店老板的儿子叫瘦猴,是我的好朋友……”   高朗见他还是不记得,不由激动起来,指着那个方向说个不停。   谁知,他才说到一半,一转头,就看见自家的玻璃门上贴了一张脸!!!   那脸又大又圆,又肥又腻,上面还满是坑坑洼洼,那是——王二麻子!!!   真是背后不能说人,高朗一看见他,即刻缩了手。   他与王二麻子隔着玻璃门对视。   那家伙的绿豆眼睛冷冰冰、阴沉沉,像是一根寒针,一下子扎到了他的心里!   那对眼睛,像极了猪的眼睛!   一个人,长了一对猪眼睛,你说,怕不怕人?   高朗整个脊背都僵硬起来,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警惕。可就只是这么一瞬间,王二麻子突然就对着他一笑,然后拉开门走了进来!   “都在这儿呐?”他笑呵呵地走进来,瞧了一眼高朗,然后就绕过去,往他身后的法坛走去。   “哟,这鸡怎么死了?”他一看地上,就来了一句。   “你怎么来了?”六叔显然并不欢迎他。   “我看你们家像是出了丧事了,这不就过来瞧瞧么?”王二麻子一边说,一边继续往里面走,“街里街坊的,出了这种事,自然是要相帮的!”   “你出去,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六叔见他往里走,立刻跟了上去!   “怎么就不用了?哟!这是——”王二麻子话说到一半,突然瞥见了柳月的脸,登时惊了,后半句话噎在了嘴里。   只见王二麻子脸上的震惊,并不比六叔和道长初见柳月那张脸时的少,甚至,他比他们更吃惊!   “这、这他娘的什么人?她怎么……”他指着柳月的脸,转头看六叔。   六叔见了,只是沉默,并不做声。   “你他娘的是弄了什么人?!”谁知,王二麻子却突然暴怒起来,一把抓住六叔的领口就问。   “这女的是什么人?你说!是不是这条街上的人?”王二麻子发怒的样子可不好看。   他力气极大,竟然一把就将六叔给提溜了起来!   而六叔,这时却并没有反抗,只是冷冷地瞧着他!   这太奇怪了!王二麻子不想平常的王二麻子,六叔也不像平常的六叔。   “她是坤叔的女儿!”高朗看见他们以这种奇怪地姿态对峙着,连忙走上去解围。   “谁?!什么坤叔?”王二麻子闻言回头。   “柳坤!以前在这条街上开钟表店的!”高朗一边说,一边去扒拉王二麻子的手。   “哦……”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皱,紧接着不自觉地就松了手,喃喃道:“是他……那个假洋鬼子!”   这话一出,高朗便感觉到了一股敌意。   很显然,王二麻子的语言、动作、神态,无一不展现出对柳坤的敌视与反感!   而此时,六叔已经理好了自己的衣襟,走到了柳月的脸跟前。   “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你出去吧!”六叔冷冷地说,似乎一眼也不想多看王二麻子。   这种态度,与六叔平常的待人接物,判若两人。   “你他娘的!你说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你他娘的算老几?”果然,王二麻子一听这话就不干了,他指着六叔就骂起来:“我告诉你,当年那事儿,要不是因为你,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样!这亏,没人他娘的愿意吃第二回!”   说这话的时候,王二麻子虽凶,可语气里却不免藏着一丝惊慌。   高朗明显的感觉到——他是在虚张声势!   可是,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王二麻子口中的六叔,和他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此时再看道长,这态度就更奇怪了。   他平时和六叔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可偏偏这会儿,六叔遭人非难,他却坐视不理,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这,让高朗实在无法理解!   气氛,僵持不下。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梅姨却开了口!   “行了!今天这里是办丧事,你这样砸场子,合适吗?”梅姨走过去,瞧着王二麻子便说:“王二,别你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打得什么算盘,都是街里街坊的,谁不认得谁?”   。 第四百零八章:瞧着   梅姨的话,明显的话里有话。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竟然就怂了!   他闻言只冷哼了一声,便讪讪地指着六叔说:“哼,反正这事没完!你们要敢抛开我单干,我他娘就让你们尝尝我王二的厉害!”   说罢,他就收了架势,愤愤地踢了眼跟前的法坛一脚,走了出去!   这一场风波,闹得莫名其妙。   高朗在一旁看了,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倒是六叔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王二麻子一走,他就动手开始收拾法坛上的东西,除了比平时话少一些,看起来并没有丝毫的异样!   然而,这种粉饰太平的做法并不能让事情看起来好一些。   相反的,大家的心情反而更加压抑。尤其是高朗,更觉得自己这脑子,乱得厉害!   “阿朗,走!陪我去买包烟!”就在这个时候,郑西麒突然上去拍了拍高朗。   “怎么这时候……”高朗皱眉。   “啊呀,我烟没了!”郑西麒指了指门外,说:“这一片你熟,你不带我去,我不认识!”   “行了!你们俩去吧,我们这里收拾好了,就要摆灵堂了!”道长这是终于开了口。   这明显,是要把高朗他们两个支走,好说事情!   郑西麒得了这话,立刻应了一声,接着便一把拽住高朗,离开了!   “你松开!你干什么啊这是!”高朗一出店门,就挣开了郑西麒的手,说:“你丫故意的,是不是?你知道他们要说秘密,还故意把我扯走!”   “我要是不把你扯走,他们能说?人家摆明了就不想让你听见!”郑西麒这时也说。   “什么意思?”高朗皱眉,他知道郑西麒说的是真的,但就是不想听。   “你也是个学心理学的,这点你看不出来?你就是不愿意相信!”郑西麒白了他一眼,又说:“这事既然你六叔不想让你知道,那你就别管了!咱们老师你还救不救?还有小曼,人可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管不管?”   “老师是我老师,小曼是我老婆,我怎么可能不管他们?”高朗白了他一眼,但随即又说:“但这里的事,我也不能不管!”   “那就一件件的来!”郑西麒闻言又说:“事情也有个轻重缓急,你还嫌现在不够乱的啊?走!陪我买烟去!”   说着他就一扯高朗,往烟酒店去了。   烟酒店的老板娘,这会儿正当街洗头。   他们这地方的人,不那么在乎形象,那个烧水壶,端个脸盆,就能当街把头洗了!   这女人头发长,弯着腰洗头的时候,那头发湿|漉|漉地往前耷拉,又黑又长,就跟贞子刚从水井里爬出来了似的!   这还好是白天,要是晚上,猛地那么一看,那得吓死一拨人!   “哟!老板娘,洗头呐!”郑西麒一看见她,就熟络地打了个招呼。   这家伙,本来就是诓高朗的,他烟瘾那么重,哪能不认识这条街上的烟酒店在哪儿!   来这里的第一天,他就已经把这个地方给摸熟了!   “来啦?”老板娘一听是他,立马伸手抓起自己脸跟前的头发,微侧着脸瞧他。   不得不说,这女人,身材很不错,该有的,都有!   特别是她这会儿当街洗头,穿着个紧身的红毛衣,那勒的,真是要啥有啥,曲线一流!   “你怎么在这儿洗头啊?”郑西麒习惯性地和她打趣。一看,便知道这厮平时没少照顾她生意。   “今天太阳好啊!我在太阳底下洗头,暖和!”老板娘冲他笑了笑,才说:“你等会儿,我这头洗到一半,你看看,都是沫子。”   说着,她把自己珠圆玉润地胳膊往他面前送了送。那莲藕似的,白白嫩嫩,挺有那么一点味道!   郑西麒见她这样,就笑着主动把水壶接了过去,说:“行了!我帮你!”   “你帮我?”老板娘闻言,眼睛眯起来,媚眼一笑,说:“好啊,那你可得给我冲仔细、冲干净了!”   “放心吧!”郑西麒不由笑得更欢了,说着便上了手,两人配合默契地洗了起来。   这互动,看得高朗心烦。   于是,他干脆手插着口袋,往前走了走,站在街边等他们。   这个点儿的玄元街,车少人多,都是晒太阳拉家常的老人家。   高朗倚靠在街边的灯杆子上,目光有点散。   他突然觉得,这么几十年过去了,这条街,和他小的时候,其实压根儿就没什么变化!   人还是那些人,事还是那些事,好像一切都是一尘不变的。   这就像是一块古玉,摆在那里的,是积淀。   这一间间铺子,一棵棵树,还有那地上的一块块砖,都带着他童年的烙印。   他正觉得感慨,突然,目光落到了张锁匠的小亭子上。   张伯这会儿正坐在店里,高朗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清他的脸。   此时此刻,他并不在干活,两只眼睛直直地望着前头,似乎正望着什么,那模样,像极了盯梢。   他究竟在看什么呢?   高朗这一眼,倒是瞧出了些门道!   张伯的店,就在他们精舍的正对面。以他现在这角度来看,这盯的,不正是他们玄元精舍吗?!   这个发现叫高朗心惊!   于是,他连忙转头,又望向街上其他那些晒太阳的老街坊们——   果然!他们看似各自在做着各自的事情,可实际上,他们的眼睛,却全都齐刷刷的盯着一个方向!   那就是——玄元精舍!!!   。 第四百零九章:紧张过头   “哎,高家小哥这是怎么了?我看他怎么好像魂不守舍的?”   郑西麒帮老板娘洗头的间隙,老板娘抬脸问他。   “没啥,他就是心里不痛快。”郑西麒伸手给老板娘刮了刮脸上的泡沫水,说道。   “为啥不痛快?”老板娘见他伸手,也不躲,反而凑上脸去,要他把另一边顺道儿一块儿擦擦。   她的脸很嫩,白里透红,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三四十岁的模样。   郑西麒呢,还真仔仔细细把她眉眼处的泡沫全给擦干净了。   这两人,要说没点什么,还真叫人不相信!   “今天中午,车上搬下来那个,是谁啊?”终于,老板娘轻声问道。   “没谁,就是一个朋友。”郑西麒敷衍道。   “那必然不是普通朋友。”老板娘又说。   “嗯,的确不普通。”提到柳月,郑西麒心情也不那么好了。   说罢,便接着上手给她冲水了。   “哎,对了,平时经常和你一起进进出出的,那姑娘从前是不是这街上的,我瞧着她,总觉得眼熟。”上护发素的时候,老板娘又问。   “嗯,她小时候在这条街上住过。”郑西麒应了一声。谁知,他这漫不经心的一应,却惹来了老板娘好大的反应。   “什么?!真是这条街上的?!”她连头都顾不上洗了,人一下子直了起来,湿头发都打到了郑西麒脸上!   “哎哟!”郑西麒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不由叫唤了一声。   “她真是这条街上出去的吗?是谁家的姑娘?!”老板娘却顾不上他,只一把拽住他的手腕,问。   “我、我也不清楚,”郑西麒想了想,才说:“只知道她家从前是开钟表店的!”   “钟表店?!”老板娘闻言一愣,随即抓着自己的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她?怪不得……”   “怎么了吗?”郑西麒见她这态度,不由觉得奇怪。   “没、没事,”老板娘这时却勉强地笑了笑,然后便低下头,说:“护发素好了,帮我冲吧。”   郑西麒见她这样,虽然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却没有多问,只是顺着她的意思给她冲水。   这段日子以来,他已经发现,玄元街上这些人,没一个不是怪怪的,就连高朗回来以后,也一样变得怪怪的。   给老板娘冲完头,郑西麒又帮她递了毛巾,看她将头发包好了,才问:“现在能卖烟给我了吗?”   “你帮我这么大忙,今天这烟,我白送你!”老板娘这时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朝他莞尔一笑,便一步三摇地扭进了店里去。   郑西麒瞧她这模样,就帮她收拾了凳子脸盆水壶,跟了上去,一直走到了她店里面去!   “喏,万宝路,带薄荷冰珠,对不对?”老板娘挑眉看他,那细长的眸子,媚极了!   “还是老板娘你知道疼人!”郑西麒拿过香烟,笑得暧|昧。   “死鬼!你去吧,我看高家小哥不太对劲!”老板娘这时嗔怪地来了一句,一双眼睛却盯在街边,高朗的身上。   “行!那我走了,改天行来找你说话!”郑西麒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便实诚地来了一句。   谁知他还没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哎,那柳家小姑娘,怎么没个你们一起回来?”老板娘突然问。   “她……”郑西麒闻言,心头顿时一紧。   “嗯?”老板娘手撑着头,靠在柜台上,等着他说话。   “她……她已经回来了。”郑西麒想了想,只这样说。   说罢,他不等她说话,就扭头离开了。只留下老板娘一副错愕的表情,瞧着门口!   她的脸上,有一种惊愕后的失神,很显然,她已经读懂了郑西麒话里的意思——柳家的小姑娘,没了!   “这一切都是命……”她喃喃,用一种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   而这句话,郑西麒已经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回到了高朗的跟前!   这时的高朗,已经草木皆兵,他瞧着街面,陷入了一种阴谋论当中!   “看什么呢?看得那么入神!”   高朗正觉得心惊,背上就被郑西麒猛地拍了一下!   他神经质地回头,结果却看见郑西麒一脸的笑意,跟长在了春天里似的!   “干什么啊?”郑西麒看他脸色不对,就问了一句。   “没事,你看——”高朗缓了缓,随即转头用眼神示意他去看街对面正在晒太阳的几个老头老太太。   “看什么啊?”郑西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完全搞不清楚他的意思,“这全是老头老太太,怎么了嘛?你们认识啊?”   “你看他们的眼神!”高朗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眼神怎么了?”郑西麒还是不解。   “你看他们在看哪里?”高朗又说。   “看哪儿啊?不就看着这街上乱晃吗?”郑西麒觉得莫名其妙,他实在没觉得这些人的眼神有什么问题!   “你怎么啦?到底有什么问题啊?你就不能直说嘛?”他忍不住问高朗。   “难道你不觉得,他们的眼神都望着同一个地方吗?”高朗只得说了出来。   “望着同一个地方?!”郑西麒闻言,又认真观察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瞧出来!这叫他不由疑心——高朗不会是紧张过头,产生幻觉了吧!   他正想琢磨这事,却看见王二麻子顶着他那张大麻子脸,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你、你怎么……”郑西麒一看见他,顿时一惊。   “有没有空聊聊?”王二麻子却不瞧他,只看着高朗,说:“高家小哥,你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不管怎么说,也该是时候担起事情了……”   。 第四百一十章:青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瞧着他,没好气地问。   “走吧,到我店里去,我给你们看点东西!”王二麻子叹了口气,说道。   “我凭什么相信你?”高朗直接问。   “你会相信我的,只要你看了东西!”王二麻子很自信,说着,他就让出一条道儿,手一摊,说:“走吧!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话有一种特殊的魔力,高朗一听这话,果然这脚,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去了。   反正有郑西麒陪着,两人再怎么的,至少也能商量商量!   这一回去王二麻子店里,并没有从街面上走,王二麻子带着他们往小巷子里钻,这叫高朗不由警惕了起来。   “你究竟想带我们去哪儿?”高朗停下脚步,问。   “放心吧,给不了你亏吃!”王二麻子回头说道。   “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走的!”高朗瞧着他,说。   “我是顾及你的感受,才让你走后门去我店里!要不然,你那宝贝六叔看见了,不高兴怎么办?你还活不活了?”王二麻子半带讽刺地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郑西麒听了刺耳,立马就替高朗出头。   谁知,高朗却拦了他一把,说:“走吧!料他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   “嘿,高家小哥,你这人还真是有意思!”王二麻子闻言,嗤笑了一声,然后就继续转头朝前走去。   高朗瞧着他的背影,心里没底,便转头对郑西麒嘱咐了几句,两人这才跟上去。   王二麻子并没有骗他,这条小路的确通向他的蜜蜡店。   很快,他们就到了后门口。   从后门看,这里依旧是两户,高朗知道,自己眼前这两扇小铁门中的有一扇,是瘦猴家的。   果然,他才这么一想,王二麻子就突然指着其中一扇,说:“这是香烛店的后门,其实这么多年,我只是占了他们家的门脸和仓库,后面的生活区,我一直就没动过。”   这话说得挺伤感。高朗听了,总觉得自己此刻只看打开那扇房门,就还能看见瘦猴从里头跑出来,冲着自己笑!   “你要进去看看嘛?”王二麻子见他这神情,便问。   “可以吗?”高朗瞧着他,问。   “我带了钥匙,不过这么多年了,我也没进去过!”王二麻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有些生锈的黄铜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很显然,他是有备而来。   可谁知,高朗一听他这话,却打了退堂鼓。   “还是先去你店里吧。”高朗说着,就朝另外一扇门跟前挪了挪。   王二麻子见他如此,也不强求,于是就掏出钥匙开了门,先一步进去开了灯。   这门一打开,里头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子霉|湿味儿。这是老房子里所惯有的味道,尤其是没有重新翻新装修过的老房子,那股味道是很重的,即使开窗通风,也散不去!   “进来吧!我们平时也不住这里,这后面我们改成了厨房,平时也就在这里做个菜吃个饭什么的。”王二麻子一边引他们进去,一边介绍。   灯一开,里面光线还挺好,于是高朗和郑西麒互望了一眼,就前后脚走了进去。   他们进去之后,王二麻子就引他们在他家的八仙桌前坐了下来,然后便跑去关了门。   “你们喝点什么茶?我去给你们泡!”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靠墙角的五斗橱跟前,从里面取了一套茶具出来。   高朗见他一副准备和他们长谈的架势,连忙站了起来,说:“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你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还是直奔主题比较好!”   这话说得挺直接,王二麻子一听,不由苦笑了一声,然后果真就关了橱门,拾了条长凳,坐到了他们跟前。   他坐定后,便瞧着高朗,指了指他们几个坐着的这张八仙桌,说:“你们现在坐的这张桌子,就是我从隔壁香烛店搬过来的……”   王二麻子的话一出口,高朗和郑西麒的手,就不自觉地从饭桌上提了起来。   王二麻子见状,不由露出了一种,一切尽在意料之中的笑容。   这种笑,说实在话,让人看了并不觉得舒服。   这间屋子,紧贴着隔壁的瘦猴家,这让高朗始终觉得不安,总隐隐感觉,在这一墙之隔的未知空间,正有无数只耳朵伏在墙上,隐隐窥伺!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其实这件事情,还要从当年修缮太极湖说起。”王二麻子瞧了他们一会儿,才说:“那时候,你们都才几岁大!”   “瘦猴他们一家,当年并没有搬走,是不是?”高朗这时候,却并不想听他长篇大论地讲故事。   这话一出口,王二麻子顿时就愣住了!   “是不是?其实不是搬走了,而是死了?他们一家三口,都在某一天的夜里,突然就死了,是吗?”高朗见王二麻子不说话,便接着说道。   “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不告而别,那就是你们对外的一个说辞罢了,这条街上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你们说好了,谁也不说,是吗?”   这话直接揭开了当年的疮疤,往王二麻子的脸上不由有些挂不住。   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高朗的问题,而是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其实我们这条街上,从来都是卧虎藏龙,没点本事的人,在这里住不长久!”   说着,他起身燃起了一支水沉香,放进了精致的小铜葫芦香插上。   水沉香一点燃,一缕青烟便袅袅升起,以一条细细地银蛇,蜿蜒着,往天上去。   高朗瞧着那烟云,心思也不自觉地飘远了,被带进了王二麻子讲述的故事当中去……   。 第四百十一章:原本   “小孩子眼睛里的世界,总不是事情原本的模样。”   王二麻子瞧着高朗,来了一句。   他的神色很认真,看着没有半分开玩笑的色彩。   “从来就没有人说他们是搬走的。”末了,他又补了一句。   这算是个答案,却并不是高朗想要的答案。   这种尘埃落定,反倒让他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小猴儿的爸爸妈妈,表面上是开香烛店的,可实际上,却不是。”王二麻子说着,起身说道:“你们等等,我去给你们拿样东西来看。看了东西,你们就明白了!”   说罢,他便又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通往前头店里的铁门。   说来也奇,这王二麻子家的门,和别人家装的还真是不大一样。   别人家的门,那都是最外头的最坚固、最防盗。可偏偏他家的,却是这厨房通往前头店面的这扇门,最为牢固。   那用的,是不锈钢防盗门!   高朗和郑西麒看着他“夸夸夸”好几下,又是保险又是门栓的,费了好大功夫才打开,不由心照不宣地互望了一眼——敢情这门后头,是有矿啊!   果然,那门被打开后不久,王二麻子就抱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人头大小的东西,走了进来。   “这、这什么东西?!”高朗看见他把这东西往桌子上一放,顿时惊得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这玩意儿,看着分明是个人头!   而且……还透着一丝丝眼熟,高朗确定,自己从前见过这东西!   “别怕,不是你想的玩意儿!”王二麻子看他往后退,反倒笑了。   他瞧了他一眼,然后,就一拉顶上的红带子,把里面的一个鎏金佛头露了出来。   “这是——”高朗瞧着这佛头的样式,觉得与现代的工艺品很不一样,像是老货!   “这就是老叶他们家的买卖!”王二麻子这时候来了一句。   他口中的“老叶”就是瘦猴的爸爸。   “什么意思?叶叔叔他、他是做古玩生意的?”高朗有限的认知,只能想到这些。   “其实这不是古玩,你能瞧得出来么?”王二麻子摇了摇头,说。   “这不是古玩,那是什么?!做旧?!”高朗闻言有些诧异。   他仔细瞧了那佛头,看那线条的流畅度,再加之色泽,以及佛头的神情,实在没瞧出这是后仿的东西!   “其实呢,我和老叶,在这条街上,一直是卖老货的,不过我们的这些东西,来路不正,不能放在明面上,所以就开了店做幌子!”   王二麻子这时也不瞒他,大大方方地就说了。   “你们卖的是地底下的东西?”高朗有些吃惊。   “也不全是,我们不会下墓,”王二麻子摇了摇头,说:“我们一般都是出去收这些野货回来,然后再倒卖出去。不过呢,这东西也不是一直收得到的,有的时候,好久都收不到一件真东西。”   “所以你们就自己造?”高朗问。   “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王二麻子说:“我们手艺好,造的东西,几可乱真!”   “你瞧,”他指着这个佛头,接着说:“这个佛头,其实就是个仿品,只是老叶的手艺好,这么多年,就从没失过手!”   “所以叶叔叔每个一段时间,其实都不是去进货,而是去造假去了?”高朗这时才完全明白过来。   “嗯,是,我们有分工,我负责出去收货,他负责新器做旧。”王二麻子也不瞒他,直接说道。   “那后来呢?”他知道,故事到这里,才只不过是个前言!   “后来,柳坤就带着他女儿搬到了这条街上!”王二麻子冷笑一声,又说:“这假洋鬼子!哼!”   “您似乎对坤叔意见很大啊?”因为柳月的关系,高朗对柳坤也有了一种特殊的亲近感。   “嗬!”王二麻子闻言不由冷哼,只看他嘴巴一努,好半天才说:“要不是他,后来也不至于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你大概还不知道柳坤这假洋鬼子是个什么东西吧?”王二麻子的脸上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说:“他女儿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不管是谁,和他们柳家沾边,就统统不会有好下场!”   “月月不是坏人,如果你要这么说话,那我们就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高朗见他三句两句夹枪带棒地侮|辱人,实在听不下去,站了起来。   “好好好,我不提那小丫头片子,我就单说她爸,行了吧?”王二麻子一听这话,只好退了一步。   “反正我跟你说,这柳坤,那是真不是个东西!”说着,王二麻子又骂开了,“他们柳家,原是发丘后人,专干下墓倒斗的营生。他一来这街上,就找到了我们,说是要合作!”   “怎么合作?”郑西麒这时,在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要加入我们,并且抽六成。”王二麻子叹了口气,说。   “你们四六开啊?”这柳坤一进来就要一口吃掉一大办,听上去的确有点过头。郑西麒听了,都觉得他过分。   “嗯。”王二麻子点了点头。   “那你们答应他了?”郑西麒又问。   “我们答应他了,因为他说,这玄元街地下,有个大墓,里面有很多宝贝,他有办法下去!”王二麻子瞧了高朗一眼,才接着说:“消息是他给的,技术也在他手里,我们没道理不答应!”   “这下头有什么大墓啊?”高朗见状,明知故问。   “不是你们那一个!”谁知这时,王二麻子却直接来了一句,“是玄元观的地宫,里面藏了不少东西……”   。 第四百十二章:得了病   “那是二十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玄元新街才刚开始规划。”   王二麻子叹了口气,接着说:“柳坤拖家带口的住到这条街上来,从一开始就打的是玄元观地宫的主意!”   “玄元观的地宫,不是被浸在水底下了吗?”这事,郑西麒也知道。原因很简单,作为旅游景区,太极湖的旅游导览上,这些都是写在明面上的!   “对,”王二麻子点了点头,才说:“但一开始,事情可不是这样的!”   众所周知,太极湖最早是被炸出来的大坑,因此当年在处理这个大坑的时候,当地就提出了很多种方案。其中有一种方案,是要直接将坑填平,然后在上面重新建一个道观,全然当作是文物恢复项目。   这个方案最初呼声很高,县里从上到下,大家都很支持。   原因是多方面的,一来呢,县里觉得发展旅游经济嘛,能有个好几百年的历史人文景观,是很重要的,可以吸引客源。二来呢,自有一批像柳坤、王二麻子这样的街坊,等着在工程开始前,想先去分一杯羹的!   县里做事情,讲究流程,这一套申请、审批再到招标,拖个一年半载的,不成问题。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他们把这底下的给搬空了!   “你们不知道,为了复原道观,县里还专门请了专家下来参与建设。”   王二麻子点了根烟,半晌才接着说:“可那些专家懂什么?他们压根儿就不知道什么地宫不地宫的,要不是你的好六叔跑去县里汇报,县里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结果他一去报,专家立马就去了现场,把整个大坑全都封了起来,然后又请示了省一级的文物保护单位,说是要马上进行保护性挖掘!”   “然后呢?”高朗静静地问。   “然后我们的计划就一下子全乱了!本来打算半个月后才下去的,结果害得我们只好抢先下坑,在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去了!”王二麻子恨恨地说:“这全怪你六叔!”   “这本来不是你们的东西,我六叔没做错什么!”高朗一听这话,脸上顿时浮起一层不屑。   “所以这底下究竟有什么?”郑西麒这时候却不一样,他听得入迷,心突突跳得厉害,只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这故事也太《鬼吹灯》了!郑西麒一听就喜欢上了!   “哼!!!”谁知这时,王二麻子却来了一句,“要不说好奇心害死猫呢!这地宫底下就是个潘多拉的魔盒!他娘的一打开,就关不上的!”   “什么意思?你们真下去了?”郑西麒忙追问。   “下去了!”王二麻子点了点头,随即便伸手挠了挠自己那两根油发,说:“柳坤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论倒斗,我的确没见过这样的高手,只不过,当初我们要是没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高朗闻言,知道这故事已经到了关键处。   “我说不上来,”王二麻子这时却摇了摇头,说:“这地宫并没有多大,机关……真说起来,只怕也不能算多,但我们几个一下去,也不知怎么的,就止不住的干咳。”   “干咳?!”高朗闻言,突然想起当年在地宫外自己手下那几个人中,也有人曾在这入口处干咳不止,只是当时情况紧急,并没有人在意这件事。   “嗯,当时我就怀疑是中了那里的机关了,可柳坤却说没事,他说那是正常的,凡下墓,这墓底空气数千年不流通,有些呛人也是正常。”   王二麻子说着,却吐了口唾沫,说:“说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是在唬人,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当时只有他一个人闭了气,像个没事人似的,我和老叶全中了招!”   “那究竟是什么?”高朗这时候也好奇起来。   “是诅咒,凡事强行打开地宫的人,都要承受这种诅咒!”王二麻子突然神经质起来,指着太极湖的方向,说:“我们从那地方一出来,老叶就病了。他先是发烧,后来渐渐的,身上就开始起疹子,最后,那些疹子越烂越大,一个个的成了脓疮,就这样烂死了!”   “烂死的?!你们没送他去医院吗?”郑西麒听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去了,当然去了!”王二麻子叹了口气,说,“可是医院治不好他的病,什么药都用了还是一点不见好。后来,叶嫂也开始发病,病程也老叶一模一样!这一下街上的人,才惊了!”   “这病会传染?”高朗其实这时,突然想起了外婆死前的模样。   这让他突然疑惑——难道外婆当年的死,并不只是因为精忠阵,又或者,她之所以布下精忠阵,是因为觉得自己已经命不久矣了?   “是的,这病会传人,男人还抗的久一些,女人和孩子,简直就是一击即中,从叶嫂到他们家小猴子,短短两天,就全没了!”王二麻子提起这件事,脸上的神情至今仍有些慌张。   “大家都以为他们家是得了怪病,街面上人心惶惶,都在说这怪病可能是老叶外出进货时染上的,可只有我心里明白,这不是什么怪病,就是我们中了那地宫的诅咒了!”   “你怎么知道是诅咒?”高朗觉得“诅咒”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扯。   “因为那时候,我也开始发病了!”说着,王二麻子猛地一拉衣袖,露出了自己满是疮疤的胳膊!!!   。 第四百十三章:真菌   这条胳膊,上面坑坑洼洼,密密麻麻,遍布疤印。   郑西麒才看了一眼,就吓得朝后退开了好长一段,一副生怕会被传染的模样。   “你也有?那你为什么没死?”郑西麒直接问道。   “那是因为我命大!”王二麻子冷哼了一声,才说:“我看自己身上也起了疹子,就急匆匆的去找柳坤,结果却发现他什么事都没有!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自己和老叶是着了道了!”   “什么意思?”高朗闻言便问。   “他跟我说,那是地下特有的一种真菌,一般的古墓里多多少少会有这东西,他们柳家男儿,从小泡药浴,故而对这种病菌免疫,而我们冷不丁的下去,因为没有抗体,所以自然会被这种真菌给感染了!”王二麻子愤愤地说。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下头可能会有真菌,可他从来没有提过这茬,这不是摆明了要我们兄弟下去送死么?他就是觉得,把我们利用完了,又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杀人灭口,再好不过!”   这话分析得倒是挺有道理,可高朗听完了,却问:“你们究竟去地宫带走了什么?竟至于别人要杀你们灭口?”   “我们把地下的东西,能搬的,基本上都搬走了!”王二麻子想了想,又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些水晶球什么的,那地方也没什么金银财宝,看起来就是个闭关练功的地方!”   这话一出,就更解释不通了,既然并无什么特别的东西,柳坤又何至于要置他们于死地?   那必然是这地宫地下,藏了什么极其珍贵的东西,这才引得柳坤起来杀心!   要不然,这仨瓜俩枣的,至于吗?更何况,他自己之前也说了,这玄元地宫,就是个潘多拉盒子!既然是潘多拉盒子,又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很显然,在这个问题上,王二麻子没有说实话!   不过,高朗这时却没有纠结这件事,而是接着问:“既然是这样,后来你又是怎么治好的?”   “是你外婆治好的我!”王二麻子这时却换了口气,说:“这是你们高家对我的恩情,所以高家小哥,我王二,就是再怎么的,你的忙,我是一定会帮的!我就是看在红姑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也绝不可能害你!”   这话一出,顿时让高朗的心里有了答案——外婆死前的症状,多半就是那地宫里的真菌感染所至!   这样看来,至少王二麻子在这件事上,说的应该是实话,而且这么久以来,他的确从来没有害过他!   “所以你今天大费周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为什么?”高朗又问。   “这些陈年往事,我本不想说,可是今天,我看到柳家那小姑娘……她脸上的东西,我敢肯定,就是那东西!”王二麻子一提起柳月,言语之间便有些紧张。   “高家小哥,那东西,凶险地很,人只要沾了这东西,就……你们都要小心了!”王二麻子说道。   这话叫郑西麒顿时一惊——他方才忙前忙后,可没少接触装柳月的那个袋子!   要是真的有问题,那自己岂不是完了?!   一想到王二麻子那满是疮疤的胳膊,他就不寒而栗!   从王二麻子家出来,郑西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失魂落魄,站在高朗身边,一句话都不说,连脚步都不协调了。   高朗见他如此,便问:“你怎么了?”   “阿朗,你说,柳月身上怎么会有那东西?”郑西麒问得有些哆嗦。   这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他们在王二麻子家待了三个多小时,起身的时候,郑西麒觉得自己脚都麻了。   此时他走路飘得很,也不知道是因为久坐腿软,还是心里太过忧惧!   “怎么了?你害怕了?”高朗见他完全怂了,不由觉得滑稽。   “难道你就不怕?”郑西麒反问,说:“这可是传染病!再说,王二叔叔之前明明说,柳家人从小就泡一种药浴,所以他们家的人,都能对这些真菌免疫,那为什么柳月还会这样?”   “不知道。”高朗心里,此刻其实也满是疑惑。   他想不明白,月月这真菌是在哪里染上的!   当时,大家都在墓中,如果说是墓中所染,那么此时此刻,他高朗也该发病了!   还有六叔、道长他们,岂不是一个也逃不过去?   “我们回去吧,也许只有在六叔那里,我们才能找到答案!”末了,高朗瞧了一眼天色,说道。   今天在王二麻子这里听到的一切,足以毁了高朗的整个童年,他突然觉得,自己从前三十多年的人生,其实都是不真实的!   真相在玄元街上似乎无足轻重,他永远只能看见长辈们希望他看见的东西!   回到精舍,六叔和道长他们都在等他。   他们坐在沙发上,看着像是很放松,可实际上,一看就是严阵以待。高朗的脾气,大家都见识过,想来便少不了有一场风波,因此这会儿,他们几个的脸上都不好看!   而此时,柳月的尸体则已经停灵入殓,放进了棺材中,一切都井然有序,就好像一个正常的灵堂。   高朗这时候瞧了这些,却只觉得讽刺。   谁都知道装出来的平静,不是真的平静!   “你回来了?”六叔见他这样,就站起来,问:“饿不饿?吃晚饭了吗?没吃我去给你们做点。”   他的语气和平常一模一样,并没有丝毫不同,就好像下午的一切,真的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嗯,我想吃面。”不知为什么,这一次高朗却出奇的配合。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只拉着郑西麒就径直走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哎、哎,好!”六叔见高朗这次竟完全没有发脾气,先是一愣,随即便如获大赦似的点了点头,往厨房去了。   道长见六叔去了,忍不住主动上前,拉开椅子,坐到了高朗的对面!   。 第四百十四章:柳坤其人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道长坐在高朗对面,瞧着他颇为平静的面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你们想告诉我,自然会告诉,我不需要问。”高朗笑了笑,说。   “王二麻子找过你了?”道长见他这样,又问。   “嗯,找了。”高朗点了点头。   “那你就真没什么想问的?”得了,这下子,问题又绕回去了!   高朗见道长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不由无奈地笑了。   “行吧,”他瞧着道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了王二麻子、老叶还有坤叔三个人的事。也知道了月月脸上那个伤究竟是什么东西弄的!我现在只是想不通,她是在什么地方染上这真菌的?难道我们这次去的地方,也有这东西?”   “她这真菌,不是染上的!”高朗的话才说罢,六叔就端着两碗面,从厨房走了出来。   “不是染上的?那是怎么得的?”郑西麒听了这话,忍不住插了一句。   “你们先吃面吧!”六叔把面放到饭桌上,然后也拉了一把凳子,在他们身边坐下来,“这两天太忙,家里都没什么菜,冰箱里就剩俩鸡蛋,给你们一人一个,全卧面上了。”   六叔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父亲的感觉。   餐桌上头,灯光昏黄。不知怎的,高朗听了这话,不由觉得鼻酸。   为了掩饰自己这突如其来的失态,他没有搭腔,只是接过面条,狼吞虎咽地呼噜起来。   这面汤勾兑得相当好,竟有高良娣的味道。   高朗一尝到这味道,更觉得心里堵得慌。   可越是堵得慌,他便越是想要将这面全都捞进自己的嘴里去。   只看他就这么捞啊捞,不一会儿就塞得两颊鼓鼓的,跟个麻袋似的,然后,终于塞得再也塞不下了,噗嗤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那面全喷回了碗里,桌上、墙上,还有郑西麒的脸上……到处是面渣子!   “哎哟、哎哟我的妈!哎哟,呕——”郑西麒一见自己脸上都被喷成了面筛子,不由恶心地撂筷子。   他向来最爱干净,这时候见自己平白受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怎么受得了,直接就像支箭似的,冲到了厕所里去了!   而高朗呢,也顾不上这许多,只是这么突然就崩溃了,一个人哭得伤心。   六叔见他这样,心里也觉得不痛快,爷俩竟就这样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团。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是悄无声息的。   道长瞧着这爷俩,便明白这会儿已经没事了,高朗这小伙子,的确是长大了!   这一场哭罢,无论是高朗还是六叔,心里都痛快了许多。   他们一块默默收拾了桌子,又重新做了些吃的,等郑西麒一块儿吃过了,一伙人才再一次聚到了店堂的沙发前。   “今天夜里,咱们要给柳家这丫头守灵,大家轮流睡,至少要保证每时每刻,都有两个人是醒着的。”六叔坐在沙发上,瞧着高朗他们说。   “嗯,明白了。”高朗点了点头,接着说:“那你们先睡,我和我师兄守前半夜。”   “这个一会儿再说,”他觉得自己计划得挺好,不料六叔却直接摇头,说:“我现在要跟你们谈谈这鬼面的事。”   高朗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抽。   就这么短短的几个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六叔的身上。   “王二麻子今天一定跟你们说,柳月这个脸,和他们当初下玄元地宫后得的一种怪病一样,对吗?”   “您怎么知道?”郑西麒闻言立刻点头。   “他没有骗你们,当初,的确也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六叔叹了口气,说:“老叶他们从地宫回来,就陆续发病,情况很是惨烈。其实当时,不止是叶家人,街上凡是和他们有过接触的,都陆陆续续出了状况。”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不由一愣,“王二麻子并没有说当时街面上还有其他人感染……”   “他当然不会说,”六叔闻言叹了口气,说:“这玄元地宫里,也不知究竟是有什么邪病,他们开了那地宫的大门,那邪病就乘着风散了出去,街上的人,接二连三,都出现了和老叶同样的症状。当时的情况,真是怕人极了!”   “怎么会这样?那柳坤呢?他有没有事?”高朗忙问。   “他没事,”六叔摇了摇头说,“他们柳家有一个秘方,可以治这个病。不过起初他不肯说,是后来我们找到了他,和他做了交易,他才拿出来的。”   “交易?什么交易?”高朗闻言一愣。   这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心中对坤叔的印象简直是不断刷新。   “为了救这街面上的老板姓,他在这地底下拿走的东西,我们没有让他还出来!”六叔说道。   “他究竟拿走了什么?”故事听到这里,高朗终于明白了柳坤的可恶。   这叫他心中愤愤然——看来,王二麻子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也当真没有说错!   这柳坤搬到玄元街,从一开始就是个局!   他一早就知道地宫里会有那邪瘟,就是故意要利用王二麻子和叶叔叔手里的人手,帮他开了地宫大门。   然后,又利用他们散播邪瘟,这样不仅可以杀人灭口,自己还能留条后路伺机脱身!   这一步步棋,走得分毫无差,要说他不是精心策划、早有预谋,恐怕都没人会信!   “他拿走了玄元地宫中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说:“当时要不是为了救人,说什么也绝不会让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从易县带出去的……”   。 第四百十五章:定风珠   玄元地宫中,有一颗定风珠。   相传为伏羲氏在海边渔猎时,在一白龟腹中所得。   因此珠可以定风避雨,故称定风珠。   据说不论是多大的狂风暴雨,只要有这定风珠的地方,便能安然无恙,不受风暴袭扰。   如今武当山金顶上的那颗定风珠,相传就是仿照着玄元地宫中那颗所造。然虽是仿造,却也一样护佑金顶长明灯600年不熄!   由此可想,这真品该有多大的威力!   当初元朝建立,元帝便将这颗宝珠赐给了全真七子。   七子奉命敕造玄元观,就将这定风珠供在了地宫之中,作为镇观之宝。   定风珠乃祥瑞辟邪之物,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初玄元观被炸,玄元地宫却能安然无恙的原因!   柳坤一早就盯上了这颗珠子,他住到玄元街上来,就是为了要盗走这颗宝珠!   高朗的前世,廖云舟将军,在玄元地宫外看到的那面石壁,上面所刻的那颗珠子,其实并不是目神珠,而是这颗定风珠!   当年全真七子将定风珠置于目神珠上方,也是为了借定风珠的祥瑞之气,掩盖目神珠的气息,以此达到守护目神珠的目的!   后来定风珠被柳坤所盗,目神珠之气便无处隐藏,故而这二十余年间易县之气才愈发紊乱,河道口才会怪事频出。   这一切的风波,可以说都与当年柳坤盗走定风珠,有着巨大的关联!   “对柳家的人来说,万物皆是买卖,没什么是不可以交易的!”六叔讲罢这一段渊源,不由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外婆带着我,我们两个找到他的钟表行的时候,他正准备带着他女儿跑路!”六叔顿了顿,又说:“这可是定风珠啊!他闯下了这样的祸事,却毫无愧疚懊悔之意。甚至都不承认自己下过地宫!”   “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郑西麒听到这里,也听不下去了,忿忿道:“柳月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爸!”   “王二麻子有一句话没骂错他,他的确不是个东西!要不是当时红姑用了非常手段,他是断不会将解药留下的!”道长这时也来了一句,“只是他到那了那份上,竟然还留了一手——只给药,却不给配方,数量十分有限,红姑为了救人,就把自己的那份药让给了别人!”   “你说什么?!”高朗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起身问道:“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阿婆她、她果真……”   “当初我陪她去布精忠阵的时候,她已经染了病,只是对谁都没声张。”六叔点了点头,红了眼眶。   “你外婆这人,心里从来就没有自己!她临终前还跟我说,她一个人死一回解决两件事,是赚了!”   这话说得梅姨也忍不住落泪。   这其中的事情,她再清楚不过。   那段日子,当真是什么事都挤到了一块儿去,像是一切都是提前商量好的。   定风珠被盗,和河道口的乱子,就是前后脚发生的事,甚至可以说,柳月她爸不盗珠子,红姑也许就不会死!   “这一颗珠子,搭进去了许多条人命!”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说:“他是顺顺利利带着珠子连夜跑了,可他留下的祸患,到现在我们还没能真正解决!”   “你指的是河道口吗?”高朗闻言,心头也是一沉。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说:“如今,要想再镇住河道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高朗闻言忙问。   “七天之内,找到柳坤,要回定风珠!”六叔又说。   “定风珠可以布阵?”高朗有些意外。   “它是上古神珠,本就是属于这里的东西,当然就应该归位,继续守护这一方水土!”道长说道。   这话说罢,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至此,一段往事,算是彻底浮出了水面。   高朗万万没有想到,他记忆中那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坤叔,居然会是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坏人!   “可是……月月并没有下过地宫,她的脸为什么会烂?她不是柳家人么?不是也应该从小就洗药浴吗?”终于,高朗理清了思路,问。   如今回想起来,他记忆中,的确有过那样的画面——夏天的时候,柳月家的澡盆子里,总有一股中药味。   那味道,甚至沁入了月月的皮肤里,让她整个小人儿身上,都有那么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   “其实,柳家人之所以要泡药浴,并不是为了预防。”六叔叹了口气,才说:“他们是为了压制!”   “压制?!”高朗闻言不由皱眉。   “对,”六叔点了点头,说:“柳家人,世代下墓倒斗,这种真菌早已深入骨髓,成了一种家族遗传病。因此,柳家的孩子,自出生之日起,便需要以药浴泡澡,来压制这种疾病。”   “那既然已经压制,为什么月月现在还会……”高朗不解。   “压制并不能根除,”道长这时说道:“人死了,这病菌还是会泛起,所有的柳家人,死后都是这个模样!”   “怎么会是这样……”高朗听了这话,愣愣地转头望向柳月,迟迟回不过神!   “你可以去看那丫头的后脖颈,凡是柳家人,后脖颈都会有一块红斑,那就是这种病的印记。”道长又说。   听了这话,高朗哪里还坐得住,果真就跑到柳月跟前,用毛巾隔着,将她的头搬了搬,扭向了另一侧。   平常,柳月的衣领总是穿得很高,高朗也从未在意过。   此时,他将她的领子往下拉了拉,果真,就看见她的后脖颈上,赫然印着一块巨大的红斑!!!   。 第四百十六章:册子不见了   那红斑,圆圆的,中间还有两块像眼睛似的白色下凹,看上去,真似一个鬼面!   高朗到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了,所谓的鬼面,是什么意思!   柳月,就是椁门上指的鬼面女,只是,这个鬼面,指的并不是那个鬼面!   它所代表的,是一种身份,即发丘后人——柳氏!   也就是说,发丘后人不到,这门,它就打不开!   “月月……”高朗心里说不上是怎样一种感受。   他确信柳月绝不会是坏人,可她的爸爸坤叔,却……   “一定要尽快把柳坤找出来!”六叔这时也走到了高朗的身边,说:“只有找到柳坤,我们才能控制住河道口的局势。”   “我知道柳坤在谁手里。”高朗这时叹了口气,回头对六叔说道:“月月曾经告诉过我,她爸爸被一个叫白先生的人给绑了。这个白先生,现在就在我们易县。”   “白先生是什么人?”道长也走上来,问。   “是个外国人,”高朗想了想,才说:“他西西里绑了坤叔,然后用坤叔威胁月月,让她回到易县来,有目的的接近我们,盗取目神珠。”   “果然!人心是永远不会懂得满足的!”道长闻言,不由冷笑了一声。   “那可不,他们还绑了我们老师和师母,还有倪曼,也是他们绑的!这伙人简直坏得要命!”郑西麒这时也插了一句。   这灵堂之上,全无半点灵堂的气氛,大家都在想着对付白先生的事。   “那这个白先生,现在究竟在哪里啊?”在六叔和道长的认知里,这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什么白先生。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高朗摇了摇头。   早上文主任与他在水坝见面,并没有将具体的实施计划,只说晚一点自然会派人再去和他接触。因此这时候,他的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不对啊!”谁知就在这时,郑西麒却开了口,“柳月不是给你留了本册子吗?你看了没有?那上头兴许有什么有用的讯息呢?”   他这话,倒是一语点醒梦中人,高朗这一天着急忙慌的,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册子的事。于是连忙返身回去找册子,这才发现那本子早不知道被自己抛到什么地方去了!   “册子呢?”郑西麒见他手忙脚乱便觉得不妙。   “我、我得想想……”高朗有点慌。   这一整天,打从拿了目神珠一直到现在现在,他就没停过!   这脑子,乱得都快要爆炸了!   “会不会还在医院里?”郑西麒提醒了一句。   “不会吧?”高朗说着,连忙掏出了手机,给陆楷风打了过去。   谁知,这个时候,他却不接电话了!   高朗一连打了五个电话,是聋子都能感觉到了,可偏偏,就是没人接!   “还没人接?”郑西麒在旁边见了这状况,忙说:“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不知道,”高朗这时一想起倪曼还在医院里,忙转头对着六叔和道长说:“我得去一趟医院!这里就……”   “快去吧!”六叔不等他说完,便说:“路上小心点,别慌!”   “好!”高朗听了,抓起车钥匙就朝门外跑。   郑西麒见状,忙跟了上去,谁知两人才出门,还没来得及跑到车跟前去,王二麻子就带着一伙人来了。   他看见高朗往车子这边跑,也立刻带着人,二话不说地抢在前头,就把高朗的车子给围了起来,从前到后,正好一圈。   这叫高朗顿时警惕起来。   “王二叔叔,你干什么?”高朗瞧着他们,不由皱眉。   “你要去哪儿?”王二麻子板着一张脸,问他。   “我去哪里,和你有什么关系?”高朗反问。   他这时候,对这个说话藏着掖着的王二麻子,可没什么好感。   “不管你去哪儿,你必须让我跟着!”王二麻子耍赖道。   “我凭什么要让你跟着?”高朗觉得莫名其妙。   谁知,他这话才一出口,王二麻子就沉着一张脸走到了他的跟前。   要不是王二麻子人不高,他那大脸,这时候很可能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   要不说身高就是优势呢?这会儿他站着才到高朗的鼻子,想要形成压迫感,实在有点困难,看上去不仅不具什么威胁性,反倒还有点滑稽!   “高家小哥,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只听王二麻子沉声说道:“今天,你是让我跟,我要跟,不让我跟,我照样要跟!”   “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高朗嗤鼻。   “凭什么?”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突然冷笑一声,接着说:“就凭……你外婆救过我王二的命!”   “什么?!”这反转来得有点快,高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啊呀,高家小哥,你现在不安全,你得让我贴身保护你才行!要不然,你哪儿都不许去!”高朗正疑惑,王二麻子就变了长脸,苦口婆心地劝解起来。   这画风变得太快,高朗简直傻了眼。   “我去医院,你跟着算怎么回事?到时候人家还以为我是那什么老大呢!”高朗哭笑不得。   “反正我不管!我就得替你外婆看着你,守着你!我这命,是她老人家给的!我不能让你遇着什么危险!”说着,王二麻子一把抱住了高朗的胳膊就不撒手。   “你松开!你松开听见没!”高朗见他这么当街搂搂抱抱,顿时挣了起来。   “你不答应让我跟着,我就不撒手!”王二麻子紧紧地攥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撒开。   你们见过老虎撒娇吗?   对了,老虎撒娇成大猫,这王二麻子撒娇,成大胖猫!而且,还是一只大脸加菲猫!   。 第四百十七章:睡着了   二十分钟以后,高朗带着郑西麒,以及王二麻子一行人,出现在了医院里。   他们浩浩荡荡,风尘仆仆,差点儿没被医院的保安当成闹子给赶出去!   还好,高朗在这里还有田伯光这个兄弟。在这医院出出进进,也算是半个家属了!   到了医院,他们就直奔楼上,倪曼的病房去了。   高朗这一路,给田伯光也打了好几个电话,可田伯光的电话也没人接,这叫他的心态,差点就没急得崩溃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他现在真的是打电话找不到人就心慌,生怕白先生又对自己身边的人下了手!   好在,一切只是虚惊一场。   他们一群人赶到的时候,陆楷风正拎着个热水瓶,从开水房出来。   “你们怎么来了?”这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陆楷风也是一脸的疲惫。   “小曼呢?她还好吗?有没有醒?”高朗一看见他,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晚上医生下班前来看过了,说是生命体征平稳,”陆楷风见高朗顶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不由有些同情,顿了顿才说:“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人才能醒过来!”   “谢谢你一直守着她,”高朗闻言,拍了拍陆楷风的肩,说:“这几个是我的老街坊,他们一会儿会留几个人在这里,你也好替换着休息休息!”   “对了,陆楷风,你有没有看见早上我给高朗的那本册子?”郑西麒这时忙问。   “册子?什么册子?”陆楷风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说道:“哦、哦,是在我这里,你等着我去给你们拿,我把东西放在小曼床头柜上了!”   “行,还是我去拿吧,我想看看她。”高朗闻言朝着隔离观察室中的倪曼瞧了瞧,然后就走去了护士台登记。   十分钟后,他穿着隔离衣,出现在了倪曼的床头。   昏迷中的倪曼,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脸色微微泛红,睫毛长长地卷翘起来,看上去就好像洋娃娃一样。   “小曼,我回来了。”高朗一开口,突然觉得时空穿越,就好像当年的廖云舟,穿过重重炮火,终于与妻子重逢了一般。   “你会不会怪我?每次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却没有能力保护你?”他轻轻捉住她的手,眼睛被她手上的心律夹灼伤,心口不由一痛。   “小曼,醒过来好吗?我答应你,只要你这次醒过来,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他红了眼眶,哽咽道:“我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和除了你以外的女孩子多说一句话。陪你去吃你最爱吃的一切,做什么都顺着你,好不好?”   他很想在离开之前,和倪曼见一面。因为他也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   “小曼,你知道吗?我又要走了,”他轻轻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温度,许久才说:“这次,我有一场硬仗要打。你看,以往每次,都是你送我出征,这一次,我也希望你能送送我。”   高朗说着,将自己的额头放在了倪曼的手背上。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相处。此时此刻,静谧得弥足珍贵。   高朗也许是太困、太累了,他原本只是想这样静静地陪着她待上一会儿,不料自己这一阖眼,却睡着了!   “相公,相公?”他一睡着,耳边就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高朗闻声抬头,便看见子姬站在自己跟前。   “子姬?你怎么出来了?”高朗一见她,不由觉得奇怪。   “相公,这女孩儿有危险!”子姬瞧了瞧昏迷中的倪曼,说道。   “有危险?什么意思?”高朗闻言,心头不由一惊。   “她不在这里,”子姬一脸凝重,说道:“相公可还记得你在目神珠幻境中看到的事情?”   “记得啊,怎么了?”高朗想了想,说:“那不就是个幻境吗?”   “不,那不是,那是平行空间!”子姬叹了口气,说:“在那一重时空中,你的妻子是柳月,而倪曼并没有遇见你,她在江州就嫁给了陆楷风。”   “你说什么?!”高朗觉得自己像个白痴,完全听不懂这说的是什么话。   “相公,所谓平行时空,同样的人,可能会有万千种不同的结果,他们互不干扰,各自平行。所以,在那一个空间中,倪曼姑娘是不可能出现在玄元街上,与你在一起的!”子姬认真地说。   “那、那我在幻境里的玄元街上为什么会遇见小曼?”高朗这时候,总算略略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自己眸色一沉,皱眉说道:“也就是说,在那个当下,那个空间中出现了两个倪曼。而其中一个,正是在这个时空中的,你的妻子!”   “为什么会这样?!”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目神珠可以穿越各个时空,打破时空之间的壁垒!”子姬叹了口气,说:“这个时空中倪曼姑娘可能由于过度思念你,在手术期间出现了短暂的出窍,又正好感受到目神珠与你的气息融合,就被吸引了过去!”   “那现在怎么办?”高朗紧张起来,“小曼在其他空间,那这里……”   “如果不尽快纠正,把她带回来,魂魄离开身体超过一定时间,她会死的!”子姬直接说道。   “怎么才能用目神珠打开时空壁垒?子姬,你快教教我!”高朗知道子姬说的是真的,于是连忙拉着她的手,恳求。   子姬见他如此,不由感慨,曾几何时,这样的深情,他也曾这样给过她。而现在,他的眼里,却只剩下倪曼!   人世间,最不能等待的,是爱情。   时移世易,剩下的只有物是人非……   。 第四百十八章:又笑了   “相公,稍后我会助你开启目神珠,打破时空壁垒,你只需照着我说的做,便可再次进入那个时空。但是你要记住,你只有半炷香的时间!半柱香之后,时空隧道就会关闭!”   梦境中,高朗在子姬的指示下盘|腿而坐。   “这么快?!”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他分明记得,上回他在那地方待了许久!   “因为我的能量有限,而相公你如今也尚未完全炼化目神珠,因此只能勉强维持那么点时间!”子姬答道。   她没有告诉高朗,就是那点时间,对她而言已是耗损极大!   “好!我听你的!”高朗点头,随即凝神,聚意识于泥丸宫中,做好了准备。   随即,他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推力,似有狂风在耳畔呼啸,待再次睁开眼,便看见自己周遭已换了天地,自己又再次回到了玄元街上。   只不过这玄元街,并非是那玄元街,街上的店铺看上去虽然相似,可你若仔细分辨,依旧可以看出不同!   至少,那些招牌,就已经不尽相同了!   高朗一到玄元街上,就急着往精舍方向赶,谁知,才走到一半,就看见迎面走过来三个人——自己、柳月,还有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娃!   这很明显的就是一家三口,那个男孩,应该就是……他们的孩子!   这叫高朗觉得无比尴尬,连忙找了个弄堂躲了起来。   “这里是一家三口,那小曼看见了,岂不是要炸锅?!”他躲在弄堂里,瞧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心中不由暗想。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想完,街面上就起了喧闹。   他一看,便发现方才还冷冷清清的大街上,此时已经挤满了人!   这些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聚在一起,看那模样……好像是在吃瓜!   而在这一圈圈围观群众的包围之下,他明显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女声在咆哮!   “高朗!你今天就给我把话说清楚,我和她,你究竟选谁?!你骗得我好苦!你这个混蛋!!!”   是倪曼!这个声音,高朗绝不会听错!   他一听见这一声吼,立马就明白——坏菜了!   就倪曼这暴脾气,能看得了这个?!   她不当街手撕那一对,那才是有鬼!   半柱香的时间,转瞬即逝。要是等他们吵完架,撕完逼,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想到这里,高朗只好转身解下自己风衣上的系带,胡乱地捆在了自己脸上,然后就一咬牙一跺脚,冲进了人群中,看准了倪曼,就一把扛到肩上,二话不说狂奔起来!   “妈呀——救命啊——”倪曼被人突如其来这么一抱,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她在他肩上大喊大叫,慌乱地挥动着她的花拳绣腿,照着高朗的前|胸后背就拳打脚踢起来!   “你给我撒开!你听见没有!”她尖叫,先是威逼利诱,后来又哭爹喊娘,真以为自己是被人掳走了!   这一路上,短短四五分钟,她表现得像个戏精,把能想到的智取方法都试了一遍,高朗才算找了个死胡同,把她放了下来!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柳月一看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死胡同跟前,脸色顿时变得更难看了!   她紧张的把手护在心口,望着脸上绑了绷带的“贼人”,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又退!   “你、你别过来啊!”她一边退,一边往身后寻可以防身的武器。   而那“贼人”便朝她靠近,一边解自己脸上的绷带,很快就露出了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你再过来,我可要喊人了!”倪曼大叫。   可是,她的虚张声势,丝毫没有作用。她依旧节节败退,而那贼人,依旧步步逼近!   倪曼的心,简直都快要跳出来了!   “你、你究竟想干嘛——”她崩溃。   “嘘!是我!别声张!”高朗见她如此,知道她是真的吓怕了,连忙在她面前露了真容!   “高、高朗?!”倪曼一看见他,不由一愣,随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怒骂道:“你这个死渣男!竟然还有脸跟我玩这套!你要是不喜欢我了,直说就是了,玩这套算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就“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你这个臭猪!高朗,我跟你说,你这样不会有好下场!你是不是觉得我好欺负?你这……唔、唔……”   倪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高朗用一个吻,堵在了嘴里!   “你混蛋!唔——”换气的瞬间,倪曼再度开口,可话还没说利索,高朗的唇,便再度袭来。   他对她,从来没像此刻这般主动过。   倪曼心里虽恨,可不知怎的,这三两下的,拳头却松了下来。   她不再打他,反倒不自觉地给他回应,闭着眼睛,一不小心便动了情。   女人动情的时候,往往乖巧。她睫毛上的泪珠分明还挂着,可嘴里却已酿出了蜜。   高朗贪恋她的气息,那种人间四月才有的暖意,裹挟着花的香气,是记忆里爱的味道,令他执迷、沉醉……   一吻终结,高朗一把拥住她,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说:“老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行不行?”   “真的都听我的?”说实在话,倪曼这姑娘,真的好哄。   这会儿被高朗抱在怀里,她脸上早已经绷不住,甜甜地笑了。   “都听你的,只要你现在跟我回去,其他都好说。”高朗松开她,诚恳地瞧着她,伸手擦去了她脸颊上犹在的泪痕。   “回哪里去?”倪曼缩了缩鼻子,问。   “回家,走吧!”高朗牵过她的手,紧紧地握着。   随即,抬起另一只手,对着那胡同尽头的墙面轻轻一划,墙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白光。   “这是什么?”倪曼一看这架势,顿时傻了眼。   “你怕吗?”高朗回头瞧她。   “有你在,我不怕。”倪曼仰起脸,说。   “好,抱紧我!”说着,高朗抓起倪曼的两只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这么一来,两人立马又贴到了一起。   倪曼的小脸,一贴上高朗结实的胸膛,那种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让她不自觉地脸一红,又笑了……   。 第四百十九章:回来了   “怎么了?你笑什么?”   高朗这时正担心目神珠威力巨大,会在时空隧道中将两人冲散。谁知一低头,却看见倪曼正一脸娇羞,窃窃地偷笑。   “没、没什么!”这女人,是个典型的恋爱脑。   这会儿要是有个躺的地方,估摸着她能直接把他推倒!   “抱紧了,我们现在就回去了!”高朗无奈,只好再次出言提醒。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岂会不知道她那些小心思?   而且说句实在话,这一回,他自己也特别强烈的想要配合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感觉放在以往,简直不可想象!   这该死的小东西!专挑这种时候撩拨他,真是要命!   “相公,时间不多了,快跳进来——”   好在,就在高朗心思有些凌乱的时候,子姬的声音隔空传来。   这一提醒,高朗才清醒过来,连忙抱紧了倪曼,一跃而起,跳进了那道光墙之中!   “好亮!”隧道中,强光刺眼,倪曼忍不住喊起来。   高朗见状,伸手轻轻护住她的眼,柔声道:“别怕,马上就好了!”   隧道中,风强气急,高朗紧紧地拥着她,丝毫不敢放手。   两人就这样在隧道中穿行,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眼前倏地一黑,再睁眼,高朗便醒了过来!   他依旧伏在床|沿上,脸,正贴着倪曼的手。   “原来不过是一场梦!”   他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睡痕,起身去看倪曼。   她依旧睡着,神色安详。   这叫高朗不由更觉得失落,于是低头叹了口气,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小曼,我刚才做了一个美梦。”他轻声说:“等你醒了,我再说给你听,好吗?”   他理了理她头上包裹着的纱布,才说:“我又要走了,等我回来。”说罢,便俯身,在她额上覆上了一个吻。   “再见,伊人。再见,小曼。”他最后一次握了握她的手,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房间,他一看手机,才发现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一觉,他睡了一个小时。   “看来我真的是太累了。”他在心里自嘲,然后又回头望了房间里的倪曼一眼,这才带着册子,与郑西麒一道离开了!   他以为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却不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的妻子,已经迷迷糊糊地睁了眼。   只不过,她太虚弱,虚弱地只能目送他离去,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模糊地背影,映在她的眼帘中,化作一颗泪,悄然滑落在枕上……   她好担心,这一次,他们又会这样错过对方。   一转身,便是万水千山……   高朗回到玄元街,已经是后半夜了。   王二麻子的人,看着他和郑西麒进了精舍,这才各自散了,回去休息。   再说这时候,玄元精舍里倒是太平,道长和六叔已打坐入定,而梅姨则坐在柳月灵前折锡箔。她女儿梅若楠,则待在小纸人里,正趴在她肩上睡觉。   一切看起来出奇的和谐。   高朗一进门,梅姨就抬头瞧了他一眼,问:“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高朗点了点头,轻声答了一句,然后就蹑手蹑脚走到了沙发前坐下,去看柳月留给他的这份册子。   册子里讲了河道口的事,基本上和六叔还有王二麻子的叙述都差不多。   高朗把册子翻了一遍,也没翻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于是便懊恼地将丢到了茶几上,自己则闭着眼睛仰靠在沙发上,心情很是苦闷。   “怎么了?没什么用吗?”郑西麒见状,拾过本子来看。   “嗯,上面这些内容,我们几个小时前已经知道了。”高朗揉了揉太阳穴,说:“月月留这本册子给我们,究竟想说什么?难道她早料到了自己挺不过这一关,所以早早的把东西留下了。”   想到这里,高朗就觉得心里很烦乱。   “要是月月在这里就好了。”郑西麒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他正说着,就突然发现在这书中某一页的顶上,有一行潦草的小字!   那字写得极草,是用圆珠笔写的,一看就是极仓促的情况下写成的!   “阿朗,你看这是什么?”郑西麒一把抓起册子,拿到高朗面前。   “什么?”高朗疲惫地睁眼,结果一下子就被册子上的一串字符吸引住了!   “白湾,A3,165号……”短短的几个字,很快就被高朗辨识了出来,“这是个地址啊!我记得白湾……是个休闲度假区,那地方少说有上千套房子!”   “嗯,那肯定是地址了。这个A3,肯定就是分区,这个165,就是楼号!”郑西麒点了点头,接着便眼前一亮,说:“你说,这会不会就是关咱们老师和师母的地方?”   “要真是那样,那我们得赶快联系蔡大队他们才行啊!”高朗听了,也不由跟着激动起来,于是二话不说,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准备开始打电话了。   谁知,他这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店门却“哐”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不能打电话!千万不能打这个电话!”人还没出现,话却已经传进了高朗和郑西麒的耳朵里!   这深更半夜,万籁俱寂的时刻,会有谁突然造访?!   门一开,一阵寒风就卷了进来。   高朗和郑西麒不由就是一哆嗦,再抬头看门外,两人的脸上,顿时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   “阿、阿杰?!”他们异口同声,望着门外这个风尘仆仆的男人,喊了起来……   。 第四百二十章:人生初见   “阿、阿杰,你、你好了?!”   高朗一看见阿杰,就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他本来想喊他“同|志”,可又想起那位主任的话,只好把那两个字给吞了!   “别打电话,听我说!”阿杰点了点头,随即闪进屋里,迅速关上了房门。   就这当口,六叔和道长几乎同时睁眼,两道眸光齐刷刷地落在了阿杰的身上!   “你、你不是还在静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高朗愣愣地瞧着他,问。   不可否认,所谓人靠衣服马靠鞍,阿杰这会儿的衣服穿得比之前正常多了,整个人也充满了正气和英气!   高朗对像他这样的人物,心中一直都充满敬佩之情,此时再看他,更觉得他比以往高大了许多。   “我没问题,”阿杰冲他点了点头,随即却被屋子里的布置给惊着了,不由问:“这是怎么?出了什么事?”   这话一出,高朗和郑西麒,脸色都变了。   “是柳家丫头,人没了!”就在这时,正坐在灵前折锡箔的梅姨开了口。   “柳家丫头”四个字,听着轻飘飘的,落到阿杰的心上,却成了陨石崩落,砸得他心口发闷,站在门口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朗见他那样,突然想起柳月临终前的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一些什么,于是走到他面前,想安慰他几句,可是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才好!   “月月临走之前,问、问我……你好不好,”高朗轻声嘀咕了一句,“她知道你安全转移了,才阖的眼。”   “到底怎么回事?”阿杰一转头,已经红了眼眶。   他瞧着高朗,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问:“她怎么会有事?她这么机灵,墓里那些机关,怎么可能困得住她?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你、你们在说什么啊?什么墓?月月不是爬山的时候,被大石头砸伤的吗?”郑西麒听得一头雾水。   “你说什么?!”阿杰听了这话,立刻转头去看郑西麒,“你说她……她是被砸死的?!”   这话简直让阿杰崩溃,他愤愤地揪紧了高朗的领子,就骂:“你为什么不保护好她?你分明有这个能力!你真是个混蛋!枉她这么信任你,拼了命也要豁出去护你!”   “我……当时情况太混乱了,我也……”高朗不知该如何解释。   他语无伦次,正设法措辞,阿杰就忍不住一拳头砸在了高朗的脸上。   高朗始料未及,被他打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在地上!   “你干什么啊?”郑西麒见状,连忙去扶,挡在了他们两个中间。   “你知不知道她有多难?你知不知道她在白先生那里都经受了些什么?你有心吗?你这样对她!”要不是郑西麒及时插了一脚,阿杰的拳头不会停!   柳月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烟火。   在白先生手下卧底的那段日子,柳月几乎成了他的一个支柱!   他到现在,都不会忘记自己初见柳月时的那个场景。   那是一年前的夏天,白先生把他从外头叫回来,说是要交给他一向绝密任务。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终于要触碰到这个团伙的核心机密了,却没想到,白先生交给自己的,竟然会是一个人!   初见柳月,是在地牢。   白先生在西西里,有一个庄园,这个庄园的地下,几乎被他挖空了。   他在那下头造了一整座的地下监狱!   在那里,有无数的牢房、审讯室,甚至还有人体实验室,毫不夸张的说,那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暗无天日的地方。   就是在那样一个地方,他见到了被囚在水牢里的柳月。   那时候,她已经接近半昏迷了。   整个人齐腰被困在水底,浑身冰冷,额头却滚烫,状态看起来糟糕极了!   “你帮我训练她,要把她训练成这个世界上最尖利的杀|人机器!”白先生站在阿杰身边,语气中有一丝得意。   这世界上,能对女人也这样心狠手辣的,除了白先生,阿杰并没看见过第二个!   “可我看她,状态似乎不好。”阿杰望着水底的柳月,心中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她被吊起的胳膊上,鞭痕隐约可见,很显然,在被投下来之前,她还遭受过其他折磨!   “谁让她的骨头硬呢?”果然,白先生冷哼了一声,道:“和我作对的,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已经十四天了,她也该差不多了!”   “老板,您希望我怎么做?”阿杰问。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反正这个人,我现在丢给你了,三个月过后,我要看到效果,否则,你们俩一块儿下海去喂鲨鱼!”说着,白先生朝水底吐了一口唾沫,嫌恶地走开了!   阿杰站在水牢顶上,直到他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抬手,示意手下将柳月拉上来。   直到这时,他才发觉她的腿,已经泡得开始发白发烂了!   她的身上,只穿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裙,这时候已经被牢中的脏水泡得发黄发臭,整个人的状态非常糟糕。   阿杰见状,二话不说就抱着她离开了水牢,去了自己认识的一家私人诊所。   去诊所的路上,她躺在副驾驶座上,烧得直说胡话。   他一边开车,一边还要顾她,却分明听见她口中喃喃,不停地再叫“爸爸”。   就是她当时那种柔若无依的可怜模样,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他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在白先生的魔爪下,设法护她周全!   。 第四百二十一章:不复存在   “当时,柳月在诊所躺了一个星期,才勉强缓过来。”   冷静下来之后的阿杰,坐在沙发上,红着眼眶诉说。   他的状态并不好,整个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看得出来,在这一刻,他是这间屋子里最痛苦的人。   虽然,他一个字都没提到自己对柳月的感情,可谁都看得出来——他爱她!他将她放在心尖上,视若珍宝!   “她那时候很绝望,根本不想活着。不吃不喝,也不肯配合治疗,我用了很多方法想鼓励她,但都不见效。”阿杰说道,“后来是白先生发来了她爸爸的视频,她才勉强屈服的。”   “是什么视频啊?”郑西麒问。   “是砍头视频,一帮人擒着她爸爸,那种情况,我能感觉到她的绝望。任谁都会崩溃的!”阿杰的声音很轻,就好像回到了那一刻……   “所以,你就开始照着白先生的指示训练她?把她变成了现在这样?”高朗问。   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可阿杰的神情却变得痛苦且绝望,他掩面,半晌才说:“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她的格斗、射击、实战侦查,都是我教的……”   柳月的眼睛里,是有星星的。   在西西里严训的那段日子里,他们单独相处,住在郊外的一栋别墅里。   柳月是块好料子,她的悟性很高,阿杰教给她的东西,她总能很快就学会。   至今他还记得她打出第一个十环时,一脸骄傲的模样。   那一天午后,她的笑感染了整个院子,把一切都镀成了暖黄色,成了他记忆中最美的画面。   “你看,十环!”柳月笑着取回靶纸,中心的弹孔不偏不倚。   “你做得很好。”阿杰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如果我打出一个十环,你就带我到镇子上的酒吧喝一杯?”柳月双手托腮,朝他卖萌。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可爱极了。   不可否认,那一刻,他有了心动的感觉。   “好,晚饭以后,你换好衣服,在客厅里等我。”阿杰收了枪,说罢便在自己忍不住笑起来之前,转身离开了。   “一言为定——”柳月听了这话,忍不住高兴地跳了起来。   那夸张的模样,阿杰虽然没有回头,却能够想象。   那天晚上,他果真如约带她去了镇上的小酒馆。   她化了妆,把长发放了下来,碎花的吊带裙在酒馆昏黄的灯光下,别有风|情。   酒馆的舞台上,有乡村歌手弹着吉他清唱,柳月随着音韵轻轻摆动,脸上始终带着一抹笑意。   “你今天为什么这么高兴?”阿杰瞧着她,问。   “你知道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柳月笑着,端起鸡尾酒,轻轻饮了一口。   “你生日?!”阿杰闻言一愣,不由认真起来,“可是你身份证上……”   “身份证上的日子是假的!”柳月轻笑,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才说:“你知道,我们柳家人很注重八字,身份证,会泄露我们的八字内容。所以,我们家的人,身份证上的生日都是假的!”   “疯子!”阿杰听了,不禁觉得疯狂。   “咯咯咯……”柳月听见他这样评论,却不由笑了起来,“今天是我生日,你得对我好一点!”   “你想要什么?”阿杰问她。   “喝最烈的酒,唱最好听的歌!”柳月指了指舞台。   “你想唱什么?”阿杰见状便问。   “《何日君再来》。”柳月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说。   这是个特别有风|情的女孩子,尤其是当她在舞台上唱歌的时候。   她的眼睛,会说话。   那一天晚上,他们喝了很多酒。   阿杰酒量好,倒是还算清醒,而柳月,却早已酩酊大醉。   她是被他背着回到别墅里去的。   一路上,她都很乖巧,只是伏在他背上默默地哭,口中还不断地喊“爸爸”。   可当他将她背回卧室,放下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却一把勾住了他,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她哭着,搂紧了他的脖子。   “你乖,你喝醉了,你需要睡觉!”阿杰想拿开她的手,不料她却挣扎着吻上来!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她哭着,不停吻他。   亲他的脸,亲他的唇,亲他的脖颈。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她不停地哭,抱着他,不肯松开。   “你听话!”她的唇,柔软、甜蜜,裹挟着纯纯的香气,他被她莫名地牵引,不由有些迷乱。   “我不要听话,今天是我的生日,我要你听我的!”酒精的作用,让那一刻的柳月,看着格外妖|娆。   “你看看我,难道我不可爱吗?难道我不值得被喜欢吗?”柳月的泪珠停留在卧蚕上,月光皎洁,照进窗子里,照得它莹白如珍珠。   柳月本就肤白,如今月光洒下,更似玉骨冰肌。   阿杰也是男人,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可爱,他实在无从拒绝!   “别胡闹,再胡闹就危险了!”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我就闹!我就要和你在一起!”柳月不知死活,反而将他抱得更紧。   “吻我!你快点吻我!”她命令他。   “sue,不可以,我们不可以……唔……”阿杰最后残存的那点理智,呗淹没在柳月海藻般的长发里。   她将他扑倒,不留一丝余地,用一个吻堵住了他所有的借口!   “你叫我什么?”她的气息甜甜的。在那一吻的间歇,轻|喘着问。   “月月……”阿杰瞧着她,轻轻抚上她的发。   他的心狂跳得厉害,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在今天之前,他从未有过这样的失控!   可那个夜晚,他却突然想要放纵自己,抛却所有的理智。   “就当做是假的吧,全都是假的……”她俯身,贴在他耳边,用一种迷|幻的声音,哑然说道:“只不过是一场酒后的梦。酒醒之后,一切不都将不复存在,没有你,也没有我……”   她说得感伤。这却成了压垮阿杰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一个翻身,拉她入怀,狠狠疼爱……   。 第四百二十二章:猫捉老鼠   正如柳月所说的那样,那不过是一夜酒醉后的激|情。   可柳月能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阿杰却不能!   一个像冰山一样,绝不轻易付出感情的人,一旦动情,则比常人来得更加天崩地裂。   阿杰是个传统的男人,他重情,从那一夜起,对他而言,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一直都明白,其实柳月生性善良,且有原则,并非一个乱性胡来的人。她这样做,定然是事出有因。   她的柔弱,她的倔强,她那种腊梅般的傲气清冷,无不让他喜欢,让他欣赏。   他想要和她好,想要守护她,像真正的爱人那样,哪怕真的只是被她利用,他也心甘情愿。   然而,那天之后,她却开始躲着他,表现得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冷淡,更疏离。   “为什么要躲着我?”终于一个清晨,他把她堵在楼梯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如果你觉得是我让你有负担,你可以直接说。”   他很认真,认真得他自己都有一丝害怕。   “我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既然我们……那我愿意……”他小心措辞,谁知还没说完,就被她打断了。   “我不用你负责,那天晚上我说得很清楚,那只是醉酒后的一场梦。”柳月扬起头,略有些高傲地对他说:“我们不是一路人,即使现在,我迫不得已,只能低头,这也不意味着,我就会永远和你们同流合污!”   “你嫌弃我?你觉得我是个坏人,是吗?”她越是这样说,阿杰便越发觉得她可爱。   “对!”柳月瞧着他,点头:“我是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像你这样的坏人的!”   “像我?我是什么样的坏人?你说说看!”他饶有兴致,瞧着她问。   “你们是强|盗!你们杀|人,你们放火,你们无恶不作!”柳月见他脸上有笑意,更觉得他可恶,“你敢说你没杀过人?你敢说,你这双手,你这个人,是干净的吗?”   柳月的话,说得犀利,说得义正辞严。   阿杰见她这样,笑意更深了。   他一步上前,一下子将她逼进了墙角。   “是吗?那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要那样做?”她的话,并不能刺痛他。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自己是哪路人。   “我、我……”他的气息一靠近,柳月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伸手抵在阿杰坚实的胸膛上,想要将他推远一点,不料他却反而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你……你干什么!”她慌了神,想要抽走自己的手,不料却发现,自己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已被他逼在墙角里,动弹不得了。   “说啊,你那天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非要把我留下来?嗯?”阿杰又问,他的声音带着磁性,让柳月的心,狂跳起来。   他们之间,靠得实在太近了。   阿杰的鼻息,拂在柳月的脸上,让她倏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该死!不得不说,阿杰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令人难以抗拒。   “我、我……我不记得了!”她别开脸,想要躲开他的气息。不料,却被他伸手一把扳住了脸!   “看着我!”阿杰的动作并不重,但却十分有效。他把一切把握得刚刚好!   “我不!”柳月倔强地扭过头去,不肯配合。   “你看着我!”阿杰见状只好重复,这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已经厌倦了!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他故意这样说,用一种坏坏地口吻!   “我、我……只是一时寂寞!我就是想要找点安慰罢了!”柳月见他这样,心中一下子厌恶起来,于是故意刺|激他,说:“对!没错!你只是我一时寂寞的玩伴罢了,对不起,我绝不可能和你这种刽子手在一起。”   她这话,说得挺狠,简直是利刃扎心。   她原以为,这话一出口,阿杰会气得发疯,却没想到,他只是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笑得柳月心里发怵,整个人不自觉地又往墙角缩了缩。   可是,这时候,她已经退无可退了!   粗粝地墙面嵌进肉里,硌得她生疼,在这一场博弈中,她几乎毫无胜算。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的暴怒,不自觉地在脑海中想象出了上百种自己可能即将面临的折磨!   一种深不见底地恐惧,从她的脚底下生出来,慢慢攀爬,终于彻底包裹住了她!   “死就死吧!与其像现在这样,倒不如早死早超生!”恐惧之下,她只好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杰却突然对她开了口:“是吗?那如果,我改邪归正呢?”   “什么?!唔——”柳月闻言一愣,她瞪大了眼睛瞧着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突然俯身,袭上了她的唇!   “唔——唔——”柳月挣扎,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   “别动!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会不会弄痛你!”阿杰霸道地威胁,他瞧着她,鼻息渐渐粗重。   “你、你要干什么?”柳月大惊,慌乱地想要推开他。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抵住她,将她定在墙头,认真地瞧着她说:“你又何必口是心非,身体是不会骗人的,你心里有没有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他再次俯身,动情地吻了下去。   而柳月,在他猛|烈的攻势下,早已意乱|情迷,步步沦陷。   他的气息一靠近,她便再无招架之力,整个人,都瘫软了……   。 第四百二十三章:有些错过   一吻终结,阿杰将柳月横|抱起来,直往楼上去。   而柳月呢,这时窝在他的怀里,并不说话。   直到他放下她的那一刻,她才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他:“你真的会改吗?真的吗?”   “真的。”他俯身瞧她,伸手抚上她的唇,“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我可以相信你吗?”柳月的眼中有泪水,她不想否认,在这近两个月的相处中,她不自觉地依赖他。   她知道自己不该对阿杰这样的人产生感情,可是这日复一日的相处,有些东西,让她无从抗拒。   “你应该相信我,月月,”四目相对,阿杰俯身吻去她的泪,“时间会证明一切……”   说着,他再度吻住她,温柔的,深情的,清醒的……   不再拿酒精做借口,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他们坦诚地面对自己,面对彼此。   在西西里郊外的这栋别墅里,一种压抑却深沉的爱,悄然绽放,似深海中的一点微光,孤独却并不沉寂。在黑暗中,照亮了彼此……   他们原以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可却没想到,才不过短短一天,白先生就找到了阿杰!   他找人将他带到了海岸边,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在那礁石的底下,有鲨鱼!   那是白先生最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在那里,他可以任意让人消失   “听说……你把那小姑娘给睡了?”阿杰一到,白先生就问。   当时他正拿着个缸,往海里丢生肉丁。   只看他一只手托在缸底,另一只手的三根手指夹住一块块不大不小的生肉,轻盈地抛出去,就像是在撒花!   阿杰对他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那是他的惯用伎俩,那一缸肉丁丢完,鲨鱼们,也该到齐了!   “您、您从哪里听说的?”阿杰闻言不由一愣。   “你们不是有句老话么?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白先生转头看他,看了有一会儿,才挑眉说道:“整栋房子里,隐形摄像头无处不在。Jack,你们还真是激|情四射!”   “那天她喝多了。”阿杰闻言才知道自己失算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哦?是吗?你的借口很蹩脚,你知道吗?你竟然还带她出门去!”白先生冷笑。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阿杰便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对不起,是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想占她的便宜,”阿杰只好这样说。   “Jack,我一直认为你够专业,但现在,你居然做出这么不专业的事情来,你要我以后还怎么继续信任你?”白先生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瞧他。   “对不起,”阿杰低头,顿了有一会儿才说:“这样的事,我保证不会再发生。”   “噢?你拿什么保证?”白先生扬眉。   “那晚的事我很抱歉,她喝醉了,是我一时……是我松懈了!”阿杰只能这样说。   “如果她够坏,你现在已经死了!一夜风流的结果很可能是死亡!只有猪才会只顾眼前利益!”说这话的时候,白先生的语气很不好。   “我很抱歉。”阿杰重复。   “还有一个月,我们的计划就要开始了!你准备好了吗?她准备好了吗?如果再出岔子,我保证,会让你比现在就被推下海惨上数百倍!”   说着,白先生一下子将手中的一缸生肉倒扣过来,悉数倒进了海里。   紧接着,海面上便翻腾起无数的浪花,那浪花下,是鲨鱼在争食!   那一次的谈话,让阿杰彻底藏起了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自己对柳月任何一点点的真心,都有可能给两人带来灭顶之灾,更有可能会让自己的卧底任务功亏一篑!   而他,显然输不起!   因此,那天从海滩上回去,他对柳月就变了态度,再次表现得像个混蛋。   “她以为我欺骗她的感情,”阿杰哽咽着,半晌才说:“我表现得就像一个玩过就抛弃的混蛋。我伤了她的心,狠狠地伤了她,我真蠢,总以为只有这么做才能保护她。”   “其实我很爱她,我希望她过得更好!可她后来恨毒了我,她觉得我对她,彻头彻尾,全是欺骗!”阿杰激动极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柳月的。   “她心里有你。”高朗这时,突然说:“她临终前,让我告诉你,说她跟你说的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还说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她没有信错你。”   “她真的这样说?!”阿杰闻言,眼前一亮,但随即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她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我看得出来,她心里有你。”高朗又说。   “是吗?可是又有什么用?这一切,都来得太迟了!”说着,阿杰站起来,他走到柳月的灵前,望着棺材中,那张已经被真菌侵蚀腐烂的脸,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因为白先生,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相遇,我也永远不会爱上她。”隔着冰冷的玻璃,阿杰的手抚在她的脸上,“可我情愿自己永远也没有遇见她,至少这样,她就能在师姐的某个角落,过平凡幸福的日子……”   “阿杰,柳月的爸爸还在白先生的手里,现在还不是我们该沉浸于悲伤的时候。”高朗这时却劝说道,“我们要救人,更要让白先生付出代价!”   “是啊,我们还有好多好多事要去做,谁也没有时间停下来悲伤。”阿杰抬手抹去眼角的泪痕,转头瞧着高朗,说:“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和你合作,一起干掉白先生的!”   。 第四百二十四章:似曾相识   “你们已经有计划了吗?”   高朗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   “我和文主任分析过了,现在我们的优势有两个,”阿杰瞧着高朗和郑西麒他们说:“第一,从信息上来说,我们知道的东西和白先生还不对等,白先生只知道我们从下头上来了,但并不知道你们已经取走目神珠。”   “那第二呢?”高朗忙问。   “白先生也不知道柳月已经出事,至于我的身份,也还没有暴露,我可以继续回去潜伏,给你们做内应。”   “你没有暴露?!你确定?!”高朗分明记得,文主任说过,阿杰已经不再适合这项任务了!   “他可以有怀疑,却并没有证据,我完全可以把此前的一切,归结为与柳月有私情,这罪不至死!”阿杰说道。   卧底这种事,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竟是那样的举重若轻。   “可你回去,他免不了要……”高朗还是觉得不妥。   “这没什么,”不等高朗说完,阿杰便说:“现在在咱们自己的地盘上,他再嚣张,又能怎么样?邪恶,是永远战胜不了正义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说着,他拍了拍高朗的肩,说:“接下来,我就给你们好好讲一讲,这个白先生,究竟是个什么人!”   说着,阿杰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展开后,里面不仅有文字记录,还有照片。   只看他从中抽出一张个人写真照,放到了茶几上,然后用手指点了点照片上的人,说:“喏,这个就是白先生!”   道长闻言,忙凑上去看,谁知,才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   “是他?!怎么可能是他?!”   照片上的人道长分明就认得!那人,他从前就见过!!!   “师兄,这个外国人……你见过?!”六叔这时一听有瓜,也不由好奇起来。   “那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道长皱眉,他拾起照片,又问阿杰:“这白先生,就是照片上这个年纪吗?”   “是啊,他真名叫洛克白,在我们的中心系统资料里,他出身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是活跃在西西里地区的一个犯|罪集团头目!”阿杰将自己掌握的内容悉数告知。   然而,这些内容都太表面,显然不是道长想要的。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道长攥着照片,看了又看。   说实在话,他并不相信什么人有相似!   而且,若仔细算算,如果真是转世轮回,那这个白先生,恐怕也还没到出生的时候!   “道长,他到底是像谁啊?”高朗在这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问。   道长脸上的神情告诉他,这里头肯定有个非常不一般的故事!   “那是上世纪二十年代的事了,”果然,道长闻言长叹了一口气,靠坐下去,说:“那时候的江州,到处是租界。形势鱼龙混杂,是最为复杂的地方!我在那里,有个香堂,叫天元堂。”   “道长您还去过江州啊?”郑西麒一听这话,更觉得好奇。   “我师兄什么没见过?别说是江州了,从前他还进过宫,见过太后小皇帝呢!”六叔这时也不忘吹了一句。   “什么?!道长还见过太后?!哪个太后?!慈|禧?!”这一下,郑西麒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可不是么?两宫皇太后,他都见过!”六叔又说。   “六叔,你这牛可吹大了,照你这么说,那道长不得一百几十岁啊?怎么可能?我看他也就六七十的样子,撑死了八十!”郑西麒又说。   要说这道长看着,是真的年轻,就是和六叔比,也没看老多少。两人这样走出去,就跟兄弟俩差不多!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我告诉你,我认识我师兄的时候,他就长这样了!现在,他还长这样,等将来你和我这般年纪了,你就会发现,他还是这个模样!”六叔笑着说。   “这怎么可能!”郑西麒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说:“那不成神仙啦?还长生不老?”   “我师兄他,本来就已经是……”六叔听了这话,还想接着往下说,不料,却被道长打断了!   “哎,说这些干什么?”道长皱眉,又将照片放回到茶几上,说道:“也许真的只是长得比较像罢了!”   “道长,当年这个人,有什么特别的吗?”高朗见状追问。   “也许正是人有相似吧,那时候,有个洋人,大家都叫他怀特先生。”道长叹了口气,说:“这个怀特先生,表面上是个医生,他在江州最繁华的路段开了一家诊所给人看病。但奇怪的是,他看病从来不收老百姓的钱。”   “不收钱?免费吗?”郑西麒觉得不可思议。   “嗯,说是义诊。”道长点了点头,可随即却话锋一转,“而且他那里经常有免费体检,就和现在的验血差不多。在他那里填个资料,抽一小管血,就能换一袋牛奶,两个面包,很多人都去了。”   “这么好?!”高朗听着,觉得这事情里面有问题。   “是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样的做法,背后必然是有目的的!”道长点了点头,又说:“我一直怀疑他抽大伙儿的血是另有所图,后来果然发现,他一直在偷偷地拿自己收集来的血,做人体试验!”   “人体实验?!就和那个什么731细菌|战一样吗?”阿杰一听,就问。   “嗯,”道长点了点头,说:“当时,他似乎是在提取某种成分,但他们西医的事,我不懂,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只是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 第四百二十五章:存在感   “我之前就听过,从前西|方有些人,别有用心,专门在咱们这儿提供免费体检,其实就是为了盗取我们的基因!”   郑西麒这时突然说。   他觉得道长说起的这个人,很有点这个意思。   “嗯,如今是基因|战的时代了,”阿杰闻言也点了点头,说:“现在国|际上,的确也有这样的机构,专门收集他国基因,研制生物武器,已达到定向清除的目的。”   “定向清除?!”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对啊,近来中|东那片,有好几个大佬,莫名其妙的就得了怪病,而且都是一年以内,接二连三发病的,当时大家就怀疑,是有人对他们实行了定向清除!”阿杰向他们介绍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高朗听了,惊讶极了。   “是啊,国际上已经有部门开始着手调查这些事了。”阿杰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这个怀特先生,很有可能就是这种机构的成员!”六叔这时候也插了进来,说:“那些洋鬼子,搞这种把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们想想当初,在越|南,多少老人孩子,都着了他们的道!”   “唉!简直是坏得令人发指!”高朗闻言,也觉得愤然,“你说,打仗就打仗,你来硬的,大家真刀真枪,拼拼谁的拳头硬。可他们倒好,玩得全是阴的!”   “道长,后来呢?那个怀特先生去了哪儿?”郑西麒又问。   “有人捣毁了他的实验室,”道长叹了口气,说:“好像是日本人,反正,他的那些东西,都被日本人查封拉走了。至于他,后来也就不听说了。”   “这事情说不定还真是那么回事,”郑西麒一听这话,当即下了定论,“日本人发现了他的研究成果,就把这个成果给窃取了,说不定,这就是731最早的来源呢!”   “你又没亲眼所见,怎么说得和真的一样!”高朗见他分析得头头是道,忍不住说:“你是福尔摩斯啊?”   “我不就这么一分析么?”郑西麒笑着挠了挠头,接着说:“不过,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啊?”   “什么问题?”高朗问。   “这个什么白先生,白,在英文里,那不就是怀特吗?”郑西麒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可不是嘛?白,就是怀特,也就是说,白先生不仅长得和怀特先生一个模样,就连姓氏,也一模一样!!!   天下真能有这么巧的事?!   众人的后背都浮起了一丝凉意!   “兴许……这个白先生,就是这个怀特先生的儿子呢?这儿子长得像老子,再正常不过!”沉默了半天,高朗才接着说。   “反正现在这么看,这姓白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老子到儿子,都是一路的货色!”六叔这时也来了一句。   道长的态度,倒是要比他们平和许多。   这也许就是故事多的人,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人的差别吧!反正道长看着,就是特别稳!   他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才对着阿杰说:“小伙子,你接着往下说吧,这个洛克白,你再给我们多说一说吧。”   “好,”阿杰闻言点了点头,接着说:“西西里有个组织,叫世济会,它是由这位洛克白一手所创。最初,这个组织是倒卖文物的,后来又发展出了其他很多黑色业务!”   “他们是倒卖文物的?”道长闻言不由皱眉。   “是的,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他们曾经参与盗卖过多件国宝,其中有一部分,价值难以估量。不仅是我们,还有其他许多地区的文物,也是一样,都是他们通过非正当手段获得的!”阿杰介绍道。   “这事情就解释得通了,柳月的父亲柳坤,也是个盗卖文物的,那他们两个,就属于是一个体系中的。他绑了柳坤,威胁柳月,故意回到易县,就是为了来盗宝的!”郑西麒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是啊,想必坤叔就是这样和对方认识的。”高朗点了点头,脸色凝重极了。   “西西里,有一个巨大的地下文物交易市场,叫鬼市。”阿杰此刻也点了点头,说:“柳坤事发前,就是带着女儿去了鬼市,他们应该就是去销赃的!”   “一定是坤叔又在别处到了宝贝,所以想去鬼市上卖个好价钱,结果就被人盯上了!”高朗分析道。   “也未必就是真货,说不定他就是拿了什么做旧的东西出去唬弄洋鬼子,结果被人家识破了,才落得这样的地步!”六叔对柳坤,那是全无半点好感。   在他眼里,柳坤这厮,是半点好事也做不出来的!   “不对啊,我总感觉,这事情有问题啊!”就在这时,郑西麒突然又说。   “什么问题?你有什么就直说,别卖关子!”高朗闻言,忍不住吐槽。   他对郑西麒今天这种怒刷存在感的行为,十分不耻!   “不是,你总得让我想想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吧?”郑西麒这时说道。   “那现在你想好了吗?”高朗又问。   “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啊,”郑西麒清了清嗓子,说:“这个……柳坤,他能盗定风珠,那说明,他才是一等一的高手。那洛克白,为什么放着这样一个高手不用,反而要兜这么大哥圈子,去威胁他女儿呢?”   “这不是舍近求远么?他培养柳月,还不如直接用柳坤,按照柳坤的能力,我不相信他办不到!”郑西麒又补了一句。   他的质疑很合理,众人顿时开始照着他的这个思路往下想。   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这的确不符合常理!   哪怕说是为了用美人计,这也依旧不合理!   洛克白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个问题不搞清楚,这件事就无法形成闭环!   “柳坤在这条街面上,名气都臭了,他怎么敢来?”突然,六叔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他差点害死了整条街的人,他来,谁会放过他?”   。 第四百二十六章:可以兴   “你的意思是说……柳坤知道自己在玄元街不受待见,所以干脆把自己女儿给推出来了?!这不能够吧?!”   这个说法让郑西麒觉得匪夷所思。   在他的认知里,没有人会这么坑女儿的!   更何况,柳月一直表现得和她爸爸父女情深,怎么看,柳坤也不像会做出这样的事!   “也许,他是想用这种方式,给女儿一个脱身的机会呢?”高朗却说,“虎毒不食子,也许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也许,他觉得只要到了玄元街,我们就有能力帮助他女儿脱离魔爪。”   “也许吧,也许在柳坤眼里,你小子是个念旧的人,能帮他达到目的!”高朗觉得自己分析得挺有道理,不想六叔却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说得高朗挺尴尬。   他知道,六叔这会儿是在内涵他。   不过,他却并没有反驳,的确,他真的从未用恶意揣摩过柳月的心思,哪怕是一次,也没有!   如今,认识到了白先生的强大与可怕,他就更加坚信柳月是善良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不得已!   “能告诉我,我的老师和师母,到底被藏到了哪里去吗?告诉我好吗?我真的很担心他们。”高朗只是转向阿杰,问道。   他觉得,师母和老师是被阿杰绑走的,那么他就一定知道他们在哪里。   抛开坤叔还有定风珠的事,至少现在,他们可以先想办法把老师他们救出来!   “你的老师和师母是我绑走的,可是后来,白先生来了,他接管了这一切,现在,我也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哪里。”阿杰一听,便解释道。   “我老师他们年纪大了,我必须要尽快把他们救出来,晚了我怕会出事!”阿杰的回答让高朗失望。   “你放心,我一回去,就想办法给你送他们被关押的地点。”阿杰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说:“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他们的安全,还有……柳坤的安全!”   有了阿杰这番允诺,高朗心里顿时觉得踏实了不少。   他们又在沙发前,说了许久的话。道长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的,半当中便兀自离开,往二楼去了。   六叔见他离开,也跟着走了。这师兄弟二人,避开高朗他们,在二楼的茶室里坐了下来。   “要来点儿香吗?”六叔见师兄一脸心事,便走去小屉前,取了一段香来。   “嗯,点个宁神香吧。”道长闻言揉了揉太阳穴,说。   六叔听了,也不多问,一个人默默地烧水、泡茶、点香。而道长呢,则靠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   他们两个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过了二十分钟,六叔才将一盏小小的清茶放到了道长面前。   “师兄,你尝尝,这是老茶砖煮的。”六叔说道。   道长闻言睁眼,挺起身瞧了一眼汤色,便说:“是普洱?”   “嗯,这茶砖快一百年了,快尝尝!”六叔点了点头,说。   “快一百年了?!”道长闻言,眉眼不由一动,于是端起那茶盏闻了闻味道,随即说道:“是这味道了。”   “这是可以兴的茶砖。”六叔见状笑了笑,解释。   “可以兴?!是周文卿办的那个可以兴?!”道长闻言,回忆一下子被拉回了过去。   “是啊,是上好的勐海普洱茶菁,细黑条索,你瞧瞧!”六叔说着,将茶砖递到了道长面前。   那茶砖的外包装上,的确印着可以兴砖茶庄的名号。道长一看这包装,顿生感慨,长叹道:“这一晃,都快一百年了!谁能想到,日子竟过得这样快!”   “师兄,你不尝尝吗?这陈茶的味道,极妙。”六叔点了点头,说。   “但凡好东西,都离不了岁月的积淀!”   道长说着,端起茶盏,浅浅地饮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温暖感、发散感,裹挟着茶香,瞬间将他击倒,整个人霎时间变得慵懒、酥软,如同美酒入喉,回甘深远。   “沉而不重,稳而不滞,绵密厚实,甜软滑暖……妙啊!真妙!”一口品罢,道长忍不住赞叹起来。   “是吧?也就是师兄你来了,我才将这宝贝拿出来!楼下那几个傻小子,根本不懂得欣赏,要是给了他们喝,不是成了猪八戒吃人参果了?”   六叔故意这么逗他,道长听了,也果真哈哈大笑起来。   “你啊,小心让你那宝贝朗哥儿听见了,到时候找你闹起来!”道长直接来了一句。   “那不至于,这臭小子,没那么小气!”六叔来了一句,紧接着便问:“师兄,那个白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   “我也说不好,但是……你看,就像这茶砖,能在这世上存一百年,那么人呢?我总觉得,这个白先生,和我所认识的那位怀特先生,他们之间,必然有某种联系!”   道长说着,眉头便不由再次蹙了起来。   “可是我看……”六叔闻言,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怀特先生,怎么说也是个大夫,大夫是读书人,离白先生的专业领域,差得有点远了吧?”   “你不知道,这个怀特,可不是个普通的大夫,你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哪里吗?”道长摇了摇头,接着说:“那是在江州赫赫有名的帮派头子,黄金彪大太太的葬礼上!”   。 第四百二十七章:遥想当年   道长口中的黄金彪,是江州青红帮的老大,赫赫有名的江州闻人。   他是余姚人。那年代,浙江乡下有许多人上去江州讨生活。   他们在码头上卖苦力讨生活,相互照应,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最初的帮会,也算是漕帮的一种。   黄金彪,就是其中一员。   他出身贫寒低微,起初只是个学徒工,但后来利用帮会势力,网罗门徒,快速发展成地方一霸。   他在旧江州的三百六十行中权势相加,纵横捭阖,一路右右逢源,最终成为江州闻人,光门徒就有一千多人!   他的青帮,起初虽然是地方保护性组织。   但渐渐的,他们勾结帝国|主义、官|僚、政|客,逐渐发展成了封|建帮会势力。他所结交的,不再是原先的底层民众,而是黑白两道的达官显贵,其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可以说,黄金彪凭借自己的能力,实现了阶层晋升,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   道长,就是当时黄金彪政商界的朋友介绍给他的。   因为道长的业务能力,早已得到全江州的认可。在江州,讲到风水术数,权贵们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当时黄金彪的大老婆新死,要做道场法事,因此黄金彪就慕名找到了道长,亲自过来请的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问题的关键就是,黄金彪大老婆的丧事,怀特医生却每天都到场,这不得不令人觉得奇怪。   道长在黄公馆做法事那几天,头一个注意到的,就是那洋人怀特!   “他一个医生,怎么会出现在黄金彪家里,而且还天天都到场?哪怕他是他们黄家的家庭医生,应该也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吧?”道长幽|幽地叹了口气,说。   “黄金彪是帮派大佬,而白先生现在也是帮派头目,难道……这里头还真有点什么?”六叔闻言也不由琢磨起来。   “你不知道,这个黄金彪,挺邪门的,他们家里有邪法。当初我和我的徒弟,差点没折在他的宅子里!”道长又说。   “邪法?什么邪法?”六叔一听,顿时背后一凛。   “黄金彪的办公室里,有个阵法,里面摆了七星续命灯。”道长沉声说道。   “七星续命灯?那是我们道家正法,师兄你怎么称之为邪术?”六叔闻言便问。   所谓七星续命灯,就是以灯模拟星斗排布,与天上北斗七星遥相呼应,与人体的“本命七星”,七个穴位也息息相关。   通过此术,可请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位司命星君以神力相佑,借神之力为命主延寿续命。   这是向天借命之术,几乎百试百灵,绝无失手!   然而此法虽神,但却也有不足——那几十盏长明灯,无论大小,决不可有一盏熄灭,需日夜看护,时时添油。   每七日为一轮,其间灯不灭,则可添寿三月,如不幸灯灭,则七日内必死无疑!   这是诸葛亮也曾经用过的阵法,实在与邪法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只是七星续命之术,自然不邪。可关键是,它不只是七星续命术,里面有一块元神勾玉,来自一位上古大神。他将这两物做了连接,成了一个投机取巧的术法!”道长简略地说道。   “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这怀特医生,很可能知道黄金彪摆的这个阵法?”六叔突然意识到了这个故事的可怕之处。   “嗯,是的,”道长点了点头,说:“如果怀特医生,真的掌握了这种方法,那么有没有可能,他正是利用了这种方法,得以续命至今?”   这是个大胆且疯狂的想法。   行为七星续命灯并不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它的有效期只有三十天,因此每三十天,他就必须要重设。   如果怀特医生真的用这个方法续命,那么,一年他得摆十二次,而且还得保证没有人突然闯入,没有灯突然熄灭。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如果真是这样,白先生要目神珠的动机,就有了!”道长这时,突然来了一句。   “怎么说?”六叔忙问。   “目神珠能量巨大,如果白先生就是怀特医生,他一旦得到目神珠,就可以效仿当年的黄金彪,如此一来,这续命术就不是三十天一个周期了。”道长感慨道。   “要真是这样,一续一百年,直接长生不老也说不定!”六叔顺着这思路往下想,果真是细思极恐!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近一百年来,只怕怀特医生倒卖那些文物的原因,就得要重新审视了!”道长瞧着香炉中快要燃尽地那一缕清香,凝重地说。   “你是说……他表面倒卖文物,实际上一直在寻找黄金彪那块勾玉的替代品?”六叔这时的思路清晰起来。   如此反推过来再想,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白先生处心积虑,一定要得到目神珠的原因,的确不是仅仅用谋财这二字所能概括的!   人最高级别的愿望和诉求,便是——长生不老!   “师兄,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我们现在怎么办?”确定了原因,六叔不免更加忧心。   “现在这一切还只是我们的猜测,情况究竟是如何,谁也说不好!”道长叹了口气,又将茶盘上的小杯举起,喝了一口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但愿,这一切只是我想多了……”   天色将明,东方已然泛出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到来。   望着窗外,道长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起来……   。 第四百二十八章:好兄弟   阿杰在灵前陪了柳月一夜,到天亮时才离开。   这一晚上,他将接下来要做的一些事,与高朗对了详尽的对接,以确保他们的计划万无一失。   他走的时候,道长从楼上下来,给了他一道护身符,要他贴身收好。   “这是百解消灾符,我没什么好给你的,只能赠你两句话。”道长瞧着他,说。   “道长要说什么?”阿杰收了护身符,问。   “万事万物,尽力便好,保存实力,才能计之长久,保护好自己!”道长这话,说得挺模糊。   “道长,你可是算到了什么?”阿杰听了这话,便问。   “白先生,也许远比你们想象得更复杂,不要和他硬拼,有事及时联系我们!”道长拍了拍他的肩,送他离开。   阿杰走的时候,高朗的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清晨,起了雾,他送他出门,目送他离开。   阿杰的背影融化在浓雾中,一种悲壮的色彩蔓延开来。   高朗总觉得,他这一去,是送羊入虎口,不会再有回来的那一天了!   “别难过,他不会有事的。”六叔见高朗满脸忧色,便出言安慰了一句。   “您怎么知道?”高朗回头看他。   “因为他代表了正义!”六叔瞧了高朗一眼,郑重地说:“而我们道家的职责,就是匡扶正义,守护苍生!”   说这话的时候,六叔的眼睛亮亮的。   高朗知道,他是认真的!   “六叔,我们该怎么做?”高朗也认真地问他。   他从未像现在这般,对道家生出如此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宿感。他终于明白,自己是这道门的一份子,必将要承担这样的一份责任,为天下,为苍生谋福!   “走吧,我们是该做些准备了!”六叔说着,就带着高朗进了屋子。   再说此时,道长已经招呼了梅姑和郑西麒一道,坐在了餐桌前。   他见他们两个进来,立刻向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去。   “这个白先生,很大概率上有大问题,”高朗他们一坐定,道长即刻说:“这事儿我们得先发制人,切不可贻误战机。”   “师兄,你的意思是……”六叔闻言,忙问。   “我方才在给阿杰的护身符里,藏了一道五识符。”道长直接说道。   “什么?!”这五识符,高朗知道,在下墓的时候,道长就用过了,那是相当牛叉啊!   “师兄,没想到你这么鸡贼!”六叔这时也不由赞叹了一句。   “废话!不然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道长这时也露出了一抹笑意,但紧接着,他却话锋一转,对着梅姑说:“光是这样还不够,阿梅,我要借你的女儿用一用!”   “你要借若楠?!你要做什么?”梅姨一听这话,顿时警惕起来。   “你别急,若楠出去办事方便,不会有危险的!”道长明白梅姨的顾虑,于是说道:“他们都是肉眼凡胎,绝看不见她,不会有事!”   “那、那……你打算怎么做呢?”梅姨听了,还是不放心。   “道长道长,没关系,若楠愿意去!”就在这时,梅姨肩膀上的小纸人说道。   这话一出口,梅姨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楠楠,你这什么都不懂,胡说什么呢?”梅姨衣兜肩膀,说道。   “妈,没事的,道长既然这么说,就一定能保证我的安全。”梅若楠说着,干脆跳下梅姨的肩,借着小纸片走到了道长跟前!   “道长,你需要我做什么?”梅若楠问。   “好孩子,你心中有这样的大义,贫道不会忘记,”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贫道许你一个愿望,等将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兑现。”   “我不用什么愿望,能帮到大家,我就很高兴了!”梅若楠说道。   “若楠,你……”梅姨一听女儿这么傻,顿时有些生气。   “妈,这个白先生这么坏,害了那么多人,我想要为大家做点事!”梅若楠这时说道。   “可是,你做好事和要个愿望,又不冲突的!”梅姨觉得这买卖亏了!   “阿梅,你生了个好女儿!”道长见状,不由笑了,说:“愿望的事,我不会忘记的!”   “道长,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楠楠,我就她这个一根独苗!”梅姨又说。   这时候分明已经是早晨,可精舍里看起来却格外昏暗。   大约是设了灵堂的关系,整个厅里的气氛阴郁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道长瞧了桌子上的小纸人有一会儿,才说:“稍后我将若楠的魂魄渡到动物身上,这样她就可以来去自如了!”   “鸟?这里哪儿有鸟啊?”高朗一听,立刻提出了疑问。   “门口那么多麻雀,你不会抓啊?臭小子!该是你上场的时候了!”六叔闻言,立刻接茬。   “什么?!抓麻雀?!”高朗闻言面露难色。   他小的时候,被麻雀惊着过,因此留下了心理阴影,叫他抓麻雀,的确有些为难他。   “麻雀是最常见的鸟,用麻雀可以最大限度的麻痹敌人!”道长解释道。   说着,他又转头瞧着郑西麒,说:“你们两个大小伙子,这点事应该没问题吧?”   “什么?!我也要去?!”郑西麒本来还在一旁幸灾乐祸,这时一听这里头还有他的事,不由一惊!   “你是不是我兄弟啊?这种时候,你居然还想往后缩?”高朗见他这样问,顿时来了一句!   高朗这么一说,精舍里其他几双眼睛,顿时齐刷刷地望向郑西麒!   “我……嗯哼,”郑西麒见状,只好清了清嗓子,说:“行行行!好兄弟上天入地,我陪你去抓鸟!”   。 第四百二十九章:巧姨出现了   抓麻雀有很多种方法。   最常见的一种,在鲁迅先生的文章中曾经详细的介绍过,那就是做陷阱。   在地上撒些秕谷,倒扣一个小篮子,用小杆子撑起,等麻雀去啄食地上的谷子,人就将那小杆子一拉,把那麻雀扣在下头!   不过,这个方法,从季节上来说有局限性,秋冬季节,效果更好。   因为那时节麻雀没有吃食,所以更容易上钩。   但如今已然不是秋冬,初春的风一吹,冰雪消融,街面上、田野里,吃的东西可都不少,麻雀们是断不会为了几颗秕谷,就落入陷阱的!   好在,六叔及时从仓库里给他们两个弄来了一堆网子,给他们扔在了地上。   “这、这是什么啊?”郑西麒见这些网乱乱地团着,跟一团乱麻似的,觉得莫名其妙。   “这是粘网。”六叔见他和高朗一脸蒙圈的模样,便解释了一句。   “粘网?我怎么看着像是渔网啊?”高朗纳闷。   “臭小子,你知道什么!”六叔闻言笑了笑,说:“这个东西原理和渔网差不多,从前除四害的时候,我们都是用这东西抓麻雀的!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郑西麒闻言便问。   “没什么,就是上头说,这个粘网打击面太大,很多益鸟容易被误伤,所以就不让用了!”六叔笑着解释了一句。   “六叔,照你这么说,你这网还是个老古董?”破四害这种事,在高朗看来简直遥远地很!   “可不就是老古董吗?”六叔这时也笑了,说:“走吧,你开车,我们去荒山的林子里,捉个几只回来!”   “六叔,不是只要一只吗?”高朗闻言忍不住问。   “一只不顶用!”六叔拾起地上的网,说:“梅家那小丫头,心性不错,比她妈强!”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高朗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不放心起来。   “一般来说不会,只要她够聪明,没人会注意窗外的一只麻雀!”六叔说道。   “你们只要她在窗外?”高朗闻言觉得意外。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说:“方便通风报信!”   说罢,他便开始招呼高朗去开车,一行人打算往荒山去,谁知就在这时,王二麻子却提着一个鸟笼,从街对面走了过来!   “老刘大哥!这是打算干嘛去呢?”王二麻子一看见六叔,就换上了一副笑脸。   “你来干嘛?”六叔一看见王二麻子,脸上顿时就没有了好脸色。   “我来给你们送鸟啊!”王二麻子说着,就拎了拎自己手里的大鸟笼子,说:“你瞧,十只麻雀,怎么样?够不够用?”   “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要用麻雀?”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吃了一惊!   “哈哈,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说着,王二麻子朝郑西麒扫了一眼。   郑西麒呢,此时也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朝他笑了笑。   这戏剧化的一幕,刚好被高朗逮了个正着!   “郑西麒!你给他通的风、报的信?你是不是疯了啊?”高朗顿时炸了。   “我……”郑西麒见事情“败露”,顿时结巴起来。   “这事儿不能怪小郑啊!”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解释,王二麻子就跑出来帮着打圆场了,“是我旁敲侧击问出来的,不是小郑他主动告诉我的!不信你问他!”   “呵呵。”郑西麒闻言干笑着点头。   “你们俩什么时候有的电话啊?”高朗这时却没有罢休,他觉得这事情太奇怪了。   不过,王二麻子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六叔就开了口。   “你拿这些东西来想干嘛?”六叔瞧着王二麻子,直接说:“我告诉你,你拿来的东西,我们不要!”   “你这又是何必?当初那事,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这都说治病救人,治病救人,你不能一榔头就把人敲死了吧?”王二麻子说着,直接将鸟笼塞到了高朗的手里。   “当初红姑她老人家救了我全家的命,我现在抓几只麻雀来,也不为过吧?”王二麻子接着说。   他这些话说的情真意切,看上去眼眶还带着泪光。   这胖子,煽情起来,还真有那么一股子老实兮兮地劲儿,很容易让人为之动容。   高朗和郑西麒听了他这话,也不由开始觉得,这事情,似乎还真是六叔不讲道理,欺负了人家!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谁知六叔闻言,却只是冷哼一声,说:“我告诉你,你就是天天待在这里,也捞不着什么好处!”   “我知道,当初你为这定风珠的事情怨我,”王二麻子听了这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说:“可我当初也是被骗了!我压根儿就不知道这底下有什么定风珠,我就是以为下边有些金银珠宝什么的!”   “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六叔这时却不领情,直接转身,往精舍里去了。   王二麻子见状,却也不走,直接朝高朗他们做了个手势,就兀自跟在六叔后头进了精舍!   这一波操作,看得高朗和郑西麒也是一愣一愣的。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才异口同声地问:“得,这下咱们还去不去抓鸟啊?”   “你说呢?”他们相视一笑,紧接着再次同步。   “算了!我看这些麻雀挺好的!”高朗掀起鸟笼上的挡光布瞧了瞧,才说:“几只麻雀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   “行,这回也算是少了一件差事!”郑西麒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说着,正拎着鸟笼预备往里走,谁知,却远远的看见玄元街的牌坊下面站了一个人!   这是个中年妇女,穿得萧索,高朗一看见她,顿时心头一惊,脱口叫道:“巧姨?!”   。 第四百三十章:她回来了   “巧姨?!你不是在山上吗?怎么突然来了?”   高朗一看见她,就把鸟笼交到了郑西麒的手里,自己跑了过去。   “朗哥儿,”此时巧姨的神色有些慌乱,她一看见高朗,就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谁?!谁回来了?”高朗闻言一愣,并没有反应过来。   “就是那个老太太!那个……金、金奶奶!”巧姨的神色很慌张。   “什么?!金奶奶?!你说金奶奶?!”高朗听了,整个人不由一凛,随即抓着巧姨,问:“她还活着?她怎么样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巧姨皱眉,她状态很不好,眼袋发红,都快荡到下巴上了!   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一副饱受困扰的样子。   “到底怎么了?金奶奶……她赶你走了?”高朗没多想,只是这样猜测。   “你六叔在吗?”巧姨不答,一双眼睛不停往精舍门口张望。   “在啊!这样,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走!”高朗说着,就要带她去找六叔,谁知,巧姨却立在原地不走!   “不了不了,”巧姨又朝精舍门口瞧了一眼,说:“你六叔够忙的了,这点事情我不想麻烦他,要不,你跟我走一趟,去看看,行不?”   “我?!”高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却又觉得是该去看看金奶奶,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说:“你等一等,我去和我师哥交代一句就来!”   说着,他便朝着等在店门口的郑西麒走去。   “哎,”巧姨见他这样就走了,连忙又叫住他,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说:“千万别惊动你六叔,别叫他知道了!”   “行,你放心吧,我不进去,就在门口交代两句就走!”高朗不疑有他,回头说了一句,便走到了郑西麒的跟前。   这时候郑西麒已经在门口看了他们许久,高朗一走近,还未开口,他便问:“这谁啊?”   “这是我一个阿姨,”高朗转头瞧了瞧巧姨,然后才说:“我得出去一趟,你先回去吧。”   “什么?!这个时候,你一个人上哪儿去?”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不放心起来。   “我去趟山里,很快就回来,你就别担心了,误不了事!”高朗说着,就转身走了。   郑西麒见状,忙一把拉住他,说:“你等等,我去把这鸟笼放了!我和你一起去!”   “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你在这里给我六叔他们帮帮忙,不好吗?”高朗这时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因此并没有理睬他,而是朝巧姨一招手,两人就往车上去了!   郑西麒瞧着他们上车扬长而去,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慌得厉害,总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汽车就这样驶出玄元街,朝山区开去。   这条路,高朗已经开了无数次,他对路上的每一个弯道、每一个红绿灯,都熟悉无比。   一路上,他有些放空。   一下子经历了太多事,他心里其实来不及消化,本来脑子一直是乱乱的,此刻倒正好借着这开车的时间,理理思路。   成年人,独处的时间真的不算多。有的时候在车里,静静的待上一会儿,也是种放松。   然而,这种思想上的小差,有时候是危险的,尤其是开车的时候,路况多变,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会出事!   比如说——现在!!!   “啊!啊——小心!!!”高朗正开得漫不经心,突然就听耳畔响起了巧姨的尖利的叫声。   只看她一边叫,一边扑上去抢高朗的方向盘,像疯了一般。   顿时吓得高朗顺着她的意思猛打方向,一只脚条件反射似的猛踩下去!   随着“吱——”的一声尖啸,车子几乎是跳着斜插到了旁边一根车道里,然后才停下。   高朗一头冷汗,心突突狂跳着望向反光镜。   所幸,当时路上空旷,并没有其他的车。   “巧姨,到底怎么了?”高朗惊魂未定,手抓着方向盘,转头望向巧姨。   而此时,巧姨也有些哆嗦,整个人手足无措,睁大了眼珠子,看上去很惊恐!   “我们……我们撞着人了!我们撞人了……”她哆嗦着,伸手比划,“刚才,刚才那里有个女的,突然从隔离带里窜出来……”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顿时大叫不好。   他已经整整两天没合过眼了,精神的确有些恍惚。   他虽然并没看见人,也没感觉到车子被撞,但还是吓得不轻,连忙开门下车,跑到了车头上去看!   好在,前面没有,什么也没有,路面上干干净净,除了他车轮胎留下的刹车痕迹,什么也没有!   这叫高朗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了车头的保险杠上。   “怎么样?”这时候,巧姨也下了车。   她整个人很紧张,看起来就好像真的撞死了人一样,已经六神无主了。   只看她蹲在高朗的车头前面,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口中还不停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有人的,刚才明明就……”   高朗见她这样,突然意识到,巧姨的精神状况可能不太好,于是便拉着她到路边坐了下来。   “巧姨,你最近睡眠好吗?”高朗问她。   “睡眠?我们老年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嘛。”巧姨仓惶地笑了笑,答。   “睡得不太好,是吗?”高朗听了这话,明白了大半,于是说:“走吧,我陪你去买些助眠的药,然后送你回寨子里去……”   。 第四百三十一章:黑影   回到平顶寨,已经是中午。   高朗把车停在寨子口的平台上,然后就扶着巧姨下了车。   “巧姨,你回去吃了药早些睡,睡一觉起来,人就会舒服些。”   他认定了巧姨是精神状况出了问题,因此对待她的态度格外温和。   而此时巧姨呢,状态却越来越差,似乎越靠近平顶寨,她就越紧张。   等真到了寨子里以后,她已经慌得几乎走不动道儿了!   “朗哥儿,你、你一会儿……能不能自己先进去?”巧姨有些为难地瞧着他,她的小腿肚,抖得厉害。   高朗见她这样,只好点了点头,说:“巧姨,没事,一会儿你在外面等着,我进去。”   “哎哎,好。”巧姨一听这话,如获大赦,感激极了,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金奶奶在家里?”高朗顺着她的思路问了一句。   “在的,她在屋里头。”一提金奶奶,巧姨的神色就有些不对。   “好,没事的,”高朗拍了拍她的肩,然后就搀着她到了金奶奶的屋门前。   这地方,与他们头一回来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大的场子,斑驳的外墙,屋瓦上还长着杂草。   高朗在门口看了有一会儿,也没瞧出这屋子里像是有人的样子。   “看来巧姨是真的产生幻觉了!”高朗在心里这样想,于是便打算做一场戏,来让巧姨安心。   他虽知道,如果巧姨的精神的确出了问题,那她就不适合住在这里了,但现在情况特殊,在救出老师和师母之前,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安置巧姨。   他需要时间,至少一周的时间。   于是,他把药交在了巧姨的手上,然后就兀自上前,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很黑,虽然是中午,但因为房型结构的问题,采光并不好。   高朗从亮处走入暗处,一时眼睛有些不适应,因此便更觉得黑。   这屋子,自打金奶奶那条狗死在了里头,就总有一股子怪味儿。   今天,也许是气压有些低,快要下雨了的缘故,那味道便愈发重了。   这种味道,令人不适。   高朗为了便觉得浑身难受。   他不由想:也难怪巧姨扛不住,这味道太大了!   他想着,便伸手去摸墙上的电灯开关。谁知……他的手才一放到墙上,就触到了一样皱巴巴的东西!   那东西冰冰冰的,论质感,像是人的皮肤!   高朗一碰上去,手便触电似的弹开,随即整个人因受惊,接连往后退了十多步才收住脚步,朝方才自己手摸的地方看过去——   没有,什么都没有!   那里只是一片黑,从上到下,从左往右,全是黑的,高朗并不能分辨,黑与黑之间,会否存在着其他!   为了搞清楚这究竟怎么回事,他慌忙掏出手机,打开了手机自带的闪光灯,照过去——原来,不过是虚惊一场,那只是一副皮手套!   那手套就挂在电灯开关的旁边。高朗一伸手,就不小心碰上了它的边!   “我可真是疑神疑鬼!”他忍不住自嘲,打着闪光灯走去开灯,心依旧跳得厉害。   人在缺觉的情况下,精神特别容易变得敏感脆弱。高朗此刻,便是如此!   他急需光明来驱散黑暗,给他壮胆,殊不知,这开关一摁下去,他才发觉,那灯竟然没有反应!   他疑心是接触不良,于是又反复试了好多次,才退出去,问巧姨:“屋里的灯怎么坏了?”   “坏了有一阵子了,我一直没下山,所以没有新的灯泡换。”巧姨见状忙答。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高朗闻言便问。   “我、我忘了。”巧姨愣愣地瞧着高朗,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那你这些天是怎么弄的?晚上怎么办?”高朗又问。   “晚上我点个蜡烛。”巧姨惨兮兮地说,说罢,便立刻拖住高朗,恳求道:“高小哥,我真的不想再在这里住了,再住下去,我会疯的!迟早会疯!”   “为什么?”巧姨说这话的样子,就像个疯子,高朗见了,也忍不住同情。   “你还看不出来么?”巧姨闻言突然一把扯紧了他的衣裳,压低了声音,说:“这里……这里有鬼!”   巧姨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不停地向四下打量,就好像她口中的“鬼”,就在他们周围。   那模样,看得高朗心头,都有些毛毛的!   “她每天半夜都坐在我跟前,”巧姨喃喃着,用一种近乎神经质地口吻说道:“一整晚一整晚……她怪我用了她的床……”   “巧姨,你冷静一下。”高朗闻言,便想扶她往屋里坐,谁知,她一看他要叫自己进去,登时跳了起来!   “我不去!我求你了,朗哥儿!我求求你……”说着,巧姨突然哭起来。   只看她整个人往地上一瘫,紧接着就双手合十,对着他跪拜起来。   “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巧姨哭着喊着,声音极大,头发因自己那夸张的动作,乱成一团。   高朗见她这样,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往四下望去,生怕被别人瞧见了影响不好。   谁知,他这一张望,眼角的余光却正好扫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一闪而过,就出现在金奶奶卧室的窗口。   高朗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心上猛地一跳,等再转过头去回看,那身影便已经不见了!   。 第四百三十二章:一口橱   高朗再回头时,一切早已无影无踪。   这时候天渐渐阴了下来,高朗一瞧这情形,心中顿时觉得不妙。   “这是要起雾的样子啊!”他在心里默想,此刻再看地上跪着的巧姨,顿时也觉得不落忍,于是便将她搀了起来。   “巧姨,你先跟我下山吧,我给你另外寻个住处!”高朗对她安慰了几句,然后就返身准备去关门。   说实在话,他对这屋子,多少有些忌讳。   此地不宜久留,此刻既然巧姨是这态度,那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干脆将她带回去算了!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关门的一刹那,他分明听见,从里间的卧室里,传出了一声低低的叹息!   这声音,听得高朗背后就是一凛!   他整个人都僵在原地,石化了一般!   不,他绝不可能听错!那一声叹息,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高朗不由再次想起方才窗口转瞬即逝的身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不再迟疑,直接推门冲了进去,快步闯进卧室,找准了墙上的电灯拉绳,“啪嗒”一声就拉了下去——   卧室里顿时亮堂起来,一切陈设都出现在高朗眼前。   除了死狗残留的那股子腐败味儿久久不散,余下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他的目光如雷达般,扫过周遭的一切,最终停留在一口五斗橱上!   那是口黑色的五斗橱,墙边的角落里。与床尾只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这种布局在山上很常见。   可不知怎的,高朗此刻看着它,却总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人是有第六感的,即使是男人,也一样有第六感!   眼前这口五斗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好像,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潜藏在那里头!   高朗的鼓膜跳了起来,突突地心跳声,震得鼓膜咚咚直响,真如打鼓一般!   他站在房间中心,瞧着那口矮胖的五斗橱,突然觉得自己也分不清,这耳朵里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是这五斗橱里传出来的心跳声了!   难道是这橱里藏了人,故意在那儿装神弄鬼地吓唬人?   高朗想着,一咬牙,快步上前,抓着橱门上的铁环把手,就猛地一把将那橱门拉开了!   这一拉,才真的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一时间,成千盈百的爬虫从柜子里倾泻而出,或飞或爬,涌成一股棕褐色的洪流,一下子没过高朗的脚面,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其中似的!   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不得这样的画面。   即使是高朗这样的大男人,在这么多爬虫面前,也觉得心慌!   一只虫子不可怕,可一群虫子,就吓人了!   那些虫子,源源不断地从五斗橱里涌出来,它们一落地,就真如同水流一般,四散开来,一下子在整个卧室里蔓延开来。   无数的爬虫,很快就占满了整个地面,带着一种腐臭的气息,让人手足无措。   这就像是涌动的腐|液,裹挟着地|狱的讯息。   高朗站了有一会儿,才稳住心神,去看那橱里的情形,结果便瞧见,这五斗橱的深处,似有一团黑黑的东西,蜷缩在角落里!   那团东西上头,另有一小个一小个的鼓包在涌动。   高朗一瞧见那东西,心头不由就是“咯噔”一下子!   “那是什么?!”他不敢直接伸手去拉,于是就拾起了墙角的笤帚,轻轻地往柜子里拨了拨。   这一拨,便听见“喵——”的一声厉叫,紧接着,方才那些鼓包竟突然吱吱大叫,随即朝着高朗窜了出来!   那是五六只黑老鼠!它们目露凶光,毛色更比一般寻常的老鼠黑上许多。   它们一看见高朗,就直接朝着他撞过去!   高朗见状,忙横了扫帚,用扫帚头去砸那些畜生。   这噼里啪啦,便是好一阵地混战。   老鼠灵活,高朗与它对站了几个来回,愣是没讨到什么好处,反而还让它们咬坏了鞋头,气得他对着它们就一脚踢了上去。   然而那些畜生灵活,他那一脚根本是踢在棉花上,完全扑了空!   好在,老鼠的数量终究不多,三下两下的,也算是被他赶了出去!   然而,他还没来不及松一口气,五斗橱里的那团东西,就厉声飞扑出来,落到了高朗的面前!   那是一只猫,一只纯黑的猫。   那猫像极了当初第一次上山时,大雨中他们撞死的那一只!   高朗一瞧见它,心没由来的就是一颤——它的背上,有一处伤口,创面已经溃烂,烂得见了骨!   高朗看着那创面,脑海中立刻便浮现出方才那些黑老鼠的模样,一群老鼠,在一只猫的身上,为什么?!   是撕咬它的烂肉吗?   这猫被老鼠咬成了这副模样,却一声不吭,显然已是离死不远,此刻扑出来,只怕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它此时定是早已染了鼠疫,如今这屋子里的臭味,显然就源自于它!   想到这些,再看这只猫,高朗不免觉得头皮发麻!   他不自觉地朝外退出去,想引那只猫跟着自己一块儿出去,却不料,它只是直直地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它的瞳仁绿中带血,死死地瞪视着高朗。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竟有一种对峙的意味在其中。   高朗本不想杀它,可此时见它这般,只好把心一横,将手中的扫帚倒到过,用光的那一头,朝着那猫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的好朋友孟朔要上PK榜,还请大家去她书的第一章末尾,帮她点个爱心,谢谢大家了!   她的书叫《嫡女难追:凰妃太妖孽》,是女频甜文哦!请大家帮帮忙,谢谢!   。 第四百三十三章:吐了   高朗早已不是头一回来平顶寨时的那个毛躁小伙儿了!   无论是从前的哪一世,冷兵器还是火枪炮弹,他的枪法都可以说是出神入化!   如今这一柄扫帚,在他的手上,就是银枪!   只看这扫帚从他手里飞出去,便准确无误地砸上了那黑猫的头。   只听“砰”地一声,那猫便直直地倒下去,死了!   扫帚柄直插下去,它的天灵盖碎了!   这畜生,到死了也不闭眼,四肢一下子僵硬起来,那皮毛戗起来,竖在空气中,看着瘆人极了!   高朗见它倒下去,顿时松了一口气!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地上那些散乱的爬虫,这时突然开始朝着那黑猫的尸体爬过去!   它们的速度极快,就如一股浪潮,猛地涌上去,瞬间覆盖了一切,不!应该说是吞没了一切!   “沙沙沙、沙沙沙……”   爬虫进食的声音充斥了整个房间。   它们,像是要将这猫吃干抹净,不停往它已经溃烂的伤口里钻,钻得那猫的尸体充了气一般,不断地鼓胀开来,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达到极限,爆裂开来!   这场景让人头皮发麻。高朗这么一个大男人,都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他的胃里一阵翻腾,忍耐再三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猛冲出去,跑到院子里狂吐起来!   他吐得翻江倒海,喉咙里的东西完全是喷出来的,像高压水柱似的,压根儿就止不住,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挖空一般。   巧姨见他如此,连忙从角落里走出来看他。   “你、你怎么了?”她不敢上前,只是缩在后头。   高朗这时吐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也顾不上和她说话,只是弯着腰吐得天昏地暗。   巧姨见状,突然觉得他这吐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忙朝他吐出来的东西里瞧了一眼。   这一瞧,可差点没把她吓掉了老命——   “虫子!你吐出来的东西里有虫子!好多好多!!!”巧姨大叫,一边叫一边朝后退,整个人语无伦次起来!   “有鬼!这里有鬼!这里有鬼!”她发疯似的喊,惊叫声响彻整个寨子。   此时,雾也渐渐地起来了。   巧姨凄厉地叫声,弥漫在薄雾中。   不远处的林子里,有乌鸦扑棱棱飞起的声音。   它们成群起飞,在高朗他们头顶上不断打旋,发出怪异的叫声。   这叫声与巧姨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令人不寒而栗!   高朗吐了好一阵,终于把整个人都吐空了。   他这会儿吐得缺氧,一直起身子只觉得两眼发黑,扶着墙才算是勉强站稳。   “什么虫?”他缓了许久,才直起身子,望向巧姨。   “你吐的,你吐的……”巧姨吓得前言不搭后语,只是一只手指着他脚跟前的秽物,抖个不停。   高朗见状,只得低头去看。   谁知,他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就听见屋子里传来“砰——”地一声巨响,随即窗子里便飞出无数肉末碎渣,炸得到处都是!   巧姨的脸上身上,都沾了那死东西的肉沫,她的嘴,大大的张着,像是已经被吓傻了一眼,也不知道此刻她嘴里,有没有不小心飞溅进去沫子!   高朗的心情,莫名烦躁起来,他也顾不上看自己究竟吐了什么了,直接一把拉住巧姨就往村口方向走!   “啊——啊——”巧姨还在痴痴傻傻地叫。   高朗这时候却不管,一直走到别人家院子里的水龙头底下,一把拧开,对着水龙头就把自己的整颗脑袋都塞了下去。   他真的是快被金奶奶屋子里所发生的一切,给恶心死了!   那种感觉就像有千万只老鼠,千万只死|猫,千万只爬虫,不停在他身上爬。   要不是这会儿他的胃里已经吐空了,他可能还得吐他个十七八回!   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恶心到他都觉得难以承受!   高朗的脑海中,全是虫子爬进猫|尸的画面,这让他强迫症似的洗个不停。   “哟妈呀,这是谁啊?”他正洗着,一个中年女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女人瞧着高朗和巧姨,被他们俩身上狼狈地模样吓了一跳。   她走到高朗跟前,仔细瞧了瞧,又转头瞧了瞧巧姨,才说:“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高朗这时才稍微好些,于是抬起头来,对着那女人说:“老乡,能借块干毛巾吗?我们想洗把脸。”   “她不是住在金奶奶屋子里的那个么?她怎么了?”女人这时的注意力却全在巧姨的身上。   巧姨的嘴,到这一刻还张着,那模样看起来吓人极了。   高朗瞧着巧姨,便感觉自己有看见了方才屋子里那只猫,一种恶心感,顿时再次升腾起来!   “你借我个盆吧!”他对女人说:“我姨屋里闹耗子,她刚才被吓着了!”   “闹耗子啊?”女人听了这话,才略略松了口气,说:“最近这山里也不知是怎么了,耗子特别多!不光多,还大!成群成群的,真是吓死人了!”   “最近村子里有什么特别的事吗?”高朗听了这话,便又打听了一句。   “也没什么特别的,”女人摇了摇头,突然又说:“唉!也不知道金奶奶这老婆子,到底还能不能回来,这几天晚上,我老梦见她!”   “你梦见了金奶奶?!”高朗闻言心头又是一跳,“你梦见她什么了?”   “就梦见她在这寨子里走来走去!”女人的脸上,浮起一丝恐惧,她突然压低声音,对着高朗便说:“就从她那个屋子里走出来,往村口去,一直走到皮夹沟里,就不见了……”   ——父老乡亲们——   我今天不太舒服,头疼得厉害,有点写不动。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给我点动力,集满30个爱心,或者送我10朵花花,我就咬咬牙,坚持一下,再更一章~~~   。 第四百三十四章:一样的梦   “就这样?!没了吗?!”   高朗听了女人的叙述,没觉出什么来。   “对啊,就一直是这些。”女人点了点头。   可她接下来的话一出口,却又立马让这事变得恐怖起来!   “我天天晚上梦见她,这都一个礼拜了,没有一天不梦见的,这谁受得了?”女人说道。   “什么?!天天梦见?”这事倒真有些不寻常了。   “对啊!一天不落!而且都是一模一样的情景!”女人点了点头,随即朝着金奶奶屋子的方向瞧了一眼,故作神秘地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老婆子给我托的梦,她该不会是就跌在了那皮夹沟里了吧?”   这话说得轻轻的,可听起来却万分瘆人。   高朗听了,背后也不自觉地起鸡皮疙瘩。   他正想要再细问几句,谁知,巧姨却突然动了!   只看她一伸手,指着金奶奶屋子的方向,二话不说就喊了起来!   “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大叫。   高朗闻言,便顺着她的手势往前看。   然而前头分明,什么也没有,除了这雾,已经渐渐的浓了起来!   “不能再拖延了!必须要在这雾升起来之前下山!要不然,就又得在这鬼地方困上一整夜了!”高朗见状不由这样想。   经历了刚才那些事,现在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愿意在这儿多待了!   于是,他不再迟疑,直接一把摁住了巧姨的后脖颈,就摁到了水龙头底下,冲了起来。   “啊呀,你这是干什么?这是冷水!她年纪大了,禁不住这个!!!”女人见状,忍不住惊呼起来。   说着就要去高朗手里抢巧姨,不料,却被高朗一记撞开了。   “这事你不要管!快去拿毛巾!快——”他朝着女人喝了一声,女人闻言,先是一惊,然后就手忙脚乱地往屋子里去了。   再说此时,巧姨被凉水一刺激,也开始扑腾起来。   她就像一只被拎住了腿的鸡,剧烈地挣扎起来,一边挣扎,口中一边叫唤,那模样,真像是杀鸡!   “巧姨!你别乱动!”巧姨的力气不小,高朗被她挣得几乎钳不住,只好冲她吼了一嗓子!   然而,这一嗓子,收效甚微,人的本|能反应,促使巧姨不断挣扎。   “来来来,毛巾来了!”就在高朗忙着和巧姨“搏斗”的当口,女人拿着毛巾从屋里出来了!   高朗看见她来了,才一松手,放开了巧姨。   都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得越厉害,反弹得就越厉害。   高朗一撤力,巧姨的头立马就“砰”地从底下弹了上来,那头发上的水,甩得到处都是!   “啊——啊——”巧姨的头发全都湿透了,整个头就像是从水缸里捞上来的一样,眼神慌乱地瞧着高朗。   她大概是以为高朗想杀她,这时候的眼神中明显带了恐惧。   “巧姨,你擦擦头发,别着凉了!”   说着,高朗将毛巾递到巧姨面前,可她哪里还敢接?   她整个人早已是抖若筛糠,瞧着高朗便不停地往后退!。   “巧大姐,”女人见状,就一把抢过毛巾,主动上去替巧姨擦了起来,“下午了,你瞧,又到了起雾的时候了,咱们得赶紧把头发擦干才好!不然该生病了!”   巧姨听了这话,倒也真的就不挣扎了,果真就老老实实地让她擦了起来!   她正擦着,高朗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见状连忙拿出来看,结果发现是六叔。   “喂?”他有些心虚地往旁边走了走,谁知才一接起来,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劈头盖脸的骂声!   “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会来?不知道我们手头有正事要干嘛?”   六叔的暴脾气一上来,也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   高朗听见他在电话那头咆哮,连忙将手机拿远了一些。   “六叔,我这会儿手头有点事。”他赔着笑脸。   “有什么事啊?能有什么事比白先生的事更重要?”六叔还在咆哮,很显然,他是动真怒了。   “我……我现在在平顶寨呢!”高朗又往角落里走了走,才说。   “你说什么?!你说你在哪里?!”这一下,六叔的声音拉得更高了!   “平、平顶寨。”高朗突然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快就把真相说出来!   紧接着,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那是一片静默的海,整整两分钟,六叔在那头,啥话也没说,只有电流地滋啦声。   高朗甚至怀疑,是不是信号断了!   “喂?喂?六叔?”高朗忍不住问。   “你去那里干什么?”六叔的语气不好得很明显。   “是、是巧姨。”高朗一听这语气,连忙解释,“她跟我说,金奶奶回来了。”   “什么?!你说什么?!谁回来了?!”电话那头,六叔惊得猛站起来。   他甚至有些哆嗦,又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碰见金奶奶了?他真回来了?”   “没有,我没碰见,不过……”高朗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遭遇。   “不过什么?大小伙子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六叔急躁起来。   “金奶奶的屋子有问题,我在这里碰上了怪事,我觉得我们的确有必要处理一下这里。”高朗说道。   “怪事?”六叔重复着他的话,片刻之后才说:“先不管这些,山上该起雾了吧?快下山,一切等回到精舍再说。”   “那巧姨……”高朗回头看了一眼,巧姨依旧是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   很显然,她是被吓着了!   “一起带回来吧!”六叔说着,又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速度要快,雾再浓些,你们可就走不了了!!!”   ——父老乡亲们——   我的好朋友卿世王妃在火爆PK中,请大家帮忙去给她的新书《先婚后爱:霸道慕少无限宠》点爱心、留言,谢谢大家了!   。 第四百三十五章:爆胎   “听见了没有?马上走!现在、立刻、马上!”   六叔的声音很焦急,很显然,他已经从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高朗就出言打断了他。   “六叔,来不及了,雾已经起来了。”高朗瞧着眼前越来越浓雾瘴,说道。   “这么快……”六叔在电话那头顿了顿,才又问:“雾没过膝盖了吗?”   “差不多在那个位置。”高朗答。   “好,那还来得及,你们现在就到车上去,开雾灯,下山!”六叔当机立断。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敢迟疑,二话不说,拉起巧姨的手,就朝寨子口的停车坪狂奔过去。   这地方的雾,都是矮脚雾。   这种雾从脚下升起,只沉在树木和房屋的下方,而不会掩盖山间的全部风貌。   远远望去,村庄,树木在雾气里若隐若现,似乎空中楼阁。   远山近水、青砖黛瓦,无一不被这雾所缠绕,如梦如幻。   在这里,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似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人,就好像一脚踏进了神话的幻境,神与魔,在这里不过是一念之间……   这雾一起,就是一整夜,从下午三四点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上。日出之后,才开始慢慢消散。   如果高朗他们现在不走,那么,就只能等明天天亮之后再离开了!   很显然,不论是高朗还是巧姨,他们都绝不会不想在这里过夜!   然而,此刻这雾已经越来越浓。他们想要脱身,就必须与时间赛跑!   “快!再快一点!”高朗拖着巧姨狂奔。   巧姨这时依旧傻愣愣地,腿脚也不利索,被他这么一拖,几次险些跌在地上!   “啊哟!我不走了,你走吧!”巧姨这时哭着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她有些崩溃,毕竟年纪大了,遭不住这样的折|腾!   高朗见她眼泪鼻涕一把把的,整个人狼狈极了,也不安慰,干脆直接一把将她拦腰扛到了肩上,然后就争分夺秒,朝着车子继续狂奔起来。   五分钟后,高朗顺利将巧姨塞进了副驾驶,然后就跳上驾驶座,启动车子,一挂倒挡,一脚油门快速退了出去!   巧姨这时已经完全失智了一般,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是死死地抓着扶手,一动不动!   “巧姨,抓紧了!”高朗也不管她,只喊了一嗓子,就开启了疯狂司机模式。   只看他一下子拉足了档位,便在这盘山公路上疾驰。   这山里上起了雾,压根儿就看不见哪里是路,哪里是悬崖,一些都是凭感觉在开。   且这路又窄,地面也不十分平坦,再加上雾气重了湿度就高,路况简直可以说是糟糕。   高朗一边开车一边看时间,不一会儿就紧张得满头大汗。   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车轮打滑整辆车反倒山沟里去!   更要命的是,他们才开出去没多远,这天上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高朗一见这情形,心中不由暗暗叫苦: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今天这山,是非得下出一身冷汗来了!   “巧姨,你戴好安全带!”高朗对着巧姨又喊了一嗓子,然后就捏紧了方向盘,冒雨疾驰。   然而,一切并不遂他的愿。雾见了雨,能见度愈发低了。   整座山脉,好像都在倾尽全力,要把他们留下来!   高朗不敢去想那些怪力乱神的事,只想快快下山,回到玄元精舍去!   他此刻早已汗流浃背,车外雨越下越大,车里的他,汗也如雨般倾盆。天知道他这会儿究竟有多紧张!   安全下山,已经成了他此刻脑海中唯一的念想!   然而,这世上的事,向来是无巧不成书。他正开着呢,便听见“砰”地一声,车子随之猛地一颠,接着车头就一歪,停在了路面上!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高朗下车一瞧——爆胎了!   这简直是要命!   好在他的牧马人,车后头还带着一个车胎。   这会儿除了麻烦点,也不至于困死在这山里!   “巧姨,你待在车上!我换个轮胎!”他冒着雨,在车外对巧姨喊。   然而巧姨却还是一副痴痴呆呆地模样,并不理人。   他见状,也不废话,只从后头拎了工具箱,又取了千斤顶,就兀自在大雨中忙活起来!   这真不知道是他娘的什么鬼天!   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雨就已下得滂沱!   高朗在大雨里,淋得跟落汤鸡一样,衣服头发全湿了,真是好一个冷水澡!   山里的气温,一下雨就往下降得厉害!   所幸他一直在动,倒也未察觉到冷,只是分不清雨水和汗水,整个人像裹了一床|湿透了的大棉被,卡得难受!   换轮胎,实在不是件美差,他这手摇着杠杆,一直摇得发酸,才勉强拖出废胎来。   “他娘的!”他一看见废胎,忍不住就骂了一句,这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大石头,划破了轮胎与轮毂的连接处,就连轮毂的边,都已经被刮变了形!   这轮胎,算是彻底废了!   已经完全没有再抢救一下的必要了!   于是,他只好将废胎滚到了一边,然后又冒雨折返,开始换备用胎。   这时,雨更大了。雨水打得高朗眼睛都睁不开,这才真的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骂娘,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然而,更要命的是,就在他埋头换胎的时候,对面车道驶来一辆面包车。   那车速度不慢,灯光还挺强,一照过来就晃得高朗眼花,一瞬间,什么都瞧不见了……   。 第四百三十六章:黑林子   大雨中,面包车从对面车道快速驶来。   高朗避之不及,本能地伸手去挡眼前的光亮。   “不是他娘的这么背的吧?难不成我高朗英雄一世,竟然要交代在这个地方?!”他不由这样想。   这种时候,真是命都交到对方手里了。   雨中视线本来就差,再加上自己这车,又是坏在这么一个急弯处,情况的确凶险!   他只能祈祷,对方的司机已经留意到了自己。除此以外,再无它法!   好在,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之后,高朗预想的“惨祸”并没有无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熟悉无比的声音!   “阿朗!你搞什么鬼啊?”郑西麒猛地从面包车的驾驶室里跳出来,走上去就一把擒住了他。   “师、师哥?!”高朗睁眼,逆着光瞧他,“你怎么会来?!”   他瞧着郑西麒,感到不可思议。   大雨中,他的视线都被冲刷地模糊了!   “你怎么跑到山里来了啊?”郑西麒瞧着高朗的狼狈样,又转头瞧了一眼他的车子,问:“这是怎么了?轮胎坏了?”   “爆胎了!”高朗答了一句,然后扶着车子,踉跄地站了起来。   “怎么搞的呀?”郑西麒这才俯身去看着轮胎。   “我也不知道,这雨太大了!眼看着天就要黑了!”高朗说着,瞧了瞧天色。   此时天上阴雨密布,雨一点没有要小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高朗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困在了一座孤岛上,进退维谷、骑虎难下,这种状况,实在是太太太难了!   “不管了,先换了胎,把车子停到前面的林子里去!然后你跟我的车回去!”郑西麒说着,就蹲了下来,帮着高朗一起装备用胎。   这种雪中送炭的兄弟之情,让高朗很感动。   郑西麒从来没上过平顶寨,如今冒雨上山,也是冒了风险的。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患难之间,方能显出真情来!   高朗瞧着郑西麒,这会儿心头暖暖的。   他虽然没有亲兄弟,可小时候有田伯光,长大后有郑西麒,老天爷对他,着实不亏!   “想什么呢?淋雨没淋够,是吗?”郑西麒见高朗愣愣地站着,就提醒了一句,“快把扳手给我!”   “哦!”高朗闻言,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给郑西麒递工具。   兄弟两人在雨中一阵忙活,才算是把这备用胎给换了上去!   换好轮胎,高朗便收了工具,打算在郑西麒的指挥下倒车掉头。   谁知,他一拉开车门,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心都不跳了!   “怎么了?”郑西麒看他呆愣愣地站在车门前,就从车尾赶了过去。   “这里……”高朗惊慌地指着副驾驶的位置,一转头对郑西麒说:“巧姨不见了!!!”   “你说什么?!”郑西麒闻言也是一惊,于是连忙去看!   果然,驾驶室里空无一人。   巧姨不见了!真的不见了!!!   整辆车就那么大,一眼就能望到底,绝没有藏匿的可能。   郑西麒的心,在这一刻,和高朗的心一样,凉了,彻底的凉了!   在这样的大雨中,巧姨会到哪里去?   他们瞧着空无一人的车子,心里慌得发毛!   “现在怎么办?”郑西麒转头问高朗,“你确定巧姨刚才上车了?”   “上车了,我塞她进车厢的!”高朗点了点头。   “那她会跑到哪里去?”郑西麒瞧了瞧四下,心情压抑极了!   “不知道,我下车去换轮胎的时候,她还在车上的!”高朗说着,也朝周围瞧了瞧。   这地方,四下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马路的一边是石壁,另一边是山崖。   巧姨就是再疯,也不可能直接从山崖上跳下去。   如果她是顺着公路往前走了,那么势必她就会和上山的郑西麒撞见。但现在,郑西麒上山的时候,显然没有遇到任何人。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只有可能是往回走了!   想到这里,高朗突然觉得自己抛锚的这个地方有点眼熟。   他猛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山的时候,也就是大约在这个位置,车子出了状况,撞死了一只黑猫!   这段记忆一跳出来,高朗顿时陷入一种恐惧之中。   他伸手指着身后不远处,眯着眼睛,颤声说:“如果……如果我没记错,那这后头应该有一片林子!”   “林子?”郑西麒不知道他的经历,自然也就不能感受他的恐惧。   他只是朝着高朗指的方向瞧了瞧,然后就冒着雨往那里走了一段。   结果果真没走多远,就看见前头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林子!   “行!那咱们现在就把车子停过去,然后好好找找!”郑西麒见状忙折返回来。   于是,两人便一起将两辆车,开到了林子前那一小块平地上!   历史仿佛是在重演,一切似乎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高朗突然觉得心烦意乱。   他浑身湿透,坐在驾驶座上,抖个不停。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寒冷,他的牙齿抖得,都能奏出一曲打击乐了!   郑西麒把车停在高朗的车后头,然后就走过去,开始敲他的车窗。   “想什么呢?快下来吧!咱们得快点找到巧姨,要不一会儿该天黑了!”郑西麒一边敲玻璃,一边催促。   高朗听了这话,才勉强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你怎么了?我看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郑西麒瞧他脸色不对,便问了一句。   “没、没事,”高朗瞧着前头那片颜色发黑的林子,只轻声说了句:“这片林子,我从前来过一回……”   。 第四百三十七章:找猫   说来也奇,这林子与别处不同。   一进了这密林,雨便小了很多,立马从滂沱大雨变成了稀稀落落地几滴。   若不是这林子太黑,倒还真是个避雨的好去处!   “你来过?!”冷雨中,郑西麒高兴地对高朗说:“你来过那就更好了啊!”   “好在哪里?”高朗回头问。   “你来过,对这里熟,那咱们找起人来不就方便了吗?”无知者无畏,郑西麒很乐观。   高朗听他这样说,没有接茬。   他只是艰难地往林子深处去。   这片树林里,所有的树都是黑的。   黑色的干,黑色的枝,黑色的叶,就连偶尔半露在地表外的根须,也全是黑|黢黢的。   “这林子怎么这么黑?现在也才四点,没道理黑得跟晚上一样啊!”越往里走,郑西麒便越感觉身上发凉。   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   谁知,这林子的深处,像是长了无数的嘴,能吃光!手机闪光灯那点亮度,到了这里,就和没有差不多。   “怎么不透光啊!”郑西麒拿着手机照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别照了,这是黑林子!”高朗见他这样,直接按住了他的手,说:“没有用的,火光透不出来!”   “什么?!”郑西麒闻言,觉得不能理解,便问:“什么叫黑林子啊?”   “没什么,就是这里的树,都是黑色的!走吧!咱们快些找到人,就能快些出去!”高朗不愿多谈,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鬼地方,真是处处令人不适!   林子里,终年氤氲着一股臭味,晴天略淡,雨天则更浓烈些。   林子的口头,气味并不明显,越往里走,臭味就越重。   郑西麒跟在高朗的身后,又往里走了没多久,便渐渐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这什么味儿啊!这么臭!该不会是里头死了什么吧?”他忍不住问。   他这话,说者无心,可落到高朗的耳朵里,却叫他心头一颤!   他不自觉的去寻找当日和六叔一起埋猫的地方!   虽然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可这事却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从哪里开始,便要在哪里结束。   很多事情,你一开始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等回过头来再看,却发觉,一切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   从他第一回上山撞死了黑猫的那天起,一直到如今,他的生活,从未有过安宁!   如今,又是在一个下雨天,他再一次回到了这里。   这,像是形成了一个圈。   而他,就是这圈子里被困住的人!   “你怎么了?”郑西麒瞧他定定地站着,便问了一句。   “没事,我们再往前走走!”高朗被他这么一问,才回神。不过,他却改变了方向,开始往当初埋猫的地方去。   “哎,你怎么拐弯了?”郑西麒在他身边,看他改了方向,连忙跟了上去,可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嘀咕。   “臭啊!这地方是真臭啊!别是死了个人在里头了!”他念叨着,抬手用衣袖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郑西麒说得并不假,那味道,的确很像尸臭。就和之前在金奶奶屋子里的味道差不多!   高朗听了这话,心里越发没底。   他感觉自己如临深渊,脚下的每一步,都让他如履薄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执着于寻找从前那只猫的埋|尸地。   他只是觉得,只要找到它,这一切就能好些!   然而,这一回,终究是他想错了!   当他带着郑西麒找到那里,他才发觉,自己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六叔当初插下的桃木枝还在,可是,那小小的土丘早已成了个坑!   埋在里头的那只猫,不见了!不见了!!!   “这怎么可能?!”高朗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只死猫,还能又活了不成?!   他瞧着眼前的小土坑,只觉得脚下一阵发软,几乎站不住脚!   这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当初六叔埋那畜生,他就在旁边瞧着。甚至,眼前这个坑,就是他帮着一起挖的!   当时那只猫,分明已经死得透透的,绝没有重新活过来的可能!   更何况,当时因为是意外,六叔还特地在埋它的地方插了桃枝,为的,就是要绝了这后患!   可如今,桃枝还在,猫却没了,这是什么?这是诈|了尸了啊!!!   “你怎么了?!”郑西麒见他对着一个小坑大惊失色,不由觉得奇怪!   “这地方有什么问题吗?这坑是谁挖的呀?”郑西麒瞧瞧高朗,又瞧瞧眼前这坑,问道。   “走!走!现在就走!”高朗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朝后连退了好几步,然后抓着他转身往外跑去!   郑西麒被他这种反常吓得不轻,也不敢问,两人就这样一口气跑到了林子口,高朗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他回过头,瞧着黝黑的树林,脸色简直可以说是煞白。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这趟上山,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千万倍!   “到底怎么了?你不找人啦?”郑西麒见他跑得这么急,心也突突跳得厉害。   “找,当然要找!”高朗这时,气略略的顺了,才说:“不过,我得先给六叔打个电话,这地方,不对劲了!”   “究竟出什么事了?你这没头没脑的,到底干嘛呢?”郑西麒这个时候一脸蒙圈。   “来不及了,我一会儿再跟你细说!”   高朗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就伸手掏出了手机。   他的手抖得厉害,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准备拨号,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机,此刻信号的位置显示的竟然是——“无服务”!!!   。 第四百三十八章:白雾   “我的手机没信号!你的呢?”   高朗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他转头望向郑西麒,才发现这时郑西麒的手机上,竟然也是“无服务”!!!   “没有信号。”郑西麒这时眼中也有了惊慌。   没有了信号的手机,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块废铁!   高朗懊恼地靠坐在自己的车盖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怎么办?咱们还找吗?”郑西麒见状,问他。   “找!再不找就天黑了!”高朗叹了口气,才再次站起来,打开车门,从后车厢里拿出了一根撬棍,再一次往黑林子走去。   这一次,他走得破釜沉舟。   没办法,手机没信号,和山下的联系就断了,他靠不了六叔,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巧姨真的会在这片林子里吗?”郑西麒开始不安,他不确定地问。   “不知道,”高朗摇了摇头,说:“师哥,一会儿不管遇到什么事,你躲在我身后就对了!”   说罢,他不等他回应,便先一步进了林子。   郑西麒见状,也连忙跟上去,两人就这样再次往深处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林子里起了浓浓的水雾。   雾气一来,本就暗黑的林子,能见度就更低了。   这地方是寂静的,一切在这里都像是死的。   脚下传来枯枝碎叶窸窣的声音,耳畔除此之外,便再也听不见丝毫其他响动。   高朗和郑西麒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在林子里走着。   山地的风貌,林子并不是平地,它自然地倾斜向下,顺着山势生长。   高朗他们越往深处去,其实同时便也在下坡,不知不觉之间,林子就这样走完了,他们也下到了一处山坳里去。   山坳中,是更大的迷雾。   高朗和郑西麒在这里,完全失去了方向。   “这什么地方?”郑西麒在山坳里站定,望了望四周,发现这地方与前头的黑林子恰好相反,一切都是白茫茫的!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他们穿过了一条通道,到达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高朗站在林子的出口处瞧了好半天,也没瞧明白什么。   这里的雾太大了,能见度不足两米,除了脚下的地,他压根儿什么也看不见。   “我没来过这里。”高朗瞧着这浓浓的雾气,一筹莫展。   远处,有乌鸦的叫声传来。   高朗一听见这叫声,脑海中顿时回想起方才寨子里那女人的话!   “我每天每天都梦见……”   “她就这样走到山坳里,然后就不见了……”   “她该不会就是死在了那山坳里,特意托梦告诉我吧?”   女人的话,一句接着一句,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这地方离平顶寨不远,如果当初金奶奶误食见手|青,因幻觉跑到黑树林,然后一路下到山坳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里的雾气中,依旧弥漫着那股挥之不去的臭气。   这味道,从金奶奶的家,到黑林子,再到这里,一直都是同一种味道。   要说这之间没有联系,他不相信!   不远处,有溪水的叮咚声。   高朗静静地听了有一会儿,才转身对着郑西麒说:“走吧,我们再往前走走,看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等会儿,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黑林子里那个坑,到底是怎么回事!”郑西麒一把拉住高朗,问道。   “你确定要我说?”高朗瞧着郑西麒,生怕把他吓瘫。   “我确定啊!”郑西麒无知者无畏。   “行,那你可千万要抗住啊!”高朗瞧了他一眼,随即寻了块大青石头,半蹲在上面说:“那个坑里,从前埋过一只被我们不小心撞死的猫,现在那猫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意思?被人挖走了?”郑西麒显然在状态之外。   “不知道。”高朗摇了摇头。   “这事儿怎么能不知道呢?不是被人挖走的,难不成还是这猫自己跳起来跑了啊?”郑西麒觉得高朗这话说得挺奇怪。   “对啊,”谁知,高朗听了他的质疑,竟然还点了点头,说:“我今天就在金奶奶家,看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猫。”   “一模一样?!死的?!”郑西麒开始觉得毛骨悚然。   “不,一开始是半死不活的,后来死了。”高朗答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猫复|活了,还让你又杀死了一回?!”郑西麒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鸡皮疙瘩爬了他一身。   “是啊,”高朗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上山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巧姨吗?”郑西麒问。   “是因为巧姨,不过是因为巧姨看见了一个人!”高朗说道。   “什么人?”郑西麒又问。   “金奶奶。”高朗又答。   “金奶奶是谁?”郑西麒头一回听见这个名字,不免好奇。   金奶奶是谁?这个问题竟然让高朗语塞。   他突然发现,自己压根儿就不了解金奶奶,甚至,他连金奶奶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对他而言,这老婆子只活在别人的描述里,而他,从来就没见过真人!   就连她的长相,自己也不过只是在蔡大队他们中心系统资料库里,看到过一张模糊的证件照。   现在再去回想,他几乎已经回想不起,这老婆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了!   “金奶奶到底是谁?”郑西麒见他不答,就又问了一句。   “她……”高朗闻言,正想着要如何回答,却看见不远处的浓雾里,渐渐透出了一个人形来……   。 第四百三十九章:没有路了。   那人影,起初淡淡的,后来便渐渐地浓了起来。   那就像是从水底浮起来的人影,渐近渐浓。   高朗一看见有人来了,顿时紧张地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整个人的肌肉,都紧绷了!   “来人了!”他轻声对着郑西麒提醒。   郑西麒闻言,忙回头去看,结果就看见那人影看着特别高挑,连脑袋也尖尖地高起,像个三角形似的!   它身上的衣服颜色很深,整个轮廓看上去长手长脚。   郑西麒只看了一眼,就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脑海中不由想起《千与千寻》中的一个妖|怪——无脸男!   “这他娘的是什么东西?!这是人?!”郑西麒轻声对着高朗嘀咕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两块趁手的石头,和郑西麒一人一块,攥进了手里!   “见机行事,要是……”他想叮嘱郑西麒注意防备,然而,他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人就已从迷雾中走了出来!   “你们什么人?在这地方干什么?”   那人一走出来,郑西麒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顶上那三角形,是人家头上戴的斗笠!   真是疑神疑鬼要人命!眼前这就是个瘦高个子的老头,看上去约莫六十来岁,脸黑皴|皴的,尽是胡茬。   他身上穿了一套藏蓝色的工装,胸前的口袋上还印着一个黄色的标识,圆圆的,很像那种化工厂里的衣服。   这衣服已经被洗得褪了色,看起来是有年头的东西了。   高朗猜测,这老头应该是在山下的某个化工厂上过班,要么,就是他的子女在化工厂上班。   在山里,这样的老头挺多见的,一点没什么稀奇!   高朗见了这老头的庐山真面目,不由与郑西麒对望了一眼,随即忍不住笑了。   “你们笑什么?到这里来干嘛?”老头很严肃,态度和他们俩很不一样。   他虽然瘦,但声如洪钟,且精神矍铄,看着很精明的样子。   “大爷,我们是前头林子里来的,我们一个同伴走失了,所以就顺着林子找了过来。”高朗笑着解释。   “林子?!哪个林子?”老头并不买他的账,只问。   “就前头这个林子,黑林子!”郑西麒见状,也一指他们来的方向,答道。   “黑林子?!你是说,你们俩是从黑林子那头走过来的?!”老头一听黑林子,脸色顿时一变。   “是啊,就这么顺着走,就来了!”郑西麒又说。   “这怎么可能?”老头闻言,脸色更难看了,说着就开始往外推他们,“走走走!快走!这里不该是你们来的地方!快走——”   “怎么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来?这是什么道理?”郑西麒见状,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他硬戳在那里,非要老头儿给个说法。   而高朗呢,这时候也是满肚子的疑惑。   他真没想到,这样一片看似普通的林子,竟然还能有该来不该来的说法!   “你们不属于这里,从来就没有人能走过那片黑林子!走!快走!”老头见他们不肯走,只好又补充了一句。   “从来就没人能走过这片黑林子?这话是什么意思?”果然,老头话音刚落,高朗就一把擒住了他的手。   “这黑林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没有人能走过?你们这里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不能来?”   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想连珠炮似的,从高朗的嘴里蹦出来。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金奶奶会失踪——看来,这老婆子一定是和他们一样,一不小心就闯进来了!   “你们的人是进不来的!从来没有人来过!你们马上走!要是被发现了,你们就永远别想走了!”老头并没有解释他的问题,只是不停往外赶人。   看得出来,他很焦急。   这种焦急让高朗意识到,他并不是一个坏人!   “谁会发现?为什么发现就走不了?什么意思?”高朗问。   “你已经问得太多了!”老头儿闻言朝身后望了一眼,警惕极了。   他的身后,似乎只有浓浓地雾气,可又好像,不只是雾。   危险在靠近,这样浓的雾,足以遮掩一切。   高朗和郑西麒,都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他们一眼就能确定,老头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假的!   “我们的朋友还在这里!”虽然如此,高朗依旧不想就这样离开。   “不,你们的朋友绝不可能在这里!快走,不要让我再说一遍!”说着,老头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土枪来,抵到了高朗的心口。   “年轻人,逞强不是好习惯,子弹可不长眼睛!”老头来了一句。   情况变化实在太快,高朗和郑西麒见状,只好举起双手,朝后退了几步。   “记住,永远不要回到这里来!下一次,你们不会有这样的好运!”老头见他们朝后退了,就又补了一句。   郑西麒闻言还想反驳,结果他这口还没开,老头又把枪在他面前举了举,这用意,十分明显!   高朗见状,没有再说话,直接一把拉住了郑西麒。   “我们现在就走,给您添麻烦了!”他对着老者说了一句,随即便欠了欠身,拉着郑西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郑西麒见高朗这么窝囊,心中多有不忿。   可他也不敢在这时候乱说话。两人直到回了黑林子,他才挣开了高朗。   “为什么就这样走?事情都还没搞清楚呢!”郑西麒质问。。   “还不清楚吗?”高朗瞧了一眼身后,才压低声音说道:“这林子的尽头,根本就没有路……”   。 第四百四十章:突然出现   “没路?没路我们是怎么走进去的?”   郑西麒指着自己身后的路,不由笑了。   高朗知道他不信也不多言,只说:“你自己回去看,我敢保证,你现在一定走不过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咱们遇上鬼|打墙了?”郑西麒转头朝身后望,果真发现自己方才退回来的路,已经不见了!!!   来时的路,早已是深不见底的黑!   郑西麒见了这情形,也不说话了。   “走吧,如果巧姨真的和我们一样,走进了那里,只怕也不是我们这样随便乱闯,就能找回来的。”高朗这时越发觉得事有蹊跷。   他甚至开始怀疑,巧姨最初不让自己告诉六叔,这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如果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那么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又是什么?   是陷阱,难道不是吗?   一想到这里,高朗不再耽搁,拉着郑西麒就往外走。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巧姨和他,并不能说是相熟,自己也不过只和这女人打过几回照面,她又凭什么这么信任自己?   这不正常!而他,一心只想着帮人,竟忽略了这种不正常!   如今他身负目神珠,早已成了鱼池中心的饵,想要来抢食的,又岂止是白老板一个?   出现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除了六叔道长郑西麒他们以外,恐怕就没有人可以不防!   “我们真不找人了?”郑西麒见他铁了心要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不找了!先下山!”高朗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和六叔见了面,我们再想办法!”   说着话的工夫,他们已经走出了黑林子,回到了车子前。   “这样巧姨真的不会有危险吗?”郑西麒看高朗动手拉车门,还是有些担忧。   “没事,她又不是七老八十,能有什么事?”高朗这时心中窝着一包火,又不好发作,于是只这样说了一句。   说罢,他拉开车门就打算上车,谁知,这头才一探进去,他整个人差点没吓得跌坐到地上去——   谁能想到,巧姨这会儿,竟然就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   她完好无损,目光依旧呆滞,看上去就像一个木偶!   “巧、巧姨?!你怎么……”高朗此刻看见她,脸色比看见鬼还要难看!   然而这个问题问出来,巧姨却毫无反应!   她依旧是那么呆呆地坐着,就好像之前压根儿就没有离开过!   这简直是太诡异了!   无论是高朗还是郑西麒,这会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巧姨去而复返,竟然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位置上,要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是潮的,还真有可能就这样把人给骗过去了!   “巧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刚才干什么去了?”郑西麒结结巴巴地问。   “是啊,巧姨,你跑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们好找!”高朗这时也问。   此刻,他们两个死死地盯着巧姨,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巧姨的头发上,水珠一颗接着一颗地滴下来。   这些水珠有的落在她的衣服上,有的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淌,整个人和高朗他们一眼,完全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巧姨依旧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是个蜡像。   高朗和郑西麒站在车门口等待她的回答。然而,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只是这样呆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好像完全听不见一眼!   “算了!我们先回去再说!”   高朗终究年轻,论耐心,自然是熬不过她。只看他一回头,对着郑西麒说:“开你的车吧,我的车先停在这儿,你帮我一起扶一下巧姨!”   “好!”郑西麒闻言,立马点了点头。   于是,这两人就一起将巧姨拖了出来,塞到了面包车里。   这好一阵折|腾,天已经渐渐地黑了。   说实话,现在下山是危险的。可这会儿,谁还敢在山上待?   郑西麒开车的时候,高朗陪着巧姨坐在后座上。   他必须寸步不离地看着她,要不然,万一再出什么幺蛾子,可怎么办?谁担当得起?   所幸,这一路下山地过程中,巧姨算是老实了。   她只是一言不发,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两只脚不停地抖,鞋子在面包车的地板上磕出“哒哒哒哒”的声响,像个秒表似的。   要是放在平常,高朗见别人这样,一定会设法安抚,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相干,就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会儿!   。 第四百四十一章:正义   换了郑西麒开车后,高朗有了更多的时间休息。   望着窗外,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和阿杰在柳月灵前的那场对话。   “咱们头一回见面的事,你还记得吗?”阿杰瞧着高朗,突然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灵堂里的人都睡了,只有他们两个醒着。   “记得,这么精彩绝伦的事,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不可能忘记了!你的演技是真的不错!”高朗笑了笑,言语之间依旧有恨意。   “你就没想过,这件事为什么会这么顺利?”阿杰这时却说。   “什么意思?”现在想来,江州大学里的事,早已恍若隔世。   那些人事纠纷,职业竞争,那些他曾经在意的一切,都变得离他很远很远,远的就好像是别人的人生,早已与他无关了!   “我在讲座上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事情的开始,”阿杰叹了口气,说:“事实上我们早就在做准备,你们学校,很显然并不是铁板一块。”   “你这话……”高朗的三观,突然再次遭受到冲击。   “是的,在你们学校内部,也有人不希望你能评上职称。我们能让你身败名裂,是因为有人里应外合,”阿杰一本正经地说:“想一想,实验数据,谁能拿到?”   阿杰的话,让高朗如堕云雾。   原本他以为清晰的一切,突然再次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还有那个指正你的女学生,也不是我们安排的,我们只是给了一些资金支持!”阿杰接着说。   “是谁?是谁和你们合作的?”这话叫高朗愤怒。   他想要质问阿杰,可却又想起他的身份,明白他的苦衷,因此不好发作。   “我们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我们一直是线上联系,太空账号,比特币交易。”阿杰说道。   “什么?!”这一下,叫高朗更吃惊了。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暗|网,”阿杰顿了顿,又说:“在那里,一切都是虚拟的,我们不知道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我们只在线上接触、交易。”   “所以你们连对方是什么人也追查不到?”高朗简直觉得自己要疯了!   “对,追查不到,”阿杰点了点头,说:“在整件事情中,我唯一亲自下场的,就是讲座那一次。余下的,很干净,你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   这话简直可怕到让人怀疑人生!   高朗听罢,许久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一直在想,对方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世的。”高朗感到浑身无力,几乎是靠手扶着柳月的棺材,才算勉强站稳。   “是你们告诉对方的吗?”他看着阿杰,问。   他很怕会从他口中听到“不是”,因为在他眼里,这个秘密,他隐藏极深,在江州,绝不可能有人知道!   而阿杰此时,像是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直接就说:“不是,我们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在暗|网上,我们塑造了一个很讨厌你的大学生的形象。也就是我那天出现在讲座上的形象!”   “那还真是一个家里有矿的大学生。”阿杰的答案让高朗觉得头疼。   “其实我们也很好奇,对方是怎么知道你的身世的,只怕这里面,不简单呐!”阿杰也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看法。   很明显,想要他高朗从江州滚蛋、回到玄元街去的人,不止白先生他们一伙!   “你们后来还有过联系吗?”高朗怎么也没想到,为了一颗目神珠,自己竟然会成为鲨鱼池子里的饵,引得众人觊|觎撕咬!   “当然没有,后来那个号,就再也没有上线过,甚至最后一笔的佣金,他也没收!”阿杰说道。   这件事,是他一手操作,他自然比谁都清楚。   “不过,你想要恢复名誉也不难,我这里有个U盘,我把当时我们的聊天记录和交易记录都保存在这里头了。”   说着,阿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U盘,递了过去。   “谢谢!”高朗拿到了这东西,却并不觉得高兴,对他来说,江州大学里的一切,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有了它,至少可以为你说明当初这一切,全都是有预谋的栽赃!”阿杰说着,突然诚恳地拍了拍他的肩,说:“对不起,害你吃了这么多苦!”   “你为什么会保存这些记录?”阿朗瞧着U盘,不由问。   “愿意很简单,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不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阿杰认真地解释道:“我当初也是不得已,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我职责所在,必须要保护的人!”   阿杰的话,十分感人。   高朗听了,只觉得钦佩,恨意瞬间就消散了。   他甚至觉得庆幸,觉得感激——好在白先生的身边有阿杰,否则,只怕此刻的自己,只会比现在糟上千百倍!   “谢谢你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高朗瞧着棺材中的柳月,忍不住感慨。   “这是我应该做的!”阿杰闻言,只是笑了笑,接着便说:“好了,现在我了无牵挂了……”   这话说得伤感,竟说出了一种交代后事的味道。   高朗一听,便明白了他话里的意味,于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动|情地说:“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平平安安的!”   阿杰听了他这话,也有些动容,于是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说:“对!自古邪不胜正!正义,终将战胜邪恶!”   阿杰的这番话,久久回响在高朗的脑中,带给他以力量。   即使是此刻,他浑身被雨打透,可只要想起这番话,他的胸膛中,依旧滚烫!   这,大约就是男儿血性,天地正道!   。 第四百四十二章:寒鸦   从黑林子到山下,还需要二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还是在平常,像碰到这样的恶劣天气,则需要更多的时间。   车在山路上颠簸,高朗的思绪也渐渐断了。   他实在太累了,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身体已经逼近极值!   身旁虽有巧姨哒哒哒不停的抖脚声,可他靠在座椅上,困意还是很快便向他袭来!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   雾气未消,又加上雨的加持,很快就将车窗外的世界,染成了一缸浑水。   车,随着山势起伏,颠簸间像摇篮一般。   高朗的眼皮不自觉地耷拉下来,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终于,还是滑入梦境,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境中,高朗再次回到了黑林子里。   这一次,是他一个人。   林子里,藏了无数双通红的眼睛。   这些眼睛,让他想起地宫下头那些黄皮子,可是它们却又不同,因为这些眼睛并不是圆形的,而且所处的位置也更高。   林子里,雾气氤氲,周遭环绕着寒鸦的叫声。   那声音渺远却真实,高朗站在林子里,望着周遭的一切,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慌。   “有人吗?请问有在人吗?”他在林中呼喊,朝着各个方向。   “师哥——”“巧姨——”“六叔——”   他挨个儿的喊,很快,林子里就传来了回声,四面八方,全都是他的声音在回响。   这就好像有无数个他,争先恐后,同时在说话。   在这黑林子里,连雾气都带着青黑色。   那青黑色的雾瘴后面,似乎暗暗隐伏着什么,他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   那是一股巨大的负面气场,迫得人心口发慌。   高朗不自觉地朝后退,转身想要跑出林子去,谁知这林子却好像一下子变得广袤起来,任他如何跑,就是瞧不见这林子的边际!   这叫他越发心慌,不由加快了速度,想要挣脱这梦魇。   谁知,他越是心急,就越跑不快,那两条腿,像是换成了棉花,竟软得丝毫发不出力气!   这像是一个恶性循环,越跑不快,就越心慌,越心慌,就越跑不快!   看上去跑了许久,可回头一看,才短短几米!   这叫他心里急得发疯,可偏偏脚下却还是半点使不上力。   然而,更糟的是,他这一心急脚下也不知绊到了什么,就直直地给摔了出去!   这一摔,他直接就是一个狗吃屎,啃了满嘴的泥!   梦境中,痛感很真实。他挣扎着起身,将嘴里的泥巴吐了出来。   谁知,这一吐,他却发现,自己嘴里的并不是什么泥巴,而是——一嘴的猫毛!!!   对!就是那只黑猫的毛!   这毛上,还带着腐肉,气味令人作呕!   高朗一看这毛,当即低头去看地上,这才发现,自己是磕在了那只黑猫的尸|体上了!   那黑猫,此刻早已僵硬,它的獠牙从嘴里伸出来,长长的暴露在空气中,泛着寒光,其形状,可怕至极!   高朗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大叫起来,整个人朝后倒去。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后撤,想离那只死猫远一点,可谁知,就在这时候,那猫,竟然动了!   只看它先是四肢抽|搐起来,紧接着便是它的头,竟像机器似的,以一个极其僵硬的姿势,扭了过来!   这叫高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他眼睁睁看着这死东西从地上爬了起来,张开大嘴,对着他便是“喵——”的一声!   这绝对是高朗这辈子听过的,最凄厉的猫叫声!   那种感觉,就像被暴雨梨花针穿透胸膛,恐惧伴随着剧痛!   气氛变得越发阴|森,高朗只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是梦境,还是真实,在这一刻,彻底被他混淆了!   那只猫的眼睛,定定地瞧着高朗,就如同在金奶奶的屋子里那般,死死地盯着。   这让高朗觉得,一切发生了重叠——黑林子的那只猫,就是金奶奶屋子里的那一只!   他们的车撞死了它,不,也许并没有撞死!   又或者,猫真的有九条命!   这畜生被撞被埋,然后偷偷复|活,而他今日在金奶奶的屋子里,又杀了这畜生一回,但现在,它却又活了!   又活了!!!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他的眼前,像它从来没有死过一样!   “不要!不要过来!不要——”高朗像是预测到了什么,再次朝后退去!   他踉踉跄跄,从未像此刻般狼狈,黑树林里的一切,就在这一刻变了形!   这林子像是成了牢笼,所有的光明都被吞噬。   树枝与树枝连接起来,成了一座黑色的牢狱,而他,即将和这畜生一起,永远被困死在这里!   林子里,响起一阵怪异的地笑声。   听不出男女,只是哂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你是谁?是谁在那里?”高朗恐慌,不由对着周遭大喊。   “你永远也逃不出去!你永远也逃不出去……”那声音开了口,用一种忽男忽女的声音,不断重复:“你将被困死在这里,永远死在这里!!!”   这场景,完全是林正英的风格!   “不要!!!不要——”高朗闻言惊得大叫起来,“我不要——”   他大约是太恐慌了,这一叫,便猛地睁眼,醒了!   车子,依旧在山道上形式。   郑西麒正聚精会神地开着车,而巧姨,也还同方才一样,一个人哆嗦个不停。   高朗见状,才确定自己方才不过是做了一场梦,于是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回座位里。   “你怎么了?做噩梦了?”郑西麒问他。   “我没事。”高朗闻言,透过后视镜里瞧他。   他原本想和他说,自己只是太累了,却不曾想竟看见——后视镜里的郑西麒,没有脸!!!   。 第四百四十三章:环环相扣   这一下,高朗彻底慌了。   他惊恐地望着正在开车的郑西麒,一句话也不敢说。   车子还在向前行驶,可高朗却突然发现——这条路,并不是原来的路!   甚至,它并不是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车子正在缓缓上行,开往未知的远方。   这让高朗愈发不安。   他突然开始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   从那场大雨开始,一直到换轮胎,再到郑西麒出现,他从来就没有过丝毫的怀疑!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郑西麒吗?   如果是,这辆车又是从哪里来的?   郑西麒在易县,没有车,六叔和道长,也没有车。那么,这辆车是从哪里来的?   他突然懊悔,觉得自己应该早些问这个问题,而不是一直等到现在!   为了搞清楚对方的身份,他只好调整心态,努力稳住呼吸,尽量用一种平和的声调问:“这是要去哪里?你要把车开到哪里去?”   “急什么?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郑西麒的声音传来。   他一边开车,一边将自己的头扭了过来,扭过来……一直扭到了三百六十度!!!   那张脸上,果然没有五官!   这就像一个光光的肉|球|蛋子,颜色带着点黄,应该算是个茶叶蛋!   套着头发套的茶叶蛋!   这话听起来好笑,可高朗这时看见了,却笑不出来。   他不仅笑不出来,还有点想上厕所!   这是他在过度惊吓之后产生的应激反应,属于生理原因,也不是他想控制就能控制得住的!   “车!车——”然而,就在这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高朗分明看见,眼前这人正将车笔直往悬崖开过去!   这是要推所有人去死啊!   高朗见状,不再迟疑,直接一个飞身扑了上去,想要掌握主导权!   他必须自救,在这种关头,在不上去,那就只有等死了!   有了这种信念,那颗茶叶蛋也就没那么恐怖了!   只看他咬紧牙关,攥紧了拳头,朝着茶叶蛋就是一顿铁拳。   谁知那茶叶蛋,却软得像个沙包,他的拳头砸上去,就像砸在了棉花上,半点水花都没有!   高朗见状,只好转移目标,直接奔方向盘去了!   他整个人几乎是横扑在后座与驾驶室之间,好在他的胳膊足够长,也足够有力,在这场争夺战中,并不吃亏。   只是这方向盘一争抢起来,整辆车子便彻底失去了平衡,东歪西扭,横冲直撞,直朝着山壁斜斜地撞了过去,撞得那车头“砰”地一声,所有的人都随之一跳!   “啊——啊——”巧姨随即开始大叫。   她惊恐万分,抱着脑袋狂吼。   茶叶蛋也没闲着,方向盘虽然已经被夺,可是他脚下还踩着油门!   车虽然撞上了山壁,可加足了油门后,还是依旧能够蹭着石壁朝前开!   这一开,车头右侧的叶子板、轮毂、防撞条,无不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火花四溅!   这一辆小车,就如同在暴风雨中打转,情况危险至极!   高朗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碎了,脑子震得发麻!   颠簸中,他使劲想要去拔车钥匙,让车子彻底熄火,却没成想就在指尖即将够着钥匙的那一刻,突然感觉背后砰地一记,随即眼前便是一黑。   他以为自己是昏了,可意识却还在支撑!   他努力想要让自己睁开眼,不料这眼皮却厚重得怎么也打不开!   “高朗!高朗——”耳畔,传来郑西麒急切地呼喊声,那声音远远地,像是来自外太空!   “高朗——别睡了!!!快来帮忙,巧姨疯了!我弄不住她——”   “快啊!快!车子要撞栏杆了——”   郑西麒不停大喊,歇斯底里。   他的叫喊声在高朗的脑中不断回荡。   高朗听了这些声音,才勉强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车子依旧东撞西突,高朗的头在座椅上震得厉害。他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巧姨这时候像疯了一样,正发狂似的殴打郑西麒!   郑西麒又要把控方向,又要推开巧姨,这时候已经完全疲于应付!   这情形,就如同方才那场景的再现,差别不过是,主角换了人!   高朗呆呆地瞧着车子里的一切,突然觉得混乱——这,是梦境吗?还是刚才所有的一切,直到现在,都是一场梦?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是掉进了一场连环梦里去了!   所谓连环梦,便是梦境一个接着一个。   梦者从噩梦中产生觉醒意识,又因假醒而进入下一梦境。梦者以为自己醒来了,却不知道自己其实依旧在梦中!   也就是说,他此刻的清醒,也未必是真的清醒!   这一切,依旧有可能还是在一场梦当中!   “我还在睡吗?我要怎么样才能醒来?”高朗一时间无法判定自己究竟是梦是醒,他瞧着眼前搏斗的两个人,只好再次闭上了眼睛。   “高朗!!!你丫的干什么?你他娘的再不来就等着一起死吧!!!”郑西麒在后视镜中看见他闭眼,在顿时咆哮起来。   他觉得高朗简直是疯了,压根儿没想到他只是在测试梦境。   “在清醒梦当中,通过眨眼法,可以切换梦境场景。所以我们在做清醒梦的实验中,可以用这种方式去构建我们梦境的层次!”   欧阳老师的声音,在高朗的脑海中浮现。   他努力稳住心神,照着老师说的方法,在调整了呼吸之后,再次睁开了眼睛——   谁知,眼前的场景并没有随之发生变化,巧姨依旧在疯狂地打砸着郑西麒的脑袋!   也就是说……眼前这一切,是真的!!!   。 第四百四十四章:边缘   “高朗!你丫的是不是疯了!!!”   郑西麒此时已经被巧姨勒住了脖子。   他被她勒得喘不过气来,整张脸憋得通红,却还在坚持,生怕车子会彻底失去控制。   “呃——谁他娘的来帮帮老子——”郑西麒忍不住嘶吼。   高朗见状,这才猛地起身,从背后一把擒住巧姨,见她朝后拖拽!   他原以为巧姨这个岁数,应该力气很小,战斗值比较低,谁成想,这女人的力气竟然大得吓人,高朗一开始愣是没有把她控制住!   “巧姨!你冷静一点!你这样我们所有的人都得死在这儿!”这种时候,高朗还在试图和巧姨讲道理。   然而巧姨却像是中了邪似的,完全听不进他的话,只是死死地掐住郑西麒的脖子,大有要将他置之死地的意思!   她的脸上,面相完全变了,就像一个偏执的疯子!   高朗从后头抱住她往前拽,想将她拖开,谁知,无论他怎么拽,巧姨就是不松手!   高朗把她往后拉,她就扒着郑西麒的头,一块儿往后去!   这两人,简直像在拔萝卜似的!   郑西麒的头,就是他们的萝卜!这一回,他算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车裂!   这种颈椎被拉伸到极致的痛,让他说不出话来,连脚尖也使不上力,竟就这样从刹车上渐渐松了下来。   刹车一松,车子顿时以怠速向前滑行!   眼前,已到了悬崖边,只要在往前一点儿,他们都将万劫不复!   “快……”郑西麒惊出一身冷汗,拼尽全力,才喊出这么一个字。   高朗见状,连忙松手,又将巧姨的位置略略往回推了推,生怕她真把郑西麒的脖子给拧断了!   “巧姨!你看着我!我是高朗!我是高朗!”高朗一边伸手去掰巧姨的手指,一边这样朝她喊。   在他眼里,巧姨就是精神出了问题。   “你跟她费什么话!快打晕她!我这里撑不住了!”   郑西麒见高朗还在磨蹭,便吼了一句。   “我又没带镇定剂!”高朗一边说,一边使劲掰她的手。   “你不会砸昏她吗?”郑西麒气到翻白眼。   “怎么砸?砸死了怎么办?”高朗反问。   “后颈,第二第三节的位置,使劲!”郑西麒报出了准确的方位。   “把人打死怎么办?”高朗可没学过这方面的专业知识。   “你信我吧!只要不打到第一节颈椎,没事的!”郑西麒快要崩溃了!   高朗见他脸上红得发紫,这才一咬牙,松开巧姨,抬肘往她后颈击去!   这一击,巧姨果然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郑西麒一被松开,也顾不上喘气,连忙踩住刹车,将车子逼停了下来!   而此时,面包车的一个轮子,已经腾空卡在了护栏的外头!   只要在多转半圈,这车子的重心,就要往下头去了!   “呼——”郑西麒惊得满头冷汗,拉了手刹,这才松了一口气,靠到了座椅上,半晌才幽幽地来了一句:“这他么是造了什么孽了!”   “你没事吧?”高朗这是蹲在巧姨身边,一边探她的鼻息,一边问郑西麒。   “托你的福,暂时还没死!”郑西麒白了高朗一眼,随即调侃道:“我可真是佩服你!你都这样了,还不舍得打她?”   “她是病人,她最近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高朗解释了一句。   “管他什么病人不病人的!命最重要!”郑西麒又来了一句,随即说道:“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迂腐劲儿!”   “我只是知道,这样砸人脑袋,一个不巧,是要出人命的!要是巧姨死在我们车上,这事情还能说得清吗?”高朗这时还是一脸忧色。   “那她现在死了吗?”郑西麒又问。   “没死。”高朗缩回手,说:“但最好还是要送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嗬!”郑西麒闻言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我算是明白了!”   “明白什么?”高朗问。   “小曼以前常说,做你的病人,比做你的老婆开心!看来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郑西麒调侃他。   高朗闻言,却没有接茬,只是拉开车门,走了下去。   “怎么了?”郑西麒见他走,忙问。   “检查车况啊!”高朗说着,拍了拍驾驶室的车门,对他说:“下来吧!咱们这会儿还得研究研究,看看怎么把这车开回去!”   郑西麒闻言,也只好解了安全带下车。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自己所处的那个弯道,旁边就是万丈深渊!   这正是整座山最危险的一个弯道!   也不知道是该说他们倒霉呢,还是该说他们命大,这一劫,算是勉强被他们避过去了!   后来的路,倒是平顺了不少。   回到玄元街,已经是五点多钟。   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下午就被耗费了过去。这多少有点不值!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六叔他们早已站在门口候着。   这叫高朗的心头,不由一暖。   这种感觉就和小时候放学,走到家门前的巷子口,遇见了妈妈一样!   “六叔!”高朗见状,连忙跳下车,跑到他的跟前。   谁知,等着他的却并不是预期中的春风化雨!   只听“啪——”的一声,一记火辣辣的耳光,竟然落到了高朗的脸上,惊得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六叔那劈头盖脸地臭骂,就浇了下来!   “谁让你跑到山上去的?你有几个脑子几条命?什么地方都敢去乱窜?还一个人都不带!”你是关二爷啊,跟我在这儿唱单刀?出了事情你担待得起吗?”   六叔这火,大的吓人。   像这种当街训儿子的情形,从前还真就没有过。   高朗完全被他整蒙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先前还在昏迷中的巧姨,却突然下了车,机械地走到了六叔面前,对着他就叫了一声:“大哥……”   。 第四百四十五章:拒人千里   “巧妹,你怎么搞的?怎么弄成这样?!”   六叔一看巧姨那狼狈样,才是真的吓了一跳。   巧姨听了这话,定定地瞧着他,半晌才说:“大哥,金奶奶回来了,金奶奶回来了……”   巧姨喃喃着,不断地重复这句话。   六叔见她这副模样,好像立刻就明白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高朗说:“朗哥,你跟我一道,去隔壁给你巧姨开间房,让她住下。”   “去哪里开?沁春园么?”高朗捂着脸问。   他这会儿的脸上,那是火|辣辣地疼。   六叔刚才那一巴掌扇得太狠,扇得他脑浆子都晃悠,几乎失去了思维能力。   “嗯,先让她在沁春园住两天吧,”六叔点了点头,说:“那地方离咱们这儿近,也方便照应。”   “行,那我现在就带她过去。”高朗闻言点头。不料六叔却叫住了他。   只看他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了高朗的手里,然后才说:“刷我的卡,密码是你妈妈的生日!”   这话一出,高朗不由一愣。   “六叔,你这是干嘛?这点钱我来就是了!”高朗不肯接卡。   “不行,这事不能叫你花钱。”六叔坚持。   这个老头子,平时并不看见他补贴高朗,花高朗的钱也从来不含糊。可这一回,却很不同,竟然坚持要给钱,这叫高朗觉得想不明白。   “为什么不能?六叔,你该不会是怕我妈在天之灵不高兴吧?”高朗忍不住这样调侃。   他这人,别的没什么,就是如今心态调整得特别快。   刚才在山上还心惊胆战的,这时候到了六叔面前,就又成了老油条了!   “胡说八道什么?你小子皮又痒了是不是?”六叔一听这话,眉毛顿时一横。   高朗见他急了,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   六叔见他这样,知道他是故意拿自己寻开心,也不由老脸一红,说:“别拿你妈开这种玩笑,她不喜欢!”   这话说得认真,高朗听了,竟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六叔这老头儿,别说,还真挺长情。   他们爷俩陪着巧姨到了沁春园,给她开好了一间房,一番安顿后,六叔就拉着巧姨坐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巧妹,究竟出了什么事?你在平顶寨,过得不如意吗?”六叔瞧着巧姨,一脸严肃。   很显然,这个时候,他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若不是出于责任,他似乎都懒理这些事情。   高朗在一旁烧水泡茶,见六叔是这态度,心中不由觉得奇怪。   他心想:这巧姨再怎么说,也是六叔师父的女儿,可为什么六叔对着巧姨,总是有诸多避忌,两人之间,看起来并不像青梅竹马那般熟稔亲密。   “大哥,”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巧姨这时一看没有旁人,竟一把抓起六叔的手,二话不说就捧在自己心口上,说:“大哥,我不想会平顶寨去了,求求你,求求你!”   “千万别再叫我回去!我不用住这样高级的房间,我就留在精舍里给你们爷俩洗衣做饭,伺候你们,中不中?”巧姨哭着恳求。   她的那些话,配上她的那些动作,不由多了一份暗示意味。   六叔见她将自己的手拉在心口上,连忙一使劲,把自己的手从她那儿拔了出来。   “巧妹,我们爷俩独自生活惯了,这些粗活自己都能料理。”六叔一边说,一边往沙发另一头挪。   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   “大哥,你嫌弃我?就因为我男人死了,是个寡妇,是么?”   六叔段位不低,可巧姨却也是个厉害的狠角色。   她看六叔对自己避之不及,非但没有知难而退,反而直接生扑,一下子就扑进了六叔的怀里去!   这操作,看得高朗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心里不由暗想:没想到这巧姨年纪不小了,动作倒是挺生猛,比柳月当初还豁得出去!六叔这回临老入花丛,只怕是要晚节不保了!   要仔细论起来,巧姨的五官长得不丑,虽然比高朗她妈高良娣差点意思,但有一说一,放在一般人里,这长相还是可以的。   “啊呀,啊呀,巧妹!”六叔见自己被生扑,连忙架住她的两条胳膊,整个人使劲儿往外躲。   他的头尽全力往后仰去,那模样,真跟躲瘟神差不多!   “巧妹,你要这样,我就没法儿和你说话了!”六叔有些紧张,别开了脸就说:“男女授说不清,你别为难我!这事情我早就和你说清楚了的!”   “为什么就不行?我从小就喜欢你,如今我也不怕这高小哥在这里,我就是要叫他做个见证!我就喜欢你,想和你生活在一起,有罪吗?”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巧姨照样还能拉得下脸来。   更令高朗意外的,是她居然还能把高朗这么一个吃瓜群众,都毫无顾忌的扯进来!   这,还真是让人对六叔这段“夕阳孽|恋”,刮目眼看啊!   高朗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就浮起了一层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倒要瞧瞧,六叔这傲娇的“老美男子”,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我就把你当妹妹!从小就是!”   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六叔见巧姨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喝了她一句,然后就一使劲,挣开了她,麻溜地起身,一溜烟跑到了高朗的身边!   “我跟你说,我们俩是绝对不可能的!”只看他惊魂未定,气都没喘匀,就指着巧姨说:“我是修道之人,今生都不会再动凡心了!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真不管你了!”   。 第四百四十六章:爷俩   巧姨的模样,像极了钟情妄想症。   所谓钟情妄想,俗称花痴,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   结合方才在山上,巧姨的所做作为。高朗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这巧姨,精神状况大有问题!   “你别过来!你有话就坐在那里说!”   六叔把高朗挡在自己前头,这种模样,显然是要高朗“救他一命”!   高朗见了他这个怂样,心里便更加觉得好笑。   他侧过头瞧了瞧六叔,故意使坏,说:“叔儿,你们说话就好好说呗,扯我干什么?要不然……我先出去,你们聊?”   高朗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扬起,摆明了就是故意装傻。   六叔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伸手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巴掌。   “你这不孝的东西!是要看见你妈头上绿了,你才高兴,是不是?”六叔眼睛一瞪、胡子一吹,高朗便不说话了。   他这种主动给自己贴标签的行为,着实有些可爱。   高朗见了,也不忍心再为难他,于是说道:“六叔,我这回上山,是真的遇上了许多怪事。我虽然没看见金奶奶,不过……”   “不过什么?”六叔听他这么说,知道话题终于导回了正轨上,这才放心地松了手,走到了工作桌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这椅子,离巧姨的沙发特别特别远,且当中还隔着高朗,这种距离感,才能让六叔觉得安全。   高朗看大家都坐定了,这才开始向六叔报告自己在金奶奶家遇到的怪事。   他隐去了黑林子那一段的事,只说了自己在金奶奶家看到的情形。巧姨在他说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在低低地啜泣,那模样,看着的确可怜极了。   而六叔呢,有时候瞧瞧她,有时候瞧瞧高朗,有时候又低头沉思。   在高朗讲述的整个过程中,他都没有接茬,直到高朗讲完了,他才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高朗原本想讲黑林子里那只猫不见了的事,可后来想到巧姨也在场,不想吓着她,因此就没有说。   “巧妹,你自己睡觉的房间里,又这么多老鼠,你自己不知道?还有那只橱里的猫,是你一直在喂着吧?”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六叔听罢这些描述,就一下子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巧姨听见六叔这么说,显然就是一愣,顿了有两三秒,才说:“那只猫是自己上门的,我看它受了伤,就收留它了。”   “你收留猫,可以放在院子里养,你把它养在衣橱里干什么?”六叔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言语之间,对巧姨多有责备之意。   “我没有把它养在衣橱里,我养了它没几天,它就不见了,我以为它走了,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是躲到我的衣橱里去了……”巧姨一听这话,立马解释。   “行了,”六叔没等她说完,就直接打断了她,说:“既然是这样,你就暂且在这里住下吧,没什么事不要出门,也别再养什么有的没的了!”   “我,我……大哥……”巧姨听见六叔这么说,顿时坐不住了。   她站起身,想往六叔那边走,谁知六叔却也站了起来,朝她摆了摆手。   “好了,你就老实在这儿住着吧,吃饭什么的,我自然会叫人给你送来!”说罢,六叔不等她说话,就拉着高朗直接出了门。   高朗还没见过六叔这么绝情的模样,这时候不由觉得奇怪,两人还没走出沁春园,他便拉着六叔问了起来。   “六叔,你怎么对巧姨这个态度啊?这可不太像你。”高朗说道。   “你懂什么?”六叔闻言顿时斜睨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人上了年纪,就一定要有自知之明!这世上,可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什么意思?你是说……巧姨是有目的的?”高朗心头咯噔一下。   “要不然呢?她图我这糟老头子什么?图我年纪大?图我不洗澡?”六叔自嘲道。   “这不至于吧?人家巧姨不是都说了嘛,人家打小就喜欢你!”高朗又说。   “可拉倒吧!她打小就喜欢我,她背着她爸跟别的男人私奔?”六叔冷哼一声,说道:“别把女人想得这么简单,这年头像你老婆这么单纯的女人,早就绝种了!你好好珍惜吧!”   “六叔,好好的,你扯到我身上来干什么啊?”高朗一听这话,立马说道。   “唉!这个女人不简单呐!”六叔长叹了口气,接着便走出了沁春园。   高朗瞧着他的背影,不由想起巧姨在黑林子失踪的那件事,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六叔,你知道黑林子的事吗?”高朗一走到他身边,便问。   “黑林子?什么黑林子?”六叔闻言,顿时停下了脚步,转头瞧他。   “就是我们上回埋那只死猫的那片林子!”高朗答。   “哦,那片林子,怎么了?”六叔一脸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模样。   “六叔,你这就不太够意思了!”高朗见状便说。   “怎么了?我怎么不够意思了?”六叔反问。   “咱们爷俩在一起这么久,你这会儿要是真什么都不知道,就不是这个反应了!”高朗诈他。   谁知,六叔听了这话,果真咯咯笑了起来。   “臭小子!你现在可真是学得猴精儿!”笑罢了,六叔才说:“说罢,你怎么突然响起那地方了?”   “我跟你说,我们下山的时候,巧姨曾经在那地方始终过一段时间……”   高朗见六叔问了,这才将自己和郑西麒在黑林子里、以及下山路上的那段遭遇,说了出来。   当提到黑猫,还有林子后面的那片雾瘴的时候,六叔的脸色简直不能用难看二字形容!   他不等高朗说完,就一把拉住高朗,说:“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马上回精舍去!”   。 四百四十七章:在湖边   “六叔,精舍里人多口杂,咱们就在这儿说,不行吗?”   高朗并不同意,拉住了六叔就不撒手。   “我真没想到你们竟然会遇上这样的事,走!咱们到湖边上去坐坐吧!”六叔见状,便说。   高朗一听这话,立马点头,一把勾住六叔的肩,两人就去了。   此刻的太极湖边,根本没什么人。   夜风整整,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家吃晚饭,饭后散步的人,也还没来得及出动,是一天之中,相对人比较少的时候。   上回他们爷俩这样一起坐在湖边的长椅上说话,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这叫六叔不免觉得感慨,毕竟,这半年来,他是看着高朗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   从一个什么都要标榜西方才是科学的愣头青,成长到如今勉强可以准备继承高虹的衣钵,这其中的艰难与不易,他老头子,比谁都清楚!   发自内心,毫不夸张地说,高朗在他心里,那就是儿子!比亲儿子,还要亲!   “六叔,你怎么不说话啊?”爷俩在长椅上坐了三四分钟,六叔愣是没开口,高朗见状,不由问了起来。   “急什么,我还没想明白要怎么和你说。”六叔并不看他,只望着湖面说。   “哦。”高朗听了这话,自然不敢多言,只应了一声,便静静地等着老头儿开口。   六叔呢,也真能沉得住气。   他就这样在夜风中坐着,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直到坐了很久很久,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高朗见他终于开了口,忙问。   “我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会发现黑林子的事。”六叔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这话,却让高朗有些吃惊。   说着他转头望向高朗,淡淡地笑了笑。   “六叔,黑林子……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我会……”高朗想问那些眼睛的事,可却突然想起,那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而梦,是做不得数的!   “你确定,咱们上回埋那黑猫的坑,被人给刨了吗?”高朗的问题没有问完,六叔便问。   “我确定,那坑里没有猫!”高朗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六叔,问:“叔儿,猫真的有九条命吗?它们真的不会死吗?”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六叔闻言一愣,随即便说:“那坑里的猫,必然是被有心人故意挖走的!难不成,还能是它自己从坑里爬出去的?”   “可是,一只死猫,挖它干什么?”高朗觉得奇怪,“难道还有人算准了,我会进那片林子,看到那个坑不成?”   “对了,你为什么会进黑林子?”六叔听到这里,倒是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我的车子爆胎了,然后车子停在了弯道上,”高朗顿了顿,也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瞪大了眸子,说:“我们修着车,巧姨就不见了,我们为了找她,这才进的黑林子!”   “六叔,你说……会不会真是巧姨?她不会真有问题吧?”高朗有些紧张。   “你们去了黑林子,她去了吗?你们是在黑林子里找到的她吗?”六叔没有回答,只问。   “没有,我们在黑林子里什么也没找到,”高朗摇了摇头,说:“等我们出来,她已经回到了车上!”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们,她去干什么了?”六叔又问。   “她没说,她就是整个人不停地抖,一句话也不说。”高朗答。   六叔听了这话,再次陷入沉默。   高朗见他一直不说话,就问:“六叔,巧姨是不是有问题?如果真的是她,那她这么做,有什么目的呢?她怎么会知道黑林子里那只黑猫的事?”   “这件事,现在还说不好!”六叔这时只摇了摇头,说:“其实我和阿巧,也已经好几十年未见了。离开师门之后,她去了哪里,都做过些什么,我一无所知。甚至……”   “甚至什么?”高朗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忙问。   “甚至,她是不是阿巧,我也不能下定论!”六叔长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高朗,“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我们的眼睛,是会骗人的!”   “如果这个人,她不是巧姨,那她又会是谁?”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六叔闷闷地说:“不论她是不是阿巧,对我们来说,她都是一个陌生人了。我认识的,是几十年前的阿巧,并不是她!”   这话叫高朗觉得后脖发凉。   他如今倒过来再去想,顿时觉得,这一切都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巧姨知道黑林子里的事,她完全可以去做这些准备。   她可以将黑林子里的猫尸挖走,然后重新去买一只长得差不多的黑猫,然后在金奶奶的房间里布下那样的局。最后,在下山来,故意将高朗骗上山,再一步步见他设计到黑林子里去!   那么,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为了目神珠吗?   高朗越想越觉得后怕,他甚至想,如果当时郑西麒没有上山,在车子抛锚后,会发生些什么!   如果当时的弯道上只有自己和巧姨,那么,巧姨会做什么?她原本的计划,会是什么?   “你怎么了?”六叔见高朗不说话,就问。   “叔儿,我只是在想,幸好当时你叫我师哥来了。要不然,这黑林子里,会碰上什么事,还真不一定!”高朗瞧着六叔,眼中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庆幸。   “是啊,你的车爆胎,不是她一个人就能促成的意外!”六叔闻言点了点头,说:“若按这个思路往下想,她必然还有别的帮手!”   。 第四百四十八章:疑云重现   “六叔,巧姨真的会有帮手吗?”   这叫高朗的脑海中不由蹦出一个人来——阿勇!   当初,他们两个是一起来到易县的,只不过,阿勇没多久就死了!   “六叔,你还记得阿勇吗?”现在想来,高朗突然觉得,也许阿勇的身份,也并不像巧姨说得那么简单!   “你怎么突然提他?”六叔见他提阿勇,不由一愣。   “我就是……我就是突然觉得,当时阿勇喝百草|枯这事,我们有些太相信她的一面之词了!”高朗说道。   “是啊,”六叔闻言了点了点头,叹息道:“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这话说得挺奇怪,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高朗一听,顿时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来。   “六叔,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他拉着六叔,问:“当初阿勇一死,你对巧姨的态度就变了许多,难道……难道阿勇的死有什么问题?”   “既然你问了,那我也不再瞒你。”六叔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的整个脸部肌肉,都变得紧绷,似乎心中藏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高朗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高朗的肚子,开始咕咕地叫。   这一整天,从早上到现在,他还一粒米都没往自己肚子里装过!   不仅没装过,还在平顶寨里吐出去不少!   那可真是,隔夜饭都被吐完了!   “你饿了?”大概是他肚子叫得太响,六叔坐在旁边,听了个一清二楚。   “您听见啦?”高朗有些不好意思。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吃饭?吃完了再说?”六叔问他。   “不不不,就现在说!”高朗捂着肚子摇头,央求:“六叔,你就别卖关子了!你早点把话说了,我才能踏踏实实把饭吃了,你说对不?”   “臭小子!”六叔闻言,不由白了他一眼,才说:“其实阿勇死了以后,我检查过他的尸体。”   “什么意思?!难道……阿勇不是死于百草|枯?!”这话说得吓人,高朗顿时觉得自己的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阿勇的确中了百草|枯的毒,这没错,”六叔叹了口气,然后才说:“可他死,却不是因为百草|枯。”   “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他怎么死的?”高朗吃惊极了。   阿杰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死亡,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这种情况下,难道还会有人等不及那两三天,宁愿去担这个风险,让他死于非命?   “他的颜面青紫,嘴唇、指甲发绀,眼结膜下出血。而且,他的尸|斑出现比一般的尸体早,呈暗紫红色,这都是窒息死亡的症状!”六叔的话说得专业,听上去,简直像个法医!   “窒息?可是百草|枯不也会让人的肺功能慢慢减退,直至死亡吗?”高朗不解。   “不一样,他是急死,有挣扎痕迹,而且,我在他鼻腔里发现了棉絮。”六叔摇了摇头,说。   “棉絮?你是说……他是闷死的?用枕头被子之类的?”高朗问。   “嗯,应该是。”六叔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六叔你为什么不早说啊?”高朗不解。   “我没有证据,而且,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六叔瞧了他一眼,才说:“我知道百草|枯中毒者,死亡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也许,阿巧并没有我们想得这么坏,也许,他真的是她的丈夫呢?”   “您是说,巧姨为了给阿勇一个痛快?也许这死,是阿勇自己要求的?”高朗顺着六叔的意思往下想。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事都有可能会发生。”六叔感慨道,“对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人来说,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   “可您就没问问巧姨吗?这么大的事,万一另有隐情呢?”高朗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问?”六叔挑眉,反问他,“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那、那叔儿,你问她,她怎么答?”   “臭小子!”六叔见高朗笑,便也笑了一声,才说:“我问了她另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高朗忙问。   “我问她,阿勇为什么会吃百草|枯。”六叔说道。   “这个问题好啊!六叔,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高朗闻言立刻竖起了大拇指,然后才问:“那她怎么说?”   “她说,她不知道!”六叔双手交叉放在前头,说:“她说阿勇某天自己在家就喝了,而他们只见并没有什么矛盾,感情一直都很好!”   “这怎么可能!”高朗一听就觉得扯,“这夫妻俩,男人怎么会要寻短见,她能不知道?除非,他们就不是真夫妻!”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递到了高朗手里,说:“这是阿勇的死亡证明,当初火化要用,我临时陪她去办的。”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身上啊?”高朗接过纸一看,不免觉得惊奇。   他是真没想到,他六叔能闷声干出这么大的一件事来!   这也未免太沉得住气了!   “这是复印件!”六叔说道:“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这上面的信息,我都叫蔡队长查过了。这个阿勇,真实身份的确和你巧姨说的,有很大的出入!”   “六叔,你厉害啊!你这简直可以去演谍|战剧了啊!”高朗一边看死亡证明上的内容,一边对着六叔吹起了彩虹屁!   “没这两把刷子,我能当你的六叔?”六叔这时也挺得意,只看他哼哼着笑起来,对高朗说:“怎么样?你想不想听听,真实的阿勇,是什么样的?”   。 第四百四十九章:守拙归真   “喏,看看吧,这个就是真正的阿勇,查建勇。”   六叔说着,打开自己的手机,从相册里找出了一张男人的证件照,对高朗说。   这照片上的男人,长着一张马脸,眼睛深深向里凹,目光鹰一样的深邃冷酷,和他们所看见的那个阿勇,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这、这是什么人?”这相片,跟高朗记忆里的人,压根儿就对不上号!   “这就是真正的查建勇。也就是你巧姨的男人!”六叔瞧着他,说:“她和这个男人,才是正儿八经领了证的夫妻!”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觉得更糊涂了,“他是查建勇,那、那喝药……死的那个是谁?”   “不知道,”六叔摇了摇头,说:“我当时拍了照,但是,蔡大队在失踪人口里,没对上这么一号人!”   “也就是说……这个人,他不是失踪人口?”这就有点烧脑了。高朗终于意识到,巧姨远比她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也恐怖得多!   “目前最有可能的,是他们夫妻俩,随便在路边绑了个流浪汉,”六叔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他们给流浪汉吃了百草|枯,等他病重了,就拖着他来易县投奔我们!”   “可是为什么啊?难道就是为了目神珠?”六叔口中的推测,实在残忍,高朗听了,简直不敢相信,人性的恶,能到这种地步!   “他们原本可以不杀人的,”六叔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兀自分析道:“他们杀了流浪汉,是为了要注销掉一个身份!”   “查建勇?”这个名字让高朗觉得冷。   “对,现在他是死亡人口了,也就是查无此人了!”六叔点了点头。   “可是,流浪汉已经中了毒,早晚会死。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心急?为什么不多等一段时间?”高朗觉得这里面还有漏洞。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六叔闻言眯起眼睛想了想,才说:“流浪汉的存在,一定是失去了意义,甚至阻挠了他们的计划,所以,就被他们提前除掉了!”   “会是什么状况?”高朗不禁陷入了思索。   湖边的风,渐渐的大了起来。   这夜风带着春寒,让他有些哆嗦。   “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天中,假的阿勇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六叔这时也说:“只怕,他不是不能说,是有人不想让他说!”   “他们给他用了药,让他一直昏迷下去,直到死亡?”高朗顺着六叔的思路往下想。   “可是,他们错误估计了百草枯毒发到真正死亡的时间有多长!”六叔又说:“他们要在我们下墓去取目神珠之前,让假阿勇死亡,并且顺利注销查建勇这个身份。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所以他们等不及了,干脆直接杀了他!究竟为什么要注销身份?让自己成为一个幽|灵,难道是一件好事?”失去身份,分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而现在,查建勇竟然故意要洗去身份,那么这背后,必定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没有了身份的他,想成了一个隐形的幽|灵,可以永远生活在暗处。   “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你会在黑林子前面的弯道上爆胎的原因了!”六叔瞧着他说。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真正的查建勇做的?”高朗心中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   很显然,这夫妻俩,一开始就有了详尽的计划。   他们定是早已认定了,目神珠就在高朗的身上,所以早晨巧姨下山,就是一早盘算好的!   他们夫妻俩,一个留在山上布置现场,一个下山来诓骗高朗,定是早就想好了,到时候就在黑林子里对高朗痛下杀手,抢走神珠!   这黑林子里,天生带着臭味,不正是藏尸的最好地点么?   后来郑西麒来了,他们看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直接想要夺车杀人制造意外。这样的用心,实在恶毒至极!!!   若不是上天庇佑,只怕现在他和郑西麒,都已经成了刀下亡|魂了!   更可怕的是,在这一系列动作的背后,查建勇始终藏在暗处,若不是六叔早有防备,只怕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巧姨是黑是白!   “六叔,现在怎么办?”高朗忍不住问。   “阿巧现在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查建勇的事。”六叔瞧着高朗,认真的说:“孩子,有的时候,以不变应万变,反而能够取得先机!”   “六叔,你的意思是说……让我装傻?”局势越来越复杂,连眼前的太极湖,都变得诡谲!   “大智若愚,守拙归真的道理,你懂吗?”六叔意味深长地问。   “六叔,我都听你的,你说咋样,就咋样!”高朗点了点头,表了态。   “一个人,靠装,是装不了多久的。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六叔拍了拍他,然后站起来,说:“走吧,咱们该回家吃饭了!”   “好!”高朗闻言,跟着站起来,可他走了没两步,却又停了下来,对着六叔喊了一声。   “怎么了?”六叔回头,问:“你还不饿?”   “六叔,你还没告诉我黑林子的事!”高朗发现自己方才,这一通乱绕,早就被老爷子给绕进去了!连最初自己想问的是什么,都差点给忘了!   “你小子!”六叔一听这话,顿时笑了,指着他便说:“你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毛病,倒是和我年轻的时候挺像!”   “那您知道我会问到底,为什么还捂着不说呢?”高朗厚着脸皮问。   “因为还没到时候!”六叔收敛了笑意,颇有些严肃地对他说:“等该要让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让你知道……”   ——父老乡亲们——   今天是女神节,请问我能一更吗?   唉,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连花都没有收到一朵,嘤嘤嘤,你们说惨不惨?   这样吧,谁送我16朵花,或者本章爱心满50个,我就多更一章,你们说好不好?   毕竟,在这样一个美好的节日里,啥也收不到,太可怜了~~~   。 第四百五十章:白月光   六叔和高朗这爷俩回到精舍,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高朗身上的衣服,也全都贴在自己身上,靠体温给烘干了!   这时候毕竟还是乍暖还寒的时候,人的毛孔刚刚打开,阳气生发。这种时候淋一场雨,特别容易感冒。   六叔之前光顾着处理巧姨的事,这时候才想起这茬来,于是刚进精舍就对着梅姨嚷嚷起来。   “阿梅,帮朗哥儿还有小郑煮两碗姜汤,他们淋了雨,别冻感冒了才好!”六叔喊道。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王二麻子就端着两碗姜汤走了出来。   “早就给他们准备好啦!等着你想起来,那还来得及吗?”他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招呼高朗过去坐。   六叔这时态度倒和先前不同,他听了王胖子的话,并没与暴跳如雷,反而温吞地坐了下来。   很显然,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王二麻子——正式地加入了他们!   看到这种局面,最高兴地莫过于郑西麒了。   这小子,也不知道王二麻子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把他给迷得五迷三道的。感觉王二麻子放个屁,他都能闻出香味来!   这会儿他倒是已经洗好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舒舒服服地坐在餐桌上喝起了姜汤。   他看见高朗他们回来,也连忙笑着抬手招呼。   “都来坐,饭已经好了,灶头上煨着汤,马上就好了!”梅姨这时也端着菜走出来。   这一声喊,给精舍里平添了些家的气息。   恍惚之间,高朗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平行空间时,在那个世界的精舍中,见到的场景。   虽然人物已经不尽相同,可那份感情是一样的。   就在这一刻,高朗突然感觉到久违的温暖。   “要是小曼在这里就好了!”他心里不由这样期待。   然而这种期待,又不由叫他有些失落。   好在,他来不及想得多远,梅姨就打断了他。   “你六叔说你爱吃猪肉,”梅姨说道:“我就给你煮了蹄髈汤,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她说这话的时候,很温柔。然而高朗的目光却落到了她的肩上。   她肩上的小纸人这时候已经不见了。   这叫高朗不由有些担忧,见状忙问:“梅若楠呢?你们……你们不会已经派她去了……”   他正说着,餐桌上的一只小麻雀就“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   高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只看那小东西蹦蹦跳跳,在餐桌上摇头摆尾,一看就和其他的麻雀不太一样,有股子灵气!   “想什么呢?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要等着你在的时候!”道长的声音从楼梯上传了下来。   他刚在楼上画好符咒,这时候手里还拿着朱砂笔。   “师兄,吃饭了!”六叔抬头看见他,就直接来了一句。   “嗯,不着急吃饭,我有话要跟大家说。”道长这时却摆了摆手,对他们说:“我刚才动了动五识符,观想了一下阿杰那边的情况。”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事,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了他。   “怎么样?他安全吗?”高朗忙问。   “暂时应该是安全的。”道长点了点头,随即便慢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说:“白先生不在别墅里,咱们还有时间!”   话分两头,就在精舍中的众人为阿杰忧心的时候,阿杰在白湾的别墅里,也正想办法打探欧阳华他们被关押的地点。   晚饭时分,天已经全黑了,阿杰坐在别墅的工具间里,正捣腾他随身带来的手枪。   “大哥,吃饭了。”达东从外面走进去,发现阿杰并没有开灯,正借着窗户外那点微弱的月光,背对着他些什么。   今夜的月光,就如当日他背这醉酒的柳月回家时,那样皎洁。   透过莹白的月光,他似乎看到了柳月瓷娃娃般的笑脸。   “老板还没回来吗?”阿杰回头,将自己的枪别在了腰里。   “还没,老板去温岭了。”达东瞧着他,说。   “什么?!这时候他去温岭干什么?”阿杰闻言,心头不由一惊。   柳月的父亲,就被他们关在温岭的云顶山庄里!   白先生现在去温岭,显然就是冲着柳坤去的!   这叫阿杰顿时紧张起来——他已经失去了柳月,决不能再叫柳坤犯险。无论如何,哪怕是为了柳月,他也要想办法护柳坤安全!   “我听兄弟们说,老板一早就走了!”达东说道。   “这里离温岭少说也要七八个小时的车程,老板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到十点之后才会回来了。”高朗算了算,说道。   “差不多,不过,离这里一个小时的车程,有直升机场。”达东又说。   如果是直升机,那就差不多该要回来了!   阿杰一听这话,心头又是一颤。   这一会儿的工夫,信息量太大,他有点消化不了。   “对了,之前我们抓的那对老夫妻呢?”他转头问达东。   “不知道,那老头儿当时身体状况出现问题,兄弟们就把他送医院了。再后来,老板回来了,人就被带走了!”达东又说。   “什么?!是去医院了?哪个医院?”阿杰突然觉得不妙。   “就是这里的医院,但后来老板把人转移走了,我们也就不知道人到哪里去了。”达东摇了摇头,突然又说:“大哥,我觉得,老板好像不太相信你。之前你在医院里,大嫂就被老板带了回去……”   “什么意思?”阿杰闻言有些意外。   “老板把大嫂带回来,修理了她,还……”达东话说一半,停了下来。   “还怎么样?”阿杰心口有些疼。   “还说……不要以为你们能瞒天过海……”达东轻声说道。   。 第四百五十一章:担忧   达东的话,让阿杰气得发抖。   他完全可以想象,白先生在此之前,曾经对柳月做过什么!   他的手段,他太清楚了!   正因为这种清楚和了解,才更让他气得发疯!   柳月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在他心里,柳月从来就不是被大石头砸死的!从头到晚,她都是被逼死的,被白先生逼死的!   要不是白先生,她绝不至于落到此种地步,她会是柳家的大小姐,过得衣食无忧。   她也许会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遇上一个真心守护她、爱她的人,陪着她平平淡淡走过这一生。   对阿杰这种,过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的人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平淡的幸福,更吸引人的了!   他此前唯一所想,就是要顺利完成任务,然后解救柳月,带着她回到正常人的生活里去,过一些踏踏实实的小日子!   然而,现在这种愿望已经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柳月不可能醒来,而白先生,必须要为他所做的一切,受到法|律的严惩!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法|律也不能惩罚他,那么,他愿意代表正义,枪决他!   “这样的猪|狗不配活着!”他的手放在枪上,心中暗暗发誓。说白先生是畜生,那简直都是在辱没畜生!   枪杆冰冷的温度让他稍稍冷静下来,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   “大哥,嫂子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就在这时,疤脸也走了进来。   他一向是面恶心善,这时看见阿杰独自回来,心中不免有种不祥的预感。   早前有兄弟从玄元街传回来消息,说看见高朗他们往精舍里运棺材,他就已隐约觉得不妙。   如今看阿杰一个人回来,他便更担心,自己的直觉并非只是直觉而已!   “嗯……”疤脸的话,让阿杰不由一顿,他低着头,就好像没听见似的,歇了片刻,才站起身,说:“走吧,吃饭去!”   “大哥,大嫂究竟怎么了?”疤脸跟他的时间最久,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异常。   “她……”阿杰不知要如何回答,他只是抬头瞧着疤脸脸上的那条疤,努力平复了心情,才答:“她自由了,终于可以自由去做自己想做的是,再也不需要回来,过我们这样的生活了。”   说罢,他笑着拍了拍疤脸的肩,越过他,向外走去。   “走吧!我们该吃饭了,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阿杰说道。   他原本想避开这个话题,谁知疤脸却执着,还是在他背后叫住了他。   “大嫂死了,是不是?所以她回不来了,是不是?”疤脸转身,瞧着阿杰,红了眼眶,“今天玄元街上抬下来的那口棺材,就是大嫂,是不是?”   “阿杰,你说什么呢!”达东听他这样说话,连忙拉住他。   “你还看不明白吗?达东,大嫂死了!”疤脸激动起来,脸上的肌肉在抽搐。   在地宫里,柳月救过他们的命,这份恩情,他不会忘。   更重要的,是他明白,柳月是他大哥的命根子,没了她,他大哥会疯!   “这怎么可能?大嫂她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达东闻言,眼神也是一乱。   谁都明白,柳月对阿杰来说,意味着什么!   “够了!能不能不要再提她!你们看不出来吗?我——”他们的话,让阿杰努力了许久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再次崩溃!   他伸手捂上自己的脸,整个人都有点抖,半晌才咬牙再次开口。   “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心里只剩下两件事,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干?给句痛快话!”阿杰颤声问。   “大哥,兄弟的命都是你给的,你要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我们全都听你的!”疤脸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   “好!达东你呢?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退出!”阿杰转头问达东。   “大哥,你知道我肯定跟着你干的。”达东虽是泰国人,可却对阿杰极为忠心。   这两个人,虽是马仔,可却都真心跟着阿杰,真心将他当作自己的大哥!   “好,我要你们去查清楚两件事:一、那对老夫妻现在被关在哪里,想办法营救他们;二、等老板回来,先不要告诉他柳月的事,我们要把柳月的父亲救出去!”阿杰说道。   “大哥,你要救他们?可这样做,老板知道了绝不会放过你的!”疤脸听完,脸上浮起一抹忧色。   “没事,如果出了事,你们就把所有的事往我身上推!”阿杰说。   “那你怎么办?”达东也担忧起来。   白先生的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要是真的这样做了,阿杰的下场只会有一个——死!而且,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一种!   “我没事,我就没打算活着!”阿杰淡淡一笑,说道。   “大哥,你这样做……值得吗?”疤脸心上掠过一丝恐惧。   “值得,只要是为了柳月,我做什么都值得!”阿杰叹了口气,说:“我没为她做过什么,这已经是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这话说得伤感,疤脸他们听了,也觉得心口跟着发疼。   阿杰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瞧着他们,轻声部署起了自己的计划……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高朗他们在精舍里,也已经吃好了晚饭,着手开始准备送梅若楠去白湾。   这个时候,最紧张,最担忧的,无疑是梅姨。   她手里捧着附了女儿魂魄的小鸟,不安极了。   梅若楠身上从来没有担过事情,如今一下子要让她担这么重的事情在身上,叫梅姨怎么能不担忧?   。 第四百五十二章:我会保护你   “楠楠,你可千万要小心。”   梅姨将小麻雀护在自己臂弯里,满脸的紧张。   这是为人母的本能,虽然她知道,女儿不可能再死一次,可见她涉险,却依旧是心惊胆战。   “梅姨,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我六叔说了,只要有危险,若楠可以随时从这麻雀身上下来。”高朗安慰了一句。   快要七点了,他们准备开车送梅若楠到白湾附近,否则,要她自己飞,实在有点远!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今天晚上,他们就打算在白湾附近的公路上凑合一晚上了!   毕竟,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阿杰的生命安全,他们自然放在心上。   这回,他们要去两辆车。   一辆车坐高朗六叔他们,还有一车,则是王麻子和他的兄弟们。   “朗哥儿,你和小郑,你们俩,把厨房里打包好的饭菜,送到沁春园去!”眼看着要出门了,六叔突然对高朗说。   “我们俩……去啊?”高朗一听,有些为难。   “怎么了?”六叔瞧着他,说:“你连这点事也做不好,那我还能指望你什么?”   六叔这话说得挺狠,郑西麒听了,都觉得有些不对劲。   “走吧走吧,多大点事儿啊!我正好回房间去拿点东西,正赶巧!”郑西麒拉了拉高朗,来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也没作声,只闷声去了厨房,取了保温桶。   “抓紧时间,二十分钟内,必须回来!”出门前,六叔嘱咐了一句。   “好,我们马上回来。”高朗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离开。   道长见师弟对高朗这么凶,也忍不住八卦起来。   只看他走到六叔身边,便问:“你这是怎么了?脾气这么暴?之前不是你说,要对这小子耐心点的吗?”   “他知道阿巧的事了!”六叔的表情很凝重,他瞧着夜色中,高朗和郑西麒渐渐远去的背影,说:“今天下午在山上,他们俩差点出了事!”   “什么?!这么严重?”道长闻言,吃了一惊。   “嗯,阿巧下山,不是偶然,他们必然是有了全盘的计划。今天高朗他们在山上的事,恐怕只是个开始!”六叔点了点头,说。   “那你怎么不早说?”道长的眸色,不由一沉。   “我这不是没找着时间嘛!”六叔朝他笑了笑,才说。   “那你就更不该叫他们这两个愣头青去送饭了啊!”道长想了想,便说:“你该自己去!”   “别!你可饶了我吧!我年纪大了,对烂桃花不感兴趣!”六叔有些为难地说。   “你自己怕欠风流债,就推这两小子去挡桃花!不厚道啊!”道长听了这话,也拿他打趣。   “没办法,这女人的手段,太拙劣了,一点都不高明!”六叔冷哼了一声,说:“我虽然没结过婚,但也是见过世面的,我没那么傻!”   “唉!真不知道,这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变了那么多!”道长这时也感叹起来。   他们师兄弟俩正讨论着,高朗和郑西麒就到了沁春园。   这时候的高朗,远比郑西麒紧张。   他一走进沁春园,眼睛便开始对着大堂里那些正在喝茶听曲的茶客,“扫描”起来。   直觉告诉他,既然巧姨来了山下,那么查建勇就不会离她太远!   说不定,他就在这满堂的茶客当中!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郑西麒看他两只眼睛跟探照灯似的,不停地扫,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事,走吧!”高朗一边说,一边还在仔细观察那些茶客的脸。   “哎,我今天看着你,我总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句台词。”郑西麒这时来了一句。   “什么啊?”高朗虽然应声,却没有瞧他,目光始终落在大堂里。   “就是那句——你如果看见一个人,他很不专心的看着你做其他事,那他就是警|察!”郑西麒故意学着傻强的口气,说道。   “神经病!”高朗闻言,这才反应过来,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于是收回了目光,往他肩上砸了一拳头,说:“走吧!”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啊?”郑西麒这时却很认真,他瞧着高朗,说:“你跟六叔从外面回来以后,我就觉得你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没事,”高朗听了这话,只是笑了笑,说:“就是六叔提醒我,提防着些巧姨。”   “提防巧姨?”郑西麒闻言,反应挺大,直接就嚷嚷起来,“这是提防的事吗?这就是个疯子!就应该直接把她关到精神卫生中心去!也不知道你们爷俩怎么想的,居然还给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想起今天在山上的事,郑西麒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这家伙,他差点就嗝屁了!   “行了,走吧!”高朗听了这话,知道他心里挺害怕,于是就一把勾住他的肩,说:“怎么样?你要是害怕了,今晚的行动,你就别去了。你替我在这沁春园看着巧姨,也挺好!反正你们俩的房间紧挨着!”   “什么?!我们俩房间挨着?!”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炸了。   “高朗,你、你无情,你无义,你无理取闹!”他瞪着高朗就说:“你这他娘的这是要逼死我啊!你嫌我命太长,是不是?”   “我哪里无情?哪里无义?哪里无理取闹?师哥,你别这么说嘛,住得近点,大家也好照应不是?”高朗笑起来,人畜无害。   “我真他娘的迟早被你丫的给害死!”郑西麒闻言不由升起自己的小肉手,指他。   “行了,我会保护你的!”高朗见他这样,不由笑起来。   “滚!!!”郑西麒见他笑得那么浪,顿时推了他一把,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 第四百五十三章:碰见   沁春园的住宿区,离前头的饮茶区挺远,当中还隔了一个园子。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高朗和郑西麒在园子里走,两旁虽零落着几点灯光,但整个园子还是一片昏黑。   青石小路,曲径通幽。   要放在往常,这样的环境,可以用清幽来形容。   这古人说得好“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正是这样的意境。   但境随心转,他们此时,显然没有这样的好兴致。   一切,与他们而言,不过是赶路罢了。   踩在鹅卵石小路上,只觉得硌脚,并不感觉养生。郑西麒这时甚至觉得,这路两旁斜伸出来的枝叶特别碍事,除了戳人打头,并无任何雅趣!   却说这两人在这小路上走了没多久,就迎面看见一个人朝他们走过来。   那人带着鸭舌帽,一身黑色的皮衣皮裤,身材精壮,整个人看上去飒得很,像是动作片里走出来的武打高手。   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只是他这帽檐压得极低,头也有意识地低着,再加上这环境昏暗,高朗几乎看不清他的五官,虽迎面而来,却依旧只能勉强看到些轮廓。   他行色匆匆,走路的速度简直和小跑差不多。经过郑西麒身边的时候,还因为速度过快,差点和他撞起来。   “哎哟!怎么不小心些!”郑西麒习惯性地抱怨。   “不好意思,对不住!”对方没有抬头,只低低地来了一句,然后就飞快地离开了,片刻都没有停留。   那模样,就好像是刻意在躲避什么。   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从中不难判断出他的年龄。   这个人的岁数,至少在四十岁以上!   “这人怎么这样!赶着去投胎不成?”郑西麒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吐槽。   他这话说得挺缺德,可高朗却没有搭理他。   他只是呆呆地望着那个人的背影,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一样!!!   “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郑西麒见他一直盯着那人离开的方向看,忍不住问:“人都走没了,你这还看什么呢?”   “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高朗皱眉,半晌才说:“这人……有点眼熟。”   “眼熟?你见过他?”郑西麒闻言,也跟着他往那人消失的方向看,“我看这人长得像个杀手似的!戾气好重!你怎么会认识这种人?”   “不知道,也不是认识,就是好像……”高朗摇了摇头,正要往下说,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名字——查建勇!!!   没错!一定是查建勇!!!   巧姨住在这里,他自然要来这里和她碰头。   他们夫妻俩,还要商量接下来的计划,这不碰头,怎么谈?   想到这里,高朗不再迟疑,直接将保温罐塞到了郑西麒的手里,然后就追了出去!   “你上哪儿去啊?”郑西麒见他跑,忙追问了一句。   “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来!”高朗头也不回地来了一句,只一个劲儿地往前追。   直觉告诉他,刚才那个,就是查建勇!   老天爷既然给了他们这样一个碰面的机会,那他就没理由放过这个杀人犯!   高朗心中窝着火,追出去的时候,两只拳头捏得吱嘎作响,恨不能擒住查建勇就给他一顿铁拳爆锤,打得他知道知道什么叫恶人自有天收!   他干了这么多缺德事,也该是得报应的时候了!   然而,这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想,等他追到大堂,再追出沁春园,那个“黑衣人”,早已消失在夜色中了!   黑夜,可以掩盖一切。   好的,坏的,可见的,不可见的,统统都隐没在其中。   人只凭一双肉眼,真的很难窥清前路!   “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啊?”这时候,郑西麒也追出来了。   他怀里抱着保温罐,就像抱着个小孩儿似的。   高朗瞧见他,这才换了神情,说:“走吧!我看错了!”   “你这一天天的,一惊一乍,没毛病,都快被你吓出病来了!”郑西麒白了他一眼。   两人这才再次进了沁春园,往巧姨的房间去了。   这回,一路无话,两人很快就到了巧姨的房间门口。   高朗在门口站定,便开始听房间里的动静。   他听了很久,只听见房里的电视机,开得很大声。   那声音简直大到刺耳。这叫他觉得有些蹊跷,好一会儿才伸手敲门。   “笃笃笃——笃笃笃——”敲门声淹没在电视机的声音里。   高朗约莫敲了四五声,屋子里也没有动静。   这叫他越发觉得不安,他望了郑西麒一眼,没有说话。以他们俩的默契,有些东西,根本不需要说出口,一个眼神就足够了!   郑西麒这时也紧张起来,他朝着高朗做了个手势,示意要去前台找人拿房卡开门。不料,却被高朗拉住了!   只看高朗将保温桶放在了房门口的地上,然后便伸手朝郑西麒指了指,示意要他往后边退。   “干什么?”郑西麒见状压低了声音,问。   “去你房间。”高朗用气音说道。   他并没有告诉郑西麒,自己此刻担心的是什么。   如果刚才他们在园子里碰上的,真的是查建勇,那么,此刻巧姨就应该在房间里。   他们刚刚见过面,从查建勇离开道到在,高朗和郑西麒一直在沁春园,如果巧姨真的出来,他们必定会遇上。   但现在,并没有。   也就是说,巧姨没有离开房间。   可既然没有离开房间,她为什么不开门?   电视机开到这么大声,正常吗?恐怕没有哪个正常人,能忍受这样的分贝。除非……房间里的,是个死人!!!   。 第四百五十四章:看见了   “难道查建勇想要杀人灭口?!”   一阵寒意从高朗的心底泛起。   他一进郑西麒的房间,就快速跑到房间外的露天小院子里,二话不说,蹬开腿,就开始翻墙。   郑西麒这时也明白了他的用意,自己搬来了凳子给他踮脚。   这兄弟俩到底年轻,就这样三五下的,还真被他们一下给翻了过去!   一翻进巧姨的院子里,他们就发现,整个房间并没有亮灯,唯一的光线,来自墙上那个喧闹的电视机。   电视机里,正在放电影,是外国片,有点像007系列。   那画面忽明忽暗,照得这屋子也一会儿亮一会儿暗。   这里的房间,与院子相连通的部分,是整面的落地玻璃墙,外加一扇钢化玻璃的推门。   这种将采光最大化的设计,在这类民宿式酒店中很常见。   那些玻璃,都是单面反光的有机玻璃。   高朗他们站在屋外,只有在电视机亮度足够的时候,才能看清屋里的情形,而当电视画面暗下来的时候,他们眼中看到的,只有他们自己!   他们两个,一个略高,一个略矮,并肩出现出现在玻璃上,却又好像融进了电影的画面里。   一种与电影中像他的紧张气氛,环绕着他们。   高朗和郑西麒站在玻璃幕墙前,瞧着玻璃上时明时暗,时隐时现的自己,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怎么样?你看到了什么?”当电视画面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高朗这样问郑西麒。   “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郑西麒愣愣地说。   的确,他说的是实话。   在这明暗之间,他的确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房间里,除了床是乱的,其他都很整洁。   原本洁白平整的被单,此时凌乱起伏,蜿蜒曲折,如同无数的丘陵、山脉,乱乱地堆着。   它的上头,曾发生过什么?也许是激|情,也许是犯罪,谁又说得清楚呢?   高朗望遍了整间屋子,都没有看见巧姨的身影。   这叫他如释重负。也许,一切都只是他想错了。那个男人不是查建勇,而巧姨,也一早就不再这间屋子里了。   他想着,便要走上去开门,不料却被郑西麒一把拉住了。   “你干什么?”郑西麒问他。   “你不想进去看看么?我们站在这里,看不见卫生间里的情形。”高朗沉声说道。   “你是不是觉得……”郑西麒明白了他的用意,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他正想问,高朗的电话却响了起来。   是六叔,很显然,他是来催他们的。   高朗拿起电话才发现,这时候距离他们离开精舍,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   人在高度紧张的时候,时间感是失衡的。你可能会感觉时间转瞬即逝,也可能会感觉一切度日如年。很显然,他们俩是前者!   “喂?六叔。”高朗小心翼翼地接起电话,转身走回院子里。   “你们搞什么鬼?送个饭为什么送到现在还不回来?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六叔在电话里就是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高朗听了这话,连忙习惯性地将电话拿远了些,直到半分钟后六叔骂完了,他才重新把电话放到了耳朵根前。   “您骂完了?那换我说,行不行?”他问。   “臭小子!你什么时候能靠点谱?”六叔听了这话,忍不住又来了一句。   “六叔,我在这里碰到了一个人,很像他。”高朗耐着性子解释。   “谁?像谁?”六叔一时反应不过来。   “查建勇。”高朗压低了喉咙说道。   他背对着玻璃幕墙,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们在沁春园迎面撞上一个人,和他长得很像。现在巧姨的房门敲不开,我们翻墙进了她的小院子,正准备进去……”   高朗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有人不停地拍自己。   他以为是郑西麒闹自己,因此没有回头,只是伸手往后面扫了扫,专心打着电话。   “她不在?那你们走吧,别进去了,小心打草惊蛇。”六叔在电话里说了一句。   “走?六叔,我是担心巧姨会被灭口。”高朗闻言说道。   这话一出,电话那头顿时沉默了。   “我想进去看看,确保她没出事。”高朗见六叔不说话,就又来了一句。   “要真被灭了口,你现在也救不了她了!这是他们夫妻自己的事,他们要做这样的亡命鸳鸯,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六叔的态度,出奇地冷淡,“快回来吧!别误了正事!”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   “喂?喂?六叔?”高朗没想到他挂的那么快,顿时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   而此时,郑西麒还在拍他,简直拍得他烦躁。   于是,他忍不住一挣,把火气撒到了他的身上!   “你干什么啊?”高朗回头,低声吼他。   不料却看见郑西麒伸手指着房间的方向,脸色很难看。   这叫高朗心中“咯噔”一下,连忙望向玻璃幕墙——   结果,便看见玻璃的里面,贴着一个人!   她头发蓬乱,就这样站在玻璃前。鼻子,抵在上头,重重地压下去,将它硬是压成了巫|婆的模样!   她目光阴冷,身上穿着酒店里的白袍子,长长地拖到地上,如同鬼|魅。   电视机的画面,依旧忽明忽暗。   那种惨白的荧光光打在玻璃上,再反射到她的脸上,就像给她整个人,打上了一层诡谲地阴影,看得人心头直发麻,真如同咒怨一般!   高朗回过身,与她隔着玻璃四目相对。   他瞧着她那双阴冷的眼,半晌,才终于挤出了一抹尴尬地笑……   。 第四百五十五章:智商挺低   “巧、巧姨,我看敲门你半天没有反应,怕你出事,所以特意翻墙进来瞧瞧你。”   高朗走到门边,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解释有些苍白无力。   巧姨并没有开门,只是站在门口定定地瞧着他们。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自己那双死鱼眼盯着他们。   眼珠子浑浊,可却还是在瞳仁中映出了高朗的模样。   这一双眼睛,像是属于死了的人,简直令高朗他们毛骨悚然!   “呵呵,呵呵,既然你没事就好!”高朗见她丝毫没有开门的打算,只好讪笑了几声,说:“那、那你没事,我们就先走了。哦,对了,饭在门口,你记得拿!”   说罢,高朗就一拉郑西麒,当着巧姨的面,翻墙逃走了。   这场面,简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   回到郑西麒的屋子里,郑西麒立马就忍不住拿他调侃了起来。   “哎哟,这一天天的,这叫什么事!”他叹了口气,瞧着高朗就说:“开始以为是个剧情片,看着看着发现是个悬疑恐怖片!我这也是心累!”   “行了!”高朗听他这么说,就推了他一把,说:“要不你就留下来,别走了?我看你这两天也挺累的,留在房里睡个好觉,怎么样?”   他这话自然是故意激他。   高朗知道,以郑西麒的胆量来说,现在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这儿待着!   在他眼里,这个巧姨简直比鬼还可怕!   让他和她比邻而居,简直和杀了他没两样!   “走走走!别再这儿恶心我!”果然,郑西麒一听这话,立马推了他一把,然后先一步开门出了房间。   他们离开的时候,高朗回头去看巧姨的房门。   结果竟发现,那保温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她取走了!   这叫高朗心头弥漫开一种不适感,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心里发颤。   仿佛因为巧姨,她住的那个房间,连同那房间的房门,都像是遭受了某种诅|咒,氤氲缠绕着满满的负面磁场,与外界隔出两个世界。   仿佛,只要推门走进去,就会一脚踏进另一个世界……   走出沁春园的时候,高朗发现六叔就在门口等他。   他的表情很严肃,一看他们出来,他立刻就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久?”他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没,我们看见巧姨了,她没事。”高朗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答。   “她看见你们了?!”六叔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我和她解释了,我说了,我们翻墙是因为担心她身体不舒服。”高朗硬着头皮解释。   “臭小子,真是长能耐了!”六叔听了这话,倒是没有生气,只说了这么一声,就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朝他丢了过去!   高朗见状,连忙去接。   “走吧!”见他接了钥匙,便说:“大家都等着你呢!”   他的语气挺好。看起来……这老头儿也不是真的生气。   高朗见状,旋即放松下来,笑着应了一声,就拉着郑西麒,跟在六叔后头往车子走去。   从易县县城到白湾,路况很好。   这条路平时人就很少,更别说是晚上,很多时候,开一路,一辆车也遇不上!   这里的公路,很新,简直是赛道级的。   易县人买了新车,都喜欢到这里来拉一拉。体会一把什么叫“速度与激|情”!   甚至,附近村镇那些爱玩摩托车的年轻人,还会选择在这里,偷偷赛车,把那马达拉到震天响。权当这里是死亡赛道,他们就是秋名山车神了!   最终,高朗他们这两辆车,在距离白湾还有一个红绿灯的路口停了下来。   车子一停下,六叔就将梅若楠从梅姨手中接了过去,对着那小麻雀嘱咐了几句,随后,就招呼着高朗他们下了车。   这时候,王二麻子也已经麻溜地带着人,从车上下来了。   他那辆面包车里,塞了十来号人,都超载了。   这大晚上的,走在马路上,浩浩荡荡,看着像是要去打群架似的!   “你们怎么都下来了?”六叔见他们阵仗,顿时皱起了眉头。   这么大的阵仗,简直就是自我暴露啊!   “车子里太闷,弟兄们出来透透气。”王二麻子说着,就点了一根烟,问:“现在怎么着啊?需要咱们干点什么?”   这话,瞬间暴露了王二麻子的智商。   这人,啥都好,就是外精内傻,看着挺聪明的样子,其实智商却不太高,做事全凭一股冲劲狠劲,真要说脑子,那真是挺一般的!   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被柳坤骗得那么惨了!   “你们回车上去,在这里等通知,”六叔瞧他咋咋呼呼的,便说:“我和高朗小郑,先一起送梅姑娘去白湾,你们别乱跑,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那个什么阿杰,到现在还没送信儿来吗?”王二麻子听了这话,便问。   “来了一条信息,”高朗闻言便说:“他说暂时还没找到关我老师的地方,要我们等。”   “还没找到?这人行不行啊?别不会是早就被他们老大瞧出来了吧?”王二麻子一听这话,即刻说道。   “应该不会。”高朗闻言便说:“白先生据说此刻不在白湾。”   “什么叫应该不会啊!我跟你说,那些坏人可不是傻子!人可不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似的,整天突突突,光出张嘴,人坏起来,防不胜防!我看,既然他不在,那咱们就应该趁现在,冲进去,干就完了!”   王二麻子咋咋呼呼地说着,手上的动作,幅度极大。   “行了行了!”没成想,他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六叔打断了:“你要么老老实实在车上待着,要么现在趁早给我回去。这路上素来,多个人,多辆车,一眼就能被人看出来!”   。 第四百五十六章:保姆车   六叔正教训着,就看见一辆白色的保姆车,从他们跟前驶过。   这车的车窗,贴膜颜色特别深,从外面完全完全看不到车里的情形。   可不知怎么的,这车从他们眼前一驶过,六叔和高朗的心中几乎就同时闪过了一个名字——白先生!!!   这叫他们心头不由一惊。   此时再蹲下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唯一能做的,只是尽量别开脸,不让车里的人认出来!   “你们怎么啦?干什么呀这是?”   王二麻子这时候完全在状况之外,见六叔和高朗突然不说话,头出奇一致地别向同一个方向,不由一愣,以为这爷俩是中|邪了!   好在,那车子的速度挺快,至少上了一百码,就这么一个错身,不过是一两秒的事情。   “他看见了吗?”高朗不等那车子开远,就问。   “这么大的目标,眼睛不瞎的,都能看见!”六叔来了一句,脸色很不好看。   “那怎么办?”高朗知道六叔讲的不是假话。   “都上车,把车子开到小路上去,藏隐秘了!”六叔一咬牙,说道。   王二麻子听了这半天,算是大约明白了这里头的事,于是也不再废话,忙跟着他们一起开车藏车。   这一番功夫,又划去了半个多小时。   等高朗他们再出发,时间已经接近九点。   白湾偏僻,野风很大。   再加上这地方,风水本来就有问题,此时他们爷仨慢悠悠地沿着马路上行,只觉得越走又冷,浑身不得劲。   尤其是郑西麒,更是感觉自己身上一阵阵的发冷,那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你怎么了?”高朗见他面色不对,就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就是老觉得冷!”郑西麒抿着嘴,耸了耸肩,结果便觉得肩颈都疼,整个人特别重。   “你不冷吗?”他自个儿捣鼓了半晌,才问高朗。   “我不冷啊!”高朗回了他一句。   “唉!我应该是下午淋了雨,这会儿有点受凉。”郑西麒缩了缩鼻子,说。   “你好歹还换了衣裳,洗了热水澡,这身子板怎么这么差!”高朗闻言,不由吐槽了一句,“叫你平时只知道泡夜店,不知道跑健身房,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是是是,”郑西麒这时候也不和他辩,只哆嗦着说:“这地方怎么这么冷啊!这风吹上来,阴得很!”   “这里原本是老坟场。”他正说着,原本一直没有说话的六叔,突然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   “你说什么?!”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吓了一跳。   “你的胆子怎么这么小?”六叔见他大惊失色,就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道折成三角形的黄符,递了过去,“喏,把这护身符戴好,没什么可怕的!”   郑西麒见有护身符,二话不说就接了过去,麻溜地套到了脖子里。   “嘿,还真灵,一戴上去,我就不冷了!”他一把符套上,顿时就高兴地嚷了起来,“感恩祖师爷!感恩!祖师爷保佑!”   他双手抱拳,朝着天上就是一阵作揖,那动作,傻得可爱。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呀?”六叔看见他这样,忍不住乐呵起来,指着高朗就问:“是不是这臭小子教的?”   “不是不是,我没跟谁学。”郑西麒闻言却摆手,说:“电影里不都这么演么?”   “行啊!后生可畏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六叔笑着说。   “六叔,我们易县的坟场,不是在原先荒山大队那个位置吗?”高朗这时却只觉得有些纳闷。   关于白湾的事,他也知道得很少。   “荒山大队那里,是乱葬岗,这里,才是正儿八经的老坟场!”六叔说着,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嘬了一口,“这以前的富户,才能把坟放在这里,这是块阴宅风水的宝地!”   “什么?阴宅风水的宝地?那这些别墅造在这里岂不是……”郑西麒越听越觉得瘆得慌。   尤其这些别墅,还全是白色调为主的。   这些房子,新的时候看着挺洋气,有点爱琴海风情的意思。   可这白色外墙不耐脏,更不耐旧,年数长了之后,不仅泛黄,雨水还会在墙面上留下发黑的水渍,让那些房子看起来破旧如荒宅。   尤其是入夜之后,因为入住率几乎为零,从外面看起来,这些建筑,就好像无数的荒坟弃冢,白飒飒地立在夜风底下,瘆人得很!   “所以说,现在好多人,什么都不懂,就敢乱打地基,乱造房子!说得好听,叫百无禁忌,说得难听,那就是嫌命太长!”六叔迎着风捋了捋头发,说道。   这夜风忒大,六叔手里的烟,燃得都比平常快。   那种烟头快速燃烧的情形,看上去还真像是有无数看不见的嘴,正在贪婪地偷吸着他手中的烟蒂!   这烟,六叔虽然夹在手指头上,可却压根儿没抽几口,就好像,他这烟,本来就不是点给他自己抽的!   “六叔,坟上造的房子,真的不好吗?可我怎么听说,对岸有很多有钱人,还专门去买坟场附近的房子,说是能大发?”高朗这时看着如鬼城般的白湾,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这里的房子,都要刷成白色?”六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   “为什么?难道不是因为设计风格吗?”高朗问。   “当然不是!”六叔摇了摇头,才说:“这白色,在咱们传统风水里,也代表白虎!白虎是极厉害的,自身是凶神,主丧服之灾。所以以毒攻毒,也能驱|邪避凶!”   。 第四百五十七章:不淡定   “辟、辟什么邪?!这、这地方还真有那什么啊?!”   郑西麒一听这话,彻底不淡定了。   只看他一把抱住了高朗的胳膊,就不撒手了!   那模样,简直跟个小娘子似的!胆子小的很!   “小郑,你和咱们在一起,胆子这么小可不行!”六叔见郑西麒这副怂样,也忍不住想笑。   “六、六叔,我和你们不一样,我就是个凡夫俗子!我那么菜,能、能不怕吗?”郑西麒说起话来,还很有自知之明。   “哈哈哈!”六叔听了他这带些蠢萌的话,不由笑了。   他瞧着他,便说:“别怕,人呐,不管你遇见什么,头一个要记住的,就是千万别怕!你一怂,气势就弱了,那才真正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我们每个人都是自己的正神,要相信自己,要勇敢,自身强,这样才能战胜邪|恶!”六叔这一锅鸡汤,不浓不淡,香甜可口。郑西麒喝了,顿时觉得心头一暖。   于是他撒了手,瞧着六叔便说:“叔,你说得对!往后,你就是我亲叔!”   高朗见他这么会拍马屁,也不说什么,只问:“六叔,所以这坟上盖房子,到底会怎么样?阴|宅上面,能造阳宅吗?”   “坟这种地方,阴|气重,尤其是在立冬到冬至期间,太阳下山的时间早,阴|气则更盛,”六叔听了高朗的话,这才正儿八经地介绍起来。   “尤其是这种坟场,不是一座两座坟,是一大片一大片的,那磁场上来讲,就更凶一点,”他用眼神指了指前头的房子,才说:“阳宅风|水,讲究阳气旺盛,住在衰地,自然不好。”   “可我看,的确有些老板,专门去买这样的房子来住,说是为了旺财运啊!”高朗不解。   “利阴害阳,那就要看一个人的命硬不硬了!”一边朝上走,一边解释道:“命硬,加上时运高,如果买到的房子朝向合适,倒是可以住一阵的。”   “住一阵?!难道还是不能一直住?”郑西麒越看这些房子,越觉得瘆得慌。   “嗯。”六叔点了点头,他手里的烟,燃尽了。   于是,他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根新的,让高朗帮忙点起来。   说来也奇,这公路上,明明风大得很,可偏偏,六叔点烟的时候,这打火机的火苗,竟纹丝不动!   这烟,都不需要用手挡风,说点,就点起来了!   “这二十年,大门开在东北方的房子是当运,当运的屋可以减去凶气的一半,相反就是雪上加霜。”六叔嘬了一口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还有些房子,坐向会纳吉方,也可化煞,比如坐西朝东住宅,右前方东南是为生旺方,即使是一块坟堆,亦属于吉旺。”六叔说着,伸手指了指白湾的房子,说:“所以,就看你懂不懂,会不会买咯!”   “也就是说,这一堆房子里,只要我们买对了朝向,虽然是坟|屋,照样可以极旺?”高朗闻言,茅塞顿开。   “是啊,当然,前提是你的命够硬!”六叔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烟往前头送了送,才说:“要不然,就算你买着了房子,也没那个命等它给你带财!”   “命不硬会怎么样?得病吗?”郑西麒问。   “轻则意外失财,重则血光之灾,还有的,能迷了你的心智,让你不知不觉就寻了短见!”六叔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   郑西麒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立马抛开高朗,拉住六叔,说:“叔,以后我买房子,你可千万得帮我看看!”   高朗一看郑西麒那样,就忍不住想要逗他。   可这一回,他还没来得及逗他,就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六叔的烟头上那些烟腾起来的时候,竟然会打转,就好像有一群人在争着抢着一般!!!   这种情形,他以前也看到过一回。   那时候,他还是小孩子。他妈妈七月中的时候,在路口烧|纸,祭四野的亡魂,那些那些锡箔烧起的烟和火,就和此刻的烟头上,一模一样!   母亲说过,那就是抢钱,一群人抢,抢得风都起了旋!   风无形,可点头的枝叶,江上的波澜,卷起的落叶,都是它存在的证明!   “六叔,你的烟头……”高朗瞧着烟头,忍不住喊起来。   “不碍事,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该要打点的时候,这点烟,又算得了什么呢?”六叔的声音很有磁性,尤其是他说这话时的淡定,让人觉得不可捉摸。   “您一早就知道?!您是特意这么做的?!”高朗惊叫起来。   “嚷什么?”六叔见他喊,立马白了他一眼,说:“这世间,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到了人家的地盘,多一份礼数,那人家自然也就对你多一份容让。别乱吵,点完这支烟,咱们也该到地方了!”   “人、人家的地盘?!”郑西麒闻言,不由吞了口唾沫。   再看这周遭,脸色变了又变!连一个屁,也不敢放了!   却说此时,白湾A3区,165号别墅的门前,驶来了一辆白色的保姆车。   六叔和高朗猜得没错,这车里,果然坐着白先生!   当然,还不止是白先生,和他一起的,还有——柳坤!   车子到了地方,他们却没有急着下车。   白先生和柳坤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就好像朋友一般,要不是柳坤的手绑着,这还真是容易让人误会!   “我们到了,柳先生。”车子一停下,白先生就对着柳坤笑了笑。   他放下手里的高脚杯,随即往柳坤面前凑了凑,说:“怎么样?你多久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了?想她么?”   。 第四百五十八章:贵宾   白先生的话,让柳坤眉眼一动。   这男人,虽然已年满五十,可看着却丝毫不显老,反而有一种积淀之后的雅痞之气。   他与王二麻子,虽然是同龄人,可看起来却一点不同龄。   这道理,就像郭德纲与林志颖,这俩人虽然同岁,可看起来却差着辈分!   这柳坤长得精致,捯饬捯饬,走出去冒充个四十岁的轻熟男,简直毫无压力!   而且,还是帅的那种轻熟男。   要不说柳月漂亮呢,这就是女儿随爹,那眉眼五官,都是一样的好看!   即使是到了这会儿,被人关押了一年,柳坤依旧保持着一份体面。   他听了白先生的话,并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慢悠悠地取下了他的金丝边眼镜,又从上衣口袋里取了镜布出来,在他面前默默地擦着。   他的手指特别修长,白净且灵活,看上去,便像是一双玩机关的手。   只看他仔细地伺候着自己那副眼镜,一直到擦得通体透亮,才停了下来,悠悠地开了口。   “我的确想她,不过,我相信她的能力!”柳坤连声音都很儒雅,他说话的时候,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错觉。   所谓,好看的皮囊会骗人。   柳坤的五官,天生给人一种具有欺骗性的亲和感,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似乎总是特贴可信一些的。   “我们柳家的女儿,从来不会让人失望。”他瞧着洛克白,说道。   “嗬,但愿吧!我希望你说的是准确的。”洛克白闻言,笑了笑,然后就伸手敲了敲车窗,让人把车门打开了。   “柳先生,请吧!”车门打开后,他一摊手,朝柳坤做了个“请”的动作。   柳坤见状,也不露怯,果然折起了镜布,将眼睛重新戴正了,这才下车。   他的模样,给人一种末代贵族自以为是的清高感,要不是他手上还绑着绳索,还真容易让人误会,以为他是洛克白请来的贵宾。   “老板,你回来啦?”白先生一下车,那些早早等在两旁的小弟,立刻弯腰鞠躬,大声请示问好。   他们人为地在房子与车子之间,站出了一条路。   而阿杰,就站在这条路的尽头!   这会儿,他穿了黑西装,把头发梳得油亮,就像以往那般。   在国内,阿杰是一把手,负责所有的事宜,如今老板来了,他自然要带动手下的小弟,鼓捣出些仪式感来!   “老板。”阿杰看见白先生下车,连忙迎了上去。   “你不是在医院里吗?怎么这么快就出院了?”白先生瞧着他,皮笑肉不笑。   “我没什么大碍。”阿杰的头低着,站得很恭敬。   “好,柳月呢?”白先生点了点头,问他。   阿杰听了这话,不由微微抬了抬头,顿时对上了白先生身后的那双眼睛。   那双属于柳坤的眼睛,让他心头一颤。   他的心口莫名地抽痛,半晌才艰难地答:“她……她还在玄元街,还没回来。”   “她还没回来?那你回来干什么?”白先生一听这话,顿时皱眉。   “我特意回来……向您报告此次我们在地下的情况。”阿杰答道。   白先生闻言,面色依旧很难看,但他却没有再说话,只是警惕地往四周看了看,然后就拉着柳坤,进屋了。   阿杰见他进屋,顿时松了一口气。他心里觉得,眼前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疤脸看白先生进了门,连忙问。   “别急,先看看能不能救柳坤吧!”阿杰沉声来了一句。   “大哥放心,弟兄们都已经关照下去了,一切都按你的吩咐布置妥了!”疤脸于是又说了一句。   “好,叫大家都小心些,别叫人瞧出来了!”阿杰闻言嘱咐了一句,然后就追了上去。   这时候,白先生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定了,而柳坤,就坐在当日柳月做的位置上。   白先生对他的态度,挺和善,至少,比他对柳月要好。   阿杰一走进去,白先生就对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过去。   “Jack,你现在可以讲讲你们在地下的事情了。”白先生点了支雪茄,问。   “是的,老板。”阿杰毕恭毕敬,他瞧了柳坤一眼,才说:“我们一行人,在地宫中遇到了危险,目神珠也没有找到。”   “什么?!你们没有找到目神珠?!”白先生一听这话,顿时不淡定了。   他站起身,瞧着阿杰便问:“怎么会没找到?是你没找到,还是他们都没找到?”   “地下机关重重,我们根本就摸不准地方。”阿杰见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这话,原本是拿来搪塞白先生的,不料柳坤听了,却也跟着激动起来。   “这、这怎么可能?!”柳坤扭头瞧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们有月月,怎么可能让机关困住?月月下去了吗?她和你们在一起吗?”   “她去了,下头的机关的确厉害,要不是我们手里有柳月,只怕都没办法活着回来!”阿杰闻言忙说。   “她人呢?她现在在哪里?她没事吧?”柳坤听了这话,忙问。   “她没事,”说这话时,阿杰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只低着头,说:“现在他们计划着,要第二次下去,看看能不能把目神珠给找出来。”   “再下一次?!”柳坤闻言,不由皱眉。   “嗯,”阿杰点了点头,随即对白老板说:“玄元街那边没有专业的下墓人,柳月的水平……似乎也不足以应付下头的状况。”   “So?”洛克白瞧着他,问:“你有什么想法?”   “柳月说,她爸爸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希望这一次,能让柳坤先生一起。”阿杰小心翼翼地说。   。 第四百五十九章:换回来   “他、他们要我也下去?!”   柳坤一听这话,更加觉得吃惊。   毕竟,他在玄元街上,这名声早就臭了。恐怕这整条玄元街,从头到尾,横过来竖过去,掘地三尺,也找不出一个人想看见他的!   柳坤虽然长得挺帅,但并没有水仙花情结,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嗯,玄元精舍的人说了,只要你回去帮他们,前面的恩怨,他们可以一笔勾销。”阿杰照着六叔教他的话,说。   这话一出,柳坤顿时陷入了沉默。   他若有所思,也不知是在权衡些什么,一时之间,并没有开口。   而白先生则不同,相较于柳坤的沉默,他倒是很快就表了态。   “如果是这样,倒也没什么不好。”白先生在屋子里踱步,不一会儿便说:“但是柳月得回来,一个换一个,柳坤去,柳月回来。”   柳坤闻言,连忙点了点头,说:“好、好!我去,让我女儿回来!这地底下太危险了,我不想让她再去犯险。”   这话叫阿杰猝不及防。他原本只是想找个借口,把柳坤救出去,谁知终究还是小看了白先生。压根儿没算到他会有这么一个后手!   “可是老板,地下情况复杂,多个人才能多一份胜算。如果……”阿杰想要力挽狂澜,不料还没说完,就被白先生打断了。   “阿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白先生眸光一冷,走到他近前,说道:“我以前就和你说过,被女人迷惑、耽于爱情的男人只有死路一条!”   “老板,我没有。”阿杰的辩驳有些苍白。   “我以为,在西西里那次,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可没想到,你竟然一点儿也没听懂!”说着,白老板一把捏住阿杰的领子,说:“任何女人都行,唯独柳月,不可以!”   “你们、你们这话是什么意思?月月怎么了?”柳坤一听这话,也坐不住了,指着阿杰就问:“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你干了什么?她还那么小……你、你这个畜生!”   柳坤说着就要冲上去打他,模样激动极了。   “我没有!伯父,我没有!”阿杰见柳坤像是要失控,连忙伸手往天上一戳,指天誓地道:“我和柳月,发乎情,止乎礼,我们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我是喜欢她,但从来没有非分之想!”   “你确定?”柳坤对着阿杰,完全是一脸的瞧不上!   在他心里,自己的女儿就是白雪公主,那是要配王子的!   阿杰算个什么东西!他也配?   “我确定!我们什么都没干过!”阿杰连声解释,又连忙对着白先生保证,“老板,我分得清楚公事和私事,我知道分寸。”   “你最好真的知道!”白先生的目光冷得能杀人。   要不是现在去阿杰对他还有用,他很可能现在已经一枪崩了他。   “你放心吧,老板,我保证!”阿杰故意做出一副很怂的样子。   只是这怂炮的模样,让柳坤越发看不上!   倒是白先生这时满意了,于是松了手,将他往后推搡了一把。   阿杰顺势朝后退了几步才站定,说:“他们很快就要再下地宫,咱们要早作打算才好。”   “他们什么时候再下去?”柳坤闻言,就回头问阿杰。   “明天,”阿杰顿了顿才说:“明天早上六点。”   “好,”白先生闻言,也点了点头,说:“那你现在就去,把柳月接回来,正好,还能让他们父女俩一面!”   “什么?!”这话让阿杰又是一惊。刚刚放下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就接柳月?!去哪里接?!   他上哪儿去弄个活的来?   这话一出,就连站在远处的达东和疤脸,也变了脸色!   “老板……”紧要关头,阿杰的大脑飞速运转,长期的专业训练给了他临危不乱的素养,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全新的计划浮上心头。   “怎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白先生挑眉。   他说话时,习惯性地舞动自己手里的雪茄,那模样傲慢极了。   “玄元街那边同意让柳坤参与,是有一个前提的。”阿杰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说。   “什么条件?”白先生皱眉。   “高朗的老师和师母,必须尽快将他们送回江州,并且保证不再骚扰他们。”阿杰说道。   “嗬!他们还真是贪心!”果然,白先生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   “我要是把他的老师放走了,他反悔,我要怎么办?”他问阿杰。   “老板,没有柳坤,他们找不到目神珠,”阿杰不动声色的分析道:“反过来说,只要柳坤下去了,那目神珠就是我们手里的东西了,到时候,高朗根本奈何不了我们!”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白先生一听,也有些心动。   “明天他们就要下去了,老板,今晚咱们就把那对老夫妻送过去,然后再把柳月接回来,”阿杰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已经说动他了,连忙趁热打铁,说道:“等明天一早,我和弟兄们再带着柳坤一起去玄元街,这事就成了!”   “让我想想,现在时间还早,你先去安排明天和你们一起下墓的人手吧!”白先生闻言,并没有立刻答应。   这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必须要好好的想一想。   玄元街给出的条件听上去很完美,可问题是,作为敌对方,他们又凭什么为自己的敌人开出这么优厚的条件?   这,根本就不合理!!!   他洛克白从来不是傻子,才不会相信这世界上有免费的午餐!   更何况,阿杰在他眼里,也并非全然可信!   。 第四百六十章:配不上   白湾里,光别墅就有好几百栋。   叠层、双拼、联排、独栋,各种户型,应有尽有。   这上千套房子,几乎全都黑灯瞎火,门窗紧闭,宛若鬼城。   在这里,他们要想找到白先生他们那一栋,并不难——循着有光的地方去,很快就能看见!   “就是前头了。”不多时,六叔就在白湾里头的一条小路上停了下来。   “160号。”高朗瞧了瞧眼前的楼号,轻声念道。   “嗯,165号应该就在前面了!”郑西麒也点了点头。   “梅丫头,你准备好了吗?”六叔捧起小麻雀,柔声问了一句。   小麻雀闻声,立刻在他手心里蹦跶起来。   “好,好孩子,”六叔摸了摸它的头,说:“这回去,你有两个任务,一个观察阿杰是否安全,第二个,你找找,看看有没有哪个房间,里面点了很多很多蜡烛的。如果有,记清楚它的位置。”   “六叔,这是什么意思?”高朗一听,顿时觉得有些纳闷。   “你小孩子懂什么?我要梅丫头找,那必然有我的用意!”六叔并没有从正面回答,只这么说了一句。   紧接着,他便又低头对梅若楠嘱咐道:“梅丫头,你要是找到了,能飞进去的话,就飞进去,能踢翻几盏灯,就踢翻几盏灯!”   “六叔,没想到你这么调皮!”高朗一听这话,直接就来了句,“不过这烛台是明火,要是打翻了,会不会烧起来?”   这话说得完全在状况之外,六叔听了,只朝他白了一眼,然后就把手往上一送,把手里的小麻雀送了出去!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去吧,万事小心!”小麻雀振翅欲飞的那一刻,他嘱咐了一句。   听了这话,那小麻雀一离开他的掌心,就真的扑棱棱地飞了起来!   就好像,它的翅膀底下,果真有一股力量在托着它前行。   还别说,它扑腾翅膀的模样,还挺自然。不一会儿,就越飞越高,消失在了夜色里。   高朗和郑西麒,看着它越飞越远,一颗心渐渐就提了起来,恨不能自己也和她一样,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往165号去……   再说此时,阿杰按照白先生的吩咐,将柳坤带了下去,就安排在之前给柳月准备的房间里。   这白湾的一切,都是阿杰布置的。   他特意把柳月的房间放在了正南方位,是阳光最充足的一间,连装潢,也都是她最喜欢的风格。   只可惜,她一次也没有来睡过,原因很简单,她一直在高朗身边执行任务。   “这是月月的房间?”柳坤一进屋子,就被床头那面墙上的挂着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里,柳月笑颜如花,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   “我的女儿是真的漂亮,不是吗?”他走过去,久久地盯着柳月的照片,半晌才说。   “是,”阿杰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您早些休息,这屋里自带卫浴,您有事叫我一声,我就在隔壁。”   “你的房间在隔壁?”柳坤闻言,不由扬眉。   “对,怎么了?”阿杰问。   “嗬,我是不是该庆幸,至少你们俩还没睡在一个房间里?”柳坤的语气明显带了怒气。   “伯父,我对您女儿是真心的,请你相信我,我不会害她,也不会害你。”面对柳坤的时候,阿杰总显得没那么理智冷静。   “哦?我凭什么相信你?”柳坤转身看他。   实际上,这是他头一回正儿八经地与他对视。   “月月希望我能带你离开。”说到柳月的时候,阿杰的声音明显温柔下来。   “带我离开?怎么带我离开?”柳坤闻言冷哼一声,随即抬手,将绑在自己手腕上的绳索,往阿杰面前送了送,“就这样带我离开?你这种人,敢背叛你的老板?”   “为了月月,我什么都愿意做。”阿杰瞧着他,认真地说:“请你暂且忍耐,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说罢,他便转身想要离开。   因为他怕自己不走,情绪会失控。   “你准备怎么做?”谁知,这时柳坤却叫住了他。   “您什么也不需要做,只要信任我就好,我一定会带你离开。”阿杰回头,许诺道。   他说得深情,就像当初自己想对柳月说的那样。   然而,他没想到,柳坤听着这话,却不屑地笑了。   “你不会以为,只要带我离开,我就会感激你,然后把我女儿嫁给你吧?”柳坤说得轻蔑,一种天生自带的优越感,令人头皮发麻!   如果柳月还活着,这话也许能让阿杰感觉受到了冒犯,但现在,他却只觉得苦楚。   柳月没了,也带走了他心底的期盼,这些冷言冷语,对他来说早已不算什么。   “只要你们好,我什么都无所谓。只要月月好,只要她能开心、幸福,在不在一起,我一点都不在乎!”阿杰笑得苦涩。   他这话说得真心,然而柳坤听了,却只是冷哼。   “嗬!你不用跟我装深情!”他瞧着他,说:“大家都是男人,你就不用跟我在这儿演什么小白兔了!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把我的女儿嫁给你这种人的!我们柳家,是个大家族,论门当户对,你配不上!”   “好,我明白了。”阿杰闻言,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伤情地笑了笑,说:“你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玄元街。”   “你凭什么以为,你的老板会答应?”柳坤闻言,却说:“你未免自信过了头!”   “他会答应的,因为目神珠对他来说,很重要!”阿杰答了一句,然后就退了出去。   。 第四百六十一章:刀尖上起雾   阿杰退出房间的时候,柳坤并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这一段对话,让阿杰的心里很不舒服。   他锁门的时候,心口泛酸。   这种酸,从心头一路到指尖,整条胳膊都是疼的!   柳坤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他多疑、敏感,且自私自傲。阿杰在和他接触了之后,终于明白了柳月的敏感多疑,来自哪里!   “碰了一鼻子灰?想去讨他的欢心,却反遭羞辱?”不知何时,白先生出现在了他身后。   这声音一想,阿杰的心上就是一跳!   他慌忙转身,只看见白先生手里依旧拿着雪茄,很显然,他这会儿已经想好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人不要有非分之想!你的这些可笑的想法,只会害死你自己!”白先生见他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语气越发嘲讽起来!   “柳家父女,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你玩不过他们!”白先生接着,便用他蹩脚的中文说了一句:“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老板,我不是想讨他的欢心,只是想多一重保险。”   阿杰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方才和柳坤的谈话,他一定听了个原原本本,因此只好设法往回找补。   “哦?多一重保险?”白先生闻言嘴角扯起一抹笑,说:“到我书房来,说说看!”   说罢,他便“优雅”地转身,往三楼的书房去了。   阿杰见状,知道情况不妙,只好叹了口气,收好钥匙,跟着往楼上去。   白先生的书房,并不简单。   里面不仅有个精妙的武器库,还装着厚厚的隔音棉。   白先生就是在里面杀个人,守在门外的人,只怕也听不见半点声响。   更可怕的是,他的书房里,有个密室,那个密室只有机关暗门,除了阿杰装修房子的时候进去过,便再没有进去过了!   谁也不知道,那间密室是用来做什么的。就连阿杰,也不知道……   却说此时,梅若楠变成的小麻雀,已经落在了165号的屋顶上。   在这样的夜里,作为一只麻雀,梅若楠无疑是安全的。   她可以绕着165号,随心所欲地飞,而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她去了屋门前的草坪,去了每一间房间的窗台,尽自己地所能完成这六叔布置给她的任务。而最后一站,她落到了白先生的书房的窗台上。   书房的窗帘是纱制的。   透过那白白的薄纱,梅若楠看清了里头的情形——   白先生揪紧了阿杰的头发,一把枪,阵抵在了他的下巴上!!!   阿杰的嘴角有血,脸颊上有淤伤,很显然,白先生刚打过他!   隔着玻璃,她听不清白先生嘴里的话,但他的脸上,那种狰狞的神情还是让梅若楠不寒而栗!   “你以为自己是谁?能玩了所有人?”屋子里,白先生揪紧了阿杰的头发。   他的头皮,被他狠狠向上提起,揪得发白,每根头发都被提到了临界值,就好像头顶上扎满了白飒飒的小帐|篷,看着都觉得疼!   阿杰的眉眼都被扯得吊梢起来,疼痛显而易见。   “老板,我没有……”他艰难的解释,下巴上,枪口的冷冽让人惊心。   他知道,只要洛克白想,他就可以在下一秒让自己脑袋开花。   他手里那把枪,从不离身,他曾用它射杀过无数的对头!   “老板,你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作为一个卧底,能屈能伸、随机应变,极为重要。   阿杰知道,此刻自己的任务远没有完成,活下来,远比尊严重要!   “老板,我只是想给您上个保险,如果柳坤相信了我,那我就会是您留在他身边的一张王牌!”阿杰尽量往回找补。   “王牌?!你未免对自己太自信了!”洛克白闻言哼了一声,随即冷言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说实话,我就不杀你,要不然,我现在就让你去见阎王!”   这话透出杀机,阿杰知道他说的是真话。   跟着洛克白那么久,很多时候,他一个眼神,他就能猜出个大概。   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什么、什么话?阿杰从没想过要欺瞒老板些什么……”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服软装怂更有好处了!   “好,那你说实话,柳月真的还活着吗?”白先生凑近了他,一双眼睛像是要一直看到他的心底里去!   这话叫阿杰惊愕!   他整个人不自觉地一僵,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算了!   白先生手眼通天,他在玄元街上一定另有眼线!   “您、您都知道了?”阿杰故意做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语无伦次地说:“老板,我不是故意要瞒着您,实在、实在是……我不知道这事情,要怎么……”   “要怎么向柳坤交代,是吗?”白先生不等他说完,就补充道。   “是、是!”阿杰连忙点头,接着便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老板你。我之前是怕柳坤知道了,会做出过激的举动,影响您得到目神珠,所以才没说出来的。”   这话说得言辞恳切,就连阿杰自己,也差点相信了。   在这栋别墅里,他就是最好的演员!   在刀尖上起舞,他早已望了什么是痛!   “哼!你最好说得是实话!”白先生听了这话,终于松了手,将他推到了墙上,然后便径自走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   “记住了,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解释,我会直接杀了你!”说着,他将枪放到了桌子上,而枪口,依旧对着阿杰。   “老板,您怎么会知道柳月出事了?”阿杰缓了缓劲儿,才走过去轻声问。   “你们在玄元街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自然知道!”白先生冷笑一声,才不无得意地说:“更何况,我在那条街上,还有一颗暗桩……”   。 第四百六十二章:智商是硬伤   “暗桩?!是谁?!”   阿杰一听这话,更觉得惊心。   他连忙在自己脑海中,将整个玄元街上的人翻了一遍,可却一无所获,并没有想到什么可疑的人。   时至今日,才听说有暗桩的事,实在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既然是暗桩,我又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你只要记住一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底下,千万不要乱耍花招,那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洛克白说这话的时候,态度倨傲,脸上还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阿杰心里恨不能一枪崩了他,可表面上却只得顺从。   “老板,我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是什么样的,您应该很清楚。除了和柳月之间那件事,余下的,我从来就没骗过你!”   阿杰的表演很真诚,而洛克白,享受这种真诚。   他的指节,无意识地轻叩桌面,似乎正在心里默默甄别阿杰这话的真伪。   阿杰见状,也不再说话。   一时间,对话陷入了沉默。   书房里,回荡着墙角摆钟的声音,气氛沉默而压抑。   阿杰站在书桌前,可以清晰地听见白先生的呼吸声,一声强一声弱,一声长一声短,听得人发慌。   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犯了错意,刚被父母收拾完一轮,正等着下一轮训话的开始。   那种提心吊胆,那种茫然无措,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说说柳月死的事吧,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终于,不知是过了多久,白先生再度开了口。   这个问题,叫阿杰松了一口气,于是,他连忙抬头答道:“当时在地下,也不知道是谁触发了什么机关,突然就地震了。柳月就是在那时,被落石砸中身亡的。”   “你当时,不在现场吧?”白先生听着听着,突然问。   “对,我不在,我受伤了,在医院。”阿杰闻言一愣,随即点头。   “所以这些,都是玄元街那帮人告诉你的,对吗?”白先生的脸上起了怒意。   “是、是,”阿杰一听这语气,顿时觉得不妙,“但我的确看到了柳月,她躺在棺材里,人都砸变形了。”   “那只能说明柳月死了,并不能说,他们并没有拿到目神珠!”洛克白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手枪就对准了阿杰的脑门,骂道:“你可真是一只猪!!!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她死了,你的脑子也一起死了吗?”   这话骂得挺过分,可是阿杰却没有反驳。   “如果他们得到了目神珠,为什么还要柳坤去帮忙?这不可能啊!”他只是继续装傻。   当你拥有一个猪队友的时候,你除了心里气到发疯,一般很少会真的想要弄死他。   因为猪队友也是队友,而且,没有猪队友,有怎么衬托出你神一般的智商?   阿杰的傻,只会让白先生更觉得自己优秀,这,也不失为拍马屁的一种好方法!   “老板,我觉得……我们没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也许人家就是觉得这事情能双赢呢?”阿杰见白先生不说话,只好继续秀自己的智商下限。   “嗬!”这一秀,白先生果然坐不住了,“如果柳月是假死呢?如果他们是串通好了的呢?你能不能动动你的脑子?能不能别人家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以前在西西里,我也没觉得你有这么蠢!我的神!”   白先生简直要被他气得冒烟。   他起身慢步走到窗前,抬眼望向窗外,想要转移一下注意力,不料,目光却落到了正在窗边监视的梅若楠身上!   这一瞥,他倒是无心,可梅若楠却吓了一跳。   她忘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只麻雀,顿时吓得四肢僵硬,差点没直接从上面跌下去!   这时候,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窗外的风,越来越大。   白先生并没有多想,只是瞧着风中的小麻雀,定定地出神,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阿杰也发现了这只小麻雀。   他一看见它,心头顿时咯噔一声,连忙跟着走到窗前去。想要用身子挡住小麻雀的位置。   “可是,这、这我们也不能说,他们一定就是骗我们的啊!这目神珠,究竟在不在,派柳坤去一去,不就知道了?”阿杰尽量提高音量,让梅若楠听见。   在白先生回来之前,高朗已经通过信息,告诉了他,有关麻雀的事。   只不过,他以为是麻雀身上绑了窃听器,却不知道这麻雀还是个高级全自动智能化的!   “你这个脑子,幸亏柳月是死了,不然你也会被她玩|死了!”白先生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于是干脆打断了对话,转身说道:“行了,你下去看着这柳坤吧!”   “那、那明天的事怎么办?”阿杰闻言忙问。   “明天的事,我自有安排!”白先生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才说:“你给我记住,这柳坤并不是好人!收起你那点泛滥的爱,柳月既然死了,你就没必要讨好他了!”   “老板,您打算怎么做?您不准备用柳坤下去找目神珠吗?”阿杰又问。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白先生对他失去了耐心,只挥了挥手,说:“你只要记住,千万别告诉柳坤,他女儿已经死了!”   “我明白了,老板。”阿杰闻言摸了摸被打的脸颊,突然又说:“那江州来的那对老夫妻,您准备怎么处理?玄元街那边说得很清楚,还了人,才能让柳坤下去。”   “滚!!!”白先生听他还在说,直接就抬手吼了一句。   阿杰见状,知道白先生的耐心已经磨完了,只好住了口,退了出去。   这一番周旋,时间以至深夜。   阿杰一出书房,就立刻变了神色,回自己房间去了,在那里,达东和疤脸正等着他!   ——父老乡亲们——   给大家推荐一本特别有意思的新书,是大神新作,值得一读!   书的名字叫《我的老婆是武林盟主》,O(∩_∩)O哈哈~,这本书和我的新书《灭绝师太,你是魔|鬼吗》还有点CP文的意思!   大家记得去看哈!大神的笔名:霸气风流~   。 第四百六十三章:微风拂过   阿杰从三楼上下来,发现柳坤屋里的灯,已经熄了。   他在柳坤房门前站了约莫两三分钟,才转身回自己房里去。   这时候,楼下还是灯火通明,除了柳坤,这栋别墅里,就没有睡下的人。   可柳坤又岂会真的睡下?   熄灯,不过是一个幌子,能让他暂时避免被打扰。   千百种思绪在他的头脑中发酵,如一团乱麻,搅得他翻来覆去,唯有靠打坐,才能勉强凝神。   他们柳家,虽是发丘一派,可说到底也是风|水堪|舆之术,同属道门。   既然同属道门,那不管怎么说,也总比和洋人亲近些。   他们之间再不好,那也是内部矛盾,和白先生,那是敌我矛盾,等级上就不一样。   要说六叔他们为了对抗白先生、护住目神珠,与他柳坤达成妥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毕竟,如今在国内,像他这样的倒斗高手,已经找不出几个了!   “月月,爸爸该不该和玄元街上那伙人合作呢?”黑暗中,他睁开眼,抬头望着女儿的相片,问。   照片里,女儿笑得那样甜美,可照片里的人,却终究不会说话。   “你知道吗?爸爸也想要目神珠。”突然,他这么说:“目神珠谁不想要?凭什么便宜了那姓白的?那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再怎么,也落不到他的手里去!”   柳坤的眼神变得冰冷,他的唇微微抿起,薄得似刀片一般!   黑暗中,他默默起身,转头走向房间的露台,让自己完全沉浸在了暗无边际的黑夜里。   与此同时,阿杰和达东他们,还在隔壁的商量着营救欧阳夫妇的事。   “大哥,老板果然为难你了?”疤脸一看阿杰脸上的伤,忙问。   “不碍事,一点小伤而已。”阿杰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说:“他已经知道了月月的事。”   “他知道了?!那怎么办?”达东听了,顿时一惊。   “没事,他知道了反倒好!”阿杰摇了摇头,说:“这样,他对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说这话的时候,阿杰的神色黯然。   他过了许久,才说:“对了,欧阳夫妇的下落打听到了吗?”   “大哥,我们特意找老板带来的那几个亲信一起吃了酒,想打听那对老夫妻的下落。”疤脸见他问,忙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这件事,就连他们也不知道。”   “那几个,都是跟着老板十几年的亲信,他们要是也不知道,那就没人知道了!”阿杰闻言,也是一脸苦闷。   “大哥,现在怎么办?”达东问。   “你们先派几个兄弟,盯着他们。不出意外的话,很快老板就会转移欧阳夫妇的。”阿杰想了想,又补充道:“明天,我应该会陪着柳坤去玄元街,到那个时候,你们要留在这里,及时将这里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   “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就是豁出命去,也会帮你的!”疤脸和达东闻言,一口同声地答。   阿杰听了这话,心才略略放宽,于是便起身送他们出门。   “这两天,大家都警醒着些,老板不是个好糊弄的人!”他拍了拍他们的肩,又说:“有你们这样的兄弟,是我的福气!”   “大哥,咱们是过命的交情。这种话,你永远不要说!”疤脸这时也动了情,扶了他一把,说:“要是现在,有需要的是我们,大哥你也一样会这么做,不是吗?”   这话,叫阿杰感动。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一把抱住了他的这两个兄弟。   他知道,他们俩个,本性并不坏,要不是人生际遇,也不会走上这条道!   送走疤脸和达东,阿杰一个人躺在枕头上,兀自想着心事。   他没有开灯,只是将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这些天,他和高朗一样,几乎没怎么睡过,精神一直处于高度集中的状态。再加上先前受伤,失血过多,身体也比以往要虚弱些。   这林林总总地加起来,让他这头一沾上枕头,还没想明白什么事,就一下子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再次回到了西西里郊外的那栋别墅里去。   在靶场的草地上,他看见了柳月。   她背对着他,依旧穿着长长的吊带裙。   阳光洒在她卷曲如海藻的长发上,像是为她披上了金丝织就的头纱。   微风拂过,送来花香。阿杰站在她身后,久久地看着她,心中只觉得感伤。   他知道,这只是梦,柳月再也不可能回来,但在这梦境里,他却不想醒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熟悉的歌声,在阿杰的梦境中回荡,应景得让他一瞬落泪。   “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嗯……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   “月月,”他忍不住出声叫她。   这一叫,梦中的歌声戛然而止。   柳月回过头来,眉眼带笑。   “你来了?快,过来坐,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她笑着向他招手,美得像幅画。   阿杰见状,哪里舍得拒绝,果真就快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待他坐定,她便再次唱起来,那声音,温柔得就像老式唱片里独有的风|情。   然而,歌声虽美,阿杰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   “月月,你好吗?”他问她。话才出口,便已经鼻酸。   “我好啊,”她笑着转脸看他,却被他脸上的泪珠吸引,于是蹙眉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的手,温柔地拂过他的眼角,像风一样。   阿杰见状,不由抬手握紧她的手,说:“怎么办?我想你,特别特别想,你回来好不好?你回来,我带你远走高飞,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 第四百六十四章:不一样的故事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呢?我哪里都去不了了。”   梦境中,柳月静静地瞧着他,温柔地如同一片羽毛。   “为什么去不了?”阿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动情地说:“月月,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离开的。”   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然而他怀中的柳月却只是摇头。   “我走不了了,我走不了了……”她不断地重复,带着哽咽。   “为什么走不了?我一定能带你离开!我们现在就走!”阿杰听了这话,激动起来,一时当真,忘了这不过是梦境,拉起她就要往外走。   谁知,这一拽,却发现——   月月的上半身和下半段竟然脱节似的断开了!!!   在胸椎第三、四节的位置,刀切开似的,一分为二!   血,瀑布一般,从她断开的上半截中喷涌而出,吓得阿杰目瞪口呆!   要不是他身经百战,这样的场景,足以让他崩溃,甚至吓瘫在地上!   “月月,月月,你……”他语无伦次,抱着她,想要将她装回身上去。   谁知,柳月却只是不停地摇头,一张口,又吐出了一大口黑血来!   “我走不了了,我走不了了……”她不断重复,一边喃喃,一边从口中吐出血|浆来,止都止不住!   “月月,你别说了,你别说了……”阿杰见状,慌忙伸手,想去捂她的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这么做,她的浑身上下,每个毛孔,几乎同时开始往外呲血。   “月月、月月、月月——”   梦境变得恐怖,这叫阿杰崩溃。他大喊着她的名字,在睡梦中挣扎坐起,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这场噩梦,叫他一头的冷汗。   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就看见黑暗中伸过来一只手,顿时吓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手白花花的,在黑暗中,白得瘆人!   “做噩梦了?”那手上,还夹着一张纸巾,它的主人,声音低沉,“来,擦擦!”   阿杰听了这话,才略略稳住心神,一抬头,这才看见了柳坤的脸。   “伯父,你这是……”阿杰的心,依旧突突狂跳。   这种刚惊醒的时候,冷不丁冒出个人来,真的能把人吓死!   “你梦见月月了?”柳坤在他床边坐下来,声音比先前来的温和。   阿杰见他坐下,才想起自己的境遇,于是默不作声地接过纸,将自己头上的汗擦了个干净。   “看得出来,你很紧张月月。”柳坤看阿杰这样,便率先开了口。   “嗯,我很在意她。”阿杰点了点头,说。   一种悲伤,在他心头蔓延,可是在柳坤面前,他能做的,唯有沉默。   “月月这丫头,打小就任性。她妈妈死得早,她是我一个人养大的。”柳坤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叹了口气,这样说。   “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她。”阿杰闻言,只觉得心酸。   “是啊,你知道,她妈妈是怎么死的吗?”黑夜,容易让人放松警惕,柳坤不知怎么的就走了心。   “不知道,她没有说过。”阿杰摇了摇头。   “嗯,她果然没有说。”柳坤点了点头,说:“这件事,她从来不肯提。这么多年,她就好像失忆了一样,从来不肯说起她妈妈。”   说这话的时候,柳坤的声音有些颤抖,这让阿杰有些意外。   “月月她妈妈……究竟是怎么没的?”阿杰问。   “我们柳家是一个大家族,我们在乡下,有一整条村,都是我们的族人。”柳坤听了这话,长叹了一口气,说:“族里不养闲人,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要出去讨生活。我也一样,终年都在外头。”   “可我看您的模样,并不像是会出去打工的人啊……”阿杰听了这话,总觉得有些魔幻。   “打工?!”柳坤闻言失笑,随即说道:“我们不打工。”   “那做什么?”阿杰不能领会柳坤的意思。   “我们一般开店。”柳坤见他这么问,干脆就不解释了,“这不重要。”   他瞧着他,黑暗中,他的眸子依旧亮晶晶的。阿杰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柳月的眼睛。   这种感觉,让他心头一颤。   “我在外面开店,月月母女在村里生活,”柳坤接着说:“她妈妈很漂亮,也很善良,我很爱她。”   “你们怎么认识的?”阿杰忍不住问。   “她从前唱歌,在我常去喝酒的酒吧。她唱邓丽君的歌,唱的特别好听,后来我们就认识了。”说起柳月的妈妈,柳坤笑了。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半晌才说:“她是个好女人,自从生了柳月,就一直在村子里照顾孩子,洗衣做饭,伺候公婆,无可挑剔……”   阿杰突然想起月月常唱的《何日君再来》,他从前总觉得奇怪,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喜欢一首那么老的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这首歌,一定是柳月妈妈生前最爱唱的歌。   也许她在干家务的间隙,抑或是哄月月入睡的时候,常常会这么唱。久而久之,便像是玉的沁色,融进了柳月的骨子里去。   “我一直觉得自己亏欠她,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城里给她寄好些东西。”柳坤静静地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可没想到,这样最终却害了她!”   “害了她?”阿杰闻言很意外。   “对,有一天,她妈妈从外面回来,月月跟她说,家里有人。”柳坤点了点头,说:“他妈妈听到这话,吓得赶紧带着孩子去了邻居家求救。可是邻居来了,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   这个故事,似曾相识,阿杰听着听着,就想起了在地下石道中,柳月曾给他讲起的故事。   只是当时,她并没有告诉他,这就是她自己的故事!!!   。 第四百六十五章:筹谋   “那一天,我爸妈去了族长家议事,等他们晚上回到家,才发现他们母女已经遭了难。”   柳坤的声音有些激动。   这些往事,时至今日仍旧让他痛苦。   “原来当时,邻居们找了一圈,没找到,是因为凶手躲在了院子角落的大缸里!”柳坤颤声说:“等邻居们走了,他才从缸里跳出来,当着孩子的面,捅了她妈妈!”   “她被捅了好多刀,身上全是窟窿。月月被吓瘫在地上,后来就大病了一场,等病好了,她就不说话了!不笑,也不理人。那时候,她才三岁半……”说着说着,柳坤哽咽了。   “我当时该谨慎一些的,是那些快递暴露了她们母女的住址,如果不是那样,也不会遇上这种事……”他把脸埋进掌心,痛苦显而易见。   这个故事,和柳月的讲述,有些不同。   阿杰当时虽然几近昏迷,但还是记得,在柳月讲述的故事里,孩子并没有活下来。孩子和母亲,一起死在了刀下。   这也许,才是她心里认为该有的结局!   年幼的孩子失去了母亲,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倒在血泊里,这样的创伤,非经历不能体会!   阿杰的心,骤然疼了起来。   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她——这样豁出一切去救柳坤,就是因为,她不希望看到相同的悲剧在自己身上发生第二次!   “所以,你后来就把月月带在自己身边了?”终于,阿杰问他。   “对,我亏欠她们母女,永远都亏欠。”柳坤缩了缩鼻子,然后突然抓住阿杰的手,说:“目神珠,绝不能落到白先生的手里!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他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灼灼,与之前,判若两人。   这种快速的转变,让阿杰有些回不过神。   他瞧着他,愣了有一会儿,才说:“当然,当然……我会帮你们。”   “好,等明天去了玄元街,你一定要好好配合我,”柳坤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等我拿到了目神珠,绝不会亏待了你!”   “你也要目神珠?”阿杰闻言有些意外。   柳坤见他这么问,才发觉自己失言了,于是忙清了清嗓子,往回找补。   “这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自然不能便宜了那些洋人!”柳坤笑了笑,直接说:“你不明白这东西,千万不能落到洛克白这老东西的手里……”   “老东西?!”这个称呼让阿杰惊诧,他突然想起昨晚在精舍里,道长说的那些事情!   这叫他不由起疑——难道洛克白,真的就是当年的怀特医生?如果是这样,那眼前这个白先生,该有多少岁?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回去了。”柳坤并没有接他的茬,反而,站了起来,径直走出房间,从小露台,轻轻一跃,就跳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个飞身,身轻如燕,竟没有发出丝毫响动!   阿杰这才惊觉,柳坤身手敏捷,他们的这点手段,其实根本就困不住他!!!   柳坤走后,阿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白先生!   “老板?”来活了,阿杰一下警醒起来。   “你现在去玄元街,把柳月的尸|体处理干净。不要让柳坤看到!”白先生直接下了命令。   “处理?不是带回来吗?”阿杰没想到白先生会做得那么绝!   “带回来干什么?抓紧时间销毁掉!”白先生的语气不容商榷,“明天,你只要随便找个借口,让柳坤以为自己女儿去办别的事了,就行!”   “好,我现在就去!”阿杰听了这话,立刻起身穿衣,抓起车钥匙,就出了门。   再说此时,梅若楠也回到了六叔身边。   她把自己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六叔。   阿杰把车开出白湾度假村的时候,刚好就在路边遇上六叔他们。   看起来,他们像是特意守在那边等他的。   “上车吧!”阿杰一看见他们,就立刻解了车锁。   “你这会儿去精舍?”高朗并没有立刻上车,而是问了一句。   “嗯,”阿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上车再说!先上来吧!”   高朗听了这话,不再多言,立刻就拉开车门。扶着六叔上了车。   带他们坐定,车子重新开起来,阿杰才瞧了眼后视镜,对他们说:“我觉得柳坤不对劲!”   “什么意思?”高朗一听,忙问。   “他没我们想得这么简单,以他的身手,除非他是自愿的,否则没人能困得住他!”阿杰说着,便将自己今日见到的柳坤,大致做了一个描述。   六叔坐在车上,越听脸色越难看,末了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冷哼道:“我们还在策划着如何救他,他倒好,竟还有自己的小算盘,还算计上咱们了!”   “六叔,现在怎么办?”高朗闻言便问。   “你欠柳丫头一条命,这个人,我们不能不救!”六叔顿了顿,又说:“更何况,他拿走定风珠这么多年,也该物归原主了!”   “定风珠?那又是什么?”阿杰没听过这段,此刻一脸蒙圈。   “就是一颗风|水珠,”高朗解释了一句,“是道家的东西,前些年让柳坤给盗走了,闹出不少事端!现在,六叔想把它要回来,有用处!”   “什么用处?”阿杰好奇地问。   “自然是要镇一方水土,保千里平安!”六叔见他问,就沉声说了一句,“走吧,这件事,咱们还得好好策划筹谋……”   。 第四百六十六章:闹起来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   阿杰就带着柳坤出了门。   按照白先生的意思,除了柳坤,阿杰的身后还跟了三个洋人。   这三个,是白先生从西西里带回来的亲信,全都是得力干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在西西里的时候,白先生身边,这样的亲信有八个,被戏称为八大金刚。   这次来易县,他带了八大金刚里最能干的四个,平时人送外号“四大护法”!   这四大护法,在整个亚欧大陆上,臭名远扬,那是真正的令人闻风丧胆!   阿杰在白先生身边这几年,没少看见这帮人巧取豪夺、杀人越货!   可以说,那八个都是坏人,而那四个,就是坏人中的坏人,只要有钱赚,让他们干什么都行,毫无下限可言!   而这会儿跟着阿杰去玄元街的,就是这四大护法之三!!!   阿杰带着这三个“护法”,心中自是叫苦不迭,好在,这时候,玄元街上的一切已经布置好了。   柳月的灵堂暂时撤到了二楼,高朗和六叔他们也重新恢复了一下北房的秩序,只等柳坤一到,这好戏就要开场了!   却说这七点才过两分钟,阿杰他们就到了地方。   他们一行五个人,才从车上一下来,便看见王二麻子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这家伙,为了今天,还特意换了身衣服,在羊毛衫外面还套上了件明晃晃的黄马褂,望门口一站,挺着他那个大肚子,活像公园门口的检票大爷!   “哟!这他娘的是谁啊!”他一看柳坤下车,立刻就扯起了自己那破锣嗓子,喊了起来:“要不说这十年风|水轮流转呢!你柳二爷,也没想到今天自己还会回到这条街上来吧?”   王二麻子对柳坤,可没什么好脸色!   他早就恨毒了这货,要不是自己和道长事先有过约定,这会儿就不是骂两句这么简单的了!   就是给他刀子,他都能扎得下去!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二兄弟啊!”柳坤这时,态度倒是极温和。   他手上还绑着绳子,看起来气场远不如平常,谦卑极了!   “你别跟我再这儿套近乎!”   王二麻子见柳坤这态度,丝毫不买账,反而一挥胳膊,道:“你柳二爷,素来不是什么真心实意的人!就咱们这条街上,哪个不是差点儿被你害得家破人亡?少在爷爷我面前装模作样!谁还不认得谁啊?”   王二麻子的话,一下子在玄元街上引出了一大波的街坊四邻。   他们一看见是柳坤回来了,顿时就抄着家伙事儿,破门而出,一个个都要去找柳坤算账。   “谁放这畜生回来的?”   “滚!快点滚!我们这条街,不欢迎你这种垃圾!”   “呸——你这种人,到我们这里来,又想祸害谁?滚!马上滚——”   街坊们一看见他,就群情激奋,有朝他吐唾沫的,有指着他破口大骂的,远处,甚至还有朝他丢石头的!   这场景,看得阿杰顿时傻了眼!   他万万没想到,这柳坤看着人模狗样的,口碑居然能差到这种人人唾弃的地步,这也是一种本事!   不过这时候,当事人柳坤倒是挺淡定。   只看他神色平静的站在街边,任别人怎么骂,都一副随你们说,反正我听不见的缺德样!   这表现,还真是挺欠揍!   街坊们见他这样,不由越发激动起来,由口头发泄,渐渐成了推推搡搡。   “行了行了!大家都少说两句!散了吧!”阿杰见事态不对,连忙挡在了前头,说:“走吧走吧,我们是有正事才来的!”   他这话本来没什么毛病,可谁知今天却不知怎么的,就戳中了眼前这些街坊四邻的肺管子,大伙一下子就炸了!   “正事?他能有什么正事?又是害人的事吧!”   “对!肯定又要来祸害人!我妈当初就是被你给害死的!!!”   “对!!!刽子手!你害死我们这么多人!你的正事就是害人是吧?我打死你——”   说着,街坊们开始用手里的扫帚、拖把朝柳坤这边砸了过来!   他们不是说着玩玩,而是真的较劲!   那四大护法之三看了,自然不干了,竟立马就朝着人群大吼了一声,掏了枪!   “谁敢来?谁——”他们用西西里语,朝着人群怒吼,说着便将子弹上了膛!   “这是真枪!!!”街坊们见状,顿时嚷了起来!   这一嚷,顿时引起了新一轮了骚动!   “他竟然带着洋鬼子来这里祸害人!报警!现在就报警!”群情激奋之下,有人大声喊道!   这一喊,顿时又掀起了一股声浪!   “对!报警!这都什么年份了!这洋鬼子还想在咱们的地头上欺压谁?”   “我草他祖宗的!谁怕谁啊!”   “你想欺负谁!八国|联军都滚出去多少年了!醒醒吧!”   大伙你一言我一语,个个都掏了手机,开始打电话报警!   那三个护法见这情况,也不怂,竟然还直接将手里枪,顶到了身旁的街坊脑门上!   这一下才真叫是火上浇油,街坊们彻底炸了!   “来啊!来啊!朝我脑袋上打!”被顶的街坊,丝毫不惧,反而大声还了回去。   他以为这几个洋毛子不敢,谁想到,他们竟然直接就将手里的枪一举,朝着天上就“砰砰砰”空放了三枪!   这一放枪,人群中顿时传来尖叫声。   大家开始退避,阿杰紧张地大喊,想要疏散人群。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警笛声突然在街口响起,大家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看见近十辆警车停在了街口!   。 第四百六十七章:唠嗑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我们,早已不是一百年前备受欺侮的年代了!   110接警后,立刻就调动了易县所有的警力,第一时间冲到了玄元街来!   三大护法身经百战,他们一看这阵仗,知道不妙,立马一把擒住了身边的街坊,做了挟持!   这已经完全成了他们的条件反射。   “快走!不要让事件升级!”阿杰见状,用西西里语和他们解释,要他们立刻放弃人质,退到车子那里去!   “这里和西西里不一样!绑|架是死罪!走!脱身才最重要!立马上车走!”阿杰朝着他们大喊,想要让他们看清形势!   “那你们呢?”护法闻言忙问。   “我没带枪!你们走!快走!追上来就跑不了了!别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阿杰见他们不动,只好又吼了一句!   “我们在哪里会合?”护法回问。   “回白湾去!我们两个不会有事!你们快跑!”阿杰将车钥匙抛给他们,喊得声嘶力竭。   “你自己小心!”护法们见状,也不傻,他们早听说了这里治安极严,实际也不敢造次,果真就将人质推还给阿杰,然后就朝着车子狂奔过去!   街坊们见他们要跑,顿时又要冲上去拖拽,阿杰见状,连忙去拦,给那三个争取时间脱身。   这一拦,街坊们顿时把所有的气都撒到了阿杰身上,开始朝着他推搡起来。   人在愤怒的时候,行为往往过激。   三个洋鬼子一撤走,街坊们就开始骂阿杰是汉|奸!   阿杰在这人潮当中,完全像是暴风雨里的一片小舟,已不能自主。   他们朝着他,又是吐唾沫,又是扯衣服,还有的甚至直接动手打人,不一会儿就把他弄得狼狈不堪。   “你这是人不要当,要给别人当狗,是不是?”   “牧羊犬啊?都一百年了,你他娘的还跪着呢?”   “小伙子,我看你生得人五人六的,怎么就不能挺直了腰杆做人呐?”   街坊们七嘴八舌,愤慨不已,阿杰的脸上,更是想被人糊上了一层胶水,想要唾面自干,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好在,很快蔡大队和小丁他们就到了现场,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阿杰和街坊们分开!   “到底怎么回事?谁报的警?”蔡大队一开口,便问。   “是我们!我们都报了!”街坊们异口同声。   “干什么报警?”蔡大队又问。   “这里刚才有几个洋人,在这里放枪,一连放了好多枪!”   “对对!他们还想杀人!”   “他们不光杀人,刚才还想绑架我们!什么东西!”   蔡大队这一问,街坊们顿时炸开了锅,他们七嘴八舌,吵得蔡大队耳根子都疼。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很快就把事情捋了个清楚!   “你是那三个可疑人员的同伙,是吧?那走吧,跟我们去局里!”蔡大队对着阿杰就说。   “不光他一个!还有这个!这个更坏!!!”街坊们看蔡大队漏了柳坤,连忙出言提醒。   “他是你同伙吗?”蔡大队闻言便问阿杰。   “不不不,我不认识他!”柳坤一听这话,连忙摆手否认。   他觉得阿杰这时候自然会帮他,因此连招呼都没打就这样说了。谁知,阿杰却在下一秒,直接打了他的脸!   “对,他和我一起来的。”阿杰点头。   “你……”柳坤闻言不由瞪他,“你害我?!”   阿杰听了这话,没有回答,倒是蔡大队直接发了话。   “行了,既然事情都清楚了,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出示相关证件,跟我们走一趟吧!”   蔡大队说着,就一挥手,让手底下的人,将他们押到车子里带走了!   这一场变故,实在叫人始料未及。   王二麻子见那俩个已经被带走了,便扬起手对着街坊们作了揖,说:“谢谢大伙儿帮忙,这俩祸害这下是回不来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这会儿,他想要息事宁人,可街坊们却不肯轻易饶他。   “王二,你怎么还跟这畜生有联系啊?”张锁匠年纪大,最能说得上话,因此第一个开了口。   “不是,老张叔,这事儿他不赖我!”王二麻子一看风向不太对,连忙解释。   “不赖你?!没有你他能来?”张锁匠显然不信,直接说:“我可告诉你,没事儿别惹是生非,这安生日子,我们还想多过几天呢!你看看今天这闹得,叫什么事!”   这话一出,街坊们纷纷接茬。   王二麻子见状,知道再这么下去,肯定讨不着好,于是干脆傻呵呵地笑了两声,说:“放心,放心!不会!”   说罢,就一猫身子,往他自家的店门口跑了过去!   街坊们看他灰溜溜地跑了,这才差不多散了!   却说这一会儿的工夫,阿杰和柳坤,已经被带进了派出所。   到了这地方,柳坤远比阿杰紧张。   两人分开关押,分开审讯。   阿杰虽然还是要配合演戏,可这里审他的是文主任,那就不是审讯了,充其量算是唠嗑!   “你们搞什么啊?”文主任瞧着他,便问。   “没办法,白先生盯得太紧了。不甩掉那三个,根本无法脱身。”阿杰也换了一副面孔,正经说道。   “你这样做太冒险了!那几个人身上可都是真枪实弹!刚才要是他们真开了枪,你这不是拿老百姓的性命开玩笑嘛?”文主任不满地说。   “他们的枪里全是空包弹!”阿杰这时却说:“我趁他们休息,连夜给他们全换了!”   “你小子!还是太冒险!下次不可以这么做!”文主任还是不放心。   “放心吧,我这回也是实在没有办法!”阿杰赶紧保证。   文主任听了这话,才不再多言,只问:“你希望我们怎么配合?”   “那几个人,身上全都带着枪,咱们发通缉令,总要有个由头。现在,这就是最好的理由!”阿杰瞧着文主任说。   “准备收网了?”文主任问。   “可以准备收网,现在他们还涉嫌两宗绑|架,足够立案了!”阿杰点了点头,站起身郑重地对文主任敬了个礼,说:“收网行动申请正式开始,请组织批准!”   。 第四百六十八章:一场谋划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坤在审讯室里待了没多久,就看见六叔推门走了进来!   这叫他始料未及,不由一惊,慌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柳二爷,我们好久不见啦!”相比于柳坤的惊慌,六叔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瞧着柳坤,不徐不疾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面带笑意地坐了下来。   “是你?是你阴我?你故意设个局,把我骗到玄元街,然后就好报当年的仇了,是吧?”柳坤的脑子,快速清醒过来。   “你还挺会想啊!”六叔这时却没有否认,只说:“怎么?当年的事,你还知道是你对不起我们啊?”   “我们是交易!没什么对不对得起的!”柳坤闻言,立刻改了口。   六叔见他诡辩,也不反驳,只抬起胳膊拍了拍手,说了句:“进来吧!”   很快,审讯室的门就再次被打开了,这一回高朗和道长他们也走了进来。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直到这时,柳坤才彻底慌了!   “坤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墩子!”高朗看见他,便客气地叫了一声。   “小墩子?!”柳坤听了这话,目光才在高朗的身上多停留了两分钟。   “坤叔,我答应了月月,要把你从白先生那里救出来!”高朗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不会怪我用这种方法救你吧?”   “什么意思?你们和警察串通好的?”柳坤闻言很疑惑。   “当然不是!”高朗摇了摇头,说:“你被抓是真的,不过,因为你也是被人绑架,所以现在到这里来,只是配合调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阿杰呢?”柳坤闻言忙问。   “他是从犯,如果肯提供另外几人的信息,应该也不会被太过为难。”高朗又解释了一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我怎么听不明白!”听到这里,柳坤的一颗心,其实已经放平了下来,可表面上,却依旧装出一副惊魂未定的受害者形象!   “这你还得感谢你的老朋友,王二麻子!要不是他帮忙,你可甩不掉那几个强|盗胚子!”六叔这时又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柳坤更觉得疑惑了。   “什么意思?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不是要去地下找目神珠吗?为什么……”柳坤问。   “坤叔,目神珠决不能落到洋人手里去,定风珠也一样!”高朗不等他说完,就来了一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坤一听他提定风珠,顿时警觉起来。   柳坤这会儿,并不知道,高朗他们为了把他弄到这里来,费了多大的力气。   他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从阿杰带着柳坤他们离开白湾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已经开始了!   王二麻子的挑衅,并不是一时兴起,他是一早就等好在那里的,为的,就是要挑起矛盾,制造这场混乱。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只有真戏,才能有真效果,也才能骗过白先生的“暗桩”!   他们排查了一晚上,也不知道暗桩是谁,所以这玄元街上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暗桩。   只有用现在这种方式,才能让暗桩亲临现场,相信这一切只是意外。   而就在王二麻子在精舍门前挑事的时候,高朗和六叔他们,已经趁乱从后门离开,开始往山前派出所去了!   他们一直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底下,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这时候想要脱身,就只有接着这个机会,金蝉脱壳了!   也许你要问,这怎么知道一定会有人报警?   其实这很好解释,原因有二:   第一、报警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梅姨。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二楼的窗户前待命,一看见那几个“护法”拔枪,她就直接打了蔡大队的电话。   第二、在那群激动的街坊中,有十来个,是王二麻子手底下的人冒充的!他们混在人群中,目的就是煽动情绪。   所以这一切看似偶然,而实际上,却都是早有谋划。   只不过,这番谋划实在天衣无缝,就连柳坤身处其中,也没有察觉到丝毫的异样。   直到此刻,高朗将一切和盘托出,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其中道理!   “所以……阿杰是和你们商量好的?”末了,柳坤只这样问。   “是啊,”高朗闻言也不避讳,直接说:“阿杰很爱月月,他为了月月,真的冒了很大的风险!”   “你们都来了,那我女儿呢?她人在哪里?”柳坤听了这话,不禁又担心起了自己的女儿,生怕她这时候落在白先生手里,日子不好过。   “你放心吧,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高朗见他问,便说:“稍后我们自然会带你去见她。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还得来聊一聊定风珠的事!”   “定风珠的事,还有什么好聊的?当初咱们是做了交易的,”柳坤一听他们是冲着定风珠来的,立刻瞧着说道:“刘|青山,当初我可是用药和你们换的,为这事,族里的人没少埋怨我!”   “柳二爷,此一时彼一时了!”六叔听了这话,却说:“你借走定风珠这么多年,可知对这里造成了多大的影响?一切灾祸皆因此而起,此时,也该还回来了!”   “是啊,河道口要是没了定风珠,会出大事的!”高朗这时也说。   “柳二爷,你自己也是学了风|水堪|舆的,河道口的事,你自己想一想,与那定风珠有没有关联!”一直没说话的道长,这时候也开了口。   柳坤听了这些话,自知理亏,便不再辩驳。   只看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才突然抬头,咬牙说道:“你们要我还定风珠也行!你们拿目神珠来换!”   。 第四百六十九章:人心不足   “我要目神珠!你们把目神珠给我,我就把定风珠还给你们!”   柳坤咬牙,恨恨地说。   这话简直叫所有人大跌眼镜!   世人都知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可像柳坤这样得寸进尺的贪婪之人,还真是不多见!   “你怎么不干脆上街去偷啊!”郑西麒听见这话,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也太不|要脸了!简直是丢柳月的脸!”   “小郑!”道长听郑西麒这么说,连忙喝了一句,生怕他说秃噜嘴,把柳月的死讯给透出来。   “道长,你看看他这说的是人话吗?哪有他这样的!”郑西麒这时却忍不住,依旧在骂:“我们一帮人,为了救他,拼死拼活!他倒好,非但不感恩,还一张口就是狮子大开口!你怎么不去抢啊你!”   “你又是什么人啊?我们在这儿说话,有你什么事?”柳坤见他这么激动,忍不住驳了一句。   这话说得挺不|要脸,别说郑西麒了,就连高朗也听不下去。可就在他想要反驳的时候,六叔却用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柳二爷,这定风珠既不能吃,又不能卖,你要得干什么?”六叔缓了缓语气,问。   “我要它自然有我的用处!”柳坤冷哼一声,说道:“有了目神珠,这定风珠,我倒是可以还给你们!”   “你究竟要目神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目神珠是用来做什么的?”道长无奈的问。   “我知道,目神珠,可以活|死人、医白骨,穿梭古今,逆转时空!”柳坤瞧着他们,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谁跟你说,这东西能活|死人、医白骨的?”六叔闻言,顿时觉得哭笑不得,“要是真有这种起死回生的神物,红姑早回来了!还能等着你去开发探索?”   “你们不用忽悠我!”六叔的话说得真诚,然而柳坤却不以为然,直接说道:“我这话,不是别人告诉我的,是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的!”   “什么古书?”六叔问。   “是《通天宝鉴》,这书失传多年了,是我倒斗时,在一古墓中所得!”柳坤煞有介事地说。   “坤叔,古人的话,总有夸张之处。目神珠并没有这样的作用!”高朗这时叹了口气,说:“你要目神珠,是要复活谁?”   “小墩子,你坤叔我,从前待你不薄吧?”柳坤听见高朗说话,语气倒是缓和了不少。   “坤叔,你对我没得说。”高朗答道。   “好!算你小子有良心!”柳坤一听这话,立刻一拍桌子,站起来说:“你坤叔对你这么好,现在也该是投桃报李的时候了!”   “柳二爷,你究竟是想救谁?”道长见柳坤一个劲儿地欺负高朗,实在看不下去,直接说:“你欺负孩子没用,你要真觉得目神珠能救人,我们倒也愿意试一试!”   “师哥……”六叔没想到道长会这么说,顿时有些着急起来。   “没事!”道长朝他摆了摆手,就接着说:“我们可以出借目神珠,但前提是,你得把定风珠还给我们!”   “这么说,你们果然已经得到了目神珠?之前阿杰说的一切,都是骗那洛克白的?”柳坤突然笑得诡谲。   “对,我们确实比白先生快了一步!”道长也不否认。   “嗬,挺好……可我凭什么信你们?”柳坤见他松了口,不由冷笑一声。   “我们道家,什么时候做过坑蒙拐骗的事?”道长反问,“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对着祖师爷起誓!”   “好,定风珠我可以还给你,不过,东西不在我身上,你得跟我去取!”柳坤说道。   “到什么地方取?”道长闻言忙问。   “柳家村。”柳坤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好,什么时候走?”道长点头,直接问。   “现在就走!”柳坤说着,又补充道:“阿杰也要跟我们一起去!”   他这话,显然是有存了自己的小心思。   可这时候,为了取回定风珠,道长他们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有山前派出所庇护,他们离开易县,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   却说这柳家村,其实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村寨。   甚至,它都不能算作是自然村。   它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意思,是近千年前,柳家先祖,为避仇敌,举族迁徙,找到了这么一个藏风聚气的风|水宝地,定居下来。   要说这村子,的确神秘。   就连他们倒斗圈子里的人,也只是听过柳家村,而从没有人真正去过!   这将近一千年,去过柳家村的外人,一只手就数的过来。   而这其中,还包含可杀害柳月妈妈的凶手!   “我老婆是个可怜人!她跟我在一起,就没想过一天的福!”路上,柳坤坐在副驾驶上,自言自语。   车窗开得挺大,风涌进来,将他的声音吹散。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除了高朗和阿杰,旁人几乎没有在听的。   “她唱歌是真的好听……”柳坤吧胳膊放在窗沿上,时不时抬起头去捋自己额前的发,风吹过的时候,他还带着少年时的模样。   人心里有一个人的时候,大概就是这个模样,你几岁爱上她,忆起她是,便永远是那个岁数的心境,仿佛永远也不会老。   男人总爱回忆初恋,大抵就是因为,初恋能让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哪怕只是想起她,也能让他暂时回到那个年纪,回到那种蓬勃的状态里去……   “坤叔,月月的妈妈,和你为什么分开啊?”高朗并不知道柳月妈妈的事,因此直接问道。   “因为我没能力,”柳坤苦笑了一声,转头对着高朗说:“这个世界是现实的,男人要是不够强大,就不该娶妻生子……”   。 第四百七十章:林溪   车子过了徽城地界,柳坤就从高朗的手里接过了方向盘。   后来的路,都是他在开。   高朗换到了后头去坐,他和阿杰、郑西麒三个,凑在一块儿,很快就睡着了。   道长在他们三个旁边打坐,而六叔则坐到了副驾驶上。   大概是因为后头已经睡倒了一片,所以他一直扛着没睡,一双眼睛瞧着前头的路,一瞬不瞬。   他不和柳坤说话,柳坤呢,也不和他说话。   两人就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谁也不理谁,气氛简直尴尬到爆表!   要不是汽车里还有个车载音乐,那这车估摸着就没人能坐得下去了!   “那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歌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   电台里,刚好在做经典怀旧音乐专题。   这《夜来香》的乐曲声一响,柳坤的鼻子,竟不由得就是一酸,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妻子俏丽温柔的脸庞……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改革开放虽然才七八年,可在江州这样本来就海派的大城市,西方的很多东西,已经入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   像什么舞厅、歌厅、迪厅、酒吧,比比皆是。   这些纸醉金迷的地方,吸引了大批的打工者。他们从偏远的小城来,在江州这样的大都市淘金。   柳月的妈妈,林溪,就是这其中的一员。   她是贵州姑娘,生得小巧玲珑,再加上肤色白净,眉眼灵动,一看便让人生出几分保护欲。   林溪是山里的姑娘,天生一把好嗓子。   柳坤在第一次踏进那个酒吧的时候,就被她的嗓音所吸引,竟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听她唱了整整一个晚上。   从那以后,这个小个子姑娘,就用她的歌声,在柳坤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那时候的柳坤,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台子上那个小个子姑娘,演绎出那样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生若只如初见吧!   车子在高速上,又开了一个多小时,便下了高速,转入了省道。   在省道上又开了两个小时之后,车子颠簸着转了县道,再后来,七绕八拐的,又走了乡道……   终于,在经过了六七个小时的折|腾之后,车子终于渐渐入了山,驶进了大山深处。   “你们这柳家村,藏的够深的啊!”六叔这时终于开了口。   这一大通舟车劳顿,让六叔这一把老骨头,有点吃不消。   “我们柳家,又不是旅游景点,难道非要放在大马路上,供人随意参观不成?”柳坤的口气挺傲。   “嗬,所谓大隐隐于市,心远地自偏!行得端坐得正,又何须这样躲躲藏藏?”六叔这时,也是唇枪舌剑,不遑多让。   “嗬!”柳坤听了这话,觉得这种辩论毫无意义,便住了口,只说:“我们柳家村,一般不接待外人,等到了地方,你们千万跟紧了我,不该听不该看的,就别听别看。”   “行了!我们知道规矩,”六叔这时,又来了一句:“你们柳家村,从来就是个传说,这来的路,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你就放心吧!”   他正说着,高朗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这一觉,他们三个大男人,可谓是睡得七荤八素,一个个全都不省人事。   这会儿能醒来,还是因为路面不平,车子刚好磕到了一个大坑,剧颠之下,才算把人给颠醒了。   “妈呀,这都天黑了啊!”高朗一看窗外,顿时惊叫起来。   他这一叫,阿杰和郑西麒也都睡眼惺忪地睁了眼。   “天呐,这哪儿啊?”郑西麒一睁眼,就叫唤了起来。   他一叫唤,阿杰身旁的道长也睁了眼。   只见这时候,天已经渐渐地全黑了。   整条路上,没有路灯,只剩下汽车的远光灯作为照明。   然而,夜太黑。纵使有氙气大灯,照明依旧有限,这前头的路,还是一样昏黑。   路两旁,是连绵起伏的高山。   这些山,在夜色的笼罩下,成了黑色的剪影,起起伏伏,如低伏的兽。那些凸|起在天空中的深黑,便是它们的脊背……   柳坤专注于开车,此时一言不发。而高朗他们,心头却渐渐升起了一种对未知的不确定感。   这个隐伏在黑暗中的村落,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谁也不知道。   柳坤会将他们拉往何处,在那里他们又会经历些什么,全都成了未知数!   汽车电台里,慵懒的音乐声还在继续。   在一段广告的后头,阿杰又听见了那首,能让他触电般跳起来的歌曲——《何日君再来》!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这曲调一响,阿杰顿时变了脸色。   “你怎么了?”高朗见他表情怪怪的,便问。   “没、没什么!”阿杰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提起柳月。   “月月给你唱过这首歌没有?”谁知,这时柳坤却自己主动搭了腔。   “月月?没有啊!”高朗以为柳坤是在问自己,就答了一句。   “啊?她没给你唱过?!”柳坤闻言挺意外,兀自说道:“她最喜欢唱这首歌!我想,这大概就是遗传吧!你们别看她长得像我,可那脾气性格跟她妈妈一模一样!看着挺柔,实际上却倔的要命!”   柳坤说这话的时候,一车人都很沉默。   柳坤对女儿的爱,让他们觉得心酸,要不是为了定风珠,他们绝不至于这样隐瞒一个父亲!   “坤叔……”高朗心里难受,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怎么了?”柳坤这时候似乎心情很好。   “没什么,坤叔小心——”高朗正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就突然看见车头前面多了一个人,那人一动不动,像是等着车子去撞他似的,引得高朗忍不住惊呼起来!   。 第四百七十一章:不一样的坤叔   “吱——”随着一声急促的刹车声,整辆车子几乎跳了起来!   大伙全都随着惯性往前冲,六叔的头,差点儿没直接撞在挡风玻璃上!   柳坤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赶紧解了安全带,下车去看那老头!   却说这挡车头的老爷子,竟也是个狠角色,这么大的动静,他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此刻,高朗他们惊魂未定地瞧着他,可他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简直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什么人啊?我的妈,这是要吓死人啊!”郑西麒在高朗耳朵跟前嘀咕,看起来他真的被吓得不轻。   可高朗这时却没在听他说话,而是推了推阿杰,示意要和他一起下车看看!   阿杰见状,立刻点了点头,俩人就这样下了车。   他们心里猜测,这老头很有可能是个失智老人,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和自理能力,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疯狂的事情来。   谁知,一下车却听见柳坤正喊那人“三叔”!   三叔?!这称呼里带着辈分,很显然,他们俩就是认识的啊!   高朗和阿杰见状,不由放慢了脚步,想听听他们两个会说些什么!   “你搞什么鬼?为什么带外人进村?”三叔的声音很哑,听着像沙皮纸在墙上蹭过。   “有特殊情况。”柳坤态度很恭敬,可却显然没打算多说什么。   “什么特殊情况?我们柳家的规矩你不知道啊?”三叔很严厉,脸上不见丝毫笑意。   阿杰和高朗听了这话,互望了一眼,彻底打消了走过去的念头。   “三叔,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是小孩子了,我那么大年纪了,有判断力!”柳坤毫不让步。   “阿坤,你将来是要继承族长之位的,你爷爷有多爱重你,你自己不知道?犯的什么浑!”三叔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   “三叔,我还是那句话,我在干什么,我自己知道!”柳坤并不买账。   他的表情,起了变化,原先的恭敬里,带上了一丝愠怒。   老头见他这副模样,顿时也不干了,说:“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看看你自己,自从那个女人死了,你过过一天正常日子吗?你想干什么?胡闹也该有个限度!”   “那个女人?”三叔觉得自己全是为了自己的侄子好,不料这话一出,柳坤却冷笑起来,“那是我老婆,你嘴巴放尊重点!”   “放尊重点?!”三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摇头大呼:“你真是病得不轻!什么老婆?她就是一只鸡!鸡也配当我们柳家的少奶奶?”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这话着实把柳坤给刺激透了!   只看他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了老头的衣领,恨不能直接一拳头爆锤下去,那种狠劲儿,高朗从前从没在他身上看见过!   这一点都不像他印象中的坤叔。   柳坤爆出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全无平日的温文,倒像个亡命之徒!   高朗和阿杰看了,连忙冲上去拉他,不想却被他一个狠绝眼神,直接给逼了回去!   “你给我听好,林溪不是鸡!我老婆林溪,她不是鸡!”他喘着粗气,咬牙对老头儿说道。   这态度,明显已经是爆发的边缘,却没想到,那老头也是也不怕死的,听了这话,竟然还不知死活,又回了一句。   “谁不知道她是在江州坐|台的?这么多年了,你的梦也该醒了!守着这种败坏门风的女人,我们柳家的脸都丢尽了!”老头说这话时,一脸的鄙夷,看着着实欠揍。   “你再说一遍!你有种再说一遍——”柳坤听了这话,彻底失控了,他像头暴怒的狮子,咆哮起来,声音响彻整个山谷!   六叔和道长听了这动静,也不由一怔,终于瞧不下去,两人一起下了车,去拉架。   “别这样,有什么好好说,既然是亲人,那就更应该好好说话!”六叔看柳坤两只拳头捏得紧到发颤,连忙上去握住了他的拳头。   “你看,他就是这种人!”老头本来也没在怕的,这时候听见六叔这么说,还干脆就拽了起来,当着大伙儿的面,就说:“这真是家门不幸啊!我家阿坤,这孩子打小就老实,被坐|台女给骗了感情……”   “你说什么!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柳坤本已强压下了怒火,但听了这话,登时再次暴怒起来。   “我说错了吗?她就是坐|台的!你说到哪里去,都是一个结果!又不是我让她去做……唔、唔!唔——”   老头说了一半,突然就张不开嘴了。   他那嘴,像是上了502胶水,严丝合缝,完全打不开了!   “唔!唔!唔——”老头直到这时,脸上才开始有了慌张之色。   他转头向周围的人求救,却发现六叔、高朗他们都是一脸懵圈。   “沉默是金,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也该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了!”这时,道长却突然对老头来了一句。   说罢,他才走上去,对柳坤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和自己的长辈,无论如何还是该要礼让三分!说到底,他不让我们进村,也是为了你们柳家着想,并非为了私利。”   柳坤听了这话,才算松了手。憋着气往后退了几步。   “柳月的妈妈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从来没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我的事!”隐忍再隐忍,末了,柳坤只是这样说。   远处,隐约可见一些村居的轮廓,高朗看着夜色中高高耸起的马头墙,明白他们已经到地方了……   。 第四百七十二章:青牛村   你去过宏村吗?   柳家村的房子,和宏村很像,都是传统的徽派建筑。   白墙黛瓦,青石铺展,溪水从路的两旁蜿蜒而过。   入夜后走在这青石路上,听着水|声淙淙,合并夜虫的低鸣,生出一种悦耳的静谧。   因为老三叔被道长施了禁言术,所以路上,一切都变得顺利。   村口有一亭,上写青牛二字,那是入村的标志。   乡下人不懂这青牛二字的含义,便以为这个村子,叫青牛村。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在这地方,无论如何打听,也寻不到柳家村的缘故!   入村先过桥,这村口的亭子连通的,是一座两人宽的平铺石桥,这桥有三十米长,两旁没有护栏,水面与桥身几乎持平。   若是轮到黄梅天,阴雨连绵的时候,水没过桥面,那站在青牛亭往村子里望,便觉得这村子整个儿成了仙岛,立在这烟雨迷蒙之中了!   柳家当初这样设计,为的就是能自保,能随时随地切断与外界的联系。   而这近千年的岁月中,他们也的确遵循着祖训,几乎从未放外人进村!   道长高朗他们能来,柳坤的确是顶了巨大压力的!   “我们这样进村,你确定没有问题?你不用先去和族长报备一声么?”进村之前,道长问他。   他这一路观柳坤,发现他也并非真正阴险狡诈,还是有些性情中人的意思,因此对他的态度,也比以往好了许多。   “不碍事!和他们说,那恨不得还要开祠堂、点灯笼,讨论个三天三夜,到最后,照样不让进!”柳坤这时的态度和之前也不一样,少了斯文,多了耿直。   “这地方,简直不是给人准备的!”末了,柳坤又添了一句,随即,便领着他们进了村。   对于他的话,高朗他们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这入了夜的柳家村,一片漆黑,看着,多少有些瘆得慌。   大约是水汽太重的关系,高朗走在那座细长的石桥上时,总觉得两旁的水中,随时会生出无数黑色的抓手,只要一拽,便能将他们全都拉下水去,做了交|替!!!   这样的想法,让高朗不自觉地腿软。   他这个人,总有些恐水,可却又说不清,自己究竟为什么恐水。   就像当初的那个梦里一样,玄元街那条被填掉的黑水沟,是他的童年阴影,只要想起它,他就会浑身发毛。   而现在,走在这条石桥上,他心里的感觉,竟和想起黑水沟时一模一样!   这,叫他觉得心口发闷!   黑暗中,那平静的水面上,突然翻腾起一个小小的水花。   那水花声音不大,可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还是让高朗心头一跳!   “你怎么了?”六叔走在高朗后面,看他突然一哆嗦,连忙上去扶了他一把。   “没事,我就是觉得……觉得……”这种感觉说不上来,高朗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自己这会儿有点害怕。   “你是不是觉得心口发闷,四肢发软啊?”谁知这时,柳坤却回头问了一句。   “你、你怎么知道的啊,坤叔?”高朗一听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正常!你没毛病!”柳坤冷哼了一声,随即说道:“这水里下了药!”   “什么?!”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喊了起来,“难怪啊,我说我怎么越走腿越软!我还以为我出问题了!”   “这水里下了软筋散,除了柳家人没事,其他人,走完这道桥,人基本上就瘫了!”柳坤面不改色地说道。   “什么?!瘫了?”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那不就是中毒吗?你这不是坑我们吗?”   这话一出,众人也顿时警惕起来。   毕竟,要真是那样,等走完这条桥,他们这帮人,也就全军覆没了。真到了那时候,岂不真成了别人砧板上的鱼肉了?   想到这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脚步。   柳坤见他们一个个地都不走了,知道他们定是觉得自己着了道,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不用那么紧张,这软筋散算不得毒药,等药效一过,就会好转。”柳坤说道。   “药效多久才能过啊?”郑西麒忙问。   “睡一晚上,基本就好了!”柳坤说着,又补充道:“你们接下来的路,可以试着屏住呼吸,这样,中毒的症状会轻微一些。”   听了这话,他们连忙跟着闭气。   但此时,软筋散地威力已渐渐显现,这短短二三十米,在他们眼里竟变得比二三十公里还艰难,除了靠毅力支撑,再没有别的办法。   这一条环村水带,体现了柳家先祖的智慧。   水带之中,他们一直定期投放无色无味的特制软筋散,一般人在毫无防备之下进村,走不了多久就会跌在桥上,就算是身体强健的习武之人,也鲜有能挺过这二三十米,真正走到里面去的!   这种机关,灵感来自墓下的机关,只不过,他们是把地下的设计,搬到了露天环境中来!   也许你要问,为什么这软筋散对柳家人无用?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柳家人常年药浴,以抵抗体内的真菌,为了解软筋散的毒,他们就把软筋散的解药,也一起配入了药浴之中。这经年累月,解药已经深入骨髓,这软筋散,对他们也就自然无效了!   却说高朗他们这时候闭气前行,终于在相互搀扶之下,勉强走过了石桥,倒在了村子里的青石板路上。   只是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完全成了软脚虾,虽然意识尚算清醒,可腿脚,却已经完全不听使唤了……   。 第四百七十三章:一坛碧玉   “哎哟……哎哟……我的妈,我这嘴怎么有点不听使唤啊!”   郑西麒躺在地上,突然嚷嚷了起来。   高朗一听,发现他的舌|头果然有点大,于是连忙试了试自己的,结果发现自己也是一样。   这叫他有些惊恐,感觉这事情正在逐渐失控。   这种感觉,很像是被人打了安定之后的初期症状。高朗猜测,这软筋散里,定然有麻醉药的成分!   “六、六叔……”高朗努力伸手去够不远处的六叔,结果发现他的状况也差不多。   这时候躺在地上,他们几个都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只有柳坤和那老头,两个人安然无恙。   “你们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柳坤双手叉腰,俯身瞧着他们问。   “坤叔,你家在哪儿啊?”阿杰到底是练家子,这时状态最好一些,于是半撑起身子,问道。   “就在前头了,大家都坚持一下,等到了我家,我给你们泡澡!”柳坤这时似乎心情不错,说话的语气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样,小墩子?要不要坤叔扶着你走?”说着,柳坤就朝着高朗伸了手。   这时候,高朗也没得选了,只好伸手抓上了他的胳膊,借着他的力气再次强撑着站了起来。   “六叔,你没事吧?”阿杰这时候,也开始查看六叔和道长的状况,好在,他们两个都是道家人,平日勤于修炼,都有功夫本事傍身,虽然中了软筋散,但到底还是要比郑西麒强点儿!   这时候的郑西麒,基本就真的跟瘫了没什么差别了,高朗见他是这模样,不由觉得好笑,于是又花了大力气去费劲拉他,这好一番拉拔,他们几个才算是重新站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朝前头去了!   这村子的青石板路窄而蜿蜒,那盘曲的模样,宛如一条青蛇,游走在白山秀水之间。   这原本是极美的,然而,高朗他们走在上头,踉踉跄跄,却根本没那心思去欣赏这种秀美,大家都只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入了夜的村子,听不见一点人声。   所有的房子,都瞧不见火光,看起来,就好像全是空关的屋子!   这也许是因为徽派建筑的缘故,那些高高的马头墙,封闭了院落,光在这里,也透不出去!   马头翘角,墙面雪白,高低进退,错落之间,是艺术,也是封闭。   不知怎么的,高朗总觉得,柳坤身上,有一种气质,就同这村子、这高楼一样,神秘、秀美,阴郁,却又不失风骨。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   约莫踉跄前行了十来分钟,便看见眼前的路,突然开阔起来,再往前,一汪清泉便映入眼帘。   明月初升,静影沉璧。   这一坛浑|圆的碧玉,如美人照水,叫高朗忍不住惊呼。   “好美啊!”高朗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那清泉,正想拿出手机来拍照留念,不料柳坤却突然来了句煞风景的话。   “这里,里面也有软筋散,你们最好闭气!”柳坤的声音一尘不变,还透着无奈。   这感觉,像极了旅游景区的当地人,瞧着那些咔咔咔拿着丝巾拍个不停的游客,露出的那种不屑!   他这一句话,让所有的美都随之幻灭,高朗他们,连忙捂住了口鼻,只想加快脚步,迅速的越过去!   软筋散这东西,给他们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好在,这一回有了防备,倒没有再给他们造成什么伤害。   而且,过了清泉没两步路,柳坤就在一座高墙阔门的大宅子跟前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这就是我家。”柳坤回头,又对着众人嘱咐了一句,“我爸妈睡得早,这时间应该已经躺下了,大家一会儿动静小点儿,别吵醒了他们。”   说着,柳坤竟直接一个飞身,越到了马头墙上!   “坤叔,你这是……”高朗见状,忍不住惊呼。然而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看见了柳坤对自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六叔见了,倒是在一旁解释道:“这种老房子,都是用门栓的,咱们要进去,翻墙给咱们开门,是最快的!”   “这么高的墙,坤叔竟然噌地就……”高朗伸手指了指那高墙,依旧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吃这行饭的,没两把刷子,可干不了!”六叔见他这样大惊小怪,无奈地说:“他们柳家分数发丘一派,身上别说是轻功了,缩骨功都了得!”   “缩骨功?!”这名字,高朗只在小说你听过!   “是啊,他们常年泡的那个药浴,可以改变骨骼的韧劲,对他们练功,也有很大的裨益!”六叔又解释了一句。   “这世上还真有这么厉害的药浴?”高朗越发觉得神奇,他紧接着便问:“那月月……月月她难不成也会缩骨功?!”   “练缩骨功,女孩子的先天条件,可比男孩子要强得多!”六叔还没来得及回答,柳坤便从里面拉开了门,解答了高朗的疑惑。   “月月的骨骼条件很好,她的缩骨功,在咱们柳家近三代人里,是最出类拔萃的!”   说这话的时候,柳坤脸上的表情自豪极了。   可高朗听了这话,却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突然想起,自己上回抱起月月的时候,的确发现她特别轻,轻得异于常人!   当时他只以为,是她瘦,可现在想来,他真觉得自己就是个白痴!   “屋里没点灯,你们先进来吧,”柳坤见高朗一连惊讶,并没有多言,只是将门推开,对着他们说:“大家动静小一点,别让人听见了……”   。 第四百七十四章:吃面   “我们家的宅子,是整个村子里比较大的。”   柳坤一边点灯,一边介绍。   因为他们不让外人进村子,所以直到现在,村子里用电还很不方便。   虽然每家都有汽油发电机,但毕竟产电量有限,因此整个村子里,照明还是以煤油灯为主的。   煤油灯昏暗,照在这样的老房子里,更像是给这屋子里的一切包了浆,打上了岁月的烙印。   坐在这样的屋子里,你很容易便会生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来。   这里的屏风、梁柱、门罩、窗罩,全都缀满了细致秀美的徽雕。   他们极为立体,形象更是惟妙惟肖,每一副上,都有其特别的含义。   煤油灯的光,朦胧地涂洒在雕花上,或明或暗、或深或浅,晕染出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高朗坐在八仙桌前,瞧着天井里的照壁,被那整面的石雕所吸引,不由看得痴了,连柳坤在说什么,也没有听见……   “这宅子,两层楼三开间,东、西都有花园,正堂前有一方水池,是我爹用来养鱼的,池边有水谢,大家晚上走动,千万小心些,别跌下去。”   柳坤在他们面前大致介绍了自家的宅子,然后才说:“今天太晚了,我就不带大家参观了!你们身上都有软筋散的毒,我已经让三叔帮忙烧水去了,稍后我就带大家去我家的药池泡澡。”   说罢,他便拿起桌上的热水瓶,准备给大伙儿倒水沏茶。   谁知,这茶还没沏起来,便看见墙角边的暗影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头发花白,眼睛亮亮的,穿着件灰色的褂子,立在墙角边,看上去得有七十来岁。   柳坤一看见他,整个人明显就是一哆嗦!   “李、李伯,你……你还没睡啊?”柳坤瞧着他,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二少爷,您回来啦?”李伯一听他叫自己,这才笑着走到了灯光下。   “哦,我……我回来取点东西。”柳坤有些尴尬,又问他:“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老爷和太太已经睡下了,我刚巡完宅子,正准备回屋去。”李伯笑着解释,随即又说:“二少爷,这么晚了,您用过晚饭了吗?要不我让张妈和小红起来,给你们做点?”   柳坤听了这话,忙想拒绝,谁知却被郑西麒这货给抢了先!   “好好好!我们中午到现在什么都没吃!都快饿死了!”只看郑西麒举高了手,口齿不清地轻喊起来,“老爷爷,你快救救我们吧!”   李伯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又瞧了瞧柳坤,见他不说话,才笑着对郑西麒说:“小哥,现在是晚上了,家里也没什么多余的菜,我叫张妈给大家下点面吃吧?”   “浇头多一点,叫小红下吧,张妈动静太大,回头再把老爷夫人给吵醒了!”这时,柳坤终于发了话。   他这话说得挺奇幻,听上去真像在演民国戏。   阿杰坐在一旁的方凳上,这时终于明白了,柳坤身上那种由内而外的优越感,来自于哪里!   李伯得了令,也不拖延,立刻就点头退了下去。   不多时,他们就听见后头有了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有人忙活开了。   高朗此时不由觉得神奇,于是问道:“坤叔,你们家竟然还有佣人啊?”   “这不是佣人,”柳坤闻言,只说:“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人,一代一代,一直跟着我们,早已是亲人了。”   “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佣人,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的!”郑西麒这时又来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高朗顿时白了他一眼,说:“你不想吃面啦?你不饿啦?”   “不是,我就是觉得,这宅子挺神秘,有点像玩剧本杀那种,你知道吧?”郑西麒自知失言,于是往回找补。   他正说着,三叔就挽着两只袖子回来了。   到这时候,三叔的嘴还是封着,柳坤一见他回来,便问:“三叔,水烧得了?”   三叔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又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柳坤见状,忙回头去看道长,可道长却只是闭目养神,并不理会这些事情。   六叔见了这情形,只好开口和稀泥,笑着说:“老叔,你忍一忍,十二个时辰,自然就解了!”   “十二个时辰?怎么那么久?”柳坤皱眉。   “给他点教训,也没什么不好,这样,也免得他出去乱说话,再给你惹些别的麻烦来。”六叔瞧着他,又说:“原本我们也没打算过夜的,如今这样,倒真得明天才能离开了!”   “不打紧,我家这宅子,有六十间房,足够你们住的!”柳坤闻言只说:“李伯应该已经去给你们收拾屋子了!”   他正说着,便看见两个长相水灵的小丫头,端着托盘从巷道里走了出来。   “二少爷,面得了,”为首的丫头年纪与柳月一般大,笑语盈盈地冲柳坤喊了一声,便将托盘径直放到了八仙桌上。   “肉没有多的,我给各位每人卧了两个蛋。”说着,她就伶俐地将面放到了大伙儿面前。   “小红,这里忙完了,就早点去休息吧!”柳坤看她端完了面并不走,便说了一句。   “没事,我一会儿收拾了再走,”小红笑着,突然又补充说:“大少奶奶正带着给贵客们收拾屋子呢!”   “大嫂?她知道了?”柳坤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   “大少奶奶最近睡得特别晚,刚才我们在巷道里一走动,她便听见了,”小红像是立刻明白了柳坤的心思,突然压低声音对他说:“大少奶奶说,她一会儿就过不来了,让您忙完了自己去找她……”   。 第四百七十五章:墨玉池   小红的话,让柳坤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这种无奈便隐没在了他温和的眼神中。   一碗面罢,大伙儿都瞬间活了过来。   身上有了力气,软筋散的药力,也似乎散去了一些,脚下不再像之前那般绵软。   坐了片刻之后,柳坤便引着大伙儿去了药浴池。   却说这药浴池,竟是个露天汤泉,就藏在周边景致优美,绿树掩映,和日式温泉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才是真正应了那句话——有钱人的快乐,是你想象不到的!   药浴的热汤,从出水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高朗他们几个年轻人,见这地方环境如此清幽,立刻三下五除二,扒|光了就往池子里跳!引得道长六叔他们,不由笑了起来!   到底是少年人的欢脱,在他们这群暮气沉沉的老人身上,是早已经见不到的了!   “喔~喔喔……”郑西麒一下水,就舒服地滋哇乱叫起来。   “妈呀,妈呀妈呀,妈呀——”他的表情夸张极了,整个人在泡在药池子里,恨不能游两圈。   高朗见他这样,头上不由一滴冷汗,和阿杰两个,相互搀扶着,在池子里坐了下来。   柳坤见他们坐定,就问:“怎么样,水温还可以吗?”   “挺好,特别合适!太舒服了!”郑西麒一听,又说。   柳坤见他这么逗,可笑了笑,然后一摊手,躲着道长和六叔说:“请吧!”   “你不一起吗?”六叔转头问他。   “可以啊!”柳坤见六叔仍有防备,便主动地脱下了外套,挂到了一旁的架子上!   六叔见他也要下去,这才跟着慢悠悠地宽衣。   五分钟有,六个大男人,在药池子里坦诚相见。   池中水汽氤氲,药香扑鼻,一股股药力随着暖流缓缓渗透,很快便让人觉得通体舒畅,百骸大开,软筋散的毒,随之一瞬消解!   不仅如此,高朗他们还觉得自己耳目清凉,身体状态,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完全是神清气爽,重回巅峰!   “这池子,也太舒服了吧?”郑西麒将毛巾搭在自己脸上,甩开两条膀子,感慨了一句。   “我这池子,可不只是舒服,还能美容养颜,延年益寿呢!”柳坤见他这样,便来了一句。   “这么厉害?”郑西麒闻言,一把将脸上的毛巾扯下,问:“坤叔,你看着这么年轻,是不是因为你天天泡这池子的缘故?”   “是啊,你小子挺聪明啊!”柳坤闻言,不由吹嘘起来:“我们这池子,乃柳家一绝,就九重天上的神仙,也就这享受了!你可看出来了?这池子,是整块墨玉打磨而成的!”   “整块儿?”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敢情我们这底下坐的,那都是玉啊?这得多大一块儿玉啊?”   “蓝田墨玉,用来做汤池,是最上等的材料!”六叔这时补充了一句。   柳坤闻言,顿时对他投去了一个赞许的微笑。   “识货啊!”他笑着说:“蓝田墨玉,富含矿物质,甚至可以入药,在古时候,那是唐明皇才有的待遇!”   “照这么说,咱们今天,这时帝王级的待遇了咯?”高朗这时也插了一句。   “对啊,这药池子的来历可不一般!是真正的老东西,我们柳家用它泡澡,也有千年了!”说着,柳坤伸手,轻轻抚上池沿,那玉石水养千年之后的触感,便如同少女的肌肤般温润细腻。   道长见他如此,忍不住开口问道:“柳二爷,贫道观你家境殷实,衣食无忧,且仆妇众多,不知你为何还要在外为生计奔波?”   道长的问题,问得挺巧妙。   柳坤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果真立刻停了下来!   “是啊,坤叔,你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带着月月在外面过那些辛苦的日子?”高朗这时,也跟着问。   他是真的好奇,不像道长那般,实为试探!   “有钱有什么用?一个人,活在世界上,要是不开心,钱再多,宅子再大,不过是枷锁!”   柳坤听了这话,不由长叹了一口气,指着四周,问高朗:“你看看,这屋子,死气沉沉的,连个手机信号都没有,到现在和外面联系,只能用座机,这日子你受得了?”   “什么?这里没信号?!”郑西麒这才想起来,这一路上又惊又恐,又饥又饿的,自己也没顾上刷手机!   “对啊,这里啊,和一百年前就没什么差别!这里的人,思想和一百年前,也一个德性!”柳坤说着,突然就不满起来。   他此刻的模样,带着一种愤世嫉俗的叛逆感!   “谁要是一辈子住在这里,会疯的!”这话,他像是在说给他们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自言自语之间,高朗能感觉到他的痛苦。   这个外表斯文的男人,内里却藏着一颗不羁的心。   他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便注定了这一生都是一个悲剧!   汤池中,大家都沉寂下来。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低着头,瞧着自己跟前的那点汤池水,不做声。   就这样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李伯便从后院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他虽有七十多岁,可手脚却利落得像个年轻人。   在这黑灯瞎火的庭院里,他竟连个手电都不需要,照样能走得健步如飞,这着实让人惊讶。   “二少爷,大少奶奶让我来知会一声,说后面的厢房已经收拾妥当了。”李伯蹲在池子边,恭敬地对柳坤说道。   “嗯,有劳大嫂了,让她早些回去休息吧!”柳坤听了这话,并没有睁眼,只点了点头,对着李伯来了一句。   。 第四百七十六章:玩水   李伯走后,一直等在池子边的三叔,突然闷声喊了两嗓子。   这时候再看这老头,高朗顿时觉得他有些可怜。   毕竟,他也这么大年纪了,虽说一开始是他不好,但如今他们在享受,他却在站岗,实在也有些不妥。   不论是从众生平等的角度,还是从尊老爱幼的角度来看,这样都有些不合适!   于是,高朗忍不住对着道长求情道:“道长,要不咱算了吧?放了他吧?老头这样站着,怪可怜的!”   “是啊,我这泡了半天,都觉得不落忍!”郑西麒这时也来了一句。   他们这么求情,本来道长倒有些松动。这法术,虽然一般来说,需要十二个时辰才能消解,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快速解封的。   可谁知,这时柳坤却突然来了一句:“不碍事,我和三叔说过了,今天让他也住在我们家。”   “可是他这……”郑西麒闻言还是想劝一句,不料还没说完,就再次被柳坤打断了。   “你们别多想,三叔这是在提醒我们,时间差不多了,该起来了!”柳坤说着,便从一旁取过浴巾,起身裹在了自己身上。   高朗他们三个年轻人见了,也忙跟着站了起来。   这一站,那可真是飞鸟出林,高下立见!   这年轻男人,总有一点属于他们自己的趣味。比如说——比大小!   这一比,郑西麒顿时哭了——他发现,他们三个,哪怕是再加上柳坤,还是就属他的最小!   而高朗,此时瞧着他的眼神里,也多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意味!   “你看什么看?你不许看!”郑西麒顿时感觉到了来自周遭的满满恶意,于是伸手护住了自己的命根子。   “你挡什么呀!”高朗见他要挡,顿时玩心大起,更想逗他,“你多大,我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大学四年,澡堂子都一起去过多少回了!至于嘛你!”   说着,他就对他来了一招猴子偷|桃!   谁知郑西麒早就料到了他会有这一手,立马一躬身,往后跳开了一步!   他和高朗,那是早就战|斗出经验来了,对他的路数,那是再清楚不过。因此,就在他往后撤的过程中,右手立刻就做了剑指,直接给高朗来了个千年杀。   好在高朗也不傻,他那手还没伸过去,他就整个人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   “你丫可以啊!”高朗一边闪,一边却又对着郑西麒来了个水龙灌顶,抽过肩上的毛巾,卷了水,就往他的头上去!   郑西麒见他使上了武器,自知不妙,只好仓惶逃窜,往六叔和道长跟前跑。   他一边跑,嘴里还不停地喊救命,这一路,闹得水花四溅!   高朗呢,这时也完全像是成了孩子,竟还真的拿着毛巾在他后面追!   这俩人,一前一后,把这药池子弄得江翻浪滚,闹腾得吓人,六叔和道长的脸上,都被他们扑腾了整整一脸的药汁!   “六叔救我!六叔救我!”郑西麒撒着娇就朝六叔怀里扑。   “哎呀!哎呀!你们两个!闹什么!”六叔不由皱眉,伸手去挡,“多大年纪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六叔!这事不能怪我!”高朗闻言,也在装无辜,面对着郑西麒就说:“师哥,你至于吗?”   “什么至于不至于的,你们就是欺负我,你看看,你们这一个个的!”郑西麒腾出一只手来,指着他们几个就说:“是我自己不想大吗?我也想大啊!这事儿就他娘赖不到我身上!”   这话说得挺掉节操,阿杰实在听不下去,就接了柳坤递来的浴巾,摇着头,自己先一步上去了。   高朗见他走了,转身也想要走,不料却被郑西麒给拉住了!   “干嘛呀?”高朗见他不让自己走,立刻指着被他拉住的胳膊,对六叔说:“六叔,你看,这回真不怪我!”   这话听得六叔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行了!胡闹也该有个限度!”一直没发话的道长,这时终于开了口。   他擦了擦脸上的药汤,才对着郑西麒说道:“小郑啊!你这个,属于先天不足,不能怨你,他们这样,是他们不对!”   “就是嘛!还是道长最疼我!”郑西麒一听这话,立马坐到了道长和六叔的中间。   “唉,瞧瞧你这鼻子,太小了!”道长瞧了瞧郑西麒,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道长,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我鼻子怎么了?”郑西麒一听这话,立刻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唉呀,你是不知道,咱们面|相上啊,有这么个说法,这男人的鼻子啊,尤为重要,外管事业,内管……那玩意儿的能力!”道长说着,拍了拍郑西麒的肩,然后将自己的毛巾往下头一搭,站了起来。   “不是,什么意思呀这?”郑西麒见他走,连忙跟着起身,跟了上去。“道长,您、您得把话说清楚啊!”   “小郑,你呀,鼻子生的小,又是细鼻,虽然鼻梁不太低,但终究不美,事业上的影响倒还算有限,但那方面,终究是要吃点亏!”道长听他问,还真一本正经地解释了起来。   “吃亏?吃什么亏?”郑西麒的脸,噌地就红了!   “难怪我说你小子,处对象老是处不长呢!原来……哎哟!哎哟哟——”高朗这调侃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六叔揪住了耳朵,说不下去了。   “小郑,没事!我师兄那里多得是丹药!”六叔对着郑西麒便开口安慰道:“等咱们回去了,我让我师兄给你调理调理,好好补补,争取……让女孩子们都爱上你!”   这话本是安慰,可六叔一说出口,岸上的阿杰和柳坤就忍不住都笑了,这一笑,郑西麒的脸,就涨得更红了!   “对了,这池水泡多了能练缩骨功,你这可经不起缩的,赶紧别泡了!”高朗这时又忍不住拿他打趣。   “哎呀!我真是!我真是没事来泡什么澡啊我!”郑西麒这时一听这话,彻底扛不住了,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抢过高朗手里的毛巾,遮着挡着,冲到岸上去了!   。 第四百七十七章:文鸢   这一番闹腾,大家的心里都放松了不少。   等穿好了衣服,柳坤便引着他们去了后院的厢房。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   夜深露重,整个宅子里竟然生出了一层薄雾。   高朗他们穿过细细地长廊,像是走过了整个世纪,一直走到了晚清去。   到了后院,柳坤便引着他们,在西厢的一排屋子前停了下来。   “因为时间仓促,只整理了三间屋子,每间屋子都有一张床和一个榻,大家将就一下吧!”   柳坤说着,就推开了其中一间屋子,走了进去,接着说:“李伯他们住在南房,你们要是需要什么,去和他们说就好。热水都烧好灌好了,被子也都是新换的,大家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便转身准备离开了。   “等等。”六叔见他要走,便出言喊住了他。   “怎么了?”柳坤闻言回头。   “你准备什么时候带我们去取定风珠?”这话说得挺煞风景,但丑话,还是说在前面的好!   柳坤听了,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还是很快就说:“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带你们去。你们早些休息吧!”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坤走后,六叔和道长才开始分配房间。   因为郑西麒太弱,所以他被分到了道长的身边,而高朗,自然是和六叔一道,至于阿杰,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住一间,他求之不得!   毕竟,这一路上,高朗和郑西麒两个吵吵闹闹的,还真是挺烦人的!   五个人分配好了房间,很快便各自安顿了下来。   儿这个时候柳坤也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他回去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的屋子里亮着灯,有人正在里面等他。   这叫他不由皱眉,在门外踟蹰了很久,在推门走了进去。   “大嫂,你怎么来了?”眼前的女人,就是李伯和小红口中的大少奶奶——沈文鸢。   她穿着旗袍,看起来真像是从民国穿越来的古董。   但不可否认,她虽然已四十六七,可看起来却风韵犹存,依旧动人!   “阿坤,你好多年没回来了,算一算,有六七年了吧?”大嫂一开口,便是一种大家闺秀的仪态。   她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嘴里的话,却分明带着几分感伤。   “这屋子,我每天都给你收拾,你看,一切还都和你上回来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瞧着柳坤,笑得有些局促,两只手不自然的放在前头,交握着,半晌才说:“你的被子,也是常换常晒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柳坤似乎特别没有耐心。   “阿坤,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恨我吗?”沈文鸢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颤声问他,可眼底却分明有期待。   “我恨你?!我为什么要恨你?”柳坤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低头看她,那眼神,是冷的!“你以为你是谁?”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可落在沈文鸢的心上,却冷得像一把冰刀!   “阿坤,你一定要这样和我说话吗?”她扎了心,声音哽咽得厉害。   “大嫂,不早了,你该出去了!”柳坤并不看她,只是抬手一指门口,下了逐客令。   “你哥死了这么多年,我与他并无子嗣,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走?”沈文鸢闻言却并没有离开,反而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襟,哭着说:“阿坤,你当真对我这么无情吗?”   她的眼底,泪光闪烁,似有千言万语,却鲠在喉咙口,一句都说不出来。   “大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我叔嫂一场,该有什么情?”她越是这样,柳坤的眼底,嘲讽之色就越发浓重。   “我、我……”沈文鸢瞧着他,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僵持着。   分明靠得极近,可却好像隔着一座冰山!   “大少奶奶,夜深了,你该走了!”终于,柳坤再次下了逐客令。   “阿坤……”大少奶奶依旧不甘心。   “门在那里,你自己走吧!”柳坤很决绝。他的手抬起来,便不再打算放下。   大少奶奶见了这情形,知道已是无望,终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转身退了出去。   柳坤见她朝门外去,便跟在她后面走。   两人亦步亦趋,倒是走的默契。   只不过,这种默契只维持到了房门口。大少奶奶前脚才踏出门,后脚,柳坤就把门“砰”地一声给关上了!   这种做法,简直是一点脸面都没给她留。   那关门声一响,大少奶奶就是一怔!   然而她心里虽抓心挠肝地疼,面上却还努力地维持着体面,硬生生把眼泪憋在了眼眶里,一滴都没在掉下来!   大少奶奶没有再说话,她只是长久地站在门外,就像那庙里的泥人一般,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守候,更像是执念,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她一生都耗在这座宅子里,就如同这宅子里的一件器物,没有欢笑,没有生机,仿佛只有柳坤回来的时候,她才会记起,自己依旧是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一门之隔,柳坤也并没有走开。   他就站在门后,透过雕花的门扇,静静地瞧着大少奶奶的背影。   他们两个,有着同样的固执。   隔着一道门,几乎以同样的姿势站着,一动不动,折磨别人,同样也是折磨自己!   有些故事,太久远了,久远到对他来说,都像是不真实的了。   久远到……他几乎忘了,自己第一次离开家,离开这个村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 第四百七十八章:起急风   如果细算起来,这还是高朗头一遭和六叔在一个屋子里头过|夜。   这叫他难免有些缩手缩脚,感到不自在。   “六叔,咱们今晚怎么睡?”高朗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不停晃悠,直晃得人眼晕。   六叔这时正坐在罗汉榻|上打坐,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只说:“你先睡吧。”   “我先睡?那、那我睡哪儿啊?”高朗闻言只好问。   “你睡雕花床。”六叔打坐的时候,很不喜欢被人打扰。   “我、我睡床?!”高朗闻言有些为难。   “怎么了?”六叔被他烦的不行,只好抬起眼皮瞧他。   “不是,我一个大小伙子睡床,让您老人家睡木板的榻,这说出去多不像话啊!”高朗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   “嗬,你小子倒是孝敬!”六叔听了这话,不由干笑了一声,才说:“我年纪大了,睡不惯这棕绷的床,还是这木板的榻舒服,你睡吧!”   棕绷床软,木板榻硬,六叔这话,没毛病!   高朗听了,也就放下了心里的负担,果真一拉被子,睡了。   这屋里,陈设还都是百年前的陈设,也不知道是多少年没有人住过了,由内而外发散出一股子陈腐霉|湿的气味。   即使这枕头被子都是新换的,可高朗睡在上头,还是觉得潮气,这翻来覆去,总觉得膈应,折|腾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大概是换了地方,他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到了后半夜,才略微沉了一些,起了鼾声。   然而,他没睡多久,就有被窗子转动的吱嘎声给吵醒了,起身一看,才发现是起风了!   这风刮得极大,几扇窗都被吹得“乒乒乓乓”,一刻不停。   高朗见了不由皱眉,连忙掀了被子,下地关窗。   这时候,六叔已经睡下了,屋子里一片漆黑,他仅借着点屋外的微光,朝窗边摸过去。   半夜这场风,起得急,更起得怪。   这风从窗户里钻进来,满屋子里乱窜,打起了旋,吹得幔帐飞起,茶盏微|颤,高朗的整个头发都跟着乱飞。   “这风怎么这么大!”高朗不由抱怨。   他紧了紧自己的衣裳,眯着眼睛走到窗户前,顶着风,使劲去拉那窗栓,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把眼前这扇窗子给关严实了。   窗户一关上,风立马小了不少。   高朗见状,才松了口气,又走去关下一扇。   谁知,他还没走到地方,先前关好的窗,却突然“砰”地一声,又给打开了!   这叫高朗心头不由一惊——他分明记得,这窗户,他是上了插销的!   这上了插销的窗户,怎么可能说开自己又开了?   这让高朗头皮发麻,止不住要多想。   于是,他也不管那扇窗了,决定先去把这边的关好了,再折回去重新关那扇。   这,又是好一番周折。   等他终于关好了这边的窗,人的睡意早就散了个一干二净。于是,便又折回去关那边的,可谁知,等他回到那边关窗,便又听见“砰”的一声——方才关好的窗,又开了!!!   这他娘的是哪儿跟哪儿啊!   这一声“砰”,让高朗心里汗毛倒竖,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暗中,他突然意识到,这里头有问题,于是也不关窗户了,赶忙跑去罗汉榻前摇六叔,想叫醒他。   可谁知,去了罗汉榻前,才发现上头根本就没有人!   被子,压根就没有铺开,枕头也还在叠好的被子上放着。   “六叔!六叔!”高朗这才真正紧张起来,连忙起身,对着屋子里喊了起来,“六叔——”   屋子里空荡荡的,任凭他怎么喊,都只有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可高朗却又似乎什么都看得见。   风,越刮越大,呜呜地在高朗耳边上叫,像是妖怪在呜咽。   这就叫他的心,像是被一根丝线提溜着,悬在崖边上,仿佛风一吹,这丝线就会断开!   “六叔——”高朗在罗汉榻前坐了有一会儿,才一咬牙站起来,急匆匆地拉开门想要朝外头去找,谁知一开门,却发现门外哪还有什么院子,只剩下万丈深渊!   他这时想要收住脚,却已经来不及了,竟直直地一脚踩空,就猛地跌了下去!   “啊——”高朗失声惊叫,一下子挣扎着坐了起来,这才发觉,自己不过是在做梦!   屋里油灯昏黄,六叔依旧在灯下打坐,见高朗惊恐不安地醒来,便睁开了眼睛,道:“你这一夜,睡得不安稳啊!”   “六、六叔,你一直守着我,没睡吗?”高朗说着,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惊魂未定。   “桌上有茶,喝口热水,压压惊吧!你头一回到这种老宅子里来,又睡这种雕花古床,做些乱梦是免不了的!一会儿吃颗丹药就好了!”   高朗闻言,有些惊诧。   自己并没有告诉六叔自己做梦的内容,但他却似乎对一切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他顿时再次惊恐起来,忙跳下地,抄起鞋子跑到了六叔的罗汉榻跟前坐。   “六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高朗瞧着六叔,问。   “什么?你不是做噩梦了吗?”六叔问他。   “对,不是,”高朗听了,先是点头,又是摇头,半晌才说:“我是说,你是不是知道我做了什么梦?”   “你做了什么梦,我怎么知道?”六叔见他一副神经过敏的模样,只笑着说:“这凡是上了年纪的老宅子,总有些什么的。更何况,你睡的那张雕花床,我看着年纪,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岁了……”   。 第四百七十九章:一样的梦   “六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吓我啊!”   高朗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心里忍不住想:敢情这六叔把雕花大床让给我睡,是因为知道这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啊?   这老匹夫,没想到竟然还跟我玩这个!   “没什么意思,你快去睡吧!要不了多久,就该天亮了!”谁知六叔这时却又不说了。   他大约是怕吓着高朗,可高朗却不明白,还问:“你不说情楚,我今儿还能睡得着?!”   “你放心睡,我一直在这里守着呢,你怕什么?”   六叔转头瞧他,半晌才接着说:“你身上带着目神珠,有些东西,自然而然就被引来了,你不论做了什么梦,害怕的时候,就多念念金光咒。”   “能有什么东西被引来?”高朗依旧不安。   “这样的老宅,多少人在里面咽过气,你这么聪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六叔苦笑,他不明白,高朗怎么总喜欢让人把所有的话都说明白了,才肯罢休。   “那、那雕花床呢?床又有什么说法?”高朗闻言又问。   “床嘛,总是用来睡的,人不睡,自然有别的东西睡。你现在占了别人的床,被侵扰,也是难免的。”六叔只好解释。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合着是人家不让我睡它的床啊?”   “那不让我睡,我不睡就是了!”说着,他干脆往罗汉榻|上一歪,躺下了。   “臭小子,你这是干什么?”六叔见状,苦笑不得。   “六叔,咱们爷俩凑合一晚得了!我不睡那雕花床了!”高朗说着,调整了一下,给六叔挪了挪地方。   “起开!”谁知,六叔却不承他的情,只说:“你要么和我一起打坐,要么就滚回去睡觉!”   “打坐?一晚上?那我这腿还要不要了!”高朗一听直摇头。   “那你就回去睡!”六叔闻言便说。   “为什么呀?”高朗不解,于是抱住六叔的胳膊,便说:“要么你给我道护身符,不然我不去!”   “真是服了你这小崽子!”六叔被他缠得没撤,于是只好从内袋里取了一道符出来,递了过去。   “这是百解消灾符,你戴着睡吧!”六叔说了一句。   “哎!”高朗接了符,顿时乐呵了,屁颠屁颠地就又跑回去睡觉了。   六叔见他这样,也是无奈,只好摇了摇头。   却说高朗戴了符再睡,果然就踏实安稳多了,一夜无梦,就到了早上。   早上七点,李伯就来叫早。   六叔果真一夜都在打坐,早上起来,看他也不乏累,反倒一副精神很好的样子。   他们爷俩在屋里整理了一番,这才推门出去,结果看见郑西麒和阿杰,眼下都有乌青,一看便是没睡好的样子,精神蔫蔫的。   尤其是郑西麒,那叫一个呵欠连天。   “你怎么了?怎么搞成这样?”高朗一见他,就忍不住问。   “哎唷,别提了,一夜乱梦!”郑西麒皱眉来了一句,整个精神状态糟糕极了!   “怎么了?做的什么梦啊?”高朗见他这样,就想起了昨晚的自己。   “说起来这事……还挺邪门,”郑西麒皱眉,说道:“我昨晚,在梦里关了一整夜的窗,关完这扇关那扇,关完那扇,这扇又开了,这折|腾的,一整个晚上,一直在关窗,我他娘差点没累死!”   高朗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心头发毛,可他还没来得及细问,一旁的阿杰就跟着叫了起来!   “你也梦见起风关窗了?!”阿杰的惊讶,绝不少于高朗,只看他一把揪住郑西麒,便问:“是什么样的梦,你仔细说说!”   这一个“又”字,简直让高朗惊出了一声冷汗!   他慌忙回头打量这个院子,心中顿时生出一个念头——这柳家,果然不能待!!!   “你们仨又聚在一起说什么呢?”道长见他们凑在一起,便过来问。   “我们三个,昨天都做了一模一样的梦!”高朗见道长问,连忙说道。   “哦?还有这样的事?”道长听了,话虽这样说,可眼底却没有惊讶之色,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只问:“你们做了什么梦,讲给贫道听听。”   郑西麒见状,连忙将自己的梦境仔细叙述了一番,高朗在旁边越听越觉得汗毛倒竖——这梦境,不正是他自己的梦境吗?   然而,郑西麒的梦境,却要比高朗的更长,在他的梦境里,不仅有关窗关门,还有一个女人!   这,是高朗梦里所没有的!   “这女人,个子小小的,穿一个挺素净的白袍子,就站在这庭院里头,”郑西麒把梦境讲得绘声绘色,脸上的神情生动极了,“我关哪扇窗,她就在哪扇窗前头站着,还冲我笑!”   “你梦里那女人,是不是长头发,盘成个髻,然后牙齿特别特别白?”阿杰听他叙述,忍不住问。   “是啊是啊,那白袍子的样式也特别,站在黑漆漆的院子里,白得瘆人,那个笑也是,我就没看过这么瘆人的笑!”郑西麒又来了一句。   “我们俩梦里的女人一样!”阿杰闻言来了个总结。   他一个搞刑|侦出生的,很快就嗅到了这里面的不寻常。   高朗听到这里,更是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庆幸自己好在戴了符,这才免了这一场恐怖的梦。   三个人说到这里,就都沉默了。像是极有默契的,谁也不肯再多说分毫!   就在这时,李伯又来了,他笑呵呵的,见着他们便说:“哟,大家都收拾妥当啦?那就跟我去饭厅用早膳吧,用完了膳,老爷太太那边,还等问话呢!”   “老爷太太?!”高朗闻言有些诧异,他突然预感到,这事情闹大了,今儿,恐怕都不一定走得了了!   。 第四百八十章:父子会审   饭厅并不在昨夜他们吃面的地方。   高朗他们五个,由李伯引着,穿连廊、过花厅、经水榭,走到了饭厅里去。   这饭厅,听着是个厅,实际上却是一栋二层小楼。   高朗他们到的时候,一楼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早点。   包子、小笼、珍珠米,辣酱、腐乳、炒花生,还有水煮的鸡蛋、油炸的糖糕、炖烂了的虎皮凤爪,再加上这桌子正中心放着的一盆稠粥、一盆汤面,这早餐,完全是上星级的中式早点了!   桌上菜摆了一桌子,桌后人还站了一整排,那全是他柳家的排面。   高朗他们一进门,下人们便散开来,伺|候他们入席。   只看这些丫头,个顶个的都水灵,极有眼力劲。   客人才一坐定,她们就拿起了桌上的碗和汤匙,问他们是吃粥还是吃面。   待为他们盛好了粥面,又开始伺候他们夹菜夹点心,一人一侍,简直是比那清|宫戏里的皇上还享受。   高朗他们头一回享受这种待遇,倒有些不习惯,一个个拘束得厉害。   尤其是道长和六叔,这两个人,向来逍遥自在惯了,这种伺候,在他们来看,反倒是负担!   李伯这时,也笑盈盈地在不远处站着。   他们这种人,是伺|候惯了人的,这笑也十分专业,拿捏着分寸,不远也不近,总不会叫人不舒服。   道长吃得不自在,不多时便干脆撂了筷子,抬头瞧着李伯,问:“你们家二爷呢?怎么不见他来?”   “二爷这会儿正在老爷太太跟前说话,一会儿您几位用完膳,我便带你们过去。”李伯笑着答。   可别看他口中说得云淡风轻,实际上却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二爷,是一大清早,被老爷命人从自己房间里,直接绑了去的!   这父子俩,不对盘也不是一两天了。   这会儿在正堂里说话,他爷老子端坐在堂上,柳二爷则直挺挺站在堂下,父子爷俩说话,倒弄得和三堂会审一般模样!   “你说!你这是唱得哪一出?好端端的,你又发什么疯?”柳老爷穿着黑绸褂子,坐在太师椅上,说他是清朝人,只怕都有人相信!   柳二爷这时候,脸色比他老子还臭,虽是年近五旬,可那模样,却像是个青春期的孩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我没发疯!我做什么都有我自己的道理,犯不上和你解释!”柳二爷傲娇地说。   他这样子,实在和在外头的时候很不一样。得亏高朗他们是没看见,要是看见了,恐怕也要觉得大跌眼镜!   “你不要和我解释?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回还带了人来,想干什么?祖宗的规矩教诲,你都记在狗身上了?”柳老爷说着,提起自己手里的烟杆子,往桌上就是一敲!   瞬间,那铜制的烟斗在桌面上磕出一个脆声,真似那庙里的当头一喝!   只不过,这一下子,想要叫醒柳二爷,那怕是不能了!   他的心性,认准了的事情,从来不转圜!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林溪。我带她走,没二话了!”柳坤昂着头,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你带谁走?”柳老爷听了这话,不由嗤笑。   “我带我老婆走!”柳二爷重复道。   他的声音拉高了,可在他爹那里,却只换来了一声冷笑。   “你带不走了!”笑罢,柳老爷就说了一句。   说完,他便忙着往烟斗里填烟丝,连看,也不看他儿子一眼。   他这烟斗,还真是民国时的老货,看着远比那些电视剧里的道具有质感得多。   “为什么我带不走?她是我老婆,我怎么就带不走她了?”柳坤一听这话,立刻就急眼了。   旁人并不知道,他柳二爷,还在家里藏了一个死人!   这些年,他发疯似的下墓倒斗,为的就是让一个人活过来!   谁呢?自然就是他的亡妻——林溪!   从战国冰蝉到定风珠,再到目神珠,他的目的向来只有一个,就是为了他的爱妻!   然而此时,他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倒是吊了他的心筋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为什么带不走她?你把她怎么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柳坤心上蔓延。   “已经烧了!”柳老爷被儿子问得烦了,敢干脆吐了实情。   “烧了?什么烧了?!”柳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天昏地暗,整个屋子都转了起来。   “你天天在家里停着个死人,晦气不晦气?我这日子还要不要过?”柳老爷这是不免有些心虚,于是扯高了嗓子嚷道:“自古人死,总要入土为安,放在家里算怎么回事?”   “你、你……你把她烧……了?!”柳坤这时完全明白过来,只觉得怒火攻心,整个心口剧烈地疼痛起来,像要炸了一般!   “你爹也是没办法,这尸首一直停在家里,天长日久,是要生变的呀!”这时候,柳夫人终于开了口。   她性子温软,从来不拂逆丈夫的意思,是个典型的传统妇女。   这时候看儿子像是要发作,只好出来说了一句。   “坤哥儿,这么多年了,你也该放下了,你总不让逝者安息,于她也是不好的!”柳夫人说着,便要走下作为去劝,谁知,人才站起来,就被她丈夫给喝停了!   “别劝他!!!”柳老爷阴沉着一张脸,开口便说:“他疯了这几十年,也该醒醒了!在这么疯下去,一辈子就没了!”   “你们……你们杀了我!你们杀了我!!!”   柳坤这时悲愤难当,好半天才憋出这么几个字,转身便冲到墙边,将他老子练功用的长剑取了下来,二话不说就拔了剑,对着他们露了白刃!!!   。 第四百八十一章:武疯子   “啊!坤哥儿,你、你这是干什么?!”   柳夫人见儿子竟然拔了剑,顿时吓得脸上失了色。   她挡在自己儿子和丈夫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哆嗦得厉害。   她也许还期望柳坤会看在她的情面上息事宁人,可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此刻已经全然发了疯!   “你们……你们要了我的命!”柳坤是真的发了疯,他的脑子嗡嗡地叫,涨得像爆米花一样炸开,满心满眼只想报仇!   “你们要我的命!那我也要你们的命!!!”他喊着,便擒着那长剑,对着眼跟前的八仙桌,就一剑劈了下去!   这一剑,力道极大,那紫檀木的桌子,竟然应声就断成了两截!   这一劈,他爹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拉着柳夫人往另一个方向跑。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竟然真敢拿着剑劈自己的娘老子!   可这时候,他也顾不上想到没想到,孝顺不孝顺了!   柳坤疯起来,谁见了都得害怕!   只看他擒着剑,满屋子地乱砍,遇神杀神,遇鬼杀鬼,口中更是呀呀大喊,不多时便杀得满屋子狼藉,吓得他娘老子两个,躲都没处躲!   柳夫人哭倒在地上,说什么也不肯挪步,柳老爷呢,这时候也全然没了方才的气势,手里拿着黄铜烟斗,气得直哆嗦!   他到底是年纪大了,身手再好,也敌不过眼前这个武疯子!   不过是一刻钟的工夫,正堂里,基本上已经被柳坤砸了个七七八八,连他老子最喜欢的那个乾隆粉彩对瓶,也一起摔了个稀碎!   要是这屋子没有顶,他估摸着能直接杀到天上去!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们全家一起统统死了的好!!!”   柳老爷这时候看着这一地的稀碎,终于扛不住,怒吼起来。   他原本是想激一激儿子,让他冷静下来,却不想,这一招全然没用,柳坤听了,只是轻蔑一笑,说道:“死了好!全死了,倒也落得干净!你们先死,我随后就到!”   说着,他便再次提了剑,朝着他爹砍了过去!   他这大半辈子,精力全放在了这一件事上,可如今,柳老爷商量都没同他商量,就直接把人给烧了,这做法,几乎与杀了他无异!   这会儿人没了,他便觉得一切都完了,天塌了,世界也毁灭了,他存在这个世界上,都没了意义,看什么都是黑的了!   这时候,柳老爷也是死了心。   他大儿子不到三十就病死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二儿子又是个情痴子,为了个女人疯癫了大半生。   他如今七十有五,可一看膝下,那种凄凉,能叫鬼哭到老坟上去!   此时情痴子成了武疯子,为了个女人,连爹妈养育的情分也不顾了,怎的不叫他心寒?   也罢!倒不如一起死了的痛快!柳老爷想及此处,果真就站定了,一闭眼睛,打算任这混小子劈了算数,劈到哪便是哪儿,他也不躲了!   可谁知,这一回,那混小子的剑,却迟迟没落下来。   “啊——啊——”耳边他的咆哮没停,可剑,始终都没落下来。   柳老爷等了半晌,见还是没有动静,干脆睁开眼睛一瞧,便看见沈文鸢从后面抱住了柳坤,憋红了脸死死钳着他。   “文鸢!你不要管他,让他杀了我算了!”柳老爷这犟脾气上来,那是和柳坤一个疯样!   他看见儿媳妇把人拖住了,不是想着喊人帮忙,反倒还在那里激他儿子!   这种反其道而行之的做派,让人很是迷惑!   “爹爹,你不要再激他了!”沈文鸢的两只手勒得生疼,可却还在咬牙坚持。   眼看着自己这公爹是指望不上了,只好自己喊:“来人!去取绳子来!”   这一喊,柳老爷才算反应过来,跟着喊:“快!你们二少爷发疯了!赶紧给我上来捆了——”   “你给我起开!!!”柳坤闻言便是一声大吼,想要甩脱了身后的沈文鸢,可偏偏这个女人有一股子韧劲儿,任凭他怎么挣、怎么闹,她竟都能忍着痛强撑着,丝毫不带撒手的!   “你放开我!我今天非要劈了这老匹夫,你再不放,我连你一块儿劈了!”柳坤怒吼,这时候的他,理智已经越来越少!   “阿坤!你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你醒醒!你醒醒吧!”沈文鸢痛哭,可两只手却依旧锁得死死的。   她是笃定了柳坤再怎么疯、再怎么闹,也不会真去伤她,因此才仗着他们过去那一点可怜的情意,咬牙强撑!   “他把林溪烧了!他把林溪烧了!”柳坤听见沈文鸢哭,突然也觉得悲怆,便突然像是被人按住了暂停键似的,幽幽来了句:“她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没事!她没事!她还在!”沈文鸢听了这话,才总算明白过来这里头的事情,于是忙说:“我把人藏起来了,烧掉的那个不是!”   “你说什么?!”这话一出,仿佛仙丹妙药,柳坤的疯,顿时就褪去了一大半,“你再说一遍!”   他“哐当”一声丢了肩,抓着沈文鸢的两只手,就回过身来,满目期盼地瞧着她!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正眼瞧她。   沈文鸢看了他这个眼神,心里的有些东西,在这一刻,突然碎了!   “她没事,我知道你最看重她,”她瞧着眼前这个男人,半晌才讷讷地说:“公爹交代我去做这件事的时候,我留了个心眼,把人藏到了银库里去……”   “什么?!你把人藏了?!”   柳老爷在一旁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了大儿媳的隔壁,紧张地问:“你真的吗?不是为了哄他?!”   “真的。”沈文鸢沉声点了点头,答。   “啊呀!你糊涂啊!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闯这样的祸啊!完了!全完了!!!”柳老爷闻言,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竟眼前一黑,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 第四百八十二章:个中缘由   柳老爷不是个狠心肠的封|建大家长。   他要是真的封|建顽固,柳坤也不至于被他养成这个脾气了!   要说对自己这两个儿子,柳老爷实际上是相当宠爱的,且是没有原则、没有边际的宠。   这事,只要看他给两个儿子起的名字,就知道了!   这俩孩子,一个叫柳乾,一个叫柳坤,自是这乾坤天地,全都是他柳家儿郎的了!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这大儿子柳乾,身体孱弱,天生一个病恹恹的,并不像柳坤这么强健。   也因为这个缘故,柳老爷对自己的二儿子更多一份看中,不仅平时多有偏宠,教育培养上也更为偏重。几乎柳家所有的本事,他都毫无保留地倾注在他身上了。   要不是这样,柳坤这一身的绝技,也就无从谈起了。   那既然柳老爷这么看重自己的二儿子,又究竟为什么要去动他的逆鳞,非和那林溪的尸|首过不去呢?这事情,说起来话可就长了!   其实吧,柳家人看不惯林溪,是真的。   但看不惯林溪的柳家人,并非是柳坤的父母兄弟,而是隔着一房的叔伯长辈,也就是三叔之流。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整个柳家都知道,将来的族长之位,必是要落在柳坤头上的。既然如此,那柳坤的媳妇儿,就不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人,就必须得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   柳家人的门第观念和家族观念极重,族长在村子里,那是说一不二的权力象征,是带领整个村子发家致富的希望,这样的一个人,他的老婆,在村里人的心中,那可皇后一般的存在啊!   柳坤虽然尚未继任族长,但他的媳妇儿,也是摆在明面上的太子妃,可这太子妃,竟然是个坐|台的,这谁能受得了?!   就因为这个,这村里的一众老少,就没一个看得上林溪这丫头的!   当然,村里人什么想法,柳老爷从来就不在乎。   他心里,只要儿子自己喜欢,其他的,他就不爱去沾这些儿女情长的俗事!   原本,日子也就这样过了,一家人过日子,把门关起来,外人喜不喜欢,一点儿都不重要。更何况,林溪进门的时候,肚子里就已经有了柳月。纵使他们真不喜欢,也说不出始乱终弃的话来了!   但这一家人的和睦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后来林溪出了事,这年轻的夫妻,转头间就生死两茫茫了!   人一死,那自然就又是另一番光景。   柳坤自然是舍不得妻子,可作为婆家人,对这问题的看法就要冷静得多。   自古人死不能复生,可偏偏柳坤却就要做这样逆天而行的美梦,任谁也拦不住他!   他说什么也不肯烧了林溪的尸首,还将他们家祖传的冰魄放进了她的嘴里,以保存尸身,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这起死回生之术!   他原以为,有了冰魄,便可保尸|身永远不腐。谁知,那冰魄却并不像预想中那般有用,不过一两年的光景,冰魄的作用便渐渐失效了!   于是,柳坤只好下了战国魏天子墓,盗了一块千年冰蝉,费尽周折地去护住林溪身体。   然而,这冰蝉竟也管不了几年,林溪的身体还是渐渐开始出现一些腐坏的征兆!   这让柳坤急得发疯,就在这个时候,他又听说了玄元观定风珠的事。   传说这定风珠不仅可以聚风纳气,护一方水土,还可以用来保存一切想要保存的东西。   他想着,有了这定风珠,哪怕是一个苹果,也能锁水千年!   这种想法,让柳坤怦然心动,这才有了后来“柳二爷巧夺定风珠,玄元街失守发瘟病”,这么一桩公案!   柳坤以为,得了定风珠,就能一劳永逸,因此便开始专心在外寻找可以起死回生的方法。却不知道,他的“妻子”在家里,却开始渐渐生出了变化!   “也不知是不是这定风珠的缘故,”柳老爷这时对着道长,倒也不再遮掩,直接说道:“我这儿媳妇竟开始往外长头发指甲。为了这事,我便去请了族长来,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看,便说是要生变!”   “尸体长出新的指甲头发,的确不是好现象!”道长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我爹一看,就说这人,必须烧了!再不烧,只怕要祸害一村人!”柳老爷口中的“爹”,就是这村子的族长,柳坤的亲爷爷。   这柳坤家,是长房,他爹柳老爷是长子。   这自古的规矩就是立长立嫡,要不是柳乾身体不好,这未来族长的位置,也落不到柳坤的身上去!   “族长想得很周到,的确该要烧化。已经不是这阳世里的人,就不应该留在这地方!”道长点了点头,很认同。   “我这儿子的脾气,你们是不知道的,”柳老爷说到这里,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说:“他认准的事,没人能拗得过他!我起初也想过能不能起个折中的法子,可终究是无用!”   “你们不知道,族里那些兄弟,全都知道了林溪的事,他们都不干了,非要我们给个说法,我们的压力真的很大!”柳夫人这时候也暗暗垂泪,只叹着气,说:“要不是没有办法,谁不想成全着自家孩子的心愿?”   “我原以为这事已经结束了,阿坤回来闹一场便闹一场,也闹不出什么,时间久了,他也就好了!却没想到文鸢这孩子,竟然跟我们玩了个狸猫换太子!如今这可怎么得了?”   柳老爷忧心忡忡,现下感觉自己是闯下了大祸了!   这么大一颗定时炸弹埋在家里,可怎么得了!   ——父老乡亲们——   今天向大家推荐一本新书,名叫《陪我玩个游戏》,书很好看哦!   附上简介:千万种修仙,登顶者无不威风堂堂,才华惊艳,结果这里有个逗比跑偏了!   。 第四百八十三章:银库   “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忧,一切等我们看过尸首,才能下定论。”   道长听了柳老爷这一番叙述,再看着正堂里这满目狼藉,更震撼于柳坤的痴。   他当初只恨柳坤盗走定风珠,惹下这样一滩祸事,却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这样的辛密!   此刻柳坤被人绑住了双手,呆坐在他们对面的靠背椅子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沈文鸢陪在他身边坐着,那瞧着他的眼神,光用悲戚二字,都不足以形容!   他们此前议论的话,也不知道他是听见是没听见,只觉得这人看着,和平常完全不是一回事!   “文鸢,你过来!”柳老爷听道长这么说,连忙朝儿媳妇招了招手。   沈文鸢闻言,也不敢耽搁,连忙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走了过去。   高朗他们昨天并没有见这真人,只在丫鬟下人们的口中听了几回她,这会见了真人,不由有些吃惊——这女人,长得真不是一般的漂亮,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可站到人堆里,依旧出挑!   “爹爹。”沈文鸢带着乡音喊他,态度恭敬极了。   “你现在就带咱们下去,让二位道长看看有没有解决的方法。”柳老爷对着她吩咐了一句。   “好,那阿坤他……”沈文鸢转头瞧着柳坤。   “带他一起下去吧,让他好好瞧瞧自己闯的这个祸!”柳老爷冷着一张脸,道。   他话虽说得眼严厉,可实际上,谁都知道,他这是为了给儿子一个机会,再好好地和妻子道个别!   这老头儿,面冷心软,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护犊子,想着自己的儿子!   五分钟后,沈文鸢带着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去了银库。   说起这银库,设计可不一般,它不是在地面上的,而是挖空了整座宅子的地下,隔成一个又一个区间,充作银库。   说是银库,实际上并不准确,因为这下头,全是几百几千年的古董宝贝,应该叫做宝库才对。   又因为古董不能见霉见潮,所以这地下全都做了防水和通风,走在里面,既不觉得潮,也不觉得闷,干燥舒适,十分先进。   这种设计,说起来还是借鉴了山西晋商大宅的银库构造。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依照着晋商的范例,依旧叫这库房为银库。   因为是柳府的大少奶奶,沈文鸢手里捏着银库的钥匙。   这会儿她带着大家到了练武场。只看这练武场的边上,有一间小砖房,看着也就三四个平方的样子,特别不起眼,跟个柴房似的,两旁还都是兵器架子,让人理所当然的觉着,这就是个放兵器的小库房。   这时候沈文鸢在小砖房跟前停下来,二话不说就掏了钥匙,郑西麒见状,忍不住就发问道:“你把人藏这儿了?!”   “是啊,怎么了?”沈文鸢以为他也是行家,一看他这么问,顿时紧张起来。   “这地方这么小,怎么放得下?”郑西麒这句话,顿时露怯了。   沈文鸢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说:“小哥你跟我来便是了,这里头地方大着呢!”   说着,她便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西麒见状,也不敢第一个进去,只朝着门里探了探头,结果就发现这地方,门一推开,就是个深深地大黑窟窿,连个铺垫都没有!   这,倒是让高朗再次想起了自己昨晚上的那个噩梦!   那梦里,门推开后,可不就是万丈深渊吗?   这样一想,高朗的背后,顿时又浮起了一层冷汗!   “这、这什么情况啊这?”郑西麒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脸上的表情很不好看。   “小哥别急,这底下是楼梯,你跟着我走便是了!”说着,沈文鸢熟门熟路地从伸手从墙上取下一个手电筒,打开后往下头一照,果真就看见了一级级砖砌的台阶。   这时候,六叔和道长倒是直接跟着往下头去了,反观高朗、郑西麒和阿杰三个年轻人,倒是站在门外头,迟迟挪不动步子!   “你梦见了?”高朗瞧着郑西麒,问。   “你也梦见了?”郑西麒不答反问。   “这情形和梦里真像!”阿杰此时也不由感慨。   柳坤听见这话,眼里总算有了点神采,一把拖住高朗他们,就问:“你们梦见了什么?”   “我们昨天梦见了这个情形,一推门,就是个大窟窿。”高朗没有多言,生怕再刺激了柳坤。   可他听了这话,先是愣了愣,然后突然就说:“走!到下头去!”说罢,他就不再理会他们,自己兀自一个,咚咚咚地快步跑了下去。   高朗他们见了这个情形,不免觉得感慨——情这东西,当真是能成就人,也能杀了人!   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柳坤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玉面郎君,谁人能想到,竟为了一个女人,成了如今这番模样?   他这一辈子,还真是全为了一个女人而奔波,其他的事,一概都没干!   再说这柳家的地下银库,那可真是大得令人咋舌。   这完全可以称之为一座地下宫殿!   各种奇珍异宝,分门别类,归置在不同的隔间里。这些隔间里,又按照年代朝代的不同,分别打了柜子安置。这简直就像个图书馆一般,只要按照索引,就能找到你想找的任何一件宝贝!   柳老爷到了这地下,话也比之前多了些,看他对着这些隔间,如数家珍,一间间的介绍,足见他心中对这些宝贝的重视。   “这几大间都是瓷器,再往前几间是古玉,对了那边还有几间放的是鎏金佛像,等事情了了,道长来挑一件,就当我捐的功德,可以吗?”柳老爷极为恭敬地对着道长来了一句。   。 第四百八十四章:见着   柳老爷自以为自己这话是做了大功德了,却不知道,道长这人,其实压根就看不上这些身外之物。   毕竟,他在这世间游走了这么些年,什么好东西没瞧见过?   所谓的古董,他长春观里,随便拿出一件喝水吃饭的东西来,那都是古董!这根本就不稀罕!   不过,这对柳老爷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来说,就不一样了。   他那些鎏金佛像,最早的可以追溯到西周,随便一尊,就够普通人花一辈子的了!   他觉得自己开了这个口,道长应该是会连连道谢的,谁知,得到的反应,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柳老爷不必客气,咱们还是先去办正事吧。”道长只这么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就把他打发了,自己继续往前去,倒弄得柳老爷很不好意思。   却说这时候,沈文鸢已经七弯八绕地把他们带到了一间房门外头。   这房间,也没什么特别,和这其他的屋子都差不多,要说有差,也就是这房门的顶上,没有挂牌子,不像其他那些间,上头都是根据存放的物件,挂了牌子的。   “就是这里了?”柳老爷看他们都聚在门口,便问。   “嗯,就在里头了。”沈文鸢点了点头,说:“我基本每隔一段日子就会来瞧一瞧她,只不过……”   “不过什么?”柳老爷见她说话吞吞吐吐,顿时觉得不妙。   “我上回来……我上回来……”沈文鸢欲言又止,只瞧着柳坤,不敢往下说。   “怎么了?林溪她怎么了?”柳坤见她这样,也急了,连忙一把从她手里抢过钥匙,自己急匆匆地打开门冲了进去!   “林溪!林溪!我来了!”他一边往里冲,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喊,那模样,是个十足的痴|汉。   沈文鸢见他冲得这么急,连忙也急急地跟上去,一脸的焦急。   道长和六叔见了,也觉得这里面不对,连忙跟了上去。   只看这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只放了一张板床,那上面,躺着一个穿白色殓衣的女人,郑西麒他们一看见那女人的脸,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她!就是她!真的是她!!!”郑西麒语无伦次,指着床板上的那个女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他真的从没碰到过这样诡|异的事!   他一向把梦就只当是梦,谁知这回,竟然遇到这种事,这简直是要吓尿他!!!   眼前这个双目紧|闭的女人,看着脸色灰白,但五官身段却不会变。她在梦里作弄郑西麒关了一夜的窗,现下她就是化成灰,他也照样能认得出来她!!!   更何况,她身上的这条白色殓衣,上头的暗纹刺绣太夺目了,饶是他们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此刻站在这里,瞧着她,几个人不由都想起了她梦里的那抹笑,顿时觉得鸡皮疙瘩起了里三层外三层!   “你确定?!你们梦里的女人就是她?!”高朗这时候也觉得汗毛倒竖。   “是她,的确是她,我不会认错!”阿杰的腿也有些发软。   他行走江湖,虽然见过许多怪事,但这样邪|门的,他还是头一回遇上!   他们几个的话,一句不差地落到了在场另外那几个人的耳朵里。   道长和六叔一听,当即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柳老爷并没有骗人,这林溪怕是真的要生变化,再不尽快处理,恐将要出大事!   可这话落到痴心人柳二爷耳朵里,却全然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许久未见妻子,这时候搂着个尸首,竟也不觉得吓人,只自顾自的悲戚!   “她到你们梦里去了?”他苦着一张脸,恨恨地说:“这么多年了,她一次也没到过我的梦里!倒是让我梦一梦也好啊,这么狠的心,竟一次也没有!一次也没有!”   他说着,便捧住了妻子的脸,又轻言细语地对她说了几句,意思很明确,就是央着她一定要到自己的梦里来相见。   那抱着个尸|首无限宠溺的模样,还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可这时候,高朗却有些同情他,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苏轼的两句诗:“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然而,柳坤的神情感动得了高朗,却感动不了旁人。   六叔这时候已经将林溪的尸首外观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这一检查,就不由让他觉得有些害怕!   这林溪,新生出来的指甲,那不是一般的长,竟然还发黑发紫,像是收足了月阴之精,的确离出来作妖不远了!   只怕是这尸首原本就已经有了变化,此时又借了定风珠的神力,故而加快了进程!   现下要是再不把这定风珠给收回来,只怕正要成全了柳二爷的梦想,放他老婆出去害人了!   想到这里,六叔就和道长极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说对着柳坤开了口。   “柳二爷,咱们先前说好了的事,也该要办了。”六叔说着,便对着高朗一使眼色,冲他招了招手,要他上前去。   这计划,昨天他们便已经商量好了的,这时候高朗虽然有些发怵,可却也不敢耽搁。   只看高朗一到近前,六叔就伸出两根手指,往林溪的颈骨底端一使劲,顿时,她的嘴“哗”地就开了,六叔再轻轻一推,只看一颗滚圆的透明小珠就送到了口头!   高朗见状,连忙将一早准备好的帕子展开来,跑到了林溪的脑袋跟前去接。   六叔看他就位,也不多说,指尖再次一用力,那珠子立马就从她嘴里滚了出来,不偏不倚,刚好掉在高朗的手帕里……   。 第四百八十五章:烧起来   珠子一落下,林溪原本灰白的脸,竟一瞬间就黑下来,像是霉枯风化了一般!   道长见了这情形,便知道自己料想得没错,这长指甲的事,果然和这定风珠有关联!   于是当机立断,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贴到了林溪的脑门上!   “你干什么?你给她贴的什么?”柳坤见他突然这么做,顿时警觉起来,伸手就要去揭。   道长见状,一把捏住柳坤的手腕,便说:“二爷,不要激动,贫道用着符,封住了尊夫人的最后一口阳气,你若乱动,阳气跑了,可就药石无医了!”   柳坤听了这话,将信将疑。   他看着妻子的面色陡然枯败下去,又觉得道长这话,并不可信!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他心急如焚,深怕妻子会就这样消失。   “死了有二十多年了,这就是她本来的模样了,”道长闻言,心想:激一激他也好。于是便说:“她现在若是活过来,也是这样的一副模样,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要是没有定风珠,只怕她连这些都没有!”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可柳坤听了却觉得难以接受。   他瞧着妻子,口中不知喃喃了些什么,突然就冲上去一把拖住六叔,问:“目神珠呢?快些!快些!”   那模样,就像是犯了什么瘾似的,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六叔听见这话,立刻朝高朗使了个眼色。   高朗见状,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就收好了定风珠,作势一摊手,用六叔教他的障眼法,变出了一颗散着蓝光的珠子,捧在手心里。   这珠子上,那些蓝色的火光,实际上是抹了白磷粉之后的特效,看着唬人,实际上,就是可最普通的白水晶球!   这一招,还是六叔早年从江湖骗子哪里学来的。   这白磷燃点极低,烧起来的时候颜色却很好看,最能唬人。   不过这时候,高朗心里却暗暗在骂六叔不厚道。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这白磷燃点是不高,可放在手心里烧,还是他娘烫得很呐!   “这他娘撒点孜然,就可以算道菜了!真他娘要烫死我!”高朗在心里自嘲,可表面上的架势却照样稳得八风不动!   “坤叔,你说,怎么个做法?”高朗沉声问,瞧着柳坤的眼里,一派真诚。   “古书上说,把目神珠放在人的丹田处即可!”柳坤不疑有他,两只眼睛瞧着“目神珠”,熠熠发光!   “好!”这正是高朗求之不得的回答,他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把这着了火的水晶球往林溪的肚子上一放,算是成全了柳坤的念头。   柳坤见状,忙手作道指,开始照着那《宝鉴》上的内容念咒。   他念得极认真,没有丝毫杂念,只看着这“目神珠”的蓝火光烧穿了林溪的白殓衣,连连往里烧去。   干布料上沾了这火,很快就这样慢慢铺开,似野火燎原一般,烧得噼啪直响。   柳坤见人烧了起来,这时候却不急,依旧定着心神念咒,只是这额头上的汗珠,越沁越多,像是怎么擦也擦不完似的!   旁人见了这情形,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可偏偏,现场就没有一个人吱声的。   饶是再外行的人,这时候也知道,这林溪是大不好了,必须要快些烧了才是!   但又因这是柳坤的执念,故而他们都愿意配合这一场,把戏做足了,好叫他少些遗憾!   这火是烧得真旺啊!   起初还是蓝色,可渐渐的,就完全转了黄,那火苗高高地窜起,热光照得人脸上发烫。   柳坤就这样瞧着妻子融化在火里,像是傻了呆了一样,不知什么时候,也忘了要念咒,只傻愣愣地看着,好像个闯了祸的孩子似的!   这结局,显然和他想的一点都不一样,这不是他要的剧情!   他瞧着火越烧越大,也不知是喜是悲,竟突然狂放地笑了起来。   高朗见他这模样,心中自然不落忍。   他总感觉自己像是骗了他一样,有千般万分的对不起,虽然他很确定,目神珠绝没有这种起死回生的本事,可是这一刻,他还是觉着愧疚!   “坤叔,你想开点!”他走过去,一把扶住柳坤,想要安慰几句,结果却被柳坤满脸的泪痕给震撼到了。   他知道,如果现在换了他,为了倪曼,也许做不出像柳坤这样疯狂的事。   终究,他少了他身上的这一份痴!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和书上写得一点都不一样啊——”柳坤嚎啕,他并没有扑上去,而是瘫坐在地上仿佛一夕之间被人抽走了筋骨!   自古大梦一场空,这场梦,柳坤一做就是一辈子,现在到了梦的结尾处,他将醒未醒,看着真叫人悲怆!   “目神珠是神物,极有灵气,是走是留,自有它自己的判断主见,”六叔见柳坤像是要崩溃,也忙上前搀他,“柳二爷,振作些,既然目神珠做了这样的决定,必是这决定对大伙儿都好!”   “好吗?都好吗?可我不好!我不好——”柳二爷哭着,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就要往火里扑,众人见状,连拉都来不及拉他,他便已经冲了上去!   “林溪!林溪!你怎么这样狠心?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这世上,就你一个人懂我,没了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带我一起走吧!你带我走吧!”   他在大火里抱着妻子哭喊,很快脸上的眉毛胡子外加头发就全都烧了起来!然而,他自己却一点不在乎,只是抱紧了人,死也不肯撒手。   这模样,像是铁了心要跟着一起去了!   空气中,焦味越来越重,柳老爷见状,当机立断,拿过旁边走水缸里的小桶,灌了一桶水,就朝着自己儿子浇了下去!   。 第四百八十六章:中风   这一桶冰水浇下去,火熄了大半,人也冷静了不少。   柳坤像是顿时失了力气,伏在台子跟前,没了动静。   高朗和郑西麒见状,忙上去拉他,将他从台子上架了下来。   “坤叔,你想开点,真的,人死不能复生,如今这样,对阿姨来说,那才是个解脱!”   “是啊,坤叔,自古都说入土为安,你这样,对阿姨真的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阿姨要是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颓丧。”   郑西麒和高朗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轮番地劝他,可他却像是傻了一样,当真一动不动!   儿子这颓废的模样,落到柳老爷的眼里,那简直是刀扎一样的疼,他终于忍无可忍,“咣当”一扔手中的铁皮桶,对着儿子破口大骂起来!   “你究竟要疯到什么时候?这些还不够吗?还不够吗?”   柳老爷痛心疾首,瞧着儿子那张眉毛头发全被烧了个干净的脸,通骂道:“你疯了这大半辈子,我们全家就陪你疯了这大半辈子!为了一个女人,你究竟要作践自己到什么地步?”   “就因为你抱着不撒手,就要害了这柳家百十口的性命吗?你从小学了那么多本事,我不信你瞧不出来,我不信你瞧不出来她要生变!小子,做人不是你这样个做法的!做丈夫,做父亲,也不是你这样的做法!”   柳老爷的话,掷地有声,全然没有半点委婉的意思。   柳坤听了,却依旧是闷声不响,傻了一般!   柳老爷见状,忍不住又骂:“你这样,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心中除了你这点小情小爱,还装了些什么?一个人若只懂男女之爱,又与动物何异?活在世上,不该是这般的活法!”   柳老爷说着说着,不由越说越激动。   他瞧着儿子无动于衷,像是个白痴一般,不自觉地怒气上涌,血齐刷刷地往脑子里冲,心中那种恨,无法消解。   他憋了好一会儿,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还是气得要炸。刚想再骂,却突然觉得心口爆炸似的一痛,瞬间整个人一僵,说不出话来了!   “你——”他半天憋出这么一个字,整张脸上的气色极速的变化着。   一直站在旁边不做声的沈文鸢,这时突然惊叫起来:“药!药!快!老爷子的心脏病犯了!!!”   她一边喊,一边冲上去扶住柳老爷,开始翻他的上衣口袋。   柳老爷的心脏不好,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他平时口袋里一直带着药,可这会儿,他们翻遍了他身上的所有口袋,愣是一颗药也没翻着!   就这时候,柳坤还是无动于衷,完全是痴儿一样!   “药呢?”高朗帮着一起翻了半天,忍不住问。   “不知道,也许是爹爹今天早上听说坤哥儿带人进村,气着了,把药的事给忘了!”沈文鸢哭哭啼啼地答。   她说着,就要冲出去找药,可却被道长拦住了。   “不妨事,我给柳老爷扎一针,你去取药,顺便备好车子,这情形,要去医院!”道长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套银针,对着柳老爷下了针。   沈文鸢见状,知道这回是遇到行家了,因此也放心不少,赶紧一擦眼泪,往外头跑去。   好在,这针一扎下去,柳老爷果然就缓了过来。   可他这时候却依旧口不能言,只吹胡子瞪眼,嘴里呜呜地叫,半边身子几乎完全不能动弹。   高朗他们一看,心中不由一沉,知道他这是气得中了风了!   像柳老爷这个年纪,中风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是遇上道长这样的高人,也只能说是略为缓和,并不能直接把人给看好了!   “行了,你们去找副担架,把人抬上去,不能就这么搁在这里,这地方空气不流通,不利于病情!”道长见他似乎缓过来了,忙对着高朗他们几个年轻人吩咐。   高朗他们听了,也不敢耽搁,连忙就去了。   这一时间,银库里就只剩下柳坤父子,还有道长六叔四个人。   柳坤这时候依旧呆着,道长又忙着照料柳老爷,只剩六叔一个有功夫去看林溪的尸|首。   再说这个时候,林溪已经被烧成了个焦炭。先前道长往她脑门上贴的符,也早烧没了。   六叔站在跟前,对着她瞧了半晌,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只看他时而皱眉时而思索,好像在琢磨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   “你怎么了?看出什么名堂了?”道长见他瞧得那么仔细,忍不住问。   “师兄,你过来瞧瞧,是我眼花么?”六叔这时并不答,只招了招手,要道长过去。   道长见状,也不多言,果然就起身去看,这一看,也叫他吃了一惊——这林溪的尸首里,似乎隐隐透出一种白光,星星点点,正渐渐上浮,像是要拼出一个什么东西来!   道长见这情形,顿时明白过来,于是立刻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符咒,放在面前念了好一会儿,突然喊了一声“去——”,便看见那符咒飞到林溪的身上,一下子吸起她身上那些白光点,化成了一道人形的光!   那光,看着就像一个3D影像是的,浮在本来的尸|首之上。   六叔定睛一瞧,才发现那人形,就是台子上躺着的这个女人!   “这是她的最后一口阳气所化,看来,她在这世间,的确还有执念!”   道长对着师弟解释了一句,然后就用眼神示意,要他往旁边避一避,给柳坤夫妇留点世间。   六叔见状,立刻明白过来,二话不说就往旁边退了退,把这屋子,留给了柳坤夫妇……   。 第四百八十七章:幡然醒悟   “坤哥,谢谢你……”   终于,伏在半空中的林溪,对着地上的柳坤轻喊了一句。   她的声音空灵渺远、若有似无,就好像是一片羽毛,飘飘悠悠地落了地,只有有心的人,才能听得见。   “小溪儿?小溪?!”   果然,柳坤一听见这声音,就像是陡然清醒似的,一下子魂归本体,有了精神。   “小溪儿,你回来了?你果真回来了?”他一抹眼泪,慌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寻她。   结果,却对上了半空中的那一抹浮光。   “坤哥,这么些年,你苍老了。”林溪瞧着他,笑了。   她的笑中含着几分泪光。瞧着叫人心疼。   “可不是吗?尘满面,鬓如霜,我是老了。”柳坤闻言摸了摸自己胡子拉碴的脸,这才发觉,自己的眉毛和头发烧去了大半,整个头像颗卤蛋似的。   这叫他懊恼,总觉得自己现在这模样,配不上与妻子再见的这一面!   “小溪你却一点都没变,还是当初这模样。”他讪讪地说,几乎都不敢抬头再看她,像是生怕自己的模样坏了感情似的。   “坤哥,你在我心里,不论变成什么样,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林溪的声音更柔了,她望着他,深情的,依恋的,好半天才接着说:“你今日能放我走,我很感激。”   “感激?”这两个字,刺痛了柳坤的心,他不由失神,喃喃道:“原来竟是感激……”   大约是感觉到了丈夫的失意,林溪低头长叹了一口气,才说:“你我早已殊途,世间生离死别,自有定数,这是不可抗拒的事情,哥哥逆天而行,又是何苦?”   “为了你,逆天而行又算得了什么?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没有做,好多好多的承诺,我都还没来得及去兑现……你怎么能说走就走,留我一个人?”   柳坤的痴,叫人动容。他说着说着,便再度哽咽了。   “哥哥,今生是不能了,所有的遗憾,都留待来生吧!”林溪听了这话,也跟着垂泪。   这光影,其实不过是林溪口中的最后一缕阳气,弥留在人世间的一个执念罢了,竟也会落泪。   而且这泪珠滚落,掉在桌面上,竟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似珠玉落地,令人称奇!   这夫妻相对,泪流满面,看得门口的六叔也给这陪泪。   他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和高良娣的往事。   这情到深处人孤独,柳坤此刻的感受,在这地方,只怕也只有六叔才懂了!   “小溪,你不要走,不要走……”柳坤扶着台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一个大男人,此刻看着,竟脆弱的与孩子一般无二。   林溪见了,也俯低了身子,像是要给他些许安慰。   可事到如今,他们两人,早已成了镜中花对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了!   “哥哥的心思,我最明白。这一捧火,别人不知道,我却明白是哥哥有意成全,要放我走。你我二人,终究殊途,大是大非面前,哥哥一向拿得准主意。现下这样,对谁都好!”   林溪这一番话,听得六叔和道长不由一愣。   他们先前还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诓骗了柳坤,可现在听了这话,却突然明白过来——柳坤原来早已洞悉了一切,只不过是幡然醒悟,在妻子与大义之间,选择了后者罢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只说要抱着妻子一起去死,却从未说过要灭火救火!   这样一番茅塞顿开,反倒叫六叔他们更觉得羞愧。   终究,是他们把柳坤给想低了!   大约进这银库的时候,柳坤心中便已经有了打算,若是这人救得回来,那是最好,若是真的不中用了,那他也要随她一起去了!   夫妻二人,演一段梁祝,成全了自己,也不祸害别人!   “可我不好!小溪,你走了,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千般种种,更与何人说?”柳坤此时还在眷恋不舍,可林溪的光影却已经越来越淡。   一口气罢了,又能撑得了多久?一切,都到了时候。   “哥哥莫要再挂念着我,你今日做的,全是对的。若二十年前就这么做,也许对我们,都是一种解脱……”林溪说着,笑起来。   “人生在世,有许多更有意义的事可以去做,格格该替我好好活着才对,”林溪说着,站起身,望着周遭的一切,说:“照顾好我们的女儿,保护好她,我们或早或晚,终会再见的……”   “我从不后悔遇见你……”说着,只看她伸开双臂,轻轻地开了口,唱着、哼着,将一首歌当做了自己的终结。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她的声音消散在房间里,就如同她的光影一般,渐渐的,渐渐的,就全看不见了,“任时光匆匆流逝,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死……”   那曼|妙的嗓音,最终只留下一抹余味,萦绕在柳坤耳畔,化作一滴泪,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溪……”柳坤觉得自己的脸上一凉,赶忙去摸,却发现这滴泪,是热的!   这一抹,顿时又给他摸出了一捧苦泪!   “柳二爷,”六叔见他一把年纪,落得这样个可怜又可悲的境地,也忍不住要来同情他,只看他走上去,一把扶起他,便说:“事已至此,二爷难过也是无用,倒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事吧!”   “接下来?”柳坤闻言,才略略定了定心思,瞧见了还躺在地上的老爹!   他这时终于有了些大梦初醒的觉悟,对着柳老爷便叹了口气。   “是我对不起我爹,这么些年,我竟像疯了一样!”他瞧了眼台子上的尸|首,才对着六叔,恳切地说:“我得在这里待两天,还要劳烦青山兄弟帮帮我,给我妻子做场好法事。”   。 第四百八十八章:眼里的光   柳月母亲的事情一解决,柳家宅子里的阴郁气氛顿时散了许多。   上至主母,下至门房,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松快起来。   就连柳老爷,那病情居然也因为儿子的幡然醒悟,峰回路转了!   先有道长给他扎针,后又吃了西药,待心情平复后,慢慢就缓了过来,等去了医院,一堆检查,也没看出什么大毛病,于是又配了些药,就回家养着了。   回家后,道长又给他开了药,细细地调理了一番,到他们走得时候,人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在柳家待着的后两天,六叔忙着做法事,道长忙着给柳老爷调理,而高朗他们也没闲着。   柳坤的心思,自然是全在料理丧事上,而六叔他们,又都各有各的事要忙,这一来二去,倒是他们三个年轻人最得闲。   为了不怠慢贵客,柳老爷特意拨了沈文鸢去作陪。   沈文鸢一向做事情周到,这吃的喝的,消遣娱乐,全都替他们安排得妥当。   长日无聊,为了让他们打发时间,这大少奶奶好特意找了牌九来,陪着他们又是推牌九,又打扑克的,借此消磨了不少光阴。   要说这沈文鸢,也是个奇女子,虽然年近五十,但保养得宜,性格又温婉大方,和这三个年轻人在一块儿玩,竟丝毫不违和,并不让人觉得他们之间差着辈分,反倒很能说道一起去。   不过高朗他们三个人,此时的心态,又各有各的不同。   高朗呢,是借此机会休整,顺便呢,可以在这里赏个字画,看看古玩玉器什么的。   而郑西麒,就是好一口吃的、一口喝的,吃喝玩乐的事,他再上心不过了!   至于阿杰,在这宅子里,他的心情却与所有人都不同——这是柳月出生的地方,他总觉得自己在这里,与她也能更贴近些。   虽然柳月已经没了,可他却很有些要继续为她守着的态度,这落到高朗他们眼里,也不由感到敬佩。   这天下午,大少奶奶不知让人从哪里给他们抱来一堆的旧相册,放在了花厅的桌子上。   高朗他们一瞧又有新鲜玩意儿,便凑上来看。   “大少奶奶,你这都是些什么呀?”不等沈文鸢介绍,高朗就第一个上手,拿起一本翻了起来。   “这些呀,都是老照片,眼看这就要黄梅天了,趁着今天太阳好,得取出来吹吹,散散潮气。”沈文鸢笑着,就从中挑了一本出来,放到了阿杰面前。   “大少奶奶,这什么呀?”郑西麒还没等大少奶奶开口,就蹿到阿杰面前,将本子抢先攥在了手里。   “哎哟,小郑哥哥,你可是真顽皮!”沈文鸢见他这样,不由笑了起来,“这些是月月小时候的照片。”   “哎,这就不对了,大少奶奶,月月的照片,你为什么只给他看啊?我们难道就看不得?”郑西麒故意这样说。   他这个人,一激动起来,嘴上容易没了把门的,也不分什么场合心境,自己说痛快了就好!   “为什么只给他看?”沈文鸢这时候也一挑眉,瞧着阿杰就说:“我看的出来,杰哥儿心里对月月,不一样!”   这话,说得巧妙,落在阿杰心上,他的心就是一颤,在抬起头来看大少奶奶的时候,眼里的光都变了。   这就像是他乡遇知己,那种感激,那种共鸣,叫人激动!   “哎?”郑西麒这二百五的个性,一听这话,顿时乐开了花,一把拥住阿杰的肩,就问:“大少奶奶,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这小子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竟会被你识破了?”   “傻小子,这世界上,只有两件事,是瞒不住人的。”大少奶奶听了这话,只是笑笑。   “哦?哪两件事?”郑西麒又问。   “第一桩,是打喷嚏,这第二桩么……”沈文鸢顿了顿,眼梢往阿杰那里一瞟,才说:“便是一个人眼睛里的情。杰哥儿说起月月的时候,眼睛里的光,和你们都不一样,骗不了人。”   说着,沈文鸢再次将眸光落到阿杰的身上,她的眼睛里,有赞许。   她真心觉得,柳月能得这样一个真心人的喜欢,是福气。   一个女儿家,还有什么是比的一个真心人的喜欢,更幸福的呢?   这样的幸福,看着平凡,其实却难的很!   想到这里,沈文鸢的眼神便悄悄地又黯淡了下来。   看着这些年轻人,她心里不由想起刘长卿的两句诗来——欲并老容羞白发,每看儿戏忆青春。   曾几何时,她也便同他们一样,被人惦记,也惦记这别人。这种情入愁肠的滋味,现在想来,却也是美好的!   “大少奶奶,你看着坤叔的时候,眼睛里的光,也不一样。”沈文鸢正兀自感伤,高朗就突然开了口。   他瞧着沈文鸢,眼睛一瞬不瞬,极真诚地问:“你和坤叔,究竟是什么样的故事?我瞧得出来,你对他,也不一样!”   问这话,他并不是戏谑嘲笑,而是带着一种欣赏。   自从来了这柳家村,他突然就开始理解了那些情至浓时的痴。   可高朗这样想,郑西麒却并不能领会,他只以为他是情商太低,说错了话,因此一个劲儿地朝高朗使眼色,生怕这一句话激怒了沈文鸢,弄得大家都下不来台!   好在,沈文鸢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她听了高朗这话,只是凄然一笑,随即便说:“我对他,一不一样的,又有什么要紧,终究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罢了!”   这话一出口,郑西麒顿时觉得自己是吃了个大瓜,脸上那表情夸张的,一个脑袋都盛不下他这眼耳口鼻了!   。 第四百八十九章:柳老爷的好算盘   “你们坤叔,他有个哥哥,叫柳乾。”   终于,大少奶奶坐在花厅的桌子前,对着手里的一本相册,开了口。   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眼里的光,却有些晕散开来。   阳光照在天井的大鱼缸里,水波微澜,合着光晕,化作一道道水纹,恰好映在她长长的裙摆上。   那模样,倒像是为她专门定制的花样似的。   时光如流水,就这样在她面前淌过,带走了她的青春。   她瞧着自己手里的那本相册,指尖在其中一张合照上轻轻划过。   “他们兄弟俩个,虽是一母所生,可性子,却是一点都不一样。”说着,她突然将手中的合照放到了他们面前,笑着说:“你们猜猜,这是谁?”   高朗他们见状,连忙凑上去看,结果便看见这照片里是一男一女,在照相馆里拍的,八十年代影楼风,但不可否认,男帅女靓,十分匹配!   “大少奶奶,你年轻时真的好漂亮啊!”高朗看了照片不由感慨。   这照片上的女孩儿,要放在现在,完全可以出道当明星了,又清秀又水灵,不是一般的好看,气质甚至远在柳月的妈妈之上!   “这叫什么话,大少奶奶现在也漂亮!”郑西麒这时候倒灵活,立刻纠正了高朗的话。   “现在是资深美,和原来是不一样的漂亮!”高朗这嘴,如今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逗得大少奶奶忍不住笑了。   “我现在是老了,早不能和从前相提并论了,人啊,要服老!”她轻笑了一声,才说:“快猜猜,这照片上的是谁?”   “这、这一看不就是坤叔么?大少奶奶,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拍这种照片?”郑西麒只扫了一眼,便说。   “对啊,坤叔年轻时我见过,他就是长这个样子的。”高朗也很笃定地说。   大少奶奶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   “错了,”她将照片收回来,拿到自己眼睛跟前细细地看,看了有一会儿,才幽幽地说:“这是柳乾。”   “柳乾?!坤叔的哥哥?”高朗一听这话,登时瞪大了眼睛——这柳乾、柳坤兄弟俩,长得也太像了!说他们是双胞胎,一定也有人信!   “他们兄弟俩,长得一般无二,可性子却完全不一样,这一点,外人是不知道的。”大少奶奶笑着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很值得玩味。   “我们沈家,和柳家是世交,”她瞧着照片上的人,许久才说:“我十六岁的时候,我公爹上我们家来,说是要照从前约定好的,把亲事定下来,当时,我很抗拒。”   “十六岁?这也太小了吧?”郑西麒一听,就叫了起来。   “这不是包|办婚姻吗?这都什么年代了!”阿杰这时也忍不住议论了一句。   “是啊,我在外头念书,对这种莫名其妙的婚事,很不能理解,”大少奶奶闻言点了点头,半晌才说:“我爹看我坚决不同意,后来这事情就搁置了。”   “既然搁置了,为什么你现在会……”郑西麒不解。   “所以说,人生种种,皆是命,该是你的事,你逃也逃不掉的!”沈文鸢说着,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高三的暑假,柳伯伯又来我们家,这一次,他是带着儿子一起来的……”   日头渐渐西沉,高朗他们却随着大少奶奶的讲述,渐渐沉浸在了她的故事里。   要说这故事,那还真是阴差阳错,令人唏嘘!   原来,沈文鸢当初并不知道,柳家有两个儿子,柳老爷带着柳坤去沈家拜访的时候,也没有介绍这是老大还是二子,只说是“犬子”,因此这就在沈家造成了一个错觉——柳坤就是和沈文鸢定了亲的那一位正主儿!   那时候的柳坤正读大学,长得那是剑眉星目,英俊潇洒,且谈吐不俗,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贵气!   沈文鸢一看见他,那完全就是大型真香现场!   原来那些什么抗争啊,包办啊,这些话,统统被她丢到了垃圾桶里。她甚至开始庆幸,感谢老天爷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位如意郎君!   而柳坤呢,对这位气质不凡的沈大小姐,也是一见钟情。   两人一见如故,很快这个青春的荷|尔蒙就上了头!   要知道,柳坤这个人,就是个情痴,爱起来,从来都是天雷勾动地火,不闹个轰轰烈烈,是决不罢休!   沈文鸢比他小两岁,这方面自然稚嫩,他们的感情,多数时候是柳坤带着她跑。   有这么个活力四射的大哥哥带着,沈文鸢很快就被他迷得找不着北,一心只想要嫁给他!   就这样,柳老爷带着儿子在沈家做客那三天,沈文鸢和柳坤这对小儿女,那是感情突飞猛进,两个人一下子就悄悄定了终身!   要说沈家在这件事上,态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这柳家有两个儿子!   而至于柳坤他们,这事情,也只能说柳老爷是有自己的小算盘的,是他坑了自己的亲儿子。   因为当时他大儿子柳乾身体一直不好,自己出去找个对象,可能有困难,所以他就想着拿二儿子顶替大儿子出去相个亲。   一来呢,他想着两个儿子长得基本一模一样,由二儿子代表大哥出来相个亲,这也没什么;二来呢,他觉得二儿子的性格开朗,更容易招女孩子喜欢,能够增加这相亲的成功率。   毕竟,他也没想到,就这么三天时间,柳坤和沈文鸢的感情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发展。   不管怎么说,当初,他带儿子一起过来的时候,也没说什么亲事不亲事的,只不过是叫他来陪着走亲访友的。   当时柳老爷还觉得,自己这计划两全其美,神不知鬼不觉得,就能办成一桩大事,却没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子此时却早已背着自己陈仓暗度,与沈家这姑娘好上了!   。 第四百九十章:哭了   “我们那个年代,和你们现在不一样。”   大少奶奶柔声叹息,眼中闪动着一种难言的情|愫。   “那时候,我们几乎都是写信联系,然后半个月,我们会通一次电话。”她静静地坐着,思绪仿佛都飘远了,飘到了故事里去……   与柳坤分别后,生活似乎又归于平静,然而,这种平静,却与以往再也不相同了。   这就像是藏在桌子地下的一个火盆,你从上面,看不见它,可却又能明显地感觉到它的炽热!   柳坤的信,热情又殷切,就像他的心那样,炽热滚烫。   他几乎每天一封,从不断更,偶尔一个心血来潮,便还要加更几封。这一张小小的信笺,承载了两个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以及对幸福的向往。   那些雪花片似的书信,装点了沈文鸢的少女梦,也点燃了她的整个青春。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至今想起,她仍能感受到那种悸|动!   “我还记得他在信里说:爱情,原是含笑饮毒酒。”   大少奶奶轻笑起来,她的眉梢眼角,都染了笑意,可倏地,却又低落下去,感叹了一句:“那时候我不懂,只觉得他这话说得文艺,而今再想这句话,才觉得这话深得很。”   这正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再闻已是曲中人!   “大少奶奶,你既然一心认定了坤叔,又怎么会嫁给他哥哥呢?”郑西麒听到这里,越发觉得好奇。   “这一切,全都是阴差阳错,我也不知道,该怪谁……”大少奶奶一听这话,眼神越发黯淡下去。   “我和坤哥,书信往来了整整两年,有一天,柳家就来了电话,希望能早些将婚事办了,父亲问我的意见,我自然立刻就点了头。”   “我满心欢喜地往他宿舍打电话,却被告知他请了长假。这不是个好信号,可我却没有意识到。因为很快,我就收到了他的信,说他要跟着族里的长辈,下一趟墓,要去一个月。”   “当时我只想着嫁人,觉得一个月,误不了婚期,便只管开始准备自己的婚事了。”说起这些的时候,沈文鸢的眉头不由蹙起来。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柳家就敲锣打鼓的来接人,我当时心里还有些不踏实,想着新郎没回来呢,怎么就接亲了。可后来,我看新郎官来了,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难道他们兄弟俩真的一模一样?一点都认不出来?”高朗听到这里,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也不是认不出,坤哥比他哥哥要壮实一些。乾哥儿看着更文弱些。”沈文鸢摇摇头,又说:“只不过,当时坤哥去了墓里一个月,我以为是太辛苦,所以熬瘦了,压根没往别的上头想。”   “再加上,我和坤哥,虽然通信两年,可见面的次数,却少得可怜,所以我并没有在第一眼的时候,就辨别出他们的不同,这全是我的错……”这话说着,沈文鸢就要落下泪来。   那时候的人,不比现在,不论再如何的年轻,终究还是保守的,沈文鸢和柳乾结婚的整个过程,都羞怯地不敢抬头。   她只觉得自己是嫁得有情郎,为这金玉良缘而满心欢喜。   到了晚上,柳家又大宴宾客,新郎官自然也要作陪,等他醉醺醺地回到房里,夜都已经深了,人也已经不清醒了,自然也就不可能在说什么话。于是这一夜,就算是这么唬弄了过去。   等第二天早上,沈文鸢还没起床,就听见柳宅里鸡飞狗跳闹了起来。   她迷迷糊糊地起床,披着衣裳走出院子,结果就像被雷劈中一样,差点没昏死在院子里!   “我看见他站在院子里,两只眼睛杀得通红,我……”沈文鸢一提起这件事,顿时激动起来,哽咽着说:“这件事,他比我明白得早,我倒是迟钝,只觉得怎么有两个他,可他却……”   “他怎么了?”故事讲到这里,着实揪心。连阿杰的眼里,都有泪光。   “他就同昨个儿早上你们看到的时候一个样,发了疯,家里的东西,全被他砸了个稀巴烂!”   沈文鸢掩面,她像是难过,又像是心疼他,半晌才说:“他下墓的时候,遇上了塌方,想着我,才刨了十几个钟头,从那里头勉强逃了出来,却没想到家里……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他!”   说着,她哭得更凶了!   高朗他们明白,这是她恨自己没在婚礼上认出新郎货不对板,辜负了柳坤对她的一片深情。   可这事,说到底,也怪不到她的身上,真要怪,第一个要怪的就是柳老爷!   这种套路儿媳妇的不厚道做法,也亏他想得出来!   要不是他先缺了德,后头的事情也不可能会发展得这么一发不可收拾了!所以柳老爷这晚年的种种不幸,说白了,有大半是自己作出来的,压根儿不值得同情!   现在大少奶奶已经泣不成声,他们自然也不好再问接下来的事情。   三个人正想着怎么宽慰她,不料却看见柳坤扎着个白布条子,走了进来。   “哟,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是……”柳坤看见大少奶奶正伏在桌上哭,不由皱眉。   这还是他这两天一夜,第一次踏出灵堂,到花厅来。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三个人一看见柳坤走进来,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暗道:这就是真正的缘不该绝!   如今,坤叔的心病好了,大少奶奶又寡|居,这不就是最好的时候了么?   高朗他们想到这里,不由互看了彼此几眼,默默地就达成了一个计划——非得要撮合他俩成了才行!   “坤叔,大少奶奶看老照片,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哭了!”郑西麒一向嘴甜,人又机灵,第一个就跑了上去拉他。   “哭了?”柳坤听了这话,将信将疑,抬头瞧了一眼沈文鸢,正好看见她从桌子前立起来,拿着帕子悄悄抹眼泪。   。 第四百九十一章:又生误会   “看的什么照片呀?怎么就惹得大少奶奶落泪了?”   柳坤在高朗他们这些外人面前,自然是不会给沈文鸢脸色看的。   他也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这点涵养功夫,自然是有的。   “没什么。”沈文鸢见他难得给自己好脸色,连忙擦干净了眼泪,作势捧起先前给阿杰看的那一本,递到了柳坤面前。   “我只是看着月月小时候的照片,突然有些感慨罢了。孩子们一晃都这么大了,我们可不得是要老了么?”她瞧着他,笑得很讨好。   在他们这桩旧案上,她始终觉得是自己亏欠了他,因此在相处上,不自觉地就低了他一头。   “嗯,月月也很久没回来了,”柳坤看了这相册,眼神也柔和下来,只抬头瞧了瞧这四周,说:“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就带她回来瞧瞧。”   这话一出,高朗他们三个心里就又是咯噔一下。   说实话,他们真的不想再瞒着柳坤他女儿的死讯了,可六叔千叮咛万嘱咐,不知说了多少次,就是不让他们说,他们不敢违逆,也就只好哑声了!   “是啊,外面终究不比家里好,多多回来才好。”大少奶奶瞧着他,眼里有期盼。   然而,柳坤却并不回应她,只将手里的相册放回到桌上,然后就抬头对着高朗他们说:“这两天,你们在这里,憋坏了吧?这季节,这附近的油菜花开的正好,要不要去转转?”   “油菜花?”高朗听了,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兴趣,毕竟,他们几个又不是女人,对花实在没多大兴趣。   “哦,对,瞧我这记性,咱们这里,有一片很大的油菜花田,特别漂亮,的确很值得去。”这时,大少奶奶也应和了一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瞧着柳坤,亮亮的,就好像这三个字,在他们两个心里,是什么暗语。   不过,柳坤却似乎并没有她所想到的那个意思,只是眼睛在桌前的相册上扫了一圈,最终定格在那张他哥和大少奶奶的合照上。   就这么一眼,他的脸色便阴沉下来,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不痛快了。   说到底,他心里终究还是在意,这么几十年了,依旧较着劲!   高朗这时并没有留意到他脸色的变化,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狡黠一笑,说道:“看看倒是可以,要不,坤叔你陪我们一起?”   他这是有意想要撮合柳坤和大少奶奶,可却不知柳坤这时的心境变化——他看沈文鸢哭,还当她是哭自己的亡夫、他那英年早逝的亲大哥!   “我?!我这还要料理丧事,走不开啊!”柳坤连连摇头,突然就话锋一转,说:“按理说,我该要去把月月接回来,唉,到了明天,她妈妈就要落葬了,这以后,她们母女便再也见不着了!”   这话一出,高朗他们心里便更觉得沉重。   几个人站在花厅里,竟突然都不说话了。   过了许久,大少奶奶才说:“坤哥,往后再带月月回来也是一样的,等林溪落了葬,常去坟上看看,她也高兴。”   这话中规中矩,并没有错处。柳坤听了,不置可否,依旧没有搭理她,只抬头对高朗他们说:“好了,时间我前头还要忙,你们说话吧。”   “哎,坤叔,你过来是干啥的呀?”高朗见他要走,突然觉得奇怪。   “哦,我就是过来转转,没什么事。”柳坤回了一句,说罢便抬脚往外走。   他全程就只和大少奶奶说了一句话,可不知怎么的,大家都觉得,今天他对大少奶奶,有些不一样。   尤其是这莫名其妙的来,又匆匆的去,总让人感觉有些奇怪。   他走后,大少奶奶的情绪似乎也好了点,于是郑西麒又问了起来。   “大少奶奶,坤叔的哥哥是什么时候没了的?”他瞧着照片上的柳乾,问道。   大少奶奶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接着便低头看了眼她的亡夫,半晌才说:“他身体一直不好,大约是先天不足,是断不了根的病。”   “病得这么重?那你们……”高朗一听,也觉得同情大少奶奶。   “我嫁了他,便是他的妻子,”沈文鸢像是不愿多提,只叹了口气,说:“乾哥儿性子和坤哥完全不一样。他极温柔,什么时候都是轻声细语的。我们成亲三年,从来没有红过脸。”   “三年?”郑西麒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敢情这大少奶奶守寡,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君子不夺人所好,乾哥儿知道了我和坤哥的事,便从来没有碰过我,我们这三年的夫妻,也是一样有名无实!”沈文鸢点了点头,瞧着照片上的柳乾,又补了一句:“他是真君子。”   这话里,似乎也带着一份爱与敬重,看得出来,柳乾必定是待他真的好。   也许原本,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机会,等着柳坤回来,便将这件事情拨乱反正,把该解释的都解释清楚,该复位的都回到原来的位置。   可谁曾想,等柳坤再回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有了林溪!   “感情的事,终究讲个机缘,光是互相喜欢还不够,还得有正确的时机,”大少奶奶叹了口气,说:“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或是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都不行。再有天时地利人和,却又阴差阳错的,终究便是欠缺了一个缘字……”   大少奶奶沈文鸢的这番感慨,着实动人。   人到了她这个年纪,随口的一句慨叹,听着都富有些哲理。   几个年轻人听了这话,心里都像饮了口陈酒似的,正回味,便看见前面又来了人。   。 第四百九十二章:有瓜   “大少奶奶,前面发饭了,二爷请你们过去。”   下人一到,就极恭敬地说了一句。   沈文鸢听了这话,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便叫大伙儿一起帮着她收相册子,又搬回梢间里锁好,这才带着他们去了前头吃饭。   因这是正儿八经地办丧事,所以柳家在园子里摆了流水席,一切都按照旧时候的规制来,热闹得很。   虽然说是豆腐饭,但毕竟是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了,大家的脸上,哪还有什么悲戚之色,这吃吃喝喝,推杯换盏之间,只看到了欢笑和热闹。   大约柳家村已经许久没这么热闹过了,所有的族人都很兴奋。   道长和六叔因为是高人,这时候都和族长坐在一桌上,而高朗他们三个年轻人,则被安排和柳家的年轻一辈后生们坐在一起。   年轻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气氛极为轻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他们便天南海北地聊起了天来。   起初是聊外头的形势,后来又聊到了历史,再后来,便是古玩,到最后,顺着古玩又聊到了八卦上!   只不过,此八卦非五行八卦,而是这茶余饭后的八卦。   “哎,你们知道吗?为什么,这沈家大小姐会嫁到咱们这里来?”柳坤三叔的大孙子柳宗,喝了一口碗里的黄酒,饶有兴致地问桌上的其他人。   这家伙,算是这波年轻人里,岁数最大一些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兴奋,整张脸上,都好像写着“有瓜,快来找我打听”这几个大字!   大伙儿们听了这话,果然纷纷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全都看着柳宗,等他说出这个惊天大秘密!   而柳宗呢,这时候倒是不悠不急,拿眼睛扫了一圈在座的人,脸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我跟你们说,这件事,是我爷爷和我爸说起的时候,正好被我听见的,肯定错不了!”柳宗眼梢往上扫了扫,一搁筷子,清了清嗓子,说:“传说沈家,有一个宝贝,叫七星续命灯。”   “七星续命灯?就诸葛亮的那个?!”这五个字一出口,桌上坐着的小年轻们,立刻就惊叫起来。   这一叫,顿时引得旁边两桌纷纷转头。   “你们小点声啊!”柳宗见状,忙抓起一把花生米,朝他们丢了过去。   高朗坐在柳宗旁边,听了这话,却一下子想起了六叔跟他讲的那些事,于是忙问:“沈家这宝贝,和那桩婚事有什么关联?”   “你不知道,当初,我这大爷爷,非要去沈家求这门亲,就是为了这七星续命灯!”柳宗说着,故作神秘的敲了敲桌子,接着说:“大爷爷的大儿子,那是个不中用的人!全指着这灯活命!”   “那不对啊!既然有了这灯,怎么人还死了呢?”另一个柳家阿弟听了,便反驳道:“可见那灯,根本没那么大的用处!”   “怎么没用?那诸葛亮为什么死?那是灯被人踢翻了!要是不踢翻呢?”柳宗白了他一眼,又说:“那是沈家祖传的宝贝,用处大着呢!”   “难道……咱们那位大伯伯,也是因为灯被踢翻了才死的?!”桌面上的人听了这话,立刻就做了这合理推测。   “可不是嘛!”柳宗这时点了点头,朝着主桌上看了一眼,才说:“踢翻那灯的,不是别人,就是咱们的柳二爷!”   “什么?!那可是他亲大哥啊!他能做出这种事?!”其他人听了,都直摇头,没有一个相信的!   “这事真事!我爷爷说的,能有假?”柳宗一瞪眼睛,很有面儿的来了一句。   “这不对啊,他好好的,难不成故意要杀了他大哥?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就是啊,我看二伯不像这种人,他最重情重义,你不知道吗?”   “就是!你这么造他的谣,小心族长升祠堂!”   柳家子弟这时候,倒是全都出来维护柳坤,大概在他们看来,柳坤并不是一个浑人,还不至于做出这样的混|蛋事来!   可高朗他们仨听了这话,却不做声了!   他们都是见识过柳坤的疯劲的,要说踢灯这种是,还真难说!毕竟,柳家人,未必知道他和沈文鸢那段过往!   保不齐,为了沈文鸢,他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此时再去回想下午大少奶奶提起丈夫死因时的表现,这似乎又多了一层侧面的印证——她心里有坤叔,自然是半点坤叔的不好,都不愿意提起的!   当然,比起这些,高朗此刻更关心的,是这七星续命灯的下落。   因为,这七星续命灯,世间仅此一盏,如果这灯在柳家手里,那么,六叔他们对白先生的猜测,就全都弄错了方向!   “哎,柳宗兄弟,那现在这七星续命灯,还在这里吗?还是送回沈家去了?”想到此处,高朗就故作八卦地问了一句。   “怎么?你想看看这旷世珍宝?”柳宗见高朗十分感兴趣,便饶有兴味地问。   “好东西谁不想看?”高朗笑着反问。   “嗬!你这话没毛病!说实话,我也想看!不过,晚了,看不着了!”柳宗一耸肩,说道。   “看不着了?!为什么?”高朗一听这话,心头就是一紧。   “为什么?!”柳宗不无讽刺的叹了口气,才说:“也对,这事,你不可能知道!”   “什么是啊?”高朗见这里头还有故事,连忙追问。   “你知道,今儿这丧事的正主儿,是怎么死的吗?”柳宗眼角往柳坤那里扫了扫,问。   “怎么死的?你可别跟我说,是她男人杀死的啊!这我可不信!”高朗这时也习惯了他这卖关子的节奏,学着他的语气说道。   “嘿!小哥,你还挺有意思,”柳宗闻言,果然乐了,抬手往高朗肩膀上一搭,就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 第四百九十三章:婚事的背后   “什么意思?难道这二少奶奶的死,另有隐情?”   高朗一听柳宗这话,顿时觉得这柳家村的事,还真是跟个宝藏似的,挖都挖不完!   “什么二少奶奶!那就是个坐|台的!”高朗的态度自然是恭敬的,可柳宗却不同,直接就给嗤之以鼻了!   “我跟你说,这事情啊,还真是一报还一报!”柳宗丢了粒花生米到嘴里,接着便说:“当初,他柳坤踢翻他大哥的续命灯,就该想到,有一天,得还一条人命给人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小哥好好给我说说,成不成?我这听得,云里雾里的。”高朗见他一个劲地摆谱卖关子,只好赔着笑脸,一问再问。   “得嘞,这事儿啊,你还真是问对人了!”终于,柳宗刷够了存在感,再度开了口,说:“你知道,这续命灯是怎么来的么?当初啊,在上海滩,有个青红帮的头子,叫黄金彪,你知道不?”   “黄金彪?我听说过,怎么了?”高朗闻言,顿时想起了道长先前所讲的故事。   “沈家往上推四代,从前是黄金彪的副手,黄金彪当年是猝|死,半副身家,都进了沈家的口袋!当时这七星续命灯,就是那时候,被沈家的老祖宗给顺走了的!”   柳宗这番话,听得高朗不由发愣,谁也没能想到,这里头竟还有着这样一段渊源!   “那后来呢?”高朗忙问。   “后来?沈家得了这么好的东西,自然是藏起来。你不知道,这么多年,为了保住这七星续命灯,沈家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所以说,他们肯拿这灯当嫁妆,有大半的原因,并不是为了女儿!”   柳宗这小子,年纪不大,可玩起|阴谋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他这话一说,高朗顿时就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你是说……他们在转嫁危机?”高朗瞧着柳宗,表情严肃极了。   “嗯,这就是块肥肉,一群饿狼盯着呢!”柳宗点了点头,又说:“这沈大小姐嫁过来之后,沈家就对外放了风声,说着七星灯,已然不在他沈家了。”   “这不是坑女儿吗?”高朗听罢,便觉得不解。   “嗐!我们柳家村,那时候,谁也不知道在哪儿,放在我们这里,再安全不过!”柳宗一笑,接着就说:“要不是后来柳坤太宠着那个坐|台的,见天儿的往村子里寄东西,也不能暴露了行踪,害了她!”   “什么意思?”高朗又问。   “他坏了规矩,”柳宗叹了口气,说:“那种女人,怎么耐得住寂寞,一会儿要买这个,一会儿要买那个的,他寄那么多的包裹,都是往一个地方发,人家很轻易的就能查到!”   这话说得倒是不假,真有心要查柳家村的人,顺着这条线,的确可以顺藤摸瓜,一下子就能查个一清二楚!   “所以……她是因为七星续命灯死的?”这一下,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   可如果真的是那样,那么,谁的手里有七星续命灯,他就很有可能是杀害柳月母亲的凶手!   那么如果,这盏灯真的在白先生的手里,岂不就是说……   这个想法,让高朗吓得愣了神,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成了形——   如果,白先生真的就是当年的怀特医生,那么,他一直就知道黄金彪的七星续命灯。当年黄金彪暴毙,他抢夺七星续命灯失败,被沈家捷足先登,便开始了这场长达近百年的争夺战。   随着白先生的势力越来越大,沈家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于是就想出了一个甩锅计划——把这灯当成嫁妆,送到了柳家来!   当然,柳家也不是冤大头,他们是真的需要这样一件宝贝,所以才乐见其成。   这场婚事,说白了,还真有点各怀心思的意思!   “你都不知道,那女人死得有多惨!”柳宗的讲述还在继续,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故事,难免叫人惊心。   郑西麒阿杰他们听了,也是瞠目结舌,脸上都几乎不会做表情了。   更别说是在场的那些柳家子弟,那一个个的,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那天,是初十,我们柳家,每个月初十,都要开祠堂。全村的男人,都要去祠堂,宗妇也要去。”柳宗说道:“所以当时,他们家,就只剩下她一个,那伙贼人,是掐着点来的!”   “可是,柳家这么多的下人,怎么会……”郑西麒听了,忍不住要问。   “开祠堂的日子,下人都要去祠堂外的场上听训,历来如此!”柳家另一个阿弟,替柳宗答道。   “是啊,所以他们家,这么大个宅子,真的就她一个……”柳宗接下来的话,倒是和柳坤的讲述并没太大的出入,就是那些事情,只不过,柳坤讲的时候,并没有提起这七星续命灯的事。   大约……他是觉得,这事情和他们这些外人说不着吧!   “唉!要说那小姑娘也是真的惨,亲眼看见自己妈妈死在自己跟前。其实吧,那女人要是识趣点,不喊不叫,把东西交出去,也不至于没了命,可她偏偏要逞强,这才叫人捅成了筛子!”   柳宗说着,也唏嘘了几句,可语气里,却依旧是鄙夷的。   高朗听了这语气,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林溪带着女儿去找邻居们帮忙时,会找不到那几个歹人了!   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人会真心帮她,即使是听见她又危险,出手相助的时候,一样是漫不经心的!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也许才是这么些年,柳坤始终不愿意带着女儿回来的真正原因吧!   。 第四百九十四章:席散了   这场流水席,一直吃到很晚。   一直到晚上近十点,族人们才渐渐散尽。   在这里,除了柳坤,没有人是来哀悼的。   他们甚至把这当作一种狂欢、一种庆祝——那个眼看着就要生变的女人,终于除掉了,大家压在心上的一块大石头,也就落了地!   他们轮番来给柳坤敬酒,嘴里说的,全是祝福的话,仿佛他像是千年铁树开了花一般,值得庆贺。   柳坤坐在席间,看着这一场欢闹,表面上虽也堆着笑,可心里却苦楚寂寞,待人全散了,他独自一人撑着脑袋,坐在桌边迟迟没有起身,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夜风有点大,吹得他身上那件褂子,像麻雀似的扑腾。   “坤叔,要叫人给你弄点醒酒汤来么?”高朗送走了柳宗他们,兀自折返,坐到了他跟前。   他是特意去而复返,但柳坤此刻很疲惫,因此并没有多想,只抬头瞧了他一眼,问:“你怎么还不去睡?”   “我吃多了,睡不着。”高朗原本攒了一肚子话想要说,但看他这副模样,有只好把话吞了回去。   “怎么样?我们柳家村的菜,好吃吗?”柳坤闻言笑了笑,疲态尽显。   “坤叔,回去休息会吧,你已经几天没好好休息了。”高朗皱眉,很同情眼前这个男人。   “没事,明天林溪就要落葬了,这最后一晚上,我自然要陪她。”柳坤说着,站起来。   他的酒的确有些多了,起身的时候,便是一个踉跄。要不是高朗眼疾手快,他很有可能要摔。   “坤叔,你醉了。”高朗扶住他,便说。   “不碍事,不碍事!”柳坤闻言,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夜空,笑道:“你看,今夜的星星,多密!”   高朗闻言,跟着抬头,果然看见天幕之上,这漫天星斗,如无数颗钻石,密密地散落在天上,美得令人心醉。   “走!咱们爷俩,去看星星!”   高朗正被这景象所震撼,柳坤就已经不由分说抓起了他的手腕,往外头走去。   “咱、咱们去哪里?”高朗心里没个准备,不由一愣。   “去带你看萤火虫去!”柳坤故作洒脱。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还带着几分醉意。   高朗听了,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又不是小女孩,两个男的,看什么萤火虫啊!   “坤叔,这大晚上的,天气还有点凉,我看还是算了吧?”高朗觉得他不对劲,于是忙往回拖他。   “不打紧,男子汉大丈夫,这么点寒气都受不住,岂不是太弱了?”柳坤见他不肯,两人便在场子上拉扯起来。   “您当然不怕啦,坤叔,真的,算了吧!”高朗依旧往回拽他。   这夜深人静的,两人正拉扯着,便看见大少奶奶抱着件外衣走了过来。   “高小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呢?”沈文鸢一到,就笑着开了口。   这个女人,永远的大方得体,永远的温情脉脉,鲜有失态的时候。   “大少奶奶,坤叔喝多了,正闹着要带我去看萤火虫呢!”高朗一看见她来,就像是看见了救星,连忙说道。   “萤火虫?”谁知沈文鸢听见了这句话,却不由一怔。   这其中像是有什么典故,但他们不说,高朗也就不好多问。   “是啊,你说这个时候,哪儿来的萤火虫啊!”高朗这时候还在和柳坤拉扯不清,说起话来也觉得费力。   “他喝了多少?”说着话的工夫,沈文鸢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到了柳坤的另一边去扶他。   谁知柳坤一看见她,就一甩胳膊,把她推开了。   “他喝了不少,刚才全村的老少都来敬他。”高朗见他甩开沈文鸢,生怕他一不小心伤了她,于是连忙一把抱住他,将他暂时控制住了。   “你给我松开,我没喝醉!”柳坤见状,却不肯,借着酒劲一施力,就把高朗给挣开了!   别看他人不壮硕,可功夫身手,却更在高朗之上,是真正的高手。就是道长和他拼拳脚,也未必能占什么便宜!   这时候的柳坤,其实也的确没到酩酊大醉的程度,充其量就是微醺,只不过他心里不痛快,故而借着这点劲儿发疯罢了,手里还是很知道分寸的。   高朗看自己控不住他,只好又转头求助沈文鸢,结果就看见沈文鸢展开了手里抱着的外衣,走到了他背后去。   “坤哥,夜里凉,你喝了酒,别往外头跑,仔细着了凉。”她柔声细语,说着便又从他身后绕到了前头,替他理衣领子。   都说这百炼钢只有这绕指的柔才能克,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这会儿沈文鸢仔细地替他整理衣裳,柳坤竟真的就乖巧了,一动也不动,任由她摆布。   这场景,看着多少有些奇怪!   高朗站在他们两人身边,头一回觉得自己是那么多余,恨不能直接施个隐身术,消失了才好!   “文鸢,我难受。”   突然,这样短短的五个字,从柳坤的嘴里蹦了出来,带着一种撒娇的语气。   沈文鸢的手,就在那一瞬间定格,像是僵了一般。   “我难受……”柳坤瞧着她,又重复。   沈文鸢听了,也不由鼻酸,倏地,眼眶里就含满了泪水。   可是,她并没有抬起头,反而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说罢,就接着给他整理起来。   其实这时候,他的衣裳已经没有什么要整理的地方了,可她却依旧在抻着、拉着,也分不清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留恋这一刻的温|存。   “我真的难受,我太难受了,你知道吗?”   终于,柳坤这时候,还是突然绷不住,朝她哭了起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沈文鸢抬头,瞧着他,也落下泪来,轻声说:“都会过去的,都过去了……”   。 第四百九十五章:赏月   这是柳坤难得的软弱。   沈文鸢知道,酒后的一切,都做不得数,可还是忍不住陪他一起哭。   四目相对,一个是醉眼朦胧,一个却哭得清醒。   她心疼这个男人,即使他对她那么那么无情,可她依旧心疼他。发自内心的,从来不曾责怪过他!   “坤哥,我……”看着他,沈文鸢还想说些什么,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柳坤却突然一把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每个在我身边的人,都不幸?你是这样,林溪是这样,就连我大哥也一样……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嚎啕大哭,在沈文鸢的怀里,哭得像个孩子,高朗见状,更觉得自己多余,于是就默默地向大少奶奶使了个眼色,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单独待在这里会如何,可他总觉得,坤叔这样哭一哭,至少心里能舒服一点。   “大少奶奶和坤叔都太不容易了,但愿他们两个能解开心结,好好地在一起!否则,他们也太可怜了!”回房间的路上,高朗这样想。   因为这样想,他心里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等回到他们睡觉的那个小院,他才发现道长他们几个,非但一个也没歇下,竟还搬了张桌子,沏了壶好茶,围坐在院子里赏月嗑瓜子。   “嘿,你们全没睡啊?”高朗一进去,就笑着走到桌前,拾了张凳子坐下来。   “我们等你呢!”郑西麒看见他,就朝他丢了个橘子过去。   “等我?等我做什么?”高朗闻言,一边剥橘子,一边问。   “小郑已经把晚饭时候,柳宗说的那些话刚告诉我们了。”六叔这时直接说道。   高朗一听这话,才想起正事,于是连忙将手里的橘子放下,对着六叔说:“六叔,我怀疑,月月的妈妈,很有可能就是白先生派去偷续命灯的人杀的!”   “嗯,”六叔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说:“这点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既然七星续命灯被盗,那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柳坤这些年,不可能没查过这件事,他那里,一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我认为,柳坤被洛克白控制起来,并不是偶然。”这时候,阿杰也来了一句,说道:“很有可能,他在调查七星续命灯的过程中,发现了什么,所以故意接近洛克白!”   “故意接近洛克白?不会吧?”郑西麒虽然没见过这个白先生,可这时候,却也在心里把他当成了活阎|王!   “嗯,我看过坤叔的身手,我敢肯定,只要他想脱身,就绝没有人能控制得了他!”阿杰点了点头,接着说:“之前我就一直在琢磨,究竟有什么理由,会让他想要留在洛克白身边,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你是说……他就是为了要查清七星续命灯的下落?”高朗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这灯在谁手上,人就是谁杀的。”道长这时也点头认同,说道:“既然柳坤一直没有离开这个洛克白,那就说明,他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嗯,他这个性格,要是找到了证据,还用我们去杀洛克白吗?他肯定早就活劈了他了!”六叔立刻附和。   来了一趟柳家村,他们倒是发现,很多事情都闭环了,只是……这洛克白的身份,却越发扑朔迷离!   柳坤在他身边一年多,究竟掌握了多少证据,恐怕只有问过他才知道,这一点,靠猜是没有用的!   第二天一早,柳家便敲敲打打地除了青牛村,抬着棺材去了村后的一个山坳里。   高朗他们看在柳月的面子上,自然要跟着去送葬。   唢呐声一响,他们几个,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队伍缓缓前行,心里也不是滋味。   不过,途径一片油菜花海的时候,他们倒是被惊艳了,那一大片油菜花实在是漂亮得很!   这让高朗他们几个大男人都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昨天竟没听从柳坤的建议,在这里好好游玩一番,实在失策。   落葬有许多的讲究。   柳家更是有他们自己的规矩。   他们的家族墓园,在山坳的深处,那里极幽静,但风水,却也说不上一个好字。   因为是家族墓园,所以落葬的时候高朗他们并没有进去,直到盖了封土,一切尘埃落定,他们才进去鞠躬磕头,做了礼数。   道长他们到了坟前,又往坟头上压了一张黄纸,这才鞠了躬。   别人看他这么做,想着他是得道高人,便没有多问。   回去的路上,人走得三三两两,不再像是去的时候那样规整。   也正是因为如此,六叔和柳坤,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   他们两个人并肩走在队伍的后头,柳坤的心情,似乎也稳定了不少。   “柳二爷,”六叔背着手,走在柳坤的旁边,说道:“这里的事情,算是了了,咱们也得快些回易县去了,河道口的阵法,快要失效了!”   “是了,是该回去了。”柳坤也点了点头,接着便说:“等回去吃了豆腐饭,咱们就走。”   “嗯,”六叔听了这话,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柳二爷,你在白先生身边,可有听说过什么七星续命灯的事?”   “七星续命灯?!”柳坤听了这话,果然脸色一变。   “对,我们怀疑白先生的身份,并不简单,”六叔这时候干脆停下脚步,等前面的人走远一了点,才继续说:“他的岁数,也许远比我们以为的要大!”   “这话怎么说?”柳坤闻言,似乎有些意外,他不等六叔回答,便接着说:“我当初会追到西西里的鬼市,的确是因为追查七星续命灯的下落。只不过,这个线索,到了鬼市,就断了……”   。 第四百九十六章:精明人   柳坤是个精明人。   他从来不做漫无目的的事。   当初会去西西里,就是因为打听到了七星续命灯的线索。   “有人跟我说,在鬼市上见到过七星灯。”柳坤给自己和六叔,各点了支烟,和六叔两个慢悠悠地在后面走。   “我心想着,这是咱老祖宗的东西,再怎么的,不能让它流到外国去!所以我就去了!”   他说着,深吸了一口烟,又长长地呼出来,才说:“谁知道,我去了鬼市,才发现这是掉进了盘丝|洞!”   “什么意思?”六叔也吸了口烟,问。   “我在鬼市上,也是人生地不熟,只能扮作去观光的游客,”柳坤皱着眉,瞧着渐行渐远的队伍,半晌才说:“我一连问了几家店,都没有知道这灯的。当时我还嘀咕,寻思是不是找错线索了!”   “可等我问道第五家的时候,路上就突然追上来一个人,递了一张请柬给我。”柳坤说着,拿出手机,在相册里划拉了一阵,找到了一张照片,递到了六叔面前。   “这什么?请柬?”六叔见状,连忙拿开香烟,仔细去看屏幕上的内容,“这写的什么呀?都是洋文,我也看不懂啊!”   “这是西西里语,”柳坤见状便说:“上面的话,意思是说,有个拍卖会,就在当天晚上。给我请柬的人说,我要的东西,就在那场拍卖会上!”   “那真的在拍卖会上吗?”六叔闻言,便觉得这事情有诈。   “当然不在,拍卖会是真的,可拍品却没有那盏七星灯,他们就是用这个作饵,把我和我女儿骗过去罢了!”   柳坤恨恨地叹了口气,才接着说:“我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要不是为了这七星灯,怎么可能着了他们的道!”   “那后来呢?”六叔又问。   “拍卖会还没结束,就来了几个人,说是老板想请我谈谈七星灯的事,把我单独请到了楼上去!”柳坤含混地说了句,便又感慨道:“就是从那日之后,我和我女儿就被白先生控制了!”   “既然是这样,那事情就很清楚了,这七星灯,必然和这姓白的脱不了干系啊!”六叔一听这话,立刻说道。   他自以为这证据闭环,已然是严丝合缝,却不料柳坤听了,却只是摇头。   “不对,”柳坤皱着眉头,说道:“不是那么回事,他抓我们,是为了目神珠。据他所说,当时他盯上我们,已经有段日子了。看见我们来了西西里,他就想出了这个计策,毫不费力地控制住我们。”   “他盯上你们?”六叔闻言,觉得这事情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嗯,”柳坤点了点头,说:“起初我也以为,是他偷得七星灯,可到了楼上,他只字未提灯的事,从头到尾都在说目神珠。有关目神珠可以起死回生的事,就是他告诉我的!”   “我现在想来,当初就是被这混蛋给骗了!”柳坤恨恨地说:“他答应我,拿到目神珠,会先借给我,让我回来救林溪!”   “这么说,你们之间不是绑和被绑的关系,而是合作关系?”六叔心里突然腾起一层怒意,但此时并没有发作。   “谈不上合作,只能算是威逼利诱罢了!”柳坤说着,拿手做出个枪的姿势,架到了自己的脑门上,说:“当时有十几把枪,就这样架在我脑门上,我能不答应么?”   “这倒是,身手再好,那也没有子弹快!”六叔心里虽然不屑,可表面上依旧这样说。   他们这一路晃悠,说着话,就又到了方才来时路过的那片油菜花地。   六叔这时干脆站定了脚步,也不看柳坤,只兀自盯着眼前这片花地。   “那你怎么不自己回来,反倒要叫你女儿去冒那个险?”六叔的语气听不出态度。   “我倒是想自己来,”柳坤闻言,也站到他旁边,一块瞧着这一大片花地,说:“可我想,把小女孩儿一个人留在狼窝,倒不如让她回来更安全。我了解你们,你们是绝不会为难这么一个小姑娘的!”   “嗬!你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六叔一听这话,便觉得这的确是柳坤的做派。   “是啊,”柳坤听了这话,也不辩驳,像是听不出六叔话里的讽刺意味,只笑着说:“再者说,你也知道。我在你们街面上,那早就是过街老鼠了,我自己去,还没走到街尾估计就被人打死了!”   “柳二爷,要说这个自知之明,还真是没人比得上你!”六叔听了他这话,忍不住乐了。   “是啊,我也是没办法,这些年,真是像做了一场大梦,醒来,全是虚空!”柳坤听了这话,不由长叹一声,自嘲道:“我活得还没眼前这些油菜花明白!”   “柳二爷,我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六叔听了他这话,也觉得感慨,于是说。   “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青山兄弟,你我也是不打不相识,有什么不能说的?”柳坤笑着拍了拍六叔,看着很洒脱。   他这一洒脱,倒显得六叔着相了。   于是,六叔也一笑,指着眼前的油菜花,说:“劝君惜取眼前人,莫待无花空折枝!”   “眼前人?”柳坤听了这话,笑意却渐渐地淡了。   “是啊,”六叔却没有因此住口,只是说:“大少奶奶对你一往情深,你疯癫半世,她便陪着你疯癫了半世,你已经错过了许多,要是再错过她,那可真就是大梦一场空了!”   “青山大哥,你这话说得通透!”   柳坤见六叔开门见山,便也不藏着掖着,只叹了口气,说:“你是明白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时至今日,我心里的确依旧有她,可我是个不祥的人,实在不该拖累了她!你说是不是?”   。 第四百九十七章:哭哭笑笑   “不祥?这又是哪里的话?”   六叔听柳坤这么说,顿时觉得他也有宿命消极的一面。   “唉,这话,本不该说,可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这一辈子,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家人是这样,朋友也如此!”柳坤语气哀伤,并不是在开玩笑。   “我不想再害人了!我这人,恐怕没没这样的福气!”,末了,他又补上这么一句。   “你信命?”六叔觉得有些意外。   “我要是信命,也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乱子了!”柳坤又笑了一声,笑的苍凉,“要信命,我早信了!”   他又岂是真的不在意,下一刻,他便换了语气,长叹道:“我只是不想再害人了,尤其是她,更不想!我赌不起了,真的赌不起!”   这话说得辛酸,透着一种无力感。   六叔一听这话,竟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大哥的事,究竟是怎么个缘故?”终于,六叔还是忍不住问。   “我大哥?”柳坤闻言一怔,随即便苦涩地笑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们必是好奇的。”   “所以,真的如传言那般吗?”六叔也不避讳。   他们这两个男人,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早已算是半个兄弟。   “我柳坤就是再混蛋,也不可能杀自己的哥哥!”柳坤这是生平第一此想人家解释这件事,以往别人就算再怎么猜测,他也从未向外透露过半分!   “我大哥,是代父受过。他觉得,我们一家人,害了沈文鸢一辈子,所以他不想苟延残喘,拖累她更多!”柳坤叹了口气,才说:“七星灯的火,是他自己灭的。”   “他自己灭?他不想活了?”六叔闻言心中暗想:这柳家的大少爷,倒也是个有见地的主啊!   “我带着林溪回去,本来是想让一切都将错就错,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却没想到,大哥竟如此刚烈,他见我身边有了新人,便深觉得是自己害了文鸢一辈子……”   柳坤说到一半,倏地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而此时,六叔也已然听了个明白,因此便拍了拍他的肩,示意叫他不必再说下去了。   “我对不起文鸢,我当时……”柳坤还想说话,可是一张嘴,眼泪就失控似的往下掉,害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感情的事,真的很难说清楚。   他当初带着满身情伤,跌跌撞撞来到江州,结果却在那里碰上了柳月的母亲。   林溪的歌声陪他走过了人生最失意的时刻,这叫他到后来也分不清,是依赖她这个人,还是依赖她这把嗓子了!   起初,也许并不是爱,可是林溪的善良、纯真,让他从她身上找到了初见沈文鸢时的那种悸|动,所以,他动了心。   很难说,这两个女人,他究竟爱谁多一些。   对林溪,是情深缘浅,对沈文鸢,是爱而不得。   这两份感情,都带着巨大的遗憾。   “我没法面对她,如果我当初没有爱上林溪,那么她就不会死。而我大哥也许就不会羞愤自裁,文鸢也不会苦守一生,我们四个人的悲剧,是我一手造成的!不该爱的时候爱了,不该撤退的时候,又撤退了,是我该死……”   柳坤终于说了掏心窝子的话,对于沈文鸢,他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她越是坚贞守节,他就越是感觉自己对不起她,仿佛这段感情里,是他始乱在先,又是他终弃在后,害苦了这女人一辈子!   “二爷,一切都还来得及,莫要等到连大少奶奶都失去了,再去追悔莫及!那时候,可就真得来不及了!”六叔语重心长,他突然联想到自己,才顿时觉得自己当初也蠢得可笑!   这两个男人,在油菜花地里,哭哭笑笑,交心了有近一个小时,才一起往回走。   等回到村里,中午的豆腐饭,已经备齐了,只等着他们俩一到,便开了桌。   因是落葬饭,菜色倒比前一天晚上的清淡许多,都是些素菜豆腐,鱼虾也都是清蒸的,连一个红烧的菜色都没有上桌,看着寡淡极了。   不过酒还是照喝,柳坤这时倒像是了了一桩大心事,张罗的时候,远比前一天夜里开怀得体。   席间大少奶奶吃了没多久,就推说身体不适,早早地辞了众人,先回了屋里。   高朗他们冷眼瞧着,都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在那里猜测,昨天夜里,坤叔和大少奶奶,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故事!   郑西麒觉得他们是睡了,阿杰则觉得不是,而高朗呢,则摇摆不定。   三个人猜来猜去,饭吃完了,也没把这问题琢磨明白,还干脆立了赌约,说一会儿回去的路上,要捉着坤叔问个明白。至于彩头,则是输的人要给赢的人洗十天臭袜子!   这帮人,纯属看热闹不嫌事大。   要不说,男人到什么年纪,他心里照样还住了个孩子呢!   那么,大少奶奶究竟干啥去了呢?其实却不难猜。她的早退,可不是因为身体不好,她呀,是去给柳坤收拾行李去了!   她最了解他的性子,知道这酒席一散,他肯定立马要走,因此早早地就辞了众人,悄悄折返,去给他收拾东西了。   他的里衣,他的衬衫、西裤,他的刮胡刀、他的……   一样一样,事无巨细,就像一个妻子,在为即将远行的丈夫打点,宁肯多拿,也生怕遗漏。   “里衣、袜子、帕子……”沈文鸢将一切装进箱子,然后又坐在床|沿上细细地查了一遍。   她正专心做事,突然感觉到肩头一沉,便听见柳坤的声音在她背后响了起来。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到这里来了。”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醉意,却让她的心头不由一惊!   好在,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走到床|边,一下子仰躺在了枕头上!   。 第四百九十八章:杏花开了   沈文鸢见他躺下了,心头不由松了一口气。   她原本还担心,他看到自己坐在他的床|头,会不高兴。   可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我给你新做了两身里衣,都是真丝的,今天天气好,我清早洗的,这个点竟然已经干透了。你晚上记得拿出来穿,是好料子,穿着睡觉,再舒服不过的。”   为了避免尴尬,沈文鸢摸了摸箱子里的衣裳,轻声嘱咐。   她自顾自地说,也没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却不想,柳坤却“嗯”了一声。   这叫她受宠若惊,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空气突然安静,周遭的一切都染上了柳坤的气息。这种气息,让沈文鸢心突然砰砰地跳起来。   这一跳,便觉得这四下,都变得吃醉了酒一样,有种不真实的朦胧感。   她开始觉得,自己脸上,火烧一样的烫起来。   这让她顿了有一会儿,才接着说:“还有衬衣、领带、帕子、香水,都装下了。”   她这话,多半是为了掩饰自己这种失态,可即使是掩饰,她的声音还是太抖了些,听上去不自觉地带了点哭腔。   对于她的这些话,柳坤没有再作回应。   他只是闭了眼睛,像是要小憩一会的模样。   “我给你在箱子里放了剃须刀,”沈文鸢见状,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事情要说,于是忙笑着说:“这是前年柳宗去欧洲度蜜月的时候,我叫他带的。”   说着,她举起箱子里的剃须刀,晃了晃,想给他看。   不料,他却并没有睁眼,依旧只是“嗯”了一声,十分漫不经心。   这让沈文鸢觉得先前的那一声,也并不是回应,充其量,不过是敷衍!   她多少觉得有些扫兴,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讪讪地缩回了手。   在她眼里,如今他没有往外赶她,甚至还默许自己坐他的床,这已经是破天荒似的头一遭了,也的确不能再奢求更多!   “本来想着,这剃须刀,你回家的时候能用。”她依旧带着几分笑意,对他说:“不过我想着,你几年也不回来一次,还是带去吧,不然等你下次回来,这刀片兴许都钝了!”   她说罢,又朝他瞧了几眼,见他依旧不说话,便又喃喃地补了一句:“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这话,既像是在说着剃须刀,又像是在说自己。只是她自己未必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失落。   “那就放在家里吧,等忙完这一趟,我回来,就不走了!”突然,从柳坤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口,沈文鸢不由讶异地张大了嘴巴。   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而且还是极疯狂的那一种。这使得她一时间忘了回应,甚至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怎么了?”柳坤见她迟迟不答,就睁开了一只眼睛瞧她。   “我、我……那我……”沈文鸢语无伦次起来。   “怎么?你不欢迎?”柳坤见她这样,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楚。   这个女人,这一辈子,是怎么过的?那种漫漫苦夜,独守到天明的寂|寞与孤独,简直让人无法想象!   “回来好!回来再好不过!”沈文鸢放下手里的剃须刀,激动地抓着行李箱的边框,高兴地说:“那我这就命人去收拾,把月月的屋子也收拾出来。她大了,也该有自己的院子了……”   “这些都不急!”柳坤看她这么高兴,不由放柔了声调,有对她说了一遍:“去把剃须刀放了吧,等我回来用。”   “好,好!”沈文鸢心里高兴地想哭,可表面上还在压抑着自己。   她用帕子将剃须刀仔细包好,然后才起身走到外间的柜子跟前,拉开最上层的抽屉,将东西放了进去。   走出去的时候,她的腿,是抖的,像踩在云里。可她脸上,却始终都带着笑意。   她为自己高兴,更为柳坤高兴,一转头,便看见院子里的那些杏花树,开花了!   这是今年的头一枝。   她忍不住转身,细细瞧了有一会儿,才笑着对里间的柳坤说:“院子里的花开了,真好!”   说着,她又往他那里去,想问问他可还有什么要带的,不料却看见他闭着眼睛,呼吸沉沉的,像是睡着了。   她见他睡得香甜,不由放轻了脚步,像一只猫般,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去瞧他。   他睡得真沉,睫毛长长地垂下来,眉心还不自觉地皱着,皱出一根针来。   时光的痕迹,在他脸上浅浅地印着,并没有使他匆匆老去,反倒使他更添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沈文鸢俯身跪在床前,一只手撑着脑袋,细细地瞧着他,看着看着,便看得入了神。   她不自觉地起身,伸手想要去抚他眉间的那一抹忧色。   谁知这指尖还没触到他,他便突然睁了眼,一把攥住了她的手!   “你在干什么?”他瞧她,眼神里看不出喜怒,只是瞪得大大的。   “我……我……”沈文鸢一抬眼,便看见自己的窘态,全都映在了他的眼眸里。   他们四目相对,沈文鸢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这几十年,她的心从来没像现在跳得这么快过。一切,好像瞬间回到了少年时!   她觉得自己脑中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正又羞又窘,便突然听见——   “那继续吧。”柳坤的声音沙沙的,充满了诱|惑力。   “什么?!”沈文鸢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既然答不上来,那你就继续做。”柳坤重复道。   “继、继续……什么啊?”沈文鸢闻言越发紧张,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继续你刚才做的事啊!要不然,你还想继续什么?”柳坤说着,手上突然用力,拽了她一把,害她直接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里去……   。 第四百九十九章:萤火虫   这可真是只男狐狸!!!   沈文鸢虽然年纪不小,可说到底,心里却依旧是个少女。   这时候被柳坤这么一拉,早已是芳心大乱,脑袋懵懵的,什么也不知道了!   “你、你……”她已经好久好久没和他靠得那么近了,隔着薄|薄的衣裳,他的心跳那么有力,一下子让她觉得头晕目眩。   多少次午|夜梦回,这结实的胸膛,都让她思之如痴。   “别动,”柳坤瞧着她,语气简直堪称邪|魅,只看他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拂过她的脸,最终停留在她的耳后,问:“就这么希望我留下吗?”   这种语气,落在未经人事的沈文鸢耳里,心头就是一颤。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就这样的好机会,她却匆匆忙忙地,只想要从他怀里爬起来。   “我、我想起前头还有些事,我先……啊——”她现编瞎话,谁知“走”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柳坤用力一拉,再次拉进了怀里。   “你还有什么事?嗯?”柳坤问得漫不经心,“你这小丫头,竟然也学会说谎了?”   “我……”她整个人像火烧一样,心里有点急,可一开口就结巴。   不过,柳坤并没有等她给出答案,就一个翻身,换了乾坤,牢牢地锁住了她!   这一下,沈文鸢彻底动弹不得了!   她就像只小兔子,忽闪着她那双大眼睛,瞧着眼前这只老狐狸,红了脸!   他们靠得那么近,那么近……近到他的鼻息,全都拂在她的脸上,那种至阳至纯的气息,让她小鹿乱撞。   “你怎么突然……”到了这个地步,就是个傻子,也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   只看沈文鸢羞涩地垂下眸子,两只手自卫似的撑在他们之间,低低地说:“你喝醉了。”   “不,我很清醒。”柳坤闻言,不由被她逗乐了,可却依旧强忍笑意,捏住了她的下巴,“这点酒,还灌不醉我!”   这话叫沈文鸢蹙眉。   这个女人,看着依旧如同当年般可爱。   柳坤瞧着她,心底最深处的爱,瞬间再度被激起。   “可你现在这样……”沈文鸢的话没说完,他就打断了她。   “文鸢,看着我。”他捏着她的下巴,眼神变得深情。   “嗯?”沈文鸢乖乖照做,眸子里映出柳坤的模样。   “我们在一起吧?”他的声音哑哑的,充满磁性。   不等她回答,就直接低头,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唔……”这一切来得太快,沈文鸢始料未及,口中不由逸出一丝轻|吟。   柳坤的吻,热烈一如当年,像一团火,霎时包裹了她。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浴火的凤凰,在这一个深深的吻里,终于得到了涅槃重生的机会!   不知什么时候,挡在他们中间的那只手,不见了。本就少得可怜的抗拒心,此刻更是全然消融,化作了一池春水。   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这天地之间,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她和他。这还是从前那个她最爱的少年,并没有丝毫的改变。   在他的面前,她永远是迷失的,爱起来便是忘乎所以,心里眼里、世界里,统统只剩下一个他罢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一吻终结,柳坤半撑着身子,伸手抚上她的发。   她的发髻,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此时松散地铺了一床,似一片温柔的海。   柳坤闻见她发上的香气,有些情难自抑。   该死!要不是时间不够,自己真没打算就这样轻易地放过她!他在心里暗恨,可表面上却云淡风轻。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昨天晚上居然虚度了,没早点把这事办了!   当然,这点男人的心思,沈文鸢是不知道的。   她这会还沉浸在蜜意里,嘟着嘴瞧着他,只抗议道:“你给我机会说不了吗?唔……”   可她抗议的话还没说完,便悉数被他堵在了嘴里。   作为报复,他给了她一个更加热烈的吻。   这个男人,永远是这样的肆意妄为,爱起来便是天雷勾动地火,不疯魔不成活!   “还说吗?”换气的瞬间,他捏着她的脸问。   “说,我为什么不说?”沈文鸢赌气似的,轻喘着说。   “那你可别后悔!”说着,他再度吻住她,全然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然而,沈文鸢爱的就是他这一股子霸道劲。他要是文文弱弱,她反倒觉得没什么意思!   这两人,表面上文质彬彬,骨子里却都是一样的倔强和认死理。   这一席温|存,一直持续到柳坤不得不走,才停了下来。   “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柳坤离开前,不舍的将她亲了又亲,抱了又抱,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可怜兮兮地说:“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你快去吧!”沈文鸢听了他这话,笑得止不住,捧住他的脸,说:“你啊,狗脾气,好的时候,什么都好,不好的时候,就看什么都不顺眼!”   “那你喜不喜欢我这个狗脾气?”柳坤抓下她的手,问。   “喜欢!喜欢极了!”沈文鸢闻言笑得更欢了,只说:“跟个小孩子似的,到了外面,千万当心,早些回来。”   “好,我还等着回来试剃须刀呢!这么好的东西,留在家里,怪可惜的,你说是不是?”柳坤坏笑起来,说得意有所指。   “你讨厌!”沈文鸢的脸,腾地红起来。   “等六月,我到你去那片地里,咱们去捉萤火虫。”柳坤见她这样,也不逗她了,只再次轻轻抱了抱她,在她耳|畔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一件也不会忘。”   。 第五百章:知音人   回易县的路上,柳坤的状态明显与去的时候不同。   他春风得意,嘴边无时无刻不挂着几分笑意,这模样,完全就是个沉浸在爱情里的热血青年。   他和沈文鸢在柳家村道别的时候,看着倒是很拿得住。   也没什么亲密的动作,两人唯一的互动就是一个眼神,可就连这眼神,也不过是淡淡一瞥,若有似无,一般人根本瞧不出来什么!   毕竟都不是二十来岁的小青年了,搞对象,自然也不会在人前秀恩爱。   毕竟,秀恩爱,死得快,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要不是此刻柳坤笑得像个花痴,还真不容易让高朗他们几个察觉到!   这时候高朗他们坐在车上,见柳坤一边开车还一边不自觉地笑,顿时想起了午饭时,他们几个偷偷打的赌,于是郑西麒立马就开始撺掇高朗问这事了!   高朗呢,闲着也是闲着,这时候即使没人撺掇,他也想去问上两句,更别说是有郑西麒上杆子拱他,那自然更是来劲。   此刻就连阿杰,都被他们带坏了。他从前最不苟言笑,什么时候都板着一张脸,可现在,却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凑个热闹、听个八卦的感觉了。   再说此时,道长和六叔,其实也挺好奇这件事,于是众人心照不宣,互望了几眼,当下心里便都默许了。   于是,高朗一清嗓子,这戏,便鸣锣开场了!   “坤叔,你和大少奶奶,怎么样了啊?”高朗从后视镜里瞧着柳坤,硬着头皮就问了一句。   “什么怎么样了?”柳坤正专心开车,被他这冷不丁地一问,竟还有些羞涩。   于是,他很自然地选择装傻。   “啊呀坤叔,你就别装了,你们俩,怎么样了?你们昨晚上……”郑西麒是个急性子,不等高朗再问,就蹿了出来。   只看他两只手扒拉着驾驶座的皮椅,撅着个月定,像是在拉屎似的,简直就是一个俗不可耐!   高朗和他虽然都八卦,但显然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高朗一看他那样,不由就皱起了眉头。   “臭小子!你说什么呢!”柳坤是个罗曼蒂克的人,这时候一听郑西麒说的这糙话,也立马一个反手,直接拍在了他的脑门上!   “哎哟!”这一下头皮,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郑西麒直接就被干|蒙了!   “坤叔,你这下手也太狠了吧?”高朗看郑西麒遭遇这样一个暴击,看得不由目瞪口呆。   “我和文鸢,那是发乎情止乎礼,更何况,我们都一把年纪了,你八卦什么不好,八卦到我们的头上来了!”柳坤这人,爱起来就是护短得很,别人说她一句,那也不行!   “坤叔,我们不是八卦,我们是关心你!”高朗这时连忙往回找补。   “那我真是谢谢你们了!”柳坤闻言半真半假地说。   他心情极好,自然不会是真的和这些小子计较,不过,必要的敲打还是不能少。   “坤叔,你和大少奶奶……好了吧?是吧?”高朗不依不饶,还是在问。   “以后别叫她大少奶奶了!”柳坤笑着皱眉。   “那叫她什么?”高朗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不由对着众人使了眼色。   “叫她沈大小|姐!”柳坤不咸不淡地说,可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就好像沈大小|姐这四个字,有什么特别的魔力似的。   “噢!原来是沈大小|姐啊!”郑西麒这时忍不住怪腔怪调。   这话一出,高朗和阿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连道长和六叔,脸上也止不住有了笑意!   “臭小子!”柳坤见大家都笑了,也有点不好意思,忍不住再次伸手,往郑西麒的方向打了过去。   但这一回,郑西麒却躲得快,没再中招!   “坤叔,不带你这样的,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郑西麒不仅躲,躲完了还不忘调侃。   他这话一出,全车子的人笑得更欢了,就连柳坤他自己,都笑得不行!   这一路上回去,都在这样一种快活的氛围中度过,直到车子渐渐接近易县地界,他们才变得严肃起来。   那时候,已经是七八个小时之后了,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我们去哪里?”看到易县标识的那一刻,高朗问道。   车子开到徽州的时候,就已经换回高朗开车。此时他见马上要到地方了,心里便不由有些紧张。   原本在柳家村时,他们暂时避世,倒也忘却了许多烦恼。可现在回来了,许多事情便又不得不面对。   柳家村这几日,真如世外桃源,此刻想起白先生,他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直接去河道口!”六叔闻言,坐正了身子,也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直接去?!”高朗闻言有些惊讶。   “嗯,我和阿梅说过了,她会直接在河道口等我们!”六叔点了点头。   “梅姨?她去干什么?”高朗很意外。   “自然有她的用处。”六叔也不多言,他这人习惯了说话留一半,另一半则靠别人去猜。   好在这时候,道长开了口:“河道口的阵法,只剩两天了,今天晚上,咱们就要把这定风珠给布下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父老乡亲们呐——   不知不觉,本书已经500章了,这叫我有些感慨。   一百万字,多少个日夜,我们一起走过,虽未谋面,却已交心。   能一路追到五百章的,都是我的知音人。   真的很珍惜你们,真的很感谢你们,也真的很爱你们,愿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能继续相知相伴!   你们的留言,你们的爱心与花花,是我一路坚持下来的动力。   写作是一件相互成就的事,你们的支持与催更成就了我,而我的努力,希望也能丰富你们的生活、装点你们的思想!   感谢,再感谢,愿大家一切都好!   好了,说两句题外话。今天我要推荐两本朋友的书。   一本是我的好朋友,猴九的新书《都市之极品弃少》,经典都市爽文,大家可以去看看,很是风趣幽默。   另一本是女频大神苏轻墨的大作——《国色医香》,女孩子们可以去看看,很不错的古言,值得一看!   。 第五百零一章:挖坑   高朗他们到达河道口的时候,梅姨已经等在了那里。   她的肩上,还蹲着一只小麻雀。   那小麻雀一看见高朗的红车子驶过来,立刻就欢腾地从她肩膀上飞跃起来,扑腾着翅膀朝他们飞过去!   梅若楠到底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此刻变作麻雀,倒是极符合她的性子,活泼得很。   高朗他们一下车,她就落在了郑西麒的肩上,十分熟稔地去啄他的头发丝,给他挠痒痒。   别看他们两个认识没两天,但相处地却极好,原因很简单,高朗他们都忙,也只有郑西麒有这个闲工夫,可以逗她陪她。   “小东西,你妈妈呢?”郑西麒把她抓到自己手心里,一边拿手去顺她的毛,一边问。   梅若楠听了这话,立刻叽叽喳喳地飞起来,在前头带路,引着他往梅姨那边去了。   这一人一鸟,看着十分有趣。   高朗瞧着他们这有爱的互动,正想评论两句,便听见六叔在他们身后叫了起来。   “别傻站着,来拿东西!”六叔猫着腰,在后座上捣鼓,不一会儿就拿出了两把半长的黑铁锹。   “六叔,你什么时候弄得铁锹啊?”高朗看见自己车里有这东西,不由有些吃惊。   “这是你六叔从我柳家村里讹来的,这是伸缩铲,我们下墓倒斗的吃饭家伙!”柳坤这时解释了一句。   那语气,颇为傲娇!   “原来是这样啊!”高朗似懂非懂,连忙走上去瞧。   他把那铲子拿在手里掂了掂,发现这东西轻得吓人,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东西这么轻,能派什么用处?风一吹估计都能折了!”他忍不住吐槽。   谁知,柳坤听了这话,却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够了,才说:“你小子,也太小看我们柳家村了!这是特殊材料,你别看它轻,硬度是钢的一百倍!”   “这么厉害?!”高朗闻言,有些吃惊,不由再次掂了掂手里的铲子。   “你别掂了,一会儿你挖坑的时候,再慢慢感受吧!”六叔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说。   “挖坑?!咱们挖坑干嘛?”高朗听了,更觉得莫名其妙。   此时河道口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呼呼作响,颇有点“月黑风高杀|人夜”的味道!   高朗寻思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六叔,咱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布阵的吗?”   “是布阵啊,怎么了?”六叔瞧他表情怪怪的,便问。   “那布阵,怎么还要挖坑啊?”高朗现在只要一提到挖坑,头一个想起的,就是黑林子里的那个坑!   那个坑,那只黑猫,可真是差点吓掉了他半条老命!   “不挖坑,这定风珠,你准备把它放哪里啊?”六叔反问,说着就指了指前头,说:“走吧,时候差不多了!”   说着,他便拿出罗盘,带着大家往河道口的荒原上走去。   这还是高朗第一次接触布阵这么神秘的事。   虽然以前在摘星观看过阵法,可还真不知道这阵,究竟是怎么布的。   他原本觉得,应当很炫酷,至少也有个五毛特效撑场面,因此不免有些激动,感觉自己即将化身为仙侠剧的大男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知,等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东偏南四十度,行了,就是这里了,来吧,挖吧!挖深一点!”只看六叔捧着罗盘,对着大伙就说了一句。   “在这儿挖?”高朗看了看四下,发现这地方除了几个树墩子,什么也没有。   “对!就是这里,挖吧!”道长站在他们身边,瞧了瞧地上的几个树墩子,然后对六叔说:“今天这阵法,只有你能做,一会儿我和高朗会在两侧为你护法!”   说着,道长便拉住高朗,准备给他速成一下,不料他还没来得及走开,便被六叔拉住了。   “师兄,是这样,我想了想,这定风珠,不能就这样埋在这儿。”六叔瞧着他说道。   “不这样埋,你打算怎么埋?”道长皱眉。   “你看,师兄,目神珠有守护神女,咱们定风珠,为什么不能有?”六叔瞧了一眼高朗,说道。   “神女?”道长闻言,目光不由落到了这小麻雀的身上。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说:“为什么不可以呢?如果有了守珠神女,我们也就不必要再去找青丘借兵了!”   “你们的意思,是不是要让我的若楠做这神女?!”梅姨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过来,不由激动地一把抓住了六叔的胳膊。   “嗯,”六叔点了点头,随即伸手将梅若楠接到了自己手心里,说:“当然,还是要听听小梅姑娘自己怎么想的!”   “做了神女,就永生了,是吗?”梅姨这时又问。   “再怎么的,也算是地仙,如果好好修行,假以时日,兴许还会有更大的作为。”六叔对着梅姨解释。   梅姨听了这话愈发激动,连连称好,急切地说:“我们要的,我们要做这个神女的!”   “梅姨,做了神女,可就一辈子都和这颗珠子系在一起了!你可得想清楚!”高朗这时却泼了她一头冷水,他突然想起了项链里的子姬,不免觉得凄凉。   “虽然是永生,却不能离开这河道口,需时时刻刻镇守在这荒原上,一个人,十分孤寂。”高朗又说。   他突然想起自己在目神珠考验中看到的情景,不由觉得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定数,这梅若楠,注定了要和这河道口,有一场渊源!   她死在河道口,如今又要镇守在这里,这样的缘分,谁又能说得出个所以然来呢?   ——父老乡亲们——   今天是清明节,一个特殊的清明节。   庚子,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年。   平安是福,背后有靠山的人,是幸福的。   而我们的祖|国,就是我们最坚实、最温暖的靠山,在他怀里的每个人,都是幸福的。   愿山河无恙,所有的人,都平安!   。 第五百零二章:不瞧他   道长曾给过许诺,说要给梅若楠一个好的安排。   他当初的意思,其实倒不是这个,而是说要送她去投|胎,给她安排一个好的人生。   可现在,六叔突然提了这么一个方案,他倒也不好说不同意了!   “师兄,怎么样?你看成吗?”六叔见他不说话,便问。   “不是成不成的事,是这事情一旦开始,就没得反悔了!”道长的表情很凝重。   “我们不会反悔!道长,这是我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梅姨闻言,生怕到眼前的好事不能成,连忙信誓旦旦地说。   “不是这样简单的事,阿梅!”道长见她如此,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便叹了口气,说:“这样吧,我让你们母女见个人,见完了,你们再决定!”   说着,道长便朝高朗使了个眼色,要他把随身戴着的项链摘下来。   高朗见状,也立刻会意,照着做了。   这项链,他虽然天天贴|身戴着,可是却并没有学会召唤子姬的本事。   除非子姬自己出现,否则这项链,对他来说,就是一个装饰品,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说实在话,自从上回在医院她出现了一回,到现在,这项链就像是坏了一样,再也没有过任何的变化,连发光都不会了。   高朗这两天在柳家村,也在琢磨这个事,他嘴上虽然一直没提,可心里,却着实有些忧心,生怕这子姬是出了什么危险了!   “最近这项链一直都没有反应。”高朗把项链递过去的时候,说了一句。   “不碍事。”道长闻言,却并不当回事,只看他接过项链,展在梅姨母女俩面前,伸手轻轻一挥,那项链便亮了起来。   这叫高朗很吃瘪,心里不由暗自揣度,想道:敢情这子姬是故意不理自己啊?   “难道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不应该啊!”高朗在心里嘀咕,又把近来的事情细细捋了一遍,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自己在平行世界和倪曼的那些画面!   “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有些惊心,但并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这时候,子姬已经被道长召唤出来了!   “神女,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道长一看见子姬,便与她打了个招呼。   这时子姬也极客气的回礼,与他寒暄了几句,这才切入正题。   “道长深夜召见,不知所为何事?”子姬瞧了瞧众人,可独独跳过了高朗,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高朗见她这样冷待自己,心里更是咯噔一下,愈发不安。   “神女,梅若楠想要成为定风珠的守护神女,不知你有什么意见?”道长一本正经地同子姬商议。   而子姬听了这话,神色也是微微一变,她微微侧过头,望向六叔手中的小麻雀,只轻轻一勾手,梅若楠的元神,就从小麻雀身上飞了出来,落到了她的面前。   “姐姐,你好漂亮啊!”梅若楠第一回看见这么漂亮的仙子,不由惊呆了。   她痴痴地瞧她,眼睛一瞬不瞬,完全忘了正事。   子姬见她如此天真烂漫,神色也不由变得柔和,只朝她点了点头,问:“你就是梅若楠?”   “对,姐姐,我要是成了神女,是不是就也能变得和你一样漂亮了?”梅若楠天真的问。   “变成我这样,很好吗?”子姬失笑。   “好啊,不老不死,不伤不灭,永远这么漂亮,还可以守护一方,有什么不好呢?”梅若楠反问。   子姬闻言,不由一怔,她此前似乎从未想过这些好处,只不过觉得,自己只有做了神女,才能留在世上,一心等她的知心人!   神女于她,是苦,是劫难,而非求之不得的好事。   这便是所谓的,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了吧!   “那如果,要你永远困守一地呢?”她若有所思,许久才问。   “易县有我妈妈,还有高朗哥哥,还有这么多我的朋友,我在这里守护他们,怎么能说是困守呢?我很高兴!”梅若楠这话,叫子姬有些羞愧。   她突然觉得,自己此前的爱,格局太小!   “那如果……你以后遇上了爱的人呢?你成了神女,就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子姬又问。   “我即使不做神女,也一样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啊!”梅若楠望着子姬,突然说出了一句让子姬释然的话。   是啊,不做神女,也一样不能和崔清臣在一起,过去的事情,永远不可能再回头。高朗再像他,也终究不是他,自己的执着,其实毫无道理!   “嗯,”子姬想到这里,突然觉得释然,闭着眼睛轻笑了一声,才认同似的睁了眼,说:“小姑娘,你有这样的思想,一定可以做好这件事,我支持你!”   说罢,她转头望向道长,说道:“道长,相信你已经有答案了,何须再问?”   道长这时也欣慰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对着子姬做了个揖,道:“还请神女助我。”   子姬闻言,也朝他扶了扶身,表示赞同,于是六叔便将目神珠举到了两人中间,由这二人便合力对着梅若楠施了法,将她与定风珠做了联结!   定风珠也是上千年的神珠,其能量虽不及目神珠,可却也是万里挑一。   此时梅若楠得了定风珠的能量,整个人顿时变得不同起来。   联结之下,定风珠也开始发光,它烨烨生辉,在这暗夜中,如同一轮明月,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而梅若楠,更是渐渐上升,整个人身上镀上了一层莹白的光辉,与定风珠相互辉映,散发出一种圣洁的光芒。   这光,照得河道口荒原上亮如白昼,一如当年道长头一回在河道口布阵时那般……   。 第五百零三章:西瓜和西瓜汁   在圣洁的光芒中,子姬催动了高朗体内的目神珠,想要借目神珠之力,进一步加强联结。   高朗受她的感应,突然便加入了六叔他们,在子姬的意念控制下,翻手作结印,打出了一个极为繁复的手印。   这手印威力极大,看得六叔和道长都傻了眼。   “河伯导前辟蛟龙,万灾消灭天清明,六甲咒禁,成——”他大吼,周身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场。   这种能量,似冲击波,一下子震得众人脑子发蒙,耳中蜂鸣,就连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震|颤!   在这能量波的中心,高朗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浑身疼痛难当,如受雷击之刑一般!   无数的股气流在他体内涌动激荡。横冲直撞,似狂狼,将他打破、撕碎,又组合、凝聚,形成一个新的他。   子姬强行打通了他的奇经八脉,迫使目神珠的能量迅速在他体内融会游走,这种超常提速,使得他如同分筋错骨般的疼痛起来。   “啊——”高朗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岂止是她梅若楠的神格飞升,这,分明还是他高朗的脱骨之劫!   “高朗,气沉丹田,相信我,挺过去,你就不一样了!”子姬见他痛得神形分离,连忙对着他说了一句。   知道这时,六叔他们才明白子姬想要做什么,于是也撤了原来的术法,改为为高朗护阵!   他周身的骨骼,被目神珠的威力寸寸打碎、冲毁、分崩离析,然后又借由这种强大的能量再度融合、新生,这一切,痛到难以承受,全凭一股信念在支撑。   “高朗,什么都不要想!凝神静气,用心感受目神珠的能量,随着它的气息去游走!”子姬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与子姬有关的画面,有哭,有笑,还有她自己与目神珠融合之时的裂骨之痛,这叫高朗看得心如刀绞,属于崔清臣的那部分人格,迅速觉醒!   “子姬——子姬——”他大喊,突然泪流满面,脖子里的青筋一下子凸|暴起来。   “不好,”六叔见高朗这样,不由大叫一声,道:“他怕是要走火入魔!”   “不,他不是要走火入魔,而是真正的他,终于要醒了!”道长此时,可摇了摇头,目光灼灼。   “什么意思?!”六叔闻言,诧异极了,“真正的他?”   “神女是要唤醒他的元神。”道长瞧着眼前的画面,沉声说道。   高朗的四周,环绕这巨大的能量场,而这能量,来自于他的本命之神!   “唤醒后会怎么样?他还会认得我们吗?”六叔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这时候,脑子转不过来的,又岂止是六叔,一旁的柳二爷,也早已经傻了眼!   他现在才终于明白,目神珠的确不能起死回生,非但不能起死回生,说不定还能要了你的命!   “稳住心神,浑然忘我,不要在意那些身体上的疼痛,顺着目神珠的能量去走!不要抗拒!”子姬再次对着高朗喊道。   高朗闻言,终于开始照着她说的做,在体内寻找这股能量,顺着它随波逐流,渐渐达到了她所说的忘我之境。   万千细流,终汇成海,他感觉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奔流着一股巨大的能量。   终于,疼痛变得越来越小,而一种顺流而行的畅快,在他体内弥漫开来,这,大约便是真正的融合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高朗的神色渐渐变得安宁、柔和,周身散发出一种不一样的气场。   这种变化,周遭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   “这还是他吗?”六叔见了,不由疑心。   “西瓜,榨成了果汁,它还是西瓜!”道长瞧了瞧六叔,又说:“要成就大道,这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西瓜和西瓜汁?!”六叔闻言皱眉,心想:这时一回事吗?   就在他这种疑惑之中,梅若楠与定风珠的联结,终于达成了,而高朗,也受完了脱骨之劫。   当梅若楠再次落到地面上的时候,她变得不同,身上果真比从前更多了一份仙气。   而高朗,整个人也变得更为敏捷轻健,他的眼神变得较之前更加清明,看起来,却也多了一份沧桑感。   不知怎的,六叔突然觉得,高朗的这种眼神,和道长很像!   再说此时,子姬见事情成了,便也跟着落到地上,她当着众人的面,牵起了梅若楠的手,将她引到了一旁说话。   高朗见她们往河边去,便想跟上去,谁知,却被道长叫住了。   “小梅姑娘如今是神女了,子姬姑娘一定有许多事要交待,你不要去捣乱!”道长直接对他来了一句。   听了这话,高朗也没有强求,只是跟着郑西麒他们去了树墩子那里挖坑。   这坑,说来也奇,就挖在三个树墩子的中间。   这三个树墩子,形成一个等边三角形,而他们所挖的那个坑,恰好就在这个三角形的中心点上。   这,颇像是某一种神秘的阵法。   高朗一直闷声挖土,也不与人说话,不知不觉,这坑便挖出了一米多深。   “六叔,还要挖吗?再挖,可真的就能埋|人了!”郑西麒这时突然冒了一句。   他之前什么都没说,这时候冷不丁冒出来这么一句,真怪吓人的!   “你小子!说什么呢!赶紧挖!”这话很不吉利,六叔听了,差点没抬手削他。   可高朗,此时却干脆跳到了坑里,依旧自顾自地挖着,似乎完全没有受到丝毫干扰。   可他就这样埋头挖,谁知,才又挖下去没两下,铲子底下的土竟突然一松,露出一个大洞,高朗来不及反应,便连人带铲子,一下子顺着沙土滑下去,只一秒就当着众人的面,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高朗就这么不见了!   他甚至没来得及惊叫,就这样闷头不响,一下子掉进了无底深渊!   “朗哥儿——”六叔始料未及,见状连忙冲上去抓他,可是他坠得太快,连根头发丝都没抓着……   。 第五百零四章:龙窟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子姬在河边听见他们喊,连忙一个飞身折返,到了他们面前。   “高朗呢?他人呢?”她看了一圈,发现独独少了高朗,顿时紧张起来。   “掉、掉下去了!”郑西麒闻言,支支吾吾地指了指这地上的大坑。   “什么?!掉下去了?!”子姬闻言,神色大变,二话不说,直接就奔着那个大坑跳了下去!!!   “神女——”六叔和道长看见子姬这么豁得出去,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   “姐姐等我——”梅若楠看见子姬跳下去,也忙跟着跳了下去。   “若楠!!!”梅姨瞧见了,想拉却已经迟了!   梅若楠这个急性子,也不看这是个什么情况,直接就下去了!   这一晃的工夫,高朗、子姬、梅若楠,三个人竟全都填了这大坑!   六叔瞧着郑西麒的眼神,简直像是要杀人!   “你这嘴是开过光是不是?你干活就干活,废什么话!”他说罢,对着郑西麒就是一脚飞踹。   “哎哟!”郑西麒始料未及,一个踉跄,也差点跌进坑里去,“六叔,这事它不能怪我啊!我哪能知道这土下面会有这么一个大洞啊!”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在那里瞎咧咧!乌鸦嘴!”六叔越想越气说着说着,就又想上手了!   好在,这一回,道长及时拉住了他,这才不至于酿成惨祸。   “你去和一个小孩子计较什么?他一句话,还起不了这么大的作用!”道长来了句,他的模样,看着淡定得很。   “师兄,朗哥儿他掉下去了!他掉下去你不急啊?!”关心则乱,六叔这时候,可远没有道长那般淡定!   “我知道,他这是掉下龙窟了!”道长闻言点了点头,又朝着地上那个无底大坑瞧了瞧,才说:“出不了什么大事,想办法帮他出来就是了!”   “龙窟?那是个什么?”六叔头一回听见这东西,不由一愣。   “这事情说来话长,走吧!看来,咱们非得下这龙窟一趟了!”道长说着,看了柳坤一眼,道:“柳二爷,陪咱们一块儿下去走一趟呗!”   柳坤听了这话,倒也不推,直接点头说道:“一直听说这世上有龙窟,还真没想到,居然让我给碰上了!”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啊?我、我咋一点儿也听不懂啊?”郑西麒这时忍不住问。   他这一开口,六叔立刻就扫了他一眼,道:“你就别弄明白了,和阿杰一起,留在这上头,给咱们守好咯!”   “若楠在下头,我也要下去!”梅姨听了,立刻对着道长说道。   “阿梅,你不要乱跑,就待在这里。”道长闻言,却只是说,“你给我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省得他们没轻没重的,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可是……”梅姨闻言还想反驳,不料道长却没给她机会。   他叮嘱好了梅姨,便直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拉紧了领口袖口,带着六叔和柳坤,也跟着就跳了龙窟!   这龙窟,乃真龙穴居之处,其间龙气充盈,百转千回,如同重重迷宫。   一般人终身无缘得见,即使见到了,也没有那个命能活着回来!   宋朝时,方信儒曾有诗云:变化灵踪亦可疑,玲珑数穴似仇池。沧溟咫尺不归去,安得神龙如许痴。   说得,便是这神秘莫测的龙窟!   此番高朗误打误撞,跌入龙窟,注定了是一场巨大的考验,而对六叔来说,有些东西,也终于到了要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再说此时,高朗一路下坠,下坠,再下坠……   真似跌入了无底深渊。   只听得耳旁呼呼生风,整个人被蒸腾的龙气包围,一路极速下降,风大的他几乎完全睁不了眼!   “怎么还不到底?这他娘的是有多深啊?真是要命!”他心里发毛,倒也不是说害怕,只是没底,感觉四周抓不着东西,又一直降不到底,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能叫人抓狂!   “高朗——高朗——”   远处,是子姬急切的呼唤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高朗一听是子姬,连忙仰头朝上看,果真看到一白一蓝两道光,正极速向他靠近!   “子姬——”高朗见状,连忙朝着光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子姬闻声,立刻锁定了目标,一个加速,朝他冲了过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你可知道自己落到了什么地方?”不过须臾,子姬就到了他面前,给他来了一个美人救英雄!   只看她拦腰抱住他,稳稳地悬停在半空中,眼神里有责备。   “这河道口下头,怎么会有这么大一个窟窿啊?”高朗瞧着子姬,心里突然一踏实。   他们两个,此刻靠得那么那么近,子姬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气息。   这叫她乱了心,连忙别开脸去,说:“下回不要这样冒冒失失的,我救得了你这次,不代表就能救得了你下一回!”   这话说得明显带着生分,高朗一听,心头竟然就是一痛。   他不知怎么想的,突然扳过她的脸,仔细审视,许久才问:“你究竟怎么了?你为什么躲着我?又为什么不再叫我相公了?”   这话一出口,子姬的眉眼就是一动,她转头看他,不过一瞬,眼里就蓄了泪。   这一场委屈,憋在她心里,早已经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她瞧着高朗,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相公,是崔清臣,而你是高朗,你们并不是一个人。从前是我太心急,没有搞清楚这件事。”   她说得动情又委屈,卷翘的睫毛上凝满了泪珠。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崔清臣?”谁知,这时,高朗却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 第五百零五章:李氏夫人   “你……你说什么?!”   子姬听了这话,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只愣愣地扶着他的腰,没有动弹。   “子姬,我回来了,”高朗瞧着她,突然拥他入怀,在她耳畔,轻声道:“我记得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侬作北辰星,千年无转移。”   这诗一出口,子姬整个人就是一僵,随即倒在了他的怀里。   “相公,相公……”她哭了,哭得情难自抑,“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么?你回来了?你竟然回来了?”   “是,我回来了,子姬,我终于回来了。”高朗不,应该说是崔清臣,紧紧地抱着她。   这一刻,子姬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同。   她知道,她很确定,抱着自己的这个人,不是高朗,而是她日夜思念的崔清臣!   “你为什么才回来!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子姬泣不成声,不同于对高朗的矜持,更多的是撒娇与抱怨。   她的拳头,轻轻地落在他的心口,多少委屈都化在了泪水中。   崔清臣瞧着她,又心疼,又自责,只一把拉住她的拳头,说:“为什么要去潼关?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让自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回不来呢?”   “我知道你会回来,他们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子姬倔强地说:“即使不回来,我努力过了,也无悔!”   “你怎么这么傻?”崔清臣闻言心疼极了,一时间几乎说不出话来。   “傻吗?可我就是这样傻,你嫌弃了?”子姬到了崔清臣面前,便依旧是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我独爱你的这一份傻!”崔清臣说着,便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细细审视着她,像是要一直望到她的心里去。   “我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他轻声说,然后便低下头,想要去吻她的唇,谁知,却被她的手给封住了!   “那倪曼呢?”这个问题显然煞风景得很。   然而,子姬却还是要问。   她素来勇敢,从不甘于做缩头乌龟,不清不楚的感情,她宁愿不要。   “这世上,妾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夫君决不可与他人分享!”她瞧着面前的崔清臣,一字一句说道:“高朗对倪曼,我看得出来,是真心的。”   “对她的确是真心的。”崔清臣点头认同。   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与子姬自己说出来,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她心里就是再明白,这时候听了,照样只觉得心如刀割。   “所以……相公要选谁?相公只管大胆的选,若是选她,我也无怨,相公随她去过日子便好!”子姬心里堵着气,委屈巴巴地说。   这语气,傻子都听得出来她有多不高兴,可崔清臣听了,却反倒笑了。   “相公笑什么?”子姬见他居然还笑得出来,不由生气。   “我笑你口是心非,心里明明不是这样想,可是嘴上却偏偏要这样说!”崔清臣拥住她,脸上依旧藏不住的笑意。   “如此说来,相公是在笑话我?”子姬却没他这样的好心情,只说:“没错,我就是无德妒|妇,我就是没有这样的容人之量!当初相公求亲时,我便已经说得很清楚!我此生……”   “你此生,决不允许夫君纳妾,”子姬还没说完,崔清臣便接过去说道:“子姬,我给过你的承诺,绝不会忘记。我崔清臣说过,永远只有你一个妻子!”   “那倪曼呢?”子姬问。   “那是高朗的事,不是我的事。”崔清臣紧了紧她的手说:“子姬,你愿意等待吗?”   “什么意思?”子姬闻言,愣愣地抬起头瞧着他。   她的眼神清润如水,至纯至真。   崔清臣不由伸手,抚上她的脸颊,道:“高朗和倪曼,是最后一世了。而我们,来日方长,今天过后,我会选择继续沉睡,把时间交还给他们。”   “相公,你的意思是……”子姬眉眼一动。   “一个字——等。”崔清臣捏了捏子姬的脸,问:“你可愿意?”   “我几千年都等了,这几十年,有什么等不得的?”   子姬扬眉,可却又似乎倏地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把揪住了崔清臣的领子,道:“相公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醒了?从目神珠进入高朗泥丸宫的那一刻就醒了,是不是?崔清臣,你骗我?!”   “唔……”子姬还想往下说,谁知却被崔清臣一个俯身,吻住了!   这一个吻,相隔千年,却又仿佛从未远去。   当他的唇触上她的那一刻,一切陌生又熟悉。   他的唇,温热有力,让她情不自禁陷落下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更别说是质问了!   只这么一瞬间,子姬便觉得千里冰封全都化作了春水,江两岸,一树一树的繁花,似飞瀑流泉,铺满了整个天地……   她终于如愿以偿了。   山与山不会相遇,人和人,终将重逢。   他的气息一靠近,她哪里还能使得出什么怒意,早就只剩下那绕指的柔情了。   “尽力帮助高朗吧,他需要你。”一吻终结,他拥着她,柔声说道:“等送走倪曼,了却了他的心事,我们才能融合,我才能真正回来!”   “那么关内侯呢?到时候,他也会醒来吗?”子姬有些不安,生怕还会有变数。   “我就是关内侯,关内侯就是我。子姬,你知道,关内侯的夫人是谁吗?”崔清臣突然问。   “谁啊?”子姬从未想过这些。   “关内侯的夫人李氏,年轻早夭,此后他便再也没有娶亲,而是独自抚养她留下的两个孩子。”崔清臣说着,顿了顿,抚上她的脸颊,说:“他的夫人李氏,与你长得一般无二,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 第五百零六章:龙   “相公,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子姬嘴上虽然这样问,心里却已经明白过来。   当初目神珠会选择她成为神女,从来不是一种偶然。   目神珠身上沾了关内侯的讯息,说到底,是关内侯选择了她,而不是她选择了目神珠!   在张祖头一回找到她的时候,一切就并非是偶然搭救。   对目神珠来说,轮回中的关内侯,可以有无数的姻缘,可是女主人却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李夫人!   正因为是如此,子姬才会成为目神珠的神女,也就是它的女主人。说到底,不是因为她子姬有多特别,而仅仅是因为李夫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子姬突然觉得自己这一千年,竟是白活了,与俗世中那些浑浑噩噩过一生的人,毫无差别!   “你现在就要离开吗?”子姬又问崔清臣。   “这里是龙窟,太危险,等我们出去了,我再把意识还给他!”崔清臣知道她忧心,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说:“别怕,不会有事。”   “姐姐,龙窟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一直没有说话的梅若楠,这时候终于开了口。   这一开口,顿时把子姬和崔清臣吓了一大跳。   方才他们你侬我侬的时候,完全忘了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这探照灯一般的大灯泡,自己倒是毫无察觉,一边吃着狗粮,一边心里还在乐呵,觉得这神女和高朗,实在是太配了!男才女貌,配了一脸!   “若楠,那个……”子姬有些尴尬,她松开崔清臣,瞧着梅若楠,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姐姐,你不用害羞,这很正常的,电视剧里都这么演!”梅若楠的脸上还挂着姨母笑。   这叫子姬更加觉得害羞,她尴尬地朝小姑娘看了看,才说:“龙窟不同于别处,一般来说,这地方就是传说中的真龙栖息之地。”   “这地方真的有龙吗?”梅若楠闻言,更觉得惊奇。   “这龙,只是传统文化中的一种说法,”崔清臣笑了笑,又说:“《说文解字》中记载:龙,鳞虫之长,能幽能明,能细能巨,能短能长,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可是,谁也没真的见过它,不是吗?”   原始时代,生产力低下,人们在严酷的自然环境里生存,还不能独立的支配自然力,也不能解释自身来源,又对自然界充满幻想、憧憬乃至畏惧。   他们崇拜各种比人类更强大的自然或超自然力量,于是就产生了图腾和鬼|神只说。   而龙图腾形成的原因,普遍的一种说法认为,是源自黄帝的釜山合符。   在《史记·五帝本纪》记载:黄帝在打败炎帝和蚩尤后,巡阅四方,“合符釜山”。   这次“合符”,统一了各部军令的符信,确立了正式的结盟。   为了表示团结一心,黄帝还从原来各部落的图腾身上,各取了一部分元素,将他们组合起来,创造了一种新的动物形象——龙。   从此,中原大地上,各个部族就有了共同的龙图腾,统一文明的历史就此开启。   从这些话里,不难看出,龙,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东西!   然而,对于这一点六叔和道长却又有不一样的看法!   “哎,看不到可不一定不存在,世人都说,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怎么知道,他就不存在?”崔清臣正说着,道长就抓着六叔和柳坤,自上而下,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们面前。   “道长好身手啊!”崔清臣见道长居然能悬停,不由夸赞。   “我该叫你关内侯,还是该叫你崔将军?”道长瞧着崔清臣便问。   “你瞧得出我和高朗的差别?”崔清臣闻言挑眉。   “高朗在你我面前,天真如同婴孩,眼神不似这般深邃。”道长笑着答。   崔清臣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六叔,说道:“六叔放心,待离开龙窟,高朗还会是高朗。”   这话叫六叔吃了可定心丸,顿时松了口气。   “他还能回来就好,他还有一堆事情未了呢!”六叔说道。   “六叔只管放心,目神珠会给他时间。”崔清臣来了一句。   这话说得话里有话,可六叔刚想细问,崔清臣却没给他机会,直接转过头,与道长商议起来。   “道长,你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见过真龙?”崔清臣只问。   “我没见过龙,但我见过龙气。”道长笑了笑,又说:“龙气,就像是龙的影子,它也可以翱翔九天。”   “哦?”崔清臣闻言,低头看了看脚下源源不断冒上来的蒸腾之气,却说:“可我看这里,不像有龙,气,也是残气罢了!而且,这世上当真有龙吗?”   “其实吧,史前的一些遗迹中,就有龙的形象了,很多壁画上都有龙,那时候还没有黄帝呢!”这时柳坤也突然来了一句,说:“现在那些考古学家说的,未必可信。”   “嗯,现在这地方的确没有龙了,六十年前,这里的龙就跑了,这个洞窟是空的。”道长这时终于说了一句,“不过,我倒是觉得,将这定风珠留在龙窟中,很合适!”   “留在这里?!”六叔闻言,不由瞧了一眼梅若楠,随即说道:“那岂不是……小梅姑娘也要留在这里?!”   。 第五百零七章:寒潭   “再往下不远,就该到底了。咱们下去再说!”   道长这时候并没有解释,而是直接拉着六叔和柳坤往下一跃,继续朝龙窟的底下去了。   子姬和崔清臣见了,也忙拉着梅若楠一块往下去。   道长的话并没有错,他们六个人,果然很快就到了底下。   此时再看这龙窟,才发觉它要比先前北房下头那个地下世界更为庞大!   龙气澎湃,撞在那些嶙峋突兀的石壁上,又折射|出去,直冲高达近千丈的穹顶,发出怪异的啸叫,似万马齐鸣,又似百|鬼|夜哭,听的人心惊胆战!   这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且那风的湿度极大,吹在人脸颊上,竟然生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海腥味,既像是鱼鳔的味道,又像是那种半干的海带,腥中带臭,很不好闻。   众人到了这里,全都捂上了口鼻,一脸的难受!   “嗬!这地方的味道可真是要命!”柳坤忍不住来了一句,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帕子,绑到了自己脸上。   他是个讲究人,再加上地底下的活动经验丰富,这时便已察觉到了这风应当具有腐蚀性!   “大家把脸蒙上,这风烂脸!”柳坤自己绑好面巾后,就对着众人来了一句。   然而,大伙听了,却没什么反应。   “大老爷们儿的,您至于吗?”六叔一向不讲究,直接就怼了回去。   “得,你们都是神仙,就我是个肉|体凡胎!”柳坤一听这话,也不多说什么,只瞧着道长,一作揖,说:“道长,我看你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齐刷刷地望向道长,等着他回答。   “我来过这里,不止一次。”道长闻言倒也没有避讳什么,直接说道:“从前这里镇着一条蛟龙。”   “蛟龙?”六叔闻言,不由皱眉。   “是啊,众所周知,这蛟要化龙,需要经过许多个阶段。这其中,走蛟是极为重要的一环!”道长叹了口气,说道。   “道长爷爷,什么是走蛟啊?”梅若楠闻言,便问。   “这事情,还要从这蛟说起,”道长顿了顿,才说:“这蛟啊,古时又称海龙,可他并不是龙。他要变成龙,就必须要离开自己的修炼之处,往大海去。而这一路,往往伴随着暴风骤雨、洪水肆|虐,是十分可怕的一件事。”   “我只听我妈说过,蛇五百年成蛟,蛟一千年则化龙,却没想到化龙还要发洪水啊!”梅若楠毕竟是小孩子,这时候完全事在听故事,新奇极了。   “嗯,可不是一般的洪水,”道长点了点头,又说:“走蛟一般都是晚上,借着洪水,沿河走。一路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严重的,还会引发山洪、泥石流什么的!”   “这么严重?!”梅若楠的神情变了一变,终于意识到,这龙可不只是平常电视里那些好看神气的图样!   “嗯,有不少蛟,动静太大,冲毁房屋农田,害了人命,那便要接受天罚,死于雷电之劫。”道长点了点头,又说:“也有为祸人间的漏网之鱼,那便要靠我们这样的人去除强扶弱,拯救苍生。”   “照这么说,这里的蛟龙,就是道长爷爷您镇在这里的?”梅若楠问。   “不是我,是我师父!”道长摇了摇头,说:“我师父当初,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将这蛟龙镇压在此。你们在那上头看见的那三个树墩子,就是当初阵法的一部分!”   “那后来,这阵法又为什么破了?”崔清臣这时终于问道。   “因为乱砍乱伐,这三棵树一倒,这蛟龙就化为一道气,飞走了!”道长叹了口气,又说:“要不是因为这些事,也就没有后来那么多事了!走吧!我带你们到里面去瞧瞧!”   “师兄,既然这蛟龙已经飞走了,那为什么这里的龙气还那么足?”六叔瞧着这满眼的邪风,忍不住问。   “我也说不上,”道长闻言摇了摇头,说:“具体情况,咱们得进去看了才知道。走吧!”   “什么?!咱们现在还没到里面吗?”梅若楠吃惊极了,她还以为,自己现在待的,就是关押蛟龙的囚室了。   “早呢!”道长一边说,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   很快,他们就走进了一条石道。   这石道极宽敞,隐约还能听见水声。只是这地方能见度几乎为零,全靠几个手机的闪光灯照明,才勉强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   地面上,全是水,积了约莫有两厘米深,几个人的鞋底,都被浸没了,隐约能感觉到这水透过鞋面和鞋底的接缝,渗入鞋袜。   “这水真冰!!!”柳坤嘀咕了一句,感觉这水一碰到脚心,刀扎针刺似的凉!   “这底下是千年寒潭,最适合给蛟龙修炼!”道长点了点头,又说:“大家小心脚下,这地方滑得很!”   “师哥,既然是镇住蛟龙,为什么还要特意给它找一个这么好的修炼之地?”六叔扶着石壁前行,不解地问。   “因为这条蛟龙,并非十恶不赦!”道长的语气倏地一柔,又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是情有可原,关在这里,虽是一劫,却也是为了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什么意思?”六叔闻言,脑中突然闪过河道口的众多传说。   “它镇守在这寒潭深处,借着目神珠之力修炼,又与定风珠遥相呼应,也换了这河道口,近百年的太平!”道长只简单两句,便把事情交代过去。   这话说得含混,众人听得都是云里雾里,总觉得道长并没有把话说透。   然而,道长这个人,他不想说的时候,也没人能逼他说。   因此,众人并未追问,而是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又走了约莫百来米,便发觉这前头的湿气越发浓重,而空气中的海腥味,也渐渐浓得让人无法呼吸。   就在众人捏着鼻子勉强前行的时候,道长终于一挥手,停了下来。   。 第五百零八章:彩蛋   “就是前头了,一会儿大家都小心些,这寒潭极冷,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道长说着,就一个飞身,到了潭口。   只看这潭口有数段极粗的大铁链子,被挣断了,散乱在地上。   道长见状,立刻俯身查看了铁链上的断面,许久才起身对身后众人说道:“这蛟的确不在了,你们看,锁龙链断了!”   “它是变成龙了吗?”梅若楠见自己错过了看真龙的机会,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应该是吧!”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蹲在潭口,用闪光灯去照这水里的情况。   却说这潭水,可不一般。   此潭虽深,可这水却不是一般的清澈,灯光一打上去,竟清若无水,能直接照到潭底的石头。   那些石头极圆整,五颜六色,竟像是一颗颗的彩蛋,在灯光下,烨烨生辉,似宝石一般,显得奇异极了!   因为水质硬,这光打上去之后,这水的波纹也与别处不同,波纹的印子落在那些石头上,又形成第二重光影,这层层叠叠,如冰似玉,着实引人惊奇!   “这潭这么浅,龙怎么待得住啊?”梅若楠伸出脖子一瞧,只觉得潭水的寒气一下子倒灌进脖子里,忍不住一哆嗦。   “哈哈,丫头,你错了,这潭水,深得很!”道长一听她这话,便纠正道。   “深?!世人都说‘深不见底’,可咱们站在这儿,一眼就能望到底,怎么能说深?”梅若楠不信。   “那是因为水清。”崔清臣这时说了一句,随即便走上前,问道长:“道长,你带我们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看这潭水的吧?”   “自然不是。”道长笑了笑,说。   “那究竟是为何?”崔清臣又问。   “你们觉得,此处存放定风珠如何?”道长转头,望向六叔和柳坤。   “你是要以水养珠?”柳坤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顿了顿又说:“当初定风珠,在玄元地宫下,的确也是养在水里的!”   “嗯,此珠来源于水,在水中,才能发挥更大的效用。”道长点了点头,颇为欣慰地说:“你们看水底的那些五彩石,其实就是这世间最寻常的石头,可因为养在这深潭里,它们也变得不同!”   “水里的矿物质,析出凝结在石头表面,给它们镀上了色彩,改变了它们的性状。”六叔领悟道。   “对,这水,可不是一般的水。就是与吕祖飞升处的那口清泉相比,也毫不逊色!”道长目光灼灼,言语间有一种难言的激动,他瞧着潭底的石头,又说:“且龙窟深邃,将它放在这里,也是一道天然屏障。”   “那若楠也要留在这里吗?她一个人,这里什么都没有……”子姬有些担心,蹙着眉说道。   这种一个人独守黑暗的感觉,她实在是太熟悉了!   没有人比她更能明白,这种永无尽头的黑有多可怕!   “若楠才16岁,她不该一个人在这里。”她见众人不说话,就又来了一句。   “放心吧,神女,我师兄不会让小梅姑娘一个人守在这里的,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六叔见子姬有些激动,连忙出言宽慰。   倒是梅若楠她自己,像个没事人似的,也不提什么意见,光顾着蹲在潭边上,看那水底下的漂亮石头。   “神女,放心,小梅姑娘的事,我自有安排,绝不会叫她母女两个吃亏。”道长瞧着子姬,问得认真。   “道长预备怎么做?”子姬又问。   “河道口这些年,一直不太平,我此前已经向上头申请,要在河道口建一座小庙,到时候,小梅姑娘便可得以供奉!”道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建庙?”这让子姬有些意外。   “嗯,若楠作为神女,受些香火,也是应该!”道长点了点头。   “好啊!如此一来,既有了栖身之所,也能守一方太平!阿梅也可以住在庙里,与女儿朝夕相伴,实在完美!”六叔闻言,拍手称赞。   几个人这样商议定了,道长才取出定风珠,对着上头施了术法,然后将那珠子放进了寒潭之中。   说来也奇,这珠子一碰到潭水,竟然就开始发光。   起初开始微微透出点光亮,渐渐的,随着珠子完全没入水中,它便开始整个儿发亮起来。   这光从水面照到水底,再由水底透上来,照得这寒潭如同一杯甘洌的冰酒,晶莹剔透,令人心驰神往。   “好美啊!”梅若楠见了这情景,不由惊叹。   她从没看过这样漂亮的潭水,真恨不得低头去掬上一捧,哪怕只是碰一碰也好!   然而,道长却不许她这么做!   珠子,就这样徐徐落到了潭底。   待一切尘埃落定,道长又与六叔、崔清臣他们合力,在潭面上做了封印,这才原路折返,退了出去。   离开的时候,柳坤比他们晚了一步,也不知他是在潭边上磨蹭些什么,好一会儿的工夫,才追上去,跟上了他们。   “你干什么呢?待在那里老半天?”六叔见柳坤赶上来,忙问。   “没什么,我装了点潭水!”柳坤笑呵呵地举了举手里的小瓶子,说。   “什么?!”六叔见状一愣,忙夺过瓶子来看,“你装这玩意儿干什么?”   “你看,你这就不懂了吧?这所谓,世间的万事万物,相生相克,都有其章法。”   柳坤见他问,忙笑着接回瓶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随身的小袋子里,接着说:“解药和毒|药啊,往往都是相伴而生的。咱们也不知道这龙窟底下有没有讲究,带点水上去,保平安吧!”   “什么毛病啊你!”六叔闻言,却是一咧嘴,说:“照你这意思,这一瓶就是咱们几个的解药了?”   “潭中无龙,却龙气昌盛,这不正常!”柳坤闻言,只笑了笑,说:“我是觉得咱们看到的这些未必是龙气……”   。 第五百零九章:花衬衫   “不是龙气?那是什么?”   六叔有些意外,但与此同时,却又觉得心里发毛。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若论在地下的求生技能,他柳坤,可远在他们一帮人之上!   都说术业有专攻,如果说按学历来划分的话,那他柳坤在这方面的造诣就是大学生,而他们几个,还在读幼儿园!   “我也说不好,但是吧,我看这里不简单!”柳坤皱了皱眉,又说:“山龙起伏不一,所得的地热水分水质不同,蒸腾出来雾气色形就也不一样。”   柳坤说得极专业,众人一听,全都停下了步子瞧他。   “五行中,木火为阳气,见青红者皆阳气。金水者,皆精气,黑白者皆阴|气。黄而润泽者,乃阴|阳冲和之气。”柳坤慢条斯理地说:“可我看这里的,似乎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种!”   柳坤这话,说得高深莫测,众人听得是云里雾里。也就道长,还算勉强摸到了点门边儿!   “柳二爷,按你这说法,这里这些,是什么?”道长沉声问道。   这时候,因寒潭里有了定风珠,整个龙窟里总算也像掌了灯似的,有了些光亮。   只是这光亮,有,还不如没有,东西没照清楚几样,反倒衬得这四下是暗影重重,如临魔|窟!   再加上柳坤这时候说得这些话,那还真是引得人心口一阵阵地发慌!   “我说不上来,反正啊,肯定不是龙气。”柳坤摇了摇头。   “那是煞气么?”崔清臣也问。   “似乎也不是,我只能说,此地气并未枯绝,应当还另有续气之处。”柳坤只说。   这话一出口,众人更觉得背后发凉。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站在龙窟之中,众人简直觉得,连脚下土地,都变得不再安全。   仿佛只要一跺脚,这脚下的土,也会动起来,变成一头巨型的兽。而他们,就站在巨兽的脊背上!   “那、那既然是这样,咱们早点走吧?”梅若楠胆子小,这时候更是被吓得不轻。   她躲在子姬身后,活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子姬瞧她这样,也忙将小丫头揽在怀里护着,这模样,真如同亲姐妹一般。   道长瞧了他们这样,心中无奈,只好又望向柳坤,说:“柳二爷,你觉得如何?我们是继续留在这里探查,还是先出去再说?”   “道长,按理说,这些事,我是外人,不该插嘴,”柳坤叹了口气,又瞧了瞧四下,才说:“但是吧,我总觉得,这里的事情没搞清楚,就贸然把定风珠放在这儿,不太稳妥。”   “小心驶得万年船,师兄,柳二爷这话没毛病!”这时六叔也来了一句。   崔清臣听了这话,也觉得认同,于是转身对子姬说道:“你先陪着梅姑娘回上头去吧,我们几个再在下头探查一会儿。”   “那相公你千万小心些!”子姬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就识趣地带着梅若楠走了。   这就是子姬,不同于倪曼的任性,柳月的强势,她外柔内刚,总是处处为所爱的人着想。   她是最典型的传统女人,可骨子里却也有自己的倔强坚持。   “子姬,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有话同你说。”她们离开前,崔清臣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耳语道。   她闻言,脸上微微一红,没有作声,随即便离开了。   再说此时,地面上的三个人,也是等得百无聊赖。   阿杰和郑西麒靠坐在树墩子上闭目养神,郑西麒更是干脆睡着了!   “唉,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只有梅姨等得心焦,时不时起身张望,满脸的忧色。   她晃得阿杰眼晕,谁知他正想相劝,不料却看见不远处的公路上,驶来了一辆白色的保姆车!   这车,阿杰再熟悉不过,是白先生的!   他一看见这车,立马就警觉起来,连忙拍醒郑西麒,拉着梅姨一起,俯低了身子,躲在树墩子后面。   “怎么了?”郑西麒这时候还睡意朦胧,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白先生来了!”阿杰压低了声音,他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白车,如临大敌!   “什么?!你说谁?!”郑西麒一听这话,顿时一激灵,也忙顺着他的目光朝前看。   果然就瞧见,前方不远处,白色保姆车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花衬衫的老洋鬼子,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娘的!今天总算见着活的了!”郑西麒一看见他,顿时恨恨地啐了口唾沫,可随即,却转头问阿杰:“他来这里干什么?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知道,”阿杰这时候,脑子里也是转的飞快,他回忆了半天,才说:“我不记得他在这河道口有什么生意!”   “你这不是废话吗?”郑西麒见他说得这么认真,顿时怼了一句:“谁大半夜的来这里谈生意?你看看,这都几点了!”   说着,郑西麒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闪了闪,上面的数字显示,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   “你干什么!”阿杰一看他拿手机,连忙将他的手机抢了过来,正面朝下,扣在了地上!   “喂!我的屏幕!”郑西麒见状,忍不住抗议,可是却又迫于形势,不敢声张。   “你闭嘴!”虽然郑西麒声音不大,可阿杰还是直接一个勾手,把他的头拉到了自己的咯吱窝里,然后另一只手就堵住了他的嘴。   “他怎么会来?”梅姨这时候也问。   “不知道,”阿杰叹了口气,才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愿他不是收了什么风声,专门来这里找我们的!”   梅姨听了这话,不做声,只紧张地盯着越走越近的白先生。   她的手心里有些发汗,生怕会出什么乱子!   “梅姨,你出来的时候,有人看见么?”突然,阿杰静静地问了一句。   。 第五百一十章:像什么   “没、没有人吧……”   梅姨一听这话,也愣住了。   她有些心慌地低下头,认真仔细地回忆了一番,才再次抬起头来,说:“真的没有。”   “好,”阿杰也没有再问,只是死死的盯着前方,道:“一会儿你们伏在这里不要动,千万不要出声。”   “那你呢?”梅姨有些担忧。   “看情况吧,他要是真的冲着咱们来,那我也只能出去会会他们了!”阿杰沉声说道。   说这话的工夫,白先生已经越走越近。   他似乎是直冲着他们来的,连一点的曲线弧度都没有,看着叫人心惊!   阿杰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一千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萌发,可却没有一个是合适的!   这时候,郑西麒也终于从阿杰的魔|爪下挣了出来,说:“你不要命啦?他们手里可是有枪的!”   “不碍事,我要是怕那俩杆枪,我就不干这一行了!”阿杰正说着,便看见白先生便几乎已经到了眼前。   看起来,他们与他们,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了!   只看他身后还跟着他那几个手下,一副亡命之徒的模样。   阿杰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会儿他们几个应该已经被通缉,既然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是从白湾逃出来的。   此刻的他们,已经是困兽之斗,只怕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不能再拖了!再拖贻误的就是战机!”阿杰想到这里,一咬牙,便下了决心!   “郑西麒,拿我手机给这个人打电话,向他报告我们的具体位置,叫他即刻前来救援。”阿杰将自己的手机打开后,抛到了郑西麒的手里,随即便站了起来,朝白先生的方向走了过去。   “喂!”郑西麒看他就这么走了出去,不由一惊,可想去抓它,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阿杰爬出去了有一两百米,才起身大摇大摆地朝白先生走过去。   他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扰乱敌人的视线,以免暴露了郑西麒他们的行踪。   可这样一来,他自己,却如同站在了聚光灯之下,一点庇护都没有了!   “老板,你怎么来了?”阿杰依旧笑得很专业,但是这种笑,明显不同于以往。   白先生一看见他,脸色就是一沉,随即便说:“真没想到你会在这里,阿杰,你还真是常常能给我惊喜!”   “我逃出来的,在这里已经躲了两天了,老板,你们怎么会来?”阿杰依旧笑着。   “我们来找你啊!”白先生这时却没有他的好兴致,直接就掏了枪,对着阿杰说:“把目神珠交出来,别逼我说第二遍!”   “我没有目神珠,我也是逃出来的。”阿杰一摊手,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逃出来?你还想骗我?你这个叛徒!”说着,白先生激动地冲上去,把枪直接顶在了阿杰的脑门上!   这一杆枪,已经不是第一次顶在阿杰的脑门上了,阿杰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这种感觉!   每次白先生拿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小枪,顶在他脑门上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一把夺枪,给他来个极漂亮的反|杀!   然而,为了任务,他只能忍耐。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我说了,我没有目神珠,你要怎么样才能相信我?”阿杰平静地回答,说着,眼角的余光扫向白先生身后的三大护法。   他们的手里,都荷枪实弹,如果硬来,阿杰显然讨不着半点好处!   他必须要拖时间,一直拖到救兵到来!   他和文主任,搭档多年,早已到了默契到不需要沟通就能随机应变的地步。干他们这一行,脑袋抗在兄弟的肩上,靠得就是信任!   然而,这时候的白先生,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情况危急,危险一触即发,想要拖住眼前这只疯|狗,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话分两头,这边阿杰和白先生对峙着,另一头柳坤带着道长和六叔,还在龙窟中探险。   他们接着手机的闪光灯,仔细查看这这里的地形,但很快就发现这龙窟其实不是个窟,根本就是个马蜂窝,这里面四通八达,处处都透着风。   那一个个黑色的大窟窿外头是什么,根本无法想象!   我们总认为,我们生活在宇宙中,那么宇宙外面又是什么呢?宇宙的外面,是未知,而这种未知,给渺小的人类以无力感。   仿佛你穷尽一生,也无法窥知一二。而现在,这就是柳坤他们一行人的感受。   子姬和梅若楠已经离开了,剩下他们四个,全都是肉眼凡胎。   他们走在这龙窟里,就好像掉进了无底的迷宫,只一步行差踏错,就了要了人的命!   因这窟底风力的大小不同,多少也给了他们一点点线索。   他们不断往风大的地方摸去,走着走着,便发觉这龙窟的底下,像极了蜗牛壳,以那寒潭为中心,一圈一圈发散出去,且越是往外圈走,风便越大!   那风大到最后,竟似一个巨型的鼓风机,吹得人连立都立不住!   “这他娘的怎么没完没了啊!”六叔走到最后,越走心里越没底,忍不住叫了起来:“照这么走下去,咱们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谁知道这妖风要引我们到哪里去!”   “你们不觉得这地形很奇怪吗?”柳坤闻言,也停下了脚步,瞧着他们问道:“你们觉得,这像什么?都来说说看!”   “像什么?!什么意思?”六叔一听这话,心里更觉得没底,瞧着柳坤,没好气地说:“有话直说,有屁快放!这时候,没人有这个心情和你在这里打哑谜!”   。 第五百十一章:夜眼   “像不像蛇?一条巨大无比的蛇!”   柳坤瞧着众人,突然做了一个手势。   他的模样有些激动,指着寒潭的方向,说:“那寒潭,就是蛇的眼睛!现在,咱们放了定风珠下去,就是点了蛇眼了!”   这话听着吓人,众人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那怎么办?”崔清臣一听这话,顿时感觉到不妙。   因为目神珠的作用,他的第六感,远比其他人要来得强烈,这时候柳坤的话一出口,崔清臣顿时有了一种强烈的直觉——这龙窟,是活的!   或者说,在这地方,正有某种东西在悄然苏醒!   “走!快走!”崔清臣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   “什么?!”风太大,他的声音有些轻,六叔几乎没有听清!   “快跑!往回去——”崔清臣见状,突然大吼一声,挥着手臂就开始赶他们往回跑!   六叔柳坤他们始料未及,连状况也没搞清楚,就开始跟着往前跑,一边跑,却又不忘回头去问。   “怎么了?为什么往回跑?”六叔大喊着问,脚下却不敢停,跑得飞快。   “我脚下的地,刚才动了!这不是隧道!这是大蛇的身子!”崔清臣喊着,是不是还在回头张望:“它醒了!它已经醒了——”   这一喊,众人的心,更是骤然一紧!   他们纷纷低头去看自己脚下的土地,这时才赫然发现,这哪是什么土地啊!他们分明就踩在一片片的细鳞上!   真是要了命了!!!   这一下,连道长的心都慌了!   看着蛇的体型只怕是头上早已长出冠子来了!   这只怕是蛇已化蛟了!   “大家不要慌!”这时,柳坤突然一拉袖子,从袖口里放出一条银钩,直接一个飞射,钉到了高处的岩缝|里去。   这倒勾嵌得死死的,柳坤费力拽了拽,见这钩子还是纹丝不动,才转头对大家吼道:“快,抱紧我!我拉你们到高处去——”   危急关头,容不得细想,众人连忙跑上去,拉腿拉腿,抱腰的抱腰,挂身上的挂身上,一下子把柳坤身上挂的跟个树袋熊似的。   而柳坤这时呢,也毫不在意,只问了一声“抱紧了吗?”就一摁手腕上的机关,瞬间拉着众人往高处去了!   这机关,速度极快,别看它不过是一股极细的银线,拉力却极大,还带着一种强烈的推背感!   这是柳家的独门工具——梭子钩。   六叔挂在柳坤身上的时候,只听耳旁狂风哗哗作响,望着脚下悬空的景象,不由有些忐忑,于是问他:“这绳子能吃得住我们几个的分量吗?”   “青山兄弟,你现在问这个,似乎有点晚啊!”不同于六叔的忐忑,柳坤这时倒是极为自信。   “命都交你手里了,还不许问一声么?”六叔难得有这样不理直气壮的时候,看着竟然还带上了一丝“娇羞”!   “行!这时特制的银线,”柳坤闻言一笑,道:“你别看它细,里头有上千股银线绞制,牢得很!”   “是吗?那这岩壁呢?上面可有落脚处?”六叔听了,心上略略安定下来,于是又问。   “放心吧,我方才放钩子的时候看过了,错不了!”柳坤见他这也不放心,那也不放心,不由觉得好笑。   他突然就理解了高朗称六叔为“护崽老母鸡”的原因。   还真别说,他这事事担心的模样,还真有点儿那个意思。   想着想着,他不由就笑了。   “你笑什么?”六叔见他笑,就问。   “这里这么黑,你怎么知道我在笑?”柳坤不承认。   “我这会儿挂你脖子里呢!有什么不知道的!”六叔直接说道。   “得!什么都瞒不过青山兄弟你的眼睛!”柳坤笑道。   正说着,他们就到了地方,在银线的拉扯下,落到了数百米高的一个小石崖上!   要不说,柳坤是艺高人胆大呢!他们的落地动作,极为平稳。   虽然这石崖实际上只能称之为“石芽”,但这一平米大小的位置,也是弥足珍贵的!   在石芽上站定后,众人再往下看,不由觉得两腿发软,抖得厉害。   太高了,从数百米的高空往下看,总感觉站着十分不安全,需得要蹲在地上,才能觉得安全些。   可是真蹲下了,又担心一会儿站起来时会腿麻,到时候一个趔趄,要是摔下去,那可就成了肉饼子了!   思来想去,只有坐着才安全。   可是,真要坐在这苍蝇腿那么大点儿的地方,这腿脚,势必都得垂在崖下。这两脚悬空的感觉,简直要比坐悬挂式过山车还过瘾!   更何况,这龙窟里的风又大,感觉吹得这人都站不稳。   得亏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要真让倪曼柳月这样的站在这石芽上,估计都遭不住!   “嗬!你们看着底下是什么!”一群人正惊魂未定,就听见崔清臣又来了一句。   大家听他喊,连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下去。   可窟里实在太黑,除了崔清臣,余下那几个,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见些隐约的轮廓,在黑暗中起伏,微微地蠕|动着。   “什么啊?”六叔这时也不敢用手机闪光灯,生怕惊动了下头的东西。   谁知,柳坤却也凑上来,说了一句,道:“是大蛇,头上刚长出冠子。”   “你能看见?!”六叔感到吃惊,这样的能见度,还能看出冠子来?!反正他是看不出来的!   “嗯,我天生夜眼,在晚上也照样能视物!”柳坤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   “夜眼?!这世上还有这种东西?!”六叔听了更加觉得吃惊。   毕竟,他只听说过夜盲眼,没听说过夜眼!   这叫他不由深切地感觉到一句话——隔行如隔山!   在柳坤面前,自己门外汉的程度,就跟高朗在自己面前,差不多!   。 第五百十二章:巨蟒   “没有那金刚钻,咱们也就不揽那瓷器活了!”   柳坤这时回头瞧了六叔一眼,说道:“我们柳氏一族,自先祖起,每代人中,必出一个夜眼。这夜眼人,就是天选的族长。”   “嗬,照这么说,你那族长爷爷,也是夜眼?!”六叔觉得惊奇。   此刻再去回想,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晚上,和族长爷爷坐在一起吃酒席时的情形。   这豆腐饭从傍晚一直吃到夜里,虽然有灯光,可光线照样模糊。   坐在席面上,你夹个大肉、鸡腿什么的,倒是不影响,可花生、小油豆子之类的,累还是有些难度的。   尤其是上了岁数的人,更是如此。   因此,那天的席面上,被剩下最多的,就是那些花生豆子什么的小物件。   可偏偏,这族长爷爷却不同。   六叔当时就坐在族长旁边,光看他一口一口的吃豆子,那筷子下得,干脆利落、精准无比,硬生生让他看出了一种武林高手的感觉。   就是那种,随便一筷子,就能夹住嗡嗡乱飞的苍蝇的武林高手。   当时,六叔还觉得自己的念头很无厘头,但现在,他心里却想:娘老子的,我这直觉也太牛叉了!   “我爷爷当然是夜眼,”柳坤不无骄傲地说:“他年轻的时候,简直是个传奇!”   “传奇?怎么说?”六叔又问。   “他吧……”柳坤闻言,正想答,却突然停了下来,说:“青山兄弟,咱们还是先想想怎么从这个窟窿里脱身吧!你看看这大蛇,怎么弄?”   “我瞧不见呐!”六叔也有六叔的痛苦,这时候,柳坤是夜眼,而他,简直是夜盲眼。好家伙,那真是离了闪光灯,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行了,”道长这是终于开了口,他的眼睛和六叔差不多的水平,基本上也是啥也看不见,但他的感觉却比六叔灵敏些,因此多少有了些感应,“这底下的,是蟒蛇!”   “蟒蛇?”六叔听了,忙问:“师兄,这蛇是正是邪?能瞧得出来吗?”   “灵智未开,一大蛇尔,并没有好坏之分!”道长又说。   “那岂不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崔清臣皱眉,随即咬牙说道:“要不我现在就下去,想办法斩杀了那东西?”   他身上有目神珠护体,再加上本就武艺高强,若他出手,斩了这巨蛇,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不过,道长的心里,却不是这样的想法。   “上天有好生之德,它并未伤人,我们没有理由杀他!”道长说了一句,才道:“带我焚一道明光符,仔细看看这下头的情形再说!”   “师兄,用光照会不会把我们自己的行踪暴露出来?”崔清臣有些担忧。他原本是想来一招奇袭,出其不意地干掉对方!   而且,他的担心不无道理。   毕竟,这地方太黑了,黑暗中的一点火光,总是格外显眼!   “没关系,蛇的视力近于零,他能在黑夜里捕获猎物,靠得是热定位!”道长这时却说:“蛇是借助眼睛与鼻子之间颊窝进行“热定位”的,他天然具有红外线感知能力,因而能看到发热物体。”   “这么说,咱们点灯没关系?”六叔听了这话,不由松了一口气。   “嗯,而且蛇只看得清近距离的物体,看远距离的物体时,就像雾里看花,模糊不清。”道长点了点头,又说:“他对不会动的东西,几乎会忽略,咱们只要根据这个特性来,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说着,道长便用手夹着明光符,放到自己面前,凝神念咒,驱动术法,很快便见那符纸一动,堆积从他手中飞了出去,一直飞到穹顶之上,然后便一下子炸了开来!   霎时间,整个穹顶都亮了起来,如同一盏明黄色的大灯,一下子照亮了整个龙窟。   这一下,底下的情况,便一目了然了!   只看这石崖的下头,果真盘曲着一条巨大的蟒蛇。   那蟒蛇极大,背上是灰褐色的细鳞,在符火的照耀下,寒气逼人。   此时这东西才刚刚苏醒,看着还有点在状况之外。但即使如此,它还是警惕地卷起了身子,很显然,它已经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这家伙也太大了!”柳坤瞧着这底下的东西,半天才说:“这看着得有五十米长了吧?我看和蛟龙可就真的只有一步之遥了!”   “嗯,它头上的冠子还没完全长出来,依旧只能算是一条巨蟒!”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这蛇可真够粗的,难怪咱们走在上面,还以为是路!”六叔也跟着来了一句,道:“这样的蛇。怎么的也有上百岁!”   “嗯,看来这里的‘气’就是它身上的!”柳坤瞧着底下的巨蟒,面色凝重,瞧着道长便问:“道长,现在怎么办?定风珠在这里,会不会有危险?”   “我看这巨蟒,性子似乎颇为温和,待我下去试他一试,若是本性良善,一心修行,那便给他些开示。若是性子残|暴,你们再杀它不迟!”道长想了想,说道。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师兄——”六叔始料未及,吃了一惊,正想跟着跳下去,不料却被崔清臣一把拉住了。   “交给我吧,我可以保护道长的安全。”说着崔清臣一伸胳膊,手中变出一把七星剑,跟着一跃而下,朝巨蟒的方向冲去!   。 第五百十三章:大音希声   道长落下的时候,衣袂飘飘,当真有那么些仙风道骨的意思。   只看他一个飞身,便稳稳地落到了那大蛇的冠子上。   他的动作极轻盈,手里还擒着符,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想试一试这巨蟒的心性,于是故意从冠子上跳下去,立到了巨蟒的面前。   要说这蟒,是真的大。   道长这时往它面前一站,才发觉自己竟然只到它的鼻孔那么高!   巨蟒吐着它的信子,嘶嘶作响。   那信子又黑又长,泛着一股子腥臭气。   那味道,正是这龙窟里的气味!   此刻道长站在它面前,只不过片刻,便觉得自己被这味道熏得扛不住,有些晕!   且那信子已经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存在,朝着他便是一阵试探。   那信子上的黏液,甩得道长满身满脸,上面的味道,更是令人作呕。   “道长,你没事吧?”就在这时,崔清臣擒着剑,也落到了他的身旁。   他到底是少年侠客的意气,那模样完全可以用英姿飒爽这四个字来概括!   “你怎么来了?”道长没想到他会下来,不由有些吃惊。   “我不放心。”崔清臣笑了笑,但很快就被那巨蟒的口气熏得说不出话来。   “嗬!这味道也太臭了!”崔清臣到底是贵公子出身,习惯了椒兰香气,一时间对这味道,十分上头!   “这下头情况难测,小哥实在不该冒险!”道长瞧着他,说。   “我有目神珠护体,道长不必担心。”崔清臣摇了摇头,自信地笑答。   “小哥让开些,贫道这里要施法了。”道长闻言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块空地,说道。   崔清臣听了,连忙识趣地往一旁避了避。   道长看他站定,便直接对着巨蟒翻了个手印,念起了大道之言。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强忍恶心,催动内力,以道家内功发声,对着巨蟒传音,试探它的灵智。   那声音,犹如空谷传音,高亢渺远,似有一道道声波,一下子就充斥了整个龙窟。   然而,这几句《道德经》出口,却似乎并未见什么效果。   那巨蟒依旧吐信子,也看不出听见是没听见。   反正六叔和柳坤,在高处的石崖上,那是听得相当清楚。   “你师兄可以啊,这中气那么足!”柳坤一听是道德经,立刻就来了一句。   “那是内功传音,只要他想,可传千里!”六叔不无傲娇地回了一句。   “可以啊!那岂不是省了电话费了?”柳坤一听,更觉得有趣。   “嗯,你家打电话,让全世界人都听着!”六叔抢白了他一句,又问:“下头什么情况了?你看得比我清楚些,说说。”   “没什么情况,我看那蛇都不怎么动弹。”柳坤心里也觉得奇怪。   这蛇看起来,就好像又睡着了一般,除了那信子还伸在外头,便没有什么别的了!   “我说呢,我还以为是我自己眼花,瞧得不对。”六叔这时也觉得心里没底。   这剧情,和想象中一点都不一样!   他们正说着,便听见道长再次开了口。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长一边传音,一边对着巨蟒做手印。   这几句,同样来自《道德经》,可算作是道家思想的精髓。   然而,那巨蟒,似乎依旧无动于衷。   它既没有更激动,也没有更平静,还是那样一副模样。   这倒叫道长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只得再次尝试。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孤阳不长,孤阴不生……”道长努力传音,只看他额上都微微沁出了汗珠,却迟迟不肯停下。   崔清臣见状,不由飞身上前,叫停了他。   “道长,这蛇……会不会是聋的?”崔清臣说道。   “蛇有听觉,但并不灵敏,很多时候,他们靠地面的震|动感受周围环境的变化。”道长收了功,叹了口气,又说:“这蛇,的确未开灵智,我们只怕是多想了!”   “那现在怎么办?要杀了它么?”崔清臣闻言便问。   “无知并不是罪过,更何况,是我们闯入了它的世界,没理由因定风珠而伤害它。”道长这时却说。   “那怎么办?我们将它赶出去?”崔清臣又问。   “这本就是他的窟,为了定风珠,难道我们要鸠占鹊巢?”道长反问。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倒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崔清臣有些焦躁起来。   他到底是年轻人,一时气盛,再正常不过。道长见了,却只是笑笑,说:“这就是人生啊!很多时候,不能解决的事情,就只能想办法与之共存,接纳它,然后顺势而为。”   “道长是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了吗?”崔清臣听了这话,突然觉得释然不少。   “我没什么主意,但我看,这巨蟒生性不恶,性情比较温顺,”道长顿了顿,才说:“待我给它喂道符,若以后生变,也好有个制约!”   说罢,他便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以左手夹着,右手作剑指,以意念隔空画符,然后便对着崔清臣使了个眼色,道:“这一回,还真需小哥助我了。”   “怎么做?道长但说无妨。”崔清臣闻言一摊手,忙说。   道长见状,便附在他耳边,对着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宣讲了一通,听得崔清臣脸上是又惊又疑,满脸的不相信!   “这、这可行吗?”道长说罢,崔清臣便问。   “行不行的,小哥一试便知。”道长却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情形也在悄然改变。   阿杰想要拖延时间的计划,并不得如愿,白先生一心只想快些除掉他,因此压根就肯与他多废话,直接就上了膛,准备一枪放倒他!   。 第五百十四章:一个身影   “闭上你的嘴,我再也不想听你嘴里说出的鬼话!”   枪顶在阿杰脑门上,白先生说起话来丝毫不留余地。   他觉得阿杰已经是他的刀下亡|魂了,因此更多的是盛气凌人,而非谨慎小心。   却不料,就在他自以为势在必得之时,阿杰却突然发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顺势一扭,随即点住他的麻筋,逼着他松开了握着枪的手!   与此同时,他脚下也配合地天衣无缝,只对着白先生的极快速地下盘一勾,趁着他只顾手上得失,无暇顾及脚下,让他一下子失了平衡,栽倒下去!   但阿杰却并未给他机会真正倒下去,他早就算好了一切,是直接一个内扣,扣住了他的脖子,一下子钳制住了他。   这动作,一气呵成,不过片刻,阿杰卸了他的枪,扣了他的人,局势就彻底扭转了。   “别过来!”阿杰拿着白先生的枪,时而对准那几个护法,时而对准白先生,拖着他慢慢往新源化工厂的方向退。   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开枪,拖延时间,仍然是他的第一要务。   然而,此刻众寡悬殊,他实在没有多少胜算!   “Jack,放开老板!否则我们就开枪了!”那几个护法步步紧逼,手里的冲锋枪全都上了膛。   这不是闹着玩的,他们任何一个人手里的枪,都能直接把人打成筛子。   就算阿杰手里有白先生当盾牌,只怕也讨不到好!   “你们何必这样忠心?老板已经倒台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才是活路!要不然,大家都得死!”攻人先诛心,阿杰这时只能用这攻心之术拖延时间了。   “别管我,开枪打|死他——”白先生听他这么说,更是气得肝颤,扭着粗脖子便喊:“杀了他!我西西里的产业就全都归你们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白先生的这句话,对这些亡命之徒,效用极大。   这话一出口,他们端着机枪的手,果然就紧了!   “打死我,你们就一个也跑不了!”   阿杰见状,连忙说:“现在警|察抓的只有老板一个人,你们顶多算从犯,你们要是打死了我,就是杀人,到时候一个了出不了境!西西里?你们有这个命回去吗?老板这是要拉我们所有人给他陪葬!”   “你、你胡说!”阿杰话音刚落,白先生就嚷了起来:“别听他胡说!别听他胡说!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对着他的护法们喊得歇斯底里。   全然不顾自己的命正捏在阿杰的手里。   很显然,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要命了!   “闭嘴!要不我现在就一枪直接毙了你!”阿杰被他闹得心烦,直接用枪托砸了一下他的脑门。   然而,白先生却并未因此冷静下来!   “你杀了我,你也活不了!他们会替我报|仇!”白先生继续激动地大喊!   而护法们听了这话,也像是回了神,开始继续向他逼近!   夜风越来越大,吹得地上的草都弯了腰。   阿杰瞧了一眼四下,正在心里盘算着应激作战计划,不料却看见在护法身后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躬身前行,   那人动作敏捷,且没有发出丝毫动静,在这暗夜中出没,竟如同鬼|魅一般。   阿杰正在心里判断来者是敌是友,便看见对方突然对着他一抬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一做,惊得阿杰顿时倒抽一口凉气——是柳月!!!   天呐!竟然是柳月!!!   阿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大晚上的,深更半夜,究竟是人是鬼?!他不敢想!   他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差点没吓得心脏骤停!   这怎么可能?!   她分明已经死了!自己为她守了一夜的灵!掉了多少眼泪,怎么可能有错?   如果她当真没死,那……那天晚上,他对着她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体己话,她怎么可能没有反应?!   问题越想越复杂,这世上,没有人能死而复生!   然而,就在阿杰反应不过来的同时,柳月却已悄然拉开了她的独门暗器——捆猪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到了正对着阿杰的那个护法的脖子里!   一套,一拉,再一揪,柳月那十股细钢丝组成的捆猪绳,一下子就放倒了一个体壮如牛的大汉!   。 第五百十五章:撒点糖   “你、你……鬼!鬼啊——”   柳月一露脸,白先生当即大惊失色,叫喊起来。   柳月见他这反应,并没有说话,只是诡谲一笑,随即松开被她放倒的壮汉,身手敏捷地跳上了另一个目标。   那人站的离她极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她从背后,以同样的套路勒紧了脖子!   这一波操作,帅气干练,看得阿杰不由呆了。   他脸上带笑,可眼中却含着泪。是真正的,笑着笑着就哭了!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   哪怕这一刻,她真的是鬼,他也不惧,也依旧希望能和她在一起。   此刻,他终于完全懂得了柳坤当初的心情。   那种不管是人是鬼,都只要一个你的心情!   “呆子!发什么呆!”柳月这时已经搞定了第二个,又用捆猪绳,把那两头“猪”绑到了一起去,一直绑的死死的!   这会儿,她夺了他们的枪,直接扔了一把到阿杰的脚跟前,然后用枪指着剩下那一个护法,说:”警察马上就来了,你走不走?”   这话一出,那剩下的一个,当即慌了神,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连看也不看白先生,抱着枪,扭头就想跑!   柳月见状,对着天上就空放了一枪,喊道:“要走可以,把枪留下!”   那人听了这话,顿了顿,便接着往前跑,并没有照做。   “要么你留下,要么枪留下!”柳月见他不知死活,又喊了一句,接着便开始端着枪扫他的脚跟。   这一阵突突,只看子弹在那人脚边就开了花,密密麻麻,开了一片的花!   那果敢狂放的模样,便正是柳月最吸引阿杰的地方!   这小东西,真是该死的迷人!   却说此时,柳月的“狂轰滥炸”已经吓得那人当即没了主意,连忙丢了枪,抱着头就跑了!   白先生看他跑得这样狼狈,完全不管他的死活,心中既绝望,又愤恨难平,突然就在阿杰怀里发了疯!   只看他“啊啊”地狂吼起来,使劲想要挣脱出来,去捡地上的枪。   “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我杀了你们……”   人逼近极限的时候,总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此时此刻的白先生,就是这样。   看着手下一个个的栽了,他预感到自己已经没了活路,即使是困兽之斗,他也必须要搏上一把了!   而此刻阿杰却因柳月的出现,思想上又了片刻的松懈。   而就是这片刻,让白先生有了可乘之机!   只看他聚周身之力于肘上,对准了阿杰地肚子就是重重一击!   这一记肘击,力道之大,当下就让阿杰嘴里涌上一股腥|甜!   然而,他还来不及对涌上的剧痛作出反应,白先生便又是一个翻身,抬脚便往阿杰的当里踢了过去!   白先生人高马大,体型上占有绝对的优势。阿杰与他近身搏斗,根本占不到好处!   “阿杰小心——”柳月见状况不对,连忙举着枪冲了过去。   她二话不说,端起枪托,照着白先生的脑门就是哐当一下,直接给他砸得个七荤八素,一头栽在了阿杰怀里!   “月月……”阿杰看白先生昏过去,只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见还有气,就直接对着柳月柔柔地喊了一句。   这估摸着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说过的最柔的一句话了,然而柳月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教训道:“你是傻吗?想什么呢?这种时候居然还在发呆!”   柳月骂得劈头盖脸,但语气却并不凶狠。   阿杰看着她这奶凶奶凶的模样,只是一个劲儿的傻乐。   “你还笑!还不快把人绑了!”柳月被他瞧得不好意思,只好别开眼傲娇地对他来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阿杰立马“哎”了一声,跟着她一起,三下五下的,就把白先生给捆成了粽子!   这一下,三只大猪被捆到了一起,危险总算暂时解除了。   只不过……柳月才系好绳结,还没来得及直起腰,就被阿杰猛的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   这叫柳月不由一愣,心想:这万年冰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情了?   ”你干什么啊!这拉拉扯扯的……”柳月有些不习惯,便伸手想要将他推开。   不料,仍凭她怎么推,阿杰就是不松手,反而将她搂得更紧了。   “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他霸道地附在她耳边说道。   “凭什么你说要抱,我就要给你抱!”柳月依旧摆着一副不尽人情的傲娇样。   说这种话的时候,她还不忘拿手隔在两人中间,继续推他。   这模样,纯粹是一副要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然而,我们杰哥也并不是吃素的啊!   他是谁?他可是我方优秀的一线卧底人员!只要你想要,任何的表情,他都能给!   这不,他一看此路不通,立马就另辟蹊径了   “嗷!嘶……别动别动,疼疼疼!”   只看他干脆顺着柳月的掌风,极不要脸的把头一歪,倒在了柳月怀里,嘴里更是哼哼唧唧,做出了一副痛苦无比的模样。   “你怎么了?我、我刚才也没用力啊!我就是推着玩的!我不是故意的!”果然,柳月一见他哼哼,立马就变了态度。   她着急地捧住他的脸,不等他回答,便又连珠炮似的接着问:“是怎么样的痛?是哪里不舒服?肚子上吗?是刚才受的伤吗?”   都说关心则乱,柳月的这个表现,让阿杰心里吃了蜜糖似的,甭提有多高兴了!   可他高兴归高兴,面上却依旧绷着,只苦着一张脸,说:“你让我抱会儿,抱一会儿就不痛了!”   “你、你是不是耍我啊?”柳月一听这话,顿时觉得有些不对。   她又不是十八岁的少女,可没那么好糊弄!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她的态度又立马强硬了起来。   阿杰见她像是态度有变,只好一捂肚子,喊道:“阿不行,我晕了!我晕了晕了晕了!”说着,干脆就倒在她怀里装晕去了!   。 第五百十六章:甜蜜饯儿   追女孩子,最重要的是嘴甜、腿勤,还有……不要脸!   这几样,刚巧,阿杰符合了最重要的一点——不要脸!   这会儿,他倒在柳月肩上,也不管人家那小身板扛不扛得住他,反正就是死皮赖脸,说什么都不睁眼!   而柳月呢,这时看见他晕了过去,也不敢再推他,只好老老实实地抱着他,一门心思乖乖地站在原地,等蔡大队他们来解救她!   能被柳月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感觉真好。   阿杰倒在她肩上,生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因此迟迟不敢撒手,宁可就这样扭着脖子躺在她肩上!   “你、你……你是人是鬼?!”   就在这俩人在风中静静依偎的时候,郑西麒拉着梅姨,哆哆嗦嗦地走了过来!   他走一步退三步,看着柳月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方才他躲在树墩子后面,一直不停地在给蔡大队打电话,催他来。   后来看阿杰寡不敌众,就想要豁出去救他,不料竟看见柳月居然出现了!   是的,她出现了!!!他疑心自己是眼花!!!   这简直是吓得郑西麒差点没把自己的心给呕出来!   直到现在,郑西麒还在抖,他的后背,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怎么也下不去!   柳月瞧着他这模样,不由觉得哭笑不得,于是便朝着他嚷了一句:“这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疯了吧你!你看见过像我这么漂亮的鬼啊?”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缓和了一些。   郑西麒闻言,却还是不信,只说:“你、你别骗人!我告诉你,你的丧事,我是跟着一手操办的!你分明就是死了,错不了!”   “我呸!你能不能说句好话?有病吧你!”柳月见他还不信,不由在心里暗暗腹诽。同时又觉得,自己和六叔的这场戏,实在是演的太完美了!   从被巨石砸中,到在殡仪馆里偷龙转凤,再到此时此刻,可以说,一切都在她和六叔的计划之中!   这个计划是她和六叔在西域都护府的地宫中商量出来的。   棺椁上的那副画,就是他们灵感的来源。   “你就会对我凶!你有本事对阿杰凶一个啊!差别对待!双标!”郑西麒见柳月骂她,便来了一句。   “人家跟你能一样吗?”柳月也没多想,直接说道。   “对,当然不一样,人家是你的心,你的肝,你的宝贝甜蜜饯儿!我算什么?你眼里的渣|男而已!”郑西麒一听这话,果然就踩着这句话,顺杆就爬了上去!   而且,他居然学的还是电视剧里白浅的那个语气,一个大男人,如此扭捏造作,差点没把装晕的阿杰给笑疯了!   “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柳月被他这句话一激,脸都红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你倒说说看啊!”郑西麒毕竟是学心理学的,这点感情上的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就算柳月再怎么否认,郑西麒这心,就跟明镜似的,看得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我的意思是说,他是警|察,是英雄!”   柳月越描越黑,这句话一出口,郑西麒脸上的神情就更做作了!   “噢!英~雄——”郑西麒半笑半不笑地说。   “你够了啊!你再这样,信不信我削你啊!”柳月朝他呲牙,要不是这会儿她手脚挪不出空,早削他了!   “月月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在这儿,那精舍里放着的那个,又是谁啊?”梅姨见俩人车轱辘话说不完,连忙将郑西麒往旁边推了推,自己问道。   “我根本就没死!你们从殡仪馆里领回来的那个,根本就不是我,是个常年无人的认领的可怜人。她的脸恰巧烂了,所以刚好拿来顶替!”柳月并不认识梅姨,但依旧耐着性子解释。   她这会儿抱着阿杰,说话喘气,都有些困难。实在不能再和郑西麒讨论那些有的没的了!   “那你呢?你上哪儿去了?”郑西麒听了这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   “我在……”柳月闻言,正要解释,不料身后却想起蔡大队的声音!   “她已经在我们派出所的宿舍里住了一个礼拜!”他一边说,一边带着队员们大步流星地向他们走来。   和他们一起赶来的,还有文主任。   “蔡大队,你也来得太慢了。”柳月一看见他,立刻向他抱怨。   “我们知道,有你在,出不了岔子!”蔡大队笑着对她说。   “蔡大队,你、你知道她是假死的?!”郑西麒闻言更觉得惊讶。   “是啊,”蔡大队点了点头,说:“要不然,难不成,我还给她开真的死亡证明啊?”   “噢!我明白了,六叔那时候,就是假装去开证明,实际上是把月月送到了派出所里,保护起来,对吧?”郑西麒这时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对了!你们的六叔,就是这样想的。”   蔡大队说着,便开始关注地上那几只被柳月捆起来的“大猪”。   答疑解惑不是他的本职工作,收网,才该是他干的事!   再说此时,文主任也已经到了近前。   他此前已经和柳月见过,甚至还谈过不止一次话,也算相熟了。   这时候看见阿杰倒在她怀里,顿时以为他出了意外,于是忙紧张地问:“他怎么了?受伤了吗?”   “嗯,刚才白先生……”柳月闻言,忙想把人交到文主任手里去,谁知,她还没脱手,阿杰便直接“醒”了过来。   “我没事,我好多了!”阿杰一到文主任面前,顿时老实多了,整个人站得笔挺,就差敬礼了。   “你——”柳月见他一秒恢复正常,顿时明白过来。   这叫她有些生气,可一时间却不好发作,只好悄悄地一伸手,往阿杰腰里暗暗使劲,狠狠掐了他一大把细肉,顿时疼得他后背一紧……   。 第五百十七章:蒸糕   “嘶啊——”   柳月这一下,挺狠。   阿杰的五官都架不住渐渐变形。   “你怎么了?”文主任见他突然这个表情,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忙问。   “没、没事,我没事。”阿杰勉强挤出一抹笑容,默默将一只手伸到背后,一把抓住了柳月的手。   他抓得挺用力,且抓上了,就不肯再松开。   柳月被他这么一抓,挣了两下子,竟也干脆就不挣了,就这样老老实实地让他握着,脸上还带着一抹娇羞。   他们两个一起经历了那么多,这点默契,无需赘言。   “现在洛克白落网,白湾那边还有些残余势力要清理。”文主任对他们俩个这点暗戳戳的糖,视而不见,依旧照常布置工作,“你们俩个与他的手下相熟,去安置一下。”   “您希望怎么做?”阿杰一听又有工作,便问。   “先全都带回去做笔录,之后,根据具体情节,看是放是抓。”文主任顿了顿,又说:“你和他们说,转做污点证人,可以从轻处罚。”   “好。”阿杰得了这句话,心里也安定了一些,于是回头与柳月互看了一眼,然后就牵着她走了。   而柳月呢,这时候也不扭捏了,脸上还带着几分笑意,跟着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啧啧啧……”郑西麒看他们一派夫唱妇随的景象,忍不住发出这样的声音。   “怎么了?”文主任这时望着他们的背影,一脸姨母笑。   “没什么,我就是后槽牙有点酸。”郑西麒捂着腮帮子,有些做作地说。   “酸?!”文主任闻言,哭笑不得,瞧着他便说:“那你也快点脱单啊!你现在是玄元街留|守儿童了,身边的人,全都成双成对,就你一个孤家寡人,你可不就要倒牙嘛!”   “嘿!”自古官方吐槽,最为致命,郑西麒被文主任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抬手摸着自己的后脖颈,哀叹自己的命太苦!   “得!单身好!单身好!单身想跟谁好,跟谁好!”他嘴里喊着,就一转身往回走去。   “你上哪儿去啊?”文主任见他走得头也不回,便问。   “我去找高朗去!蒸糕CP,大旗不倒!”郑西麒说着,举起一根手指头,摆出旗杆状,说道。   那模样,逗得文主任直乐呵!   再说此时,龙窟下头进展得也十分顺利。   在道长的指示下,崔清臣与他联手借用目神之力,打开了巨蟒之口,并在那一瞬间定住了时间,使一切都随之定格了。   “道长,可以了!”崔清臣施完法,转头对道长说了一句。   “好!等我片刻!”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擒着早已准备好的符,轻念咒语,催动了术法。   只看他念了一句“走——”,那符咒就似一支轻羽箭,飞了出去,蹿入巨蟒嘴里,直奔它的的气海而去!   霎时间,那符的光亮,从巨蟒体内透出来,像是一根进度条,一路过七寸,入气海,然后又烧了一会儿,才渐渐暗下去。   道长见状,便知道是成了,于是就对着崔清臣点了点头,要他收了术法。   崔清臣见状,却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对着道长建议道:“道长,我看,咱们还是先走远一点,然后再恢复吧?”   “没事,这符已燃尽,它不会有感觉,动手!”道长挥了挥手,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   崔清臣听了这话,才凝神静气,再次催动内力,激发目神珠的能量,再次开启时间,将一切恢复如常。   他这一番操作,常人难以察觉,就连石芽上的柳坤和六叔,恢复后也并没有感觉到异样。   柳坤只是觉得,自己这上一句话和下一句话有些连不起来,于是便拍着六叔,问:“青山兄弟,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我怎么知道你要说什么?”六叔这时脑子里也有几分空白,白了他一眼后,才接着说:“好好的,不往下看,还老是说话,你属八哥的啊,话怎么那么多!”   “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啊!你说他们俩个,这是在下头鼓捣什么呢?”柳坤有点纳闷,自己嘀咕了一句。   “是啊,我看着蟒蛇,完全就是睡着了啊!”六叔也忍不住议论了一句。   他们正寻思着,道长和崔清臣便已再次回到了石崖之上。   这一回,是崔清臣借着目神珠之力,直接拉着道长飞上去的。   那效果,堪比瞬间位移,远比柳坤的梭子钩好使!   回到石崖之后,崔清臣又带上了他们俩个,然后四个人就直接出了龙窟,回到了地面上!   这时候,子姬和梅若楠已经和梅姨郑西麒会合,也正在等着他们从龙窟里出来。   在蔡大队和文主任、小丁他们面前,子姬和梅若楠是不显形的,因此外人看来,树墩那里,始终只有郑西麒和梅姨两个人。   “嗬!你们可算是出来了!”道长他们四个一出来,郑西麒立刻就迎了上去,“没事吧?怎么下去那么久?下头到底有什么啊?”   他的问题向连珠炮似的,可是却没有人有心思答他,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不远处的蔡大队他们身上!   “这怎么回事啊?”六叔一看见平原上多了这么多人,不由皱眉。   “白先生落网了。”郑西麒见状连忙解释,紧接着便来了一句:“六叔,你可是把我们给骗苦了!”   “什么?!我骗你什么了?我几时骗你了?”六叔皱眉问道。   “没有么?我提醒你一下,月月!”郑西麒见他还在装蒜,沉不住气直接说道:“你可别再装了!我们全都知道了!家里摆的那个,压根儿就不是月月!月月一直在山前派出所住着呢!”   “什么意思?!家里摆着?家里摆什么了?!”柳坤在旁边听着,觉得这话不对,连忙一把拉住郑西麒,问:“小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月月怎么了?她为什么在派出所?”   。 第五百十八章:给句准话   开车往白湾去的路上,阿杰和柳月一起坐在后排。   他们俩并肩坐着,阿杰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这叫柳月的心跳得突突的,满心满眼,都期待着阿杰能跟她说些什么。   不一定是什么承诺,哪怕只是一句表白,也好。   然而,这个木头却似乎完全没这个意思,只是拽着她的手,不撒开,眼睛呢,却一直看着窗外。   也不知这呆子是在想什么心事,想得柳月气恼。   “你的手心出汗了。”终于,柳月忍不住说。   “什么?!”这话够尴尬,阿杰一听,手上不由松了松,但依旧没有撒开。   这一松,一股凉意便从指缝中渗了进来!   他的紧张,完全是肉眼可见!   “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柳月见他还是不说话,真的有些沉不住气了,于是问。   “话?!”阿杰闻言,抬起另一只手,挠了挠头,半晌才很生涩的对着她来了一句:“月月,我……对不起啊!”   “对不起?!”柳月闻言失笑。   她的确是在等着他对自己说三个字,可绝对不是这三个字!   “啊,你、你别误会啊!”关键时刻,阿杰的嘴,笨的吓人,一点不像平时,完全是一上战场就宕机的典范!   “误会?!你说我误会?!”这话听得柳月顿时生气起来,一下子就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掌心里抽了出来!   “我没什么好误会的!我这会儿,就是配合你们警|察的工作罢了!”她立刻换了一副神情,攥着拳头说道。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看,你真误会了!”阿杰看她这样,顿时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连忙侧过身子向她解释。   “得了!我明白了!我误会了!你少说话!”柳月一听他这话,顿时更生气了!   方才还晴空万里,柔情蜜意,现在顿时就变成了乌云密布,秋风扫落叶。   这恋爱中的女人啊,变脸比翻书快!   阿杰这个直男|猛汉,平时在一线战斗的时候,那是八面玲珑,可到了心上人跟前,照样歇菜。   “我不是……我、你看,你你得让我把话说完啊!你就是这样,就那么冲动!”阿杰一边解释,一边还在挖坑埋自己,危险已经逼近,他还一无所知!   “是,我是冲动,姐就是这么自信,就是觉得全世界男人都该喜欢我,那你凭什么不喜欢我?”柳月板着脸,来了这么一句。   “我没说我不喜欢你,但是……”阿杰听了这话,也不顾前面有为他开车的同仁,连忙解释道:“但是我刚才那个话,不是那个意思!”   “但是?!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柳月是真的生气了,于是两只手交叉抱在心口,凶神恶煞地横眉问他:“你喜不喜欢我!喜不喜欢!你直说!”   “我喜欢!我当然喜欢!我要是不喜欢你,我天打五雷轰!”阿杰说着,立马举起了三根手指,指天誓地地说。   “别给我整这些没用的!”柳月看他要发誓,直接伸手把他的手打落了下来。   这一打,打得他生疼!   “那你想怎么样?你说!”阿杰只好问。   现在在柳月面前,他没有半点脾气,毕竟,这种失而复得的快乐,不是人人都能体会的!   “吻我!”柳月命令道。   “什么?!”阿杰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我叫你吻我!”柳月冷着一张脸重复。   “这、这不太好吧?”阿杰有些为难。   “我爸说过,看一个人对自己真不真心,不要看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柳月有说了一句,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可是这里有人!”阿杰指了指驾驶座。   “你是不是不敢?你要是不敢,咱们俩这事就算了!”柳月见他顾这又顾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月月,别任性,好么?等回去了……唔!”阿杰的“好言相劝”才说了一半,就直接被柳月整的破了功!   山不来凑我,我便去就山!   只看她欺|身向前,直接就捧住阿杰的脸,亲了上去!   她这不管不顾的性子一上来,才没有这么多的道理可讲!   更何况,有人怎么了?她要亲他,是在玄元地宫的石道里,就想做的事了!   只不过,这一个吻,不能算作是吻,只能称之为堵!   为什么呢?因为她一碰上去,便很快就后撤了,只能算是赌气的成分偏多!   “等回去,等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她撤退后,并没有离得远远的,而是用自己小巧的鼻尖,抵在他的鼻尖上,然后问:“你到底怎么说?要不要和我好?给句痛快话!”   这就是月月!喜欢就是喜欢,不留一丝一毫的余地!   阿杰爱极了她这种性子,此刻闻着她鼻间沁人心脾的香气,也忍不住有些失控,一下子扳过她的肩头,反客为主,狠狠地吻了下去,只想要一亲芳泽!   什么司机,什么口拙,关键的时候,做,远比说来得重要。   千百句甜言蜜语,千万般百转柔情,此刻全都付予这一吻之中,再不需丝毫赘言!   月已西沉,夜已至深,美好的日出,即将到来……   。 第五百十九章:是金子   “这件事啊,说来话长,你们不知道,当时情况危急,我们必须想个办法,让柳丫头脱身!”   六叔见柳坤脸色不大好看,只好仔细解释起来。   原来,当时在地下,柳月出现在西域都护府的时候,六叔就一样看出了她身上有伤,神色有异。   于是便将她拉到了一旁细细询问。   柳月呢,那时候也已经被白先生逼得没了活路,于是不再隐瞒,而是对着六叔,将自己的难处全都和盘托出了!   “那时候,柳丫头求我,说要我务必救她一命。”六叔叹了口气,对着柳坤说:“当时我看她手掌心里都被玻璃渣子给碾烂了!我看着都心疼!想来想去,只有让她诈死,再另想其他办法救你!”   “那你怎么连咱们都骗啊!”道长听了这话,有些不满,可随即却又说:“难怪那时候,压根儿招不到她的魂!”   “对不住啊,师兄,是我骗了你。”六叔见道长语气里有些责备的意思,连忙解释。   “你这是一早就想好了,所以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才故作神秘,来跟我说她脸烂了!还扯出什么柳家遗传,鬼面的传说,嗬,你还真是草稿都不带打的,艺高人胆大啊!”道长叹了口气,很无奈。   “师兄,你看你这话说的!”道长明夸暗贬,弄得六叔很不好意思。   “真的,六叔,你骗得我们好苦,你骗白先生就是了,何必要骗我们?”郑西麒看不出四六,这时还附和说:“我刚才看见她出来,我差点儿没吓嗝屁了!”   “我要是和你们都说了,你们这戏,能做得这么真?”六叔白了他一眼,又说:“柳丫头当时告诉我,玄元街上有白先生的眼线,而且不止一个,所以我才想,只有把戏坐真了,才能行!”   “噢!我明白了!”郑西麒一听这话,却突然一拍腿,嚷了起来:“所以你死活不让我们把月月的死讯告诉坤叔!因为她压根儿就没死!”   “对,你柳叔已经够可怜的了,我可不想他再莫名其妙伤心一场!”六叔点了点头,随即望向柳坤。   这几天的相处,让这俩人的关系迅速好转,俨然已经有了点老兄弟俩的意思!   “嘿,还真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么段故事!”柳坤听了这话,也觉得后怕。   同时,他又开始庆幸,幸亏当初自己选择的,是让女儿回玄元街。事实证明,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你不知道,坤叔,那个白先生,坏得要命!”郑西麒这时又说。   “怎么了?”柳坤闻言,忙问。   “怎么了?”郑西麒说着,便激动起来,说:“你是不知道,这人有多坏!他想骗你和他继续合作,所以就叫阿杰连夜来精舍毁尸灭迹!”   “什么?!”柳坤一听这话,果然生气起来,忙问:“那阿杰呢?他真的干了?”   “那不能够!”郑西麒闻言忙说:“阿杰爱月月,那是爱得死去活来,那疯劲儿一点儿都不必你这个老丈人差!再说,就是他肯干,我们这几个,也绝不会允许啊!”   “嗯,有你们在,月月是安全的!”柳坤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六叔,一抱拳,感谢道:“青山兄弟,这段日子,多谢你对我们父女俩的照顾了!”   “嗐!这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六叔闻言,只摇了摇手,说:“不过……我看白湾,咱们恐怕还要去一趟。”   “怎么说?”柳坤一听便问。   “我觉得,七星灯,就在白湾!”六叔又说。   “七星灯在白湾?!你怎么知道?”一提起七星灯,柳坤的神色骤然紧张起来。   “我上回去白湾时,隐约感觉到一股能量磁场。当时只是觉得奇怪,并没有想到是七星灯,但现在看来,应当就是这东西没错了!”六叔解释道。   “这好办,月月他们现在不是去白湾么?直接让他们找,到时候带回来便是了!”柳坤闻言便说。   “不成,阿杰是公家人,不要叫他为难,这点事我们自己去最好!”六叔却摇了摇头,又说:“更何况,他们俩个小孩子,也未必找得到,还是我们自己去最好!”   “那什么时候去?”柳坤闻言又问。   “等明天白天吧!”六叔想了想,又说:“朗哥儿的老师夫妇俩还没找到,咱们只怕得再提醒一下蔡大队他们。他们都是办大事的人,事情一多,难免后延。”   他们两个正说着话的当口,崔清臣已经悄悄拉着子姬走到了河边。   这时候,天已微明,东方即白。   微光中,崔清臣瞧着子姬的脸,迟迟没有说话。   而子姬呢,则望着脚边奔流不息的河水,也没有说话。   时间的流逝,正如同这湍急的河川,没有一刻停歇,就如同那些被他们错过的时光,再也追不回来了!   “相公为什么不说话?”天就要亮了,子姬知道,他就快把意识还给高朗了。   “子姬,你觉得委屈吗?”崔清臣紧了紧她的手,问。   “只要还能看到希望,便没什么好委屈的。”子姬抬头,瞧着他,认真的说:“相公,往昔不可追,来日有可期。我会等着你,不论要等多久,都会等!”   “好,”崔清臣闻言,拉她入怀,柔声说道:“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卿怀。等我回来,这一次,我绝不会食言!”   “相公只管放心,我会好好辅佐高朗,帮他完成历练。”子姬把脸埋在他心口,给出了允诺,随即却说:“天快要亮了,相公陪子姬看完日出再走,可好?”   “好。”崔清臣闻言,不由眉眼一动,揽着她转头面向阳光升起的方向,一如当年,站在潼关城楼上,遥望家乡思念她时那样。   都说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可有些东西,却是历久弥新,甚至,时间越久,便越醇厚。那就像是大浪淘沙,最后留下的,是金子……   。 第五百二十章:火在烧   天边渐渐地亮起来。   淡青色的天畔,像是被人抹上了一层粉红。   阳光从云缝里照下来,金光透过树梢,给水面也染上了一层胭脂红。   霎时间,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熔金,宽广河道口,铺上了一层金辉。   在这样的霞光里,崔清臣转头望向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   子姬俏丽的脸庞,带着一丝笑意,这时的她,也被霞光被镀成了香槟色。   在这金光的笼罩下,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显得圣洁,就像一尊鎏了金的女神像,美得不可亵|渎。   这就是他崔清臣爱的女人,清纯、忠义、良善、勇敢,她有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品质,值得他去爱去珍惜。   如果让他从头再选择一次,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选择爱她,因为,她太美好了,美好得就像天上的仙子!   “子姬……”霞光中,崔清臣轻唤她。   “嗯?”子姬转头,刚好撞上他的唇。   “我爱你……”他把爱这个字,吐进了她的嘴里,随即如一团烈火,在她唇|齿之间蔓延开来,似野火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太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跳出了地平线。   万道金光照在他们身上,像是烈火在烧,烧得轰轰烈烈,烧成一对金人,熔铸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出彼此……   当一吻终结,子姬悄然化作项链,轻轻落在高朗的掌心,而高朗,也终于醒来。   他有些回不过神,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嘴唇,感觉自己的心,莫名跳得飞快!   “朗哥儿!我们该走了!”这时,六叔和道长已经完成了河道口的整个阵法,来喊他回家。   高朗见状,迷迷糊糊地“哦”了一声,随即便跟着六叔往回走去。   回精舍的路上,经过医院,高朗便将车子抛给了郑西麒,自己则去了医院。   他已经好几天没来医院了,也不知道倪曼是个什么情况,这时候听说白先生落网,一切暂时告一段落,总算有时间到这里来看看媳妇儿了。   他真怕自己再不来,老婆都跟着别人走了!   果然,到了重症监护室,他才得知,倪曼已经转了普通病房,于是又打电话找田伯光,让他牵着,才算是找到了倪曼的病房。   这时候,因为时间还早,没到医生查房的时间,所以普通人来探视,是进不来的。   还好有田伯光,他才算是开了后门,进了病房。   他到病房的时候,陆楷风的陪护床还没收,他端着一脸盆温水,正从病房的小卫生间里走出来,肩头上还搭着一条粉红色的毛巾。   那模样,完全像是一个陪产的丈夫。   他瘦了很多,头发也蓬乱了,脸上也不那么讲究了,脚下还抄着一双塑料拖鞋,跟以往的学者气质,相差甚远。   他一看见他,先是一愣,紧接着便尴尬一笑,对着高朗招呼道:“你来啦?小曼也刚醒,正要我给她洗漱呢!”   “给她洗漱”这四个字一出口,就扎了高朗的心。   这特么,谁是谁老婆啊!   陆楷风讲这话的时候,竟然还丝毫不觉得尴尬,这叫他心里顿时醋意翻涌。   可是这醋意,却又是说不出口的醋意——毕竟,人家替你照顾媳妇儿这么久,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这醋意要是表现出来,那也太不是个人了!   “她怎么样了?”高朗站在小卫生间门口,接过陆楷风手里的脸盆,说:“我去吧,你也赶紧收拾收拾,这段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高朗这话,明显是要昭示自己的男主人地位。   陆楷风并不是傻子,他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于是虽然有些发愣,但还是松了手,说:“哦,你们都还没吃早饭吧?我去食堂给你们打点吃的上来吧!”   说着,他不等高朗应话,就识趣地出了门。   “我说哥们儿,你这可有点不厚道啊!”田伯光看他走得这样灰头土脸,忍不住对着高朗来了一句。   “我怎么了?”高朗瞧着他,问。   “人家伺候你媳妇儿,那可是伺候地无微不至。你一来,就这么上杆子往外撵他,不厚道!”田伯光撇了撇嘴,说。   他明显就是要打抱不平,要路见不平一声吼。   “那怎么的?要不我把老婆让给他得了?”高朗一听脸自己的兄弟都帮着外人说话,顿时更不高兴了!   “我看你的确把老婆让给他得了!反正你这一天天忙的,也顾不上。”田伯光有些不满地朝他丢了一句。   “嗬!你这什么意思啊?田伯光,我看你这也是话里有话啊!”高朗心情本来也不太好,这时候听了这话,便更不开心了!   “我的意思就是,你要是不能对人家关心,就不要给人家许这个承诺!”田伯光直言不讳,道:“我看陆楷风对倪曼特别好,他们俩个才应该在一起!你小子,就是个渣|男!占着茅坑不拉屎!”   “你说谁茅坑呢?!”高朗一听这话,立刻骂了一句回去,说:“我老婆如花似玉,你才茅坑呢!”   “你小子!真的是狗!实在太狗了!!!”田伯光闻言,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 第五百二十一章:转院   “你他娘的是不是我兄弟!”   高朗听见这话,忍不住要拿脚踹他。   好在,田伯光反应挺快,一下子还真给他躲了过去!   “是兄弟我才跟你说实话!你根本就顾不上你老婆,”田伯光这个人,颇有些侠士义气,这时候瞧着高朗,正色便说:“你说你喜欢倪曼么?真心喜欢么?能有多喜欢?为她付出过什么?”   “我……”高朗被他问得一时语塞,竟说不出话来。   “要我说,你呀,压根儿就不懂什么是喜欢!”田伯光见他不说话,就又说了一句。   “不是的,老田,我喜欢她,”高朗听了这话,连忙解释:“我是真喜欢她!”   “得了,我呢反正该劝的也劝了,你啊,别逮着一个姑娘往死里祸害,不厚道!”田伯光虽然凭实力单身三十年,但骨子里还是疼人的,将来谁要是嫁给他,绝错不了!   “老田,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对象吗?”高朗这时候突然来了一句。   “为什么?”田伯光问。   “你太老实了!看问题太浅了!”高朗瞧着他,忍不住要给他上课。   “我看问题太浅?什么意思?”田伯光显然不赞同。   “我是来的少,那是因为我知道,我往这里跑得勤,对倪曼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害了她!”高朗严肃起来,说道:“现在白先生已经落网了,我不就第一时间赶回来了吗?”   “这样啊?”田伯光的确没想到这层,于是说:“那照这么说,接下来你有的是时间陪着她了?”   “我不知道,我的老师还没找到,而且,危险也还没完全解除。”高朗摇头叹息,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尽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觉得,你丫今天来的目的不简单呐?”田伯光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怪怪的。   “我其实是想接她出院,如果可以,我想送她回江州去。”高朗说出了真心话。   “回江州?!她从ICU转出来才两天,怎么走得了?”田伯光见他一来就要折腾,顿时不干了,说:“你可不能乱来!她现在这个脑压还不稳定,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   “还要观察?!”高朗闻言有些为难。   巧姨和查建勇这两个,还没有解决,他总觉得,他们两个来者不善,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查建勇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很难说,他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   “最快什么时候能让她转院?”高朗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踏实。   “最快……最快也要七天以后。”田伯光仔细想了想,才说。   “七天?!太长了,不能更早一些吗?”高朗又问。   “不能,她动的是脑部手术,你以为是开玩笑啊?”田伯光说得斩钉截铁,接着又问:“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非要让她转院?”   “现在有个非常危险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我必须要保护好她。”高朗神情严肃地说。   他正说着,倪曼突然在病房中喊了一声,道:“是谁在门口?是高朗吗?”   这声音一响,高朗立刻住了口,端着水就笑着跑了过去。   病床那头,倪曼靠在枕头上,今天她的床已经可以摇起四十五度角,但她绑着纱布的脑袋,看起来还是浮肿得很厉害,五官都不漂亮了。   “小曼,你好些了吗?”高朗一看她整个五官都是水肿的,不由心疼。   “高朗,你还知道要来?”倪曼一看见他,顿时满肚子的委屈,话才说了一半,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别哭你别哭,”高朗看她要哭,连忙放下手里的脸盆,去拿餐巾纸给她,“我知道,这回是我没保护好你。小曼,是我对不起你。”   “你还知道你对不起我啊?”倪曼一把夺过餐巾纸,眼泪掉得稀里哗啦。   “我就是有病,对我好的我不爱,偏偏爱一个只会让我哭的人!”她一边哭一边控诉,听得高朗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无言以对,只能一言不发的陪着,倒是田伯光看不下去,出来劝道:“你可不能这样哭啊!情绪激动对脑部创伤的恢复很不利!脑压高了,你想转院就更难了!”   “转院?!”倪曼一听这话,就是一愣,当即问他:“谁说我要转院的?我为什么要转院?我不转院!”   “小曼,易县不安全,我想把你送回江州去。”高朗闻言,立刻瞧着她正色说道。   “什么?!你又要赶我走?!你还是不是人啊!”倪曼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拿起手边那几张擦了鼻涕的纸,就朝高朗脸上砸了过去!   高朗被她砸了一脸,也不敢吱声,只闷声弯腰,把那些纸捡起来,又放回了床头柜上。   “高朗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你要是不想过了,你就直说!我不赖着你!”倪曼看他这副模样,更是气地不行,捶着床就是一通脾气。   气得她脸都红了,跟个寿桃包子似的!   “小曼,你别激动,这对你的身体不好。”高朗见她这样,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来。   “你还知道关心我的身体?我告诉你,高朗,我今天就把话给你放在这儿,你要是敢叫我转院,我今天回江州,我明天就去和陆楷风领证去!”   倪曼刚动了手术,气到底不足,虽然气得要命,可说出来的语气却委屈巴巴,全然不是那么个意思!   “小曼,我看得出来,陆楷风对你真的很好,”就这当口,高朗还闷声来了一句,“你要是真不跟我好了,我把你交托在他的手上,我也放心了。”   “你——”倪曼一听这句话,差点没被他给气炸了,一抬手直接说道:“你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 五百二十二章:咱们俩好得了   “小曼,你听我说,我不希望这次这样的事情再发生。”   高朗看她这么激动,只好起身,轻轻钳住她的肩,说:“上辈子的事,我没有忘记,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丧妻之痛。我是真的怕了,小曼,不要让我担心,好吗?”   这话一出,倪曼顿时安静下来。   倒不是她不怨他了,只是突然觉得,他一提廖云舟和伊人的事,她就没了脾气。   “你真的要我走?”半晌,倪曼才再次开口。   这一回,她没有看他。   “我只是希望你安全。”高朗认真地说:“只要你平安,你和不和我在一起,一点也不重要。”   “高朗,你真是个混蛋!”倪曼抬头,眼里蓄满了泪水。   “我知道,”高朗叹了口气,说:“小曼,我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你这次受伤,我真的,我真的特别恨我自己!你的伤痛,全是我给的。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好你。”   “保护?把我推开就是保护我?如果别人真的有心,就算是我去了江州,别人一样能找到我,不是吗?”倪曼反问。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思路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清晰过。   “是啊,所以……也许不只是要去哪里那么简单。”高朗闻言,也艰涩地开了口。   “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倪曼心头蔓延。   “小曼,陆楷风很爱你。”高朗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心在滴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倪曼差点被这句话,气得喷血。她一把拽住高朗的衣领就问。   “我说……也许你和陆楷风在一起……”   “啪——”高朗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倪曼就赏了他一巴掌,重重地一巴掌!   “你、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倪曼眼睛瞪得溜圆。   “小曼,我真的很怕失去你。”高朗看着她,很为难。   “害怕失去,那就保护好我!你是不是男人?把自己的女人推给别人,这叫保护?这叫怂货!!!”倪曼抓着他的领口,一字一句说道。   “你真这么想?”高朗听了这话,眼睛突然一亮。   在来医院之前,他的心情一直很沉重。   因为他觉得自己除了分手,已经没有路可走了。   但现在,倪曼的话,却让他豁然开朗,心情突然就敞亮了!   “是!你敢甩掉我试试?我八了你的皮!”倪曼恶狠狠地说。   她这娇蛮的模样,让高朗不由乐呵——这才是小曼该有的样子嘛!她不娇蛮,就不是她了!   “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再安全不过!”高朗抓着她的手,激动地说:“那地方,绝对没人找得到!”   “什么意思?”倪曼看他猫一阵狗一阵的,心里也不气了,但依旧板着一张脸,问:“什么地方?”   “一个世外桃源!”高朗说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说:“我现在就回去安排,等妥当了,就接来接你。”   “你这么快就要走?!”倪曼看他说风就是雨的,眉头立马就皱起来了,“你当我这里是签到处啊?打个卡就想走?”   “怎么?你刚才不是还想让我滚的吗?”高朗这时心情也好了,腻在她身边,一脸的笑嘻嘻。   “没个正经的!”倪曼见他这样,又拿手里的餐巾纸丢他。   “你不就喜欢我对你没个正经的吗?”高朗伸手接住她扔过来的纸团,笑得十分臭屁。   “呸!不要脸!”倪曼啐他,可脸上却笑的欢。   “那你喜欢吗?”和倪曼在一起的时候,高朗才是最放松的状态。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就光只做自己!   田伯光在旁边看见他们两个一会儿狂风暴雨,一会晴空万里的,这无情的狗粮在他脸上胡乱的拍,拍得他连北都找不着!   他心里不由感慨——添狗不能当啊,添到最后,果然一无所有啊!   这陆楷风一年到头,心里眼里都只有倪曼,为她做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什么?   妈呀,这事简直没法想,想了就扎心,陆楷风简直比他这个单身狗还可怜!   虐|狗是可耻的!   田伯光想着,就默默地退了出去,把屋子里的空间留给了他们俩。   谁知一出门,便看见陆楷风端着刚从食堂打的早饭,回来了!   这男人,到这时候了,竟然还真的去给他们打早饭,这心脏也是够强大的,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个事!   田伯光看他这样,更坚定了自己要守好门的这个信念,于是直接挡住了门把手。   “你回来啦?”他笑着和陆楷风打招呼,但笑得并不自然。   这段日子,他和陆楷风也相处得不错,早已成了熟人。   “是啊,你怎么在外头?”陆楷风抬头问。   “陆楷风,”田伯光听了这话,没有回答,而是说:“我要是个女的就好了!”   “什么意思?你准备要去泰|国了?”陆楷风看上去,心情似乎不太糟。   “嗬!我这不寻思着,你这个小哥哥挺不错的,要不咱们俩凑一对得了!”田伯光不真不假的来了一句。   “可别!我可消受不起这个!”陆楷风闻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定地说:“我是直的!”   “嗐!巧了,我也是直的!太可惜了!哈哈哈哈——”田伯光听了,不由笑起来。   于是,这俩人就这样在走廊里好一通大笑,笑得护士站里,几个护士都对他们投来了冷冽的瞪视。   “说真的,陆楷风,你怎么打算的?我看倪曼这儿啊,你是真没什么机会!”笑得够了,田伯光才问他。   “我知道,小曼心里只有高朗!”   陆楷风听了这话,也收敛了笑意,突然认真地说:“我从没想过非要和她在一起,我只是已经习惯了对她好。田医生,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值得你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也是件幸福的事!”   “陆楷风,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田伯光听了这话,还是说。   “你?!你可拉倒吧!你自己还没把自己推销出去呢,有好的还能留给我?”陆楷风闻言不由失笑。   。 第五百二十三章:彩虹   晚上倪曼睡下后,高朗请田伯光和陆楷风一起去撸串。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郑西麒。   他们四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喝着啤酒,撸着串,难得的高兴。   这一场,柳月和阿杰没有参加。   为什么呢?愿意很简单,他们还在山前派出所里,和白先生斗智斗勇。   白先生虽然落网了,可这不代表他就会乖乖配合。   他这种人,有什么是没见过的?   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人,才不会因这一点小打小闹就觉得自己栽了。   审讯室里,他一言不发,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完全不理睬警|方提出的问题。   问得烦了,就抛出一句:“我等我的律师来,在他到来之前,我无可奉告。”   这叫蔡大队他们很无奈。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手里还捏着两个人|质,他们才懒得和他这样周|旋。直接关起来,和国际刑|警一联系,等着交接就好了!   可现在,高朗的老师和师母还在他的手里捏着,这件事就变得棘手起来。   柳月和阿杰在扫尾时,已经检查了整栋别墅,并没有发现这对老夫妻的下落。而问手下那些人,也没有人知道这老夫妻俩的行踪,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是断的。   “你不说话也没用,你的手下们现在正在隔壁录口供,你不说,他们也会说!”文主任坐在白先生对面,板着脸说。   像这样的人,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是没有用的,甚至普通的心理战,都收效甚微。   白先生听了这话,依旧闭着眼睛,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的!   “装傻是没有用的,你现在不交代人质的关押地点,只是在给自己增加罪名,把自己推向绝境。”文主任的声音,毫无波澜。   作为一名在一线战斗了几十年的老警|察,他知道,要突破洛克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这就像是熬鹰,打的是持久战!   犯人的心里防线崩溃,往往在72小时后,现在,这才刚刚开始!   然而,他们可以等,人质却不能等,两个上了年纪的人,其中一个还是病人,七十二小时,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也许……睡一觉,我可能会想明白一些。”洛克白笑着回了一句。   这是魔|鬼的笑容,阿杰和柳月站在观察室里,透过特制的玻璃,看着他的笑,觉得不寒而栗。   柳月的情绪很不好,她心里有点怨恨,觉得当初阿杰就不该把戏做得那么真,真绑了这老夫妻俩。   要是当初他不那么“听话”,那他们现在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了!   “这种畜生!根本就不是人!”柳月忍不住骂了一句,“我刚才就应该直接一枪打死他!”   这话虽然是赌气,可还是足以看出她的恨。   阿杰看她这样,连忙抬手拍了拍她的背,说:“放心吧,他一定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光惩罚有什么用?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吗?受过的伤,能当作没发生过吗?逝去的光阴,能追回来么?”柳月瞪着阿杰,说:“你绑了欧阳老师他们,却不能保护他们,这是你的失职!”   “月月……”阿杰没想到柳月会这么说,不由一愣。   “有些伤害,你明明可以避免的!”柳月这时的气恼,其实纯属有气没地儿撒,故而拿他当出气筒。   女孩子嘛,总有个这样的时候。   这时候她朝谁发脾气,谁就是她最亲近的人!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好在,阿杰不傻,他知道柳月这话是无心的,于是忙哄着她,赔好话说:“你别气坏了身子,到时候我该心疼了!”   自己的媳妇儿自己疼,这时候的阿杰,完全是个老婆奴。   要不说,铁汉也有柔情时呢!   阿杰他,不仅是个百炼钢,更有那绕指柔。对着柳月,那是和风细雨,半点脾气都没有。   “呸!”柳月被他这话逗乐了,于是啐了他一口,说:“你心疼个屁!”   “可别,就算是那彩虹屁,那也没你漂亮!”阿杰又来了一句。   这土味情话,来得突如其来。柳月全无防备,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没个正经的!”她笑归笑,可眼睛照样白了他一眼。   她正打算和他说些什么别的,手里的电话就震了起来。   她拿起来一看,是她家老头子!   “坤哥,怎么了?”柳月一接电话就问。   她管柳坤叫“坤哥”,一贯的没大没小。   “月月,白先生那里交代了吗?”柳坤隔着电话,还在关心着她们这边的进度。   “没,这老狐狸,什么都不说。”柳月说起白先生,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样,你让阿杰听电话,你爹我教他一招!”柳坤一听这话,立马说道。   “什么啊?”柳月一听这话,顿时乐了,说:“坤哥,你一个下墓倒斗的,什么时候还学会审人了?跟谁学的呀?还能反过来教阿杰?”   “小丫头!看不起谁呢?快把电话给阿杰!”柳坤这时也不和她多废话,直接就出言催促。   柳月听了这话,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照着做。   “我爸。”她轻声提醒阿杰,然后才把电话给他。   “哎,爸,”阿杰接了电话,立马就自觉地叫了柳坤一声。   “你叫谁爸呢?”柳坤一听,顿时皱眉。   “不是,我一时顺嘴了,坤叔。”阿杰一听,连忙改口。   而这时候,柳坤旁边的几个人,都已经笑疯了。   阿杰和柳月并不知道,六叔和道长和柳坤三个大人,这时候已经悄悄到了白湾。是在白湾的别墅外面给他们打的电话。   更不知道的是,柳坤打电话时,开的是公放!   “姓白的不松口是吧?”柳坤也不顾六叔的起哄,只说:“你这样,你跟他提七星灯,看看他是个什么反应,诈一诈他……”   。 第五百二十四章:再探白湾   “诈?怎么诈?!”   阿杰也知道七星灯的事,可他以为,七星灯应该在西西里才对。   “你就告诉他,我们已经找到了七星灯,看他怎么说。”柳坤说道。   “就这样?!然后呢?”阿杰觉得这实在太天马行空。   “他要是上|套,你就跟他说,我就在灯的旁边,问他要不要给他熄了。”柳坤说道。   “就这?!”阿杰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这才是他的命根子!”柳坤肯定地说。   说罢,他就挂了电话,转头对着六叔和道长说:“这大门都贴了封条,咱们走南边儿,有阳台,咱们可以去哪里进去!”说着,便领着他们往南边去。   “就是这里,我那天走的时候,阳台和房间联结的门没关。”柳坤领着他们到了地方,就一个飞身,直接上了二楼。   他上去之后,六叔和道长也跟着跃上二楼。   二楼的阳台门,的确没有关严实。   他们顺利地就通过这个口子,进了别墅里面。   这地方,柳坤比他们熟悉一点,自然要给他们带路。   “这地方的一楼和二楼,我之前都注意过,应该没有能放七星灯的地方,要是真有,也是在三楼往上!”他的思路很清晰,直接说道。   “好,那咱们就先上三楼。”六叔点了点头,说着就要跟他走。   谁知,这时道长却拉住了他。   “等一等,别急着上去,咱们先回到房间里,起个奇门局看一看再说!”道长的表情十分严肃,语气不容置疑。   六叔和柳坤听了这话,顿时不做声了。   原因很简单,道长这人,绝不是一个横生枝节的了!   而且事实上,这时候的道长,心里的确有些莫名的忐忑。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房子的气场有些不对,似乎这黑暗中,的确藏着些什么!   那是一种能量,一种磁场,而且,并不是什么好的磁场。   如果只是七星灯,绝不会是这样的一种气场!   “你们两个,以我为中心,自己找个方位坐下来。”一回到房间,道长就打开手机,直接点出一个起局的小程|序,二话不说,起了一局。   六叔平时一直是手动排盘,这时看见道长居然能用手机起局,不由觉得惊讶。   “师兄,手机也可以?!”他一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让道长十分看不上。   “智能机当然可以,你那个老人机肯定是不行的!”道长白了他一眼,才说:“早就叫你与时俱进了,你就是不听!现在知道自己土了吧?”   说着,道长不再瞧他,而是专心解局。   奇门遁甲,讲究与神相通,借物体能量磁场的变幻,模拟时空中的一切。   此刻,他们人在屋中,自然也就是人在局中。虽兵马未动,却已是纵观全局。   黑暗中,手机惨白的光,投射在道长的脸上,照得他有些吓人。   好在,这屋子里的几个,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要是换了郑西麒他们,指定扛不住!   “师兄,怎么样啊?什么个情况?”六叔看道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忙问。   “三楼的确有东西!”道长闻言叹了口气,皱眉说道:“你们不知道,震三宫临腾蛇,又是生门。”   “腾蛇?!”六叔一听这两个字,心头就是一跳,又问:“是有精|怪作乱?”   “现在还不好说,”道长摇了摇头,说:“这东西,临庚金,杜门。能量很大!”   “杜门?!也就是说,这东西目前是被藏起来的状态?”六叔闻言,想了想,又问:“师兄,我们几个克得住它么?”   “看现在的宫位,还真不好说,虽然没有四害,但……大家一会儿上楼,都小心些!”道长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选择封了局。   这一封局,六叔更觉得不妙。于是走上去问:“师兄,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你们不必紧张,上头之后,处处谨慎小心点,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道长显然并没有打算解释,而是放好手机,直接站了起来。   他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可他就是这样的性子,他不说,六叔再怎么问,也没用。   于是,他只得跟在道长后头站了起来。   “这个洛克白,果然不简单,我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他就是怀特医生了!”走出房间之前,道长突然感慨了一句。   他转头看着柳坤,便说:“柳二爷,杀你妻子的凶手,马上就要水落石出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他这话,说得柳坤心头一震,不由对着道长就是一抱拳,道:“还请道长为亡妻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的事,我们应该相信警|察!”道长拍了拍他的肩,然后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话分两头,这边他们开始往三楼去,另一头在玄元精舍里,梅姨也没闲着。   他们来白湾的时候,把梅姨留下看家,又担心巧姨他们会生事,于是又叫了王二麻子来作陪。   王二麻子是有功夫底子的,有他在情况能好不少。   而且,他和梅姨,其实还是小学同学,两人不算陌生,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也不生分。   明天早上,六叔他们商量好了,要给顶替柳月的那具无名尸首送殡。   因此梅姨就和王二麻子两个人,坐在精舍里,说说话、折折锡箔,这漫漫长夜倒也有事可做。   可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可怕,这一晚,注定不可能平静。   时间刚过十点,玄元精舍的大门就突然被人给敲开了。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巧姨!!!   。 第五百二十五章:喝大了   “你、你找谁啊?”   梅姨一看见巧姨,立刻站了起来。   六叔他们离开之前,和她提过一嘴,因此她大概知道这是个什么人物。   “我大哥呢?我找他。”巧姨扫了眼屋里的情形,便问。   “他们去了派出所,还没回来。”梅姨照着六叔教她的话,说。   “去了派出所?!”巧姨闻言有些诧异,又问:“那高朗呢?”   “高朗也跟着去了派出所。”梅姨答道。   她只是照着六叔的话说,并没有要请她进门的意思。   “这是谁死了?”果然,巧姨还是不死心,说着,就硬生生地从门缝边挤了进去。   她一进屋,也不需要人招呼,直接就走到了灵堂前,对着灵堂上还没来得及拆下来的柳月照片,上下打量起来。   “这丫头是……”巧姨并没有见过柳月,她只看见过倪曼,因此对照片上的人,感到很好奇。   “这是高朗的发小。”梅姨很防备,只说了一句,便又问:“你来到底有什么事?他们都不在,你要是有事,留个口信吧,等他们回来,我替你转告。”   “哦,我没事,我就是闲得发慌,想过来坐坐。”巧姨闻言,直接一笑,然后就坐到了沙发上,说:“你们这锡箔啊?哎哟,真不巧,我这身上来了,要不然,倒可以帮一帮你们。”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梅姨听了也不做声。倒是王二麻子这个话痨,忍不住和她唠了起来。   “大妹子,我看你挺面生,不是我们这条街上的人吧?”王二麻子的手指粗粗胖胖,可折起锡箔来,却是灵巧得很。   “嗯,我是外地人。”巧姨见有人搭理她,很是高兴。   “外地人?那你怎么认识的老刘大哥?”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好奇。   “他是我师兄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巧姨笑了笑,说:“我师兄小时候,可不想现在这样,皮得很!”   “噢?!”王二麻子一听这话,手上的活儿都停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自己还能听到他刘|青山的八卦!   “是啊,你们不知道,我师兄小时候,和一般的小孩子一点都不一样,要不说他是天赋异禀呢!”巧姨笑得夸张,说出来的话更夸张。   “什么意思?”王二麻子一听这话,更好奇了。   “他小时候,只要他一出门,那天,肯定得下雨!他到哪里,那雨就跟到哪里,大伙儿都叫他雨神!”巧姨嘻嘻地笑着说。   “什么?!”这话简直叫人匪夷所思,王二麻子一听就乐了,“你扯呢吧?这怎么可能?感情你师兄是龙王转世啊?”   “这可说不好,我爹说过,他的八字,和一般人不一样,那就是天上来的人!”巧姨又说。   “天上来的人?”王二麻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是啊,你不觉得,我师兄他特别神么?要我说,他就是上天为了目神珠,特意派下凡来的!”巧姨说道。   这几句话的工夫,她就将话题引向了目神珠,很显然,这才是她的目的。   “哦?怎么说?”王二麻子这时候后知后觉,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男人嘛,对绿茶的鉴别能力,那一向是很差的。   他眼里看来,巧姨笑眯眯的,可比梅姨还要好相处一些!   好在这时候,还有梅姨。   她听到这儿,终于有些听不下去,于是干脆“腾”地站起来,对着巧姨说道:“大妹子,你先回吧,你师兄交代过的,要是你来找他,就叫你先回去等着。”   这逐客令下得再明显不过,但凡是个脸皮薄一点的,都受不了。   可偏偏,巧姨的脸皮,一点都不薄。   她今天,是打定了主意,要死赖着不走了!   “我、我没什么事啊!我就是过来找你们聊聊天的。”巧姨一听这话,立刻装傻,说:“你们不知道,我男人死了,我一个人住,怪无聊的,这不就过来找你们聊聊天么?”   “你——”梅姨一听这话,倒不好驳她。   毕竟,六叔交代的,只是提防,并不包括撕破脸!   好在,就在她想不出办法怎么赶她走的时候,郑西麒和陆楷风醉醺醺地回来了!   是的,高朗吃了酒,倒没忘了倪曼,只叫了车,把郑西麒和陆楷风送了回来。自己则和田伯光走着回了医院。   这时候,郑西麒的酒有点多,走路都劈叉,而陆楷风呢,更是直接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他是被郑西麒一步三扭着给扛回来的。   两人一进门,郑西麒就把陆楷风丢到了沙发上,然后就两眼直勾勾地瞪着巧姨,骂了起来!   “妖|婆!你个老妖|婆!我呸——”   他大着舌|头,指着巧姨,一边骂一边朝她吐口水。   “老妖|怪!你不是人!你个老妖|怪!”他嘟嘟囔囔,骂个不停,那口水混着酒臭味儿,喷得巧姨满脸都是,简直令人狂呕!   “小郑啊,说什么呢!哎哟,你这是喝了多少?真是要命!”巧姨被他骂得莫名其妙,心里窝火,却还装着笑,只是站了起来,将他往外推了推。   谁知,她越是要把郑西麒往外推,郑西麒就越是想要往她跟前凑。那嘴里,更是一刻没听,骂得厉害!   “不要脸!我呸!我呸呸呸——”他这嘴,完全成了花洒,“我就骂你,我呸——”   这一通乱喷,喷得巧姨是怒火中烧,终于忍不住火山爆发,猛推了郑西麒一把,对着他大吼道:“你离我远点!发什么酒疯!赶快给我去睡觉!”   “你凶我?!”谁知,她才骂了一句,郑西麒就突然委屈巴巴地瞧着她,又朝她前进了两步,激动地说:“你居然凶我,你这个坏女人!我就不走!我跟你拼了,噗——呕呕呕——”   他奶凶奶凶,话还没说完,胃里突然一阵恶心,直接给她来了个现场直播,那呕吐物,喷溅而出,米花四撒,直接吐了巧姨满身满脸,把刚才吃的那些猪大肠、臭韭菜什么的,全都喷了出来!   还有几段金针菇,直接就挂在了巧姨的眉毛上!   那臭味,巧姨自己直接扛不住,一张口“哇”的一声,跟着就吐了……   ——父老乡亲们——   今日因工作繁忙,只得更新一章,不好意思,跟大家请个假!   。 第五百二十六章:震三宫   白湾别墅的三楼,很大。   六叔和柳坤跟在道长后头走,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三楼除了书房,还有一个套间。套间里包括了卫生间和衣帽间,一百多平米,装潢十分奢豪。   道长他们在套间里仔细查看了一番,不论是床底下,还是衣帽间柜子的所有隔板,都一块块地敲了,生怕这里头另有玄机。   “奇怪,什么也没有啊!”柳坤忙活这老半天,终于忍不住抱怨道:“这死洋鬼子,一个人弄这么大一层,还真是会享受!”   “七星灯对环境的要求极高,首先得不透风,其次,还要静谧,少人员流动。”道长这时也来了一句,“这套间四通八达,空气对流,的确不是好地方!”   “那会是哪里?”六叔闻言便问。   “去书房看看吧,我记得梅若楠说过,书房只有一扇小窗,里面的环境相对封闭。”道长又说。   “可是,要东西真在书房,阿杰怎么会没看到过?”柳坤这时候提出了疑问,“更何况,我可听月月说,这白湾的别墅,就是阿杰负责装修的!”   “你以为现在的年轻人,还会和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似的?水电木工,全都自己在现场盯着?”六叔闻言失笑,说道:“他们呐,估计都是连图纸都没看完整,直接就打款给装修公司,整包了!”   “也是,”柳坤点了点头,说:“也就是我们那辈人,瞎折|腾,什么都要自己盯着,费时费力,装修一回,能脱层皮!结果质量也不怎么样!”   “行了,你们俩别贫了,一会儿去了书房,注意找暗格!我估计,那屋里,肯定有机关!”道长见这两个人还聊上了,顿时皱眉打断了他们。   六叔和师兄听了这话,立刻就收了声,忙跟在道长身后,出了套间,去了书房。   这书房,里面远比在外面时看起来的小。   道长一进屋子,便知道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这书房里,定是别有洞天。   更要紧的是,一进这屋子,他便发觉,这里的气场,完全不同于外头!   人其实是有第六感的,这种感觉,很难描摹,但又确实存在。   很多时候,当你到了一个地方,突然感觉到气温骤降,或者是耳后发紧、心口突然跳得有些乱,那么,大概率上,这个地方的确存在问题。   这不是什么玄学,是你的身体,对当时磁场做出的即时反馈。   这道理,就和地震前的狗跳鸡飞蛇上路,是一回事!   而现在,他们三个一踏进这间屋子,顿时就觉得,后背发凉,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甚至,柳坤的头,还开始不自觉地往后仰,仿佛气管里有一股子气,拼命地想要往外冲,只不过,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给压制住了,冲不出来!   “呃、呃……”越往里走,柳坤就觉得越难受,他不停地顺气,嘴里发出奇怪的声响,终于让六叔忍不住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你怎么了?”六叔大约是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便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说:“看着我的眼睛!”   “干什么?”柳坤的眼神有些闪烁,他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把视线移开了。   这屋子里,暗得很,只有那小窗里透出一点光亮。   六叔见他眼神闪烁,立刻一把抓紧他的手,然后伸手捏住了他的大拇指指根!   “你干什么?放开我!”   柳坤被他一捏,突然像是敏|感了起来,猛地一挣,想要挣脱他的手,好在六叔早有准备,这时将手抓得死死的,他压根儿动弹不得。   “怎么样?”道长这时,似乎也已经明白了什么,于是也忙走过来问。   “跳了!”六叔转头望向道长,只说:“跳得厉害!”   “再看看中|指!”道长闻言,眸色不由一沉。   六叔听了这话,立刻伸手往柳坤的中指上掐。   这一掐,顿时发觉,他的中|指两侧,有两条突起的细血管,也跳得厉害!   就好像那里头潜藏着什么能量,正要从血管中冲出来!   “也跳!”六叔心中大叫不好,回头对着道长就说了一句。   再说此时,柳坤已经开始打嗝。   只看他一个嗝连着一个嗝,打得停不下来,眼睛也是水汪汪的,看上去像是随时要哭出来了似的!   “双眼无神,怕是不好!”道长见状,立刻想起了方才在楼下起的局。   用神临腾蛇,最怕的就是这种事情,且又属震三宫,这屋子里,绝不可能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师兄,现在怎么办?”六叔显然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问:“他一个大男人,按说也是长往地下去的人,怎么阳头这么低?”   “你以为地下就一定有脏东西了?我告诉你,还真不一定!”道长闻言,摇了摇头,说:“阳头低的人,最忌靠近山林,还有老宅,那些古墓里,还真未必有些什么!”   “竟是这样?!”六叔闻言有些惊讶。   “真没想到,这里的磁场能量这么大。”道长没有再答他的话,只皱眉沉思,半晌才说:“罢了,想想办法,先给他戴道符吧!”   说着,他便解下自己身上的百解消灾符,套到了柳坤的脖子里。   却说着柳坤带了符,状况顿时好了一些,可还是流眼泪,止不住地流。   六叔见他一个大男人,不停地哭哭啼啼,便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哭什么呀?”   “我难受,我也不知道我难受什么,就是这眼泪啊,它怎么也止不住,我这心口好疼,疼得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柳坤这时也开了口,可他这一开口就是哭腔,说话的声音更是扭扭捏捏,在这间黑屋子里听起来,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 第五百二十七章:蛇   柳坤的话,让六叔直起鸡皮疙瘩。   他忍不住伸手想要去开灯,不料却被道长制止了!   “你干什么?”道长一把抓住他的手,问。   “师兄,咱们开个灯吧!”六叔的语气近乎恳求。   他这辈子,态度还没这么软过!   以往他怕过什么?他什么都没怕过!   停尸间里睡觉,焚尸炉旁吃饭,他这胆子,在整个易县,他要是排第二,那就没人能排第一了!   “你觉得,这是开个灯就能管用的事?”道长沉声问题。   “我知道没用,可至少能看清楚些。”六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一次似乎特别软弱。   “青山,不要着了它的道!自古邪不胜正,它奈何不了我们!”   道长瞧出了六叔的不寻常,于是说道:“人自有阳气护体,你越是怕它,便越要倒霉!沉住气,找机关,今日我们便破了这里的邪气!”   道长这话,说得正气凛然,六叔一听,顿时也感觉好了不少,于是定了定心神,准备和道长一起寻找机关所在。   而这时的柳坤,开在哭哭啼啼。   大概率上来说,这人已经挂机,在这地方是起不到作用了!   于是,六叔干脆把他扶到了白先生的椅子上坐下来,然后说:“你不舒服,就不要乱动了,我们来找机关,你休息一会儿。”   而柳坤听了这话,也不辩驳,只点了点头,便伏在白先生的书桌上,像是要睡一会儿的意思。   道长和六叔见他挺安静,也就不管他了,开始一门心思的寻找机关。   这书房里,做满了柜子。   找起机关来,费时费力。   只看他们两个人,兵分两路,一块块地木板试探,直到过了五六分钟,六叔才叩道一块声音听起来有些空洞板。   这叫他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忙伸手招呼道长去看。   “师兄,你来我这儿看!!!”他兴奋地大叫,却不知就在这个时候,另一头的道长,也叩到了一空声的木板!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在不同的地方,几乎是同时叩到了空木板!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怎么了?你来啊!快来啊!”六叔对着他师兄招呼,并不知道他那头的情形。   而道长这时,却像是脚下生了根,只对他说:“你在你那头探探,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能不能直接将这暗格打开!”   说着,他自己也打开了手机闪光灯,开始检查自己手里的这块木板。   六叔见他这样,顿时觉得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多问,只是照着道长的样子,开始寻找机关。   这机关,往往就在暗格的不远处,以一些伪装过的外表出现,任何一样你意想不到的东西,都有可能会成为机关,尤其是这样的书架子上。   好在,六叔足够幸运,他一下子就找了一个眼镜蛇形状的书撑,只轻轻一拨,将蛇往旁边推开半分,便听哗的一声,一块面板就掀了起来,露出了一整个的小型武器柜!   那柜子,像女孩子的组合式梳妆匣,空间被运用到了极致,正面、侧面,还有弹拉格,一层层放满了各种枪|支弹药。   这场景,看得六叔和道长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道长和六叔虽不认得多少武器,可依旧能分辨出机|枪、狙|击枪、散弹|枪等,这里的武器,简直足够武装一个连了!   更夸张的是,六叔的暗格还没来得及看完整,道长这里的暗格也被他打开了!   这一开,又是一整面墙的武器!   类型规格,都和六叔那边的差不多。   只不过,他那边的柜子,下头还放了几千发子弹!   好家伙,这么多的子|弹,简直不敢想象,白先生是怎么弄到这房子里来的!   更可怕的是,他们居然还在这里看到了手榴弹!   这是要准备干仗的架势啊!   道长看完这么多武器,顿时觉得后怕,心中不由感慨——还好柳月和阿杰已经把他给抓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个人,会在这里闹出什么样的乱子来!   “师兄,怎么会这样?”六叔显然也傻了眼。   他哪里能想到,自己居然看到了好莱坞大片中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他娘的是在给他们演钢铁侠么?   “洛克白这种亡命之徒,做什么都不奇怪!”道长说着,转头望向柳坤身后的那面书橱,说:“走吧,就剩这一门橱了,有没有暗室,查完这门书橱,就知道了!”   说着,他们将武器库复位,往最后一门书橱去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悄悄滑向子夜,山前派出所里,审讯还在继续。   文主任战斗了几个小时之后,又换了新的审讯人员进去,然而,白先生还是一言不发。   时间越来越紧迫,阿杰思考再三,终于还是决定照柳坤说得做,于是真的跑去向文主任申请,要亲自审问白先生!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文主任听了他的想法,断然拒绝,说道:“你要知道,这个洛克白,外面还有很多兄弟,你这样做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就算我不这么做,他也能猜到!”阿杰竭力争取,“主任,让我试试吧!我有办法!我愿意立军令状,在四个小时内,让他吐口!”   “军令状?那你要是做不到呢?”文主任无奈地苦笑。   “任凭处置!随便您怎么罚我!”阿杰说着,直接立正,对着文主任敬了个礼!   ——父老乡亲们——   今天为大家推荐一本男频佳作,作者文笔极佳,值得一读。   大家不妨去看看,《剑道独尊》,作者,冰指!   爱你们哦!周末愉快!   。 第五百二十八章:长明灯   “乾六宫,居西北,守开门。”   道长站在那面到顶的书柜前,凝神细想,突然转头望向最右边贴着墙的一排。   那一排上,没有书架,有的,只是从上到下的9个抽屉。   “师兄,怎么了?可有头绪?”六叔见他盯着哪里看,忙问。   “乾宫3、6、9,这里,刚好有九个抽屉!”道长指了指那一竖排的抽屉,说:“去,把第三、第六,还有第九个抽屉打开!”   六叔听了这话,不敢耽搁,立刻照做。   只看他跑过去,一个点地,就高高跃起,去拉高处的第三个抽屉,结果却发现,这个抽屉,压根儿拉不开!   他见状,又立马跳下,去拉第六个抽屉,结果发现,还是拉不开!   紧接着,是第九个,还是一样的状况!   “拉不开,这些抽屉好像都被人做死了!”六叔后背发凉,落地后转身去看道长。   谁知,道长却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只说:“你再拉拉看其他的抽屉,能拉开吗?”   六叔闻言忙抬手去拉,结果竟发现,其他的抽屉都能拉开,唯独这三个抽屉拉不开!   这一下,不用他说了,道长自己就走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怎么反着来?”六叔问。   他的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这鬼地方,真是哪哪儿都让人不舒服!!!   “别急,这不更加说明了,咱们的判断是正确的么?这机关,就在这三个抽屉里!”道长气定神闲,说着便自己伸手,往第六个抽屉上敲了敲,果然听见这里头,是空心的!   于是他思忖片刻,突然借力跃起,踏着其他几层抽屉的把手,直接跃上了顶端,然后对着六叔喊道:“师弟,我喊一、二、三,你我同时发力,去开这三个抽屉。”   “行,下头这两个我来!”六叔闻言,立刻弯腰,将两只手分别放在了第六和第九个抽屉上!   道长见一切准备就绪,便沉声喊道:“一、二、三……开!”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发力,果真一下子就将这三个抽屉同时打开了!   六叔见状,不由激动,笑着抬头想夸道长两句,不料开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哗——”的一声巨响,书柜最中间的一排书架,突然朝前移动了二三十公分,露出了一个狭|窄的入口!   他们成功了!!!   六叔激动得像个孩子,不等道长落地,便大喊道:“没想到还真有暗格!太棒了!”   道长见他这样,也不由跟着笑起来,然而他的笑并没有持续太久,便被这书架后面的气味所惊,脸色不由一变!   这气味,竟让他觉得有一丝熟悉!   那种又腥又潮的气味,让他的心,瞬间跳漏了一拍!   “怎么了?”六叔这时也觉得心慌,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那暗门中透出来,带着几分摇曳,顿时让他想到了——七星灯!!!   “师兄……”六叔刚想说话,却见道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即刻住了口。   只看道长朝他挥了挥手,要他躲到自己身后,然后直接就地取材,将架子上的一把匕|首拔出了鞘,擒在手里就侧着身,先一步走了进去。   这密室不大,只有是十来个平方,里面除了一个排风进气口,几乎就是密闭空间了。   道长一走进密室,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地方,地上的确摆了七星灯阵不假,可在这七星灯阵的中|央,竟然盘曲这一条大蛇!   那大蛇的中心位置,就是七星灯阵的主灯——七星续命灯!!!   七星续命灯要起到最大的效果,除了要有这盏主灯外,灯阵也绝不可少。   所谓灯阵,就是在中心位置,按照北斗七星的排列顺序,点上七盏长明灯,而七星续命灯作为主灯,则处在斗里。   除了这北斗七星之外,外圈还要按照天上紫微星垣的排布方法,在地上布下整个北极天的星斗,一盏灯,代表一颗主星,缺一不可!   这些灯,必须长明不灭,其中任何一盏灯熄灭,都会导致破阵!   很显然,这大蛇,就是洛克白请来的守阵兽!   “嗬——”六叔一看见眼前的大蛇,顿时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这蛇,有碗口粗,几米长,他们一进来,它就昂起了头,开始嘶嘶地朝他们吐信子。   不知为何,六叔总觉得,虽然眼前这蛇,远比龙窟下头那巨蟒小,可却比那巨蟒更让人觉得胆寒!   它那黑幽|幽的眼睛,透出冷冽的寒光,像一把可以见血封喉的利刃,只消与它对视一眼,就会迫得人心口发慌,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它的身上,有一种负面的强磁场,让六叔一下子想起了柳坤方才在外间的表现,这让他的心情,几乎宕到了谷底!   一地的灯火摇曳,影影绰绰,将道长和六叔的影子无限放大,投射在墙上,如同扭曲的大兽,看着怪异可怖!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六叔心头萌发,让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拍照!”就在这时,道长突然来了一句。   “啊?!什么?”六叔有些被摄住了,几乎没听清他的话。   “我叫你拍照,发去给阿杰!”道长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说:“拿我这台,像素更清晰!”   六叔听了这句话,才回过神,于是忙接了手机,打开相机,对准地上的阵法,按下了快门键。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令人无法解释的事情发生了!   六叔几乎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他拿开手机看地上的阵法,确认再三,才再次端起手机看自己刚刚拍下的照片。如此反复了几次,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然后不死心地又拍了一张,谁知,结果却还是一样!   不信邪的他,哆嗦着再拍,谁知,他拍了一张又一张,这越拍,脸色就越难看!   “怎么了?拍好了没有?”道长看他奇奇怪怪的,便忍不住催了一句。   “师兄!你看,这照片……”六叔终于崩溃,抖着手,将手机递回了道长面前。   “什么啊?神神叨叨的!”道长见状,不满地皱眉,于是接过手机去看,谁知这一看,才傻了眼——这照片上,灯阵里,压根儿就没有什么大蛇!除了地上那些长明灯,就什么也没有了!!!   。 第五百二十九章:博弈   审讯室里,白先生依旧是一副眼睛一闭,与我无关的架势。   文主任在玻璃后面,瞧着这毫无进展的模样,不由心焦。   不能再这样等下去,这个时候,人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终于,经过一番斗争,他还是下了决心。   只看他转头望向阿杰,盯着他看了有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确定你可以?”   “愿接受组织考验!”阿杰一听要派他出马,立刻朝着文主任敬了个礼。   “少给我来这套!”文主任见他这样,不由白了他一眼,说:“你自己想清楚,你一会儿穿着这一身衣裳走进去,他洛克白会是什么反应!”   “给他一点刺激,没什么不好!”阿杰闻言,挺起了胸膛。   这一身警|服,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职责与使命。   当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他所代表的,就不再是自己,个人的得失和利益,都远不及祖|国与百姓的安全更重要!   “你自己想清楚了就好,那你去吧!给他点刺|激,争取在他身上撕开一条口子!”文主任豪气地拍了拍他的肩,随即说道:“要是能有突破,我给你再记一功!”   “谢谢主任!”阿杰闻言,立刻稍息立正,又是一记标准的军礼。   “去吧!自己拿捏好分寸!”文主任点了点头,便目送他走出观察室,开门走进了审讯室。   阿杰走进审讯室的时候,白先生脸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只是自顾自闭着眼睛打盹。   在他的眼里,谁来也没有用,他们这些人,压根儿就不再他的眼睛里!   毕竟,人家可是个活了一百多岁的“人瑞”了!   阿杰见他这样,也不多言,直接掏出了手机,点开了道长刚刚发给他的照片,竖起来,放到了洛克白的面前。   “洛克白,你看看这是什么。”他用一种几近温和的语气开了口,可他的声音一想起来,白先生还是立刻条件条件反射似的睁了眼。   这一睁眼,他顿时如遭电击!   阿杰这一身制服,穿得英姿飒爽,正气凛然,看上去与昔日在他身边时的气质打扮,判若两人!   但,这张脸,他绝不可能认错,就是化成灰,也不可能认错!!!   “你——”白先生终于开了口,指着阿杰半晌才问:“你竟然是警|察?!你、你这些年,在我身边……”   “对!我从几年前就奉命潜伏在你的身边搜集罪证了。所以,放弃抵抗吧,我的手里,有你这几年来所有犯罪的证据!”阿杰点头说道。   “fu*k!fu*k!fu*k——You!Sonoftheb*tch!”白先生一拳重重地砸在审讯椅的扣板上,忍不住直接爆|了粗|口!   “阿杰,你不得好死!”他的骂声回荡在整个审讯室里,要是这时候给他一把枪,他一定会直接一枪崩了他!   他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终究是想得简单了!   他一直以为,阿杰对他的背叛,是因为柳月。却没想到,人家从一开始就是有异心的!!!   他也不是没质疑过阿杰的身份,然而,每次,他总是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他不相信,这个国|家的人,会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勇气,敢在老虎嘴里拔牙!   傲慢与偏见,让他认定了,阿杰绝不会是这样的孤胆英雄,即使是在河道口,他也依旧觉得,阿杰不过是为了柳月而倒戈变节罢了!   而现在,现实恶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让他整个儿情绪崩坏,一度怀疑人生!   “你知道吗?有一句话说得好,反派死于话多!”与白先生的失控相比,阿杰看起来,就正常得多。   他没有和他多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是直接将手机举到了他的面前,说:“你最好看看这个!”   白先生听了这话,才开始留意到阿杰手机上的画面。   结果这一看,他的脸色顿时大变,一把抓过他的手机,眼中的惊恐无从掩饰!   “人质在哪里?”阿杰没有去管手机的事,而是直接问他。   “你威胁我?用这个威胁我?”白先生恼羞成怒,脸上不甘与屈辱交织,忍不住举起手机,“砰”地一声,狠狠朝角落砸去!   这一砸,手机霎时被砸了个稀碎,整个机身都变了形!   “你可以砸,不过,你最好考虑清楚,”阿杰见状,不怒反笑,只俯身瞧着他,说:“教授夫妇在哪儿?你最好快点说出来,否则,我不能保证,灯阵那头,会发生什么!到那时候,一切可都晚了!”   “嗬!”白先生听了这话,脸上却突然浮起一层讽刺意味,随即一抬眼瞧着阿杰,狞笑道:“你以为,用这些你就可以威胁到我了?!那么,你试试看,你看看你的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动得了这个阵法!”   “你会不会太高估了自己,同时又太低估你的对手?”阿杰闻言,立刻反驳。   “噢?我低估了谁?只怕,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和谁说话!”说这话的时候,白先生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   “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云天道长?”阿杰闻言不甘示弱。   然而,这话却似乎并没有在洛克白这里引起什么波澜。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阿杰,眼睛里露出凶光,那凶光,就与七星灯阵里的大蛇,一模一样……   ——父老乡亲们——   今天要推荐两本好看的男频佳作给大家。   一本是无枫大神的作品《丹逆天下》。   另一本,是系统文,张三十三的《最强军略系统》,张33他,正在PK,如果大家有时间,请为他去点个爱心,留个言,谢谢!   。 第五百三十章:做个实验   “我当然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   阿杰瞧着他,虽然背后发凉,却依旧沉声说道:“怀特医生,你和黄金彪,还有你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一句“怀特医生”,让白先生不自觉地一怔。   然而,他的慌乱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平复下来。   “云天道长,和你是老相识,很可惜,这次你们没能见上一面!”阿杰见状又说。   “老相识?!”人活得太久了,有些事情就容易淡忘。   直到这一刻,洛克白的脑海中,才渐渐拼出了一个人的模样。   那个一身长衫,三七分短发,下巴上还留着一小撮胡子的中年人。   那是民国时,云天道长的模样!   “天元堂?”白先生口中冒出这三个字,他的声音很轻,有些不敢置信。   他以为,那个动荡年代里的所有人,应该都早已归于尘土,不复存在了!   “对。”阿杰点了点头,说:“恭喜你,答对了!”   “那又怎么样?他不过是个江湖术士,比我,差远了!”白先生冷哼一声,随即说道:“叫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的阵法,你们破不了!”   白先生笑得轻蔑,他从骨子里,便看不起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在他的眼里,只有自己才拥有最高贵的血统、最优等的民|族!   “是吗?”阿杰习惯了他的傲慢,因此情绪并没有收到丝毫影响,反而笑着瞧他,说:“那你可以赌一把,看看是你的命大,还是道长的术法高!”   事情一旦关乎自己的性命,就没有人能云淡风轻。   阿杰这话一出口,白先生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然而,他并没有因此妥协,只是沉默地靠回座位上,不再说话。   阿杰见他这样,知道自己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他并没有趁热打铁,而是也回到了审讯桌前,坐了下来。   这是一场心理战,也是一场真正的殊死较量!   就在阿杰在审讯室里与洛克白斗智斗勇的时候,道长和六叔,在密室里,也啃到了硬骨头!   “这蛇是幻觉,照相机根本拍不出来!!!”   六叔对着灯阵里的大蛇,下了定论。那蛇依旧在他们眼前吐着信子,就像一条真正的毒蛇!   他等着道长的判断,心中只觉得没底。   要知道,如果一切真的只是幻觉,那么,现在的情况就要远比面对一条真蛇,可怕得多得多!   关于这一点,道长自然也心知肚明。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见身后的窄门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未及反应过来,便感觉到一股冷风蹿进来,紧接着就后脖一紧,被人一下掐住了喉咙!   “师兄小心!!!”六叔见状惊呼。   只看柳坤已经骑到了道长的背上,两只手掐在他的脖子里使了死力气,关节骨都暴凸起来,完全是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模样!   而道长呢,此时虽然想要挣脱,可却已经失了先机。再加上柳坤一身缩骨功,关节构造奇特,一旦掐住了,便似铜浇铁铸,密不透风,道长想要掰开他的手,十分困难!   “柳二爷你疯啦——”六叔一看是柳坤,立刻上去拉他,谁知却发现他的两个眼珠子全黑了!   这是中了邪风,失了理智,全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六叔一看见柳坤的眼珠子,立马条件反射似的回头看那蛇的眼珠,这一看,他顿时明白过来,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从包里掏出鬼门十三针,对着道长就大喊了一声。   “师兄,你转过去,把他的背面留给我!”   道长闻言,当即会意,于是猛地抓紧柳坤的两条胳膊,背着他就是一个反身,将柳坤的后背,固定在六叔面前   六叔见状,立刻取了三根长针,对准了柳坤的风府、颊车、上星散穴,想要刺过去!   谁知,柳坤却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他的用意,整个人顿时挣扎起来,想要挣开。   但这时候,道长岂会容他放肆,只揪紧了他,对着六叔大喊道:“师弟,你还在等什么?快上啊!!!”   战机稍纵即逝。   六叔闻言,不敢耽搁,他上去就是蹭蹭蹭三针,针法极准,一扎到位,手起针落,柳坤顿时手下一松,整个人泄了气般的倒了下来。   六叔见他往后仰倒下来,连忙上去接住他,将他放到地上后,又将其余几针补了个完全!   这一下,他才算是彻底老实,不再动弹。   “这阵法能迷人心智,果然不同寻常!”道长看着地上的柳坤,想起方才在楼下起的奇门局,顿时觉得后怕!   震三宫临腾蛇,不就是指眼前这条蛇、这件事么?   “师兄,现在咱们怎么办?”六叔瞧了瞧地上的柳坤,问道。   “这洛克白,不好对付啊!”道长叹了口气,感慨道:“他一个洋鬼子,竟然能做出这样的阵法,简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咱们收了这蛇,怎么样?”六叔闻言便问。   “这蛇与这阵法相连,收了蛇,便是收了阵法!”道长摇了摇头,随即说道:“我要做个试验。”   “什么试验?”六叔好奇。   道长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放在唇边凝神念咒,随即大喝一声“走——”,将符放了出去!   那符一离开他的手,就如同一柄利剑,直冲阵中,一下子打在那蛇的头上,爆出一串火花!   几乎就是在这个同时,审讯室里的洛克白,突然觉得心口一痛,脸上顿时变了颜色。   “怎么样?你想好了吗?”阿杰看他突然心神不宁起来,便问。   “你们干了什么?你们干了什么?”洛克白拍着椅子上的盖板,情绪激动,嚷道:“叫他们停下来!叫他们停下来!”   。 第五百三十一章:有话直说   洛克白的心口,地龙翻身似的疼,那模样,很像是心绞痛发作的症状。   阿杰见状,忙转身叫同僚去医务室喊大夫。   谁知就在这时,柳月却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直接将自己的手机塞到了他的手里。   阿杰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道长来电话了!   这时他才想起,方才自己的电话,已经被白先生砸烂了。   想必道长他们,是找不到他,只好把电话打到了柳月那里去。   “喂,道长,怎么了?”阿杰一边试图对白先生采取急救措施,一边接听电话,语气中不免有些焦急。   道长一听他这语气,似乎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于是直接问道:“洛克白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他?!”阿杰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答:“一分钟前,他突发心绞痛!”   “好!”这就是道长想要的答案!   他的手机始终开着公放,六叔在他身旁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随即激动起来!   “原来是这个道理!!!”六叔惊呼。   “什么道理?你们在说什么?”电话那头,阿杰听了这话,如坠云雾。   然而,道长却似乎并没有打算向他解释什么,只说:“阿杰,你开公放,把电话对着洛克白!”   “好!”阿杰闻言,没有多问,而是立刻照做,将电话往白先生面前送了送。   “你们!你们卑|鄙!你们无|耻!”白先生这时,已略微缓过来了一些,于是喘着粗气骂道。   “别来无恙啊,怀特医生!”   道长的声音从手机里一传出来,白先生的拳头,就再一次重重地砸到了盖板上!   他的手铐,直接将木质地盖板磕碎了一块,划开了他的手掌,然而,他却毫不在意。   “你想干什么?”他咬牙切齿,恨不能直接钻进手机去,和道长决一死战!   “教授夫妇在哪里?”道长是个直来直往的人,他才懒得和他废话。   “你威胁我?”白先生恼恨不已,却不能发作。   “是的,我威胁你,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实力。”道长并不否认。现在,他就是要先和他做个交易,至于以后,七星灯还是一样要物归原主!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白先生显然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劣势。   “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道长直言不讳。   “嗬!你怎么保证,我把这两个人的藏身处说出来,你就不会再碰我的灯阵?”白先生问。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阵法固若金汤,无人可破,原因很简单,他这个阵法,是去泰|国,请了黑衣阿赞所施,其能量之强,绝非术士所能拆解!   然而,他却不知道一个道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外来的和尚,不一定会念经!   道长的道行,绝非一般术士所能比拟!   “我不能保证,不过,我可以保证,你要是再不说实话,我就立马毁了你的阵法,让你一命呜呼!”道长直接说道。   这话听着就提气,六叔当即就朝着自己师兄比了个大拇哥。   而白先生听了,却不由冷笑,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他们在云顶别院。”   “好。”道长听了这话,便应了一声,道:“你放心,我会让你活着看到自己被审判的那一天的!”   说罢,他便直接挂了电话。   “师兄,咱们不管这阵法了吗?”六叔听了这话,有些不解。   “现在就破了它,未免太便宜那个姓白的了!”道长不由长叹一口气,说道:“更何况,这阵法的确厉害,我们要破他,恐怕离了目神珠,还真不行!”   “师兄,既然这阵法这么厉害,这洋鬼子为什么还非要这目神珠不可呢?”六叔有些想不明白。   此时此刻,阵中的大蛇因道长的符咒压制,显得老实了不少,也不嘶嘶地吐信子了,只耷拉这脑袋,盘在地上。   “这阵法再厉害,还不是一样要受制于人?有了目神珠,他便可以彻底不受约束限制!”道长说着,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人的欲|望,是无限的,得陇望蜀,便是人性!”   说罢,他便与六叔一道,将柳坤架了出去,随即将这机|关门复位,又在上头设了结界,这才拍醒了柳坤!   “柳二爷?嘿!醒醒!醒醒!”六叔收了针,朝柳坤脸上噼里啪啦,抽了七八个大嘴巴子,柳坤才算悠然转醒。   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涣散,一看便知道还在状态之外。   “这、这……我这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于是便抚着脸颊问道。   “你是睡太久,压麻了!走吧!咱们要去趟云顶别院!”六叔没有过多解释,拉着他就要走。   然而,柳坤却不是个好糊弄的,他见道长瞧着六叔的眼神怪怪的,便察觉这里面定有蹊跷,于是一把拉住六叔,便说:“不对!你有事瞒着我!”   “我瞒着你?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六叔被他一问,不由有些心虚。   “我这脸,是不是你给我打的?”柳坤直接问道。   “说什么呢你!”六叔一边说,一边藏起了自己的拳头。   “你这老东西!你可别不承认!”柳坤说着,就一把捏住六叔的手腕,说:“你们道家的人,都练剑,手掌上的茧子,和普通人截然不同,我这脸,感觉得出来!”   “嗬!你这是把自己当成宋慈了,你要不要干脆写本《洗冤录》啊?”六叔顾左右而言他。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你们肯定有事瞒着我!”柳坤见他这么说,更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于是说:“七星灯呢?你们找到七星灯了没有?到底是不是在这个畜生这儿?!”   道长见他终于问到了重点,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说:“柳二爷,详细的情况,咱们路上再说,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去云顶别院救人!”   。 第五百三十二章:凌霄   温岭地处东南沿海,是一座滨海城市,经济发达。   白先生的云顶别院,处在温岭东南的盘龙潭。   这盘龙潭,景色秀丽宜人,有一方深潭,面积一万多平米,四周芦苇摇风、柳丝钓月,值春时,则桃花盛开,明艳无比,是个养生的好地方。   这云顶别院,就建在盘龙潭后侧的高山上。   那里视野极好,在院子里就能盘龙潭的美景,所谓秀色可餐,天上人间,不过如此了!   当初阿杰把柳坤安排在云顶别院,这待遇,绝对是上了心的。那段日子,柳坤虽然被囚,可日子过得却很惬意,除了不能离开之外,几乎与度假无异。   “看来,当初洛克白亲自来接你,并不是接你那么简单的!”去温岭的路上,六叔对柳坤说道。   “不知道,当初我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其他人来。”柳坤一边开车,一边说:“我现在是怀疑,这不过是姓白的拖延之计!”   他们中老年男子天团,那属于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几个人加起来都二百多岁了,却说走就走,风风火火。   这股子连夜从白湾出发去温岭的劲儿,妥妥的还是少年的意气。   柳坤那车,开得贼拉飞快,那技术,可以甩高朗和郑西麒十条街!   这才是真正的老司机!   他们这时候,似乎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年纪。相反的,一上这车,便觉得自己依旧还是从前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拖延之计?”道长一听这几个字,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是啊,我们这一来一回,少不得要几天时间。到时候,他的律师也到了,一定会想法子保释他,等待引渡。到那个时候,我们会很被动!”柳坤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了七星灯的事,心中对白先生的恨,简直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如果可以,他恨不能亲手生吞活|剥了这个畜生,来给自己可怜的妻子复|仇!   他有些自责,总觉得自己太没用,这一年多,他曾经有过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了他,然而,竟然就这样错过了!!!   “我们就应该直接破了那阵法,拿回这七星灯!”他见道长和六叔不说话,立刻接着说:“这畜生实在太过奸诈,我们不得不防!这世上夜长梦多的事,太多了!”   “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欧阳教授下落的人,”道长听出他话里的责备,只好解释道:“七星灯上我们已经设了结界,他就算被保释,也拿不回去。这时候引渡,离开了七星灯,他无异于找死!”   这话没错,但柳坤听了,还是觉得心烦意乱。   他总觉得,他们这一趟温岭之行,将会无功而返。   然而,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们就不能放弃寻找,即使知道这事情大概率上是白跑一趟,也还是必须要去!   再说此时,阿杰也带着一队人马,接了高朗后,奔着温岭去了。   这温岭这边,此时还不知道白先生落网的事,不论是阿杰还是六叔他们,到了温岭,少不得还有一番纠|缠。   时间就是生命,欧阳教授夫妇被绑至今已经有十余天了,说得难听点,其实已经是生死未卜。   云顶别院离医院很远,要一小时车程,且路况并不好,一旦欧阳教授在别院发生脑疝,那么,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些,高朗便心急如焚。   他在派出所的车上,坐立难安,脸色很不好看。   “别担心,我们已经和温岭警|方取得了联系,他们已经在布控,我们一定能顺利救出人质的!”蔡大队见高朗如此紧张,便安慰了一句。   高朗听了,只是感激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关于云顶别院的事,他其实曾经听柳月提起过。   传说云顶别院的后山,有一洞天福地,叫“凌霄硐”。   其中有硐宫三十六处,环环相扣,神秘莫测,迂回交错,上天入地,静谧奇幻,堪称奇观!   相传曾有人在那里修炼,后得道飞升,离开之际,仙人在硐宫中留下一汪清泉,那清泉,可治百病,益寿延年,是当地人口中的神泉。   白先生当初买下云顶别院,就是冲着这口泉来的!   他财大气粗,直接买下了一家旅游物业管理公司,又通过招投标,得到了凌霄硐的开发权。   表面上看着是开发,实际上,却是为了买断这口神泉中的泉水。   这些年,白先生喝的水,全都是这口神泉中灌装的。   为了长生不老,他简直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云顶别院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它对外的登记并不是私宅,而是一家养生会馆。”阿杰坐在前排,这时候也开了口。   “养生会馆?”高朗闻言有些惊讶。   “是的,是高级养生会馆,会员制,普通游客是进不去的!”阿杰接着说:“白先生在那里,养了一批僧道,说是研究各种养生理疗,还有养生食膳。”   “这洛克白,还真是养生爱好者啊!”蔡大队闻言,忍不住来了一句:“可我看他,也不年轻啊!他这长相,比他身份证上那个年龄,还要老上几岁,看来真是物极必反!”   “可不是嘛,蔡队!”小丁听了这话,也立马附和:“你看看,那些长命百岁的,都是又喝酒又吃肉的!就说我爷爷,一辈子抽烟,抽得那叫一个凶,老爷子今年都八十多了,身体倍儿棒,还能去跳广场舞!”   “哈哈,人生得意须尽欢!人啊,活在当下,活得开心了,身体也就好了!”司机老王听了这话,也插|进来说道。   “就是这个道理!”小丁听了,接着说:“烟酒不沾却早死的,也不少!”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呵呵的笑了起来。   谁知,阿杰这时,却冷冷地对着他们说了一句:“洛克白养这些人,目的可不是表面上那样简单的……”   。 第五百三十三章:早餐   “什么意思?!他们这养生会馆,不是养生,那是什么?”   蔡大队一听这话,职业的敏感|性立刻就上来了。   他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大家等着阿杰给出答案。   “这个会馆,是会|员制,顾客都是以一带一的熟人模式,”阿杰这时,才不急不慢的说:“你们不要忘了洛克白是干什么的。”   “什么意思?他不会是在哪里搞烟|馆吧?”小丁闻言立刻问。   “差不多吧,他在那里开发了很多东西,神仙烟、快|乐水,还有各种加了东西的小点心。他的目的,就是要把云顶别院,打造成人间天|堂!”阿杰说道。   “嗬!好一个人间天|堂!”蔡大队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由感慨,道:“这一下,我们倒是给温岭这边的同僚,送了一份厚礼了!”   “哎,只有这些么?我可听说,有钱人的快乐,是我们想象不到的啊!”小丁这时又问:“难道这里头,就没有那些?”   他说着,眼神里就有了戏。   “当然有小妹,不然拿什么消遣?”阿杰笑了笑,说:“里面的小妹,质量很高的,一般的长相,还进不去,连学历都是有专门的要求的!”   “连学历都要求?”高朗很少听说这方面的事,不由一愣。   “对啊,最低也得是本科,要不然,伺候不了高端客户。”阿杰点了点头,又说:“人家来了,你得解风|情,你得聊得上几句,总不能就是干巴巴的干活,对吧?”   “既然是这样,那还要什么僧道?那正儿八经的僧道,能去他那里?”司机老王听得震碎三观,脑子里不由想起前些年十分流行的灵|修。   “在他那里的,当然都是野和尚,剃个光头,穿件道袍,挂串佛珠,会说几句忽悠人的偈语禅话,也就可以了。”阿杰又说,“人有钱到一定程度之后,就爱搞这些附庸风雅的事,显得自己有格调些。”   “嘿!这还真是个魔幻的地方!”小丁听罢,忍不住感慨:“佛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到了他这里,算是完美的统一了!”   “这云顶别院,你有参与管理吗?”蔡大队这时却问阿杰。   “没有,这块生意,是直接抓在洛克白自己手里的,我也只去过那里两三次。”阿杰摇了摇头,说:“上一次去,还是为了把柳坤送过去。”   “为什么要把柳坤关在那个地方?”蔡大队不能理解。   “那里的守卫相对松懈,且又不是我的责任范围,我当时是为了让柳坤更容易脱身。”阿杰说出了自己的考量。   他原以为,到了那地方,柳坤很快就会逃走,却没想到,他居然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到了白先生去接他!   说实在话,这也是阿杰一直不能理解的地方。   尤其是再见到柳坤,了解了他的身手之后,他便愈发觉得不能理解。   若不是后来有了青牛村之行,他对柳坤其实一直存着一份疑心!   再说此时,柳坤他们,已经到达了温岭。   开了一晚上的车,三个人都有些疲劳。   于是,进入温岭市区后,柳坤就找了个街边的早点摊,将车停在路边,三个人下车去吃东西去了。   这温岭,到底只是个县城,自不能和江州那样的大城市相提并论,路边的早点摊,也比较简易,铁皮的桌子上,坑坑洼洼,油油腻腻,看着很不清爽。   道长他们才坐定,柳坤便拿着一沓纸巾,三双一次性筷子走了过来。   “这地方的糯米烧麦很好吃,我还给咱们一人点了一份嵌糕,大家一会儿吃吃看,很好吃的!”柳坤笑着坐下来,那介绍的语气,熟门熟路。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六叔见他这样说,果然问道:“你不是一直被关在山上么?这山下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六叔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不想柳坤却一本正经地反问他:“嗬,青山,你觉得,这世界上,能有人困得住我?”   “哟,你这话是什么个说法?”六叔一听,顿时察觉这里头有故事。   “我跟你说,我在云顶别院这大半年,就没吃过一口他们送来的吃食!”柳坤直接说道。   “怎么的?他们的饭里有毒?”六叔好奇。   “不是有毒,是有让你上|瘾的东西,人沾了那东西,就完了!”   柳坤直言不讳,对着他们说道:“我去的第一天,就发现了云顶别院的饭菜有问题,所以,他们送来的饭菜,我都是装在袋子里,然后偷偷带出去扔掉的!他们就是想用这个方法来控制我!”   “你带出去?你天天跑出去?那你为什么不跑啊?”道长闻言也问。   按理说,为了目神珠,他也没必要这样,毕竟,人已经回来了,想要珠子,还可以另想办法。   “我本来是想跑的,可是我却在别院的后山,发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柳坤说着,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说道:“就是因为这个,我后来就一直没走!”   “东西?什么东西?”六叔一听这故事里还有故事,更觉得入迷。   “你们不知道。这别院后山有个凌霄硐,这个地方,原本是工匠采石造成的大山洞,但我去看了之后,发现这个地方隐隐透出龙气,那下头,定有大墓!”一讲起倒斗的事,柳坤就兴奋。   “你小子,搞了半天,不会是在这地方倒了半年的斗吧?!”六叔闻言,简直哭笑不得。   “我倒是想,”柳坤也不避讳,毕竟这是他自己的老本行,没什么好害羞的,只说:“可是我发现,终究是我想错了,那龙气,是一口泉水里散发出来的,也就是说,那水里,有东西!”   。 第五百三十四章:珍珠   (前面跳了一个章节,导致阅读可能出现障碍,请大家耐心等待,迟早会出来的)   “你看,这是我从水底下捞出来的东西!”   柳坤说着,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黑绒布袋子,丢到了六叔面前。   “这什么?”六叔拾起袋子,放在手里掂了掂,发现这袋子里的东西圆溜溜的,还挺沉。   “你打开来瞧瞧不就知道了!”   柳坤正说着,早餐店的老板就端着几份吃食走了过来。   “哟,好漂亮的粉珍珠啊!”老板一走过来,就看见了六叔手心里那几颗圆整漂亮,富有光泽的珠子!   “这是珍珠?”六叔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啊,这不是珍珠还能是什么?”老板笑了,说:“不过我们这里,只有海珍珠,但你这个,好像不是海珍珠。”   说着,他放下手里的嵌糕和烧麦,走到六叔跟前,细细地看,看了有一会儿,才说:“呀,真是好东西啊!一点瑕疵都没有,这么大的个头,能有这样的品相,太难得了!”   “老板,你懂这个?!”柳坤看老板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问。   “哦,是啊,我以前在珍珠厂里打过工,稍微懂一些。”老板笑了笑,说:“我们这里靠海,有还多养珍珠的厂。这海珍珠不容易发黄,个头又大,销量很好的!”   “那你现在怎么不在厂里做了?”柳坤闻言,却只想转移话题。   他用眼神暗示六叔,要他把东西装起来,六叔看了,立刻会意,很快就将东西装了回去,还扎紧了口袋。   “嗐!”老板这时候倒好像并没有在意这些事,只说:“能自己当老板,那肯定还是要自己当老板啊!打工做得再好,也是给别人赚钱,不是么?”   说着,他又转身从旁边打来了三碗豆浆,放到了桌上。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喏,这豆浆送你们喝。”老板热情地笑着,又拿来糖罐和盐罐,要他们自己加。   这周到的服务,都快赶上某捞了。   柳坤见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说:“老板,你再帮我们添副油条吧!”   “好、好!你们先吃,我这就去给你们拿!”老板一听这话,立马就走了。   他离开后,六叔他们忍不住盯着他的背影看,三个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他们默默地啃着手里的嵌糕,嘴里却好像失了味觉一样,味同嚼蜡。   “来来来,油条来了!都是刚炸的!”两分钟后,老板端着油条走出来,结果却发现,饭桌上已经没了人,只留下了几个硬币。   这叫老板不由一愣,瞧着手里的油条,忍不住嘀咕:“什么人啊,东西都没拿就走了。”   再说此时柳坤他们已经开出了一个路口。   没了豆浆,这早饭吃得干巴巴的,好在嵌糕里有蔬菜,要不然,还真能把人给噎着。   “你们说,那泉水里怎么会有珍珠?”柳坤一边开车一边琢磨。   那山泉很深,但因水清,里面根本没有鱼虾,更不见河蚌,既然没有这些东西,那么,这珍珠又是从何而来?!   “会不会是有人不小心遗落的?”道长想了想说:“这凌霄硐是旅游区,也许是游客不慎遗落也不一定。”   “不,不可能!”柳坤闻言,却直接否定了这种说法,“我下去过好几次,这水底全是这东西,密密麻麻,几乎都铺满了!”   “铺满了?!”道长闻言,也觉得惊奇。   “嗯,真的,铺满了!”柳坤点了点头,又说:“我曾经拿下山给别人鉴定过,这的确是珍珠,而且是极罕见的上等珍珠!”   “这是什么道理?难道珍珠还能自己从地里自己长出来不成?!”六叔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的不信,“你这也太扯了……”   他觉得柳坤是夸大了事实,然而这时,道长却突然打断了他。   “你们有没有听过鲛人的传说?”道长在后座上,沉声问道。   “鲛人?”六叔闻言一愣,大家伙儿的思路,立刻就偏到了另一条路上去!   “传说鲛人,人面鱼身,其双目泣泪为珠。故而有诗云‘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道长不悠不急地说道。   “这温岭靠海,这鲛人就生活在海里,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六叔一听,也立刻点头,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可是,鲛人生活在海里,为什么要到山泉里去生活呢?”   “也许……是它被困住了,离不开了,所以才哭泣呢?”道长又说。   柳坤见他们两个想得跟真的似的,忍不住打断道:“哎,这世上哪有什么鲛人啊?你们谁见过鲛人?有么?”   “这可难说,没看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六叔闻言,又拿出了他那句至理名言,接着说道:“你看啊,这龙,没人见过,这人鱼,也没人见过,可偏偏,全世界,所有的地方,都有这两种东西的传说,这说明什么?”   这话说得柳坤哑口无言,只好摸着鼻子开车。   “那些传说出现的时候,郑和还没下西洋呢,哥伦布也还没发现新大陆呢!各州隔着各大洋,他们也没办法商量吧?怎么就都有这些传说呢?为什么呢?西洋的人鱼,也爱在海边唱歌,都一样!”六叔又说。   这话一出,柳坤更没话说了,他闷声往前开了一段,才说:“照你们这么说,这鲛人,必定是有的。可我下那泉这么多次,怎么从来没见过它?”   “鲛人怕生,胆小,你见不着也正常。”道长这是却来了一句,“昔日始|皇帝曾大量捕杀鲛人,用它的鱼脂熬油,制作长明灯。一时间,杀死鲛人无数,从那时起,鲛人的踪迹就渐渐稀少了……”   。 第五百三十五章:盘龙潭   从温岭到云顶别院,还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柳坤他们吃过早饭,又在路上颠簸了三刻钟,这才到了盘龙潭景区停车场。   到了景区,他们以游客的身份买了票,又花了一百块钱,租了个导游小妹,这才往里面去。   也许你要问,以柳坤对这里的熟悉程度,何须导游?   事实上,他们也的确不需要导游,请这个导游,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的,就是要以散客的身份,打听这云顶别院的事。   因此,几个人绕着盘龙潭心不在焉的走了一圈,很快就在九曲桥上停了下来。   这天是工作日,景区里压根儿就没几个人。   难得看见几个,还都是温岭本地的老年人,拿着市民卡,免费逛园子的那种。   而他们的手里,全都拎着白色的塑料加仑桶,看着令人费解。   “这里的盘龙潭,有个传说。”导游小妹很热情,对着他们三个,大爷大伯的叫个不停,看见他们停下脚步,就立刻又介绍了起来。   “小妹,这传说,没什么好听的,我就想问问,你们这里,怎么这么多人带着加仑桶来旅游啊?”柳坤一听她又要讲故事,连忙打断了她。   这一路上,他注意到,几乎所有的老年人,都在九曲桥上弯腰取水。这取的,就是湖中心的水!   “这呀,还得从咱们这里的一个传说讲起!”导游小妹笑了笑,接着便又讲了起来。   “相传盘龙潭原本无龙,一千多年前,玉帝赐予神医骆白衣一个圣水葫,用来提炼仙药。   谁知,骆白衣后来动了凡心,与南城县官马金天之女马素素雨中邂|逅,他们俩私定了终|身,从此骆白衣贪念凡尘,再也无心效忠天宫。   玉帝得知后,龙颜大怒,便拍案将其贬为侍龙,终身留守圣水葫底。这样一来,葫归湖,神医归白龙,也算是玉帝对凡间做了一个交代。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转眼间,仙界圣水,成了后来的人间奇药,在南城有口皆碑,众言称善。   就是一直到如今,咱们这里的老百姓,也非常信这水的威力!   咱们盘龙潭的水,可以说是一滴值千金。   咱们这里的人,只要是得了病,都会来这儿取一瓢潭水,缓解疾苦。   没有病的人呢,也爱来取水。每天喝上一捧潭水,止渴强身。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咱们这里的老百姓啊个个身强体健,人均寿命远周边城市!”   故事讲完,导游小妹的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而道长和六叔,则低头琢磨起了这眼前的潭水。   “小妹,你们这个水,真的这么神么?真的能治病?”柳坤想到了山上的那口泉,忍不住问。   “当然是真的!”导游小妹一听,立刻说道:“我小的时候,因为体弱多病,常常感觉自己四肢乏力、头重脚轻,多亏就住在这附近,天天能喝到这龙潭水,这身体才渐渐强健起来。”   “这么神?!”道长闻言,也转头问了一句,“我能尝尝这水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们这盘龙潭的水,是一日三变,不同的时辰,龙潭水的颜色和味道是不同的!”导游小妹一听他要尝,连忙介绍道。   “还有这样的事?!”六叔也是头一回听说,惊讶极了。   “是啊,这辰时的水,色泽清亮,甘甜可口,极具药性,瓢饮之后,神清气爽;可过了辰时,水便会逐渐变淡,颜色混浊,也失去了药性,此时的水就不宜多喝了。”小妹说道。   “辰时?现在不就是辰时吗?”六叔乐了。   “对呀,所以说,您几位来对了时间,就是和这潭水有缘分呀!”小妹闻言笑着点头,随即说道:“要不然,就要等到晚上才能喝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六叔又问。   “只不过晚上的潭水,会变得咸咸的、暖暖的,还微微发苦,口感没有早上好。喝下之后,还会使人黯然神伤,悲从心生,所以,在畅饮之前,还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小妹把这潭水吹得神乎其技。   道长听了,直接躬身,弯腰拘了一捧水,喝了一口。   果然发现,这水十分清甜,比超市里卖的那些矿泉水,好喝多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道长有些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情,不由感叹这潭水的神奇。   “你们都来尝尝!”道长转身招呼六叔和柳坤去尝。   六叔倒是很乐意,可柳坤多少有些不情愿,但最终还是去了。然而很快,他就真香了!   这水,是真的好喝,清冽甘甜,让人喝了还想喝。   他们三个,早上那顿早饭,吃得干巴巴的,这时候一喝这潭水,竟好像止都止不住,喝得完全停不下来了!   “难怪这么多人来装水喝!太好喝了!”六叔一边喝,一边夸赞。   “你们不要急,我们前边的小亭子里,有一次性的水袋子卖,你们可以买了袋子来装水的!”小妹看他们喝得不亦乐乎,便说了一句。   柳坤听了这话,立刻直起腰来,说:“小妹,我给你钱,你帮我去买几个袋子来,行不?”   说着,他就掏出了一百块钱。   小妹看了钱,立刻就点了头,于是抛下他们,兀自往小面的小店去了。   她一走,柳坤立刻拍了拍道长和六叔,说道:“这潭里的水,味道和山上那口泉里的味道,是一模一样的!”   “什么?!”六叔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才想起正事来,说:“这地方还真是有几分古怪啊!这一天之中水怎么还能变味道的?”   此时他们三个再次抬起头看这盘龙潭附近的一花一草一木,顿时觉得全然不是原来的那回事了!   一切,不知在什么时候,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 第五百三十六章:养生   五分钟后,导游小妹揣着几个塑封水袋跑了回来。   那些水袋子,看起来很像医院的盐水袋。   小妹把袋子拿来之后,就将东西给了他们,然后开始指导他们如何塑封,如何装水。   她的解说很专业,看起来,周边城市慕名而来求水的游客一定不少。   很快,他们几个,就一人装了满满两袋子的潭水。   装完水,那小妹又笑盈盈地说:“大伯,这个大袋子给你们装东西。一会儿前面还有个测经络的地方,是免费的,我带你们去看看?那里有免费的点心水果,咱们正好去休息一下。”   这话一出,满满的都是套路。   完全抓住了老年人贪小便宜的心理。   然而,他对面的三个老年人,可不是普通的老年人,人家是老年男子天团!   作为一个天团,他能贪这小便宜么?   这……还真说不准!   “行啊,既然有养生项目,那咱们还等啥?去看看呗!”柳坤摆出一副人傻钱多,任人宰割的模样,乐呵呵地对小姑娘说道。   导游小妹一听这话,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说好,心想:这下这礼拜的提成算是稳了!   现在的老年人,甭管有钱没钱的,都愿意在健康上投资,别看平时坐公交车都要算一算里程数,可在保健品上花钱,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于是,这一行人,就各怀鬼胎的,往经络测试的地方去了。   那是一栋仿唐式建筑,高高的匾额上写着“龟息堂”三个大字,里面装修古色古香,十分典雅。   柳坤一踏进去,便想起了山上的云顶别院。   这两个地方,建筑风格十分统一,里面的装潢也大同小异,这也就间接说明了,这龟息堂和云顶别院,都是白先生的产业!   进了龟息堂,导游小妹就把人交给了领班,自己则到了旁边去登记工号去了。   她的工作,到这里,就告一段落了,接下来,就要看龟息堂工作人员的本事了。   柳坤他们,在这些人的眼睛里,那就是待宰年猪,肥得很!   “三位大伯,我们已经为大家预约了专业的经络养生师,请三位先跟我到包间里来休息一下,吃点水果点心,养生师马上就到。”   领班很漂亮,长得像范冰冰。皮肤白净,杏眼小口,一笑起来,就甜甜的,让人很难拒绝。   不过,柳坤他们也没想拒绝。   这时候乐呵呵地就跟着进了包间,在沙发上做了下来。   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小弟,手里端着托盘,送了橘子、饼干、话梅这些小吃,外加一人一杯热茶,伺候得十分周到。   东西上齐后,领班就带着小弟,关上门,退了出去。   他们一离开,柳坤他们三个顿时松了口气!   “柳二爷,你怎么想的?来这里干什么?干嘛不直接让那导游带我们上山?”六叔立刻问道。   “我也想啊,可问题是,咱们不得一步步来啊!”柳坤剥了一个橘子,往嘴里塞了一块儿,才说:“这云顶别院,表面上也是搞这个养生的,我寻思着,能不能以此为突破口!”   “你是想,让这里的人带我们上去?”道长闻言便问。   这个想法,挺大胆,道长听了,心头不由有些紧张,感觉像是在拍谍战片,他们几个,就是卧底。   “试试看吧,总不能硬闯,最好是正大光明的进去。”柳坤说道。   他还想往下说什么,可还没想好,那些穿着对襟道衣的养生师就走了进来。   他们的装束,很有些佛道居士的味道。   要不是身上别了工牌,道长和六叔还真容易对他们生出几分亲切感来。   接下来的流程,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了。   这些养生师,先是自我介绍,然后由其中一个稍年长些的充当讲师,给顾客做一个几分钟的小讲堂,其实就是为了洗脑。   讲完之后,就是免费测经络。   怎么测呢?先把脉,再上仪器,最后看手相、面相,说上一堆高深莫测的话,基本上就把人忽悠了个七荤八素!   “你这个,气淤体质,筋脉堵得很厉害啊!”讲师对着道长就来了一句,“老大爷,您平时睡眠不太好吧?上下楼梯,有没有觉得特别喘?”   “没有啊,我睡挺好。”道长听他在哪里放屁乱吹了半个小时,心里窝着一包火,可表面上还在配合。   他感觉到自己的智商被放在地上摩擦,可是为了去别院,只能忍了。   “哦?那您张张口,让我看看你的舌|下。”讲师见道长不按套路来,只好又说了一句。   道长听了,便配合地伸了伸舌|头。   “啊呀,你这舌下血管发黑,恐怕有三高问题,影响心脏啊!老先生平时一定要注重心脑血管问题,不然的话,恐怕……”讲师故意吓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道长呢,听了这话,脸色一沉,恨不能直接掀桌子走人。   “不然怎么样?!”柳坤怕道长破功,连忙接过去问。   “不然,就是今天不知道明天!出了问题,神仙也难救!”讲师说着,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寻常的老年人,经他这么一恫吓,就没有一个不怕的,可偏偏,这道长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完全就不受他的影响!   柳坤见状,只好一拍大腿,尬演道:“啊呀!这不行!你说,怎么样才能好起来?有没有什么法子调理?”   六叔一听,也忙跟着附和,说:“对、对!这次我们兄弟俩,带着我爸爸来这里旅游,就是为了给他调理身体的,多少钱,我这个兄弟都愿意花!”   “爸爸……”道长一听这话,不由转头瞪了一眼自己的师弟,恨他偷摸占自己的便宜!   然而,六叔却一点都不在乎,一指柳坤就说:“我这个兄弟,在外面做生意,赚了好多钱,他不在乎钱,有什么好产品,你通通拿出来!我们买!”   。 第五百三十七章:牛道长   六叔这精湛的演技,让道长和柳坤差点没气得吐了血。   然而,为了大局,为了利益,他们还是不得不吐血配合,咬着牙把这场戏演完!   “对,我们不差钱!”柳坤摆出了他柳二爷的豪横气,十分霸气地来了句:“我听说,你们山上还有个养生会馆,可以住宿的,是吧?我们可以住在这里慢慢调养!”   这话一出,他们跟前那几个养生师,全都愣住了。   他们显然没想到,眼前这几个老年人,会有这种需求!   “哦,是这样,山上的会馆是会员制的,不对外开放的。”末了,讲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   “会员制?那就是要充钱呗?没事,你说,充多少钱?刷我的卡!”柳坤立刻说道。   “不是钱的事,这个是招待上|层用的,不对外的。”讲师说着,又拿出一样产品,介绍道:“这样吧,我给你这个产品,你回家用,效果和上山一样的!”   “多少钱?”六叔闻言就问。   “一万二千八,不贵的。你们今天来,正好是周三,还有个周三折扣,打完折只要九百九十九一个疗程。”讲师像背书似的介绍着。   “你这个折扣力度可以啊,直接一折啊!”柳坤听了,差点没笑出来。   “是啊,要不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呢!”讲师笑笑,演得认真极了,“对了,今天山上的养生大师牛道长,正好在我们这里坐堂,你要是一次性买五个疗程,就可以见一见牛道长,让他给你瞧瞧病。”   “哦?还有养生大师?”道长一听那人叫牛道长,顿时想笑。   “是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道家高人,省里的来客人的时候,都是点名找他的!”讲师见他问,顿时以为他们已经上钩了。   只看他激动地站起来,瞧着他们就说:“你们三个人,买五个疗程一点都不多,我现在就去请牛道长过来!”   说罢,他不等他们答应,就直接拉开门跑了出去!   柳坤见他这样,知道今天自己这钱袋子,是彻底破了洞了,心中不免哀叹,觉得现在的无良商家,真是刀子磨得飞快!   “你们真是好福气,牛道长半年才下山一次,竟然都让你们给碰到了!”另外两个养生师一边给六叔和柳坤做筋脉疏通,一边说。   这鬼话,真不知道他们每天要重复说上多少遍,那种带着几分欣喜的表情,简直演的入木三分!   “人呐,要是每天都说一样的话,哪怕是假话,说到最后,也会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道长听了他们这话,忍不住说。   这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尴尬,不过好在,这种尴尬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讲师很快就推开门,迎着那位牛道长进来了!   只看那位牛道长,穿着一身道袍,头发束成了髻,胡子也留得老长,外形上还真挺像那些影视剧当中的老神仙的。   他一进门,就对着他们三个做了个包佑的手势,然后就坐了下来。   他们这样的人,说话前,总要先起范儿,这样才能装什么就像什么。   谁知,这一回,他起范儿还没酝酿到位,六叔先站起来对着他喊了一嗓子!   “张二牛!!!张二牛——”六叔激动地连喊两声,走过去就一把拽住了他,问:“张二牛,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牛道长被六叔这莫名其妙地一拉,先是惊慌,然后是错愕,最后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抬头望向六叔,与他好一番辨认,才跟着激动起来。   “你是……你是青山大哥?!”牛道长问。   “是啊,是我!二牛,我们好些年没见啦!你还好吧?”六叔见他终于认出了自己,很激动。   养生师们见牛道长是遇见熟人了,也很意外,于是都退到了一边,把舞台交给了他们俩个!   “二牛,你怎么会在这里呀?我记得你……”六叔刚想说以前的事,不料却直接被牛道长给打断了。   “青山大哥,你有所不知,后来我去学了道了!”牛道长急急地解释,生怕六叔会把他以前当扒|手被打的事说出来!   “哦哦,你学了道了……”六叔闻言,点了点头,随即却说:“我们好些年不见了,真没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是啊,你们这是……来消费?!”牛道长扫了一眼柳坤和道长,试图扯开话题。   “是啊,我们也是来吃免费点心的!”六叔这时一看有熟人,立马就不提要买产品的事了,只拉着牛道长说:“见到你正好,二牛,今儿无论如何,我们得一起喝酒!”   “嗐!一句话的事,我请你们喝!不过,得等我下班。”牛道长这会儿只想快些将他们打发出去。   “等!肯定等!我这会儿,到山上转一圈,一会下山,和你会合!”六叔一条胳膊搭在牛道长的肩上,钳着他,颇有些威胁他的意思。   “干嘛要等会儿啊!一起上山转一圈多好!”柳坤这时,却跳出来说:“你们放心,产品我们照买,不过你们给牛道长放半天假,让咱们老兄弟几个聚聚!”   牛道长听了这话,不由一愣,他正寻思着这人是谁,六叔就高兴地拍了拍牛道长,说:“好主意!二牛,你去和他们说,我们一块儿出去转转!”   “这……”牛道长看他们几个急着要往外裹自己,不由有些紧张,想要拒绝。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驳,柳坤直接就站了起来,将自己的信用卡往外一掏,豪气地说:“来吧,帮我刷五个疗程!我们现在就要和牛道长一起出去叙叙旧!”   。 第五百三十八章:阿赞   牛道长就这样被六叔和柳坤拉拉扯扯地带出了龟息堂。   他们拽着他,一直走出了好远才停下。   “你、你们这到底是要干什么?”牛道长这时已然明白了他们动机不纯,因此不免警惕。   “二牛,我们拉你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叙旧!”六叔这时也不再演戏,只说:“他们说,你一直在山上的云顶别院工作,是吗?”   “山上?!”牛道长听了这话,先是一愣,接着便警惕起来,问:“你们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了解一下云顶别院的事!走吧,我们到山上去好好聊一聊!”说着,六叔他们就将牛道长拉着,往凌霄硐方向去了!   牛道长见状,顿时紧张不安,整个人不断往后缩,想要逃跑。   柳坤见状,趁着四下无人,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口中骂道:“老实一点,否则有你的好果子吃!老子花了五千块钱才把你带出来的,你最好老实一点!”   他这一脚,力气不小。   牛道长被他踢得一个趔趄,果真就老实了不少。   他也不闹了,只哭丧着一张脸,有些崩溃地交待道:“各位爷爷,我承认,我是个假道士,求你们别拆穿我!我也就是骗骗老年人糊糊口,没做什么大恶事!”   “什么?你果然是个假的?!”道长一听这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就是混口饭吃,看见云顶别院招工,就来碰碰运气,求你们别拆穿我啊!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就死定了!求求你们!”牛道长不停告饶,那么样狼狈极了!   道长看他穿着一身道袍,却表现得如此猥|琐,顿时斥责道:“你给我把袍子脱下来!别穿着这个和我讲话!”   二牛一听这话,也不敢迟疑,果然立马就把身上的袍子脱了下来。   “青山大哥,我知道您几位肯定都是高人,我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顶你们道家的名头行骗,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二牛将手里的道袍胡乱地团起来,不住地求爷爷告奶奶。   道长看他把袍子团得块破布似的,不由皱眉,二话不说,直接一个横劈,将他手里的道袍夺了过来,阴沉着一张脸将道袍细细地整理起来。   “这……”二牛见状,有些莫名其妙。   “你脏了这道袍!”六叔替他师兄说道:“你借着我们道家的名头在外行骗,可知道是什么样的罪过?且不说会否影响我道门清誉,只说对那些顾客的身体,那更是巨大的伤害!”   “不不不,我们那些产品,没有毒的,就是些枸杞红枣薏米山药什么的,都是些温补的食疗方子,虽然不值钱,但也吃不坏的!”二牛见他们给自己扣帽子,连忙解释。   “你以为自己这么说,就没有罪过了?世间有多少老人,因为迷|信你们的产品,放弃了正规的治疗,最终贻误病情,送了性命?这些罪孽全都要算到你们的头上去!”道长说道。   他是真的气不过。这世上就是因为有这么多像二牛这样的神棍,世间的人才会渐渐失了信仰,不相信天地大道,觉得道家全是骗人的!   “是啊,你们这伙骗子是真的过分!你看看,还拿这个水说事,忽悠这么多老年人来这里装水喝,然后趁机卖袋子,你们怎么这么不要脸呐!”柳坤这时也说。   一想到刚才那些交了的智商税,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谁知,他这话才出口,却立刻被二牛反驳了回去!   “不,虽然我们的产品的确不咋地,但这个盘龙潭的水是真的!真的好!”二牛一说起这潭水,气顿时就不虚了。   “我跟你们说,这水,就是这些产品的精髓!”二牛目光灼灼,说着,便话锋一转,说道:“不过,真正药力强劲的,是山上凌霄硐的那口泉眼!”   六叔柳坤他们一听“凌霄硐”三个字,顿时心头“咯噔”一下!   “那口泉怎么了?”道长瞧着他,沉声问道。   “云顶别院里,有好多出家人,”二牛压低了声音,说道:“除了我这个假道士以外,大部分的出家人,都是泰|国请来的!他们就是为这口泉来的!”   “什么?!”这一点,连柳坤也是刚知道,这叫他不由吃了一惊!   “真的!都是些阿赞,黑袍阿赞!”二牛点了点头,又说:“这帮人,和我们这里的不一样,道行都很|邪的!”   “他们来干什么?”道长心头一沉,想起了七星灯阵里的那条大蛇!   的确,当时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大蛇的术法,带着些阴|气,并非来自本土!   黑袍阿赞的事,他以前也听说过一些。   所谓黑袍阿赞,就是指那些背叛信仰或者犯了佛门重戒的僧人或法师。   他们被逐出佛门,只好远离城市,在山岭或溪边修行。   这类人的法力,十分高强,制作的阴|牌,效力异常强大。   而且这帮人,没什么底线,基本属于拿钱就办事的性质。你叫他们做什么,哪怕谋财害命,他们也不在乎。   现在有不少人,为了一点私利就去找黑袍阿赞,请阴|牌,最后却遭到反噬,落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样的人,被白先生请来,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这不由叫人惊心!   “他们为什么会来?”不等二牛回答,道长又追问了一句。   据他所知,这些黑袍阿赞,一般是不会离开自己的故乡的!   “这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都是冲着凌霄硐里那口泉眼来的!”二牛说着,突然瞪大眼睛比划了一下,说道:“他们说……那口泉眼直通海湾,那泉水里,有真的鲛人!是活的那种!!!”   。 第五百三十九章:拉网   鲛人,竟然真的是鲛人!!!   这两个字一从二牛的嘴巴里冒出来,柳坤他们三个脸上的表情就是一变!   “你见过鲛人?”道长沉声问。   他比六叔和柳坤要冷静一些,但声音依旧有一些抖!   “不,我没见过活的,可我见过他们带回来的珍珠。”二牛说着,往四下望了望,压低了声音说:“这些珠子,在夜里会发光!”   “是不是长这样?”柳坤听了,立刻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珠子,展开在他面前。   “对!对!就是这个!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二牛看见这珠子之后,脸上露出了一种惊恐的神色。   就好像,站在他眼前的这三个,根本不是人!   “云顶别院的人,都知道这珍珠的事?”六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接着问他。   “对,有一个阿赞和我的关系挺好的,他告诉我,他们来这里,就是为了捉鲛人。”二牛点了点头。   “他们捉到鲛人了?”柳坤觉得这很不可思议。   虽然说,他在倒斗的过程中,看见过无数的长明灯,但实际上,从没有一盏长明灯,会在他们下墓时,依旧还亮着的!   都说鲛人的鱼脂可以燃烧千年,这终究不过是一个神话!   他不相信,这世界上真有什么鲛人!   “捉到了,可不是活的!”二牛点头,接着却说:“我看见他们把鲛人运回来,是一个很小的鲛人,都烂了,也看不出什么样子外观,都不知是死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他们拿那东西做了法。”   “什么时候事?”六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   “大约一年前吧,那些黑袍阿赞,关在一个房间……三天三夜,不知是做了什么法。等仪式结束,那鲛人的尸|首就不见了!”二牛努力回忆,断断续续地说。   不知怎的,听了他说的这些事,众人都觉得直起鸡皮疙瘩,身上一阵阵发寒。   可与此同时,他们却又想起——鲛人最大的用处是做灯油,而七星灯燃烧,最需要的,不正是灯油么?!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鲛人,而恰巧又被白先生知道了。那么,他会做些什么?   答案再明显不过,几乎不需要思考!   他会开发这里,一定是早就听说了关于鲛人的传说!   如果鲛人是真的,那么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他要这么多的黑袍阿赞,定是为了进一步加持他的阵法。   而黑袍阿赞法力极高,他得到了这帮人的帮助,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强心脏。   有了他们的加持,他还怕什么呢?   但,问题是——既然这里这么重要,他为什么还要把这里吐给他们?   是他太自信了,还是他觉得他们压根儿就不是黑袍阿赞的对手,因此想借阿赞们的手,除了这三个眼中钉?   这种分析,让人不寒而栗。   道长他们突然意识到,事情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自己很有可能已经落入了白先生的陷阱!   对白先生而言,只要他们三个被除,就再也没有人能破掉他的七星灯阵,只要破不掉灯阵,那他就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道长这辈子,只和黑袍阿赞们,间接性的打过两次交道。   而这两次,都是近年来的事。   全都是遭到反|噬后,苦主走投无路,只好求道长出手化解的案例。   一个是老板,为了招财,请了阴|牌回家供奉,谁知却发现其中的古曼越来越厉害,渐渐长大后逐渐失控,最终反|噬主人,害他一家四口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妻子当场死亡,他自己也高位截瘫。   还有一个,是一位年轻的姑娘,为了挽回变心的男友,请了狐牌,结果男友虽然很快回心转意,但女方却突然变得神智失常,开始受狐牌控制,胡言乱语,屡次做出轻|生举动。   这两个案例,都十分凶险,道长也是冒着风险,耗损了很大的修为,才勉强将他们之间缔结的契约打开,及时终止了悲剧的进一步演变。   从那时候起,道长就已经知道了,这些黑袍阿赞的狠与绝。   如今,他一想到自己即将正面与这些黑袍阿赞交锋,不由心头一沉!   与此同时,阿杰和高朗他们,也到了温岭,他们在与当地同僚见面后,大致讲述了案情,对云顶别院的事,做了个交代。   结果却发现,温岭这边的同僚,盯上这个云顶别院,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个云顶别院,里面有一群泰|国人。”温岭这边的韩大队说着,就打开了一个文件夹,放到了他们面前。   “这群人,在这个地方倒卖佛牌,闹出了不少事!”韩大队一边说,一边示意手下点开PPT,说道:“他们卖的,都不是正规的寺庙里出产的佛牌,主要靠假借一些传说,谋取暴戾。”   “不仅如此,还有线报表示,他们不仅倒卖佛牌,还从事毒|品交|易,整个云顶别院,就是一个大的集散点!”韩大队说道:“我们长期布线,已经基本掌握了他们的犯罪事实,近期正准备拉网抓捕。”   “韩队,我们这次过来,主要是因为,有一对老夫妻,可能被他们关押在别院里,我们是来救人的。”蔡大队这时候点了点头,再次说明了来意。   “这救人的事,我想,可以先问问我们的线人,因为,据我所知,最近云顶别院,并没有来新的人!”韩大队想了想,说道。   “没有人来过?”阿杰听了这话,很诧异。   “是啊,大概一周之前,洛克白带走了一个人,但是,并没有带什么新的人过来!”韩大队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的话,一下子让原本清晰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 第五百四十章:不在   云顶别院,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   在打开之前,没有人能真正说清楚,里面装着什么。   在这个地方,即使是身处其中的亲历者,也很难一下子把这里给描述清楚。   二牛眼中的云顶别院,和阿杰眼中的不同;阿杰眼中的云顶别院,又和韩大队他们眼中的不同;而韩大队眼线眼中的云顶别院,显然也和他们所有人看到的都不同……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他们没有上帝视角,窥一斑而只见一斑,绝没有那种想象力,去拼凑出那么大的一头怪物来!   这就像是一个毒瘤,生长已久,内部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有,人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掉进去,那只怕会被吃得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此时蔡大队他们想要救人,就必须搞清楚这欧阳夫妇究竟在不在云顶别院。   否则,现在贸贸然冲上山去救人,只怕非但救不了人,还会打乱温岭这边的拉网行动!到那时候,就是真正的得不偿失了!   这洛克白,还真是玩了一把好计谋!   他此番透出云顶别院,绝不是因为惧怕什么,更不是什么妥协,极有可能就是为了通风报信!   毕竟,一旦他们中计,直接冲上山,那么就会直接向白先生的手下传达两个信号:一是白先生落难,需要营救;二是一切活动终止,以免被人抓个正着!   阿杰想到这一层,不由暗恨自己的笨,竟叫人牵着鼻子走,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   这一来一回,等他们回去,只怕洛克白的律师也到了。   到时候,洛克白一旦被取保候审,那局面只会变得更为被动!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他的想法,还没有被证实。而要证实这些想法,就只有见到韩队的眼线才行了!   好在,这韩大队也是个高效的人。   他很快就联系上了他的眼线松子,和她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一个小时后,阿杰就跟着韩大队,在他们的“老地方”见到了眼线阿松。   要说这阿松,长得那还真是有那么一点仙气,挺像仙侠剧里那些演员的。   阿松一见到韩大队,就恭敬地打了招呼,笑呵呵地问:“韩哥,不是说好了最近不出来见面么?怎么又……”   “你以为我想啊?这不是临时有事么!”韩大队朝他抛了根烟,然后一指阿杰,说:“这是……”   “杰哥?!哟,杰哥?您、您怎么会……”韩队来没来得及介绍完,松子就抢先一步,上去一把攥住了阿杰的手。   这操作,别说韩大队没想到了,就是阿杰自己,也没想到!   “你……你认得我?!”阿杰对眼前这个松子毫无印象。   “是啊,您咱们哪儿敢不认识啊!”松子闻言直接来了一句,紧接着却疑惑起来,“您、您怎么会在这儿?”   “这到底什么情况?你们认识?”韩大队一脸懵,瞧着他们俩,总感觉不大对劲。   “韩哥,这是我们二把手。”松子直接来了一句。   “什么?!”韩队一听这话,不由一愣。   “我们老大也要管他叫大哥。”松子又来了一句。   “还有这事?!”韩大队闻言,狐疑地望向阿杰。   “这件事,我稍后向你解释,”阿杰只好望着韩队说了一句,然后直接望着松子,问:松子,我问你,最近云顶别院有没有住进来一对老夫妻?”   说着,阿杰直接打开手机,翻出了欧阳夫妇的相片,递到他面前。   “没有,我没见过他们。”松子只看了一眼,就说。   “你确定?上周,老板来云顶别院,他没有带人来?”阿杰不死心地问。   “没有,真的没有,老板只带走了一个中年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松子想了想,补充道:“就是您之前送来的那一个!”   他的回答,让阿杰的心一下子宕到了谷底。   “最近一个人都没有来么?”阿杰忍不住反复确认。   “没有,最近因为要到新货,我们老大很谨慎,所有的活动都停了!这十天,连一只蚂蚁也没发放进过别院!”   松子答得笃定。   这答案叫阿杰窝火,他知道,自己果真就是让洛克白这只老狐狸给耍了!   “吗的——”他抬手就是一拳,重重地砸在身侧的墙上!   那墙,经他那么一记重击,墙皮顿时裂开,脱落了一大块。   松子和韩队见他这样,都吓了一跳,正不知道要说什么,阿杰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来一听,发现是柳坤。   “阿杰,欧阳夫妇不在云顶别院!”电话一接起来,柳坤就言简意赅地说。   “您怎么知道的?”阿杰一听这话,才想起他们这个老年男子天团来!   “我们现在就在云顶别院。”柳坤很骄傲地来了一句。   ”什么?!您、您几位怎么……”阿杰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没事,我就是跟你说一下,这个云顶别院,不是个好地方……”柳坤大剌剌地说着。   “快回来!马上回来!”阿杰不等他说完,就焦急地喊了起来:“趁他们没有发现,马上回来!”   “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惊一乍的?”柳坤闻言有些意外。   “你听我说,警方在那里,很快就会有行动,你们不要打草惊蛇!马上退出来,马上!我派人来接你们!”   柳坤紧张极了,他心如乱麻,一时陷入了迷茫,找不到方向……   。 第五百四十一章:太香了   “什么毛病啊,朝我大呼小叫的……”   阿杰挂断电话的时候,柳坤还处在一脸蒙圈的状态。   道长和六叔见电话收了线,这才凑上来,问:“怎么个意思啊?怎么就挂了?”   “不知道啊,说不让我们进去!还说派人来接我们走!”柳坤说着,目光又落到了坐在泉池二牛身上。   二牛被他这么一瞧,整个人不由一哆嗦。   “你、你要干什么?!”二牛防备极了。   “我不干什么!”柳坤见他吓成这样,不由觉得好笑,只说:“你想不想回去?”   “想,当然想!”二牛一听他们要放他走,立马精神了。   “放你回去继续骗人啊?还是放你回去害人?”柳坤冷哼一声,说道。   二牛一听这话,顿时又把自己的脑袋耷拉了下来。   “行了,你就别吓他了,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六叔看二牛这样挺可怜的,就帮着说了一句。   “二牛,你知道吧?警|察马上要端了这地方了!你们的老板已经倒台了!”柳坤决定恫吓一下他,于是说:“你现在,就两条路,要么,等着被抓,要么,就老老实实给我们当个线人,到时候,我保你没事!”   “真的?!警|察真要抓我们了?!”二牛一听这话吗,顿时吓得不轻!   他这人,名如其人,智商实在不大高!   柳坤看他就这么一句话,就被吓得脸上脱了色,不由觉得好笑,于是装模作样地接着说:“是啊,当然是真的,你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我……你们要我怎么做?”二牛连忙问。   “也没什么难事,你就踏实在别院里待着,有什么情况,就给我们报信,怎么样?”柳坤问。   “你们要我卧底啊?”二牛一听这话,顿时明白了。   “对!你给我们盯紧了那帮黑袍阿赞!”道长这时也说:“他们有什么动作,马上打电话给我们!”   “就这样?”二牛有些不敢置信。   “等等,”六叔这时,却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打断了他们,对着二牛说:“你们好招人么?能带我进去么?”   “带你进去?!”柳坤和道长一听这话,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嗯,我想过了,我要自己进去看一看才放心,”六叔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对着道长说道:“师兄,你年纪大了,还是我去吧!欧阳夫妇,对朗哥儿的意义非凡,他不能失去他们!”   “这太危险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你一个人进去!”道长斩钉截铁地否决了他的想法。   “师兄,我不会有事的,要真有事,你们来救我也不迟!”六叔坚持,道:“柳二爷不是来去自如的人么?”   “那不一样!我也不同意你冒这个险!”柳坤一听,直摇头,“这些人身上都带着枪,我们再快,能快过枪子?”   “各位,我们云顶别院,最近不招人啊!我们又不缺人,怎么会招人呢?”二牛见他们讨论得如此激烈,忍了半天,才打断了他们。   “不招人?”六叔闻言,想了想,才说:“你只管带我去,到时候就说我是你的师兄,法力比你更高,让他们破格收我。”   “这、这不大好吧?我听说,他们这一两天里,有什么大动作,已经不让人进出了!”二牛瞧着他们,说道:“刚才要不是你们硬拉着,我也一样出不来!”   “你们有什么大动作?”道长闻言,便问。   “你们不要问了,快走吧!再不走,我怕你们就走不了了!”二牛这时突然惊恐起来,只看他朝硐口看了看,便紧张地一把抓住六叔的胳膊,问道:“现在几点?”   “现在?快到午时了,怎么了?”六叔问。   “你们快走!每天午时,他们会来这里抓鲛人,要是撞上了,就跑不掉了!”二牛紧张起来,整个人都有些惊恐,远比先前提起警|察时,更为惊恐!   “谁来?谁来抓鲛人?”六叔见他这样紧张,忙抓着他问。   “快走!快!”突然,二牛仰头朝硐口方向吸了吸鼻子,然后就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们、他们来了……”   “什么?!”六叔他们一听这话,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谁来了?在哪里?”   “快!快找个地方躲起来!再晚就来不及了!”二牛来不及解释,只是起身,拽着他们往石硐更深处跑去。   这凌霄硐,是人工开采后形成的,其洞中,一环套一环,空间极大,犹如迷宫。   这时候二牛拉着他们,二话不说,就跑进了泉眼边一处狭长幽|黑的山洞里去!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空气中,一股浓重的檀香味,突然弥漫开来。   那种味道,也不是典型的檀香,里头明显混了许多异域的草药香味,香茅、紫苏……还有许多辨别不出的气味。   这味道,浓得让人无法忽略,香的发臭。   柳坤才一闻到,鼻子就不舒服,忍不住一低头,打了个喷嚏……   。 第五百四十二章:古典舞   柳坤这个喷嚏,打得实在不是时候。   六叔见状,二话不说,直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给捂得死死的!   而柳坤自己,也吓得几乎不敢呼吸。   只有二牛半探出脑袋,悄悄地往外瞧。   好在,他们几个的藏身颇为隐蔽,且外头的人,也还没真正走进来,这才没出纰漏。   很快,硐口传来了丝竹乐器的响声。   那是典型的泰式音乐,其中又夹杂这极富节奏的铃铛声。   道长他们虽然没去过泰|国,但还是一下子听出了这是一种宗|教仪式。   这叫他们莫名的兴奋起来,开始屏息以待。   只听这乐曲大约进行了一分半钟,便见有四个穿着泰国传统服饰的少女,带着面具,踏着音乐的节奏,出现在了泉眼边的空地上。   方才那浓重的香味,就来自于她们。   可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六叔他们总觉得,这股香味里夹杂这一股子臭味。   也说不上是什么样的臭,反正带着一丝腐烂的气息。就好像……这些带着面具的,并不是真正的活人!   她们的泰丝长裙上,金片闪闪发光,头上的金冠,带着宝塔顶,充满了宗教气息。   这四个女子一出场,整个凌霄硐中的气氛,便骤然一变,似乎整个气场,都变得与先前截然不同,透着阴|气!   尤其是她们脸上那些或红、或绿、或白、或金的面具,上头那些怪异的图案,夸张的色彩,无不让人毛骨悚然,直起鸡皮疙瘩。   那一举手、一投足,缓慢僵硬,且跟随这丝竹的韵律卡点极准,动作虽然优雅,看着却如同假人一般!   仿佛空气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这四个人偶,让他们做出固定的动作,彻底沦为这仪式的一部分。   柳坤他们跟着二牛,躲在山洞里,看得目瞪口呆,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只看,那四个女子在乐曲声中,走到了泉池的四个方位,然后就停了下来。   等她们站定,才听见诵经的声音低低地从外面传来,并渐近渐响。   六叔闻声一探头,就瞧见一群黑袍阿赞手里捏着蜡烛,鱼贯而入!   他们每个人都疾声念咒,很快就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中形成了一个共振的能量场。   不知为何,柳坤在里头被这念经声一振,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神思恍惚起来,就好像,是被魇到了!   “你怎么了?”六叔见他不自觉地跟着哼哼唧唧,不由紧张地摇了摇他。   这一摇,柳坤才像是被摇醒了一样,神思懵懂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我刚才好像看到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六叔悄声问道。   “我看到好多好多人,在山洞里跳舞。”柳坤说着,指了指泉眼边的空地,说:“就是在那里,好多好多人,都挤满了!穿的都是和那几个姑娘一样的衣服!”   他这话,叫六叔又是一惊,连忙转头去看他师兄。   “柳二爷,我给你的符,你戴着没有?”道长问。   “戴了,”柳坤摸了摸心口,说:“贴身戴着呢!”   “好,你到后头来歇一歇,”道长闻言朝他抬抬手,将他招呼到了后头去,“你的体质比较敏感,还是待在我身边好。”   他们说着话的工夫,黑袍阿赞们便已经在山硐里集结完毕了。   只看那一块不大的空地上,几十个阿赞席地而坐,以某种特殊的阵型,层层排布,拱卫着中心的那一位阿赞。   那阿赞,年纪不小,看着得有七十多岁,身上的穿着也与一般的阿赞不同。   他皮肤黝黑,天生异相,四肢五官,无不透出一种邪|性!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亮得蹊跷,黑得发冷,叫人无法忽略!   道长一看见他,登时想起了白湾灯阵当中的那条大蛇——他们之间的磁场极其相近,很显然,他就是灯阵大蛇的制作者!!!   “他是谁?”道长见了他,便问二牛。   二牛这时也看得入神,一听道长问,才应了一声,道:“这是阿佑师父,是别院里法力最高强的一个。这些黑袍阿赞,都是他带来的!”   “他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道长听了又问。   “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看见这个,”二牛摇了摇头,说:“他们做这些的时候,都是避着人的。每次一个多小时,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头搞什么!”   二牛正说着,便看见那位阿赞阿佑突然念着经站了起来。   只看他双手虚空地向上举着,一直举过头顶,目光也随之不断上升,仰面瞧着山硐的穹顶方向,念得越来越大声!   所有的黑袍阿赞,都跟在他的咒语后面,轻声附和,如同合唱中的和声,十分有气势。   山硐里,烛影摇曳,映出人影重重。   阿赞阿佑的影子,被其他阿赞手中的蜡烛无限地放大、拉长,投映在石壁上,宛如一个巨大的兽,正要吞天灭地!   原本昏暗的山硐,此刻更显得魔|幻。   随着咒语的不断升级,大家都能明显感觉到硐中磁场的变化。   他们似乎是在召唤着什么,道长他们虽然听不懂,却还是感觉到了这里头的不寻常!   所有人的心,都受到一种未知能量的牵引,跳得越来越快,就好像被人拉扯着,要从自己的嗓子眼里被拽出来一样!   道长他们,虽然没有参与这个仪式,可却也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这个仪式的影响,被动地融入其中,无法与之清楚干净的割裂开来!   这叫道长有些心慌,忙凝神念咒,想以金光神咒相抵,谁知,这咒还没念出口,便听见原本平静如死水的泉池里,突然翻出了一记水|花声!   那水|花声,在这山硐中,清亮得让人无法忽略,就这么一声,道长他们,全都呆住了!!!   ——父老乡亲们——   我今天去爬山了,现在好累啊!   作为一个快乐的肥宅,运动让我头晕脑胀。   所以我要跟大家请个假,今天一更哦!   。 第五百四十三章:管定了   难道这水里真的有鲛人?!   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的目光,纷纷聚集在那口泉眼上,似乎下一刻,传说中的鲛人,就会从泉池里走出来,一直走到他们的面前来!   然而,他们所期待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泉池再次恢复了宁静,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叫道长不由疑心,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你们听见了么?那个水声。”他低声问道。   “听见了。”二牛和六叔同时点头。   这个回答,让道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事情正往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就这几句话的当口,阿赞阿佑已经带着他手下那帮阿赞,将整个泉池围了起来。   他们将手里的白蜡烛放在泉池的石沿上,围成一个圈,依旧念咒。   只是,这一回,他们除了念咒,似乎还不停地往水中丢着什么。   他们每念一句,就丢一次,这么多人,动作整齐划一,看着怪异极了!   然而,他们这样丢,水里却没有丝毫的动静。   道长他们远远地看着,也瞧不分明他们手里面究竟在扔什么,甚至不知道是真的在丢还是假的在丢。   术法的世界里,总有许多琢磨不透的事情。   只看这烛火将他们所有人的影子照得大大的,像一个个扭曲的巨人,映在石壁上。   那模样,很容易让人想起巨人国的恐怖传说……   “他们这是丢什么?”六叔忍不住问阿牛。   “不知道,”阿牛肉眼凡胎,自然是什么也瞧不出来的,“我看好像是针,一长条一长条的,带着些反光。”   “针?他们丢针到水里干什么?”六叔不解。   这时道长却说:“我记得,在他们那里,有一种降术,用的就是银针。”   “降术?”柳坤一听这话,顿时想起了这些年看过的泰|国电影。   “都是些歪门邪道,”道长也不多言,只说:“这水里肯定有什么,再等等吧,要不了多久,就会见分晓!”   他话音刚落,只听泉池里突然传来一声啸叫。   那声音极凄厉,听起来撕心裂肺。一响起,便引得众人汗毛倒竖。   这绝不是幻听,它是真实的,来自动物,像极了猫狗被杀时的惨叫!   道长一听这声音,再也忍不下去,登时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二话不说便咬破自己的手指,以血入符,对着上头做了解咒术,快速朝泉池方向送了出去!   只看那血符像一支利剑,直直地扎入泉池,瞬间破坏了阿赞们好不容易才营造出的能量场,只听“嘭”的一声,池水竟猛然炸开,炸得阿赞们受到波及,摔了一地!   这一炸,能量巨大,就连躲在暗硐中的柳坤他们,都觉得受到波及,有些站不住。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振幅中,泉池四角的四个姑娘,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如木桩子般立在那里,像是完全没有知觉的死物一样!   除了那四个姑娘,还有一个人,他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他就是——阿赞阿佑!   这阿佑,此时也意识到了现场另有高人在场,于是立刻动手施法,一边稳住自己的法坛,一边开口传音,道:“不知何方神圣,还请出面一见!”   他的法力,并不在道长之下,道长见他开口相请,自然也不好在藏头藏尾,于是果真一个飞身,跳了出去,落到了泉池前的空地上!   这两人,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实在也没什么可针锋相对的地方。   道长一露面,阿赞阿佑便朝他欠了欠身,问:“我并不认得阁下,不知阁下为何要插手我们的法阵?”   他的语气很客气,客气得让道长几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就好像这事情,真是自己的不对。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水面上,却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震惊了——   只看那泉池的中心,有一个黑色的身影,看起来瘦弱单薄,隐没在水中,仅仅露出了脊背,那脊背上,插满了一根根银色的缝衣针!!!   一种绿莹莹的液体,正从那脊背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流出来,整整一背,一直淌进池水里!   “那是什么?!”道长指着水里的东西,愤怒地问。   万物皆有灵,不论那是什么,这样的画面都足以激怒他!   “这不关你的事,也不是你能管的事,请速速离开!”阿赞阿佑显然没有打算回答他。   他的法术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根本不可能停下。   谁要是阻止他,他就只能要了对方的命!   “是鲛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道长这时,自然不会理会他的逐客令。   他一边问,一边向泉池靠近,心中早已出离了愤怒。   一个异乡人,在这里,做出这样缺德的事,却还要对他下逐客令!   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论我能不能管,这件事,我都管定了!”道长目光灼灼,他一字一句,对着阿赞阿佑说得掷地有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是在这片土地上,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都要管!”   。 第五百四十四章:顺应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管我们的事?”   阿赞阿佑也被道长的这种态度给激怒了。   他一向是拿钱办事,信奉的是钱财,除了钱以外的事,他基本上不想。   所以谁敢挡他的财路,那就得死!   这时候他的两只拳头已经攥紧了,指缝中暗藏的针,呼之欲|出!   “你为洛克白办这样的缺德事,可知道洛克白已经被抓了,他再也拿不出钱来供养你们了!”杀人先诛心,道长精于此道。   “你说什么?!”这话犹如釜底抽薪,只这么一句,就让阿赞阿佑变了脸色。   “你的财神爷已经倒了!别再替他熬油了!”道长又说了一句。   他自以为已经戳到了问题的关键,谁知阿赞阿佑闻言,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他笑得狂放,仿佛是听说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直笑得整个山硐里全都充斥着他的笑声,才住了口。   “那又怎么样?我如今已经在你们这里落地生根,打开了局面,即使没有他,照样可以活得风生水起!”阿赞阿佑狂妄地说着,他的脸上,写满了傲慢与轻蔑。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求着我给他们做阴|牌吗?你们这里的人,可是对我奉若神明啊!缺德又怎么样?缺德的又不是我,是他们,是人的贪念,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顺应人的念而生。”   黑袍阿赞,自有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对于道长的指责,他丝毫不为所动!   “你可知道,你的阴|牌害了多少人?让多少个家庭妻离子散?你所造的孽,终究要偿还!”道长冷哼道。   “偿还?哈哈哈哈——”阿赞阿佑闻言狂笑,笑得够了,才说:“我走黑袍这条路的那天起,就没想过要全身而退。拿钱办事,谁也不欠谁!”   “天地之间,自有正道!”道长听他在这里叫嚣,更觉得愤慨,“你为了钱财,不顾天地正义,倒行逆施,岂会有什么好下场!今天,我便要替天行道,让你看看什么叫因果报应!”   说着,道长便一挥剑,直接朝阿赞阿佑冲了过去!   阿赞阿佑见状,也不示弱,朝着道长的方向,就飞出了银针。   这银针上,淬了剧|毒,大有取他性命的架势。   好在道长手里有剑,一阵挡杀挥舞,就轻松化解,到了他的跟前,两人就厮杀纠|缠在了一起。   这一挡一杀,上攻下伐,两人在山硐中,化为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缠|斗起来,打得不可开交。   再说此时,原先被震倒在地上的那些黑袍阿赞,也渐渐缓了过来,纷纷从地上爬了起来。   “稳住阵法!不要管我!”阿赞阿佑见状朝着他们大喊,可手里的动作却丝毫未停,依旧咄咄逼人。   阿赞们见状,连忙照做,六叔他们在暗处见这情形,也不敢耽搁,立刻撇下二牛和柳坤,兀自冲到了泉池前,设法阻止阿赞们的阵法。   这注定是一场鏖战,不论是道长和阿佑,还是六叔和阿赞们的斗法,都没有简单轻易二字可言!   阿佑不仅制作阴|牌,他自己更是常年供奉各种古曼。   此时到了要与道长斗法的时候,自然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什么样的牛鬼蛇神都请出来了!   只看他轻念咒语,身后便化出无数道黑气,像作茧似的,将他包裹起来,形成煞|气万千!   只看这些黑|煞,对着道长便生出了无数的触手,这是鬼气,最能伤人的元气。   好在道长手中有剑,心中更有四正之气,乃至纯至阳之气。只看他对着那些煞气掐了个剑诀,便翻出了一记金刚印,瞬间打得那些黑气魂飞魄散,如烟雾消,拼都拼不起来!   自古邪不胜正,黑暗永远无法战胜光明。   这一记金刚印,不仅打退了黑气,更震得阿赞阿佑心口生疼——他召唤邪物的时候,用力过猛,因而遭到了反|噬!   这豢养供奉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最怕的就是反|噬!   他原本便是以血养物,与它们签的是生死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它们被金刚印打得魂飞魄散,阿佑自然首当其冲,跟着心脉尽断,一下子跌落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他捂着心口,瞧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不敢置信,“为什么会这样?”   他原以为,自己养的这些东西,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宝物。   “自古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利用人心的贪念,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就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道长见他跌到地上,知道他大势已去,便收了剑教训道。   “那是他们自己有贪念,关我什么事?我有什么错?错的是他们!不是我!”阿佑有些疯癫地大喊。   他苟延残喘,自知时日不多,命不久矣,却依旧不肯认命。   “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该要承担多大的责任!上天既然给了你这样的天赋,你就应该用在正道上,导人向善,而非做这些歪门邪道,趁机敛财,最终害人害己!”   说着,道长不再看他而是直接越过他,到了泉池边,与六叔联手,直接施法,一举破了这还在进行中的降术……   。 第五百四十五章:水灵   所谓擒贼先擒王。   阿赞阿佑倒台后,想破掉这残余的法阵变得轻而易举。   剩下的阿赞们,几乎无心恋战,一看见道长出手,干脆就收了手里的术法,只一个劲儿的往后躲避。   他们这帮人,本来就是乌合之众,为利而聚,哪有什么道义可言?   这时候看阿佑都都不过道长,谁还会犯傻,去拿鸡蛋碰石头呢?   谁都不是傻子,好死不如赖活,只要道长不为难他们,他们是绝不会和道长作对的。   于是,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道长和六叔就把扫尾的工作完成了。   收了术法之后,道长又对着泉池用了净天地神咒,对整个山硐中的磁场进行了净化。   咒语配合着符箓,双剑合璧,在山硐中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整个山硐的气场立刻发生了改变,一切都变得风朗气清,与原先截然不同。   那些黑袍阿赞见状,也知道是遇到了真正的高人了,因此心中多少有些敬畏,蹲在地上,几乎一个屁也不敢放。   “师兄,现在该怎么办?”六叔见一切已经结束,便问了一句。   “走,我们去看看那水里的东西,看看还有没有得救!”道长收了术法,一个飞身站到了池边的石沿上,谁知,却发现水里的东西,这时候已经化为一摊黑水,成了半凝胶状。   它在水中的模样,很像是太岁,而非是一般的动物!   “这是什么?!”道长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鲛人!   “这是一种生灵,”蹲在地上的那群黑袍阿赞中,有一个普通话说得稍好些的,站起来回答道:“它是水中的灵气凝结形成的,什么也不是。”   这个解释,让道长听得如堕云雾。   “你们不是一直在这里抓鲛人么?”道长问。   “鲛人没那么容易抓,水灵要简单得多!”那阿赞解释道:“抓了水灵,可以炼化做成佛牌。它们能量很大,销路很好。”   “原来如此……”道长听了这话,恍然大悟,于是又指着水里的凝胶,问:“那现在这水灵,是死了吗?”   “水灵是一个提炼化形的过程,既然已经中断了,那就没有成功,水里这个,是半成品,不作数。再过一会儿,就会彻底消失。”阿赞答道。   道长听了这话,想起先前看到的脊背,这才回过味儿来。   所谓水灵,他从前倒是并未听说过,都说上善若水,却没想过水也能幻化成灵。   大约,这是阿赞们故乡的手段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所谓的水灵,看着怪怪的,像是有什么不对,可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那你们抓到过鲛人吗?”道长想了想,又问。   “没有,只有一次捞到了一个死的。”阿赞摇了摇头,说:“就那么一回而已。”   “你们的老大这么厉害,怎么会抓不到?难道这里只有那一个鲛人,还碰巧就死了?”道长有些疑惑。   “不,应该不止那一个,这池底的珍珠,一直在增多,但的确,我们抓不到他!”那阿赞说道。   他正说着,二牛和柳坤也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们往四下看了一圈,然后绕过那一地的狼藉,跑到了泉池边去看水里的东西。   结果,却被泉池边依旧立着的那四个姑娘给吸引住了!   这四个姑娘,依旧站在四角,一动不动,摆着固定的动作,就好像四尊雕像。   “哎,她们怎么还站着?”二牛和阿赞们相熟,因此这时候说话也没有顾忌,说这话就直接上手,准备去掀其中一个姑娘的面具!   “不要掀——”方才说话那阿赞见状,急叫起来,然而,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厉声阻止的同时,二牛已经把那姑娘的面具给掀开了!!!   那面具下头,竟是——一张骷髅的面孔!   “啊——鬼啊——”骷髅的两个眼睛洞,黑黑的,直直的对着二牛的眼睛,可怖极了!   二牛哪里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由大惊失色,吓得一下子瘫坐到了地上!   而那被斜了面具的“姑娘”,也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支撑力,直接朝着二牛的方向栽倒下去!   这场面,极度酸爽……   二牛倒在地上,眼睁睁看这那“姑娘”,以一种“飘逸优雅”的方式极速向自己靠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那骷髅上的一副牙齿,就准确地磕到了他的嘴上!   “啊——啊——”面对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二牛的内心是崩溃了。   他这几十年的人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无法承受的“重”。   只看他两脚乱蹬,嘴里大叫这,伸手使劲想把身上的这个东西给移走。   可谁知,这“姑娘”原本四肢身体上的肉,竟也在触碰到他的那一瞬间化为了乌有,就这样成了真正的一副枯骨!   这场面,看得柳坤是目瞪口呆,一时间竟忘了要帮二牛脱身,只是看着他在那里痛苦地挣扎。   直到六叔上前,才一把拽住枯骨的泰丝金裙,将二牛救出了苦海!   “啊……你们欺负我!啊!这是什么愁什么怨——”   二牛被“救”,却依旧是崩溃的,一个人躺在地上,哭得如丧考妣,眼泪鼻涕一把把的,停都停不下来,看得柳坤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至于吗!这就是具枯骨!能把你怎么样啊?”柳坤轻轻踢了踢他,却发现就在他说话的当口,旁边那些阿赞的脸上,都变了脸色!!!   。 第五百四十六章:塌了   “完了!全完了——”   黑袍阿赞们,全都惊恐地瞪大了眸子,看着剩下的三个舞者。   他们踉跄着爬起来,想要夺门而逃,结果却被道长拦住了去路!   “你们这是怎么了?”道长一把拽住先前与他说话的那个阿赞,问道。   “闯祸了!闯大祸了!”阿赞惊恐得大喊,五官都扭到了一处,“阵法塌了!塌了!”   “什么意思?!什么塌了?说清楚!”道长一听这话,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些是古曼,是我们用来固定山硐的,因为每次施法都会造成磁场不稳定,所以才要用古曼。”那阿赞颤声答道:“这些古曼的面具是不能掀的,掀了,法术就破了!山硐会塌!!!”   “快走!快走——”另外一个阿赞见他还在解释,二话不说,上前拖住他就往外面跑!   道长见状,也不再拉他,而是转头望向池边的剩下那三个古曼。   这一看,果真就发觉那三个身上的肉,也开始化为尘土,不断往下掉!   “不好!这洞要塌!快跑!快——跑——”   就在这时,柳坤也开始大喊。   他长年倒斗,对地质结构再熟悉不过,此时发觉这石硐的穹窿顶开始往下崩石子,顿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于是,他不及细想,一手拽住一个,拉着六叔和二牛就开始朝外狂奔!   人在逃生的时候,依靠的本能。   在这种时候,是最容易产生踩踏事故的。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大群黑袍阿赞乌泱泱地往外涌,许多人慌不择路,直接从阿赞阿佑的身上踩了过去!   他原本大概还没那么快死,现在被这么一大群人轧过去,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等道长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已经死得透透的,连救都没法救了!   “师兄!快走!别磨蹭了!”六叔见道长还想救人,连忙从洞口跑回来拉人。   这时,整个石硐的顶上,石子如暴雨般砸落。   “已经没气了!走吧!”道长探过阿佑的鼻息,这才跟着六叔一起往外跑。   这两人才跑出硐口,便听见里面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凌霄硐,全塌了!!!   石硐坍塌造成了地面的震动,整个山头都地震似的晃了几晃。   方才峒中发生的一切还叫人回不过神来,此时众人的脸上,全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好好的一个山洞,怎么会这样!”二牛站在洞外,整个人抖若筛糠,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方才发生的一切。   “凌霄硐塌了,反倒是好事!”道长见二牛这副模样,便上去拍了拍他,宽慰道:“这里的一切,就让他全都随之埋葬了吧!”   “可是,这些阿赞怎么办?”这时候,六叔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   “不碍事,阿杰他们已经到了山下接应,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走!”柳坤闻言,举了举手里的手机,答道。   他刚才已经趁乱,给阿杰答了电话,把后续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道长听了这话,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转头对着那些黑袍阿赞们说:“你们都是有能力的修行者,应当利用你们的能力,走正道,多行善事!只有这样,才会有善终!”   “你们的阿赞阿佑,将自己的能力用来敛财,不顾正邪是非,犯下累累罪行,是故,今日遭受反|噬,被压在这凌霄硐中,就是他的报应!希望你们可以引以为戒,不要再走他的老路!   这阴牌,害人害己,碰了这邪法,绝不会有好下场!今日之事,便是一个最好的教训!”   说罢,他才与六叔他们一道,引着众人从后山下去,避开了景区的大门,到了阿杰一早就准备好的车子跟前。   ——父老乡亲们——   说道这个佛牌,笔者有两句话要说:   人活一世,一定要坚持走正道。   这世上,有许多求而不得的事,我们可以拼尽自己的全力去努力争取,但一定要通过正当的手段,走正道去争取。   不论是求财还是求名,抑或是求爱,都须得用自己的双手、真心、勇气、毅力去争取。   你请佛牌,也许一时会有效果,但长远来看,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笔者见过太多被这些东西反噬的真实案例,故特此写下上面几个章节,以警醒世人——阴|牌,切不可碰!   哪怕是山穷水尽,也决不可一时鬼迷心窍,走上这条不归路……   。 第五百四十七章:五步   黑袍阿赞们到山下以后,道长便与阿杰他们做了交接。   待一切完成,他们送走了这一车的阿赞,又与六叔还有柳坤一起,陪着二牛回到了景区里。   这二牛的胆子是忒小了些,他也不知是在怕些什么,拽着六叔的胳膊就是不撒手,显然是之前在凌霄硐里,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然而,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他们原本是想陪着二牛回龟息堂去,以免他被人怀疑的。可谁知,才爬回半山腰,就看见山头上,站了不少人!   很显然,是刚才山上的震动,引出了别院里的人!   这叫二牛不由再次紧张起来,可道长他们却心思一动,觉得是机会来了!!!   “二牛,从这里去别院的路,你认得吗?”道长俯低了身子问他。   “啊、啊?”二牛这时候埋着头,生怕山顶上的人,会认出他来。   “我师兄问你,从这里去别院,你认不认识!”六叔看他魂不守舍,便转述了一句。   “去别院?你们还想干什么?你们疯了吗?”柳坤这时显然明白了这两个的意思,于是喝道:“阿杰说了,明晚这里就会有行动,我们现在进去,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别院的人,现在心思都在凌霄硐这里,我们趁乱混进去,不会有人发现的!”六叔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才解释道。   “这……”柳坤知道这话不假,对别院的人来说,一定以为所有的阿赞都被压在了凌霄硐里,这对他们来说,是件要命的大事,他们绝不可能淡然处之!   “走吧!机不可失!我们亲自去里头探一圈,最多不过半个小时,就能回来了!”道长拍了拍身边的柳坤,说道:“你带路吧,这一片,你也熟!”   说着,他们就这样出发了!   道长这人,鲜少会做冒险的事。   没有把握的事情,就是别人拖他去,他也绝不会去的!   这时候的别院,的确是空无一人,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到了地方,他们几个轻而易举就进了院子,跟着二牛在里头“游”了一趟,也算探了个虚实。   这地方,的确没有欧阳夫妇的身影。   然而,既然来了,自然也不能空手而回,道长拉着二牛便是:“带我们去阿赞阿佑的房间!”   “咱还不走吗?”二牛见他还不打算走,心里七上八下,简直要吓疯了!   “要走,但是得看过阿佑的房间才能走!”道长说着,一抬手,对着他说:“时间不多了,抓紧吧!”   二牛拗不过他,只好提心吊胆地带路,带着他们去了阿赞阿佑的房间。   却说这阿佑的房间,和其他人的房间都不一样。   它被单独安排在这别院的最深处,且与别人都不是一栋楼里,更像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院子。   这就有点园中园的意思了,且这个园子的样式,就是一种典型的泰式风格,与这前面的水乡古韵很不相同!   “这阿佑住得够豪华的呀!”六叔见了这房子,忍不住来了一句。   “他是大拿,谁也不敢得罪他!”二牛闻言点了点头,说:“我来这里这么就,说实在话,还从来没进过这么院子!”   “你没进来过?!”柳坤闻言有些诧异。   “是啊,别说是我了,就是这里的老大,都没进去过!”二牛点了点头,说:“他不让人进去,只有黑袍阿赞才能进,那还得是他的亲信才有资格。”   这话,一下子让这个院子充满了神秘感。   道长闻言,抬头细观这院子上方的云色,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怎么了?”六叔见道长脸色不对,就问了一句。   “这院子上方,黑云盖顶,看起来挺凶。”道长来了一句,随后顿了顿,才接着说:“这里头还有东西!”   “有东西?什么东西?”柳坤一听这话,紧张起来。   “不知道,说不好!”道长摇了摇头。   他正寻思着,便听见前头突然有了人声——有人回来了!   道长他们一听见这动静,也来不及思考,直接就一推门,带着他们进去了!   他们这样轻率地闯进去,自然是为了躲避,可谁知进了院子关了门,才发现这院子里的世界,并没有比院子的外头安全!   那院子的地上,爬满了蛇!整整一地的蛇!   那些蛇,长着三角头,全是最毒的五步蛇!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盘根错节,全都纠在一起,嘶嘶地对着他们吐着信子!   什么是五步蛇?   就是它的毒液,能让你在五步之内倒地身亡!   这里的五步,是个时间单位,也就是十几秒的意思!   对于这五步蛇的毒,除了蛇毒血清,基本上就无药可解。   哪怕是道长这样的高人,也是一样。   “师兄,这、这是五步蛇吧?”六叔一看见这些东西,顿时头皮发麻!   “对,是五步蛇。”道长点了点头。   “那、那我们怎么办?”六叔站在门背后,一动不敢动。   “五步蛇咬伤,可以用白花蛇舌草、鱼腥草、鬼针草、东风菜,还有黄柏、半边莲入药,捣烂外敷,可以救命!”道长面无表情地背出了药方。   这话,多少让大家的心,略略地松了松。   可很快,他却又说:“但这里并没有现成的草药,所以,我们没有解药!”   “师兄,这种关键时刻,你说话能不这么大喘气的吗?”六叔的心,仿佛做了过山车,被道长这话带着,跌宕起伏。   二牛这时候,基本已经吓得说不出话、迈不开腿了,倒是柳坤还挺坦然,见状直接就开了口。   “嗐!这阿佑能养这么多蛇,他那屋子里,肯定有蛇药,别自己吓自己了!”他瞧着大家,极乐观地说:“万物相生相克,自有制衡,别怕!”   说着,就直接一个踮脚,飞身跨过院子,到了正厅的门前!   。 第五百四十八章:研究   柳坤一飞,道长和六叔自然也就跟着飞。   可他们飞完了,才想起来二牛还在门跟前站着呢!   这时候,他依旧抖若筛糠,泣不成声,就差大小|便失|禁了!   “你们……你们倒是管管我啊!”他泪眼婆娑地朝着他们喊,两个膝盖抖得都撞到一起去了!   他此时的心里,肠子都悔青了,暗恨自己当初的决定,干什么不好,非要跑来龟息堂当神棍,这下好了,砸了饭碗不说,现在连命都要没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来这儿,我要是不来这儿,我就不会碰上你们,凌霄硐也就不会塌。凌霄硐不塌,我就不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他像佟湘玉一样的念个不停,那真叫一个哭爹喊娘,硬是活成了表情包!   柳坤他们三个瞧着他,哭笑不得,好一会儿才抬了抬手,对他说:“蛇不咬不会动的东西,你就踏实站着,反倒安全!”   说罢,他们便不再理他,转身往正厅里去!   “瞧瞧你们说的这是人话吗?”二牛悲痛欲绝,说着就哭了起来:“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呜呜呜……”   他一个人哭得伤心,可这时候,道长他们已经听不见了。   倒不是他们耳朵不好,实在是他们眼前的景象太震撼,一下吸引了他们的全部心思!!!   正厅挺大,四面通风,地上是柚木的地板,地板上铺了暗红的毯子,和泰式寺庙中的装饰很像。   这正厅的正中心,有一个小立柱,立柱的上面,是个小平台,平台上,是一尊象牙雕的四面佛。   那四面佛被玻璃罩封在里面,四周都挂了花,前面又有鲜花香茶供奉,倒是很正常的一种配置。   可这屋子的南墙那里就不太正常了。   只看靠着南墙,有一排的矮柜,柜子上,放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罐子里,装着一团团焦黑的东西,也瞧不出是个什么,只觉得有些很像是人的形状!   不仅是像人形,在那些焦黑的东西上,还都系了红色的丝绳,看上去就像是在脖子里系了根丝巾。   还有一些,系的不是丝巾,而是披风,那披风上还写了金色的经文,这种搭配,看上去诡异极了!   这儿几乎是每个罐子的前面,都供着香。   从左到右,放满了香炉,供满了香。除了香,柜子上还有各种玩具,糖果,还有小糕点,看起来,就是供给罐子里这些东西用的!   “他娘的!这是养的什么?小鬼?”柳坤看着这柜子上的东西,只觉得汗毛倒竖!   他一个门外汉,也能看出些门道,更何况是道长他们这样高人?   道长闻言只点了点头,然后就说:“养了这么多,正主却死了,难怪外面乌云盖顶!这些东西要是不妥善处理,这将来又是一场大乱子!”   “师兄,要送走这些东西,可不简单啊!”六叔听了道长话里的意思,不由有些担忧。   “是不简单,可必须要做!你们再去四周找找,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邪物了,找齐了,我们一并处理!”道长沉声说道。   “好,师兄,”六叔闻言点了点头,说:“那你自己小心,我们现在就去仔细地搜一搜!”   说着,他便带着柳坤,往楼上去了。   再说此时,高朗正跟着阿杰,一起押着黑袍阿赞们往警|局去。   他们包了一辆大巴,一路上,车厢里鸦雀无声,所有的阿赞都哭丧这一张脸。   很显然,这些人都没有从凌霄硐的灾难中回过神来,一个个捏着手里的经绳,魂不守舍的。   高朗早就听说过佛牌的事,这时忍不住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的阿赞,问:“哎,你们做的那些东西,真的有用吗?”   他在江州,看到过不少年轻人玩这个的。   时下那些年轻人,都喜欢在手上盘几圈珠子,脖子里挂一个佛牌,弄得自己很文艺,很有逼|格一样的。   大约是电视里很多的明星都喜欢这样打扮吧,所以年轻人追星,就把这种装扮也当成了时尚!   以前吧,高朗一直觉得那就是个装扮。   为此他还出过一个议题:《论时下佛系装扮对年轻人心理上的影响》。   不过,最后这个议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研究走向了唯心主义,只是发现佩戴佛牌的这些女生,比不做这些装扮的对照组,更容易罹患抑郁症。   当时的归因是,这些女孩子通常对自身环境更不满,期望借佛牌的力量改变命运,最终发现并不能如愿,因此对生活的更加绝望。   那个时候的高朗,并没有对佛牌有更深入的研究,但现在,他看着眼前这些阿赞,突然就觉得好奇起来。   他这话,让他身旁的阿赞一愣,随即抬头瞧着他,说:“佛牌是真的,古曼|童也是真的,蝶仙、狐|仙也是真的。只不过,它们的能量会越长越大,一开始还好控制些,到后来,即使是我们,也控制不了他们了!”   “它们会长大?什么意思?”高朗闻言不解。   “我们的术法,和你们不同。我们只是召唤、供奉,并不是创造,它们本就存在,究竟谁是主谁是仆,其实很难说得清楚,”阿赞幽|幽地说:“力量小的时候,它听我们的,力量大了之后,我们听它们的。没有人能战胜得了它们……”   。 第五百四十九章:失智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佛牌一旦失控,你们根本没有办法解决?”   高朗心想:这不是养虎为患么?这些泰国|佬的心,也忒大了点!   “佛牌每三年,必须要回炉重造一次,为的就是压制。但我们只能压制它罢了。”阿赞说了一句,突然又感慨道:“阿佑死了,他制作的那些东西,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样的乱子!”   “什么意思?他不在了,会怎么样?”高朗闻言一愣。   “那就像是驯兽师死了,野兽们没了豢养约束,自然要出去害人!”阿赞又说。   “你是说,他死了,他做的佛牌并不会失效,反而会变得更凶?”高朗闻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是啊,本来就不是他创造的,说白了,不过是个监护人,那些东西卖他一个面子罢了!”阿赞点了点头,突然转头回望了一眼别院的方向,然后就陷入了沉默。   “那我们要怎么办?难道就没办法化解吗?”高朗突然觉得不安,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妥。   “化解?这世上,一物克一物,一物降一物,从来就是这么个道理!”阿赞说着,突然转头看他,说:“你们的人,是去云顶别院了吧?”   “什么意思?”高朗觉得他话里有话。   “云顶别院里,有一个地方,谁也不能去,去了,就是死路一条!”那阿赞瞧着他,冷冷地说。   “什么地方?”高朗的心,被揪了起来。   “阿佑在别院里,有一个蛇寨,那地方,有去无回!”阿赞说着,脸上突然多了抹难以捉摸的笑!   高朗听了这话,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于是一把揪住阿赞的领口,便问:“那蛇寨在哪里?”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哈哈哈——”那阿赞狂笑起来,“他们进去了,就再也别想出来了!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带着一种报|复后的快意!   “停车——马上停车——”高朗见状,朝着司机大吼,几乎是发了疯似的吼!   阿杰见他突然发疯,忙站起来,问:“怎么了?”   “快停车!!!来不及了!!!”高朗大吼:“我六叔他们有危险!我要去救人——”   “你等等,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杰觉得莫名其妙。   “来不及和你解释了!你先带他们回去,我必须要去找我六叔他们!再晚就来不及了!!!”高朗说着,就跳下了车,朝着云顶别院的方向狂奔而去……   再说此时,道长他们在别院,已经搜罗出了一堆的盆盆罐罐、玉片牌位,显然全都是阿赞阿佑的杰作。   他们将这些东西全都集中到了一起,放在了四面佛的柱子底下。   柳坤头一回见到这种邪性的场面,不由觉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啐了口唾沫,骂道:“真他娘缺了大德了!要我说,这些东西,一把火烧了得了!”   “嗯,那你得去问太上老君,借那三昧真火,估计好使!”道长一本正经地说着冷笑话。   “烧孙大圣的那个?我倒是想啊,关键我也不认识人家啊!”柳坤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一点没意识到这事情的凶险。   “柳二爷,你是不懂,这里头的事,没那么容易!”六叔这时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道符咒,说:“你去楼上避一避,咱们这儿还得想办法!”   “避?那不行!我怎么能抛下你们两个!这不仗义!”柳坤挺起身子,昂着头说:“我柳二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避字!”   “行,这可是你说的!”六叔见他这么仗义,也不强求,只转头问道长:“师兄,你还在等什么?”   “不对,这里不止这些。”道长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说:“还有!”   “还有?!”六叔一听,觉得不可思议,只说:“我们刚才每个房间都看了,确实就只有这么多啊!”   “不,我方才在这里感应到了灯阵中大蛇的气场。想必,那大蛇的本尊,就在这里!”道长摇了摇头,只说。   “可这院子里,可全都爬满了蛇,谁知道是哪一条啊?”六叔有些为难地说。   然而这话,道长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闭着眼睛,站在这四面佛的跟前,细细的感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道长始终没有说话。   他屏息凝神的模样,就如一尊神像。   道法尊严,不容侵犯。六叔和柳坤见他如此,便往一旁退了退,开始为稍后的法事做准备。   再说这个时候,院子里的二牛,简直是欲哭无泪,原因很简单——一条蛇,钻进了他的裤脚管里去了!!!   这酸爽,不用说,大家都懂。   蛇是冷血动物,它这冰冰凉凉地往二牛身上一钻,二牛简直就是六神无主啊!   动,是绝不敢再动的,可这时候,他的身体早就不归脑子管了,整个人,抖得那叫一个厉害!   “天爷爷呀,谁来救救我啊!”他哭着喊着,正闹腾,便感觉自己腿上一热——尿了!   六叔和柳坤听见这动静,赶忙出来看,这才发现一小截蛇尾巴还在二牛裤腿外边荡着!   “嗬!这些畜生胆子可是真不小!”六叔一见这情形,登时说道:“二牛,你千万别动,它这是多半把你当成树枝了,缠一阵,兴许自己就跑了!”   “那要是他不跑呢?”二牛哭着问。   他这会儿已经完全“失智”了,要是这蛇再不走,估摸他能把屎都拉在裤|头里!   “他要不走,我……”六叔正寻思着,便看见从屋里飞出一道银光,在阳光下闪得人眼睛发花,等再睁眼,便看见那蛇,已经从二牛的裤管里掉了出来!   。 第五百五十章:手印   “师兄,你出来啦?怎么样?感应到了吗?”   六叔一回头,看见是道长,连忙问。   “这里的蛇,一条也不能留!”道长答非所问,只递了把匕|首给六叔,道:“师弟,外面的事,就交给你了!把这里清理干净,非我传召,不要进屋。”   说着,他直接回到了屋里,一个反手,将六叔和柳坤都关在了门外。   “师兄!你这是……”六叔见状心头不由一紧,顿时担忧起来!   他知道,没遇到什么大事,他师兄是绝不会这样做的!   “把外面的蛇全除干净,绝不可遗漏分毫!”道长反锁了门,只留了这么一句,便没了动静。   六叔见状,看了看手里的刀子,又看了看柳坤,只说:“柳二爷,来吧!咱们该干活了!”   “打蛇打七寸,你就一把刀子,这里可是满地的蛇!”柳坤很冷静地分析着。   “不怕!”六叔说着,直接伸手,双手各做单鹤诀,又将手心向下,以左手无名指扳住右手食指,右手无名指扳住左手食指,对着蛇群翻出了一个漂亮的手印,一下子镇住了全场!   只看那些蛇就像受到了什么重压,动作立马迟缓下来,连蛇信子都不吐了。   六叔见状,瞧了一眼柳坤,将手里的刀子抛给他,说:“就是这时候了,柳二爷这刀子你留着防身用吧!”   说罢,从包里掏出鬼门十三针,夹在指缝中,一个飞身便到了蛇群中!   他身法轻盈,点在蛇群的身上借力,如同蜻蜓点水,看着飘逸如仙!   柳坤和二牛看着他在蛇群中穿梭,如行云流水,对着那些畜生的命门,便是一通操作,几乎看得呆了。   只觉得他这时就是金庸小说里的大侠,手起针落,那些被扎了七寸的蛇便老实下来,瞬间瘫在地上!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地上的蛇,就被他扎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没有动弹的。   “行了!柳二爷,该你了!”六叔落到地上,对着柳坤一摆手,示意他上前。   “我?我要做什么?”柳坤这时还沉浸在六叔那潇洒的身手里,一时回不过神。   “拿你手上的刀,照着七寸的位置,全砍了!”六叔努了努嘴,说道:“我得去给我师兄帮忙了,这里就交给你扫尾,记住,动作要快!”   说罢,他直接一蹬脚,飞身上了二楼阳台,进了屋子!   再说此时,道长在楼下,以血画符,在所有的瓶瓶罐罐上,都贴上了他刚画好的血符。   以血入符,是以消耗修行者自身精元的方式来增强能量。   这种做法,无异于饮鸩止渴,虽然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符咒能量提升到极致,但却没有后路,几乎等同于是同归于尽!   这么多的坛坛罐罐,每个罐子都要贴上至少三道符咒,这可不是一点点血就足够的!   道长虽然修为深厚,但也经不起这样的耗损,六叔从二楼下来的时候,便看见自己的师兄,脸色都已经变了!   “师兄!你这是……”眼前的景象让六叔震撼,他见道长一脸疲倦,连忙上前相扶,谁知却被道长推开了!   “不要动,还有最后十张,画完施了法,这些畜生就能被彻底封印!”道长强打精神说道。   “师兄,让我来!我来画!”六叔扶他的时候,发现他的脉象虚浮,因此担心不已!   “起开!你以为你有多少能耐?”道长瞪了他一眼,斥责道:“我不是让你待在外面吗?为什么要进来?”   “师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吗?你是要搏命啊!!!值得吗?总还有别的解决方法的!”六叔吼了回去!   他吼着,就红了眼眶!   “师哥,让我来吧!还有十张,我来画!”六叔一哭,语气顿时软了下来。   “走开!”道长听了,却不领情,只冷着一张脸,说:“你没有这个本事!今天就算我真的死在这里,只要能封印了这些邪|祟,我也值了!”   “师哥——”六叔一听这话,更加绷不住了。   “你给我记住,修行者,心里存的是大道苍生,诛邪扶正是我们的使命!人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就是道——”   道长的话,说得振聋发聩。   他说罢,便将六叔推向一边,对着符纸大喝一声,道:“祖师爷在上,弟子云天,求祖师护佑加持,诛灭鬼贼,左右驱魔,天威助我——”   说罢,他再次聚全身之精气一指间,对着手下的符纸,飞速画了起来……   。 第五百五十一章:坛子   “师兄!师兄,你……”   道长请神临坛,将毕生修为都凝聚在血符之上,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将他的师弟远远地隔绝在外!   这,是生命的绝唱!   道长周身,被金光围绕,亮得夺目绚丽。   在六叔的眼中,这一刻的道长,已然飞升得道,成了真正的神仙。   他不再流泪,只觉得顿悟——是啊,修行一生,究竟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能有更强的力量,更大的羽翼,去庇护更多的人么?   从踏上修行之路的第一天起,他们的生命意义,就早已跳出了俗世凡尘。   人为什么而活着?参透了,便是道!   十道符,很快就画完了。   当最后一笔落下,道长便如最后一口真气耗尽,颓然倾倒,就这样眼睛一阖,脸色惨白地倒在了六叔脚跟前!   “师兄!师兄你怎么样?”六叔见状,连忙去扶,然而,道长却已是气若游丝。   只看他闭着眼睛养了许久精神,才抓住六叔的衣角,断断续续说道:“快!快把剩下的坛子都封好……不要管我!”   “好、好!师兄,你挺住,我这就封坛子!”六叔强忍泪水,将道长放在一边,旋即回到法坛前,将道长画好的血符一个个地贴到那些坛子上去。   这事情,起初很顺利,然而,当他封到最后一个坛子的时候,却发现,这坛子的能量极大,靠那三章血符,压根儿就压不住它!   血符一贴上去,就抖得厉害,无形中像是有什么能量,努力地想要挣脱它的束缚。   六叔甚至看见这符被不停看不见的东西顶起来,就好像空气沸腾了一样,顶的那几张符是此起彼伏!   “畜生,你死了这条心,我绝不会放你出来!”六叔见状,暗叫不好,大喝一声后,便灌注体内真气,对着坛子翻出了一个五岳印!   这五岳,乃道书之重者。   古人仙官至人尊秘此道,非有仙名者不可授也。   且五岳在古文中,写法为“五嶽”,又取“山下有狱”之义。这里的狱,便是地狱,关着所有的阴性事物。   而五岳印,就代表了的“狱上之山”,即镇压地狱的五座大山。   这一个手印,力道远在其他手印之上,一手印便是万重山,寻常的邪物,根本就扛不住这一下。   可谁知,偏偏这坛子里的东西,却丝毫未受影响,竟依旧这样往外冒!   甚至,它们比原先更加闹腾,看得六叔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细想,立马又伸手,两指勾拉相抵,以万均之势,翻出一个五雷手诀!   口中以丹田之气,大喊道:“天火雷神,五方降雷。地火雷神,降妖除精。邪精速去,禀吾帝命!急急如律令——”   六叔咬紧了牙关,使了全力去压制,终于,在喊出咒语的当下,让那坛子消停了下来。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六叔长舒了一口气,他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正要去扶他师兄,却发现那地上的坛子,竟再次哒哒哒地响了起来,甚至,那整个坛身跳得比之前更加厉害,就好像里面藏着什么活物一样!!!   这一下,六叔彻底慌了!   这世上,竟还有道长的血符,加上他的五雷诀,控制不住的东西?!   如果他们都无能为力,那……还有谁能压制它?   他的心里彻底没了底,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办?六叔呆呆地望着晃动挣扎地坛子,眼看着那血符渐渐支撑不住,从边缘处,裂开了!   一道、两道、三道……越来越多的口子,出现在了坛子上。   六叔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原本那些已经消停下来的坛子,也都跟着开始晃动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所有的血符都开始出现裂痕!   六叔见状,六神无主,只好抽了三根香出来,对着那满屋子的邪物隔空画起了香符。   一道道香符在空气中蔓延开来,准确无误地落到对应的坛子上,在坛身上形成了一张看不见的网!   坛子上附了网,的确消停了不少,然而却也只是达到了一种势力的平衡!   这时候,他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一切不过是拖延时间,治标不治本!   一旦停下,坛子必然会爆!!!   再说此时,柳坤在屋外,已经把蛇头砍了个七七八八。   他和二牛一起收拾外头,很快就把院子里的蛇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哎,这蛇也没多厉害!”柳坤一边往塑料袋里仍蛇头,一边说道。   “二爷,你可得了吧!”二牛这时也不像之前那么畏畏缩缩了,笑着就调侃道:“要没有道长和我青山大哥,咱们能这么轻松?”   “嗯,这个阿佑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养这么多的蛇干嘛!”柳坤也不否认,只吐槽了一句。   “他养蛇是为了做佛牌,我可跟你说,他这里的蛇,可灵了,只听他一个人的话!”二牛说着,啧啧两声,道:“可惜了,这么多的灵蛇,全死了!”   “怎么?你还想弄跳活的回去当宠物啊?”柳坤闻言失笑。   “我要活的干嘛啊?我只想要条囫囵的,回去泡泡药酒!”二牛笑着说。   “得,你还挺会养生!”柳坤瞧了他一眼,夹起一个蛇头,丢进了塑料袋里!   他们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胡诌,突然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地响动,柳坤回头一看,竟看见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正从角落里游出来!   它的眼睛,亮得跟玻璃珠子似的,死死地盯着他。   那种目光,另他不寒而栗……   。 第五百五十二章:乾坤   那一条大蛇,让柳坤觉得似曾相识。   它那双眼睛,黑得发亮,透出冷冽的寒光,与世间任何一把杀人利器相比,都毫不逊色!   柳坤与他只对视了一眼,便觉得心口发慌,四肢僵硬,整个人都挪不开步了!   “这、这东西……”二牛这时也看见了这大蛇,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进深渊,再次汗毛倒竖起来!   柳坤的手里,只有一把匕|首,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你行吗?”二牛有些不确定。   “别说话。”柳坤有些紧张。   他已经感觉到这事情的不寻常,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蛇这东西,通常是敌不动我不动的,可偏偏这条蛇,却好像长了双人眼睛。   当它盯着你的时候,你很难自欺欺人,当作它辨认不出你!   柳坤甚至觉得,自己对面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对峙着,中间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空气中的剑拔弩张,让躲在柳坤身后的二牛,也跟着脸色发白。   他知道,此时只要那蛇发起攻击,柳坤几乎避无可避!   而柳坤呢,这会儿他擒着匕|首的手心,冒了一层薄汗。因为紧张,他甚至觉得手里使不上劲儿,抖得厉害。   “不管了!死就死吧!我倒不信我还能交代在一条蛇的手里!”   终于,他把心一横,咬牙踮脚,飞身越到了那蛇的头顶,一伸手想要横刀解决了它,谁知就在他跃起的同时,那蛇竟也随之出手,猛地朝前冲去,一下子张大了口,往二牛身上扑了上去!   这一切,来得太快,二牛见状,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蛇咬上来,却只会惊叫,半点不会动弹!   柳坤见状,心中不由大叫“卧|槽”,然而还是果断回身,去救二牛。   好在,蛇的速度再快,也不及柳坤的刀快,就在那畜生即将咬住二牛裤|裆的那一瞬间,柳坤干脆利落的一刀,就直接将那蛇的头,给砍了下来!   “啊——”二牛见状,大叫一声,随即便眼睛往上一番,晕了过去!   “他娘的!吓死老子了!”柳坤见状,也是一丢刀子,跟着瘫坐下来。   他坐在地上就是一阵大喘气,满额头都是冷汗!正惊魂未定,便听见院墙上响起拍手声,柳坤回头一看,便看见高朗正蹲在墙头!   “坤叔,你这身手,也太牛了!难怪月月的功夫这么好,原来是随你!”高朗说着,从墙头上一跃而下,走到了院子里。   “你怎么来了?臭小子!看见我们遇到危险,你也不下来帮忙,竟然还躲在墙上看好戏!”柳坤见了他,既惊又喜。   “你怎么知道我没帮忙?”谁知高朗却说:“这蛇不是普通的蛇,它能量极大!要不是我方才在暗处施法,拖慢了它的速度,你可没这么顺利能砍了它的脑袋!”   “嗬!你小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真不小!”柳坤听了这话,只当他是吹牛。   高朗见状,也不解释,只走到那蛇的尸|体跟前,对着它伸手施法,只不过一瞬,便看见那蛇化为一根麻绳,躺在地上!   “这……”柳坤这是才觉得惊奇,不由瞪大了眸子。   “这是阿赞阿佑养的灵蛇,并不是真正的蛇!要不信,你瞧瞧你塑料袋里,是什么!”高朗说道。   柳坤一听这话,连忙打开一旁的塑料袋细看,结果,果真看到里面只剩下满满一袋子的麻绳!   “这就是个障眼法!你们全都着了阿佑的道!”高朗说着,便问:“我六叔和道长呢?在哪儿?”   “他们?在屋里,说是不让我们进去!”柳坤这时才算彻底清醒过来,忙说:“里面挺凶险,你可千万要小心!”   高朗听了这话,心中却暗道不好,二话不说,便一脚踢开了门,冲了进去!   这门踢开的一瞬间,他便正好看见六叔手里持着香,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于是连忙冲上去扶他,一把将人抗住了!   “六叔,你们这是怎么了?”高朗一眼瞥见倒在地上的道长,心顿时揪得更紧了!   “你怎么来了!这些坛子,要成大祸害了!”六叔有气无力,人几乎都站不稳。   高朗见状,忙把他扶到一边,靠着墙坐着,然后赶回法坛前,对着这些邪|祟开始施法!   所谓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到了这个时候,不是你死便是我活,只有做东风,才能压倒西风!   只看高朗凝神于内,直接催动目神珠,借这股强大的能量,将九字真诀的威力推向极致!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天帝弟子,听我号令,出幽入冥,诛灭鬼贼!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的呐喊,目神珠的能量达到了空前状态。   只见高朗周身蓝光迸射,地上的那些坛坛罐罐,全在那一瞬间崩裂,如山崩海啸,震了个稀碎!   高朗见状,便朝着六叔大喊了一声,道:“六叔,乾坤袋——”   六叔闻言,连忙从包中翻出一个印了乾坤八卦的袋子,朝高朗抛了过去!   高朗接袋,直接朝着袋子打了一个手印,喊了一声“收!”   紧接着,便看见无数黑气如箭雨般涌进袋中,撑得那袋子极速变大,很快就成了鼓鼓囊囊的一大包!   只不过,从外面看起来,那不过是一包不具实形的空气罢了!   。 第五百五十三章:请你喝酒   “乾坤袋,收口——”   眼看这屋子里的邪祟被收了个干净,高朗便托着手里的袋子,下了命令!   此令一出,原本鼓鼓囊囊的乾坤袋当即开始缩小,只看它从大米袋子似的一个,一眨眼就缩得只剩符袋大小了!   不过片刻,那袋子便稳稳当当地停在高朗手心里,看着,就只剩一个安静乖巧可以形容了!   他瞧着手掌心里的乾坤袋,一直等它完全消停下来,才动手用墨线将袋口加固扎紧,揣到了自己的怀里。   这时候,整个宅子,都变得风清气正,透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干净。   高朗又往四下瞧了一圈,才走到道长身边,俯身去探他的鼻息。   “怎么样?我师兄他没事吧?”六叔这时也缓过来了,忙问。   “不碍事,还有气!”高朗的手指在道长鼻下放了有一会儿,才说:“六叔,咱们走吧,我来背道长!”   “好,”六叔闻言点了点头,但目光很快又把放回到了那满地的残骸上去,顿了许久,才问:“这些东西,就这样丢着,会不会有问题?”   此时这屋子里,只剩下一尊四面佛依旧完好无损。   它法相尊严,依旧静静地伫立在屋子的中心。   高朗瞧着它,突然笑了起来,道:“这不是还有四面佛在吗?剩下这些,不过是残气,要不了两日,就会散尽的!走吧!”   说着,他背起道长,扶着六叔,又与柳坤和二牛一起,静静地撤了出去。   有了高朗助阵,事情似乎一下子变得简单起来。   他们回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高朗将道长横放在了后座上,然后转头瞧着二牛,问:“这位大爷,您……”   “这是我一个老乡,”六叔见高朗终于注意到了二牛,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们先把我师兄带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和二牛,还有几句话要说。”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多问,只点了点头,嘱咐了两句,就和柳坤一起,带着道长去了医院。   六叔站在路口目送他们离去,直到他们走得远了,才转头对着二牛来了一句:“你今后怎么打算?”   二牛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反正,龟息堂我是回不去了!”   这一天的时间,短短的几个小时,对二牛来说,却抵得上他这一辈子的经历。   谁能在一天之内碰上这么多曲折离奇的事?那就是演电影,人家也不敢这么演啊!   他这脑瓜仁,容量本来也不大,这会儿可得好好缓缓,才能把他们都消化了!   “二牛,你不回龟息堂,你打算去哪儿啊?”六叔见他这一脸回不过神的样子,便又问。   “我也不知道。”二牛摇了摇头,便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   “你饿了?”六叔听他这肚子叫得跟打雷似的,便说:“那走吧,咱们老哥俩,边吃边聊!”   “好啊!”二牛一听有饭吃,立马高兴了,可这种高兴并没有持续很久,他的脸,就再一次垮了下来,瞧着六叔便说:“可、可我没钱啊!”   “想什么呢?你青山大哥能要你的钱么?走!我请你吃好吃的去!”六叔见他这样,顿时乐了,勾着他的肩就往前走。   “哎、哎!”二牛一听这话,也激动起来,指着前头就说:“我知道前边有家农家乐,味道很不错……”   “行!听你的!咱们走!”六叔很大气地拍了拍他,俩人就大步流星地往农家乐去了!   这背影,那还真是同当年没什么两样!   却说这俩人到了农家乐,点了三五样小菜,上了两瓶烧刀子,就这样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男人嘛,甭管岁数,喝了酒,才能打开这话匣子。   这两人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喝得敞亮了,就在饭桌上拉拉扯扯、哭哭啼啼地忆起了当年。   “青山大哥,你说说,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遇不上从前那些老街坊了!”二牛一喝酒,眼泪就止不住。   他一个老光棍,一把年纪了,也没结过婚。   年轻的时候不觉得什么,可活到了这五十来岁,才愈发知道了什么叫孤单!   人啊,闲下来时,没有个能说上两句话的人,那就是孤单!   “我这辈子,回头想想,我他娘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这眼睛一睁一闭,太快了!我这心里,总还觉得自己还是当年蹲你们院儿门口偷看的那浑小子……”   阿牛说着说着,就要抹眼泪。   他拉着六叔,只说:“不能想,不能想,这一想起来,我这混沌半世,竟然连一件事都没有半成过。活在世上,也不知是活的什么劲儿!”   “二牛,你说你以前,老来咱们院儿门口,看什么呀?是不是想学我们的功夫?”六叔这时,酒也有些多了,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欢脱不少!   “嗯?不是不是,我学那玩意儿干嘛?”二牛听了却否认。   “那……你不是要学功夫,那你来看什么?”六叔又问。   “我呀?嘿嘿,嘿嘿……呵呵呵……”二牛这时却不答了,只一个劲儿咯咯笑,满脸的不好意思。   “你别笑!你笑什么啊?”六叔见他笑,直接一扬手,说:“不许笑!严肃点儿……”   “我这……嘿嘿,”二牛听了这话,却还是笑,半晌才咽了口唾沫,带着三分酒气,说道:“阿巧、阿巧,实在是阿巧太漂亮了!”   “真的,特别是她穿这白裙子坐在院子里看书的时候,美得就像一副画儿!我那时候就想,要是这辈子能娶她,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 第五百五十四章:告别   二牛这话,其实不过是酒后的一句戏言。   你要说这当年的一份初心,经过了这三十几年的消磨,能剩下几分,那还真不好说!   要是不喝这酒,估计二牛连想,也压根儿想不起这一出来!   然而,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这话,倒是让六叔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六叔瞧着二牛,端起手里的酒杯,二话不说,一口闷了下去,才说:“有些人啊,还是最初时候的模样好!日久见人心,可不是所有人,都经得起日久的!”   “嗯?你这话是怎么说?阿巧不好吗?她是我见过的,最有善心的姑娘!”二牛醉醺醺地说着。   他这话,更叫六叔觉得伤感,不由想起年轻时的那些往事。   他想起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带着几岁的阿巧上街去买冰糖葫芦;想起那时候阿巧扎着两根羊角小辫儿,在巷子口蹦蹦跳跳的模样;想起阿巧拉着自己的手,一口一个大哥时的乖巧劲儿……   他曾经以为,这一辈子,阿巧都会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   他们虽然没有血缘,却和亲兄妹没有差别。   他待她,即便是亲妹妹,也不过就是如此了。而如今……人心的善变与可怕,让他几乎不敢往下想。   “大哥,他们说,男人娶了媳妇儿,就不会对旁人好了,等你娶了媳妇儿,你还会对阿巧好么?”五岁的阿巧,那双胖乎乎的小手,扯着六叔的衣角,眼睛里一派天真!   十六岁的六叔,蹲在她面前,瞧着她葡萄似的圆脸,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说:“大哥这辈子都不结婚,只对阿巧一个人好,好不好?”   “大哥骗人,我爹说,每个人都会结婚的!”小阿巧忽闪着大眼睛,说道。   “谁说的?师父不是就……”六叔听了这话,正要反驳,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阿爹怎么了?阿爹不是什么?”小阿巧见他说了一半就不说了,便问。   “没、没什么,”六叔捏了捏阿巧的脸,说:“阿巧,我带你去买好吃的,好不好?”   “好!”小孩子总是好骗的,小阿巧一听有好吃的,就把方才的话,全都抛到了脑后,只嘟着嘴撒娇道:“我要坐轿子!”   “好!咱们小阿巧坐轿子!”六叔闻言笑着转过身,拍了拍自己的肩,说:“来吧,爬上来,我们飞!”   “呵呵呵……”小阿巧听了这话,高兴地蹦着自己那两条胖乎乎的小腿,使了吃|奶的劲儿,才算哼哧哼哧,爬到了六叔的肩上,一下子抱住了他的头。   六叔见她坐好了,就伸手抓紧她的两只小腿,问:“坐稳了吗?”   “坐稳了!起飞!”小阿巧发号施令,像个真正的小公主!   “好,飞咯——”六叔笑着跳起来,吓得阿巧赶紧抱紧了他的脑袋,咯咯咯地一边笑着,一边坐在他肩上朝前飞……   那一声脆生生的“起飞——”至今仍留在六叔的脑袋里,久久挥之不去!   这就是阿巧,他的小巧妹,他的亲人!   第二天酒醒以后,他才带着二牛去和阿杰他们会合。   这时,道长已经醒了,只是人还很虚弱,像是大病了一场似的,整个人几乎没有再开口说过话。   阿杰他们在温岭的任务已经结束了,自然要回易县去。韩大队他们一番送别之后,便到了真正要动身回去的时候。   直到这时,六叔才从口袋里摸出了三千块钱,塞到了二牛的手里。   “二牛,你不能跟着我回去,你去龙虎山吧?去那里当个真道士,你可愿意?”六叔问他。   “青山大哥,这……”二牛没想到,六叔会给他钱,更没想到,人家帮他把路都铺好了!   “你不用慌,这些钱,足够龙虎山的拜师费了。”六叔拍了拍他的肩,说:“那里的顾道长,与我是旧相识,我已经和他通过电话,你去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青山大哥!”二牛一听这话,二话不说,直接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着就要给他磕头。   好在六叔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他,这才没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吻大地!   “二牛,你我是老相识,在我眼里,你就是我的小兄弟,只要你能走正道,大哥能帮的,一定会帮!”六叔说着,又拍了拍他的手,说:“记住了,从今往后,要存善心、走正道,决不能再骗人了!”   “大哥放心,我今生能重新和您遇上,那就是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要还不改,那就该叫老天爷活劈了我!”二牛赌咒发誓。   六叔听了这话,欣慰地点了点头,才将他托付给了韩大队,然后上车离去了。   回易县的路上,高朗开车,老年男子天团都在睡觉。   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欧阳老师他们还会不见踪影,高朗的心里,越发焦急,将车子开得飞快。   现在,知道欧阳华夫妇下落的,就只剩洛克白一个,想要救人,除了在他身上找突破口,已经没有了别的出路!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他们回到易县的时候,洛克白的律师,果然已经到了山前派出所。   他一来,就搬出了各项条例,强烈要求保释洛克白,这让派出所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对高朗他们而言,着更无疑是雪上加霜……   。 第五百五十五章:是个狠人   阿杰他们一回到山前派出所,就被叫到了所长办公室。   所长这时显然已经是焦头烂额,一看见他们,来不及寒暄,就直接说:“你们可算回来了,洛克白的律师来了,通过上面给咱们施压,说要保释他的当事人!”   “保释?!这种恶|棍,怎么能保释?”   蔡大队被这洛克白耍了这一大圈,心里正恼恨,想要找他算账,这时候听到这种消息,简直气得想打人。   “怎么不能?人家现在,一口咬准了,说武器这些都是手底下人私藏的,他一概不知道,又说自己心脏不好,需要接受治疗,你怎么办?”所长喝了口茶,无奈地说。   “那也不能把人放走!谁都知道他那些事,要是把人放了,以后想要抓他,就更难了!”蔡大队气不打一处来,痛心疾首地说。   “那你能怎么着?人家是国|际友人,一个不小心,他就变成外|交事件里!我们现在很被动。”所长叹了口气,又说:“就算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主犯,可他现在那了医事证明来保人,我们……”   所长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阿杰就忍不住打断了他,说:“根据程序规定,对累犯,犯|罪集团的主犯,严重暴|力犯罪以及有其他严重|犯罪的嫌|疑人不得适用取保候审。我们完全可以按规定走!”   “是啊,你说的没错,不过,你漏了一点:患有严重疾病、生活不能自理,采取取保候审措施不致于发生社|会危险性的,不受上述条款限制。”所长瞧着他,说:“敌人远比我们想象地要复杂!”   “洛克白有一个五十人的律师智囊团,他最擅长的,就是钻法律的空子!”所长见他们都不说话了,又补充了一句。   大家都知道他说的是事实,而这真相,往往更令人难以接受!   大家忙活了这一场,每个人都是身心俱疲。   “行了,那你们先回去调整一下吧,我再和上面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解决。”所长见大家还是不说话,就站了起来。   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拉开门,才说:“我呀,这会儿还躲着楼下那几个律师呢!你们快回去休息吧!别说见过我!”   很显然,这是所长拖延计。   他不出现,底下人就不能签条儿,不签单子,人就没法保释,这也算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然而,这显然是一个不长命的办法,拖得了初一,拖不了十五,总还是要露面的!   “等一等,能让我见一见洛克白吗?”高朗见状,突然站了出来。   “你?!”所长闻言一愣,瞧着他,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对,让我见一见洛克白,我有办法!”高朗点了点头,正色说道。   所长是认得高朗的,当初赵小乐那案子能破,高朗功不可没。因此这时他主动请缨,所长心思倒还真的就动了。   “你要多长时间?”所长问。   “两个小时,请给我两个小时。”高朗忙说。   “好,那我就再躲两个小时,你加油!”所长朝他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高朗坐到了洛克白的对面。   这时候的洛克白,在拘留室里。   铁窗下,他正闭目养神,看上去倒是怡然自得,处变不惊。   高朗与他隔着铁栅栏见面,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画面看着十分尴尬。   “你来了?”洛克白眼睛都没睁,听见脚步声就开了口,道:“我知道你早晚要来。”   “我老师和师母,究竟在什么地方?”高朗也不和他废话,直接问道。   “看来我押对了,”洛克白闻言,笑了起来,“你果然最在意他们!”   “你究竟想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高朗恨恨地问。   “不,我不是在害你,我是在成就你!”洛克白闻言,微微一笑,终于睁了眼,道:“你看看你现在,可比从前自在快乐得多!”   “哼,你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这话让高朗不由冷哼,说道:“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   “很简单,把目神珠给我,我就把你的老师还给你!”洛克白起身,走到高朗跟前,说道。   “我要是不呢?”高朗挑眉。   “那我只能和你说一声对不起了!”洛克白成竹在胸,他很笃定,知道高朗一定会让步。   “嗬!”高朗见他这么自信,不由冷笑了一声,道:“白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七星灯阵,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破?阿赞阿佑,已经把破阵之法教给我了!”   “你说什么?!”洛克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色变得刷白!   是的,他们回来得那么顺利,这只能说明,自己先前的计策,失败了!   阿赞阿佑,并没有如他预想的那样,把这一群人,一网打尽!   “洛克白,自古邪不胜正,你过了这一百多岁,还没活明白么?”高朗与他四目相对,眼中全是讽刺。   他们之间靠得极近,高朗透过白先生琥珀色的眸子,看见自己的身影。   他突然发觉,自己变得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有这三分意气的书生!   “你已经得到了目神珠,是不是?”洛克白瞧着他的眼睛,突然说:“是目神珠给了你这样的底气!”   “没错,”高朗也不否认,直接说道:“你没机会了!”   “这么说,没得谈咯?”白先生的脸上有了愠色。   “告诉我,欧阳华在什么地方。”高朗与他对峙,气势上丝毫不输。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告诉你?”洛克白轻蔑一笑,道:“这世界上,从来没有白吃的午餐。想要你老师的下落,拿目神珠来换!”   “你不告诉我,也可以,大不了,你给我的老师陪葬!”高朗闻言,不怒反笑。   洛克白此刻也是丝毫不让,直接说道:“那就看你的良心了。看看你心里,究竟是老师比较重要,还是目神珠比较重要……”   。 第五百五十六章:孰轻孰重   “不论是目神珠比较重要,还是我的老师比较重要,你都看不到了!”   高朗冷笑,瞧着洛克白,没有丝毫要妥协的意思。   “听说,毁掉七星灯,你还可以再活七天,珍惜你这最后的七天吧,白先生!”   他扔下这一句话,就要离开。   洛克白见状,慌忙抓着栅栏喊住他,道:“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的律师已经来保释我了!”   “哦?是吗?那就看看谁的速度快吧!”   高朗闻言,知道洛克白已经慌了,于是回过头来,举起手里的车钥匙,在他眼前晃了晃,说:“再见!从这里到白湾,半小时车程,你还有半个小时可以考虑!”   说罢,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电子钟,放在了白先生看得见的地方,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开了!   高朗在赌,赌洛克白会先熬不住。   原因很简单,壁立千仞,无欲则刚。人有贪念,就会有弱点。   而贪生,就是洛克白最大的弱点!   没有目神珠,并不是最可怕的,失去了七星灯,那才是真正的灭顶之灾。   这笔账很好算,洛克白不是傻子,他自然知道孰轻孰重!   此前种种,他也不过是想为自己多挣些筹码罢了。如今到了这样的地步,自然是他自己的命更重要些!   果然,高朗离开拘留室才不过五分钟,洛克白就忍不住大呼小叫地在拘留室里闹开了!   他的要求很简单,他要高朗回来,他可以说出人质的下落!   于是,二十分钟之后,他们坐到了审讯室里。   高朗坐在洛克白的对面,第一句话就是:“希望你最好不是在拖延时间,我六叔已经去白湾了,你要是敢耍诈,他会直接毁了七星灯!”   白先生听了这话,不由苦笑。   他知道,高朗这话,绝对不会是在开玩笑!   “你要我说出人质的位置,可以,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洛克白瞧着他,说。   “什么条件?”高朗见他还有后手,不由无奈,好一会儿才说:“让我猜猜,是不是为了保释?”   “你果然是学心理学的!”洛克白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说:“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原本,我们可以合作的。我相信我们会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对不起,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伙伴!”高朗直接拒接了他抛来的橄榄枝。   而此时,所长、文主任、蔡大队还有阿杰这几个,全都在一墙之隔的监察室里。   他们正透过玻璃,静静地瞧着这两人的对话。   所长这时候见案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不由欣慰地感慨了一句:“这高博士,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学心理学的人,可怕啊!”   “所以说,咱们一线干|警,也要定期进行犯罪心理学的培训,只有这样,才能更有效的办案,更好的保障百姓的安全!”文主任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高朗在他们的眼里,已经是近乎神人了!   “怎么样?你考虑好了吗?”洛克白见高朗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就又问了一遍。   高朗明白他此时归心似箭,只想快些回到灯阵哪里去,一心守着自己的命根子,于是便朝他点了点头,说:“只要你说出人质的下落,一切都好商量。”   “你能保证吗?”洛克白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顿时疑心有诈。   “当然,只要我们找到人质,就会放了你。”高朗点头。   “我凭什么相信你?”洛克白又问。   “只要你没有犯其他事,我可以保证你一定能安全地从这个地方走出去!”高朗又说。   洛克白听了这话,心似乎定了不少,于是靠回椅子里,沉默了。   他似乎是在酝酿、在权衡,在与自己作斗争。   他一直想了很久很久,才开口说道:“我有一个手下,叫阿勇。人在他的手里。我可以给你电话,你只要联系他,他会把人交给你!”   “阿勇?!”这个名字,让高朗心头一惊,顿时想到了查建勇!   就是那个,在沁春园里撞见的查建勇!!!   “是的,他是我的暗桩,你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把人找回来了。”说着,洛克白在要来了只和笔,在白纸上写下了一个电话。   高朗拿过白纸,瞧了瞧上头的电话,就说:“你先在这里待着,等我们把人救回来,你就可以保释了!”   说罢,便起身走了出去,直接走到了隔壁的屋子里!   他将纸片交到了蔡大队的手里,然后就正色对他说道:“蔡队,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我想,我知道这个阿勇是谁!”   他这话一出,阿杰脑中也灵光一闪,瞧着高朗便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和六叔他们说一下?这不是一件小事!”   高朗闻言,脸色愈发凝重。   他知道巧姨在六叔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这个阿勇,真的就是查建勇,那么……巧姨绝对会成为扎在六叔心口上的一把刀子!   高朗立在原地,思忖了良久,才长叹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吧,该来的,总会来!”   。 第五百五十七章:发丧   回玄元街的路上,高朗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靠在驾驶座上,抽了一根烟,这才拿出手机,拨通了六叔的电话。   “六叔,道长怎么样了?”电话一接通,高朗便问。   “嗯,我刚把他送回长春观,他且得要闭关休养一阵子了!”六叔说着,便问:“你忙完了?那洋鬼子吐口了?”   “嗯,六叔,你在哪儿呢?回老街上了吗?”高朗又问。   “还没,我还在长春谷,打算送我师兄入关,然后再回来。”六叔答。   “哦。”高朗闻言应了一声,随即便陷入了沉默,不再言语。   六叔见他在电话那头不说话,便问:“你怎么了?怎么支支吾吾的?”   “六叔,查建勇,很有可能是白先生的人。”终于,高朗说道。   “白先生的人?!”这个消息,让六叔的声音不由一变!   “嗯,白先生今天给了我一个电话,”高朗点了点头,说:“他说我老师在一个叫阿勇的人手里。”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六叔顿了很久,才问。   “我不知道,我想先和你商量一下。我担心……这事情和巧姨有关。”高朗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所以我想,等咱们商量好了,我再打电话给对方。”   “你是觉得,这个阿勇,就是真正的查建勇?”六叔在电话那头问。   “嗯,”高朗的心情有些复杂,“冥冥之中,我总有这样一种预感。”   “这一切都是命!阿巧跟着这个查建勇,走的是一条不归路!”六叔不由感叹了一句。   “六叔,那现在我们要怎么做?”高朗问。   “解救人质应该是警|察的事,”六叔思忖了片刻,才说:“这件事,咱们暂且不要出面为上。你让阿杰和他联系吧,自己千万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下山!”   高朗得了这个建议,才突然觉察到自己的冲动,于是果断重新启动了车子,回到了山前派出所。   而这个时候,阿杰和蔡大队他们,已经通过手机号码,做了定位,基本锁定了这个“阿勇”。他们正打算派便|衣出现场,就看见高朗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给阿勇打电话吗?”阿杰看见他回来,不由有些奇怪。   “刚才是我冲动了。”高朗有些懊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这样贸贸然给这个阿勇打电话,只怕是打草惊蛇。”   “你来,我给你看些有意思的!”阿杰听他说了这话,便冲他招了招手,把他引到了机房里。   “怎么了?”高朗见他这么神秘,心里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阿杰没有多言,直接拉着他进了机房,打开了电脑,点出了一个页面,叫高朗自己看。   “我们查了,这个号码,属于一个叫查建勇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在我们的系统里,已经死了有半年了!”阿杰说着,点出了系统中查建勇的照片,给高朗看。   这话一出,高朗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自己的直觉,果然是正确的!   “真正的查建勇,他还活着!”高朗瞧着屏幕上那张照片,说道:“这个,上回我跟你说过。就在沁春园,我看见过一个和他很像的男人!”   “嗯,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来了!”阿杰点了点头,说:“我们一直没弄清楚,查建勇夫妇的底细,现在看来,这个人,很值得研究!”   “阿杰,我看这个查建勇极其狡猾,我们最好双管齐下,一方面找人和他接触,另一方面迅速摸清他的底细,将他控制起来!”蔡大队这时走过来说道。   这显然是如今最好的方法。   查建勇这个男人,就像生活在阴暗处的一条毒蛇,狡诈且凶狠,想要一下子抓住他,没那么简单!   再说此时,玄元街上,又是另一番景象。   因为是原本约定好了要发丧的日子,故而虽然主心骨们都不在,但王二麻子、柳坤和梅姨三个,还是将事情办了起来。   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办丧事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还有郑西麒和陆楷风这俩个小伙子能帮忙。   因为提防巧姨,所以柳月依旧没有回玄元街,而是去了医院替陆楷风。   她和倪曼,原本就有好些话没有说开,这机会,对柳月来说,求之不得。   这两个女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到底,都是为了高朗。有些话说开了,心结也就解了。   这些咱们暂且按下不表,还说回这丧事上来。   却说王二麻子他们五个人,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在中午前,就顺利的把人烧了,又给人家在灵骨塔找了个好位置安了,才算将这个替身苦主给酬谢妥当。   这过程中,巧姨一直候着脸皮跟在他们几个身边。   美其名曰:打下手。   可实际上,这就是行监视之实。   好在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人精,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去翻什么浪花。   不过,巧姨自然不会死心,她见这么多人里,柳坤看上去是最和善的,便总有意无意的在他身边转悠,想要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她虽徐娘半老,但总算还有几分姿色。   对于美人,在男人的心上,总是有些特殊照顾,特殊福|利的。   因此巧姨在柳坤这里,看上去还算挺受待见。   “柳大哥,我大哥呢?怎么精舍里办这样的大事,他和朗哥儿却不露面?他们爷俩上哪里去了?”巧姨旁敲侧击,打听着。   “这我不清楚啊,估计是办什么事去了吧!”柳坤含糊地答,显然并没有打算说实话。   “办事?办什么事?我仔细算算,已经有好些天没见到我大哥了,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巧姨故意做出一副担心的模样。   “巧姨,你是不是喜欢六叔啊?你老打听他干什么呀?”郑西麒在他们俩前头走,生怕柳坤吃亏,连忙回头说了一句。   巧姨一看他说话,脸色顿时一变,尴尬地冲他笑了笑。   这家伙,他昨晚上那几根金针菇,实在是已经成了她的心理阴影了!   她为了洗掉自己头发上那股子臭味,差不多用了整整半瓶洗发水,头都快洗秃噜皮了!   。 第五百五十八章:解释   神外的病房里,医生才刚查过房。   倪曼吃了早餐,正坐着等医生开药过来挂水。   陆楷风早上来了一趟,给她弄了早饭,然后又匆匆地走了。   她这时一个人待着,正觉得百无聊赖,就看见柳月抱着一束花,推门走了进来。   “你来干什么?”倪曼一看见她,就本能地抗拒,立刻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了些。   “小曼,我来看看你。”柳月见她如临大敌,只好尴尬地朝她笑了笑。   在倪曼这件事情上,她心里对她,的确是有亏欠的。   如今白先生已经落网,她也总算彻底摆脱了他的控制,那么自然要对倪曼有所解释,有所交代!   ”你来看我?你来看我干什么?是来看我有没有死吗?”倪曼不知内情,此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对着她。   “我想……我们之间有些误会,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和你解释。希望……你能原谅我。”柳月说着,把手里的花放到了倪曼床头,然后就老实不客气地在陪护凳上坐了下来!   她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行为,让倪曼脸上,不由又多了一份厌恶。   “你没什么好解释的,请你出去!我今天会弄成这个样子,和你也脱不了干系!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也不会!”倪曼一指门口,直接说道。   她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在她的认知里,这一切都是拜柳月所赐!   如果不是因为她,她就不会负气出走,她不负气出走,也就不会被绑,更不会有后来这许多凶险!   所以说到底,倪曼始终觉得,自己一切的不幸,就是从遇到眼前这个女人开始的!   “话说清楚之前,我不会走。”柳月自然不会被她这么两句话给逼走,她瞧着倪曼,直接说道:“不管你听不听,这些话我都必须要说。你可以选择当我是在放屁,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介意!”倪曼见她这么跋扈,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个绿茶!你走!”   “我当初接近高朗,的确是有目的性的,你叫我一声绿茶,我接了!”柳月瞧着倪曼这奶凶奶凶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又说:“绑了你的那个人,他也同样绑了我的父亲。”   这话一出,倪曼有些愣神。   柳月见状,趁热打铁道:“他用我父亲的性命威胁我。他给我的任务,就是设法除掉你,并且取而代之!”   “你说什么?!”倪曼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除掉我是什么意思?”   “除掉你,顾名思义就是要我杀了你!”柳月瞧着倪曼,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前,接着说:“我不想杀人。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和小墩子是真心相爱。如果可以,我绝不会用那样的手段拆散你们……”   “可我爸爸在他们的手里。我不得不按照他们说的做,否则他们就要撕票。”柳月转头瞧着倪曼,认真地说:“小曼,扮演绿茶,把你气走,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如果我不这样做,你会有性命之忧。”   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刚好洒在柳月的背上,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   倪曼瞧着她,突然觉得哑口无言,脑袋里空空的,一时难以消化。   她没想到,一切竟然会反转。她更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恨错了人!   “我以为,逼走你,你就安全了,可我真的没想到,白先生并没有让我如愿。”柳月见她不说话,又接着说:“他太狠了,所有的事都有后招。”   “小曼,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和高朗之间,从头至尾都是清白的,他对我诚然有情,但是友情、是亲情,而绝不是爱情!”柳月说得真诚、坦然,彻头彻尾的开诚布公。   “那么你呢?你对他呢?”倪曼忍不住问。   “我的心里也是一样。”柳月瞧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喜欢的人,是个大英雄。在我最危难,最困苦的时候,始终守在我身边,用他自己的方式爱我、守护我。这辈子,我的心里,都只有他!”   柳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的神采骗不了人。   倪曼瞧着她这模样,竟然感觉自己被打动了。   “是谁?”倪曼忍不住问:“这个大英雄是谁?”   “你也许不认得他,”柳月笑起来,笑得甜蜜,“他是警|察,是我最爱的人。”   “看得出来,他一定很爱你,”倪曼闻言,说道:“而你,也一定很爱他。”   “是啊,所以小曼,请你原谅我当初……你知道,那全是做戏的!”柳月走到她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说:“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你和高朗的感情,那样我的罪过就大了!”   “你为什么认为……”倪曼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现在的身边有个陆楷风,是我造成了你们这种混乱的局面,这全是我的考虑不周造成的!”柳月急急地解释着,说罢便问:“所以……你究竟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倪曼还真的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就是小墩子和陆楷风,你究竟选谁?”柳月很紧张地问。   她近来为了他们三个的事,心里很煎熬。   她总觉得,这一场三角风波,是自己的罪过!   “噗……”倪曼见她比自己还紧张,不由笑了,说:“今天不会是高朗让你来解释的吧?”   之前高朗在这里陪她的时候,两人也聊过陆楷风的事。   当时,高朗问她,准备怎么处理陆楷风的事,可她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叫高朗急得发汗。   她正觉得他这样挺好玩的,想再逗一逗他,谁知他就被人一个电话叫走了!   如今看来,他定是误会了什么,故而特地叫柳月过来解释……   。 第五百五十九章:连环   “不是不是,不是小墩子让我来的。”   柳月见倪曼似乎误会了连忙解释。   可她说完,却又加了一句,道:“可我看得出来,他嘴上虽然不说,却也为这事烦心。”   “是吗?他怎么烦心了?”倪曼听了这话,不由觉得暗爽。心想:高朗,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嗯,他是真的烦心。小曼,所以,你究竟怎么想?小墩子和陆楷风,你怎么选?”柳月又问。   “我不知道,”倪曼的高兴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烦闷代替,“陆楷风对我很好,我……我不想做让他伤心的事。”   “小曼,感动不是爱情。你可不能把这个搞混了!”柳月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急。   “是啊,感动和爱情当然不一样,”倪曼叹了口气,说:“可陆楷风为我做了这么多,我……”   一讲起这件事,倪曼就变得有些为难。   “你心软了?”柳月试探。   “也许吧,人不能不懂感恩。我这段日子,要是没有陆楷风,恐怕早就支撑不住了。”倪曼皱眉,感觉自己进退维谷,骑虎难下。   “那你心里有谁?你爱的是谁?”柳月又问。   她们两个女孩子,在房间里交心,却不知道,这时候陆楷风已经做完了事,回到了医院。   此时此刻,他正拎着刚洗好切好的水果,站在病房门口。   柳月在等一个答案,陆楷风也同样在等。   只是他的等,心情远比柳月要复杂得多,也紧张得多!   他感到自己手心冒汗,仿佛这生杀大权,都交到了别人的手里去了!   “我心里……”倪曼讷讷地重复。   “对!你心里,你爱小墩子,还是爱陆楷风?你心里想和他共度一生的人,是谁?”柳月差点没被她这支支吾吾地态度给憋死。   而屋外的陆楷风,更是紧张得快要窒息了。   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一根细细的丝线提溜着,而地下就是万丈深渊。   虽然一早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不得不面临被选择的局面,可他依旧希望这一天,能晚一点到来!   即使知道也许一切都不会有结果,可他还是希望,能陪她久一些,再久一些。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像一把钝刀子,割着他的心。   “和陆楷风在一起的时候,我总希望,这辈子要是没有遇见过高朗,那就好了。”终于,倪曼叹了口气,说:“如果是这样,我一定会爱上陆楷风。”   “那么现在呢?”柳月感觉倪曼这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能把人逼疯!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爱情里,出场的顺序很重要。”倪曼说道。   这话,让柳月如释重负,可却让门外的陆楷风心如刀绞。   只这么一句话,他便如堕无间地|狱,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   都说日久生情,可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结果却依旧是这样,一无所有!   想到这里,他实在没有勇气笑着推门走进去。   他只是将切好的水果挂在了病房的门把手上,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场仗,他丢盔弃甲,一败涂地,却还是一样不舍得让她为难,不想让自己成为她的负累!   也许,自己识趣的默默退出,就是最体面的方式,对谁都好!   再说此时,阿杰在派出所里开始打查建勇的电话。   这查建勇,警惕性极高,一开始的几个电话,都被他直接掐掉了。   直到第五个电话,他才用短信的形式,回了他们一个“?”号。   阿杰他们一大帮子人,看这警惕性,突然意识到——这搞不好又是洛克白在给他们挖坑!   于是,当即便决定再次提审他,要他亲自去和查建勇沟通,送回人质!   “你们自己和他联系就可以了,我并没有在耍花样,我和他之间也不存在任何的暗语!”白先生被警|方这种神经过敏弄得很无语,于是说:“这事关我自己的性命,我没必要耍这个花招!”   “那为什么他不接电话?”高朗直接问。   “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白先生有些暴躁,只说:“他只是我的一个暗桩,我对他的要求,只不过是看好人质、监视好你们!”   很显然,洛克白眼里,查建勇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罗罗,并不堪当大任!   “是吗?”高朗这时,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于是瞧着白先生,问:“你了解你这个手下吗?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一个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先生闻言似乎不能理解,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一年前开始为我工作,就是计划刚启动的时候,我就有意识地把他安排到了你的附近,仅此而已!”   “计划?什么计划?黑我,并且炒掉我工作的那个计划?”高朗一想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出来。   “不要明知故问,”白先生也老实不客气地说:“这个阿勇,就是个很外|围的小喽啰,他什么都不是,你们想多了!”   。 第五百六十章:不接电话   关于查建勇,白先生到底没说出什么特别的来。   很显然,他对查建勇的认识,甚至还不如高朗他们知道的多!   他始终坚持,查建勇只是个小喽啰。甚至,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胡说,还主动要来了自己的电话,给查建勇打了过去。   然而,查建勇这时却连他的电话也不接了。   甚至,他不仅仅是不接,他是直接按掉了!也不是只按掉了一次,而是不论他打多少个,他都照样按掉!   这意思就非常明显了,他就是摆明了不理!   毕竟,洛克白被抓失势,查建勇在他身上已经捞不到好处了。那么,他也就没必要再对他俯首帖耳、恭恭敬敬了!   然而,白先生是个认死理的洋鬼子,他越是摁掉,他就越是要打。就这样打了十几个,直到对方干脆关机,白先生才怒气冲冲地把手机砸到了桌子上!   “他耍我!!!这该死的!!!”他怒不可遏,说着便抡起拳头,一拳重重地砸到了桌板上,直接把桌板都给砸裂了!   很明显,他这就是被查建勇给耍了!   现在看来,这山外有山,查建勇还真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高朗与阿杰不由对望了一眼,然后颇有默契地一起退出了审讯室!   “你怎么想?”在审讯室外的走廊里,阿杰问高朗。   “现在看来,查建勇利用了洛克白。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就是和只躲在螳螂背后的黄雀!”高朗叹了口气,又说:“这个查建勇,我真的看不透他,不明白他究竟想干什么!”   “只要是狐狸,就迟早要翘尾巴。”阿杰拍了拍高朗,说:“查建勇留着人质,必然有他的考量。即使我们不找他,他应该也会很快来找我们!”   “是啊,要不然,他留着我的老师,难道要搞学术研究不成?”高朗自嘲似的来了一句,才又说:“那这样吧,我想回家一趟,咱们就等一等对方的消息。”   “好,那如果他联系你,记得马上通知我们!”阿杰点头。   他们这边,白先生的案子尚有许多细节要查明,他手头上的事情也是一大堆。   “你的电话,我们也设置了追踪,这个查建勇的位置信息,我们会每小时更新,发给你!”阿杰又补充了一句。   “好,你放心,一有信儿,我马上找你!”高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他现在没有什么别的念头,就只想回去找巧姨,和她好好谈一谈。   这个女人,现在来看,也许就是解开这一切谜团的关键。   他的老师在查建勇的手里,那么巧姨,又何尝不在他的手里呢?   很多事情,换个角度看一看,也许就是生机!   回到玄元街,已经是傍晚。   太阳渐渐西沉,沿街的人家正在吃饭,窗户里,飘出饭菜的香味。   这一刻的玄元街,看起来有些温馨。空气里的味道,是那样熟悉,他不由想起自己的母亲高良娣。   “要是我妈还在就好了!”高朗心头隐隐发酸。   他不由再一次想起自己在平行时空中遇到母亲的情形,这叫他越发觉得心酸。   “阿朗,你可算回来了!”   好在,他这种悲怆并没有持续太久,郑西麒就从店门口跑了过来,一下子把他从那种情绪中拉了回来!   “怎么样啊?人找到了吗?在温岭吗?”郑西麒一看见他,就连珠炮似的问。   “没有,”高朗摇了摇头,随即问:“六叔呢?回来了没有?”   “六叔?!没有啊!他不是和你在一起么?”郑西麒闻言一愣。   “哦,他去办别的事了。”高朗自知失言,便把话又收了回来,只问:“巧姨这两天有什么动静没有?”   “嗐!你可快别提这个老|妖婆了!”郑西麒一听他提巧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骂道:“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想干嘛,这一天天的,我跟你说,这个女人绝对有大问题!”   “怎么了?她干什么了?”高朗见状便问。   “干什么?”郑西麒立马将高朗拉倒一旁的小胡同里,说道:“我可跟你说,要不是我拦着,我看她就快把你坤叔给吃了!”   “不会吧?坤叔这么精明的一个人,还能着了她的道?”高朗觉得是郑西麒夸张了。   “你不信?!”郑西麒见他不信,顿时不乐意了,说:“那你自己去看!我要是瞎说一个字,立马天打五雷轰!”   “好好好,我信!我当然信!”高朗见他这么激动,连忙安抚,又问:“丧事办完了没?”   “都好了,按照你说得,给那姑娘买了个塔位。”郑西麒点了点头,突然却说:“那个陆楷风,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高朗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个上头。   “就是陆楷风啊,你再怎么说,你们俩也是情|敌!我看你们几个也是够奇怪的!”郑西麒终于忍不住说:“你老让他给你照顾老婆,你就不怕他们照顾出些什么来啊?”   “我没办法,”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说:“老师还没救回来,事情还没有结束。我真的顾不过来!”   “顾不过来就送她回江州啊,让她爸妈顾,你把她放在这里,却让她和别的男人朝夕相对,你这不是给自己脑袋上种草么!”郑西麒一脸的瞧不明白。   他正想再多劝上两句,高朗的手机就突然响了。   他拿起电话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这号码没有显示归属地,也不是此前白先生给的那个号码,但不知怎么,他的心还是立马狂跳了起来!   。 第五百六十一章:打虎亲兄弟   “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里。”   电话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那个男声,低沉沙哑,高朗一下子就认出了他——对!就是那个在沁春园碰到的男人!   那种特殊的声线,他绝不可能认错!   “要是想拿,今天晚上七点,黑林子见!”对方不等高朗说话,就又来了一句。   “我凭什么相信你?”高朗一听黑林子三个字,心头顿时一颤。   “你爱信不信,今晚七点,过时不候,你要是不来,我就撕票了!”男人说完,又补了一句:“别想着报警,你要是报警,我现在就撕票!你记住,我会一直盯着你……”   说完,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高朗再打过去,这电话就已经变成了“无法接通”。   而他挂断电话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着实令人感到背后发寒!   这查建勇,的确狠辣。说话做事,丝毫都不留余地。   高朗揣着手机,下意识地往四下看了一圈,才一把拉住郑西麒,和他往精舍里去。   “你怎么了?”郑西麒见他突然这么紧张,忙问。   “老师的事有线索了,刚才就是绑|匪来的电话!”高朗压低了声音,对他说了一句。   “什么?!绑|匪?!”郑西麒一听是老师的事,立马来了精神。   “他约我晚上七点去黑林子见面!”高朗点了点头,又说:“师兄,我要你配合我,在七点前,我要办一件事,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事?你说!”郑西麒闻言马上应下。   “催眠巧姨,我要知道关于她和查建勇的一切!”高朗直接说道。   “什么?!”郑西麒有些吃惊,不由停下了脚步,问:“你的意思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催眠她?”   “是!”高朗点了点头,说:“所以我需要你的配合!”   “你预备怎么做?”郑西麒问。   “就像我们大学里时经常玩的那样!”高朗瞧着郑西麒,两人皆是目光灼灼。   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郑西麒绝对是高朗最值得信赖的师哥和兄弟,没有之一!   催眠的本质,就是唤醒人的无意识知觉,而让我们的知觉得到休息。   人被催眠了以后.管理逻辑思维的左脑活动明显减弱,而感性的右脑活动增强,整个大脑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下,人脑仿佛显得很脆弱.可以受外界无意识地控制。   这是高朗他们在大学里经常做的一种游戏。   制造一个出其不意的当下,利用他认知被打破的无意识状态,利用那短短的几秒,将对方催眠!   这对高朗和郑西麒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给他们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一切就能快速达成!   回到玄元精舍,正是要吃晚饭的时间,梅姨已经做好了饭菜。巧姨正在饭桌前张罗。而柳坤和王二麻子,则坐在沙发上,正拿着一个什么老物件,赏玩品鉴。   这显然是个不错的时机,于是,高朗朝郑西麒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兵分两路,迅速忙活开了。   郑西麒负责清场,而高朗,则直接走进去,放轻了脚步,径直走到饭桌前,拍了拍背对着门口的巧姨。   巧姨始料未及,猛一回头,顿时被突然出现的高朗,吓了一跳,有些慌了神!   “巧姨,看着我的眼睛,”高朗见一切这么顺利,忙用一种温和的声音对她下了命令,“放轻松,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一个你一定很想见的人……”   说着,他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巧姨的背后,轻轻地扶住了她,给她创造出一种安全可依靠的感觉来。   “谁?”巧姨望着他的眼睛,眼神不自觉地放空。   “你最爱的人,你的丈夫,”高朗的声响像平静的深潭,他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巧姨,在捕捉到她眼中那一丝惊疑的同时,趁热打铁道:“你有些疲惫,你可以再放松一点。来,我们到沙发上坐着说,我扶着你……”   。 第五百六十二章:人生如戏   随着催眠的渐渐深入,高朗和众人,都被带到了她的世界里去。   在那里,他们“看”到了她的故事……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在引导的时候,高朗的声音听起来总是格外温柔。   在郑西麒的控场之下,所有的人都屏息以待,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小心翼翼,等待这巧姨继续往下说。   “天下着雨,我在走……”终于巧姨再次幽幽地开了口。   “在哪里走呢?”高朗又问。   “巷子里。”巧姨说道。   “看看周围,还有些什么呢?”高朗耐着性子问。   “有屋瓦,我穿着白色的碎花裙子。”巧姨答。   “穿得这么好看,要去哪里呢?”高朗又问。   这个问题问下去,巧姨突然沉默了。她一直没有再说话,直到过了很久很久,她才张口说:“勇哥约我见面,这是我们俩第一次约会……”   众人一听这话,脸上顿时一变,几乎是同一时间,将目光都投向了高朗。   很显然,这一回,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好,你放心的往前走,他就在前面等着你,你看见他了吗?”高朗引导道。   一切的往事,就这样渐渐浮出了水面……   他们的意识,跟着巧姨在这条路上走着走着,很快就见到了几年前的查建勇。   那一天的他,穿着一身机车皮衣,骑了一辆雅马哈,横在巷子口等她。那时候的查建勇,打扮得很有些狂拽酷炫的味道。   “勇哥,你到啦?什么时候到的?等很久了吧?”巧姨一见到他,顿时笑颜如花。   “你不是说,想去慈云寺转转么?”查建勇扯着嘴,笑了笑,样子拽得很。   “是啊,我想去烧香。”巧姨点了点头。   “慈云寺最灵的,是求姻缘,你一个已婚妇女,去求什么姻缘啊?”查建勇一边给她递头盔,一边拿话调侃她。   “已婚妇女怎么了?我老公对我不好,就不许我换一个么?”巧姨说着便朝查建勇瞟了一眼,道:“谁说女人非得要从一而终?生活不如意,我凭什么不能换?”   “行,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查建勇闻言,瞧着她,突然问:“你老公到底哪里对你不好?”   “不是好不好,是我们不合适!”巧姨说着,就跨上了摩托车,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这男人的腰杆子,结实、有力,虽然只是这样一抱,可她却好像已经感觉到了他的八块巧克力!   “不合适?哪个方面不合适?”查建勇意有所指地说:“我看你男人平时对你挺好啊!给你买这买那的!”   “都不合适!”巧姨呢,也不害臊,直接答。   “那你看我合适不合适?”查建勇见她挺放得开,就又问。   “合不合适的,得试过了才知道!光看,是看不出来的!”巧姨往前挪了挪,靠在他背后,说。   “对,验货挺重要,万一是个哑炮,就不值当了!”查建勇见她这么主动,干脆腾出一只手,捉住了她的手,说:“别去慈云寺了,哥哥带你去验验货怎么样?求那泥塑的菩萨,倒不如和哥哥真刀真枪的来上一番!”   “你这人怎么这么流|氓!”巧姨嘴上这么说,人却越来越往他身后贴。   查建勇见她这表现,也不多言,直接一旋钥匙,踩下脚踏,载着她就往宾馆去了。   他们两个,都是饮食男女,性情中人。求神拜佛,太不适合他们了。   一来,他们不懂,二来,他们不屑!   只羡鸳鸯不羡仙这句话,再适合他们不过!   就这样,两人头一次约会,有夫之妇巧姨,就和查建勇暗度了陈仓。   两人体力不错,一直到晚上,才从宾馆里走出来,去了饭馆。   到了馆子里,查建勇点了几样小菜,又叫了两瓶烧酒,就特意挑了个不起眼的在角落,拉着巧姨坐下。   就这坐着等菜的工夫,他的手也不老实,闹得巧姨是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表面看似嫌弃,实际却享受得很!   “这次吃饱了吗?货怎么样?还满意吗?”查建勇一边逗她,一边问。   他的语气,充满了暗示。   “呸!你就不能正经点?”巧姨被他这话说得,脸上火烧一般!   “正经?你喜欢正经的?”得手后的查建勇,也变得更加放|肆,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说:“老话说得好,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这女人,只有我才能让你快活!”   这话说得狂傲,可巧姨闻言却笑得咯咯的。   “趁早回家离婚,以后我养你!”查建勇松开她,说。   “你养我?拿什么养?!”据巧姨所知,他并没有正经工作。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你跟着我,吃香喝辣,绝不会少!”查建勇拍了拍自己,说。   巧姨听了这个话,并没有作声,只低头吃菜。   然而这顿饭过后,她回到家里,果真就与她的男人闹了离婚!   而她当时的丈夫,就是当年那个,她一心一意非嫁不可、甚至不惜和自己父亲闹翻掉的男人!   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感情这东西,真的有保质期。当初爱得那么决绝、那么执迷,可到头来被她抛掉的时候,却是弃之如敝履,只觉得他索然无味!   查建勇这个突然闯进她生活里来的男人,一出现,就如狂风骤雨,彻底摧毁了她原来平静的生活,给她带来了龙卷风式的壮怀激烈!   她以为自己是人到中年,遇见了真爱。却不知道,自己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一切就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她就像是一只懵然无知的猎物,一头栽进了査建勇的陷阱里,而且栽得心甘情愿!   而他对她表现出的一切,从来都是有计划有目的性的!她在他的眼睛里,终究不过是一颗棋子……   然而,这一切,当她明白过来的时候,早已为时晚矣,后悔,也来不及了!   。 第五百六十三章:钱没了   巧姨离婚的时候,自然是奔着过好日子去的。   然而,当她满怀希望地投向查建勇的时候,却发现生活迎头给她泼了一盆冷水!   这盆冷水,浇得她从头倒脚,完完整整,那叫一个透心凉!   “你不是说,你要带我去江州的么?为什么还不去?还有我的钱呢?我卡里的钱,你都弄到哪里去了?”出租屋里,她朝着查建勇咆哮。   在一起不到二十天,她就发现自己卡里的钱,通通不见了!   与前夫离婚之后分到的二十几万现金,竟然被人取得一分不剩!   而查建勇这时候,坐在沙发上,只是蒙头抽烟,一更接着一根,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这张卡的密码只有你知道!你别跟我说,这和你没有关系!”巧姨见查建勇一声不吭。忍不住歇斯底里起来。   “骗子!你就是个骗子!把我的钱还给我!你要是不还,我就报警!让警察抓了你这个骗子!”   “我当初跟了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会照顾我,会给我过最好的日子,可现在呢?豪宅呢?佣人呢?谁要住在这样的破出租屋里!”   巧姨指着查建勇骂骂咧咧,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可查建勇却无动于衷。   这个时候,他已经哄着巧姨领了结婚证,就算巧姨再怎么闹腾,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男女双方的心思,悄然改变。   巧姨这时候,悔不当初,可是想要脱身,却已经难了!   “你就是个骗子!我离婚到现在,你吃我的,喝我的,我得到了什么?!”她冲过去,发了疯似的拍打他,一拳又一拳,像个真正的疯女人!   在此之前,她还从来没这么失态过,这种蓬头垢面的模样,实在让人没眼看!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落到这种境地!   “你和我在一起,究竟有什么目的?你说,你说啊!就是为了钱?!你破坏了我的家庭,你欺骗了我的感情!你骗光了我的所有!你不是人!你一定会遭报应,你不得好死!!!”   查建勇的沉默让她越发愤怒,暴雨般的拳头砸在他的身上。   终于,他忍无可忍,猛地站起来,憋着劲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喝道:“你够了!你这个疯女人!我花你点钱怎么了?”   说着,他用力将她一把推出去,力道之大,让她“砰”的一声,直接撞到了一旁的墙上!   这一撞,顿时撞得巧姨头晕目眩!   她捂着脑袋,一时懵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查建勇却没有就这样放过她!   他一旦出手,就没打算再停下来,而是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恶狠狠地说:“你人都是我的,我用你点钱怎么了?老子把你宠得找不着北了是怎么的?你是不是找打?信不信我打死你?”   说着,不等巧姨说话,他就直接将她的头抵到了墙上,用了死力气一个劲儿地把她的脸往墙粉上摁,像是要把她的头嵌进墙里去似的,直摁得她的颧骨,碎了一样的疼!   巧姨这些年,被她前夫那是捧在心尖上过来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她忍不住喊疼,可是越喊,他却反而像是狼见了血,越发来劲,用更大的气力去摁她!   “你最好识相点!”他的语气冷酷得吓人,只说:“你要是乖乖听话,我还照样疼你,你要是不识相,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着,查建勇又提着她的头发把她拉起来,笑着问:“还问钱的是吗?还问吗?”   他的笑,像刀子,扎得巧姨恨不能死过去!   她不敢说话了,彻底不敢说话了。一个从小被宠到大的女人,此前从未见识过人性的恶。她被保护得太好了,甚至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所以,才最终落到了这样的境地中!   对于她此刻的“安静乖巧”,查建勇很满意。   他拍了拍她的脸,然后赞赏地说:“很好,就是这样,这才是好女人!你放心,老公会给你弄钱来的,前提是,你要乖乖听我的话!”   说着,查建勇再次笑起来,那种狰狞的笑,让巧姨如堕冰窖。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辈子,都毁了!全都毁了!   都说结婚是女人第二次投胎,可她呢?竟然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投进了魔、鬼的怀抱!这一投就是万劫不复!   “你想怎么样?你、你要做什么?”巧姨防备地问。   “你是不是有个叫青山的师哥,在易县?”查建勇此刻已经原形毕露,自然也就不再掩饰什么。   “青、青山?!你、你……”这个名字让巧姨觉得遥远,可与此同时,却又觉得可怕——这个只存在在她记忆中的名字,从他的口中被说出来,绝不会是一种偶然!   他,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要可怕得多!!!   “对,刘|青山,是你的师哥吧?我听说,你爸爸死的时候,把一家一当,全都给了他,是不是?”查建勇挑眉,脸上浮起一抹冷冽的笑……   。 第五百六十四章:要回来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我、我和我大哥早就断了联系……”   巧姨几乎是在发抖。   她瞧着眼前的查建勇,只觉得可怕。   往日的恩爱,早已经化为泡影,除了害怕,她说不出第二种感受。   “我不干什么,就是想让你配合我,去他那里拿回一样东西。”查建勇摸了摸她的头,放柔了声音,哄骗她。   “什么东西?”巧姨此时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放心,那本来就是你爹留下来的东西,理应是属于你的!”査建勇说着,拍了拍她的脸说:“你爹临终前,将这宝贝托付给他要他务必交到你的手上,可是,他却私吞了!”   “有这样的事?不、不,我大哥不是这样的人!”巧姨摇了摇头,自然不信。   “是真的,我不会骗你!”查建勇信誓旦旦地说:“那东西价值连城,只要我们把东西拿回来,别说是豪宅了,我们买下一个城都够了!”   “我爹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宝贝?”巧姨是个经不起诱|惑的人。她表面上还在质疑,可实际上却已经动摇了!   “你爹当然有。现在,老公就要帮你把东西夺回来!然后,咱们就有钱了!”说着,查建勇捏住巧姨的下巴,低头去吻她,“相信老公,你老公无所不能……”   说着,他吻住她,没有柔情,更像是一种原始的征服。   巧姨是个没有原则的人,在他这样的攻势下,她的第一个念头是讨好,继而便是沦陷,根本没有什么理智可言。   查建勇一近她的身,她就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简直和傻子一样!   从那天开始,查建勇就彻底做了她的主,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他说往南,她不敢往东,全没了自主意识。   半年前,她会到易县来,也完全是查建勇的策划。   “这、这是什么人?”去易县前的半个月,查建勇弄了个人回出租屋。   那人骨瘦如柴,身上更是邋里邋遢,头发全都打了结,一绺一绺的,像羊毛一样!   “这是钥匙!”查建勇的眼里放光,说道:“他就是我们的启动钥匙!”   “什么意思?你要拿他做什么?”巧姨突然觉得心慌。   出租屋的灯光本来就昏暗。偏偏那一晚,不知怎的,突然变得忽明忽暗,一闪一闪的,看得人心惊肉跳!   “干什么?好好伺候好他!我刚给他灌了一瓶的百草枯!”查建勇的话,丝毫不带感情!   “你说什么?!百草枯?!那不是……”巧姨吓得目瞪口呆,身上顿时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以为查建勇只是人不怎么好,却没想到他能杀人!!!   这时候低头再看他弄来的人,巧姨只觉得不寒而栗!   “他会死的,百草枯没有解药!”巧姨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当。   “当然没有解药,他要是不死,怎么当钥匙?”查建勇不以为意,只说:“你就放心吧!没事!这就是个流浪汉。他死了没有人会发现!你准备准备,半个月后,我们就出发!”   “出发?去哪里?”巧姨闻言一愣。   “去易县,找你的青山大哥,要回咱们该要的东西……”查建勇直接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高朗他们基本就都知道了。   他正打算引导她说说黑林子的事,就突然听见“哐”的一声,精舍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高朗抬头一看,便看见是六叔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父老乡亲们——   这几天工作繁忙,更新有些不稳定,还请大家见谅,我会尽可能的多更。   另外,黑林子的剧情即将解锁,大家可以一起来说说,你最希望看到哪些内容呢?   请大家留言,爱你们哦!   。 第五百六十五章:挖个坑   “六叔?!你怎么突然……”   郑西麒一看见六叔,连忙伸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六叔风尘仆仆,见他们一群人围着躺在沙发上的阿巧,就像在治丧似的,不由懵了。   “你们……”他压低了声音,指着沙发上的人,问:“她……”   “催……眠……”郑西麒用更低的声音回答。   六叔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关了门,走过去加入了他们。   “继续往前走,前面有一片黑色的林子,你瞧见了吗?”高朗继续给出心理暗示。   巧姨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竟倏地一变!   她表现得很抗拒,整个人都不安地紧绷起来。   高朗见状,知道这其中必定有故事,于是便问:“怎么了?你看到了什么?到黑林子了吗?”   “雨!好大的雨!”巧姨几乎是惊叫起来,整个人惶恐不安,只说:“好大的雨!不要!不要去!求求你——”   她似乎痛苦极了,那模样着实让人吃惊!   此刻,巧姨脑中看到的,是一个月前的画面。   那天晚上,山里下暴雨,电闪雷鸣。   她听着雷雨声,正在金奶奶的屋子里玩手机。   时间已经接近子时,她刚准备放下手机睡觉,结果屋子的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谁?!”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巧姨大惊失色。   门一开,狂风就卷着瓢泼大雨洒进堂屋,那湿冷的空气让她忍不住一哆嗦。   她拾起床边的铁棍子,正惊恐得不知所措,便看见一个落汤鸡似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你别过来——”巧姨吓得尖叫,闭着眼睛擒着手里的棍子就是一通乱挥,心脏都差点没吓得跳了出来!   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突然来人?!   平顶寨里,拢共就没几户,还都是老弱妇孺,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这么大的力气!   难道……是野人?!   这种念头,让巧姨更加惊恐,吓得差点没哭出来,死活不敢再睁开眼睛看一眼,生怕自己一睁眼就会看到一个浑身长毛的山魈!!!   “是我!别犯傻了!”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了起来。   巧姨一听见这个声音,才难以置信地睁开眼,哇的一声,哭了!   “你干嘛不敲门啊你?我差点被你吓死!”她一看是查建勇,顿时扔掉了手里的棍子,一下子跳进了他的怀里!   “你真的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你不是叫我潜伏在这里就可以了么?”她忙不迭地问。   “时候到了,该干活了!”查建勇拍了拍她,然后就松开了她,说:“换身衣服,我带你去个地方!”   “这大半夜的,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啊?”巧姨闻言,有些疑惑。   “自然是好地方,”查建勇也不多说,只说:“能不能赚钱,就看今天晚上的了!带上铁锹,跟我走!”   巧姨听了这话,心里虽然疑惑,可却不敢多问,只能乖乖地换了一副,穿了雨衣跟他出门。   查建勇依旧开着他的雅马哈。   两人冒着大雨,直接去了黑林子。   那是巧姨第一次去黑林子,这一去,就给她的心里种下了深深的阴影。   到了黑林子,查建勇就带着她往林子深处去。   这林子里怪异的腐臭味儿让她惊心,甚至开始怀疑查建勇的用心,干脆抓这铁锹停了下来!   “怎么了?”查建勇见她不走,就回头问她。   “这究竟什么地方啊?为什么这么臭?”巧姨瞧着查建勇,惴惴不安地问。   “这地方是四绝之地,你闻到的这些气味,不是这里的味道。”查建勇难得耐心地对她解释了一句。   “不是这里的味道?!那是什么地方来的?”巧姨虽然是生长在道家,可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   所谓四绝之地,指的就是这个资方四面八方皆无情,皆带煞。   这片林子的四周,只看青龙开口,白虎砂冲,朱雀风冲,玄武低洼,乃大凶之绝地,最易生出惊恐怪异之事。   这种地方,煞|气和鬼|气最难消散,人到此地不宜久留,久留必有大灾祸!   这林子里终年不散的那股子腐臭气味,就是一种煞气的体现!   查建勇见她一脸无知,知道解释了她也不懂,便只朝她招了招手,说:“来,在这里挖个小坑。”   “挖坑?我们要在这里藏东西吗?”巧姨这时候虽然不懂,却也一样脊背发寒,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叫你挖你就挖!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查建勇见她话多,直接瞪了她一眼。   她见状,生怕自己惹怒了他,会直接死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臭林子里,于是只好配合地挖了起来。   这地方的土很松,她挖了没一会儿,便在土下挖到了一截硬戳戳的东西。   “这底下有东西!”她这锹一碰到东西,就停了下来,不动了。   “挖啊!怎么又不动了?”查建勇见状,急得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铁锹,兀自挖了起来。   这林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巧姨便讨好似的打开了手机闪光灯,照着他挖。   结果这好死不死的,灯一打开,查建勇那一锹子下去,正好就把那坑里的东西给挖了出来!   “啊——”东西一挖出来,巧姨顿时惊叫起来——那是一只死猫!!!   一只已经腐烂见骨的死猫!   它的骨头在闪光灯的照射下,惨白可怕,令人毛骨悚然!   巧姨只看了一眼,就吓得浑身直哆嗦!   “你叫什么!”查建勇见了她这没出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把那死猫往她脚跟前一扔,说道:“你连这都怕,还怎么抢回目神珠?我可告诉你,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走开!走开——别、别过来!”猫尸落在巧姨的脚背上,吓得她瞬间崩溃,歇斯底里地炸了毛……   。 第五百六十六章:三十度   一场催眠作罢,高朗再回想当日在山上的事,顿时恍然大悟。   那天在山上遇到的种种,果然都是查建勇提前布置好的!   他挖走猫尸,然后又找了一只差不多的猫,弄伤后叫巧姨养在金奶奶的屋子里。而后又设计在黑林子路段的山路上撒了钉,只等着高朗在山路上抛锚,他们就可以乘机在黑林子里杀人夺珠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高朗福大命大,竟然安全地出了黑林子,这才有了后来巧姨的突然装疯!   事情问罢,高朗并没有把巧姨从催眠中唤醒,而是运用话术让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至少要睡两三个小时以上。   高朗见她睡死了,才转头对着六叔问了一句:“为什么查建勇在黑林子里没见到我?这怎么可能?”   “是啊,黑林子就这么大,他有心等在里面,不可能看不见我们两个!”郑西麒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两个走在林子里,目标这么大,动静也不小,他怎么可能看不见、等不到?   就这么大一个林子,虽然黑,但也不至于变成睁眼瞎!这件事情,怎么想都透着古怪!   “六叔,这黑林子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这次查建勇,为什么又约我去黑林子见面?”高朗越想越觉得这林子有很大的问题!   “他约你去黑林子?!”六叔一听这话,果然皱眉。   “是啊,他说要我去黑林子谈,否则就要撕票!”高朗点了点头。   “这查建勇,究竟是何方神圣,我看他这说话做事,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柳坤这时也说。   “对啊,他竟然知道黑林子的秘密,这太奇怪了!”王二麻子也跟着嘀咕,“这黑林子的事情,除了咱们易县老一辈的人,几乎就没有人知道了!”   “什么意思?黑林子到底有什么秘密?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高朗听到这里,才发觉这黑林子绝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他方才就在想巧姨口中说的那个什么“四绝之地”究竟是什么,现在又听王二麻子这样议论,更觉得毛骨悚然!   “你知道百慕大三角洲不?”王二麻子见高朗这问,不等六叔开口,就先一步说道:“这个黑林子,虽然不在水上,可它和那百慕大三角洲,简直一模一样!”   “什么?!”郑西麒听了这话,吃惊极了。   “真的,”王二麻子使劲点了点头,说:“这个林子,他会吃人!有的人,走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了!”   “传说百慕大三角洲,之所以经常有船只、飞机失事,是因为地处北纬三十度,特殊的地质结构,造成了特殊的磁场,所以才影响了船只和飞机赖以导航的罗盘,最终酿成灾难!”高朗试图解释。   “哎,要说这北纬三十度,我知道!”郑西麒一听这话,也起劲了,直接说道:“这一圈可真够邪乎的,这金字塔、巴比伦、三星堆,还有玛雅文化,全都在这一条上。”   “你们知道的还挺多啊!”王二麻子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不由调侃起来,“那你们知不知道,鄱阳湖也在这一条上?”   “鄱阳湖?!”郑西麒被问住了。   可高朗这时候,却突然觉得浑身发凉,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已经非常久远的事!   那个时候,他还是廖云舟!   鄱阳湖这一段水域,自古以来,就发生过很多的船只失踪事件。   这些事件,在廖云舟看来,都不过是危言耸听、添油加醋之后的传言。   但民国时期发上的一起失踪事件,却让他改变了自己的这种观点!   那是1945年,日本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于是就疯狂的搜刮宝贝,用一艘排水量2000吨的运输船“神户丸号”,企图将大量的珍宝运回日本。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切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当这艘“神户丸号”载着大量的财宝和文物,沿着鄱阳湖北上,准备把这些宝物走水路运回日本的时候,却在鄱阳湖老爷庙水域突然失事,船上的人员无一人生还,船上的宝物也随着这艘船沉入了湖底。   日本方面知晓后,当即派出搜救队前去打捞,然而仅仅时隔十二小时,鄱阳湖水底却早已空无一物,什么船的影子也没有看见一个!   更可怕的事,前去打捞的队员,似乎也在水底遇上了什么可怕的事,大半葬身水底,只有几人侥幸生还。而生还的那些人,后来也都精神失常,从此变得疯疯癫癫。   因为传言乾隆帝的九龙宝剑很有可能在神户丸号上,所以后来还是有很多的探险队来这里搜寻,但他们在湖底却都没有丝毫的发现。   不仅如此,后来还常常传出探险队员失踪的噩耗。   因此后来,参与这些探险的探险队员,对于鄱阳湖探险的经历,全都选择了闭口不谈,导致这神户丸号沉船事件,成了自然界的一桩悬案。   要说别的事情,可能是传闻,但这件事,绝对是真的,毕竟廖云舟当时也算是半个亲历者。   当时他的部队就驻扎在鄱阳县莲湖乡,听说这件事后,他也曾派出人马前去打捞,希望可以把国|宝和文物找回来,然而也一样是无功而返。   不仅无功而返,还折损了不少人马,至今想来,他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他仍记得,那时候逃回来的几个老兵曾经对他说过,鄱阳湖的水底下,有个大黑旋儿,哗啦一下子就从河泥里裂开,能把所有经过的东西都给吸进去!   那些个没能回来的,就是活生生被吸进了漩涡里去了……   。 第五百六十七章:着火了   “那不一样,鄱阳湖、百慕大三角,这些都是水域,黑林子和他们不一样,它是山,不可能是一回事!”   高朗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丝毫不想提起那件让他头皮发麻的事!   要知道,当时事情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后来逃回来的那几个士兵,也把怪事带回了营地!   不知怎么的,自他们回来后,营地就开始无缘无故地发生火灾。   不是一起两起,而是不断地发生!   那些火灾非常奇怪,火芯子是红色的,线型走状,每次起火都很奇怪,易燃的东西没烧着,难燃的物体却偏偏着火,而且火势无论多大,每次只要浇一点水,就能立即熄灭。   短短半个月,就发生了二十多起这样的怪火,像是在赶他们离开似的,搞得人心惶惶。   “这事就是有古怪!师座,这事情和那湖底的怪事必然脱不开关系!”老兵中有一个懂行的,终于忍不住找到了廖云舟。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地方离那湖有三十公里,能有什么关系?”廖云舟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师座,这临湖五十公里内,都是水气波及的范围,咱们不得不防啊!”老兵说着,干脆跪了下来,对着廖云舟就是一顿磕头,一边磕还一边说:“天降异火,是大凶之兆啊!还望师座早日拔营!”   瞧他脸上的神色,也是真的怕极了,廖云舟原本正觉得心烦,又看见他这样,忍不住抬腿踢了他一脚,骂道:“我信奉的是德先生和赛先生,别给我在那儿整那些没用的!”   廖云舟正想要仔细教训几句,谁知话还没说完,就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师座!师座!不好啦!大事不好了!”副官结结巴巴,脸上都脱了色。   他像是受了什么大惊吓,话都说不利索了!   “慌什么?你第一天当兵?什么就大事不好了?你老子死了?还是鬼子的炸弹来了?”廖云舟不满得站起来,喝了一声。   “不是、不是,师座,粮草辎重的仓库烧起来了,火大的要命!”副官好半天才捋顺了思路。   他满头的冷汗,看得出是真的急了。   “你说什么?!又着火了?!”廖云舟一听这话,才彻底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快步掀帘出门,往东南方向跑去!   整个东南,此刻已经被火光映红了。   那火烧得极旺,那么多的粮草,顷刻间便成了一座火山,火苗一直窜到半空中,连带着那整个仓库也一起烧了起来!   粮草的仓库和弹药库紧挨着,照这火势,要不了多久就会烧过去!   “还在等什么?快救火!烧着辎重就完了!到时候爆炸起来,全都得死!!!”他对着围观兵士们大吼,焦急起来。   大伙直到听了这话,人才动了起来,开始打水灭火。   这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虽然之前的怪火一直都是一浇就灭,跟闹着玩似的,但这一次却不同,那火像是活了,烧得浇都浇不灭,水泼上去,就想是泼的油,反而还越烧越旺了!   “快!另一队去弹药库,把里面的东西都撤出来,搬到安全的地方去!”廖云舟见势头不对,只好换了方案!   两害相权取其轻,眼看着粮草已经保不住了,那也就只好努力把损失降到最低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快去!全都去搬,爆炸了一个都别想活——”   说着,他把自己的副官和亲信们全都差去了弹药库抢物资。   一个师的人全都忙着救火抢物资,就这样从早上一直忙活到了下午三点,才把火彻底扑灭。   火灭的时候,粮仓已经几乎全烧没了,连屋子都烧瘫了。   廖云舟望着这满地焦黑,一言不发,像是打了蔫的茄子。   他嘴上虽然不说,可却也信了那老兵的话——这地方,果真不宜久留!   火灾过后,廖云舟连忙重新采买了粮草,然后果真立刻拔营离开了。   结果,他们一离开鄱阳地界,那怪火就消停了,再也没出现过!   这件事,超出廖云舟的认知范围,灾后调查,也压根儿没有任何发现!这就是一场毫无原因的天火,令人后怕不已!   他此后,再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直到现在,也依旧不想提起!   “你们既然直到这北纬三十度的事,就应当直到,这易县,也在这北纬三十度上!”六叔这时却开了口。   “什么?!”郑西麒听了这话,浑身就是一凛!   “是啊,就是这样,你看我们这里的山,其实都是黄山余脉。而黄山,也在这北纬三十度的条线上!”六叔又接着说:“这一条线上,咱们徽州的东西,可不少!”   他这话一出口,更使今天的事,平添了几分神秘感。   高朗闻言,并没有再说话,只是陷入了更深的追忆中去。   还是那个年代,还是与鄱阳湖的事情有关。   他突然想起自己当初离开鄱阳县后,带着部队沿新安江步行往下游去时,碰到的一件怪事!   却说这新安江,群山连绵,林木葱郁,景色十分秀美,素有百里画廊之称。   廖云舟带着部队沿江边一路向下,遍赏美景,心情难得的愉快。然而这种好心情,却在到了屯溪段下游时,戛然而止了!   为什么呢?因为一到南岸,他们就看见环溪矗立的山间,有三十六处古石窟,这些石窟,看起来明显带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一下子引起了廖云舟的兴趣。   于是,他便叫停了队伍,就地安营扎寨,制作竹排,准备去江对岸的石窟里看一看!   。 第五百六十八章:古石窟   (前面一章可能还没出来,如果跳了,请大家耐心等待,这一张可以留着等前面的出来后,一起看哦!)   廖云舟原本也就是好奇,想瞧瞧这是个什么洞天福地。   可及至到了洞中,才发现这是个不得了的地方!   这些石窟空间奇大,结构怪异,有的层层叠岩,如几进的园子,沿着往里走了很久,还是看不到尽头;有的窟中有池,迂回通幽,看起来就像是江南园林一般;还有的石柱高伫,奇幻神秘,可以一次容纳上千人,仿佛一个巨大的歌剧院……   更难得的是,这样的石窟并非天然形成,不同于那些天然的石钟乳地形,全是人工开凿,石壁上斧凿留下的痕迹,十分明显!   且这些痕迹,又各有不同,有的似斧劈,有的似锥凿,而且前前后后,看起来并不是同一个时期的产物。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地方,是怎么被开凿出来的。   这入口有一大半隐没在水里,从技术上来说,要在不破坏山体结构的情况下,这样挖空半座山,简直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石窟内还有许多巨石和石雕,似禽似兽,如亭如榭,栩栩如生,浑如天然,看得廖云舟头皮发麻。   那宏大状阔、玄妙奇巧的景象,几乎让他怀疑自己是误闯了仙人的府第!   当他顺着水流,将筏子靠岸,带着部下跳上其中一个较大的石窟后,更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那石窟犹如一座地下宫殿石雕城,大厅中有二十六根石柱,它们顶天立地,呈品字形排列,撑起一方广袤的天地,规模恢弘,气势雄伟。   大厅后面,更有石房几十间,石桌、石椅、石桥和石雕的亭台楼阁巧妙分布,宛如仙境。   不仅如此,那石窟内,通风设计还特别好,人待在里面,竟丝毫不觉得气闷。   往深处去,还有“后花园”。园中有假山,环绕假山又有一汪池水,常年不枯,清澈见底,最低的水面低于洞外新安江水面2米,实在令人称奇。   这样的一个地方,要说从前没有人在此居住,廖云舟是不相信的。   可这样一个半隐于水下的石窟,究竟是何人所凿,又有何人居住,他却完全想不出来!   这地方没有只字片语,更没有书籍字碑,他打着手电走在里头,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这地方,倒是个不错的防空洞!用来储藏弹药,也是极好的!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个军人的惯性思维。   廖云舟并不是搞考古研究的,他在这里转了一圈之后,便又回到了筏子上。   他原本是想就此离开的,谁知发这地方的水速,出去的时候远比进去的时候更湍急,那水里都带着旋儿!   再加上这山洞的光线昏暗,他们几个撑着筏子,在水上颠簸,想要逆流离开,谁知却根本无法对抗这复杂的水势,反而很快就迷失了方向,往更深的水域漂流而去。   这样的情况,要是换了一般人,肯定要吓得手足无措,然而廖云舟毕竟是战场厮杀惯了的人,这点事压根儿就唬不住他。   他们就这样顺着水流急急地往未知的空间漂去,一直漂了有一个多小时,眼前便突然一亮,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亮光,刺得廖云舟睁不开眼。   他适应了有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去看周遭的一切。结果就发现他们到了一个群山围绕的中心湖里!   这湖,水质奇清,筏子在水上,竟似空若无物,腾空飘浮一般!   更奇的是,这湖周围的一圈山脉,竟都有着那样的石窟入口,就好像一个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站一般!   廖云舟直到这时,才开始觉得可怕。   不知什么时候,这湍急的湖水,已经将他们送到了湖中心!   这样一来,他们再回头去看,压根儿就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更别说是找到自己方才进来的地方了!   “师座,怎么办?这地方也太吓人了!”副官跟在廖云舟身边,觉得后背发凉,“这就是个迷宫啊!我们怎么出去啊?”   “慌什么?实在不行,我们就爬山,翻山头出去!”廖云舟这时倒已经想好了退路。   他心想,这水路情况复杂,那大不了就走山路,办法总比困难多,人还能被这么个地方难死了不成?   “师座,我看这地方,有八个出入口,以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为中心点的话,正好是九宫八卦。”   先前那个懂行的老兵,如今已经被廖云舟收到了身旁。他这时静静地打量了一会儿,便开口说道。   “哦?这么说,你有办法出去?”廖云舟见他有办法,心里顿时一轻松。   “嗯,我们可以找九宫八卦对应的生门位置离开,”老兵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却又说:“只是我现在手上没有罗盘,不好定位置!”   “这有什么难?”廖云舟闻言,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便说:“现在是下午三点,太阳应该已经偏西,咱们就以这日头的方向,定方位吧!”   说着,他便伸直双臂,一头指西,一头指东,给那老兵当起了罗盘!   。 第五百六十九章:新安江   “生门在东北,死门在西南。”   老兵念叨了一句随即往四面这些口子望了一圈,便指着东北方向,说:“就是这里!走这个口子,一定能出去!”   “你确定?!”廖云舟瞧着东北方向的石窟入口,发现它是这众多口子里,最低矮狭小的一个,且它上方的山石,看起来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崩塌一样!   廖云舟瞧着这入口,心中不由嘀咕:“这要是在里面突然塌方了,我廖某人岂不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这葬身水墓,可不是开玩笑的!”   “师座放心,走东北,一定出得去!”老兵笃定地说。   听了这话,廖云舟还是有些犹豫。   他站在筏子上瞧着这些大大小小的入口,心里忐忑得厉害!   “你要是带着我们走了错路,老子他娘的就一枪毙了你!”廖云舟拔了枪,指着老兵的脑袋说。   他只不过是虚张声势,想要吓吓那老兵,不想他却丝毫不惧,只说:“师座只管放心,我也在这船上,自然是生死与共!”   “好!”廖云舟听了这话,果然立刻就把枪收了,转头对撑篙的士兵喊了一嗓子,便命人调转船头,往那东北的破洞去了!   后来的事情,果真就如吧老兵说得那般,一切顺利。   他们东北的石洞看起来最为破旧,可筏子驶进去才发现,这个地方空间不大,一进去便能看见前方不远处的光点,筏子往前不过两三百米,就出了洞,回到了新安江上!   这时候,大部队正在对岸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众将士见他们终于出来了,不由高声欢呼起来,那欢呼声响彻了整个新安江!   这叫廖云舟觉得莫名其妙,心中不由嘀咕:自己手下这些家伙,是越发浮夸矫情了!   及至廖云舟回到岸上,一大帮兵将即刻围了上来,大家围着自己的师长,七嘴八舌,兴奋得很。   廖云舟见状,忍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你们干什么?我不就进去待了两三个小时么至于这么激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去闯什么龙潭虎穴了呢!”   “师座,你们已经进去整整两天两夜了!我们都以为……”他手下的一个团长,闻言立刻反驳。   “你说什么?!我们进去了多久?!”廖云舟瞧着他,脸色愈发不悦,“你个臭小子,你现在开玩笑开到你爷爷我头上来了,是不是?两天两夜,亏你也编的出来!”   这话一出,众人都变了脸色。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编呐!接着编呐!”廖云舟见他们不说话了,便又来了一句。   结果听了这话,另外几个团长也跳了出来,说道:“师座,您真的已经进去好几天了,兄弟们唬弄谁也不敢唬弄您啊!”   “是啊,师座,今天已经23号了,您想想,您进去的时候,是几号?”说着,一营长也举起了自己胳膊上的机械表,指着表盘上的日期片,说道。   廖云舟闻言,将信将疑,于是低头去看,这一看,自己着实被惊着了——那日期片上,果真翻到了23号!   廖云舟见状,忙抬手去看自己的手表,结果却发现,自己的手表,早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这叫他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这事情太不寻常,他的日期片,的确还停留在21号上!   明明在谷心湖的时候,他还看过时间,那时候,自己的手表还是正常的,怎么现在,这手表居然会停在十二点的位置上?!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从21号到23号的那两天,去了哪里!   “怎么会这样?”他转头问老兵,却发现老兵这时候早已不知去向,跟着他一同乘筏子回来的人里,压根就没有这一号人物!   他就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他人呢?”廖云舟心头一惊,于是又问和他一起回来的人。   谁知,那些人像是一点不知道似的,只是茫然的摇头,看得廖云舟心里忍不住有些发毛!   再后来,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个老兵了。   更没有人能为廖云舟解释这件事,廖云舟只能自我安慰——也许这老兵是怕带着他们走不出去,受到责罚,所以在中途,乘着光线昏暗,偷偷地跑了!   这件事之后,廖云舟也没有再继续在新安江一代逗留。他很快就继续南下,往金陵方向去了……   关于新安江石窟的事,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再提起过。   要不是今天六叔他们突然讲了这北纬30度的事,他只怕早已想不起这一茬来了!   可想不起是一回事,想起来的之后,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高朗这时候坐在精舍里,满脑子都是廖云舟在石窟里的画面,那感觉,简直能把人逼疯!   “你们大概不知道,从鄱阳湖到黄山,一直到我们这里,都在北纬三十度上!”六叔还在不悠不急地说着,他的声音低低的,在这样的时刻,听着更叫人心惊!   “有一件事情,特别有意思,”这时候,柳坤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他们便说:“大家都知道,黄山有七十二峰,可你们知不知道,在黄山脚下,有一条新安江,那地方有七十二个石窟,正与黄山七十二峰的位置对应而生……”   。 第五百七十章:虫洞   “七十二石窟?!竟有这么多?!”   高朗一听这话,心中不由暗暗琢磨,心想:“当初新安江上的石窟虽多,可我也没见到有七十二个那么多啊!”   “是啊,有人说,这一高一低,就是一阴和一阳,”柳坤点了点头,说:“有人说,这新安江上的石窟,是被遗弃的皇陵。”   “皇陵?!”高朗听了这个,顿时想起当初他进到石窟里之后看见的那些石桥石厅、假山水|榭!   要说这是皇陵,这还真有点那个意思!   只不过,他就没就见过什么皇陵,也不知道真正的皇陵长什么样子,因此也不好判断!   前几世,以他的等级,显然不大可能知道皇陵的长相,唯独这世,也就是和倪曼恋爱的时候,两人去过一次定陵,算是长了些见识!   不过,这定陵的精美程度,远在这新安江石窟之上。   甚至就连他的西域都护府,其精致程度,也远高于新安江石窟。   如果拿现代的房子做比,那么,定陵是豪华装修,西域都护府是精装修,而这新安江石窟,连个简装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比毛坯强那么一点点吧!   “是啊,传说是古姑篾王的皇陵,只不过这皇陵还没竣工,姑篾国就被人家灭了,那王也惨|死荒原,这皇陵也就没有造下去!”柳坤继续科普。   “合着这就是个烂尾工程啊?”郑西麒在一旁听了,忍不住说。   他这话说得戏谑,可柳坤听了,却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嗯,也可以这么说,”柳坤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转而说道:“可也有人说,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废弃的皇陵,而是他们姑蔑国的祭|祀场!”   “祭|祀?”六叔听了,眉眼突然一动。   “嗯,还有人说,古书上曾有过记载,这姑蔑国,不简单,他们有着一种至高的术法,可以穿梭时空,神兵天降,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可以说这些石窟,就是姑蔑国人自己制造的虫洞!”柳坤又说。   这话题一旦上升到了虫洞的高度,听起来就有些神乎其技的玄乎了,且不说高朗和郑西麒怎么看,这现场的王二麻子和梅姨,那完全就是直接听不懂了!   “什么?什么虫?”王二麻子疑心自己是听错了,一脸茫然地问。   “是虫洞!”六叔就见不得王二麻子这无知样,于是直接怼了一句:“叫你平时一不读书、二不看报,除了盘你手里那两颗假珠子,什么都不干!”   “这虫洞是个什么?白蚁蛀的?”王二麻子的无知,简直令人发指。   “王二叔叔,虫洞就是时空洞,是宇宙中可能存在的,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隧道。”高朗也看不下去了,听了这话,只好耐着性子向王二麻子解释。   “时空隧道?那不就是穿越吗?这个我知道!”王二麻子一听这话,立刻说道。   “不是穿越,而是瞬时的空间转移或者叫做时间旅行。它是一个超时空管道!”   柳坤这时也解释道:“这百慕大三角洲,就有这样的自然产生的虫洞。以前有个飞行员,就在百慕大上空飞行时,开进过一种特殊的螺旋云,当他从云里出来的时候,发现飞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上空,而整个飞行时长却比平时缩短了两个多小时!”   “这么玄乎?!”王二麻子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对,北纬三十度,一定有着某种特殊的地理构造,这直接导致了自然虫洞的产生!”柳坤点了点头,又说:“如果是这样,那么很有可能,姑蔑国的传说,并不是假的!他们就是利用虫洞的时间差打仗!”   柳坤的这一番说辞,说得众人接不上话。   尤其是高朗,他想起了当初廖云舟一下子失去的那两天,心中不由一惊,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困了廖云舟好几十年的谜团,没想到近在这时候突然解开了!   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因为虫洞!   当初廖云舟误打误撞,定是不小心误踩了什么机关,故而才会飘进谷心湖。那老兵选的什么生门,极有可能就是虫洞所在!   所以他们一进去,就立刻平白少了两天!   “坤叔,你去过新安江么?”高朗想到这些,忍不住问。   “没去过,”柳坤摇了摇头,又说:“可我虽然没去过,却也能想得明白。且这七十二石窟,分布于整条新安江,这足以说明,这新安江才是这虫洞真正的关键所在!”   “我们易县,在新安江的中下游。”就在这时,梅姨也突然冒了一句,道:“玄元街上这湖,引的就是新安江支流的河水!”   这话一出,高朗再次感觉到后背发凉。   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圈,从前世一直到今生,自己就没从这个圈子里爬出来过!   如果说,玄元街上的一切也与新安江有关,那么从前经历的所有事,似乎就又有了全新的解答,而目神珠,它的意义,似乎也开始变得不同!   “照这么说,咱们这里还真是北纬三十度的覆盖范围!”郑西麒这时总结道:“照这么看,那个黑林子的事,就好解释了!”   “什么意思?”柳坤见他话里信息量不小,便问。   “这黑林子的后面,有个不一样的地方,那地方雾特别特别大,东西也和我们这里不大一样,我们上回误打误撞,就给闯了进去……”   说着,郑西麒对着他们几个仔细讲了黑林子里遇上的事,这一通讲述,听得六叔他们几个长辈,面色愈发凝重。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皱紧了眉头,没有一个开口说话的!   。 第五百七十一章:悬崖峭壁   “你说那林子后面有人?”   王二麻子听完郑西麒的讲述,口中不断喃喃:“有人,怎么会有人?”   “真的,一个老头,穿得衣服奇奇怪怪的,像护林员似的,可哪有护林员端着枪往外头赶人的!我们又不是坏人!”   至今想来,郑西麒还是对那老头的这种态度耿耿于怀!   “这怎么可能……”王二麻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于是又问:“你确定?你确定你们不是吸了什么瘴气,产生幻觉了?”   这山上的瘴气,高朗是见识过的,那东西的厉害,足以叫人头皮发麻!   “不是,绝对不是瘴气,”高朗很笃定地说:“我当时很清醒,那人是真的,那地方也是真的,绝不可能有错!”   这话一出,六叔终于沉不住气,站了起来,瞧着柳坤和王二麻子说:“来吧!看来咱们是时候去黑林子一趟了!”   “咱们都去?那会不会打草惊蛇?”王二麻子一听这话,立刻说道。   “不碍事!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六叔一边说,一边收拾东西,道:“和他查建勇捉了这么久的迷藏,也该让他露出庐山真面目了!”   说着,他一拍高朗,道:“朗哥儿,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去救人!”   高朗一听有这么多人陪他去救人,心里顿时觉得踏实多了!   他瞧了瞧六叔,又瞧了瞧王二麻子和柳坤,最后将目光落到了郑西麒的身上。   “师哥,你和梅姨留在这里,看着巧姨,别让她有机会跑了!”高朗叮嘱了一句,才站起来说:“山上危险,你就守在精舍等我们回来吧!”   说着,他就拿起车钥匙,带着六叔他们一路直奔黑林子去了!   去黑林子的路上,高朗还一直在想虫洞的事。   他甚至在想,当初全真七子选中这荒僻的地方建造玄元观,真的只是因为目神珠在这里么?还是说,他们根本就是另有所图!   从鄱阳湖老爷庙到黄山七十二峰,再到新安江石窟、易县玄元街黑林子,感觉这些地方,从前都是割裂开来看待的,而现在,却好像突然连成了一条线!   一种无形的力量,将它们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让人很难用常理去判断这件事。   以前高朗总觉得,皮夹沟摘星观是这山上最可怕的地方,可现在,他却觉得比起黑林子,皮夹沟里的那点瘴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六叔,”想起皮夹沟,高朗就忍不住问:“皮夹沟是不是也有问题?就和这黑林子一样?”   汽车渐渐入山,环山公路上,只有高朗他们这一辆车在疾驰。   夜晚的山路,静得出奇,你可以明显的听见轮胎在地面上轧过去的声音。   远光灯惨白惨白地照着前路,与车厢内的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种强烈的反差,反倒让人更觉得清醒,连眼前的路,都变得高清起来。   “六叔?”高朗见六叔不回答,就又来了一句:“皮夹沟的雾和黑林子尽头的白雾很像,他们是一样的,是不是?是吗?”   “我没见过黑林子里的瘴气,更不知道黑林子后头住着人。”六叔闷声说道。   这话看似平常,可在这样的时刻听见,却让人心惊肉跳。   “朗哥儿,你知不知道,这黑林子长在哪里?”王二麻子这时候也忍不住开了口。   “长在哪里?不是半山腰么?”高朗想当然地答。   “是半山腰不假,可也是悬崖!”王二麻子说着,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停车,看看对面!”   高朗听了这话,果然停车,朝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这时候,天早已黑透,虽然月光极好,可也看不分明,群山被黑暗笼罩,只有月的银辉给了它们剪影般的轮廓。   王二麻子指的地方,在对面山头。   高朗顺着那方向看过去,也没看出什么来,只问:“你要我看什么啊?那不就是一个荒山头么?”   “你仔细看看对面的半山腰!”王二麻子依旧没有直说,只打哑谜似的来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才找到点方向——只看,那对面山头的半山腰,像被人劈了一斧子似的,从半山腰开始,直立向下,没有半点缓冲,那断面的剪影,很容易让人想起华山!   “几十年前,那里发生过一次山体|滑坡,当时很严重,几乎卸掉了半座山”王二麻子见他看得认真,便补了一句。   “那是……”高朗心里有些发毛。   “你现在看到的那个地方,就是黑林子。”六叔这时也开了口。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不淡定了。   “嗯,没错。”六叔点了点头,说:“从前那片林子极大,后来山体|滑坡,林子整个毁了,就剩下口头的两三百米还在……”   “照这么说……黑林子外面是悬崖,什么也没有?!”高朗闻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要是黑林子外头是悬崖,那他们那天站的地方,是什么?难道是云里么?!   “黑林子的尽头,是蓝天白云,一脚踩空跌下去,人就死了!”六叔瞧着他,说。   “那我们……我们那天的确……”高朗后怕极了,他甚至在想,难道当初那个非要将他驱出去的老头儿,其实全是为了他们好,就是害怕他们一脚踩空,会跌下悬崖不成?!   “朗哥儿,山里人知道林子的尽头是悬崖,所以他们绝不会去。你们俩无知者无畏,所以机缘巧合,见到了别人见不到的东西,至于那究竟是什么,还得要看了才知道!”   六叔见他明显神色不对,忙宽慰了一句。   接下来的路,高朗开得魂不舍守。   他甚至怀疑,自己和郑西麒两个,会不会其实已经死了,然而却不知道?   从前不就有许多这样的传说么?说战场上的人,突然被一颗流弹击中,人死了却不知道自己死了,于是打完仗还跟着队伍一起回家,直到在自己家里看到自己的遗照,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早已经死了……   。 第五百七十二章:惹不起   此时的黑林子里,查建勇正坐在一块粗粝的石头上,不停把玩自己手里的军刀。   那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漆黑的林子里,听着格外唬人,令人不寒而栗。   在他的脚边瑟缩着两个单薄的身影,她们瑟瑟发抖,整个人都陷落在一种极度的惊恐之中!   “听说……你们俩,就是高朗最爱的两个女人?”查建勇听着她们如小兽受惊那般的喘气声,脸上起了一抹狰狞的笑。   只不过,林子太黑,没人看得见。   “你们说……我一会儿要是让高朗在你们俩个女人里选一个,你说……他会选谁?”查建勇踢了踢脚边的柳月,问。   “哼!”柳月的嘴,被他塞上了,她现在除了这个字,什么也说不了。   其实她想骂他变|态,可无奈,她打不过人家,力气更没人家大,这会儿自己更是被捆成了粽子。别说是骂了,连动弹一下都不可能!   “哟,你这小脾气还挺烈!”查建勇听出了她的不满,于是咧嘴一笑,道:“你们俩的眼光也太差了,看上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真是白瞎了这样的好姿|色!”   “*&嗯……%¥#啊*&%——”   柳月听了这话忍不住要反驳,虽然口齿极度不清,还是努力嚷嚷着说出了——“关你什么事?我们就是嫁猪嫁狗,也绝不会看上你!”   “嗬!你这是说什么呢?可真是有意思,还是你旁边这小姑娘安生点,难怪他娶的是她,不是你!”查建勇说着,不然把刀子往前一伸,用刀尖抵住了她的下巴。   这种冰冷中带着一丝痛痒的触觉,让柳月不自觉地抬头,被迫望向他。   这林子可真黑,她虽然抬头,可其实却丝毫看不清他的五官,一切都只是黑暗中的一片混沌。   “真是张好看的面孔,”她看不清查建勇的脸,可查建勇却好像能看得一清二楚似的,只说:“这么好看的脸蛋,真是可惜了。等过了今天晚上,就再也看不到咯!”   这话说得让人不免惊心,倪曼听得差点没哭出来,然而柳月却无动于衷。   她这种丝毫不惧的样子,让查建勇很扫兴,于是干脆拔掉了她嘴里的破布条,对着她说:“你有什么遗言没有?我可以帮你带给你的家人!”   这话说得更吓人了,然而柳月依旧无动于衷,她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不带感情地问:“你想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知道,高朗一会儿肯定会选救倪曼,所以我想提前帮你把遗言留好,审得到时候你留有遗憾!”查建勇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欠打。   然而,柳月却只能干瞪眼。   这个恶魔,他说出的每句话,都令人恐惧!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柳月努力迫使自己平静下来,问。   “没有好处,只不过,我想看看,高朗会怎么选,我觉得好玩!”查建勇又说。   “你真是个变|态!”柳月感觉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竟然会遇到这种只有在狗血剧里的反派才会做的事情!   “嗬!你的脾气,我挺喜欢,”查建勇听她骂自己,不怒反笑,只说:“要不这样吧,他选谁,我就杀了谁,怎么样?我替你清除障碍!”   “你没有这个机会了!”查建勇正说着,远处就传来了高朗的声音。   查建勇闻声收了手里的军刀,起身望向高朗,说:“高家小哥,咱们终于见面了!”   “查建勇,你绑了我老师和师母,你究竟想干什么?”高朗这时并没有看清暗处的人质是谁,只以为方才那些话,是查建勇对自己的老师和师母说的!   “我不光绑了你的老师和师母,我还绑了别的!”査建用笑得狂放,正说着,便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对准了高朗,然后就一把揪住倪曼,想提溜一只小鸡似的,把她提溜了起来。   “小曼?!”高朗一看见对方手里的是倪曼,心头顿时一惊!   “怎么样?”查建勇笑着,又把倪曼推到地上,转而去提溜柳月。   高朗一看这情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接着目神珠之力,一个飞身,极速位移,到了查建勇跟前,就是一脚飞踹,直接将他踹出了三米远!   这力道之大,足以穿墙!   高朗这回事彻底让他给惹毛了!   他一看自己身边的人,被他绑了个干净,哪还能忍?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少在自己跟前蹦跶!   这一脚,是一般人,绝对承受不住的重击,不当场吐血气绝,已经是万幸,想要毫发无损是绝不可能的!   可谁知,查建勇竟然像个没事人似的,直接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真个人看上去,竟连一点伤痛都不见!   “好啊!目神珠的力道果然不同凡响!”查建勇一爬起来,就直接说道:“高朗,你把目神珠给我,我就把你这一大家子都还给你,怎么样?”   “你想得美!你手里有筹码,我手里难道就没有么?你不要忘了,你的女人,这会儿还在我玄元街上待着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对待恶人最好的方法!   “我的女人?你说巧妹?”   谁知,这时查建勇却轻蔑地笑了起来。   “她不是我的女人,我查建勇,不需要女人!”他直接说道:“你留着目神珠也没有用,倒不如直接给我得好!这样,也省得我们在这里废话了!”   他说着,走到高朗跟前,直接说道:“你最好搞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你带来的那些人,不过是乌合之众,想靠他们和我斗,恐怕不大现实……”   。 第五百七十三章:打交道   “我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动我的家人就是不行!”   高朗冷哼一声,对查建勇的说法嗤之以鼻。   他与这查建勇虽然没打过几次交道,可是他却是次次都想要了他的命!   且他手段毒辣,甚至更在洛克白之上,这样一个危险分子,高朗可没有兴趣和他废话,只想一拳打穿他的肺!   此刻他双拳紧握,拳头早已呼之欲出,要不是六叔他们来之前提醒他一定要冷静克制,他早就冲上去与他大战三百回合了!   “你了解目神珠么?你知道目神珠究竟是什么吗?”查建勇这时候笑起来,突然摘掉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自己光秃秃的脑袋。   那脑袋上,赫然映出一天蜈蚣似的长疤!   那长疤,横劈他的脑袋,将它分成左右两半,且这两半还不是一半高低,疤右边的那半拉脑瓜子,看上去竟比左边的高出了整整一公分!   这种拼接式的脑门,让高朗瞬间想起了一部外国电影——《科学怪人》!   这查建勇的脑袋,看起来简直比科学怪人更可怕,也难怪他天天要带着个帽子了!   “你什么都不懂,要目神珠干什么?目神珠放在你这种人手里,简直是暴殄天物!”查建勇一边说,一边向他靠近,脸上的表情狰狞极了!   “那也好过让他落在你这种恶人的手里!”高朗闻言立即反驳,道:“你干的那些好事,别以为别人都不知道!恶人自有天收,今天就是你查建勇的死期!”   “好大的口气!”查建勇此时看他,表情就像在看幼儿园里的孩子,随即往他身后喊了一声,道:“你们都出来吧!躲在暗处,不累吗?”   这话,显然是对着六叔柳坤他们喊的。   他们原本躲起来,是想探查一下黑林子的地形,看看有没有什么陷阱机关。   现在他们听了这话,也就只好不躲了,直接就从暗处走了出来。   这时候,明显是一对多,在人数上,高朗他们占了绝对的优势!   六叔一出来,就背着手,瞧着查建勇,问:“查建勇,你搞这么多事,就是为了目神珠?我告诉你,目神珠会认主,你即使得到了,也没法驾驭他,反而会因此丧命!”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查建勇,我劝你还是不要那么贪心才好!”柳坤这时也说。   谁知,他这话一出口,查建勇却直接嗤笑起来。   “柳二爷,我以前以为你是条汉子,潜伏在洛克白身边,是为了卧薪尝胆,可后来我发现我想错了,你就是个怂货!我看不起你!”査建勇瞧着他,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   “你……你认识我?”柳坤有些吃惊,但随即却又平静下来——查建勇是洛克白的手下,知道他的存在也不奇怪。   可谁知,查建勇紧接着说出的话,却让人吃惊!   “你想用目神珠去救你老婆的命,最后却选择烧死你老婆,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难道,你不知道目神珠的真正用处在于,它可以打开虫洞,时间旅行么?”查建勇说道。   “什么?!”要是放在一个月前,柳坤听了这话,一定会像打了鸡血一样,可现在,人已经没了,他也往前看了,这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你只要得到目神珠,就可以利用虫洞,回到当年你妻子被杀的前一天,到时候,你就有足够的时间赶回去救人了!”查建勇巧舌如簧,一个劲儿的忽悠,“怎么样?你现在和我合作,还来得及!”   这话说得,很容易让人动心。   六叔听了,不由在心里暗暗担忧,谁知柳坤的态度却很坚决。   “我老婆已经死了!”柳坤说道:“我不想一直活在过去。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我告诉你,有因必有果,回到过去,改变过去,现在的一切都会随之变化。而且我如果要回去,回的也不是那个时候!”   这话说得相当爷们儿。   查建勇听了这话,不由好奇,问他:“那你想回到什么时候?”   “我不需要回到任何时候,一切都已经有了最好的结果!”柳坤依旧不为所动。   这一下,六叔的心,终于能踏实地放到肚子里去了!   “查建勇,你怎么会知道我老婆的事?”这时,柳坤突然望着他,问。   “什么?!”查建勇刚才显然没想到这一层,被问了个措手不及!   “你怎么会知道我老婆是被杀的?洛克白的七星灯,该不会就是你帮他偷的吧?”柳坤盯着他,眼神冷得能杀人!   “杀不杀,一点也不重要,只要我们能回到过去,任何的死亡,都可以被预知、被改变,我们会变得无所不能!”查建勇的这几句话,显然就是默认。   “我去你大爷的——”柳坤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直接一拳头抡到了查建勇的脸上,二话不说,就和查建勇扭打在了一起!   这柳坤的身手,可不是盖的!   查建勇虽然无心与他缠斗,但这个时候却也甩脱不了,只好见招拆招,与他过招。六叔和王二麻子,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公道不公道了,也连忙加入了混战。   这四人在黑林子里刀光剑影,似神仙过招,打得是火光四溅,观赏性极强!   高朗见状,却无心多看,二话不说,忙趁着这工夫去救倪曼和柳月。   他算准了时间,先救了柳月,这才去解倪曼的绳子,一边解一边嘱咐:“小曼,你没事吧?一会儿你和月月先下山,这里不安全!你们回去以后,就到山前派出所,在我来接你们之前,千万不要踏出去一步……”   谁知,他正说着,倪曼的眼神却突然变得惊恐。   她似乎听不见他的话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后,突然尖叫起来……   。 第五百七十四章:两个查建勇   “阿朗小心——”   倪曼惊呼,两只手突然抓住高朗,使出浑身气力,将他往旁边推了出去!   高朗毫无防备,竟被她推得一个趔趄,直接坐在地上。   他像是一惊,随即回头,结果便看见查建勇擒着刀子,扑了个空,于是将火气发到了倪曼身上,对着她就要下刀子!   高朗见状,那还顾得了其他,忙起身冲上去,从后头一把抱住了查建勇的腰,使劲将他往后拽。   谁知,他的力气极大,还故意向后仰,突然双脚蹬地,朝后一使力,借着惯性迫使高朗和他一起往后倒,然后就以自身重量地将他压倒在了地上!   这一压,高朗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像是瞬间爆裂一般,疼得他眼冒金星!   柳月见状,却没有顾他,而是趁机一把拉起倪曼,就开始往林子外面跑。   她知道,这是他们两个唯一的脱身机会了。   “阿朗!不、不!我不走!”倪曼见高朗嘴角似乎有血渗出,哪里还肯离开?只一个劲儿地想要挣开柳月,冲上去救人!   “小曼,快走!小墩子他绝不会有事的,我想你保证!”柳月见她这样,只好加大了力气拉她,说:“你待在这里,他一分心,才真的危险了!”   “小曼!”高朗这时,也咬牙朝着她们吼道:“快——走——”   “可是你……”倪曼瞧着他这模样,心疼极了,迟迟不肯离开!   “走?!你们今天,一个也别想走!”查建勇这时却发了话,只见他一个鲤鱼打挺,就直接飞身到了柳月和倪曼跟前,像抓小鸡似的,一把揪住了她们两个,提溜了起来!   “小姑娘们,别乱跑,再乱跑,小心我不客气!”查建勇恶狠狠地说道。   他这一起身,高朗才算缓了过来,直到这时,他才想起一件事——查建勇?!他不是正在和六叔他们……   高朗一想到这里,连忙回头去看六叔,谁知却看见黑暗中,他们四个还在打!   是的,他们四个还在激|战!   既然六叔那里有个查建勇,那么,眼前这个拿着刀子的,又是谁?!   高朗还没回神,那个“查建勇”,就已经再次捆好了倪曼和柳月,朝高朗扑了过去!   他目露凶光,那刀子直冲高朗的心口而来,丝毫不留余地。   他这就是要杀人!   高朗见状根本无暇细想,只好再次奋起反击,与他扭打起来。   这查建勇的力气,大得惊人,高朗一个年轻人,竟然打不过他,完全处于劣势!   查建勇的刀子明晃晃的,且下刀的速度又猛又狠,高朗与他相抗,只觉得疲于应付,根本无法脱身!   “你究竟是谁?”高朗一边和他过招,一边抛出问题。   打斗间,他故意扯掉了他的帽子,结果一条贯穿的长疤,便赫然出现在他眼前!   一样的长度,一样是一高一低的拼装脑袋,这在他看来,简直是太疯狂了!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查建勇,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脸上的特征也是毫无差别,要说是双胞胎,也不可能像到这种地步!   更何况,就连他们头上的大疤也是一模一样的!   不,并不是完全的一模一样,他们头上,一个是左高右低,另一个则是右高左低。   也就是说——他们的高低,正好相反,呈现镜像!!!   这,让高朗不由后背发凉。   一个可怕而疯狂的念头,突然在他心里冒了出来!   他想起了彭|加木,想起了双鱼玉佩的传说……   说起这个双鱼玉佩,那堪称是近代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这是真事,当初引起过强烈的热议,几乎是全民讨论,人人闻之色变!   这件事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   当时有个叫彭加|木的生物学家,他曾三次探寻罗布泊,最后神秘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传闻说他的消失,与双鱼玉佩有关!   这个双鱼玉佩的发现,也充满了神秘感。   据说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罗布泊发现了一个古城遗址,然后就有一些青年想去淘些古物。   后来不知他们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第一批到达那里的青年死的死,疯的疯。   那个年代,不像现在,没有那么发达的网络,很多事情,真相之辈少数人所知,而大部分人听到的,都只是传说。   据说那些疯者看起来像是鬼|上身一样,但其实却又不是。   因为那些疯者行为异常活跃,最后全都筋疲力尽而死,验尸后则发现他们身上有未知毒素、胃中残留有未知植物,也就是说,就是因为食用了那种植物,才使他们发了疯。   这些疯者,脚部已经磨烂,却停不下来,依旧手舞足蹈,极度兴奋,就好像是毫无知觉一样。当然,他们虽然发疯,但还是带回来了一些拓片和一些古代装饰品的碎片,其中,还包含了一块圆形的古玉。   当时,大伙儿的关注点并不在那些古玩身上,他们只对这种神奇的未知植物感兴趣。   然而,由于六十年代所有的人都忙着文斗和武斗,整个从上到下,全都乱了套,因此前往罗布泊的调查队没能成行。   直到十几年后,一切秩序都恢复了正常,才正式派出了科考队,前往罗布泊。   当时的罗布泊之行,主要任务就是调查古城遗址、事故源头、采集植物标本。   这一去,调查的结果令人心惊——古城遗址找到了,事故却再次发生!   去的时候是大队人马,回来的人却没有几个,这其中还有一人受了重伤,彭队长更是突然失踪!而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神秘的植物标本!   虽然考察队出现了严重事故,但是也有了重大发现——他们找到了一个基本保持完整的工程设施。   在这个地方,有大量设备,其中大部分都失效了,同时也没有人知道该如何使用,只有个别设备的功能被甄别出来了,其中最重要的发现就是——双鱼玉佩!!!   。 第五百七十五章:双鱼   什么是双鱼玉佩?   其实它从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就是一块普通的和田古玉。   它之所以被称为双鱼玉佩,主要原因有两个:一是这块玉佩上,雕着两条鱼的,他们合抱在一起,围聚成一个圈;而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一个实验!   当初研究人员在实验室里,发现这玉佩似乎有异动,出于好奇,就出去找了一条鱼来做实验。   结果,他们把一这条鱼放在了玉佩的旁边,玉佩就突然启动,放出强光。   而强光过后,一条完全相同的鱼竟被复制了出来!   科学家们见状,感到十分惊奇。   为了证明复制的鱼和原始的鱼之间的关系,科学家在鱼的一侧作了标记,再一次进行实验。   结果,复制出的鱼竟然也有这个标记!   只不过,标记的位置和本体是相反的,非常像道家的太极鱼那种负阴而抱阳的藕合结构。   然而这两条鱼,在同一时刻下的动作完全不同,就象是两条完全不相干的鱼在游动。   为了研究这复制鱼与本体之间的关系,实验人员向本体注入了毒药,本体很快死亡,但奇怪的事出现了,复制鱼却仍然活着!   不过,七小时后,复制鱼也死亡了。   紧接着,实验者又做了一组复制实验。这一次,他们对复制鱼进行了注射,谁知实验的结果还是一样,复制鱼死亡后的第七个小时,本体也死亡了!   这就证明了,这两条鱼之间的关系,本质上他们仍然是同一条鱼,只是经过玉佩的作用,呈现出了两条处在不同时空状态下的鱼的不同状态。   这个神秘事件的出现,极大的震撼了科学界,甚至影响了往后二十年的科学研究方向。   用科学化的语言来表述的话,这个“双鱼玉佩”装置,很有可能是一个“超人类文明的时间机器或物质转移装置”,极有可能是被运用于某种物质的超距输送的。   而且,从两条鱼死亡的时间间隔上来说,这个装置往返另一个未知物质空间的时差,应该就是7小时!   也就是说,这个双鱼玉佩和目神珠,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目神珠不会复制,而双鱼玉佩会!   双鱼玉佩的第一次出现,并不是彭教授带领科考队前往的那个时候。   它出现在更早之前。   传说罗布泊,就出在地球平行时空的交汇点,双鱼玉佩,就是开启这个交汇点的钥匙!   每逢双鱼玉佩现世,罗布泊地区就会出现大量的镜像人。   所谓镜像人,就是复制人,据说,当时的军队和百姓,都被复制了,一时间,那个地方的人数达到了三十万之多!   这是一场意外,涉及到了生命尊严的领域。   据说五十到六十年代,罗布泊经常出现异常。   有很多目击者称,自己看见了根本无法用地球科学来解释异类生命!   这种传言,越穿越玄乎,影响面也越来越大,于是后来官|方介入,进行调查。   至于这个调查是如何进行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道最后,那个地方成了核爆试验场,在那几年中,经常在那里进行核|弹测试。   几次测试之后,那地方的超自然现象就渐渐消停了。   而甚嚣尘上的双鱼玉佩,后来也不知所踪,彻底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有传闻说,是那块玉佩在核爆中被炸了个粉碎,所以一切才得以消停下来。   于是,人们就这样太太平平地过了十几年。   到了七十年代末,上头突然决定要重启当年在罗布泊发生的超自然现象的调查。   而那一次,就是由彭教授带队前往的,而双鱼玉佩,也在那个时候重新现世了!   是的,传闻中被炸成粉末的玉佩,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众所周知,这彭教授是一位生物学家,他前往罗布泊,自然是要调查与生物有关的内容。至于是什么生物,那就见仁见智了!   而至于彭教授的失踪,也始终没有定论。   据说他离开营地前,曾留下一张纸条给队友们,上面写着“我向东去找水井”,自此便一去不回,再也没有了音讯。   有人说,他是一不小心被复制了,在此情况下,官|方只能对外宣布他为失踪。   有人说,他是被同行队友杀害,因为队伍中出现了别有用心的人!   还有人说,他根本不是去找水,而是一个人再次返回了古国的遗址,进入了那个神秘的地下世界……   这最后一种说法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彭教授最后的脚印,出现在盐碱地上。而古国遗址的入口,就在那片盐碱地上!   当然,这些都是人们的猜测,关于他消失原因,传闻不计其数。其中最现实的一个说法,就是他晕倒后被风沙掩埋了。   彭教授失踪后,官方为了找到他,开展了四次大规模搜寻,但都没有结果。   而在古城遗址里再次出现的双鱼玉佩,却又开始了它的复制之旅!!!   历史似乎是个圈,一切又开始了新的轮回。   据国外的一份资料显示,八十年代末,曾有卫星在罗布泊的上方拍到过大规模的人群聚集,在无人区,却出现密密麻麻的人,这显然不正常!   至于后来这些人去了哪里,是死是活,就不得而知了。   关于这双鱼玉佩的事,高朗从前也是当一个奇闻来听。   可现在,互为镜像的两个查建勇就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让他不得不相信——传闻,有时候就是没有办法得到验证的真相!!!   。 第五百七十六章:一切是个圆   “你究竟是什么人?!”   打斗还在继续,高朗虽奋力搏杀,却也只能勉强维持。   “我是什么人?廖师长,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查建勇咬牙冷笑,鼻子里喷出的浊气让高朗像中了枪一般,惊得目瞪口呆!   那气味,他再熟悉不过。   那些年行军打仗,他和所有的兄弟一起风餐露宿,常常几十天不洗澡。   他作为师长,还能每天抹把脸,刷个牙,那些普通士兵,可没这个待遇。他们可以长达数月不刷牙,顶着一口烂牙说话嚷嚷,再加上抽烟喝酒熏着,嘴里就是这个气味!   这种浊臭,烈酒似的冲,你在现在的人身上可闻不见。   此刻高朗一闻这味道,心就像触电一样,登时一把揪紧了查建勇的衣领。   “你叫我什么?你究竟是谁?”这件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他看查建勇,最多不过五十来岁,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前世的事。   可要是他不知道,为何他又能准确的喊出“廖师长”这三个字?!   这分明,就是故人!   而且还是很早很早的故人,因为后来,廖云舟的军|衔越来越高,等去世的时候,早已到达了司|令的级别!   而查建勇依旧唤他“师长”,这很显然,那是他国|军时期的旧称呼了!   “你不认得我?你就该仔细看看才对!”查建勇冷哼一声,接着说:“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这话说得很重。   可高朗思前想后,在脑海中搜寻了个遍,实在不记得自己见过这样一个人!!!   “我不认得你,你不要装神弄鬼,我们不可能遇见过!”高朗确信自己这就是被查建勇带沟里去了!   “嗬!这么多年了,我每天都生活在黑暗里,痛不欲生!而你,你这个罪魁祸首,你却告诉我,你不记得了!好,那我就来帮您好好回忆一下!”查建勇咬牙切齿,一脸恨意。   这模样、这架势,就好像真是高朗做了什么天大的恶事、有多么躲不起他似的!   “当年在鄱阳湖、在新安江,我劝你多少,你一句不肯听!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作死,我岂会落到这种境地?”查建勇说着,直接就给了高朗一拳。   高朗被这一拳砸得眼冒金星,可脑子里却反而清醒起来。   要说劝诫,他脑海中便跳出了一个人——老兵|王富贵!!!   当初在鄱阳湖,是他劝自己开拔;后来在新安江,又是他劝自己不可冒险。后来自己能从谷心湖死里逃生,也是靠得他。   只是后来,在出谷之后,王富贵就不知所踪了。   要说是劝诫,那也只能是他了!   可是,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不论是眉梢眼角,还是面骨轮廓,高朗实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共同之处!   老兵干瘦,面容也清瘦秀气,与这粗糙强健的查建勇,完全联系不到一起去!   民国时,当兵并不一定是自愿,很多人都是在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拉了壮丁,又没钱赎自己,因此只好上战场送死,当炮灰。   那老兵,就属于是那一类!   他的身手,廖云舟是见过的,连花架子都算不上,完全不能和查建勇这气力相提并论!   “不!你不可能是老王!”高朗想到这里突然一蹬腿,攻向查建勇的下路。   查建勇始料未及,结结实实吃了他这一脚,朝后推开几步才停住。   高朗见状,连忙乘胜追击,想要速战速决,结果了这场纠|缠,谁知查建勇却不依,反而弯腰,死死|抱住高朗,一施力,直接将他扛到了自己的肩上,然后就开始往黑林子尽头狂冲!!!   “你不信?!那好,我今天就让师座你见识见识——”他一边狂奔,一边狂放地大叫。   这场景,着实吓了柳月和倪曼一跳。   “六叔!六叔——出人命啦!!!快救人啊——”她们两个虽然被绑着,但嘴并没有被塞起来,因此连忙朝着六叔他们狂喊。   六叔柳坤他们听见这喊声,才把注意力转移过来,然而这时已经完全来不及了,只看见——   高朗被一个人扛着,跑到了林子尽头,直接一个飞跃,纵身而下,跳崖了!!!   “朗哥儿——”六叔他们见状,惊得几乎奔溃,连架都顾不上打了,连忙跟着跑了过去。   他们一行人就这样冲到了悬崖边,然而连个衣服角也没看见,两个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而那个一直在和他们干架的查建勇,这时候竟也没有乘人之危,而是干脆折返,回到了自己绑柳月和倪曼的地方,静静地等待着六叔他们即将到来的反应!   黑林子的尽头,是悬崖,崖边风大,吹得六叔他们心惊胆寒。   他们抱着树,探出头去,希望有奇迹会发生。   可结果终究让他们失望,悬崖陡峭,人从那里摔下去,哪还有什么生还的可能!   “朗哥儿……朗哥儿……”六叔一下子六神无主,不停喃喃。   “不会有事的,高朗这小子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柳坤见状,心里虽然难受,可表面还在劝慰。   “是啊,他之前不是说过么?这黑林子后头还有什么地界,许是他们两个跌落到那地界里去了!”王二麻子这时也说。   他们两个表面劝解,可实际心里却也发虚,而不远处的查建勇听了这话,更是哈哈大笑,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刺耳!   “你笑什么?”六叔闻言,忍不住吼道。   “我笑什么?我想笑什么就笑什么,你管得着么?”查建勇再一次拿出了他的军刀,在手里把玩。   六叔见状,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就问:“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说了,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目神珠而已!”查建勇被他揪住,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嘻嘻地说:“把目神珠给我,你们并不损失什么,何苦闹出人命……”   。 第五百七十七章:另一个世界   “你给我住口!!!”   六叔看不得他这洋洋自得的模样,指着他便骂了上去。   “你究竟想干什么?方才那个人是谁?你还有帮手?”六叔连珠炮似的问。   他们与查建勇打了这半天,各自都乏了,这时候也不想打了,反而平静地站在一处说话。   “但凡想要目神珠的,必然是有所图。你图的又是什么?”六叔见他不说话,便又说。   “我图什么?”查建勇闻言冷笑,半晌才说:“我没什么帮手,自始至终,我都只有我自己而已!”   “你少来!”六叔这时自然不解他的意思,只说:“当初你和阿巧在山上设局,要杀朗哥儿,做下的那些事,可不是单单你们两个人就能完成的!”   “我从来没说过我们只有两个人。”查建勇说着,突然抬头看他,幽幽说道:“你们别以为自己看过几本道书,就已经掌握了这天下至真至纯的道法。要是一切这么简单,就好了……”   这话说得众人不寒而栗,背后都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与此同时,高朗和另一个查建勇,似乎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   听着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却迟迟不敢睁开眼睛,直到听见查建勇说了一句“到了”,他才睁开眼睛,结果却发现自己在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   这地方,大雾弥漫,正与那日在黑林子后面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高朗问查建勇。   “这里是我的家!”查建勇瞧了瞧周遭的一切,说道:“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你真的是王富贵吗?当初在新安江的石窟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高朗这时不知怎的,心突然踏实了,不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   “王富贵……嗬!这么多年了,久得我都快忘了,原来我叫王富贵……”查建勇这时,也不像之前,突然变得感伤起来。   “你真是王富贵?!那你的长相为什么……”高朗还是觉得不敢置信。   “如果当初在新安江遭难的人是你,你今天就不会这么问了!”查建勇瞧了他一眼,才说“走吧,我带你到一个地方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黑林子本就长在悬崖边,我们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却没有摔死,反而跌在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高朗瞧着查建勇,纳闷极了。   他突然觉得,在这个男人的身上,藏着无数的未解之谜!   如果他就是王富贵,那么打从一开始,他就比自己懂的多得多!   “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是由多元空间组成的,我们现在所在的,就是平行空间。只不过,这个平行空间,与其他的平行空间不同,这是由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平行时空!”   “自己创造平行时空?!”这种说法,让高朗觉得匪夷所思。   “时空是可以被创造的,所以我需要目神珠!”查建勇说出了自己的用意。   “什么意思?这与目神珠有什么关系?”一听见目神珠三个字,高朗立刻起了疑心,猜测他这些话,不过是为了套路他!   “目神珠对我们来说,极其重要,是我们维持时空稳定的关键所在,没有了目神珠,这个时空迟早会消失!”   查建勇说着,朝前方的山路指了指,说:“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们的村子。”   说着,他主动往前面带路,朝着那条浓雾弥漫的小路,朝前走去……   高朗见他朝前,也忙跟了上去。   这弯弯的山路,被雾气浸得湿|滑,他小心翼翼地走,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这条路眼熟得很!   这路,似乎他从前曾走过无数次,只不过从前皆是在夜里走,而这一回是白天!   “怎么了?”查建勇见他走得奇慢,便回头望他。   “这地方……我怎么觉得……我来过?”高朗顿了顿,说。   “你来过?!”查建勇闻言失笑,随即说道:“不,你不可能来过!自打这个空间创立至今,从没有人来过!”   “可我总感觉到熟悉,也许是梦里吧,总之,我一定来过!”高朗答道。   “走吧,没多少时间了!”查建勇闻言,并没有再给出回应,而是直接朝前走去。   两人约莫在这盘曲的山路上走了十多分钟,这眼前的白雾便渐渐散了,整个天气骤然一变——原先还是阴沉沉的天,突然就变得艳阳高照起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片春和景明之中,只看见群山环绕之间,有一村镇,世外桃源一般,一片桃红柳绿,美得不似人间!   村镇的外头,围着一条长长的水带,很显然,这既是护城河,也是他们的饮水源。   “就是这个村子?”高朗原先觉得柳坤的青牛村,已是世外桃源。可如今见了查建勇的村镇,才觉得是从前自己的见识浅了!   “对,生活在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被外界所抛弃的怪物!”查建勇的神情突然变得悲戚起来,他瞧着这村子,半晌才说:“他们都和我一样,是被抛弃、被伤害了的人!”   查建勇这话,说得凄凉。   高朗虽然不知道他口中的那些“人”,究竟都遭遇过什么,可他的心中还是不自觉的感到悲伤和沉重。   “你要目神珠,就是为了他们?”高朗突然觉得,眼前的查建勇,也没有原先看起来这么可恶了!   虽然他做了很多恶,可身后,却似乎也背负了很多。   如果有得选择,他相信,他绝不会走这样一条路。   是命运,将他推到了这样的境地中去……   “是!”查建勇转头瞧着高朗,道:“没有目神珠,我们这个世界会崩塌,而这里,就是我们唯一的家……”   ——父老乡亲们——   最近由于我工作繁忙,只能一更,真的很对不住大家。   下周一开始,恢复正常,谢谢大家一路支持!谢谢!   。 第五百七十八章:王富贵   查建勇,其实不叫查建勇。   王富贵才是他的真名。   他会落到现在这境地,一切还是要绕回到新安江上那些石窟说起!   当时他为廖云舟选定了生门,然后就跟着他们坐竹排,进了那生门方位的石窟。   上回说过,那生门的石窟,空间特别狭小,且水势湍急,能见度极低,虽然看似只不过几分钟的水程,但实际上却也是生机险中求!   当时他和廖云舟虽然在一艘竹筏上,可位置却不同,廖云舟稳坐在中间,而王富贵压船,坐在筏子的尾端。   而一条筏子,在湍急的河流中,最不稳的就是筏尾。   当时在一片黑暗中,王富贵也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突然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向他袭来。   那力量极大,他一下子就被震晕了,等再醒来,已经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了!   “我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到了罗布泊,我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去的,更不知道这中间究竟过了多少日子!”他一边往村子里走,一边对高朗说。   “罗布泊?!”高朗一听这话,顿时再一次想起了双鱼玉佩的事。   这叫他心中不由暗暗寻思,心想:“不会吧?难道还真与那传说有关?!”   “嗯,你听过双鱼玉佩的事吗?”查建勇点了点头,说:“那根本不是什么传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千真万确!”   “你指的……是镜面人?”高朗瞧着眼前的查建勇,有些不置可否。   “是,我就是镜面人,前头村子里住着的,全都是镜面人!”查建勇点了点头,答得坦荡。   他停下脚步,瞧着高朗,说道:“我们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可我们又有什么错?是我们自己要复制自己的吗?不是,我们也是受害者!”   “所谓复制,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看网上许多资料,把这复制,说得像复印似的!真的是这样吗?”高朗问。   “我不知道,”他的问题,让查建勇皱眉,他只是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双鱼玉佩,真是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可怕到让你难以想象!任何事物靠近它,都会被复制!”   “如果你亲眼看见过它复制人,那么你一定会对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产生怀疑。太快、也太容易了,这样的轻易,实在可怕……”   王富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几乎是密闭的实验室里。   那实验室里,有各种各样的仪器。   那些仪器,都是他从来不曾看见过的。   他虽然是个当兵的,但也不是什么世面都见过。这种时候看见这种阵仗,不免发怵。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实验室里,还通着电,机器都像是还能运转的模样。   当时他凭着自己常识与经验,很快就找到了这实验室的电源总闸,将黑漆漆的实验室,一下子变得亮堂起来!   “你说那样的一个地方,怎么会有那样的一个实验室呢?实验室里的机器,造得跟现在那些科幻电影似的,我一拉开电闸,那些机器就运作起来,然后操作台上就突如浮出了一枚玉佩……”   “那玉佩的样式很普通,但玉质很好,更奇特的是,它好像会发光,”査建勇接着说:“我一看见它,就忍不住被他吸引,走了上去。不料,一走上去,便感觉眼前一黑,等再亮堂起来,就有了两个我!”   “就这么简单?!”高朗听了,觉得甚是惊奇。   “是,就这么简单。”查建勇点了点头,又说:“我当时吓蒙了,根本来不及反应,外面就来了人!”   “来了人?!”高朗突然觉得,这并不像是一个纯粹的超自然现象的故事。   “对,是一群洋鬼子,”查建勇的脸色很凝重,似乎那段回忆,对他来说充满了痛苦,“他们说德文,一看见我,就很吃惊,随后就把我关了起来,把我当成小白鼠似的,做了许多研究。”   “他们并不知道双鱼玉佩的秘密?”高朗问。   “我猜原本他们不知道,可我出现后,他们就知道了……”   查建勇叹息道:“从那以后,罗布泊的镜像人就变得越来越多了。他们利用镜像人做苦工,建造更多的实验室,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要干什么!”   “竟还有这种事……”高朗闻言一时难以消化。   与此同时,黑林子里的另一个查建勇,也颇有默契地对着六叔他们做起了科普。   “你们都知道北纬三十度吧?就是那条奇怪的纬度带!”这个查建勇一边玩着手里的军刀,一边说。   “知道,所以呢?”六叔可没耐心听他在这里说书。   “所以?我告诉你们,罗布泊、鄱阳湖、新安江石窟、黑林子、还有你们的玄元老街,都在这北纬三十度线上!”这个查建勇说话的口气,想起了吹牛皮大王。   “这关罗布泊什么事?”六叔这时也已经隐隐想到了双鱼玉佩。   “关什么事?”查建勇笑了,他笑他们一个个的,都没见过是面,“我告诉你们,这几处地方,都是有连接点的,只要找到连接点,我们就可以在这几个地方瞬间位移,比神仙还快!”   “这是什么意思?”柳坤听了,觉得不可思议。   “字面意思,我可以在一天之内,把我刚才说的这些地方,悉数跑个遍!”查建勇用一种看着乡巴佬的神情看着他们。   “你是说有虫洞?”柳坤闻言突然会意。   “对!就是那个虫洞!”查建勇点了点头,接着便说:“你们都听过双鱼玉佩吧?你们看,双鱼玉佩、目神珠、定风珠、石窟阵法,这些都在三十度线上,你们难道就想不到什么?”   。 第五百七十九章:罗布泊   “想到什么?你究竟想说什么?”   六叔皱眉瞧着查建勇,丝毫不想配合他卖的这个关子!   “这是一个体系,从罗布泊的双鱼玉佩开始,一直到玄元街的目神珠,环环相扣,一脉相承!”查建勇激动得说:“这就是打通不同时空的一道门!”   “所以,你要目神珠,是想干什么?”其他人可能会被查建勇绕晕,但六叔不会。   在他眼里,这查建勇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双鱼玉佩是开始,目神珠是结束。”查建勇又说:“被双鱼玉佩复制的东西,只有目神珠才能让他合二为一!”   “谁告诉你目神珠有这功效?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六叔觉得他这话越说越扯,简直是吧他们当成三岁的小孩子骗!   “你们不信?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查建勇听了这话,突然站起来,说:“在罗布泊的古城遗址下头,有一块石碑,里面详细讲述了这所有的事,这不是我能编出来的!”   “你从罗布泊来?你见过那石碑?”六叔嗤之以鼻。   “对!我曾在罗布泊生活了几十年!”谁知查建勇这时却点头,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只看他打开相册,翻出几张照片,放到了六叔面前,说:“你看看,就是这个石碑,上面说得很清楚!”   六叔闻言,将信将疑,于是接过手机细看,果真见到照片上,一个古墓似的地宫中,立着一面石碑,上面刻着碑文。   那些碑文经岁月侵蚀,早已变得斑驳,六叔对着手机看了半天,也只在里面依稀辨认除了几句话。   那话的大体意思就是说,这照片里的地方是乌垒古城,户百一十,口千二百,胜兵三百人,是边塞重镇。其东南为罗布泊,乃四河交汇之地,湖水浩浩汤汤,因其味咸,又被称为盐泽……   “这也没说什么啊!”六叔看了有一会儿,才说。   “这碑我没拍全,”查建勇拿回手机,接着说:“罗布泊的古城遗址,就是这石碑上说的乌垒城。你知道乌垒城么?”   “不知道,有什么典故么?”六叔这时候还是将信将疑。   “我告诉你,东汉以前迁址以前,这西域都护府,可一直就在乌垒城!”查建勇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光!   “西域都护府?!”一听这几个字,六叔的心口骤然一紧!   “正是!”查建勇使劲点了点头,接着说:“你应该是做清楚那地方有什么典故的!”   好家伙!这话一出,六叔哑口无言!   他再看查建勇,顿时觉得一切变得扑朔迷离——这个姓查的,绝对不可能是一般人!!!   “你看,双鱼玉佩就是在这古城遗址里被发现的,也就是说,原本这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就是在同一个地方的东西!”查建勇见他不说话,又说。   “都说这世上,五行相生相克,方能达到平衡。这样看来,双鱼玉佩和目神珠,的确极有可能是可以相互制衡的两件东西!”柳坤这时也开了口。   这时他多年下墓倒斗的经验之谈。   但凡毒物,解药必在一丈之内,凡是猛兽,克星必在它的周遭活动!这是大自然约定俗成的规矩!   “那照这么说,当初目神珠被关内侯带走下葬,岂不是就打破了乌垒城的平衡?!”王二麻子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是了,”查建勇点了点头,说:“石碑上说关内侯病逝后没多久,乌垒城就开始出现各种异象,那十几年,就连罗布泊的水,都明显减少了许多!就像是浴缸被人拔了塞子,一下子降了一半!”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因为目神珠被带走了?!”六叔皱眉。   “是的,后来差不多又过了十几二十年,乌垒城的人就撑不住了,所以他们弃城,全部迁往它乾城了。自此,乌垒城被埋没在了红柳和梭梭之下了!”   查建勇的讲述,令人脑洞大开。   六叔一时也难以分辨这些话的真假,倒是柳坤点了点头,回应道:“我听说过西域都护府迁址的事。前些年在巴音郭楞的轮台县,有人发现了十余处距今两千年的古城遗迹。”   “轮台县?!对对对!这事我也听说过!!!”王二麻子一听这个地方,顿时激动起来。   他们这些搞古玩的,对这些事情最为关心。   当初王二麻子听说了这件事,立马就动了心,想要去一趟轮台县,收点好货呢!   “嗯,我记得当时新闻上说,当地仅存的少量土垒遗迹,经考证,汉代西域都护府就隐匿于其间。”柳坤补充道。   “难道……乌垒城真的就是出现双鱼玉佩的这个古城?”六叔心中还是不确定,他默默地思忖着,并没有开口。   因为在他看来,要是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件事情,就真的太疯狂了!   这一切,都是千年前的因果。   谁都知道,罗布泊长得像一只耳朵,因此又被称为地球之耳,这个地方的磁场极不稳定,被公认为是时空连接处,因此经常发生一些与百慕大三角洲类似的神秘事件。   如果查建勇带来的推测都是真的,那么几乎就可以断定,这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在这个地方出现,多半有一种镇守的意味在其中。   他们相互守恒,相互制约,达到了一种平衡,就像是电梯的双开门。   后来目神珠离开,打破了这一种平衡,那里的磁场便彻底打乱,因此生出了许多怪事!   而这一个点上的事情,也因此被拉成了一条线,从罗布泊到玄元街,整个北纬三十度,因此中门大开,出现了一系列无法解释的超自然事件……   。 第五百八十章:桃源村   “就算你说的在一切都是真的,你现在想要得到目神珠,又是为了什么?”   六叔琢磨了半天,才瞧着查建勇说:“你总不会是想要恢复乌垒城,让罗布泊的水全都回来吧?”   谁都知道,上世纪的七十年代后,罗布泊已经彻底没有水了。   如今那个地方,已经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毛之地,是荒无人烟的无人禁区。   要是查建勇想要恢复那地方,那么他绝对是精神有问题!   “我只想让一切回到正轨,没有目神珠,一切就永远不会结束!”查建勇说着,再次拿下自己的帽子,将他那怪异的头骨展现在众人面前……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查建勇,已经带着高朗进了他们的村寨。   “这个村子,叫桃源村,你一会儿看见村民,不论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切记不要表现出惊讶。”他对着高朗嘱咐。   越靠近村子,这路两旁的景色就越美。   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是真的用心在经营这个地方!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高朗听了桃源村这个名字,忍不住念起了《桃花源记》中的句子。   在他的感觉里,这个村子,的确担得上世外桃源这四个字!   然而,与高朗突如其来的浪漫气不同,查建勇的神情却很凝重。   在他的脸上,甚至写满了痛苦。   “要真是个世外桃源就好了!即使是在这里,有些痛苦,我们依旧不得不面对……”末了,他这样说。   高朗闻言,觉得他话里有话,正要细问,不料却看见前方迎面走来两个高达数丈的人!   那俩人的头身比例极度失调,头与一般人无异,身子却是个庞然大物,比姚明还高,比黑猩猩还壮!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就像两台举行推土机,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就这样,他们还跺着脚走路,把地面踩得咚咚直响,高朗一看见他,脑子里就只剩下——“巨人”二字了!   不过,他倒也没想着要躲,就是呆愣愣地瞧着人家,直到人家走近了,他才被查建勇拉到了一旁,给巨人让路。   “这是咱们这里最高的人。”查建勇拉他的时候说了一句。   高朗听了这话,顿时又仰头去看那两个巨人,谁知这时距离近了才发现——他们俩的脸上,都只有一个眼睛,就长在中间鼻梁的位置上!!!   这一眼,顿时叫高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寻思:这不是怪胎么?!   却说那俩人,见了查建勇后,也没有与他打招呼,更没有为他停留,而知依旧缓慢而迟钝地朝前走,就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似的!   “这是个可怜人!”查建勇望着他的背影,说:“他的脑子里是空的,当初被他家卖到实验室的时候,才不到一岁!”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惊讶得合不拢嘴。   “是的,那些洋鬼子,拿他做了很多实验,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查建勇恨恨地叹了口气,又说:“双鱼玉佩,就是我们这里所有人不幸的根源!!!”   “你是说,他们也是镜像人?!所以这村子里的人,全都是当初从实验室带出来的么?!”高朗看了那个怪胎巨人后,终于对这件事有了一个更真实直观的感受。   “当然,当初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罗布泊成了靶场,我们也是死里逃生。当时有三十万人,就只逃出了我们这么些人!”查建勇这时突然说:“可逃出来的,却也都遭受了辐射,身体起了变化……”   忆起那段往事,查建勇的心里痛苦极了。   当初,他在罗布泊的实验室里,熬过了一段极其漫长的非人岁月。   后来好不容易洋鬼子们悉数撤走,他一直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却不想竟等来了上头要将他们全部人道毁灭的安排!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镜像人涉及到伦|理问题,有违大众的认知!   “我们这些人,就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没有什么权利可言,也不被人当人看!除了我们自己疼惜自己,就没有人会在意我们的死活了!”   查建勇愤愤地说着,两只拳头捏紧了,眼中全是喷薄的怒火!   “我们差点就死在那里,要不是我们当时躲在这个地下实验室里,要不是最后一刻,双鱼玉佩突然启动,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可是没死,又和死了有什么差别?我们早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你看看我,你看看他们,我们才是受害者,我们有什么错?!”查建勇越说越激动,整个人愤恨难平!   “你们是被双鱼玉佩送到这个地方来的?”高朗有些意外。   “算是吧,这里实际上算是双鱼玉佩创造出的时空夹缝,而我们恰巧在这夹缝中求生存!”查建勇说着,又指了指前头不远处的一座木楼,说:“走吧,你的老师和师母,就在那里!”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很惊诧。   “我知道,你一定以为,我挟持他们是另有所图。”查建勇笑了笑,引着他走到了村子里。   这村子里,房子都很原始,全是木头搭建的,里面的一切设施器具,也多为木质石质,看起来仿佛时光倒流,一下子回到了几百年前。   “我跟你说,我没什么恶意,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我要借目神珠一用!”查建勇一边走,一边和迎面走来的村民点头微笑。   看得出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都特别尊重他。想来,他在这个村子里的地位,是极高的!   “你要稳定这里,是吗?这不难,我可以答应你。”高朗见他似乎挺讲道理,就表了态。   “没有这么简单,”谁知,这时查建勇却停下来,瞧着他郑重地说:“走吧,等到了我家,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等你看完了,就全都明白了……”   。 第五百八十一章:终相见   查建勇的屋子,在整个村子的最中心。   那是一栋二层的木结构小楼,外表看起来非常原始质朴。   屋外一圈低矮的木栅栏,围出了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停着一辆雅马哈摩托车。   这屋子、这院子和这红色的摩托车,撞出一种特别的酷劲儿。   高朗瞧着眼前的情景,不由想起从前老电影里那些日本乡村小院。   对,就是那种感觉,不着一色,被尘土包了浆,虽然空间很小,看起来却依旧空空荡荡。   “走吧,家里没别人!”查建勇见高朗站在门外看了许久,迟迟不进门,便说。   高朗听了这话,才算点了点头,跟着他进了院子。   “这房子都是我们自己砍树造的,”查建勇一边开屋子的门,一边说:“除了电器,这里的东西都是我们自力更生解决的。”   “那电器呢?”高朗饶有兴趣地指了指院子里的红色雅马哈,问道:“还有这车子,你们怎么运来?”   “都是人力背回。”查建勇答。   “人力?那多麻烦啊!”高朗对这桃源村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没办法,”查建勇无奈,一摊手说:“这里特别脆弱,任何大一点的机械,都有可能让这里毁于一旦。”   “目神珠真的可以稳定这里吗?”高朗闻言,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   “其实稳不稳定这里,一点都不重要,我们这里的人,早已过够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我们只想结束这一切。”查建勇叹了口气,推开门,对高朗做了个“请”的动作。   高朗见状,踏入屋内,他本以为这屋里应该也很破,不料一走进去,却发现这屋子里的陈设十分奇特。   屋里并没有普通房子该有的客厅。   一进去,就是一个大大的工作台,上面铺着各种图纸,有地形图,也有机械类的图,那些图的旁边,又摆满了工具零件,看上去,就好像正制作这什么了不起的机器。   “这些是什么?”高朗一看见这些东西,就径直走了过去。   结果一眼就看见了玄元地宫的图纸,还有北房地底下的图纸!甚至,还有摘星观的图纸!!!   这叫他惊心,突然有种被人看光了的羞愤。   “你为什么会有这些图纸?”他扭头看他,眼中有怒意。   “定风珠、目神珠,”查建勇这时这不悠不急,慢慢踱到他眼前,说:“整个三十度,所有的一切,我都绘了,你不必惊慌。”   “你绘这些东西干什么?”高朗问。   “因为我一直想弄清楚这件事,只有弄清楚了,我才知道该何去何从。”查建勇说道。   “那这些零件呢?你在造什么?”高朗指了指桌上的机械,问。   “我想回到从前。”查建勇直言了当。   “你不会是在造时光机吧?!”高朗觉得这也太不切实际了。   “算是吧,不过我失败了。”查建勇点了点头。   “为什么?你要回到从前干什么?”高朗不解。   “我想阻止这个悲剧,结束现在的一切!”查建勇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需要的不是桃源村,我们需要的是正常人的生活!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座自欺欺人的牢笼罢了!”   “你要回到第一次去实验室的时候?”高朗明白他的感受。   “不,还要更早,我要去阻止双鱼玉佩现世!”查建勇说道。   “什么?!”高朗觉得他疯了,“双鱼玉佩怎么现世的,根本就没有人知道,你怎么阻止?我觉得现实一点,你回到鄱阳湖那时候好了!”   “不行!绝对不行!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要带着他们一起!没有了我,他们会死!”查建勇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心中竟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来——没想到这查建勇,竟然也有仗义的一面!   不过,这些讨论,在高朗看来,根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还时空穿梭,要是真的能时空穿梭,只怕子姬第一个就杀回去救她夫君了,还能等到现在?!   当然,这些话他并没有讲给查建勇听,只是问他:“我老师呢?”   “他们在楼上,”查建勇并没有拖延,而知直接引他往楼上去了,“你放心吧,他们在这里一切都好。”   这是实话,楼上,欧阳华和他的夫人正在书房里看书。   穆英在给丈夫煮茶,而欧阳华,正带着他的金丝边眼镜,对着书上做摘记。   阳光洒进屋子里,照在窗台的长寿花上,衬得一切静谧又温馨,真有一种归隐的闲适。   看得出来,查建勇待他们挺好,并没有迫害。   高朗推门走进去的时候,他们老两口很惊诧。   尤其是穆英,她瞧着高朗,不由站起来,连手里的茶刷掉了,也不曾发觉。   “老师,师母!”高朗瞧见这老两口,鼻子顿时一酸,轻轻喊了一句。   欧阳华闻言转头,拎着眼镜瞧着高朗好长时间,才认出他来,叫了一声:“阿朗?!你怎么来了?”   “老师,我来接你们回家。”高朗笑着回答。   他走进屋子,一直走到书桌前才停下来,问:“老师,你恢复得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好,好,你老师他一切都好!”穆英见了儿子,激动极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阿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最近还好吗?是不是很辛苦?”   师母的态度比以往还要温柔许多。   这让高朗突然想起了幻境中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他转头望向眼前的师母,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他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我……”高朗瞧着她,红着一张脸,哆嗦半天,却只是别过了脸,对欧阳华说:“我都挺好,能看到老师和师母都安全无恙,我就放心了……”   。 第五百八十二章:浮光往事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查建勇斜倚在门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冲他说道。   他这模样,倒真不像是什么坏人。   虽然高朗知道这可能只是裹着糖衣的炮弹,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出借目神珠,但他依旧对查建勇多了一丝好感。   “谢谢你照顾我的老师和师母。”高朗直起身子,瞧着他,还想说些什么,结果查建勇却冲他摆了摆手,转身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三口”。   自从回到易县,这对高朗来说,还是头一次有这样温情的时刻。   他瞧瞧老师,又瞧瞧穆英,心里难得的安宁。   “老师,你在这里都好吗?住得惯吗?”高朗问。   “我很好,这个地方,村民都很和善。”欧阳华点了点头,说:“他们都是可怜人,阿朗,我们应该要帮助他们。”   “老师,你……”高朗惊疑,他觉得老师不可能知道这些村民的真实身份。   “五六十年代的时候,罗布泊出过很多事。”欧阳华叹了口气,接着说:“那时的事,我不很清楚,不过,彭教授是我的叔叔。”   “你说什么?!”高朗闻言几乎有些失态!   “是的,彭加木,他是我父亲的同学。他最后一次前往罗布泊之前,还曾到我家来吃过饭。当时,我二十岁,正在准备参加高考。”欧阳华点了点头,说:“他还鼓励我一定要好好温书,考上大学,报效祖|国。”   “那时候我不懂这些,晚饭过后,我父亲和彭叔叔坐在书房里谈话,我被赶到了外间看书。后来我妈妈差我进去送茶水,就无意间听到了一些东西……”   “您听到了什么?!”高朗简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是双鱼玉佩的事,”欧阳华叹息道:“镜面人再度出现,彭叔叔因为是顶尖的生物学家,所以就被派去了。”   “然后呢?”高朗追问。   “然后他就失踪了,至今没有人找到他。我父亲说,彭叔叔未必是死了,也许……他是打破了时空的壁垒,迷失在了这时空之间。”欧阳华淡淡地说。   他讲的事,分明很奇幻。可他的语气却平静地像在描述几十年前的家长里短。   高朗知道,彭教授消失的时候,曾留下字条,说自己向东去找水。   而那时候,很多人分析,他的确很可能就此迷失在沙漠里。   而现在,欧阳教授的话,却给出了一种新的说法——如果在找水的过程中,他正巧走进了异度空间,那么……   这种说法,让高朗心里又有了新的启示。他甚至开始想象——如果这位彭教授没死,那么现在的他,到底会在哪里?   “老师,你也信这些?”高朗一直以为,自己的老师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阿朗,科学的尽头是玄学。我们人类,太渺小也太无知,这世上,还有这许许多多我们并不知晓的事!”欧阳华静静的看着高朗,就像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般。   高朗的心,在这一刻被触动了。   他突然意识到了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浅薄,多么的无知。   是的,这个世界有太多未知的事,科学的尽头究竟是什么,无人知晓。   “彭教授也和您一样想吗?”突然,高朗这样问。   “不,我不知道,”欧阳华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那个晚上,他和我父亲提起镜像人的时候,很激动。   我父亲劝他不要去,可是他不肯。当时他还说,如果平行空间真的存在,那将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他是去找平行空间的?!”这倒与传闻不同。   “不,他的任务可不止于此。”欧阳华叹了口气,说:“彭叔叔是个伟大的学着,他做了很多贡献,不管是生物学上,还是化学上,都有建树……”   他正说着,门口突然想起敲门声。   高朗抬头一看,是查建勇回来了。   “高博士,能借一步说话吗?”查建勇态度很好。   高朗闻言,便走了过去,与他一同出了书房。   “人你已经见了,现在我们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一出书房,查建勇便说。   “其实我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目神珠的确可以打开空间之间的壁垒,它是时空之钥。但这对你想做的事,恐怕没什么帮助。”高朗直接了当得说。   他以为查建勇就是想问他借目神珠,谁知他听了这话,却只是摇了摇头,说:“北纬三十度的这扇门,必须要关起来。否则这一条线会变得越来越危险!”   “什么?!什么门?”高朗一脸蒙圈。   “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北纬三十度是不太平的。而且这条线一直在生长,几乎已经形成了闭环。”査建勇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北纬三十度不一直就是这样的么?”高朗不解。   “不,那都是因为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分开了。”查建勇说:“它们必须要在一起!否则这一切永远不会结束!”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一会儿说,你要回到过去,你一会儿又说,你要让目神珠和双鱼玉佩重新融合。你究竟要干什么?”高朗警惕起来。   他觉得查建勇前言不搭后语,逻辑前后混乱,十分奇怪!   “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你相信我,我并没有私心。”查建勇见他怀疑,连忙指天誓地,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要目神珠能怎么样?我只是不希望再出现悲剧!”   “空间和空间之间,壁垒可以起保护作用,现在这北纬三十度,就好像一扇时空之门,它大开着,我们可以进去,其他时空的东西,也可以过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高朗不想再听,只想尽快带着老师和师母离开。   “到60年代,罗布泊经常出现异常。经常有目击者发现根本无法用地球科学来解释异类生命,你认为那些是什么?”   查建勇见他要走,忙上前拦住了他问:“尼斯湖水怪是什么?还有雪怪又是什么?”   。 第五百八十三章:信口开河   “尼斯湖水怪?!你怎么不干脆再编排一下神农架野人呐?”   高朗白了他一眼,觉得这查建勇完全是信口开河,比那大忽悠还要忽悠!   “我没跟你开玩笑!”査建勇这时却严肃起来,说:“我可以带你去看一个人,他不属于我们这个时空。”   “你病得不轻!”高朗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竟然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在这里浪费这么多时间!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希望你能给我个机会。”查建勇说着,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是最后一次,我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高朗说着,还是抬脚下了楼。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选择相信他。   分明他就不是一个好人,可偏偏,他说出的这些话,却又让人无从拒绝!   而与此同时,黑林子里的情形却与他们不同。   另一个查建勇碰上六叔柳坤这样的老手,说话倒是要简单许多。   六叔精通奇门遁甲,这时听了这一席话,也没多言,直接就地起局,捡了一根树枝,就在地上排起了盘,那刷刷刷一顿的工夫,便来了个大风水局。   局一成,六叔就旁若无人地看起了水和砂的分布。   柳坤还是头一回见他亮这家伙事儿,这时看他推演,看得入迷。   倒是查建勇,竟然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似乎对这一切都已经料着了。   每逢六叔起局,周遭便会形成一种静谧的能量场,大伙儿这时都是屏息以待,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树丛中突然一动,众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就看见一个洋鬼子,五大三粗地端着一挺机枪跳了出来!!!   “是你?!”柳坤回头,定睛一瞧,便认出了这洋鬼子的身份!   “柳二爷,好久不见!你玩的这一手偷天换日,还真是高明!”洋鬼子一张口,就文绉绉的来了一句。   这货,正是洛克白的四大护法之一——大金毛!!!   说起这大金毛,其人的凶残程度,远在一般人之上,在外人送外号“藏獒”!   你品品这外号,这是一般人能顶得住的吗?   不过,叫他藏獒,却又有一点和那狗不太一样的地方——那狗护主,他大金毛却没那么护主!   只要想想那天阿杰和柳月生擒洛克白时候他的表现,那一切就全都明白了!   “大金毛,你想干什么?”柳坤瞧着这凶神恶煞的东西,悄悄挡在了六叔的前头。   他这时候正在推演,显然不能被打扰,他必须要护一护他!   “柳二爷,我就是来讨个说法!”大金毛冷笑道:“你们抓了我的老大,害得我出不了境,这笔账不能不算!”   “这一切都是你们咎由自取,他么怪得着我们么?”王二麻子这时候也认出来人了,因此直接来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够霸气,不料落在大金毛耳朵里,却像是在玩儿似的!   “嗬!”大金毛听了这话,只冷哼一声,道:“我不跟你们讲什么道理,我这个人,一向不讲道理!你们要听道理,倒不如先问问我手里这枪,他答应不答应!”   说着,大金毛直接就一拉保险,给子弹上了膛,端着枪就瞄准了他们几个。   枪上发出的瞄准红点,最终就定在柳坤的脑袋上,很显然,他就是来找麻烦的!   “今天你们,有一个算一个,谁也别想逃!”大金毛恶狠狠地说。   “就凭你?!”大金毛话音刚落,查建勇就突然站了起来。   他戴好了帽子,拨开人群,慢步走到大金毛面前。   他的眼神镇定极了,毫无畏惧之色,竟徒手迅速抓住他的枪杆,直接一拧,要去卸了他的枪!   查建勇的身手,是真的好。人家毕竟也是上过战场拼过刺刀的人,这种时候,他才不惧。   大金毛没想到这里竟然还真有不怕死的,先是一惊,随即便与他抢夺起来!   这枪上了膛,这时候争来抢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柳坤和王二麻子瞧着他们,也着实替查建勇捏了把汗!   这种时候,其他的矛盾,那就都是内部矛盾了,不算什么了,这大金毛,和他们才是敌我矛盾!   毕竟,咱们这个民|族,最大的特点就是一致对外时,极其团结!   却说这查建勇,伸手虽好,可终究体格不如大金毛,这几个环节下来,渐渐有些干不过他。   只看大金毛把手里的狙击枪一横,就要去压查建勇的喉咙,这看得王二麻子和柳坤两个,那心真是突突跳得厉害!!!   “不行,咱们得想法子帮他,要不然他可扛不住!”王二麻子这时忍不住想要上手。   不料,他人还没跑上去,就被柳坤一把拉住了!   “不急,我们还是作壁上观吧!”柳坤可要比他冷静得多!   “什么?!你这意思……我们不管他?!”王二麻子闻言不由一愣,随即便啐了一口,心中暗想:“这姓柳的果然不是东西,这么些年,竟一点没变!!!”   。 第五百八十四章:成事不足   (前面还有一章,如果跳了,请大家等前一章出来了再一起看哦!今日起,咱们就恢复正常的更新啦!)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这话我今儿算是信了!”   王二麻子斜眼瞧着他,说。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冷静点吧!”柳坤这时候只是静静地说。   “我不像你,我冷静不了!”王二麻子这会儿哪里还肯听他的,撂下这样一句话,就直接冲了上去!   柳坤见他如此冲动心中暗叫不好,却也来不及再去阻拦,只是返身到了石头前,去给女儿和倪曼松绑。   “月月,你带着小曼下山,即刻就走,去山前派出所搬救兵!”柳坤一边给柳月解绳子,一边说。   “爸,这个查建勇是亡命之徒,他的话绝不可信!你们一定要当心!”柳月这时候也连忙抓着自己的老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爸爸自有分寸,你只管逃命,其他的都不要去管!”柳坤嘱咐了两句,随即猫着腰,掩护女儿和倪曼离开。   谁知,他们才走出去没两步,便听见自己的背后响起了一声巨响——那枪走火了!   柳坤回头去看,结果就看见王二麻子直直地倒了下去,而查建勇,还在和大金毛搏斗!   “这个白痴!!!”柳坤见状,气得咬牙。   他就知道,王二麻子这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绝弄不出什么好事来!   “爸,怎么办?”柳月这时也惊着了。   “不是你们该管的事!快走!”柳坤别过头,狠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是那胖子的命数,不管你们的事!”   “高朗呢?高朗怎么办?他会不会死?”倪曼这时候,更是惊恐万状。   “小曼,你要坚强些。”柳坤听了这话,并没有回答,只说:“你养好自己的身子,比什么都重要!走!听话!”   “砰——”他们正说着,身后突然再次传来巨响。   柳坤这次却连看也不敢回头看了,只推着两个女孩儿往林子口去。   再说此时,六叔的推演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   在奇门中,讲求闪念。   神大于一切,他与天地沟通,决不能在此刻停下。   奇门之局,可大可小。   一个局,可解家长里短,更可解宇宙洪荒。   这北纬三十度,乃大风水局。   他以奇门推演,便仿佛整个人真的置身其间,可参见局中万物。   只看这局上几个方位,所代表的宫位,的确都有古怪,且互为引干,推得六叔头上是直冒冷汗!   与此同时,王二麻子的身上,已经中了两枪。   这胖子,虽然皮糙肉厚,可也禁不起这样的阵仗,狙击枪的威力,让他直接吐了血。   万幸的事,这两枪都没有击中要害,他虽然受伤,倒也不至于要了命!   “你快给我滚开!!!”查建勇看见他变成这样,忍不住朝他大吼:“谁要你插手,老子用不着你来救!!!”   然而这个时候,王二麻子虽然还在拉扯大金毛,可是嘴上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一张口,就是一口血,看得查建勇焦心。   无奈之下,他干脆一抬脚,蹬着他那双军靴,直接把王二麻子一脚给踢了出去!!!   “你姥姥的!”查建勇一脚踢开王二麻子后,便恨恨地来了一句:“老子今天还就不信了!我还能败给你个洋鬼子?这一百年的账,老子今天就全在你身上算回来了!”   说着,他张大了嘴,冲着大金毛的脖子,就“啊呜”一口,直接扑咬了上去!!!   。 第五百八十五章:玉清   老话说得好,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那样,不留余地。   查建勇这一口,下嘴挺狠,直接就咬得大金毛见了血!   “啊——”大金毛被他咬的血淋淋,痛得急叫。   原本的狠劲一瞬殆尽,整个人都慌了,一个劲儿地蹬地,想要挣开,然而却被查建勇钳得死死的,根本挣不脱!   “小样!我咬不死你!臭洋鬼子,你欺负谁!”查建勇并不撒嘴,咬牙切齿地骂个不停。   他的眼睛里简直能喷出火,这可不是寻常的愤恨!   此时此刻,他心里,对洋鬼子的恨与对大金毛的恨,重叠在了一起,突然激发起了他的无限潜能。   打红了眼的他,只觉得大金毛就是当初那些横行霸道,恶事做绝的洋鬼子!!!   六叔只知道查建勇是谁,却不知道他王富贵是什么人!   这一切,还要从当年王富贵告别师门,下山救世说起……   王富贵原本是道门弟子。   他自幼在龙虎山学道,拜在张天师门下,得赐道号玉清。   小道玉清,天资极高,深受师父、师祖的看重,一直将他作为未来掌门的人去栽培。   玉清一心向道,从未辜负过师门的期望。   他不到十八岁,就已经掌握了各种推演术,不论是梅花六爻、紫微斗数,还是四柱八字、奇门遁甲,都已经学得通透,绝对是道门推演之术中的集大成者!   不仅如此,他还练了九阳神功,其功法修为,远超其他同辈,甚至已经走到了师父的前头去!   可以说,他就是师门的骄傲。要是放在古代,假以时日,他绝对会成为武林江湖中的一代大侠!   在龙虎山,甚至有一种说法,说他和张天师一样,都是魁星降世,将来必定是道家的集大成者。   关于这种说法,就连玉清他自己,也很认同。   因此他一心钻研道法,不断锤炼自己、提升自己,向着更高的境界去。然而,九一八事|变的爆发,却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轨迹。   “玉清,你好好的,要到哪里去?”   当玉清跪在天师殿的祖师像面前时,他的师父长衡子有些无措。   “师父,弟子想下山去。不想再这样装傻充愣地活着了!”玉清一脸凝重,朝着长衡子磕头。   “你在说什么胡话?你将来是要继承为师的衣钵的。师祖也说了,你将来总有一天是要接过住持之位的!”长衡子以为自己的徒儿是魔怔了,脸色很不好看。   “你自幼长在山里,没见识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想要出去历练也是正常,但你不应该……”   “师父,我不是贪恋外面的世界!”玉清不等长衡子说完,就打断道:“国将不国,山河破碎,我不能再心安理得地坐在这里,享受这种隐世的独欢!”   “你……你要下山救世?”长衡子这才明白了徒儿的用意,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浅薄。   “师父,自古忠孝难两全,请恕弟子不孝,从此以后,不能再师父跟前尽孝了!”玉清听师父问,便干脆把心一横,对着长衡子便是三跪九叩,继而便抓起地上的剑,要离开。   “玉清!且慢!”长衡子见弟子如此决绝连忙按住他,不让他起身。   “师父……”玉清见状,不由皱眉。   “你从没有下过山,并不识得人心的险恶。”长衡子瞧着自己跟前这傻徒弟,忧心不已,“你究竟有什么打算?不妨先说给为师听一听。”   “师父,我要去投军。”玉清直接说道。   “投军?如今的人,已经不兴军师那一套了。纵使是苏秦张仪这样的鬼谷高徒,只怕到了如今,也不吃香了!”长衡子知道那时道家的处境,因此愈发忧心。   “从前人常说,道者扶危就难,广济天下苍生。可如今,他们都信了西方那一套,我们早已成了糟粕。世人为了批判而批判,我们的地位,大不如从前了!”长衡子感慨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时代变迁,道门早已成了迷信的代言词,时常被当做科学的异己,遭受不公与打压!   当初的批判,是那么激烈,那么疯狂,人们游街、打砸,热血沸腾,早已忘了什么是度,什么是过犹不及。   也正是因为这样的矫枉过正,导致了我们至今,依旧在文化上不自信,总觉得西方的月亮特别圆。每年都有大批的人涌出去,宁肯在外面受尽白眼,也不肯留在故土发光发热做贡献。   这样的人,在外被人看不起,回来后却还要看不起自己人,嘴里说些骂自己人的话,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成了假洋鬼子了!   这种妄自菲薄的根,症结便来自与此!   “师父,不论世人如何毁我谤我,徒儿心志不改。心系苍生,才是大道!”玉清正色说道。   “你当真做好了这样的准备?”长衡子长叹一声,说道:“哪怕不受待见,也要下山救世?”   “这是我们道家弟子的职责,每逢动荡,必要下山救世!”玉清答得斩钉截铁。   “好,那你能否抛得开虚名?”长衡子问。   “徒儿心系苍生,从来就不是为了虚名。”玉清又说。   “好,那你此番下山,不得顶着我们龙虎山的名号!”长衡子闻言点了点头,下了命令。   “不用这个名号,那我用什么?”玉清闻言不由一愣。   。 第五百八十六章:高手   “下山以后,你就叫王富贵吧!”   长衡子几乎没有思考,就直接说道。   “王富贵?!”这个名字让玉清忍不住想笑。   这也太接地气了,他们那个年代,十里八村的,你站在山岗上喊一声“王富贵”,能有几百个脑袋回过来瞧你的!   “嗯,这个名字最常见,你外出行走也方便些!”长衡子说着,点了点头,又说:“下山历练是大事,别急着走,待为师给你算好了启程的日子,跳了良辰吉时,再走不迟!”   “师父,如此郑重么?”玉清知道他师父其实不过是舍不得,想把他离开的时间尽量往后拖延。   “嗯,为师还要再给你炼些丹药,你且安心待着,救世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长衡子瞧着他,眼神像个父亲。   玉清无法推脱,只好又在山上住了将近一个月。   原本他想着一个月后就走,谁知一个月后却又到了九月九。   这九月九,是道门的重要节日。   道门认为,九月九日这一天是“升天成仙”的最好时间。这一天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地势越高,清气聚集越多,人就可以乘清气而升天。   龙虎山道场所奉的张道陵张天师,就是在九月九日重阳节这天升天成仙的。   因此,这个节日在龙虎山,尤为重要。   长衡子要玉清留下来过这个节,玉清作为道家弟子,自然是万不敢说一个不字的!   过完了九月九,那一年的龙虎山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不到十天,就开始飘雪,比往年早了整整一个月。   于是,长衡子有以天有异象为由,硬是又拖了玉清几个月,知道来年春暖花开,才勉强送玉清下山。   玉清离开龙虎山的时候,长衡子一直送他送到山脚下。   师徒俩依依惜别,在山门处又驻足良久,长衡子才对着自己的爱徒嘱咐道:“玉清,为师替你算过一卦,你此去多有凶险危难,你凡事都要小心才好!”   “师父放心,徒儿会保护好自己。”玉清点了点头,身上还戴着长衡子新给他画的百解消灾符。   “你离开后,要径直往金陵去找以为儒将,他会是你的贵人。你若是能认得他,那么将来不论有何种危难,你都能凭着他,化险为夷。”长衡子不放心地又说了一句。   他不能泄露天机,可是却已经看到了爱徒数年后的死劫,因此忧心不已。   “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保全自己。”玉清笑着宽慰,对长衡子说:“徒儿有师父您画的灵符傍身,遇事必定会逢凶化吉!”   “记得寄信回来!”玉衡子却笑不出来,只说:“等将来打完仗,一定活着回来,为师的衣钵,依旧交托给你!”   玉清听了这话,感动不已,连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对着长衡子便是几个响头……   离开龙虎山后的玉清,不再是玉清。   他果真化名王富贵,在金陵投了军,到了廖云舟的部队里去。   他在廖云舟的部队里,起初也并没有什么冒头的机会,只是到处打仗,虽然受过伤,不过都不严重,从没有危及过生命。   他真正遇到危险的,还就真是鄱阳湖那一回的事情!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他们被困在新安江石窟里的时候,他能第一时间找出生门所在的原因!   当然,查建勇的这些技能,就和他的真实身份一样,是不为人所知的。   就在查建勇和大金毛展开殊死搏斗的同时,六叔也完成了奇门上的推演。   从局面上的一切来看,他的确发现,查建勇说的都是真的,这北纬三十度上的一切,在冥冥之中形成了一个大的风|水局,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好的风|水局。恰恰相反,这个风|水局是少见的恶煞……   。 第五百八十七章:内家拳   笔落惊风雨,局定通乾坤。   六叔推演半日,终于从奇门局中抬起头来,结果却发现眼前的景象早已大变!   查建勇与大金毛还在搏斗,柳坤和那俩闺女早已不知去向,至于王二麻子么……还倒在血泊中!   这景象叫六叔大吃一惊,回不过神似的,盯着大金毛和查建勇发愣。   只看这时大金毛已经挣开了他的钳制,正顶着脖子里的大血窟窿,发疯似的反扑。   这丫脖子上血淋淋的,现在又特别激动,看着就像是在演生化危机似的!   这洋鬼子,这时候见了血,疼得厉害,因此更是恼羞成怒,哪里还肯放过查建勇?那两只拳头,简直堪比流星锤!   六叔见状,忙抛了手里的树枝,上去相帮。   然而,这时候的大金毛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他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密集的拳脚砸过来,让人难以承受!   “别管我,快救王二!”查建勇见六叔来了,知道他定是已经推演完了,于是只说:“这么个洋鬼子,还难不住我!”   “少说废话!你攻上路,我攻他下盘!”六叔这时也来不及多说,只这样来了一句。   查建勇听了这话,连忙配合,一句旁的也没有。   于是,这两人便与大金毛颤抖起来。   这场面着实有些滑稽。上一秒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这会儿却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而且配合还极度默契,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攻守进退之间,六叔看出了些查建勇的拳脚套路,因此不由惊心,对他喊道:“你会道家功夫?”   “会一点!”查建勇也不避讳,直接答道。   “好,那咱们配合一波!”六叔这时也直接问:“内家拳会不会?”   “会!”查建勇一边与大金毛鏖战,一边说。   六叔听了这话,并没有再多言,而是直接对着大金毛打出了一套组合。   那拳脚行云流水,却又带着狠劲,査建勇见招,也二话不说,打出了与之相对应的路数,两人这一配合,上下齐发,顿时打得大金毛毫无招架之力,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大金毛这样的洋鬼子,学的都是格斗术、空手道,其中蛮力的成分多于巧劲。这时候到了道家的内家拳面前,那就是小学生见了博士后,没招了!   于是,这俩人一同配合,就打得大金毛是哭爹喊娘、满地找牙,全没了先前的威风!   才没多久,大金毛就被他们给彻底拿下了,五花大绑地捆到了树干上!   “啊——呀呀呀——”大金毛被捆后,还是大叫。   “老实点!一会就送你下山会你们老大!”查建勇踢了他一脚。   而此时,六叔也不管他,只是去扶地上躺着的王二麻子。   这时候王二麻子因为中了两弹,已经奄奄一息。   他脸色惨白,躺在地上看着面如死灰。   六叔见状连忙将他扶起来,与查建勇一起,将人往林子口的放下挪了挪。   “王二,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六叔见那两枪打得位置不好,不由有些担心。   “咳、咳咳、咳咳咳……”   王二麻子一张口,就是一口血。   他的眼睛时不时的往上去,看上去的确很不乐观。   查建勇见状,二话不说,立刻抓过他的手替他号脉,随即说道:“他要马上送医院,再迟就来不及了!”   “可高朗怎么办?”六叔心里还惦记着他的朗哥儿。   “他没事,黑林子的后面有个秘密空间,他们是去了那里,不会有危险!”查建勇说着,就拉起王二麻子的胳膊,把他扛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为什么会内家拳?又为什么知道这风|水局的事?”六叔见查建勇挺真心,更觉得奇怪。   “实不相瞒,我是龙虎山上下来的人!”这时候查建勇也不想瞒了,直接说:“北纬三十度的事,必须要尽快解决,这不是私利,而是出于公心。”   他这话说得义正辞严,与他反派的形象格格不入。   然而,六叔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就是想要信任他!   与此同时,在时空夹缝中的高朗,也跟着另一个查建勇下了楼,一直走到了后院,然后在后院的一个小屋子里,看到了令他怀疑人生的一幕——   查建勇在小屋里,供了一尊龙虎山张天师的神像,整个屋子里,被布置得十分典雅恬淡,看上去就像是一间禅房。   而在张天师的像下,还立着一块红木的牌位,上头写着“龙虎道场第三十六代天师长衡道长之位”。   这一屋子的陈设,看得高朗是一脸蒙圈,完全看不透查建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是什么?”高朗指着牌位,说:“你要我看的就是这个?!”   “是,这是我师父的牌位。”查建勇闻言叹了口气,随即说道:“我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信任!”   “你师父?!你师父是个道士?那你岂不是也……”高朗更觉得吃惊。   “对,没错。”查建勇点了点头。   这叫高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士他见过不少,但像查建勇这样的道士,他还真从来没见过!   想想他对巧姨、对流浪汉做的那些事,他实在没办法将他与道士联系在一起!   大约是高朗的反应太真实,査建勇见了,有些黯然的解释道:“我修偏了,就像是走火入魔,一切都回不了头了。”   “什么意思?”高朗觉得自己完全看不透查建勇。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宝藏中老年,他身上这些秘密,挖也挖不完!   “你看看我,看看我这些年的际遇,我早就配不上道门了。”查建勇叹了口气,直接说:“高家小哥,我承认我不是个好人,但我也没你想象得那么坏,我对着师门起誓,我方才对你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查建勇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还红着眼睛,让高朗完全无法拒绝。   他瞧着禅房中的一切,半晌才问:“怎么样才能补上这个漏洞?你会吗?”   。 第五百八十八章:真假参半   “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方法,但我猜,只要双鱼玉佩与目神珠合体,问题就应该可以解决!”   查建勇老实答道。   他瞧着高朗,眼中并无半点欺诈之色。   课高朗瞧他,心中却依旧防备。   纵观前段时间查建勇所做的种种,他实在很难相信他是个好人。毕竟,他前不久还前方吧唧的想要对自己痛下杀手!   “你既然这样说,我倒想不明白了,你当初干嘛要设计杀我?”高朗瞧着他,眼神犀利,多了一份审视的意味。   这问题可谓是一针见血,直指问题的根本。   查建勇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解释道:“我当初也吃不准你们是什么人,更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按我说的做,因此只想把珠子夺过来,去解这个危机。”   “杀人去解决危机?”高朗并不信他的鬼话。   “我承认,我的方法冒|进了些。”查建勇转头望向长衡子的牌位,说:“一步错步步错,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你杀流浪汉,用他顶替你的身份,难道也是为了解决危机?”高朗步步紧逼。   “那个流浪汉,本来就命不久矣,我只是给了他个痛快!”查建勇皱眉,答得勉强。   他抬手摩|挲着自己那胡子拉碴的下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是吗?痛快吗?我看他走的时候很痛苦!”高朗反驳。   “这不重要!”查建勇抬眼瞧他,摊手说道:“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不!这很重要!”高朗见他逻辑上出现了纰漏,立刻义正词严地追问:“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在一起,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就不必谈合作了!”   “没有目的,”查建勇顿了顿说:“我之前所做,一为了生存,二为了目神珠,要真说有什么私心,也不过是想让这一切回到原点罢了!”   这话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在其中。与先前查建勇深明大义的人设有所出入。   “我凭什么相信一个,半个月来一直千方百计、处心积虑想要知我于死地的人?”高朗的脸上,明显有了愠色。   他似乎更加笃定了——这个查建勇的话,绝不可轻信!不论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都没有这么简单!!!   “这半个月的事,的确是我的不对,其实我也是有心试探,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少实力,适不适合拿着目神珠。”查建勇的话,难辨真假。   高朗一个心理学家,在他面前,竟然分辨不出他话里的真假。   都说一个人撒谎的时候,眼球会向左上方运动,手部会出现一些不自觉的机械动作,且目光会有所回避。但这些典型特征,在查建勇身上,都没有!   甚至,他说话的时候,眼球还往向右下方!   那是说真话的表现!但在这个过程中,他也曾摸过自己的鼻子和下巴各一次,这又有心虚的成分在其中。   纵观上面种种,至少说明在查建勇刚才所说的这些话里,应该是有真有假,至少来说,他必定是有所隐瞒的!   而至于他究竟隐瞒了什么,此刻,谁也不知道!   敌在明、我在暗,想要弄清楚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要,高朗此刻,唯有假意相信,将计就计了。   “双鱼玉佩现在何处?”高朗换了话题。   “不知道,有人说是被收在某个博物馆里,也有人说是还在罗布泊。”查建勇见高朗不追问,也觉得如释重负。   “罗布泊?你没回去看看么?”高朗觉得他这回答太模糊。   “我回去过一次,但没看到。”查建勇答。   “那照你这意思,双鱼玉佩肯定就是在某个博物馆里咯?”高朗其实挺想见识一下这个双鱼玉佩的。   “按照当初彭加木失踪,官方组织大规模搜救的阵势来看,最后应该是找到了。”查建勇说道。   “这也只是你的推测。”高朗想了想,说:“网上根本就查不到这方面的信息,这样要怎么找?”   “你不要急嘛,我这里有一份报纸,你看看。”说着,查建勇从供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张报纸。   这报纸很干净,看得出来这是最近的新报纸。   高朗接过报纸一看,就看见上面最大字号的标题写着:西北博物院将办文物主题展,双鱼玉佩或将重现人间。   这几个字,落到高朗的眼里,着实是一剂强心针,让他立刻兴奋起来。   “在西北博物院?!”他抬头瞧着查建勇,随即又说:“上面说是五月三十号。可五月三十,不就是后天了么?!”   “对,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要尽快赶到西北博物院去!”查建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计划?去了以后,又打算怎么做?你不会是想在文物展上公然行窃吧?!”高朗一听查建勇要去博物馆,顿时担心起来……   。 第五百八十九章:下一个转角   “行窃?还公然?!你想太多了吧?”   查建勇闻言,不由失笑。   他望着高朗,有些无奈地说:“我们去,只要求证一下这双鱼玉佩的真假,这玉佩是灵物,不是你想偷,就能被偷走的!它有自己的意志!”   “博物院还能有假的东西?这又不是市井小摊,怎么可能拿假的出来忽悠人!”高朗不以为意。   “你也太天真了!”查建勇这时却说:“是真是假,只有去现场看了才知道!是不是灵物,一眼便能感觉出来。”   “那照你这么说,这样的灵物,岂会甘心就这样待在博物院里?”高朗抬杠。   “也不一定,双鱼玉佩就像一个人,有时醒着,有时睡着,兴许……这几十年就是他的沉睡期也未可知!”査建勇想了想,说。   “西北博物院离我们这里可够远的,开车的话,还真得两天!”高朗觉得太仓促。   “没事,我们可以坐飞机。”查建勇说着,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张机票。   “你——”高朗见他竟然连机票都买好了,顿时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   “你别误会,我本来是打算和阿巧一起去一趟的。”查建勇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于是解释道。   高朗听了他这话,并不做声,顿了有一会儿才说:“你要和跟你去一趟西北,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让我先带我的老师和师母离开,送他们回江州再说。”   “这一来一回恐怕来不及。另外我认为你的老师,还是待在这里最安全,外面的世界,可比我这里复杂多了!”查建勇劝慰道。   “他在这里,我不放心,他头上刚动过手术,不能再受刺激了!”高朗不同意。   “在这里,才没有刺激。你应当也看到了,他们在这里很好,你不需要有什么后顾之忧。”查建勇依旧坚持。   很显然,他这会儿就是不同意欧阳华他们离开桃源村。   说白了,他让高朗进来看欧阳华,不过是一种示好,这并不代表,他就会真的让他把人带走!该扣下的人,他照样要扣下!!!   “你什么意思?”高朗有些不乐意了,瞧着他的脸色很难看。   “高家小哥,我是为了你老师的身体着想,你不要误会!”查建勇依旧客气,说着又拍了拍高朗的肩,说:“机票是明天的,今天晚上,咱们就在这里把酒言欢,痛痛快快地饮上一回,如何?”   与此同时,另一个查建勇,已经和六叔一起,扛着中了两枪的王二麻子,走出了黑林子,到了山路上。   他们原本是想找到柳坤,让他开车带他们下山的,可谁知出了林子才发现——哪还有什么车子!柳坤已经带着两个丫头,开着车,先一步下了山!!!   这关键时候撤梯子,而且是不声不响地就把梯子给他们撤走了,这操作叫人看不懂!   六叔发现柳坤不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想要开骂。   “车呢?人呢?”查建勇这时也问。   “没了。”六叔在外人面前,自然是护着柳坤的。   “得,以后别叫他王二麻子了。”谁知,查建勇这时却指着王二麻子来了一句。   “那叫他什么?”六叔有些反应不过来。   “叫他王二窟窿啊!”查建勇直接来了一句。   这话要搁在平时,六叔肯定要骂人,然而这一次有外人在,他自然也不便多说,于是压根没接嘴,只叹了口气,打通了柳坤的电话。   “喂?你跑哪里去了?王二麻子中枪了,要马上送医院!”电话一接通,六叔就对着电话吼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少这样急,柳坤这时已经把车子开到了山脚下,原本打算先将两个女孩送去山前派出所,可听了这话他又只好掉头,再次朝山上来。   这个时候,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指向了后半夜。   这山上,每逢夜晚,必要起雾。   柳坤下山的时候不觉得,此时重新上山,才发觉周遭的雾,突然大了许多。   车子在夜雾中行驶,几乎什么也看不见,柳月不得不坐到副驾驶上,替父亲看路,然而纵使如此,能见度也依旧极低,根本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些山上的发夹弯,即使是在白天的时候开,也极为惊险,更别说是在这样的夜雾当中了。   柳坤开在上面,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多时背上就起了一身冷汗!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真正可怕的事发生在下一个转角处……   。 第五百九十章:看不见   “爸,你说刚才林子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查建勇,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两个他?”   柳月坐在副驾驶上,惊魂未定。   柳坤叫她帮忙看路,可她心里却一直想着查建勇的事,完全是魂不守舍。   “两个他?真有两个查建勇?”柳坤闻言有些吃惊,他一直以为刚才查建勇说的话是唬人的,拉着高朗跳悬崖的,不过是他的同伙!   “嗯,千真万确,这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绝对错不了!”柳月见父亲压根不信这事,便又把他们几个在和查建勇缠斗时,高朗被另一个查建勇偷袭的事说了出来。   “我没见过长得这么像的人!更何况,他自己也说,自己是复制人!”柳月说得信誓旦旦。   柳坤听了这话,更觉得心口不舒服。   他对查建勇,那是极度憎恶。   方才查建勇与大金毛厮杀时,他之所以不去帮忙,就是因为他觉得,这畜生杀了他的老婆,因此死有余辜!   “月月,你妈妈就是被这个畜生害死的,他绝不可能是什么好人,一会儿我们回到山上,你一定要保持警惕,不要着了他的道!”   柳坤一边开车,一边嘱咐女儿,表面看似平静,可心里却恨意难平。   他这一辈子,都是被这几个刽子手给毁了的。   要不是当初妻子莫名被杀,他也不会癫狂半生,几乎错过了这世间所有的美好!   他们不仅杀了妻子,更杀了他、杀了文鸢,杀了他们所有人!   这样的一个罪魁祸首,怎么可能是好人?   别人也许会被他的表象所迷惑,但他柳坤,绝对不会!   他们之间,有的只是血海深仇,除了这仇,他们之间绝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爸,查建勇杀了妈妈?这怎么可能?杀人夺灯的,不是白先生吗?”柳月闻言十分吃惊。   “月月,查建勇是洛克白的人,而且他竟然知道当初你妈妈被杀的细节。这些细节,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柳坤红了眼睛。   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正要说什么,却听见后座上的倪曼突然惊叫起来!   “停车!快停车——”倪曼几乎是从座位上跳起来的。   她瞪着眼睛,惊恐地望着前方,两只手死死地揪着驾驶座的椅背,仿佛看见了什么令她极度惊恐的东西,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然而柳坤父女俩这时却什么也没瞧见。   车头前面,除了雾还是雾,一眼望不到边。   倪曼并不是一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她的精神状况也很好,绝不可能是故意吓人。   她脸上的恐惧是那样生动,生动得就好像在她的面前,真的存在着什么别人看不见的恐怖存在!   夜,是那样深。   在这深山老林里,在这夜雾环绕中,一切看似平静,却又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里发慌。   “小、小曼,你怎么了?”柳月怯怯地问。   这时候,柳坤已经踩了急刹车。   车子就这样停在雾中,看着就好像是陷在了泥沼里一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吞没!   “有、有人……”倪曼哆嗦着伸手,手指颤巍巍地指着挡风玻璃,说:“刚才前头站了个人!”   “人?!”这话让柳月心里发毛。   她转头仔细往挡风玻璃里望,生怕是自己看得不够仔细。然而,车头前,浓雾缓缓流动,一重又一重。她看了半天,的确什么也没有!   “小曼,哪有人啊!你会不会是看错了?”柳月小声嘀咕,回过头看倪曼。   她本不是个胆小的人,但此刻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她还是怵了!   “不、不,我不可能看错!刚才……刚才那老太太,好像……好像是金奶奶!!!”   倪曼这话一出口,柳月顿时像遭了电击一般,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关于金奶奶,她挺高朗提过几次。   她大概知道这孤老婆子的事,因此更觉得可怕。   柳坤不明就里,只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于是就打开了驾驶室的灯,望着女儿惶惑不安的模样,问:“金奶奶是谁?”   他的手覆在女儿的手上,试图让她安心,可柳月却依旧有些哆嗦。   “爸,金奶奶已经失踪很久了,高朗一直在找他,但是没找到。”柳月寥寥数语,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柳坤听了这话,眸色一沉,随即对女儿说:“你们待在车上,我下车去看看。记住,我不回来,你们千万不要下车!”   “你要去哪里?不行,这雾太大了,不能乱跑!”柳月见父亲要走,连忙拉住他。   “没事,我下车看看,大家都安心。”柳坤拍了拍女儿的手,又看了眼后座的倪曼,说道:“照顾好小曼,锁好车门,听话!”   说罢,他便拉开车门,跳下了车,往车头前走去。   柳月见父亲下车,连忙打开了远光灯,试图把前面照得更亮,然而,雾像是会吃光的妖|怪,这灯光一头扎进了浓雾里,便失去了踪影……   。 第五百九十一章:一件衣服   车头前的雾很大。   柳坤走在浓雾里,能见度不足两米。   别说是看人了,就连看路都困难。   环山公路,一边是山壁,一边是悬崖。   好在柳坤身手了得,底子极好,要是换个寻常人,一个不小心也许就踩空摔死了!   柳月在车子里陪倪曼,心里却担心得要命。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走进浓雾里,一颗心简直悬到了嗓子眼,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她却已经在脑子里设想了千万种可能,并因此惶惶不安。   这几分钟,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柳月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挡风玻璃,然而,眼前的雾却变得越来越宁静,宁静得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柳月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念头——这浓雾就是一片海,人走进去,就像是入了深水,不见踪迹……   “小曼,你真的看见了金奶奶吗?”为了缓解心里的担忧,柳月问她。   “真的,我看见她站在车头前面,板着一张面孔,直勾勾地看着我!”倪曼使劲点头,神色还带着几分惊恐。   “你见过金奶奶?你确定是她?”柳月又问。   “我见过照片,还有,我上次误食见手|青后,也在浑浑噩噩的时候看见过她!”倪曼说道。   “这么说,你没看见过她的真人?”柳月心中暗暗分析,觉得有可能,只是倪曼看差了。   “呃……我、我的确没见过真人。不过……”倪曼觉得尴尬,又不知道该如何向柳月解释这种感觉。   她正想细说,却听见驾驶室的车窗玻璃,突然笃笃笃地响了起来。   这声响下了两个女孩子一大跳,抬头一看,才发现是柳坤回来了!   “爸……”柳月看见车玻璃上映出柳坤的脸,这才如释重负,脸上有了笑意。   她连忙打开解锁键,等着父亲上车,从他的表情不难看出,他这一趟是有收获的!   “你看,这件衣服是金奶奶的吗?”柳坤一上车,就把一件衣裳丢到了女儿手里。   那衣裳是水灰色的单布褂子,样式十分老旧。   柳月并不认得金奶奶,因此展开看了一眼之后,就把衣服递给了倪曼。   不知为什么,捏着这件衣服的时候,柳月明显感觉到上面还有余温,就好像是刚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一样!   这荒郊野岭,深更半夜,怎么会有这样一件衣服凭空出现在这里?这简直叫人不敢往深了去想。   “小曼,这件衣服你认得吗?是金奶奶的吗?”柳月问倪曼。   倪曼闻言,没有接衣服,只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对对!就是这件衣服!就是它!刚才金奶奶身上穿的就是它!!!”   这话一出,柳坤和柳月父女俩不由对望了一眼,感觉事情大不妙了……   与此同时,桃源村里,太阳却才刚要落山。   这个地方,与外面的世界,似乎存在时差。   外面分明已经是深夜,可桃源村却才只是傍晚。   高朗坐在窗前,兀自想着心事,却看见师母穆英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阿朗,你在想什么呢?”穆英瞧着自己的儿子,心里矛盾极了。   她既想把一切和盘托出,又生怕这话一出口,高朗会恨她怨她,从此不再与她亲近。   “师母,”高朗原本正出神,见她来了,立刻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看你有心事,所以有些不放心,想来看看。”穆英笑着把被子递到儿子手中,问:“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高朗见她这样,不知怎的,突然局促不安,尴尬地朝她笑了笑,说:“我这两天可能要出一趟远门。可是我又有些放心不下您和老师。”   “你要出远门?去哪里?”穆英闻言,顿时担心起来。   “去一趟敦煌。”高朗挠了挠头,说:“那里有个博物馆办展览,我要去一趟。”   “危险吗?”穆英瞧着他,问。   “不危险。”高朗答。   “好,”穆英点了点头,说:“不用担心我和你老师,我们在这里很好,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嗯……”高朗闻言点了点头,然后瞧着穆英不说话了。   他们母子俩,四目相对,明明彼此心中都清楚得要命,可偏偏,谁都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开口相认!   穆英是心中有顾虑,而高朗,则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甚至觉得,一辈子和穆英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也很好!   “我想……”气氛有些尴尬,许久,穆英鼓起勇气,突然开口。   “我想……”而与此同时,高朗也说出了一样的话。   “你先说吧。”穆英见儿子有话要说,便摆了摆手。   “师母,这些天,你在桃源村里逛过吗?还是只待在这栋楼里,从没出去过?”高朗的问题,显然与穆英不同,他的心思,并不在认亲上。   穆英听了这话,突然低头苦笑,眼睛不自觉地有些酸,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出去过,出去过几回,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 第五百九十二章:敦煌   “没,我没什么想问的。”   高朗听她这样说,却突然改了口。   他久久地瞧着她,许久才接着说:“夜里凉,师母要多添件衣裳才好。”   “阿朗……”穆英听见儿子这么说,不禁动容,于是一把抓住他的手,说:“我从前……”   “饭好了!”穆英正要对着高朗说当年的事,不料查建勇却走了过来,“走吧,我做了些外头吃不到的拿手菜,大家边吃边说吧!”   查建勇这么一出现,穆英和儿子的对话彻底被打断了。   她瞧着这情形,心中不由感慨——万般皆是命,既然老天不让她说,那这便还不是他们母子合该相认的时候!   晚上,查建勇果然好酒好菜地款待他们。   欧阳教授在饭桌上很健谈,他和查建勇,俨然是一副十分熟稔的模样。   两人坐在一起,聊了不少关于罗布泊的往事。   高朗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只默默地喝酒,一杯接着一杯,闷着声一刻不停。   “你们要去西北博物馆?”酒过三巡,欧阳华听见查建勇说他们第二天要坐飞机去敦煌,不由一愣。   “是,我们要去一趟。”高朗听见老师问话,才答了一句。   “西北博物馆的姚馆长是我的大学同窗,你们去了可以找他。”欧阳华一边吃花生米,一边说。   “姚馆长?”查建勇没想到这顿饭还能有意外收获。   “嗯,大学的时候,就属我们关系最好。”欧阳华点了点头。   “老师,你不是学心理学的吗?怎么会和博物馆的馆长是同学呢?”高朗好奇起来。   “哈哈,我们那时候和你们可不一样!”欧阳华闻言笑了起来,“那时候宿舍有限,不同院系的学生都是混住的。哪像现在这么富余!”   “是啊,不同专业都是混住,我们宿舍当初就是,两个英语的,三个汉语言的,还有三个化学系的。”穆英这时候也附和了一句。   当初老三届的大学生,都是这样,一切百废待兴,自然不可能事事周到。   “说起老姚,我倒是真的好久不见他了!”欧阳华这时候,思绪也一下子飘回了大学时代,不由感慨起来,“我还记得那时候,大家都叫他书呆子,他一个学文物修复的,和我们一帮学心理学的住在一起,还挺有意思。”   “怎么有意思?”高朗喜欢听老师讲故事。   “他很内向,话特别少。待在宿舍里的时候,不是捧着书,就是端着个破碗破瓶,在那里锔瓷。”欧阳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神色仿佛回到了少年时。   “锔瓷是什么?”高朗问。   “一种修复瓷器的方法,”欧阳华没有细说,只淡淡地说:“这工艺也叫蚂蟥绊,等你们去了,你自己问他。这西北博物院,好东西可不少,等你们去了,可得好好开开眼界!”   “老师你去过那里?”高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嗯,年轻时去过一次,那时候我刚和你师母结婚没多久,也算是去度蜜月的!”欧阳华也不避讳,直接说道。   “去博物馆度蜜月?!”高朗失笑,心中暗想: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还真是不一样!   “那里可不止有博物馆,还有莫高窟和鸣沙山!”欧阳华目光灼灼。   “要不然,教授这次和我们一同去如何?”查建勇听了这话,突然说道:“和夫人一起去重走蜜月之旅,岂不妙哉?”   “一同去?!”欧阳华闻言一愣。   “是啊,想必你也很想姚馆长,不如趁此机会,去与老朋友叙叙旧如何?”查建勇的提议看起来贴心极了。   还真别说,欧阳华一听这话,就动心了!   “不好吧?去敦煌,还要坐飞机,这机票现在买,只怕是来不及了。”不过,即使动心,他依旧推诿。   “没什么不好,一张机票没多少钱,又不是节假日,这票应该不难买,多花点钱的事情罢了!”查建勇坚持,说着就拿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订票。   这波操作叫高朗有些吃惊。   毕竟,他的手机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信号,他不明白,为什么查建勇的手机却可以!   很快,查建勇就搞定了飞机票的事。   他和大方,直接又加订了两张,这样,穆英也能和他们一起去了!   再说此时,柳坤父女和倪曼,还在往黑林子开的路上。   这一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山路、这发夹弯,像是开不完似的,一道又一道,开了好久好久,还是开不到地方!   原本黑林子在半山腰,按正常的速度,从山脚下开上去,应当要不了四十分钟。   然而,他们这时候已经开了一个半小时了,却还在山路上绕,完全没有要到目的地的意思!   “爸,我们开了多少公里了?”柳月眼皮打架,心里却慌得要命。   她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格一格地走,看着里程表上的数字不停不停地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六十多公里了。”柳坤这时的心情,和女儿还有所不同,眼瞅着油表已经见底,他开始担心这车在这么开下去,别说救人了,车子都得撂在这深山老林里!   “不能再走了!”终于,柳坤下定了决心,踩下刹车熄了火,道:“今晚就先这样吧,等天亮了再开!”   说罢,他拔下车钥匙,丢到女儿面前,说:“行了,大家都睡一会儿,养精蓄锐,一切等明天再说!”   “爸,我们不走了?那山上的人怎么办?”   柳月看见父亲熄火,不由皱眉,心想:这不是见死不救吗?   “没办法,我不是道家的人,破不了这龙门阵!”柳坤说着,就倒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他在地下倒斗这么些年,能活着,全靠他强大的危机意识和自保能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像今天这种情形,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可能继续犯傻往下开的!   。 第五百九十三章:应期   “爸!那王二麻子怎么办?他中枪了需要治疗!”柳月看父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嚷了起来。   “我又不是医生!”柳坤赌气说道:“这么大的雾,今晚上就算到了黑林子,我们也绝跑不掉!万般皆是命,别替旁人瞎操这份心了,你还是先想想自己怎么办吧!”   “我们……是遇到鬼、鬼|打墙了吗?”倪曼这时怯怯地问了一句。   这个问题,属于是瞎说大实话。   柳坤父女俩听了这话,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再说此刻,六叔和另一个查建勇在山上,正等的心焦。   他们见车子迟迟不来,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救人如救火,哪能经得起这番折腾?   眼看着王二麻子的脸色越来越差,他们思虑再三,还是决定顶着这浓雾,步行下山!   王二麻子这时候已经昏迷,全靠六叔和查建勇两人扛着他往山下去。   这两人本来到没有什么沟通交流的时间,这时候一齐下山,倒成了交心的好机会!   “你真的是个道士?”六叔一边哼哧哼哧地抬人,一边问查建勇。   “这还能有假?要不然我能知道那么多?”查建勇反问。   “没有你这样的道士!”六叔这时却突然来了一句。   “难道道士就非得长得仙风道骨?”查建勇失笑。   “不是仙风道骨的问题,是道家弟子不会做你做下的那些事!”六叔瞧着他,眼里满是鄙夷。   “嗬!”查建勇听了这话,倒也不生气,只是冷哼了一声,道:“话别说的太满,你要是遇上了我遇上的那些事,说不定你还不如我呢!”   “至少我不会杀人!”六叔一针见血,说道:“你早已与道心背道而驰,又何必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没贴金,我从来不否认,我并不是一个好人!”查建勇的语气也很硬气,颇有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意思!   “嗬!你倒真是个怪人!”六叔被他这话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问:“你对阿巧到底怎么想?她是我的师妹,我不希望有人伤害她。”   “阿巧?”查建勇提起巧妹的时候,神色有些复杂。   “对,”六叔见他是这表情,心中顿时觉得不得劲,“我知道你和她是夫妻。你既然娶了她,那我希望你能对她负责到底。”   大家都是男人,谁也没有必要跟谁装大尾巴狼。   查建勇现在这反应,基本上就已经说明了他对巧妹的态度!   “你怎么知道我们结婚了?她告诉你的?”查建勇问。   “你们之间的事,她都说了。”六叔答道。   “我不想耽误她,我们俩个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查建勇叹了口气,说:“我不是不想对她负责任,是我实在没办法对她负责任。”   查建勇这话,实在够渣,六叔听了简直想打人。   “既然不能负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她?”六叔质问。   “我承认,我利用了她。”查建勇直接说道。   他完全是坐到了那句话——渣得明明白白!   “查建勇,你不配当道士!你连当男人都不配!”六叔忍不住骂。   “我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确不像人!”查建勇听了这话也不生气,只说:“我现在只想闭合时空之门,让一切回到原点。其他的事,我一概不想。”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六叔听到他这话,顿时有些心烦。   “你不知道?你确定?”查建勇见他绝口不提奇门局里看到的东西,不由笑得戏谑。   “这事情太大了,我必须和我师兄商量一下。他现在正在闭关,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六叔听了这话,才表了态:“这事情太凶险了,必须要从长计议。”   “你拖吧,未月是应期。还有三天就到午月了,留给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查建勇瞧着他,冷冷地说:“到时候,网盖天牢,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掉!”   “你不用拿这种话来逼我,”六叔被他这话说得挺不高兴,于是直接说道:“我不是三岁小孩儿。”   “嗬!在我眼里,你和三岁也差不多!”查建勇冷哼,道:“你对这个世界,简直是一无所知!你真是无知得可怕!!!”   。 第五百九十四章:归去来兮   敦煌,别名沙洲,南北高,中间低,自西南向东北倾斜,像一叶舟,在沙海中前行。   它被沙漠戈壁包围,故有“戈壁绿洲”之称。   唐朝李吉甫在《元和郡县图志》中,曾这样描述:“敦,大也。以其广开西域,故以盛名。”   从这话,我们不难看出两点:其一,敦煌在从前,隶属于西域;其二,敦煌地域广阔,且为经济文化繁荣之地!   是的,那里有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   早在原始社会末期,中原部落战争失败后,河西的三苗人被迫西迁,他们就在这里落脚,繁衍生息。   这些三苗人以狩猎为生,同时也有农业生产技术,这使得敦煌渐渐得以发展。   夏、商、周时齐,敦煌又属古瓜州的范围,有三苗人的后裔——羌戎族,在此地游牧定居。   那段时期的敦煌,游牧民族留下了许多岩画。那可比莫高窟里的飞天要早得多!   到了战国和秦朝,敦煌一带的居民多了起来。   不仅有大月氏、乌孙人,还有塞种人。注意,这里有乌孙人。   还记得乌孙吗?就是那个大小乌孙之争的乌孙。   还记得当初他们争的什么吗?对,就是目神珠!   很多事情,都是一个圈。   当初目神珠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而现在,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不过那个时候的乌孙,并没有汉时的乌孙那么强大。   当时大月氏强盛,兼并了原来的羌戎。到了战国末期,大月氏人又赶走乌孙人、塞种人,独占敦煌直到秦末汉初。   乌孙人就是从那个时候被迫离开了敦煌的月牙泉,一路迁到了罗布泊去生活,然后又在那里发生了全新的故事!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我们这里主要还是要提一提当初敦煌发生的那些事。   可以说,这敦煌位置特别,完全是古来兵家必争之地!   西汉初年,匈奴人入侵河西,两次挫败月氏,迫使月氏人西迁徙于两河流域。   至此,整个河西走廊都被匈奴占领,“控弦之士三十余万”的说法,也就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   汉武帝继位后,派遣张骞出使西域,联络月氏、乌孙,以图夹击匈奴。   为了办成这事,他先后两次排遣张骞出使西域,最终经历了不少波折,开算是打通了通往西域的丝绸之路!   说起这丝绸之路,大家想必就不陌生了,那绝对是壮举,格局之大,令人赞叹。   汉代的丝绸之路,自长安出发,经过河西走廊到达敦煌,继而出玉门关和阳关,沿昆仑山北麓和天山南麓,分为南北两条道路。   南线从敦煌出发,经过楼兰,越过葱岭到达安息,西至大秦,也就是古罗马!   北线由敦煌出发,经高昌、龟兹、越葱岭而至大宛。   从这两天线,我们不难看出,敦煌在丝绸之路上的作用——那就是一个极重要的枢纽站,所有的物流、文化、信息,都在这里交汇、集散、融合!   不仅如此,到了汉唐之际,人们又沿天山北麓开辟一条新路,依旧由敦煌经哈密、巴里坤湖,越伊犁河,而至拂林国,也就是东罗马帝国。   沿着丝绸之路,我们的丝绸及先进技术,不断向西传播到中亚、西亚甚至欧洲,而来自西域的物产,也一路传播至中原地区。   在这条路上,各国的使臣、将士、商贾、僧侣络绎不绝,而敦煌,作为“咽喉锁钥”,踞丝绸之路之要冲,更是成为中西方贸易的中心和中转站!   西域胡商与中原汉商在此云集,中原丝绸和瓷器、西域珍宝、北方驼马与当地粮食的交易。   与此同时,中原文化、宗|教文化、西亚和中亚的文化不断传播到敦煌,中西文化在这里汇聚、碰撞、交融,使得敦煌成为“华戎所交,一大都会”!   人文荟萃,文化粲然,这些繁荣的景象,使得敦煌真正成为丝绸之路上,一颗耀眼的明珠。   在这个地方,曾发生过无数的故事,埋藏过无数的真相。   如果山河有记忆,那么敦煌,无疑就是以为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   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声风吟,每一缕流沙中,都藏着慨叹,藏着故事……   当高朗踏上这片土地,当风沙轻轻拢上他的脸颊,当他再一次闻见这藏在前世记忆中的熟悉味道,不禁心头一动,一瞬落泪,哭得情难自抑……   。 第五百九十五章:是个圈   “欧阳!欧阳——”   他们一出闸机口,高朗便看见接机口站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那老头儿身材清瘦,裹着一身古板的灰色中山装,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充满了年代感。   一层、两层、三层……高朗在欧阳华身边,偷偷数了数,那人的眼镜片足足五层厚。很难想象,他的近视得有多少度!   这就是个典型的老派高级知识分子。   高朗看着他,脑海中闪过陈景润、华罗庚等等无数科学家的名字。   对,他给人的就是那种感觉!   分明应当是个清冷又严谨的人,可此时却激动得像个孩子,脸上是难以抑制的高兴!   “黑子!”欧阳华一看见那老头,也激动起来,连忙向他挥手示意,动作夸张极了!   他一边挥手一边往他的老兄弟那边赶,完全把妻子穆英,还有高朗他们抛在了自己身后。   “黑子!哈哈哈哈——黑子!我的老同学!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欧阳华一把抱住姚黑子,搂在怀里就是好一通的干嚎,黑子长黑子短的,那模样,跟平时是真的判若两人!   高朗在旁边看着,都没能想到,自己的老师,还能有这样的一面!   “黑子,你好吗?身体好吗?都顺利吗?”欧阳华也不知和这要黑子抱了有多久,终于松开他问。   “都好!我都好!”姚黑子也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说:“虽然生活比不上你在江州这样好,不过也不差!”说着,他主动去接欧阳华手里的箱子。   “就这些行李?”他见欧阳夫妇统共就一个小包,不由有些惊讶。   “年纪大了,不爱带一大堆东西到处跑,像这样轻装上阵,不好么?”   欧阳华一摊手,随即拉过一旁的高朗,向姚黑子介绍道:“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高朗。高朗,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姚馆长。”   “姚馆长好!”高朗听了这话,毕恭毕敬地伸出手来。   姚黑子见了他,却没有急着去接,反而朝后退了一步,对着高朗仔细地打量了起来。   他的目光先是在高朗和师母穆英之间来回,然后又移到欧阳华的脸上,就这样来来回回,打量了许久,口中还不停地发出啧啧声,弄得欧阳华一脸蒙圈!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看什么呢?”欧阳华看他这样神神叨叨的,忍不住问。   “欧阳,你这个学生……”姚黑子又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细细地琢磨了片刻,才说:“我开始看你们这样走过来,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三口呢!”   “一家三口?!”欧阳华闻言不禁失笑,但很快却说:“对,我最喜欢这小子,在我眼里,他和我儿子没两样!”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姚黑子这时却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他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啊?”欧阳华闻言觉得有趣。   “我是觉得,你这学生,眉眼之间,长得和嫂夫人有点像。都说儿子像娘,所以我想当然了!”姚黑子一摊手,当个笑话讲。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间,真相了!   “噢?是吗?他们长得像?我怎么没发觉?!”欧阳华后知后觉,这时才扭头开始打量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学生。   结果这一看,他才算是看出了些什么来——这眉色、这眼神、这鼻子,果真是有种不可言说的相似!   这叫欧阳华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怎么样?你觉不觉得?像不像?”姚黑子是个老实人,这时候竟还乐呵呵地问。   “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有一些相像的地方。”欧阳华此时心里倒也没有多想,只是随口来了句:“要真是我的儿子,就好了!”   “哈哈哈,我看呐,这就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姚黑子直接来了一句。   他是言者无心,可这话落在高朗耳朵里,却觉得吃惊。   “姚馆长,您也相信前世今生?!”他忍不住开口。   “啊?”姚黑子闻言不由一愣,随即说道:“信啊,这有什么不信的?科学的尽头是玄学,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你姚叔叔,学的是考古,满肚子都是稀奇古怪的故事,你要是想听,他能给你讲三天三夜!”欧阳华这时也格外健谈。   “不是这么回事,我这里说的轮回啊,和你们说的不同。”姚黑子这时又摇了摇头。   “不同?那是怎么说?”这姚黑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他讲话的时候,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去听。   虽然也没说什么特别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有一种引人入胜的感觉!   “我是考古的,不会讲什么志异的故事,不过,却又一个有意思的东西,可以说给你们解闷。”姚黑子这时笑了笑,接着说道:“历史上,有一种说法,这山河大运,乃八百年一轮回。”   “八百年一轮回?什么意思?”高朗闻言觉得好奇。   “历史上,咱们有四个齐名的盛世:周朝的“成康之治”、汉朝的“文景之治”、唐朝的“贞观之治”,以及明朝的“仁宣之治”。这几个盛世之间,相隔的时间都刚好是八百年左右,十分精准!”   姚黑子讲起历史来,给人一种百家讲坛的既视感。   高朗听了这话,脑袋里不由开始做起了算术题。   不过,他这算术没做多久,一直没有说话的查建勇却开了口。   “这不用算,十天干配十二地支,六十年一个甲子,八百年,刚好是十三个周期。”查建勇到底是入过道的人,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些道理,“人有大运轮回,这山河也一样,万事万物,脱不开一个运字!”   。 第五百九十六章:一本书   “仁宣之治是1424年,那按这么算,咱们离下一个盛世可就不远了!”   高朗这时候突然想到。   “你难道没听过《推背图》的预言?”姚黑子见这小伙子挺灵活,不由问。   “什么预言?”高朗一脸无知。   “《推背图》上的第四十四象,丁未,说的就是,2027年,咱们又有治世,或将重回世界之巅!”姚黑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这《推背图》,传闻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由唐太宗李世民命当时两位著名的天相家——李淳风和袁天罡所作,以推算大唐国运。   由于李淳风推算的时候上了瘾,因此一发不可收,竟一口气推算到了唐以后两千多年的命运!   一直到袁天罡推他的背,说道:“天机不可再泄,还是回去休息吧!”他才勉强停下!   又因为这同时也是第六十像所述内容,故而推背图因此得名。   却说这《推背图》共有六十幅图像,每幅图像下面附有谶语和“颂曰”律诗一首。   这书看起来和寻常庙里的签文注解似的,外行看了,估计也悟不出什么,还得靠专业的人士解签。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推背图》,竟然真的准确预测出了从武则天称帝到清朝灭亡间这一千多年的历史大事。   不仅如此,它还预言了核战争爆发、外星人入侵等未来事件。   可以说,《推背图》的预言完全符合历史发展的顺序,而历史,更是似乎不可思议地按照《推背图》演进,一环不差!   正因为推背图预言的这种准确性,使历朝历代的统治者无不心惊,纷纷将其列为禁书!   然命运二字,从不为人的意志所转移。   人有大运流年,山河国|运同样也有,只要得其法,号准了脉,《推背图》里这样的推演,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   “可这2027年和1424年,才相隔六百多年啊,”高朗听了这话,觉得不置可否,“这和八百年,对不上啊!”   “治世之后,还有治世,”姚黑子闻言却只是一笑,说道:“我们博物馆里,就有《推背图》原稿,你们既然来了,自然是耳闻不如一见!”   “我们能看到原稿?!”高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那是当然!”姚黑子点了点头,说:“就这一本推背图,我可研究了大半辈子了!不得不说,咱们是幸运的!”   “这话怎么讲?”欧阳华见姚黑子一讲起自己的专业知识就滔滔不绝,心里不由觉得好玩。   “都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历史总有高|潮和低谷,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姚黑子的话,点到即止,并没有往下说。   道高朗却似乎一下子有所感悟。   作为一个已经轮回了十多世的人,他这点顿悟,倒也是理所应答。   这人啊,总是要生活在太平盛世,才能获得安稳幸福。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普通人这一辈子,没什么是比安稳更重要的了!   带着这点感慨,他们一行人走出了机场,一路去到停车场,在那里上了姚黑子一早准备好的车。   “怎么样?我先带你们去招待所安顿下来,然后再带你们到四处转转?”姚黑子笑着征求大家的意见,那模样,真和个导游没什么差别!   “招待所?”高朗一听见这三个字,顿时有种回到了八十年代的错觉。   “是啊,你别误会,是我们博物馆的招待所,每年那些专家来,都是在那里下榻,级别很高的。”   姚黑子情商挺高,几句话就哄得高朗对那里有了期待。   “像文史界的那些专家、名人,来咱们敦煌开会,都是住我们那里。这不,明天就要办展览了,你们住进去,保准能看见不少名人,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那种!”姚黑子笑着说。   查建勇一听姚黑子主动提起展览,顿时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于是忙问:“姚馆长,这次的展览,听说会展出罗布泊的双鱼玉佩,是真的吗?”   “嗯,是有这个安排,”姚黑子听了这话,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随即却说:“不过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这就是一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石头罢了,那些传言,都不过是以讹传讹!”   “传闻都是假的?”高朗一边问,一边望向查建勇。   “当然是假的!”姚黑子一摆手,十分笃定地说:“什么镜面人,什么穿越时空,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人,瞎传出来的!要真有什么,我能不知道?”   这话说得叫人没法接。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再次望向查建勇,很想听听他的解释。   然而,查建勇此时却一言不发,安静得像个局外人。   最后,倒是欧阳华按捺不住,对着姚黑子说:“黑子,我给你讲过我彭叔叔的事情吧?”   “嗯,我记得,那时候他在罗布泊出了事,全校都在议论这些事。你还为此哭了。”姚黑子点了点头。   “彭叔叔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欧阳华冷不丁地又冒了一句出来,说:“黑子,能在展览前,带我去看看双鱼玉佩吗?我想去看看。”   “你真想看?”姚黑子皱眉。   “当然是真的。”欧阳华点了点头。   “那……行吧,一会儿我安排一下,等咱们放了行李,就去馆里。”姚黑子对欧阳华,那绝对是没话说。   他一听他想看,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其实他这些年也没弄明白,就这么一块死玉,怎么就值得这么多人津津乐道,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它编故事?   在他眼里,这些人简直傻透了!   。 第五百九十七章:灯笼   高朗带着欧阳夫妇去敦煌的时候,脑子里似乎完全没有想到六叔他们这些在黑林子里的人。   大约是他觉得,黑林子里有六叔有柳坤,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却不知,当时六叔和查建勇为了救人,硬生生扛着王二麻子走了几十里的山路!   这王二麻子,本来就胖,这时又受伤昏厥,更是沉得跟死猪似的。   要不是六叔和查建勇都是练家子,身手敏捷,估摸着半道就得支撑不住,撂挑子走人!   就说现在,那也是累得够呛。   山里雾大,他们一个抬头,一个抬脚,在山雾迷蒙中前进,远看,竟然走出了一种湘西赶|尸的既视感!   想来从前湘西的那些赶|尸人,翻山越岭,带着亡人,披星戴月地赶路,应当常常遇上这么大的雾。真不知在那种时候,他们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六叔虽然常年在殡仪馆工作,但不知怎的,今天却似乎特别特别胆小。冥冥之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心头发颤!   这雾越往山下,便越发得重。   他抬着王二麻子的两只腿,隔着大雾,居然都看不清前头的查建勇。   那种见首不见尾的感觉,着实有些吓人。   “查建勇!你走快些!”六叔心里有些发怵,故意扯着嗓门来了一句。   查建勇闻声,只冷哼一句,便说:“急什么!山里雾大,我走不快!”   “那你慢点,照咱们这速度,等走到山脚下,王二的血都淌干了!”六叔很不满。   他本意其实也待了些找茬的意味,不料查建勇听了这话,居然直接停了下来,不走了!   “你干什么啊?”六叔见他不走了,忍不住呛了一句。   “你看前头!”查建勇这时却不恼,只轻声来了一句。   “前头?前头怎么了?”六叔心中腹诽:我他娘的连你都看不见了,还能看见个什么前头!   查建勇的视力远超过一般人,他的眼睛,那简直比远红外线还厉害,浓雾这种东西,困得住六叔,却困不住他!   “前头好像有灯光。”查建勇又来了一句。   “灯光?!我怎么看不见?”六叔使劲瞪大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难道是柳二爷的车子到了?!”   他想到可能是柳坤来了,心中不由高兴起来。   可谁知,还没高兴上半分钟,查建勇就向他泼来了无情的冷水!   “不是车灯,倒像是电灯。”查建勇来了一句。   “电灯?!你没病吧?”六叔闻言,不禁笑了,直接嘲讽道:“这条路上,怎么可能有人家?哪来的电灯?”   “真的,真的是电灯。”查建勇这时也不强辩,只是朝前走了两步,说:“你听,前头还有人声呢!”   “什么人声?我怎么听不见?”六叔这时心里怵得更厉害了。   他侧着头,仔细去听査建勇描述里的声音,然而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你这是唬弄我呢吧?”六叔的心在打鼓。   “谁唬弄你了?就在前头,咱们往前走走,不久都明白了?”査建勇说着,就开始自顾自地往前走。   他和六叔,如今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共同进退。他往前去了,他自然也就只能跟着。   谁知,他俩往前走了没两分钟,六叔果然也听见了大雾中隐约有人声飘来!   这叫他心头不由一颤,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是个女人的声音,一时唱歌,一时却痴笑,在这样的夜里,这样的浓雾中,听起来简直可怖极了!   “那是什么声音?!”六叔忍不住问查建勇。   “怎么?这回你听见了?”查建勇冷哼。   “这……”六叔无言以对。   “不要言语,先看看情况!”查建勇压低了声音。   六叔这时候,难得的配合。   他果真按照查建勇说的做,一声也不吭,低着头只往前走,似乎是想要避过去。   谁知,这就不是想不想避的问题。   树欲静而风不止,不多时,便看见一盏灯笼,飘飘悠悠地从大雾里,渐渐飞近……   “什么人?”六叔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口,灯笼的主人却透过浓雾,先发问了。   直到此刻,他们依旧没有看见人,只看得见一盏明黄色的灯笼,浮在半空中。   这种感觉,真是比神话故事还神话故事!   六叔简直疑心自己是撞|鬼了!   “小姑娘,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山路上干什么?”他壮着胆子问。   一只手却已经悄悄地伸进了自己的兜里,去掏符。   “小姑娘?!”谁知对方听了这话,却笑了:“你管我叫小姑娘?”   “你不是女的,难不成是男的?”查建勇这时候来了一句。   “嗬!这山里雾大,你们别乱跑了,跟我走吧!”这时候,对方冷哼了一声,随即又说:“你们的朋友受伤了,这山里晚上不太平,容易遇上山魈。”   “我看你就像个山魈!”六叔在心里嘀咕,但并没有说出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六叔这时已经认定了对面的是个妖孽,于是不动声色的放下了王二麻子,然后就一个飞身,快步上前,凭直觉“啪”地一声,把手里的黄符,贴到了对方脑门上!   “你干什么啊——”   手起符落,便听见一个声音尖叫起来!   六叔闻声抬头,结果却发现自己跟前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   这个女人,长得十分面熟,六叔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她,可是却又想不起来,只是有一种特别的熟悉感。   “你、你是什么人?”六叔瞧着她的眼睛,突然凶不起来了。   “我是什么人?你管我是什么人!反正不是你想的这类人!”那女人猛的一把扯下自己额头上的符,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 第五百九十八章:冷月   “你究竟是什么人?三更半夜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装神弄鬼?”   六叔瞧着眼前这个女人,仔细回想,还是觉得和这附近山头上,那些村寨里的女人对不上号。   然而尽管对不上号,熟悉却又是真的熟悉。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她。   “你才装神弄鬼!我好心救你们,倒成了另有所图了!”那女人这时已经完全从迷雾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六叔和查建勇的跟前。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对襟小袄,看上去就不像是个现代人!   甚至,她的头发也向后梳成了髻,上头还有头油的味道。   这装扮,完全可以去演民国戏!   “真是狗咬吕洞宾!要不是我看在你从前帮过我的份上,我才懒得来管你们!”那女人这时又说了一句,这才斜着眼睛瞟了一眼前头,说:“走吧,我家就在前头!”   “我们去你家干什么?”查建勇这时候眼神中也多了一份怀疑。   很显然,这女的,和他也不是一路的。   从前林正英的那些片子里,半夜出没的那些,可都是鬼新娘!   那首歌怎么唱来着的?   “明月吐光,阴风吹柳巷……冤|鬼风里荡,夜更深雾更寒。游魂踏遍幽寂路上,阴风吹冷月光……”   这首歌,在这时候唱,简直是再应景不过了!   “这里的夜雾有毒,人闻多了要得病的!”那女人说着,又补了一句:“你小时候,你妈没教过你啊?这夜路走多了,容易碰见不该碰见的东西!”   “这不是已经碰见了吗?”查建勇瞧着她,笑了。   在这种荒山野岭,莫名遇到一个这样的女人,要么是鬼,要么,也就只剩下白骨精了!   他和六叔心照不宣地对望了一眼,几乎是同时做了决定,要动手降了这鬼东西!   谁知,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眼前这女人给啐了一口唾沫!   “呸!你才是鬼呢!有病!”那女人说着,扭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真是吃饱了撑得,竟然跑来救你们!”   六叔和查建勇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就有些鬼迷心窍,两人心照不宣,又对望了一眼,然后就一声不吭,扛着王二麻子跟着那女人往前走了。   说来也奇,自打这女人一出现,这山里的雾,竟然就小了大半。   他们跟着那女人往前走,也不觉得吃力,很快就看见前头出现了一座宅子。   这宅子可不小,朱红色的大门,木雕的梁栋,门口不光有石鼓,还挂着两个和那女人手里一样的黄灯笼。   这样的石鼓,可不是普通人家门口该有的摆设。   六叔睁大了眼睛仔细打量这宅子的模样,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大山里,哪来这么像样的宅子?   他和高良娣在这大山里跑了这么多年,何时见过这样的宅子?   别的不说,就这建筑的规格,就要比摘星观高出许多!   “进来啊,站在门口干什么?”   他正打量着,那女人就已经推开了门,半个身子跨了进去。   “这是什么地方?”事出反常必有妖,六叔这时候好奇极了。   他不是个胆小的人,这时候眼看那女人的“狐狸尾巴”快要露出来了,他那职业病,一下子忍不住就犯了!   “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他将计就计,问道。   “那倒不是,我家里还有老爷,不过这几天老爷出门去了,不在家。”那女人答得似模似样。   “噢?”查建勇这时已经猜出了六叔的心思,于是也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去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只管来,我这里地方大,敞开了住。”那女人笑得媚眼如丝,那模样,比巧妹还要勾人许多!   “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女妖精,竟能有这样大的胆子!待我今日替天行道,横收了你!”六叔心里暗想,与查建勇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就极有默契地抬着人进了院子!   再说此时,柳坤带着两个小丫头,还躲在高朗那辆红色的吉普车里。   浓浓地夜雾将车子层层包裹起来,就连车子的氙气大灯,光都照样透不出去。   这就是个困局。   然而柳坤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抱着两条胳膊,窝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   柳月看他这样可睡不着,只是不安地望着窗外。   她捏着手机,在通讯录里不断地翻找,然而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找什么,只是觉得心慌,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别瞎折腾了,夜深了,赶快睡一会儿吧!”柳坤听见女儿在一旁坐立难安,便闭着眼睛来了一句。   “爸,王二叔叔他们还在山上等我们!”柳月不满地说。   “我知道,”柳坤依旧没有睁眼,只说:“可咱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只能老实在这儿待着!”   “爸!你不是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怎么现在变得……”柳月很不满。   “月月,现在这种情况,退守才能保命。今天晚上,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都千万不能下车,明白了吗?”柳坤终于睁开了眼睛。   “爸,到底出了什么是?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柳月见父亲这态度,不由再次想起方才那件衣服的事。   “没什么,夜里走山路,难免会碰到这样那样的事,等明天早上,太阳一出来,金光一照,什么都消散了……”柳坤说着,直接开启了车上的童锁模式,把整辆车锁死了!   “爸……”柳月见状,正想要抗议,车子的后挡风玻璃上,竟突然响起了“笃笃笃”的敲窗声!!!   。 第五百九十九章:是谁敲打我窗   “笃笃笃——笃笃笃——”   后挡风玻璃上传来急促的敲打声。   那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毫无节奏可言。   柳月一听见这声响,心头就是一惊!   “别怕!”柳坤见女儿如此,连忙将自己的手,覆到了女儿的手上。   而此时倪曼呢,更是吓得惊恐万状,五官都给吓变形了!   “怎么回事?是谁?会是谁?!”她几乎是跳着离开自己的座位的。   她抱着柳月的椅背,把整个人都贴在这椅背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离这后挡风玻璃远一些!   “为什么会有人?是她吗?是吗?是不是她回来了?”   “是!是!一定是她!除了她,还能有谁……”   倪曼一个人嘟嘟囔囔,语序几乎是错乱的。   柳月见她这样,心里也慌得很,只能伸手去拍她的背。   然而,这种安抚,压根于事无补。   车窗上,敲打声越来越急促,且力道也逐渐加大,那感觉,简直像是要把这车玻璃都给砸裂了,才肯罢休!   “爸,怎么办?”柳月见了这情形,才终于明白了父亲此前所言的意思。   “别慌,他们进不来!”柳坤朝四下望了望,又说:“大家沉住气,就当这些声音不存在!”   说着,柳坤便调整呼吸,再一次闭目养神。   柳月见了父亲这个样子,心里也渐渐安定下来,于是倾身靠近倪曼,伸手抱住她说:“小曼,没事的,你别怕,有我们在,你绝对不会有事!”   “她想干什么?她为什么要来找我们?为什么要这样敲窗子?”倪曼已经惊慌失措,她吓得浑身发抖,连头也不敢回,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神经质的状态。   柳月这时,心里其实也害怕,可却只好强压心头的恐惧,抱着她,不停安慰。   她在心里祈祷着,这敲窗子的声音能快些消失,不料却发现这声音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开始变本加厉。   它从敲变成了打,再变成推搡,力道之大,竟直接让整辆车都颠|簸起来!   “爸,怎么会这样?”这叫柳月也慌了。   剧烈的摇晃简直让她感觉自己是经历了一场地震!   “沉住气!就当这一切都是叫得,都是幻觉!”柳坤这话,听起来多少给人一种鸵鸟的既视感。   柳月听了这话,心里虽然感觉不踏实,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车要是翻了,怎么办?”柳月问父亲。   “翻了,那就只能听天由命!”父亲的淡定,简直让柳月抓狂。而与此同时的,六叔他们已经彻底进了宅子,成了这“妖精”的座上宾!   却说这座宅子,格局陈设,倒是没什么不妥,看起来就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老宅子。   那女人进了宅子,才对他们说:“你们都放松些,这个宅子里没别人,你们且在西厢歇宿,等明早雾散了在离开。”   说着,她便依旧提着他那个黄皮灯笼,引着他们往内院去。   说来也奇,方才在外头,那雾还重得要命,可此时进了这宅子里,却一点雾都瞧不见了!   这地方,似乎连空气都是凝滞的,没有雾,也不见一丝风,更别说什么虫鸣声了,一切安静得可怕,唯一能听到的,就是他们几个的脚步声。   那女人在前面带路,也比先前沉默了很多,只是闷声不响地朝前走,也不管后面的人跟得上跟不上,全没了之前的主动!   这种感觉,让六叔不由想起了自己从前看过的一个故事。   那故事说的是从前有个书生,偶尔得了一副古画。那古画有点避火图的意思,不过画中屋内陈设都十分漂亮精致,很有艺术感。   书生对古画爱不释手,整日拿来翻看,结果有一天晚上,就梦见画里的女人冲他招手,说:“公子既然这么喜欢我,何不来与我一同生活?做一对鸳鸯岂不快哉?”   那书生听了这话,看着眼前的美人,顿时动了心思,于是果真跟着画中的女人去了。   这一去,他就成了画中人,被困于画内世界,虽然想要脱身,却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而他的家人,见他一睡不醒,都以为他是死了,于是便大张旗鼓地为他操办了丧事,将人就这样埋了。   失了肉身的书生,彻底回不到现实世界中去了,最终只好与画里的女人结为夫妇,做了一对画中仙!   这个故事叫六叔不由有些担忧。   他觉得这座宅子给他的感觉,很像是一幅画。   也许,他们就是在这迷雾中,走进了画中仙设的局,好通过诱|惑,困住她想要困住的人!   宅子的走廊又长又黑,六叔走在里头,瞧着前头拿灯笼的女人,大脑飞速运转着。   这女人显然不是正常人,然而,他只有找出她的破绽,才有机会打破眼前的困局,顺利脱身,这一切,可不简单!   “就是这里了。”六叔正琢磨着,那女人就突然停住了脚步,整个人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提着黄皮灯笼,将它放在自己的脸跟前,任由灯光在她脸上化出阴|阳,拉出一种可怕怪异的模样。   这模样,着实将六叔和查建勇,吓得一激灵……   。 第六百章:预言   你们住在西厢,晚上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明白了吗?”   那女人拎着灯笼,表情严肃极了。   她瞧着六叔的眼神,与先前很不一样,看得六叔头皮发麻,甚至感觉自己透过这双眼睛,看见了高朗的外婆——红姑!!!   “你在不在听我说话?”女人见六叔心不在焉,竟凶了他一句。   这态度,让六叔更觉得吃惊。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你?”六叔忍不住问。   “你也不小了,这种追姑娘的套路,是不是老套了些?”女人白了他一眼,然后就将黄皮灯笼递到了他的手里,自己转身离开了。   “你去哪儿?”六叔见她要走,忙问。   “夜深了,你们该睡了,我也该休息了。”女人没有回头,只说了一句,“好好睡吧,等明天早上,一切就都过去了……”   说罢,她不再停留,径直离开了!   她走后,六叔对着她的背影愣神,查建勇站在他身边,忍不住八卦:“这女的不会是你的老相好吧?我总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一般。”   “你家老相好是精怪?我看着像那种不正经的人么?”六叔白了他一眼。   “我没有老相好!”查建勇挺直接。   “嗬!”六叔闻言,懒得搭理他,在西厢那一排房间里挑了一间,走了进去。   查建勇见他进屋,忙跟着去,谁知却被六叔一胳膊挡在了外头。   “哎,你干什么?”六叔瞧着查建勇,没好气地问。   “睡觉啊,我还能干什么?”查建勇说着就要打落六叔支在门框上的手。   “这里有一排屋子,你随便挑,就是别选我这一间!”六叔据他于千里之外。   “为什么?我还就看中你这一间了!”查建勇挑眉。   “你想要这一间?”六叔见他找事,却也不恼,只说:“那好,我让给你,这间你睡。”   说着,他就要走出去,谁知,却被查建勇给拦住了。   “别,咱们睡一间,多好!”查建勇笑得戏谑。   他那模样,看着简直像在调息良家妇女!   “滚!”六叔听了这话,直接推了他一把,说:“你放尊重点,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嘿!你这老小子还挺有趣!死不死啊你,说的什么话!”查建勇一听这话,顿时乐了,对着六叔压低声音说道:“这宅子有古怪,我们还是不分房为上!”   “这屋子是不对劲,可你小子,我也没觉得你对劲到哪里去!你别在我身上打主意,谁也不是吃干饭的,没这个必要!”   六叔这话说得挺狠,然而身体却很诚实。   他话还没说完,身子就往旁边让出了条道。查建勇见状,心中不由得意,直接就抬脚走了进去。   “早些这样不就好了么?搞这么多事干嘛!”他一进屋,态度立刻嚣张起来。   六叔见状,这时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就关了门,走到了小圆桌前。   这屋子的陈设是当真不错,反正要比青牛村里那些厢房高级不少。   虽然也是桌、榻、雕花床,可隔间的门套却极精致,花梨木的精雕,几乎将木工之美诠释到了极致,要说这是皇宫里的规制,恐怕也有人会相信!   六叔见圆桌上还放着几本书,就放下手里的黄皮灯笼,将桌上的书摊开看了起来。   “这什么书?”查建勇见他看书,就走了过去,想跟着瞧瞧。   “没什么,就是一本《推背图》。”六叔这时也不瞒他,直接将《推背图》放到了他的手里。   “这地方怎么竟然会有这东西!”查建勇见了这书,不由惊奇。   “你知道这书?”六叔觉得查建勇绝非一般凡俗。   “嗯,我从前就爱研究这些。”查建勇点了点头,随即指着书中一页,说道:“你看过这书吗?这书可深得很!”   “嗯,我也看过一点,不过,据我所知,宋朝时,皇帝为了禁掉这本书,杀了许多人,后来发现私藏者实在太多,无奈之下,只好作罢,于是又制作了许多假的、顺序错乱的推背图,混淆视听。”   说起这些东西,六叔就滔滔不绝。   “你说得没错,不过,皇家恐怕也没想到,制作了一百多种伪本,却敌不过后世的一个高人,”查建勇点了点头,说:“金圣叹根据史实,按照作者的写作思路进行调整,将《推背图》复原了!”   “对,我知道,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他就是知道的太多了,所以才会卷进那些纷争,最终英年早逝的!”   六叔有些感慨,忍不住说:“造化弄人,窥知了天意又如何?禁书毁书又如何?历史是不可改变的……”   ——父老乡亲们呐——   六百章了,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最近真的特别忙,有时候忙完工作,已经是深夜,更新不及时,还请大家原谅,等忙完这一阵,一定多更,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多多留言,我都会看,你们的意见,对我很重要哦!   。 第六百零一章:未来的事   预测术的本质是什么?   预测之术,其实就是一门趋吉避凶的学问。   比如,当我们通过易经的运算,算出明天下雨,测算者可以暂不出门,或者出门带把雨伞,就等于逃过,或者减少下雨带来的“危害”了。   这种预测,从何而来,实际上是一种对客观规律的掌握。   就好比二十四节气,如果我们足够细心,你就会发现,这些节气的划分是极精准的。   比如说,惊蛰这一天,一般来说,都会打雷;再比如说谷雨,这一天几乎也一定会下雨。   也许你要说,这只是巧合。那么,一次是巧合,三次、四次、五次,乃至每一次搜这样发生,那还是巧合吗?   二十四节气是根据农历来划分的,而我们都知道,农历和宫里不一样,公历是死板的,相当于刻舟求剑,而农历实际上更科学准确,它的确定,是通过古人观察地球与行星天体之间的运行角度、距离等因素来确定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惊蛰一定会打雷,谷雨一定会下雨,而霜降当天早上,一定会结霜的原因。因为每逢那一年的那一天,地球的整个状态都是相同的,因此大概率上回形成相同的气候变化。   你觉得这是迷信,还是统计学呢?   我们的古人,特别聪慧,且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   他们的智慧,远超西方。   预测学,实际上就是对普遍规律的一种掌握,而这种掌握,与迷信毫无关联!   《推背图》绝非一门小小的趋吉避凶之术,他算的是一个时代,一个王国的存亡更迭,兴衰气数。   而且,这种预测,是不可逆转的。   升斗小民,仅可以依靠这本书在国|家兴亡,朝代更迭,天灾人祸,兵燹战祸不可改变的情况下,适应不变,并在不变中顺应形势,保全自己。   以变化应对不变,这才是《推背图》中真正要告诉我们的道理!   “《推背图》第二十一象很有意思,”查建勇说着,将书往后翻了翻,翻到了第二十一页,念道:“南跳北跃,犬嗷西方,八九数尽,日月无光。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六叔点了点头,说:“这讲的是宋朝的事。”   “对,是靖康之耻,”查建勇点头,说:“这里讲的就是徽钦二帝被掳走的事。你再看这颂文:杨花落尽李花残,五色旗分自北来,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   “这颂文怎么了?”六叔问。   “五色旗,就是指那五国城!”查建勇叹了口气,说:“这二帝,不就被囚在那里吗?王气已尽,自然什么都不剩下了!”   “嗯,原本就是那样。”六叔点了点头,又看着查建勇将书往后翻了翻。   “你再看这第三十二像,也极有趣!”查建勇说着,又念了起来。   六叔见他对着推背图不仅极为感兴趣,而且还都能说道出些什么,不由觉得惊奇——要知道,对于这《推背图》,他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完全比不上查建勇在这方面的见地!   他看着查建勇讲的头头是道,忍不住问:“别光说过去,你解一解后面这些卦象,岂不是更有用?”   “好,你想听什么?”查建勇极配合地问。   “我想听听将来的事,就是咱们这个当下,以及接下来会发生的那些事……”   “其实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山河运势,总是起起落落,如同我们人的运势一般无二。这接下来的几十年,必然是太平盛世,我们要重达巅峰了……”查建勇目光灼灼。   “我不是问这个。”六叔闻言却摇了摇头。   “那你要问什么?”查建勇有些奇怪。   “你看这个,”六叔拿过书,直接翻到第五十七像“庚申”,问:“这个童子,会是谁?”   。 第六百零二章:物极必反   推背图的第五十七象,写着:“物极必反,以毒制毒。三尺童子,四夷臣服。”   这段话的下方,还有一段颂词。   大意说的就是坎离相克,天下杀机四伏,战火燎原。吴越之间,有一个童子,能出奇制胜,将这战火扑灭,终结厄运,从此天下太平。   “这怎么了吗?”查建勇见六叔问,不由有些好奇。   “你不觉得,这庚申一卦,事情并不简单么?”六叔问他。   “你指什么?”查建勇问。   “核弹。”六叔说道:“你看这话,物极必反,以毒制毒,不就是核弹么?如今世界上,这就是最危险的武器!一旦爆发核|战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谁也不是傻子,没人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的。这武器不是只有一家有,一旦达到了一种制衡,反倒谁也不敢用它了。”查建勇对这事有自己的见解。   “话是这样说,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就怕有的人,穷途末路,想来个鱼死网破!”六叔叹了口气,又说:“但愿是我杞人忧天吧!”   “既然有这样的担忧,找到那童子,不就好了?”查建勇想了想,说。   “嗯,等所有的事情都了结了,我要去寻这童子。”六叔点了点头,说:“找到他,悉心教导,将来或可化解一场人间浩劫!”   “这么远的事情,我从来不看。”查建勇闻言,却摇了摇头,说:“一百年后的事,想他干什么?到那时候,我们只怕连坟头都找不到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们道门,从不是为自己的本命而活着的,心中装了天下,就不会只看眼前这一两年的事了。”六叔瞧着书上那个憨态可掬的童子,轻声说道。   “人生得意须尽欢,后世的事,自然有后人去想。更何况,高朗已经得了目神珠,他将来的日子可长着呢,该由他去想这些才对!”查建勇说着,阖上了《推背图》,伸了个懒腰。   “时候不早了,我睡床,你自便!”他起身对着六叔来了一句,然后就懒洋洋地走到床头,把鞋一脱,倒在枕头上就呼呼睡去。   六叔见他这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他虽然也困意泛滥,却并没有睡下,反而再次打开了《推背图》,看了起来。   这一晚上,他就没打算要睡觉。   为什么呢?他实在是怕。他总觉得那女人眼熟得很,也总觉得这事情不会就这样轻易结束。要想安然度过这一晚,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清醒。   然而,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人要和瞌睡虫相抗衡,可不是件简单的事。   灯火下看书,听着查建勇过山车式的呼噜声,困意很快便朝着六叔袭来。   他虽然有着强大的意志力,可是在瞌睡虫面前,也一样难以抵挡,很快便觉得眼皮发沉,一阵赛过一阵地耷拉下来,最终竟坐着睡着了,甚至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而与此同时,柳月他们在山路上,却还在承受那种急促的拍打声。   那声音拍得噼里啪啦,听得他们几个心头发颤。   不过,发慌归发慌,这拍打声,似乎也奈何不了他们,除了吵了一些以外,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别的事情。   一开始他们三个还紧张些,到后来,干脆就把这声音当成了纯粹的噪音,也就不去在乎了!   “爸,这样真的没事吗?”柳月见倪曼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便轻声问父亲。   “没事,你看,这车上还挂着平安符。”柳坤这时指了指后视镜,说:“有它在,安全得很。只要我们不出去,就什么事也没有!”   柳月闻言,这才注意到了后视镜上的符咒,不由有些惊讶。   “这什么时候挂上去的?!我怎么不知道?”她心中暗想:难怪我老爹这么淡定,原来是早就知道我们压根不会有事!   “上回去温岭的时候,云天道长系上去的。”柳坤笑了笑说:“你应该知道云天道长的本事,有他的灵符镇守,我们在车里,安全得很!踏实睡吧,等明早天一亮,就安全了!”   说罢,柳坤才真的睡过去。   柳月见身边这两个人都睡着了,自己却依旧毫无睡意。   她心里担忧高朗、担忧王二麻子和六叔他们,同时又被父亲拿回来的那件对襟褂子搅得心神不宁,那还能睡得着?   因为睡不着,她干脆拿出手机,拨通了阿杰的电话。   “你怎么还没睡?”阿杰的声音一从手机那头传来,柳月就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我睡不着,我在山里。”柳月说道。   “山里?!”阿杰有些意外,他还在侦办欧阳华的案子。这时候正在熬夜梳理刚从交|警|队拿回来的监控资料。   “嗯,”柳月点了点头,说:“我和倪曼,今天被查建勇绑进了山里。”   “什么?!”柳月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无比淡定。可这话落在阿杰耳朵里,却叫他一下子跳了起来:“你被他绑了?!那你现在还好吗?!”   “我没事,”柳月见他这么紧张,连忙解释:“我爸在,六叔也在,但王二麻子受伤了。我们本来想去黑林子接人,可雾实在太大了,我们被困在了半山腰,去不了了!”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阿杰一听这话,彻底不淡定了,直接起身拿了配枪,在电话里对柳月说:“你乖乖待在原地,我现在就带人来救你们!”   “你别来了,我们没事!”柳月听他要来,连忙拒绝。   “你还当不当我是你男人了?”谁知,阿杰的态度却很坚定,他直接怒怼道:“我是警|察,于公于私,我都应该要上山救人!你给我老实待着!!!”   他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抬眼一看,就看见陆楷风一脸惊慌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父老乡亲们——   给大家推荐一本朋友的新书,已经开始上架pk了,作者无枫,书名《英雄联盟之我认识一个高手》。   一场比赛的失利,让陆北与冠军失之交臂,被迫选择退役。   一年后,他已经沦落成一家小网吧里的一名夜班网管。   人前,他是网吧顾客眼里的英雄联盟大神,来自祖安。   人后,他却是一名能在峡谷之巅代打“国服第一”的专业代练。   但是在他的骨子里,还流淌着属于职业选手的热血!   他是一位高手,理应回到英雄联盟的电竞赛场之上,用一座座冠军奖杯,重建属于自己的电竞时代!   请大家帮忙点爱心,收藏,谢谢~   。 第六百零三章:借道走   “陆楷风,你怎么来了?”   阿杰手机还没放下,看着门口的陆楷风,有些发愣。   “倪曼不见了!”陆楷风双眼通红,头发也乱糟糟的,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文。   他显然急得发疯,可以预想,他在过去的几个小时中,都经历了些什么!   “是我不好,我不该这么小心眼的,”他揪着自己的头发,沉浸在深深的自责里,“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嘛,我何必去争自己这一口无谓的气!”   “怎么了?你不要急,慢慢说。”阿杰见他这样,很快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早上,我去给小曼买吃的,回来的时候,听见她和柳月说……她心里只有高朗。我一时气不过,就负气走了!”陆楷风很懊恼。   他打心眼里觉得自己太小气,如果自己负气离开,也许小曼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你不要担心,她和月月在一起,他们在山上,目前还算安全,我正准备带人上山去接他们。”阿杰说着,拍了拍陆楷风,说:“怎么样,要不要和我一起上山?”   “他们在山上?!这么晚了,是被困在上面了吗?小曼手术还没多久,还没完全恢复,怎么受得了?”陆楷风闻言心疼极了。   他说着,站起来,走到阿杰面前,说:“我和你们一起去,小曼一定吓坏了,我要接她回家。”   他张口闭口都是小曼,这种态度叫阿杰看着觉得辛苦不事滋味。   这世上,从不缺痴男怨女。   你的女神,也许在别人眼里,什么也不是。她对你不咸不淡,可你却对她一片赤诚。在单方面的爱情里,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它被践踏得理所当然!   上山的路上,阿杰忍不住问陆楷风,他这样的痴心,图什么?   陆楷风闻言,却只是苦笑。图什么?他还能图什么?有些事情,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在爱情里,这样的事,实在稀松平常!   “我想明白了,只要她好,和谁在一起,都无所谓。”陆楷风给出了答案。   “高朗应该能保护她。”阿杰着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   “也许吧,可他是做大事的人,能分给小曼的关心,实在太少太少了!”陆楷风叹了口气,说:“我陪在她身边,哪怕只是工具人,我也高兴。”   “你这样太苦了。”阿杰心里难免觉得不平。   他甚至觉得,倪曼就应该离开高朗,和阿杰一起,过些正常人的生活!   话分两头,这边阿杰戴着陆楷风往山上赶,另一头六叔在那西厢房里,也突然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了。   他原本睡着了,正梦见和袁天罡、李淳风喝茶,讨论这推背图的事,正说到关键处,就听见外面突然有人惊呼着火了,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里,直接就一睁眼,惊醒了!   “我竟然睡着了?!”六叔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压痕,又看了看那头躺着的查建勇。   他见他依旧在呼呼大睡,才算勉强松了口气,觉得是自己太神经过敏了。   谁知,他正准备继续看书,却听见这房门外头,突然响起了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听着很特别。   不像是一个人在走,而像是一队人走过的动静!   且这院子里除了脚步声,竟没有除此以外的任何一点点声音。   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六叔的脑海中,过电似的闪过两个字——阴|兵!!!   这叫他一下子触电似的跳了起来,快步走到门前,悄悄在花格漏空处蹲了下来。   “要真是阴|兵借道,那这事情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六叔蹲在门下,心里不由觉得紧张。   所谓阴|兵借道,指的就是在夜晚的森林或者田野中,可以看到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军队出现,他们在路上行走,看起来就和活着的时候一般无二。有的时候,甚至还会有马车出现!   这种现象,一般多是发生在一些灾难之后,。   从古到今一直都有阴|兵借道的说法。看见过这一景象的老百姓,不计其数!   有一种来自于古代的说法,他们认为阴|兵是阎王派到人间巡视的兵。   因为他们是来为阎王开道的,所以这些兵将身上的阴|气,会让人得病,甚至会让人死亡,所以一旦发现阴|兵的时候,人需要趴在地上,不被阴|兵发现,才可以逃生。   还有人说,这些所谓的阴|兵,全是在古代的战争中死去的将士,他们在为国捐躯之后,灵魂无法消散,还以自己是军人的状态要求自己,化为执念,生存在他们死去的地方。   这种说法不无道理。因为古代打仗,死亡的人数很多,而且没有得到妥善安葬,导致他们成了孤魂野鬼,所以这些人就自发以军队的样式出现在夜晚。   还有一种说法认为,人们之所以在灾难过后才能看到阴|兵借道,是因为当地许多人在灾难中丧生了,他们的魂魄集中在受灾的地点无处可去,遂集结成军,共同进退。   当然,科学家们认为,阴|兵借道就是由于古代发生战争的地方存在磁场。   这种磁场效应,将军队行军的一些场景记录了下来,在特殊的天气条件下又得以显现,于是成了所谓的“阴兵”。   而人们所说的看完阴兵借道的场面之后会生病的传言,也是因为人在受到了极度惊吓的情况下,会精神萎靡,有些失魂落魄。   这不是说有什么阴气入体。这只是一种来自于磁场效应的自然现象。   当然,不管别人如何解读着阴兵的事,至少此时此刻,六叔可以非常确定地说,自己是看到了,真的看到了!   那些阴兵穿着铠甲,看样式似乎是明朝军队。他们雄赳赳气昂昂,一路往南方前行,脸上毫无惊恐担忧之象。   那场面极为壮观,惊得六叔连忙压低了身子……   。 第六百零四章:转头   脚步声渐渐靠近,六叔探出头悄悄伏在门下,瞧着院子中的情形。   他这个年纪,也不是第一回看见阴兵了。   虽算不上是身经百战,那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他看见这种情形,自然不可能像高朗那样慌张。   只看他双手小指相勾,两只手的拇指与中指相抵,然后便对着门,利落地翻出了一个双五雷!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狼洛沮滨渎矧喵卢椿抑煞摄,急急如律令——”   他口中念咒,手上配以双五雷印法,瞬间在雕花木门上铺开一层金光,形成了一个雷法的保护罩。   术法一成,他便在地上画了个四纵五横,然后便踏出其中,盘腿坐下,开始念金光咒护体。   此咒一出,他周身便泛出层层金光,纯阳道气澎湃而出。   这道气,足以让外面那些东西退避三舍了!   这叫他觉得心定不少,心中暗暗计算着阴兵过境所需的时长,打算等这些兵士过去了,再停下念咒。   原本按照他的经验来看,阴兵过境要不了多少时间,只要闷声不响,就出不了什么乱子。谁知,自己却有个猪队友,那家伙到了睡梦中还不踏实,直接就喊了起来!   “大半夜的,你神经病啊!”查建勇半梦半醒,大概是被六叔念咒的声音吵的心烦,直接就嚷了一句。   他虽然连眼睛都没睁开,可这声音却一点也不小,直接把自己给嚷醒了!!!   六叔一听他这么大的动静,心中顿时大叫不好,连忙将两手作道指,小指与小指,食指与食指,两两相接,结出了一个金光印,想要再加强一下门上的保护罩。   然而,一切却似乎为时已晚。   万事万物讲究机缘,更何况,查建勇这时候还彻底醒了!   “你这是搞什么呢?大晚上的不睡觉,坐在地上干什么?”查建勇咋咋唬唬,抄起鞋子走到六叔身边。   这时候的他,还不停地在打呵欠,完全在状况之外。   而六叔呢,心里是又气又急,只专注于念咒,根本就不想搭理他。   查建勇呢,见六叔不理他,也觉得尴尬,于是戳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就被门外的声音吸引住了。   “这外头什么事啊?怎么这么热闹?”他一边嘀咕,一边俯身去看六叔先前捅出来的纸窟窿。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差点没惊得他把眼珠子都掉出来——这对正在过境的阴兵不是别人,正是他当初在廖云舟麾下时所属的那一支联队!!!   “老黄?!小李……还有文哥儿?!”查建勇一看见队伍里的这几个人,顿时眼眶一热!   “原来你们都已经死了……”他默默地说着,心里不由想起来曾经在廖云舟麾下的那段时光。   眼前,他的这几位战友,还是从前那般模样。   查建勇一看他们这么年轻,瞬间就明白了——他们在自己被吸进莫名空间之后没多久,就战死沙场了!   “文哥儿才十几岁,怎么会这样……”他瞧着庭院里那个愁眉深锁的少年,真恨不得直接拉开门冲出去,和他们再见一面,哪怕是道个别也好!   “你不要冲动,人鬼殊途,就算你出去,他们也不认得你!“这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到了她的肩上。   ”你怎么知道?“查建勇回头,吃惊地瞧着他。   “这些兵,穿着国|军的衣服,身上却都带着伤。”六叔顿了顿,才说:“我记得当初廖云舟在易县的深山里躲避过一段时日,当时与日本人交战多次,始终找不到突围点。”   “你是说,他们就是那个时候牺牲的?”查建勇的情绪很激动。   他瞧着他们脸上的火药伤,便能料想到他们是被炸弹给活活炸死的!   “文哥儿刚到我们联队的时候,他特别害怕。他那么小,从来没拿过枪。他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我们说好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的!”   查建勇捂着脸,悲伤极了。   “没想到最后,谁也没能保护谁,老黄和小李,竟然都和他死在了一起!”   他说着说着,便不由红了眼眶,道:“我们那一代人,实在太惨了。你每天走在路上,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这就是战争!“   ”你想开点,人鬼殊途,这不是他们的真身,只不过是一缕执念。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以才在原地徘徊。你切不可惊扰了他们!”六叔又强调了一遍。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说这些,为时晚矣!   外面的那些东西,这时早已感觉到了查建勇的气息,已经停下了脚步。   他们的脖颈略显僵硬地朝他们转过来,在暗夜中,那关节转动的声音,令人胆寒……   ——父老乡亲们——   我的电脑屏幕裂了。今天这一章,用手机打字,好慢好慢,很不习惯。这几个字,打了我将近三个钟头,对不住大家,只能一更了。   另外,这几个星期,我都在跟着云天道长学道法,所以更新有时候不那么及时,还请各位见谅,福生无量,感恩祖师爷~   。 第六百零五章:合力   这些阴|兵的眼神,略显呆滞。   然而,查建勇还是第一时间被他们的目光给撞上了!   就这么一眼,他便觉得浑身发凉,整个人像过电了一样!   “老黄,小李……”查建勇不由自主地喊出了他们的名字。   他自己觉得不过是喃喃一语,可落到外头那几个阴|兵的耳朵里,却像是鲨鱼见了血腥味,一下子跳了,连眼神都骤然凶狠起来!   六叔在一旁见了,大叫不好,即刻出手,揪住他的衣领就猛的将他朝后扯了一把,一直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后!   “他们可不是什么老黄小李的,那是鬼气!”六叔一边说,一边以手作剑指,在地上踩出一个罡步,快速朝着眼前的木门书了一个“临兵斗者”。   只看这四纵五横,如同一张闪烁着金光的大网,一下子飞到了门上,瞬间铺开,在这道木门上又加了一重保险。   五雷印加上九字真诀,能量极大。寻常情况下,可保一夜安全无虞。   然而,这一回他们面对的,却并非寻常的邪祟!   要知道,这古来人们断八字,都说七杀旺的人,适合从军,做武职。   这可不是虚言。   若你真去搜集军中将士的出生年月,便会发现,他们中大部分人,七杀都很旺。   因为这战场沙发,必要是七杀旺的人,才能克制得住这么大的杀气。   所谓七杀,你可以这样理解,他们就像是御前的带刀侍卫,进则血溅三尺,毫无商量的余地!   这样的人,在战场上厮杀是一把好手,绝没有那贪生怕死的念头。即使做了鬼,那也绝对是个猛|鬼!   这也就是为什么,自古人们遇见阴|兵借道,只有退避而没有强争的原因!   然而现在,他们想退避,显然已经是不能了!查建勇和它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奇怪的感应,这种感应就像是一个开关,瞬间将他们全都激活了!   只看这一大群阴|兵全都跟着老黄和小李他们,一起奔着房门口就扑了上来!   “怎么会这样?!”查建勇见门上乒乒乓乓地炸响,心中五味杂陈。   “有这功夫东想西想,还不如想想怎么御敌吧!”六叔见他似乎还有所留恋,便骂了一句。   “你不是已经布了守护结界了吗?”查建勇瞧着他问。   “我这结界,对付它们,只怕撑不了多久!”六叔来了一句。随即从包中掏出一叠符纸,丢到了查建勇的面前,道:“你不是道士么?符会画吗?”   “当然!你要画什么?”查建勇接过黄纸,便问。   “我要做把七星剑,你来敕剑!”说着,六叔直接从一旁的竹椅上卸了一根竹条下来,拿出随身的短刀,开始削刃!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在一炷香之内,他必须要做好这把简易的七星剑。   待他削出刀刃,再随便扯块布条绑出个把手,那就是一件趁手的兵器了!   到了六叔这样的道行,法器什么的,都可以随念而动,随时用随时做,因地制宜,方便得很!   再说这查建勇,到底是龙虎山上下来的人,画符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就在六叔磨剑的当口,他已经蹭蹭蹭,画出了七八道符咒!   再说此时,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响,他们力道极大,似乎正试图以周身之力撞开眼前的木门。   这屋子,在他们的撞击下,竟然显得摇摇欲坠!   六叔虽在门上下了术法,可也架不住这么个前赴后继、鱼死网破的撞法!   “怎么样?画好了没有?”眼看着这门怕是要撑不住了,六叔急切地嚷了起来。   “好了好了!”查建勇这时也极配合,急急忙忙给手里的符咒哈气盖印,然后抓着符咒就跑到了六叔跟前,两人配合着念咒敕剑,捣鼓了有一会儿,才把这剑给弄好了!   结果,这七星剑刚做好,就听见门口”砰“的一声巨响——那门果真没撑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被撞烂了!   门一烂,那些东西顿时鱼贯而入。   他们像是鲨鱼,肆意地在屋子里搜寻猎物。   六叔见状,推了查建勇一把,道:“闭气,躲桌底下去,否则可没人救你!”   说罢,便主动出击,跳入阴兵之中,开启了激战模式。   这老头,看着五六十岁了,可杀起这些牛鬼蛇神,那可是毫不含糊,那身手,完全不输青壮年!   再说此时,一看他在阴兵中间杀的天昏地暗,查建勇也按耐不住了。   只看他随手拿起自己方才画符用的鼠豪细楷,放在自己眉心念咒敕笔,随机即便将笔往天上一指,吼了一句:“判官笔,定生死,出幽入冥,舍我其谁——”   喊着,他便一跃而起,飞身落到六叔的“战场上”,对他说道:“道家弟子,绝没有抛下同伴性命,自己苟安一隅的道理!布阵——”   他喊得慷慨激昂,就好像当年那个玉清又回来了!   六叔听了这话,不由跟着激动,大喊了一声:“好!布阵——”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直接走位念诀,以两人之力,布下了一个小型的锁魂阵!!!   这俩人,修为都不低,阵法一成,顿时在屋子里引发出了巨大的能量场!   那些阴|兵一遇到阵法,当即失了原先的威风,一个个变得缩手缩脚起来……   。 第六百零六章:石祠   “天帝弟子,号令天兵,出幽入冥,诛灭鬼贼。五雷一响,万鬼伏藏——”   六叔和查建勇,那都是千年的狐狸,这时候到了阵前,根本不需要通气,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同时念出了启阵咒语!   咒语一个人念,和两个人同时念,能量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这么两个厉害的人同时念咒的时候,能量就更不一样了!   此咒一出整个阵法即刻开始收紧,阵中的那些阴|兵顿时鬼吼鬼叫起来。   两人见状,又默契地互望了一眼,紧接着便相互合作,以四手相叠,摆出了一个道家密印,对着那些阴|兵翻了过去!   这一翻,他们的手掌心中顿时迸射出万道金光,一下子震慑全场,以摧枯拉朽之势,团灭了这一屋子的阴兵!   自古邪不胜正,眼看着自己昔日的战友在自己面前灰飞烟灭,查建勇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瞧着老黄他们一点点地消失幻灭,心揪起来似的疼!   “你果真是道士!”六叔瞧着他这模样,突然来了一句。   “自然是真的。”重拾道家的一切,查建勇突然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久在漂泊的人,终于回到了家乡,找到了归宿一般。   “之前我以为你说笑的。”六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他正想多说两句,不料屋子里突然射来一道及其刺眼地强光。   那光像刀子一般,一下子扎进他的眼睛里,让他不由感到灼痛,仍不住大叫一声挣扎起来。   这一挣扎,他才猛然坐起,发觉周遭的天,早已大亮,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好真的一场梦!”六叔瞧了瞧四下,这才发现查建勇就躺在自己旁边,两人睡在悬崖边的大石头上,离万丈深渊不过咫尺!   眼瞧着不远处的峭壁,六叔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因为后怕而起了鸡皮疙瘩!   “啊……嘶……”他正为自己怎么睡在这里感到匪夷所思,就看见一旁的查建勇也醒了。   “这、这……”查建勇醒来之后的反应,几乎和六叔一模一样。   他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呆呆的,迟迟回不过神,好半天才望向六叔。   然而,望着也只是望着,他似乎痴呆了一样,并没有说话的打算。   “你做梦了?”六叔望着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   “嗯,我……我梦见了……”查建勇皱着眉头,好半天才说:“我梦见了几个故人……”   “老黄和小李?”六叔闻言便问。   “你……”查建勇一听这话,先是惊异,但随即便像是想通了似的,喃喃道:“难道这不是梦?”   “这山里的瘴气有毒,轻则致幻,重则能致人死亡!”六叔给出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合理的解释。   “那也太真实了!”查建勇讷讷地说。   “你的雷法修得不错啊!修为远在我之上!”六叔这时却说:“你也是正一道的吧?我真没想到你说的那些话竟然是真的。”   六经过了这阴|兵的事,六叔对查建勇,突然改观了许多。就凭方才查建勇在阵法中的果决勇敢,他的确有他们道家弟子舍身成仁的风范!   “啊?!”然而这时的查建勇,却有些恍惚,他瞧了六叔好久,才说:“既然是幻觉,又怎么能当真。”   “这世上的事,亦真亦幻,假作真来,真作假时,真真假假,如何鉴定?你又怎么能确定,此刻我们就是真的醒了?”六叔问他。   “庄周梦蝶,分不清谁在谁的梦中。”查建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跟着感慨。   说到底,他也是一个有道心的人。若论真我,此刻才是他重重包裹之下的真心。   “王二麻子不见了。”六叔往四下仔细瞧了瞧,说:“不管是不是梦,咱们都得赶快把人找出来。”   “如果这里没有王二麻子,那么很可能我们还在梦中。”查建勇想了想,才说:“走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说罢,才恢复了状态,从石头上一跃而起。   六叔见状,也跟着起身,于是俩人就一起找起了王二麻子。   谁知他们俩往前走了不到二百来米,就看见路边有一座极小极小的山神庙,王二麻子,就躺在那个山神庙的跟前!   六叔一看见是王二麻子,连忙上前相扶。   查建勇呢,却把自己的目光落到了这山神庙上!   这小小的山神庙,甚至不能称之为庙。它更像是一种石祠,只有几块砖的大小,里头的神像也早已破败不堪,完全是一派落寞景象!   。 第六百零七章:山神庙   民间传说中的山神,其实就是散仙、地仙。   他们名义上是仙家,但实际上也仍然是精怪之流。充其量,与土地公一个级别。   对于山神,你可以理解为拿到仙人身份证,但不是仙人体质的生命存在。   这就好比电影魔兽世界,不同种族的兽人,分别组织了多个部落,但黑石氏族也可以加入霜狼的部落,你依然是黑石兽人,但有了霜狼身份。   关于山神的传说,基本最多见到的,就是在《西游记》里了。   他们掌管一方秩序的仙家。所以孙悟空到了一个地方遇到一个地方,有事就叫山神和土地老儿。   因为他们掌管着本地阴阳秩序,所以是地方上的管理人员。   不过西游记拟人化比较重,很多山神徒弟都是人的的形态,但其实按照传说中,山神土地很少有“人”这种在任职。   传说中,一般这种散仙,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死了之后,德行很好,封了散仙。   但大部分散仙,都是山精野怪修炼而成的。   例如传说的,狐黄白柳灰,五大仙,就是狐狸狐仙,黄鼠狼黄仙,刺猬白仙,蛇柳仙,老鼠灰仙。他们修炼成精有了道行,就做了仙家。   可别以为山野里都是妖精,正经的仙家其实更多。就比如说《白蛇传》里的白娘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仙家。   当然,据说这些散仙也有正经的,和不正经的之分,毕竟他们在人间“工作”,山高皇帝远,偶尔调皮捣蛋,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刻查建勇瞧着地上这小庙,心里就不由嘀咕——莫不是昨天晚上,他们就是遭了某个调皮仙家的作弄不成?   要说是被捉弄了,这事还真有些这样的意味。   毕竟,就他们看见的那个拿黄皮灯笼的女人,看着就奇奇怪怪的,不像是什么好人!   “你在看什么呢?还不过来搭把手!”六叔瞧见查建勇愣愣地盯着小庙出神,不由催促了一声。   “你不觉得昨晚上的事很蹊跷吗?”查建勇闻言并没有照做,反而蹲下来,把脸凑到了石祠跟前,对着上面的一排刻字念道:“柳仙四娘,保我平安……”   “你念这些玩意儿干嘛?还嫌不够乱么?”六叔见他这样,很不满:“我们今日被它捉弄,改日我得了空,定要上表三清,奏禀此事!”   其实他在看见这石祠的那一霎那,也已经想到了事情的原委,然而,想归想,他却不想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你干嘛这么急?我倒是记得,昨天晚上那女子说过,要不是你曾对他有恩,她也不会出来引路。”查建勇这时却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跟我说,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在报恩!咱们俩要不是命大,现在已经掉下山崖死了!!!”六叔愤愤地说。   “事情不能这样看,”查建勇并不认同他的话,只是指着那石祠说:“兴许人家真的是救了我们一命。你瞧这大石头,就在悬崖边,你怎么知道,不是她为了阻止我们走过去,才将我们困在了梦魇里呢?   ”行行行!我没话讲,来吧!先救人吧!”六叔显然不想谈论这些,他只是对着查建勇招了招手,说:“如果真是她救的我们,我下山后给她重新修个石祠,比现在大一倍!”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忘记了!”查建勇闻言却笑得幸灾乐祸。   “行了,走吧!再不把这胖子运下山,他就该嗝屁了!”六叔说着,不再理这些事。   可不知怎的,就在他下山的过程中,却突然想起了一些朦朦胧胧的往事来……   。 第六百零八章:开玩笑   “你怎么了?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表情那么严肃吗?”   查建勇见六叔下山路上一言不发,忍不住出言调侃。   “打了一晚上的妖怪,你不累?”六叔瞧着他,没好气地来了一句。   “梦里打的,有什么可累的?”查建勇这时却显得心情很好。   自打在梦里使用了道法,他整个人都似乎活泼了起来。   “你……”六叔这时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于是问:“你怎么突然这么活跃?和昨天晚上差别也太大了吧?”   “活跃吗?”查建勇听见这话,乐了。   他放下王二麻子的两条腿,说:“我说过吧?我是镜像人。”   “所以呢?”六叔瞧着他,问。   “所以这个空间里,有两个我。”查建勇叉着腰,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也没我什么事了!”   “你说什么?!”六叔闻言很惊诧。   “按照计划来看,这个时候,另一个我,应该已经带着高朗去了敦煌了!   “竟然是这样……”六叔突然觉得自己棋差一招,步步都落在人家的陷阱里,“他们去敦煌干什么?”   “去敦煌,自然是为了双鱼玉佩。”查建勇也不避讳,直接说道:“敦煌的西北博物馆,有个展览,据说会展出双鱼玉佩。”   “你们带高朗去博物馆,是想干什么?”六叔的心口骤然一紧,立马放下了王二麻子,转而上前,一把抓住了查建勇。   “目神珠和双鱼玉佩之间是有感应的,”查建勇见他这样激动,便拍了拍他的背,说:“他们像是一对开关。双鱼玉佩主开,目神珠则为闭。两者在一起,才是开关。”   “你们要偷双鱼玉佩?”六叔的脑回路,和高朗是一样的。   他们爷俩待久了,脸想法都变得同质化。   “别说这么难听。双鱼玉佩是锁不住的。如果是真品,那么它在见到高朗的那一刻,就必然会起变化!”   查建勇说着,得意地笑了笑,说:“欲戴皇冠,必承其重。这对他来说,既是考验也是机遇,你又何必这么紧张!”   “你究竟是什么人?”六叔总觉得眼前这个查建勇,忠奸难辨。   像他现在这些所作所为,真的很难让人看清楚他的善恶。六叔只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大善,就是大恶!!!   “我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反正,该消失的时候,我自然会消失!”查建勇双手一摊,打起了哑谜。   “什么时候才是你说的时候?”六叔对自己不待见查建勇的这一点,丝毫不作隐藏。   “你很着急嘛?”查建勇挑眉。   “当然,日子还是平淡一点好,”六叔瞧着他,说:“特别是周边的人,还是天朗气清更好一些!”   六叔怼起人来,那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然而查建勇听了这话却没有恼,反而笑了笑,说:”目神珠只有和双鱼玉佩在一起,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用!关于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你的师兄,他应该很清楚。”   六叔听了这话,正想反驳,说自己的师兄闭关了,没有三四个月绝对出不来。所以查建勇说这话,就相当于是死无对证!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见高朗的红色牧马人,远远地朝这边驶了过来!   ”嗬!敢情这些人是开车开了一整夜啊!”六叔一看见这车,就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他心中对柳坤父女俩昨天这种不仗义的行为颇为不屑,觉得他们是临阵脱逃,全然不顾别人的死活!   现在看见这车子上来,他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直接问一句:“怎么不等王二麻子头七的时候再来?”   然而,这样触霉头的话,他自然只会在心里想想,断然不可能将这股怨气放在面上。   不过,当他看见驾驶座上走出来的是阿杰而不是柳坤的时候,这本来就没舒展开的眉头,顿时再一次皱紧了!   “怎么是你?!你老丈人呢?”六叔一瞧见阿杰,就劈头盖脸地问:“他们人到哪里去了?”   “六叔,王二叔叔没事吧?咱们先救人要紧!”阿杰见了他,也不回答,只绕着要去看王二麻子。   “你等会儿!等会儿!”六叔见他显然是有事瞒着自己,便一把拉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事情不对啊!”   “没什么不对的,昨天晚上,坤叔和月月他们被大雾困在了半山腰,我们赶到的时候,出了些状况,有人中枪了!”阿杰瞧了查建勇一眼,有所避忌地答。   “有人中枪了?谁中枪了?好好的怎么又出事了?不会是小曼吧?”六叔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他心中不由暗暗祈祷:倪曼为高朗付出这么多,这一回,可说什么也不能再出事了!!!   。 第六百零九章:后悔当初   “不是小曼,小曼她没事!”   阿杰听了这话,连忙解释。   “不是小曼?那是谁?不会是月月吧?!”六叔一听这话,又紧张起来。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对柳月这小丫头,十分喜欢。觉得她虽是女孩子,可却是个极仗义的人,完全不输须眉丈夫!   “当然不是,她现在正陪着小曼呢。”阿杰闻言连忙否认。心想:要是我媳妇儿命在旦夕,谁还能有这心思慢悠悠地和你说这些!   “那是谁?”六叔听了这话,不由吃惊起来:“不会是你老丈人中枪了吧?这老匹夫,背着我们偷偷下山,合该有此一劫!”   “也不是我丈人……”又摇头。   “那是谁?”六叔闻言更觉得摸不着头脑,“你小子说话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长得挺爷们儿,说话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的!”   “嗐,我本来不想说的,是陆楷风,我们上山救人的时候,被人偷袭。就是那个在逃的通缉犯,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出现就拿着机关枪乱扫!”阿杰见瞒不下去,只好透了实底。   ”你说什么?!姓陆那小子?!”六叔一听这话,顿时傻了眼。   他望向查建勇,神色很复杂。   查建勇呢,这时候也是一脸的惊诧,忍不住对着阿杰说:“不可能啊!那大金毛,被我们反|绑在林子里了,怎么可能脱身?”   “你们不知道,我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阿杰叹了口气,说:“上山的时候,我们并没有带武器,所以很被动。当时大金毛像是发了疯一样,他朝着倪曼的方向疯狂射击,陆楷风见状,就当了肉盾……”   这几句话,说起来轻松,可实际上,却可怕极了!   倪曼此时守在手术室的门口,身上、脸上,还都带着陆楷风的血。   这血起初是热的,而后变成了冷的,如今又变干了,就像一个个墨点,粘在她的身上,浸透了她的灵魂。   她坐在手术室门前冰冷的不锈钢椅子前,整个人抖得厉害,依旧沉浸在昨夜的硝烟中……   “小曼,你不要太担心,不会有事的,陆楷风一定不会有事的!”柳月见她抖成这样,心里也觉得害怕,而且,不仅仅是害怕,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他会死吗?他会死吗?月月,我不要他死……”倪曼神经质地拽住柳月的衣角,哭着说:“他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我不要他这样做,我情愿现在躺在里面的人是我……”   她泣不成声,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心里的悔恨无人能懂。   这就像是一场梦,一个她原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竟然会以这样惊心动魄的方式震摄她的心,让她心如刀绞!   如果陆楷风死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她完全不敢想。   耳边全是陆楷风奋不顾身,扑挡到自己跟前时所说的话,这些话,如今想来,简直字字虐心!   “小曼,不要怕,有我护着你,闭上眼睛,不怕!”   他把她护在怀里,甚至还不忘贴心地用自己的手,捂住了她的耳朵,生怕她会害怕!   “陆楷风,陆楷风……”倪曼一遍又一遍地念他的名字,眼里心里都是自己窝在他怀里时的情景。   她甚至开始自责——为什么自己不愿意爱上他?哪怕早点爱上,也比现在来得好!   “陆楷风,我求求你,你不要死!!!”下山的路上,倪曼抱着满身是血的陆楷风,哭得稀里哗啦,“只要你不死,我嫁给你,我们回江州去,我们去过你想要的生活……”   “陆楷风,我答应你了,我做你的新娘子,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陆楷风,你说过要一辈子陪着我的,你不可以说话不算话!否则我一辈子都恨你!”   她的话,并非言不由衷。   至少在那一刻,她是真心的。   即使是现在,等待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她依旧这样想。   突然之间,高朗对她来说,变得不再那么那么重要了……   。 第六百一十章:美食当前   “小曼,你振作一点,陆楷风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没事的。”   柳月陪在倪曼身边,见她如此悲痛,心里也难受极了。   “他中枪的时候,血就喷在我的脸上……”倪曼语无伦次,整个人都抖得厉害:“他的血……她的血好烫。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的血是这个样子的……”   这话听起来叫人难受,可更难受的话,还在后头。   “他的手悟在我的耳朵上,却还叫我闭上眼睛不许看。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傻子的?怎么会有的?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傻?”倪曼不停地问。   柳月被她这些问题问得哑口无言。   她只是瞧着她,许久才说:“也许是他前世欠你的吧。”   “前世……要真有前世,也一定还是我欠了他的情。”倪曼俯身,将自己的脸埋进膝盖间,十指深深地陷进头发里去。   这种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如果陆楷风醒了,你真的要嫁给他吗?”柳月瞧着她,忍不住问。   “为什么不?”倪曼闻言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着她,说:“我本来就该嫁给他,六年前我就该这么做!如果我当初没有拒绝他,今天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高朗呢?他怎么办?”柳月觉得倪曼此刻完全不清醒,不禁有些担忧。   “如果他能醒,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欠他一条命。”倪曼果然毫不迟疑。   “小曼,你没有逼他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柳月抓住倪曼的手,说:“你和高朗,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不该就这样放弃。”   “嗬,这种你追我赶的游戏,我累了。”倪曼闻言,却只是冷笑。她抽回自己的手,近乎决绝地说:“每次我有危险的时候,在我身边的人,都不是他。既然是这样,有他没他,又有什么差别?”   “所以你不是随便说说的?”柳月闻言顿时觉得不妙。   “当然不是随便说说。”泪痕冷在脸颊上,倪曼苦笑一声,道:“不管陆楷风这次能不能挺过来,我都不会再和高朗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在柳月的概念里,倪曼对高朗的爱,绝对是百折不饶、永不放弃的典范。   而现在,这个爱他爱到骨子里去的女人,居然会在这一刻说出这样的话,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我想得很清楚,这一切都该结束了。从前是我太执着,本来他就无意招惹。既然如此,那我便还他自由!”倪曼说得决绝。   她的脾气就是这样。   喜欢的时候,可以不顾一切,飞蛾扑火;不喜欢了,也可以毅然转身,毫无留恋!   所谓爱情,很多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   喜欢和不喜欢,执着与放下,也许之差一个转念!   ”小曼,你……”柳月闻言,正想继续相劝,不料却看见手术室的灯突然亮了,紧接着便看见医生穿着手术服走了出来。   倪曼一看见医生来了,那还顾得上其他,立马发疯似的冲了上去,一把拖住了医生。   “医生,他怎么样?他平安吗?”倪曼紧张极了。   “我们从患者体内,取出了十一颗子弹。目前血是暂时止住了。但能不能挺过来,未来四十八小时,是个关键期。”医生说道。   “所以他现在没事,是不是?”倪曼一听这话,眼泪顿时就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暂时没事,但,还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并没有给她吃定心丸,而是说:“病人失血过多,你凭这个单子,去血库取血吧!”说着,就拿出了一张单子,递给了倪曼。   倪曼姐了单子,不敢迟疑,连忙往血库去了……   与此同时,高朗在敦煌,却正在享受着高规格的待遇。   因为欧阳华的特殊身份,在这个地方,他们受到了隆重的接待。   西北博物馆的招待所,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富丽堂皇。   他们人还没到,房间就已经安排好了。   不仅如此,馆长还在欧阳夫妇的套间里安排了一桌饭菜,为他们接风洗尘。   这敦煌的饭菜,就是典型的西北风味,像什么胡羊焖饼、烤全羊、酱驴肉,还有丝路驼掌、浆水面、拔疙瘩,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吃。   那种丰富多层的口感,着实让高朗流连忘返。   他从烤全羊上片肉下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暗想:还好没带小曼来。这里的菜,她一定吃不惯!   他这话倒也不假,倪曼不喜欢吃羊肉,叫她吃羊肉,简直就和要了她的命一样。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当初为了骗她吃羊肉,曾经付出过多少努力。   当然,最终这些努力都是白搭,倪曼一口羊肉才到嘴里,就直接给整吐了!   “小曼就不适合来西北,她吃不惯羊肉,又怕晒黑,这么大的风沙,她不滋哇乱叫着逃跑才怪呢!”他这样想着,脸上不由露了笑容。   那模样,还真有点热恋中的少年的意思,只可惜,他却不知道,在一千公里外的易县,一切正悄然改变!   “高博士怎么了?这菜合不合你的胃口?”他正发笑,就听见馆长来了一句。   。 第六百十一章:月牙泉   “一会儿吃完饭,我带大家去看表演。”   姚馆长瞧着高朗,笑得很温和。   这种笑,似曾相识。   就和高朗第一次去欧阳老师家里吃饭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   “什么表演啊?”高朗不由联想到了泰国的挤香蕉表演,眼中顿时多了一分看不上。   但同时,他又觉得,这姚馆长作为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应该不是那种低级趣味的人。   要真是那种表演,那他以后,还真是不能直视姚馆长了!   “敦煌千古情。”姚馆长目光灼灼,带着点夸耀地说:“这个表演很精彩,主看台的票,一张就要888!就这价钱,还总是满座,一票难求!”   “这么贵?!”欧阳华一听这话,顿时摇了摇头,说:“黑子,太贵了,你不用这样破费。我这些年一直不来看你,就是怕你这样铺张!”   “这点算什么?你也太见外了!你说说,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你现在就是要我陪你去沙子里淘金,我也肯定会奉陪到底的!”姚馆长在欧阳华面前,依旧保持着当初少年时才有的一份活泼!   “此话当真?”欧阳华闻言挑眉。   “自然当真!”姚黑子也挑眉。   随即,两人便爆发出一阵狂放的笑声。   关于这个敦煌千古情,高朗虽然没看过,但却大概知道这个演出的套路了。   这个千古情,是一个系列,专门在一些有名的景区搭台表演。   他在丽江、西安、杭州、张家界还有开封等很多旅游业比较发达的地区都看过类似的表演。   这些表演,灯光舞美包括文化的演绎都比较到位,但价格也是真的贵。   就说姚馆长提的这个888的票,还不是最贵的。   在这个票价的上面,还有1288和1688的票,那就是贵宾区,一般人是绝对不舍得花这个价钱的。   其实吧,花这么多钱看演出,可以,但没必要。   虽说文化无价,但这样的定价,完全是景区经济的产物,看了挺好,但不看,也不觉得损失什么!   要是现在是在旅游,有人请他看演出,他一定乐意,但现在……他的心思显然不在上头。   “姚叔叔,这个演出太贵了,我看还是算了吧?”高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我吃完饭,想去别的地方转转。”   “别的地方?你想去哪里?”姚馆长一听便问。   “月牙泉。”高朗不假思索,便说:“我听人说,月牙泉的夜色,特别美。”   “小伙子,有眼光!月牙泉可是我们敦煌的三绝之一。四面风沙飞野马,一潭之影幻游龙。这样的地方的确值得一去。”姚馆长瞧着高朗,赞许地点了点头。   “世人都说,鸣沙山怡性,月牙泉洗心。还请姚叔叔成全!”高朗学着他文绉绉地来了一句。   “哈哈,成全,自然是成全!”姚馆长挺高兴,只说:“这事也是巧,这敦煌千古情,就在这月牙泉边上演!”   “在月牙泉边上演?!”欧阳华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   “是啊,要不然,我能带你们去看这演出?”姚黑子笑着点头。   “那还等什么?走吧!”欧阳华闻言,蹭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姚馆长见了他这模样,也不制止,反而笑得乐呵呵的,直接跟着撂了筷子,招呼众人一起离开了。   过了嘉峪关,西北的景色便与中原地区呈现出很大的不同。   天地间,呈现出一种地老天荒般混沌,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土黄色的沙砾,铁锈色的小山。   在这满目的沙砾中,有一些沙漠特有的植物,如芨芨菜、梭梭草、沙棘等等。   它们一蓬蓬,一簇簇,紧紧拥抱在一起,吸附在一小块一小块的沙丘上,灰扑扑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大约,这就叫苍凉。   这些植物是渺小的。它们与沙砾融为一体,在强烈的阳光下,在清冷的月光中,在骤然而起的漫天沙尘里,卑微而又顽强地苟活着。   鸣沙山这里,有骑骆驼的项目。   不仅白天有,晚上也有。   高朗他们从敦煌市中心,驱车五公里,就到了景区。然而这时候时间还早,太阳都还没完全下山,正式天将黑未黑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沙漠,别有一番风情,正如同一位红纱遮面的美人,欲语还羞……   于是姚馆长又特意为大家安排了夜骑骆驼的项目。   于是,他们五六个人,便组成了一个驼队,在深一脚浅一脚在沙漠里,悠闲跋涉,围绕着鸣沙山,禹禹而行。   高朗骑在驼背上,默默仰视着这座以纯沙聚起的沙山,心中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愫,被触动了。   峰峦叠嶂,气势磅礴,这沙山绵亘了三千余年,如今依然!   一脊北亘,如索如削,周围沙垄,盘桓回环。相连相衔之间,有峭如刀刃,气势凛凛;有脊如虬龙,蜿蜒而卧;有势如黄涛翻滚,萦绕回旋不止;有状如高塔,巍然耸|立,棱角分明……   这千姿百态的沙岭,令人叹为观止。明与暗相间,阴与阳交割,在沉沉暮色的笼罩下,一种悲壮与磅礴,交织而来,动人心弦!!!   沙丘下,有一畦的芦苇荡。   轻盈的芦苇,迎风而舞。   芦苇荡的边上,是一弯碧水深潭。   这潭水清亮明丽,灿若星子,又娴静如娇花照水。因外形如同一轮新月,故而被称作——月牙泉!   。 第六百十二章:传说里的故事   月牙泉,是这大漠中绝美的明珠。   那盈盈的碧水,只须望那么一眼,仿佛便能洗去眼中的阴翳。   “多像一只眼睛啊!一只弯弯的笑眼!”高朗骑在骆驼上,忍不住感慨。   “或许它就是这沙漠的眼,”欧阳华听了高朗的话,笑着回应,“这样的一双眼睛,是多情的,如同一捧清澈的泪。”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回应。   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原本并不属于他的画面。   他仿佛看见自己穿过这历史的烟云,在这鸣沙山中禹禹独行,只为了去这月牙泉边,会一会自己的爱人……   他的爱人,一定是生了一双月牙泉般的眼睛。   那眼神里,漾满了柔情。   这鸣沙山和月牙泉,何尝不是一对有情人?   鸣沙山沉稳坚毅,却也有铁汉柔情的一面。它伸展着柔软的沙臂,轻拥着月牙泉,似一个伟岸俊朗的男儿,怀抱着一位心仪已久的女子。   而月牙泉呢?也楚楚动人地依偎在鸣沙山的怀中。   她那清亮的眸子里,写满了对鸣沙山的信任、爱慕和敬仰。   月牙泉的边上,并非是一片荒芜,这里也有亭台楼榭、古刹宙宇,也曾有过数不清的辉煌……   高朗伫立在泉边,长久的,沉默的,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   姚馆长看见了,便驱着骆驼走上来,说道:“你知道吗,咱们这里的鸣沙山和月牙泉,有一个奇特的现象。”   “什么现象?”高朗好奇。   “更古沙不填泉,沙泉共生。”姚馆长解释道,“你看这流沙与泉水之间仅数十米,但再烈的风,也不能让泉被流沙掩没。这种沙泉共生,泉沙共存的独特地貌,是天下奇观。”   “为什么呢?”高朗本来不觉得,这时候听他这么说,也不由跟着去想。   “不知道,这是未解之谜,众说纷纭,”姚馆长摇了摇头,又说:“不过……”   “不过什么?”高朗见他欲言又止,连忙问,   “也没什么,就是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姚馆长笑了笑,说。   “什么传说?”查建勇一听这话赶话的,可能即将说道重点,于是连忙问。   谁知姚馆长却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就是一个传说。”   “黑子,你说说吧,我也想听。”欧阳华这时也说。   “好吧,”姚馆长听了这话,才说:“传说从前,这里没有鸣沙山也没有月牙泉,而有一座雷音寺。就是唐僧取得真经的那个雷音寺……”   “有一年四月初八,寺里举行浴佛节。善男信女都在寺里烧香敬佛,顶礼膜拜。当佛事活动进行到“洒圣水”时,住持方丈端出一碗雷音寺祖传圣水,放在寺庙门前。   忽听一位西域妖僧大声挑战,要与住持方丈斗法比高低。   只看那妖僧挥剑作法,口中念念有词。霎时间,天昏地暗,狂风大作,黄沙铺天盖地地而来,把雷音寺埋在沙底。   奇怪的是,寺庙门前那碗圣水却安然无恙,还放在原地,粒沙未沾。   妖僧见状,不由恼羞成怒。他使出浑身法术,想往碗内填沙。然而,任凭他这妖术如何厉害,碗内始终不进一颗沙粒!   直至碗周围形成一座沙山,圣水碗竟然还是安然如故。   妖僧无奈,只好悻悻离去。   谁知,他刚走了几步,忽听轰隆一声——那碗圣水半边倾斜变成一弯清泉!   而那妖僧,被这圣水泼及,竟这变成一块白色的玉佩。   原来这碗圣水,本是佛祖赐予雷音寺住持,世代相传,专为人们消病除灾的,故称“圣水”。   由于妖僧心术不正,作孽残害生灵,神便显灵惩罚,使碗倾泉涌,形成了月牙泉。而旁边那些沙子,就是鸣沙山。”   故事讲完了,似乎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   高朗正觉得无趣,不知该作何评价,却突然听见姚馆长冷不丁地补充了一句:“这玉佩,就是这次要展出的双鱼玉佩……”   。 第六百十三章:地质构造   “你是说,双鱼玉佩就是从月牙泉这个地方……”   高朗惊诧极了,因为以他之前的调查研究来看,目神珠也是从敦煌走出去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因果?   目神珠出自敦煌,而双鱼玉佩,也出自敦煌!   他们本就是一体,在罗布泊是这样,在敦煌,竟也是如此!!!   “不知道,这就是一个传说。”姚馆长并不知道高朗心里的想法,只笑了笑说:“在这月牙泉的地下,还有许多未解之谜。不过,史册上第一次对双鱼玉佩有记载,的确是在敦煌。”   姚馆长说话一向严谨,没有把握的事,他自然不会去说。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做声了。   他只是瞧着眼前静默无声的泉水,对它有了全新的认知。   “月牙泉的底下,有什么未解之谜?”查建勇这时问道。   “你看这泉水,在沙地中,却常年不会干涸。那可不是因为我们在这地方灌了自来水。这完全是因为这地下有着特殊的地质构造。”姚馆长继续科普。   “特殊的地质构造……”查建勇闻言,口中反复念叨这几个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高朗见他这样,顿时察觉到这里头有事,于是也问:“什么地质构造?”   “渗透压和地势高低的问题,不过……”姚馆长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   “不过什么?”高朗见这后头还有话,连忙追问。   “没什么,你看,快要七点了,咱们该去看表演了!”说着,姚馆长不再说话,直接调转了骆驼的方向,开始往回走。   欧阳华夫妇本来一直没有作声,这时候穆英却突然来了一句:“我以前好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说这个月牙泉的底下,有一座海底城。”   “海底城?!”高朗闻言更觉得惊诧,直问:“什么海底城?”   “别和孩子胡说!”穆英还没来得及再开口,欧阳华就打断了她。   他脸上的表情,说明了他对妻子这话的反感。   这种反感,甚至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穆英听了这话,果真就不再开口了。不知为什么,高朗突然觉得,自己的老师和师母,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恩爱,甚至,师母对老师,是有一丝惧怕在里面的。   “演出就要开始了,怎么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人家是化了大价钱的,我们不能怠慢!”就在这个时候,欧阳华又补了一句。   说罢,他便也调转方向骑着骆驼走了。   骆驼极有灵性,他们成队而行,这时候看见前面带头的走了,后面的那些,自觉地就跟着掉了头。   高朗他们坐在骆驼上,这时候只能跟着走,于是一切之好作罢。   这敦煌千古情的舞台,就设在月牙泉边的广场上。   这舞台很大,圆形的旋转升降舞台,背景虚实结合。   观众坐在席上,不论哪个角度、哪个方位,都能清楚的观看台上的表演。   这表演,主要是以敦煌这千年来的历史变迁为主线的,从西汉初年讲到大唐盛世,再到现在的新丝路建设,可谓贯通古今,穿越千年。   这正能量是绝对足够的,不够要说新意,倒也没多少新意,只是其中开篇那一段关于月牙泉的传说,叫他颇为惊艳!   然而这其中并没有提及双鱼玉佩,因此并不能戳中高朗的兴奋点。   这段时间,也不知是怎么了,自打知道了双鱼玉佩的事,高朗便觉得自己也有些魔怔了,这满心满眼,想得都是这双鱼玉佩的事。   舞台上演到一半的时候,他便感觉有些困意。于是,他借口上厕所,跑到外面去了。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明月初上,整个月牙泉又换了一种感觉。   高朗走在景区的观景步道上,抬头瞧着这天幕上皎洁的月光,不由想起一句诗:秦时明月汉时关。这句诗用在此时,还真是应景得很。   这世间的事,不就是这样的吗?   人的寿命太短了,唯有这山川日月,才拥有所谓的永恒。   它们虽然静默,却见证了所有的兴替。如果他们会讲话,那讲出来的,一定比所有的史学家都精彩!   只是可惜,它们无法诉说,永远只能是一个无奈的旁观者。   “施主,老衲为你算一卦,如何?”高朗正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身后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声音,一下子喊住了他。   他闻言回头,便看见了一个极为清瘦的和尚。   虽说自古就有佛道不分家的说法,但高朗因为嫌弃和尚庙里总是烧得烟雾缭绕,整得人走在里头晕晕乎乎的,平常很少与和尚打交道,即使看见了,也是避着走,反正要他主动与这些大和尚打交道,他不在行!   而如今,谁能想到居然还会有这么一天——大和尚叫住他,主动要为他算卦,这实在太令他感到意外了!   。 第六百十四章:和尚的话   “你……叫我?!”   高朗回头头,望着大和尚,将信将疑地问。   这打卦算命,都是道家的本事,说实在话,他还挺怀疑这家伙的动机的!   “这条街上,此时只有我们两个人,”大和尚双手合十,笑着说:“我还能是跟谁说?”   “我不算,你别白费力气了!”高朗闻言,直接拒绝了他。   说实话,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让这和尚做这个“生意”。   说罢,他便想要走。   谁知,就在他抬脚的一瞬间,背后那大和尚突然就瘫了一口气,说:“别人来敦煌,你也来敦煌。可我知道,你来这里,和别人来,目的不一样!”   这话一出,高朗顿时愣住了。   “有什么不一样?”高朗问他。   “别人来,是看风景,你来,却是为了一块玉。”和尚瞧着他,眼神里多了一丝其他意味。   “何以见得?”高朗这时内心油然升起一种恐惧,可表面上,却依旧镇定。   “施主,到贫僧的禅房去,小坐片刻如何?贫僧那里,有难得的好茶。”说着,那和尚一摊手,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高朗见状,心情复杂起来。   他往四下望了望,结果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一条小胡同里!   “施主不用看了,这里没有其他人,请吧!”和尚的脸上,已经带着和善的笑意,然而,不知怎的,高朗见了,却只觉得后背发凉。   “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认识你!你有什么话,就直接在这里说吧!”高朗不傻,自然不肯就这样跟他去。   这样冷不丁从街上冒出来的一个人,竟然还三番五次地要求自己跟着他回家。这种事情,谁要一点防备心没有,那谁就是傻子!   而且,更恐怖的是,那人居然还知道他是为了双鱼玉佩而来,这实在太不寻常了!   都说不做就不会死,高朗绝不是一个作死的人。   他在这胡同里与那和尚对视了有好半天,才一挥手,对着他说:“神经!你要是精神不正常,那就去专科医院!别跟我在这儿瞎哔哔!”   说罢,高朗扭头就要离开!   那和尚看见高朗要走,哪里肯依,竟直接冲上去,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说:“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身边有别有用心的人,正在利用你!你一定要小心!”   说这话的时候,那和尚特意压低了声音,看起来诚恳极了。   “你认识查建勇?”高朗这时却在他的话里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他就是个骗子,你千万别相信他!”和尚闻言,倒像是一下子触动了什么,一把拖住高朗便说:“不论他说什么,你都不能相信他!”   “不相信他,那我应该相信谁?”高朗瞧着那和尚,冷冷地反问。   “他都是骗你的!他把你骗来敦煌,是另有目的!!!”和尚又说。   “哦?双鱼玉佩的确在西北博物馆,这不算骗!”高朗否认。   虽然查建勇不是好人,但眼前这个和尚,只怕也并不简单!   “双鱼玉佩不在西北博物馆,根本不在那里!”和尚不知是不是被逼急了,突然就跳脚,道:“西北博物馆里的,是个死物!”   “不在?!”高朗闻言,再一次感到惊诧。   他甚至开始有些怀疑姚馆长了——如果这和尚说的是真的,那么,这所谓的展览,岂不就是一个局,一个引他上钩的局?!   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欧阳老师呢?他今天在月牙泉的表现,也有点不正常。难道……   这个问题,简直让人不敢往深了想。   虽然人心难测,可高朗还是坚信,自己的老师,是个坦荡磊落的君子,他是绝不会做出和尚所说的那些事情的!   他瞧着方丈,冷静思索了片刻,才再次开了口,问:“你说不在,那么,东西在哪里?”   “你跟我走,我保证让你看到真正的双鱼玉佩!”和尚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得意。   这种笑,高朗很熟悉,他在查建勇的身上也看见过!   这叫他不由防备,感觉到这个和尚可能有些不对劲!   然而,双鱼玉佩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高朗犹豫了片刻,竟然还是决定要“将计就计”,于是便跟着那和尚走了!   。 第六百十五章:禅语   月牙泉早在汉代,就是游览胜地。   唐代时,这里愈发繁荣,不仅建有船舸,且在泉边又造了庙宇。   唐代佛寺文化兴起,所建庙宇建筑更是精妙,有许多巧夺天工的设计,至今看来,依旧令人叹为观止!   泉南岸的建筑群,更是古朴雅肃、错落有致。   这些建筑,多与宗|教文化有关。从东向西,有娘娘殿、龙王宫、菩萨殿、药王洞、雷神台等百余间。   这些殿宇飞檐斗拱,神圣庄严。其中每个大殿都有彩塑和壁画。   这些栩栩如生的彩塑,和精妙绝伦的壁画,让人走在其中,很容易有一种飘飘然飞上了九重天的错觉。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明月皎洁,银辉清吐,更有那样的意境。   可以说,这里的亭台楼阁,环境优美,丝毫不输天庭。特别是那些宫厅柱廊,他们临水而设。林木蓊郁之间,泉光与山色相映,美得如同一幅卷轴的画卷。   古刹神庙,至今香火极旺。   高朗跟着那和尚七弯八绕,不一会就进了后院,到了和尚的禅房。   原本高朗还在疑心这和尚的身份,可这时候看见他果真进了古寺,顿时更感困惑:什么时候起,这出家人,也开始操心这些俗世中的事了?   这都说佛门清净地,这个和尚却对他们一行人的行踪了如指掌,这实在不寻常!   且不说其他,单说这月牙泉,离他们的易县,足足相差一千公里,他一个和尚,是如何做到消息如此灵通的?   且这种灵通,如此具有针对性,很明显是一早就盯上了他们!   和尚的禅房布置得很清幽,进门便可看见正对着门的墙上挂着一个“佛”字。   进屋后,就看见正西靠墙的地方摆着古琴,那是一把蕉叶琴,看着有年头了,琴桌上有香炉,香炉旁边还摆着几个小和尚的陶俑摆件,憨态可掬。   在琴桌靠背的墙上,同样挂着一幅字,上头写着:万物皆空。   高朗见了这陈设,顿时觉得这和尚品味很好,倒不像是什么骗子。   “高博士,请坐吧!”高朗正往四下看,和尚便率先开了口,要引他到窗前的小茶室里坐。   这个小茶室,有点像日本的榻榻米。   一个三四十厘米高的台子,一张摆着茶具的小几,两个简单的蒲草团,便算是茶室了。   东西虽然简单,但胜在靠窗,且窗外正对着月牙泉,这样的景致,是别人花再多钱,也求不来的!   “老师父,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你不妨有话直说。关于这个双鱼玉佩,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高朗并不想坐下来。   他掐算着时间,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六叔他们就该察觉了!   “你到西北博物馆找双鱼玉佩,恐怕只会徒劳而返,真正的双鱼玉佩,不在那里。”老和尚闻言叹了口气,然后就走上台子,开始着手给高朗泡茶。   他不徐不疾,手里的动作简直堪称高雅!   “不再那里,那在哪里?既然你知道,还请直言相告。”高朗见他泡上茶了,顿时有些害怕。   “你要找双鱼玉佩做什么?你已经拥有了这世上至高的能量,还不够吗?”老和尚不悠不急地问。   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可说出的话,却足以使高朗心脏骤停。   “人千万不能太贪心,”他一边醒茶,一边说:“什么都想要的人,最终往往什么都抓不住。”   “老师父,你可能误会了,我要这双鱼玉佩,并非是为了私利,一切皆是为了天下众生。”高朗闻言,连忙解释。   “我没什么可误会的,”那和尚叹了口气,又问:“如果我说,你要得到这块双鱼玉佩,必须经历失去亲人、爱人、朋友的痛苦,你还愿意接受吗?”   “老师父,你在暗示什么?”高朗一听这话,心头一惊。   “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和尚一边倒茶,一边说:“有得必有失,你要知道,有的事,要么就永远不开始,一旦开始,便如同车子在下坡路上失了控,再也控制不住了!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老师父,你能不打哑谜吗?”高朗有些无奈,可却又不敢发作,只好压着脾气问。   “你是聪明人,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佛门的人,说起禅语来,那个云山雾罩的劲儿,能把人直接就给整蒙圈了。   高朗听了这话,觉得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由感到莫名的烦躁。   “你的意思是要叫我舍弃什么?”高朗这会儿只能靠猜。   “不是你要舍弃什么,而是你会失去什么,”和尚瞧着他,眼中平静如深潭。“得到了双鱼玉佩的人,必然要断绝六亲七情。”   “为什么?!”高朗觉得这纯属无稽之谈。   “没有为什么。这就是代价。这世界上,做任何事,都是一种能量的交换。”和尚七歪八绕地说了老半天,才终于说到了重点。   只看他瞧着高朗,顿了许久,才压低声音对高朗说:“西北博古馆的双鱼玉佩,是上头为了息事宁人,故意仿出来的赝品。真正的双鱼玉佩……”   “在哪里?”高朗简直能被老和尚逼疯。   这老和尚说话不仅爱卖关子,而且常年大喘气。常常弄得别人接话也不是,不接也并不是!   “近在咫尺,远在天边!”老和尚只说了这八个字。   “得,又什么都没说!”高朗心中,一千头憨态可掬的羊驼飞奔而逃。   “这咫尺是哪里?这天边又是哪里?”面对长辈,高朗只能沉住气。   “白玉只向海中寻,月抱珍珠沙里金。我只能说这样两句话。”老和尚又来了一句,除此以外,便一个字也不肯再往外多说了!   。 第六百十六章:丢了   和尚的这两句话,有一种签语的味道。   可惜,高朗并不会解签。   他们两个就这样默默无语地对坐着,喝了一盏茶。   然后,高朗便起身准备离开。   “老师父还有什么话要送我的么?”临行前,高朗又问。   然而这时候,那和尚的态度却和先前在大街上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对高朗说:“有些事情,你早晚会明白的,贫僧又何须多言?”   “你究竟是什么人?”高朗见他一副先知先觉的口吻,总感觉瘆得慌。   “我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轻信自己身边的人,不论这个人是谁!”说罢,和尚不再多言,只低头饮自己的茶。   他这话,听着似乎平常,可仔细一琢磨,却像是无形中便在高朗心里种下了一颗疑心。   都说猜疑是这世间最深的毒,如果是这样,那么这和尚,已经成功了!   高朗怀揣着心事朝门外走,不料才从寺院的后门出去,便看见欧阳老师他们已经散戏了,正远远地朝自己走过来。   更令他吃惊的是,在他们一群人之中,他居然看到了——六叔?!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高朗心中不由暗想,怀疑自己方才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梦中!   六叔分明在千里之外的易县,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六叔?!你、你怎么会……”高朗一看见他,就暗暗掐了自己一把,结果……很疼!   所以,这不是梦!   因此,他即刻快步迎上去,想要一问究竟。   熟料,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却被欧阳华打断了!   “你上哪儿去了?这么好看的戏,竟然还跑开了!”欧阳华一看见他,就不满地来了一句:“浪费你姚叔叔的戏票钱!”   “我……我刚才出来上厕所,然后不小心走迷了。”高朗闻言只是笑了笑,带着些歉意地迎了上去,对着姚馆长来了一句:“不好意思啊,姚叔叔。”   “这叫什么话?小年轻不爱看这些,再正常不过!”姚馆长见他道歉,只摆了摆手,便问:“怎么样?你一个人在外头逛得还好吧?”   “我就是随处走走,这些建筑可真漂亮!”高朗胡乱搪塞了一句,并不打算告诉他们和尚庙的事。   谁知,就在这时,六叔却突然问:“你刚才出来的那个门,是个什么地方?”   “没、没什么。”高朗没想好说辞,不由有些结巴。   “是鸣月阁。”姚馆长这时替高朗答道:“这塔寺是原址重修的,从前是真的有庙,不过现在已经改成喝茶赏月的地方了!”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却是一惊,连忙问:“这地方现在没有庙了?!”   “当然没有,这里是景区,没那么多香火,”姚馆长笑了笑,又说:“这最高的一座楼阁,叫月泉阁,里面有顶级的西域葡萄酒,想不想去尝尝?”   姚馆长说着,就要引他们去。   欧阳华一听见“顶级”二字,知道定是价格不菲,因此连忙拉住他,说:“不去不去,你别瞎花钱!我不爱和这些东西!”   姚馆长一听这话,顿时就乐了,立马出言调侃道:“欧阳,你现在怎么这么知道疼人?看来嫂夫人把你改造得很彻底啊!”   “可不就是疼你么?”欧阳华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怼了一句。   “所以这里也没有和尚?”他们老兄弟两个正互相打趣,却听高朗“煞风景”地插了一脚。   “和尚?!”姚馆长闻言一愣,随即笃定地答道:“这常驻的和尚,肯定是没有的,不过云游的和尚,就不一定了!”   这话让高朗如堕冰窖。   如果这里根本就没有和尚庙,那么,自己刚才看见的那些是什么?自己遇上的那个,又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的魑魅魍魉?   这些问题让高朗如遭雷击。   他二话不说,扭头就再次往方才自己出来的那扇小门跑去!   他想要求一个真相,然而,当他再次来到小门前的时候,却发现——那道门,已经从里面反锁住了!!!   “你怎么了?”六叔见他这么反常,忙追了上来。   “六叔,我……”高朗眼神有些慌乱,他感觉自己着了别人的道!   “好了,等回去再说,今天晚上,你和我住一个房间!”六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一抬手制止了他。   “怎么了?”果然,很快的,查建勇和姚馆长他们都赶了上来。   “没、没事,”高朗瞧见六叔的眼神暗示,连忙挤出一丝勉强的笑,说:“没事,我刚才有东西落里头了。”   “什么东西?重要吗?”姚馆长一听他掉了东西,忙说:“不行的话,我帮你联系管理处。”   “不、不用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高朗一听他要帮他,连忙制止,可是很快,却又说:“不过……要是不麻烦的话,找一找也好。”   “你到底掉了什么?要是买得到的,就不要麻烦你姚叔叔了!”欧阳华皱眉,觉得高朗最近事儿挺多。   “欧阳,孩子掉了东西,就让他找找嘛。万一是重要的东西呢?”穆英见丈夫态度不好,连忙帮着高朗说话。   “丢三落四的,又不是在自己家,这样麻烦你姚叔叔,好意思吗?”欧阳华说这话的时候,很像老子训儿子。   按说这话,挺下高朗的面子,可高朗听了,却不做声,反而点了点头。   。 第六百十七章:没有这个地方   虽然高朗不再坚持,可姚馆长还是联系了管理处。   他虽然是博物馆的馆长,可毕竟在这地界上混了这么多年,不论是社会地位还是人脉,那都是全敦煌排得上号的!   特别是像月牙泉这样的文旅景区,平时和他们博物馆之间,多有合作往来,这个时候,就更说得上话了。   只看姚馆长打了一个电话,事情就被安排了个明明白白。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景区的值班经理就揣着对讲机,屁颠屁颠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姚馆,姚馆您好,您过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我们准备准备。”值班经理满脸堆笑,嘴上的客套话一茬接着一茬。   “我们就是自家几个亲戚过来转转,不用准备什么的。”姚黑子到了人前,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和原先在高朗他们面前的样子很不一样!   “听说您落东西在鸣月阁了?落在哪块区域呢?我这就派人一起帮您找找吧?”值班经理讨好道。   他毕竟是服务行业,这说话办事,第一要义,就是要让别人觉得舒服!   “就在这道门后头。”高朗闻言,不等姚馆长说话,就指了指旁边那扇小门。   “您、您说这里?!”   谁知,值班经理听了这话,脸上竟顿时露出了惊诧之色。   且除了惊诧,他眼中似乎还有一种为难。   “对啊,我刚才就是从这小门里出来的。”高朗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不过,此时他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实在是,他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就算想忽略,也很难忽略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姚馆长这时也好奇起来。   “没、没什么,”值班经理结结巴巴,他勉强地笑了笑,好半天才说:“这、这个是仓库,堆的就是以前那些老建筑的残砖断木。已经锁了好些年了,没人打开过!”   “什么?!这里是仓库?!”高朗闻言,顿觉得后背发凉!   这他娘的是在给他演聊斋不成?!   这怎么可能是什么仓库?这门背后,明明是一座寺庙的后院啊,他亲身经历,绝不可能出错!!!   “对啊,您确定东西掉这门里头了?这里的钥匙,我们可能也要找一阵子才能找出来了……”值班经理眼中有疑惑。   他看着高朗,似乎心里正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在没事找事,胡说八道。   “这怎么可能?我刚才就是从这个门里走出来的,这门后头还有……”高朗闻言,也不由激动起来,他正要辩驳,不想却被六叔拍了拍肩膀,制止了。   “也许是你记错门了,这里这么多间屋子,认错也在所难免。”六叔给高朗找了台阶。   “是啊是啊,”值班经理是个灵巧人,一听这话,也忙跟着点头,说:“咱们景区的门多,要不我再陪你找找其他地方吧?”   “不用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吧!”高朗这时已经无心再找,因此便干脆谢绝了。   “你确定不找了?”欧阳华见他这么说,却有些不乐意,只说:“你姚叔叔特意找了经理来,你说不找就不找了?”   “我……”高朗有苦难言,又不想让老师生气,这时既无奈又懊恼。   “欧阳,你别这样……”穆英见不得儿子受委屈,连忙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结果却被丈夫一把甩开了!   “你就宠他吧!宠得一点分寸都没有!”欧阳华有些生气地说。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是觉得对不住姚黑子,浪费了他一张戏票不说,还害他动用了这么大的人情,去帮高朗找这么一个根本不重要的东西。   人嘛,说到底就是活在人情之中的。   与高朗他们这些小年轻不同,像欧阳华姚黑子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是极注重这方面的事情的!   “好啦,本来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姚黑子见欧阳华已经训起了学生,自然要出言相劝,“你这样,反而搞得大伙儿都尴尬!”   说着,他又望向高朗,问:“小高,你真的不找了?”   “不找了吧,这里这么多的院落,要是一间间找,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而且也未必能找到。还是算了吧,谢谢姚叔叔。”高朗答得一副老实模样。   “真的不用?”姚黑子又问。   “真的不用,谢谢姚叔叔。”高朗点了点头。   姚黑子见他这个态度,不由把头一横,望向欧阳华,怪罪道:“你啊,瞧你把小高给训得,也太严厉了些!”   “严师出高徒,我是为了他好!”欧阳华这时比平常更有老师的架子。   “那我也没看你以前的老师,对你有这么严厉啊?”姚黑子又来了一句。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为高朗打抱不平。   “我自然是为了他好。”欧阳华这时却不解释。   说罢,他就和姚黑子一起值班经理,与他道了别。然后,一行人便回了宾馆。   回到宾馆,姚黑子并没有上楼,只和他们在酒店大堂里又聊了几句,交代了一下明天的日程安排。   其间,高朗一直闷不做声,整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一直到回了楼上,和六叔单独在一起,他的状态才稍好了一些。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说了吗?”当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六叔到了杯热水,放在了他的面前。   。 第六百十八章:沙鸣有狼   “六叔,我遇上件怪事!”   有六叔在身旁,高朗总算完全放松下来。   他没有去拿六叔给他的水杯,而是直接瞧着他说:“那扇小门,那扇小门后头,不是仓库,是个庙,很大的庙,庙里还有和尚。”   “你是说……刚才那个经理在骗人?”六叔闻言,也觉得有些想不明白。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他在骗人,还是我自己……这事情太奇怪了!”高朗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觉得,现在这件事,无非就是两种结果:要么是值班经理在骗人,要么,是自己真的撞了鬼了!   “朗哥儿,你要是真的不放心,叔现在就陪你回月牙泉,咱爷俩再去那地方探一探!”六叔听了这话,当即说道。   “六叔,你都不问问我遇到了什么吗?”六叔的话,让高朗的心头暖融融的。   “你要是想说,自己一定会讲。”六叔瞧着高朗,有一会儿了才说:“朗哥儿,这次出来,我发现你是真的长大了。”   高朗听了这话,鼻子倏地一酸,二话不说,直接一个侧身,熊抱住六叔,半晌才说:“谢谢你,六叔。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傻小子,咱们爷俩,怎么还说这种话?”六叔没想到高朗会突然如此,有些吃惊。   “六叔,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为什么会来?”高朗抱着六叔,总觉得一切依旧是不真实的。   他总感觉,也许就在下一刻,六叔就会消失,而他自己也会从这场乱梦中醒来。   “我坐飞机赶过来的,”六叔闻言,却说:“你不知道,王二麻子中枪了,我和查建勇忙活了好半天才把他运下了山。下山以后,查建勇就对我吐了实情,我一听,就连忙赶过来了!”   “查建勇?!”高朗这才想起来,这世上有两个查建勇!   他松开六叔,心中感到疑惑。   “对啊,飞机票还是他给出的,就在你们后头那一班。”六叔点了点头。   “他这么好?!”高朗的直觉告诉他,一切没那么简单。   “这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么?”六叔拍了拍他,随即站起来,说:“这一切,都是人家一早就设计好的。从目的地到飞机票,都是早有预谋。”   “他们就是为了双鱼玉佩。”高朗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六叔示意他放轻声音,以免隔墙有耳,“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将计就计。对方究竟是人是鬼,相信很快就会见分晓!”   “六叔,你觉得,双鱼玉佩真的在博物馆里吗?”高朗又想起了方才在景区里遭遇的一切。   “很难说,”六叔这时也叹了口气,道:“但不论在不在博物馆里,至少,它一定在敦煌,否则,他们就不会煞费苦心地把咱们给诓来了!”   “我刚才在景区,曾看见一个和尚,他对我说了两句话,可能与目神珠的线索有关。”高朗这时才说。   “什么话?”六叔问。   “白玉只向海中寻,月抱珍珠沙里金。”高朗凭着自己的记忆,背出了这十四个字。   “白玉只向海中寻……”六叔闻言,不由皱眉。   他喃喃地重复着高朗的话,大脑高速地运转起来。   “白玉……海中……”他试图拆解这句诗迷,一个人来回地在屋子里踱了好半天步子,突然一拍手掌,说:“走!我们现在就去月牙湾!”   “现在?!”高朗自己也正琢磨,这时看六叔像是已经破解了谜团,忙问:“您悟出来了?!”   “你不是正想要回景区去探一探么?走吧!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说着,六叔一把拉起高朗,两人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们故意没有拔下电卡,反而还把房间里的电视机和点灯都大开着,伪造出了一种他们依旧在房间里的假象。   然后,两个人就下楼叫了一辆滴滴,直奔着月牙泉去了!   入了夜的敦煌,有些凉。   毕竟是西北的城市,而且又靠着沙漠,昼夜温差,可不是开玩笑的。   汽车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高朗和六叔坐在汽车后座上,一言不发。   这种反常的举动,很快就引起了司机的注意。   “这位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去月牙泉呐?景区这时候已经关门了!”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六叔,问。   “还没到十二点,不算晚。”六叔瞧了一眼时间,答道。   “晚上沙漠里可是有野狼的!”司机又说。   “这沙漠里有狼?!”高朗闻言一惊。   “有啊,怎么没有!”司机见这一老一少都与自己搭茬了,便立刻滔滔不绝地说开了,“沙漠里又不是完全没有动物和植物的!”   “像咱们这儿,地势比较低,四周都有绿地,而且这鸣沙山周边,本身就有骆驼刺、芦苇、红柳这些,再加上我们这里生态好,鸟和野兔子也不少,狼在这里搭窝,可一点都不奇怪……”   司机介绍得有条有理,正说着,高朗便听见车窗外传来了几声悠远的狼嚎……   。 第六百十九章:登沙山   深夜十一点半的月牙泉,野风呼啸。   高朗和六叔在景区门前下了车,看着司机掉头开远了,这才开口说话。   “六叔,你真不让他在这里等?那咱们晚上怎么回市里去啊?”高朗瞧着周遭黑漆漆的一片,心里不免有些发慌。   好在这天夜里的月色倒是极佳。   一轮明月挂在西天,倒也给这黄沙堆成的群山勾上了一道起伏延绵的银边。   “谁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不要耽误了别人的生意!”说着,六叔淡定地望了望四下,然后一指西边,说:“大门已经关了,咱们从那一头绕过去吧!”   说罢,便带着高朗往西边的缺口去。   这鸣沙山的景区大门,和其他地方不同,它实际上属于半开放式的,只要你乐意大费周折的去翻沙山,那么是可以走别的地方绕过去。   六叔这时候,就是要带着高朗去爬沙山。   然而,沙山可不是那么好爬的。   沙子和普通的山石可不一样,爬起来进一步退两步,沙子滑溜得很,一脚窝下去,流沙便顺着往下去,这感觉,比涉水还要艰难许多!   高朗在沙山上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开始后悔了。他感觉这前头的路,简直是遥遥无期,于是忍不住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瞬间在沙山上坐出了一个大坑!   “干什么呀?怎么不走了?”六叔见他鬼吼鬼叫地停下来,只好跟着停下来。   “太累了,这么多沙子,走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高朗诉苦道:“我真是不能理解像彭教授那样的人,这茫茫沙漠,没带水走几天几夜,谁受得了?”   他这话是真心的,这会儿他除了想到彭教授,还想到了另一个勇士,就是那个挑战穿越罗布泊的余纯顺!   他坐在这沙堆上,心里不由感慨:这个余纯顺,究竟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想到要去穿越罗布泊?   这罗布泊,茫茫大漠,不毛之地,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一定要去征服的?   “想什么呢?这鸣沙山才多大,要不了一个钟头,准能翻过去!”   六叔闻言先是笑了笑,紧接着却叹了口气,突然说:“说来也是蹊跷,当初彭教授失踪,是六月。后来余纯顺失踪,也是六月。有些东西,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顿时觉得汗毛倒竖。   此时已经是子时,沙鸣山上一片荒凉。   在这茫茫黑夜中,这样的对话更显得恐怖。   “是啊,”六叔点了点头,说:“有一个纪录片说过,送行宴上,有人劝他放弃徒步穿越的计划,也有人提议他择季再进行穿越。还有人说彭加木失踪也在6月份,担心悲剧会重演。”   “那当时余纯顺怎么说?”高朗听得入迷。   “当时余纯顺没有多话,只说如果这次穿越不成功,那是天亡他!”六叔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复杂。   谁都知道,后来,他真的就是没走出罗布泊。   余纯顺的穿越线路,全长约107公里,根据他的行走速度和路况,用3天时间就可以和跟拍的摄制组在前进桥会合。对此,他自己很有把握。   然而,他却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六月的罗布泊,的确如其他人所说的那样,完全不适合穿越。   著名考古家,西北考古所名誉所长穆舜英,曾在1979年4月进入罗布泊北岸一带,寻找进入楼兰的道路。   她在《神秘的古城楼兰》一书中,回忆当时的情景时说:“这里的气候异常干燥。虽是四月,但气温已达到摄氏38度至40度,热的人挥汗如雨……   西北社|科院考古所所长王炳华,还有给彭加木开车的王师傅,都曾经表示:罗布泊湖心在6月10号最高温度可达到75度!十二时到十七时,人只能躲在车底下,根本无法行动,6月份根本不能进罗布泊!   这些人的话,足见罗布泊气候的恶劣程度。   而余纯顺的死,在当时很大程度上,就被归因为他对恶劣环境的盲目乐观!   “他真的是被热死的吗?”高朗这个时候,却忍不住疑惑。   “不知道,据说在他失踪的那一天,曾发生过强烈的沙尘暴。也许,他并非因为高温缺水而死吧。”六叔叹了口气,说。   他们两个坐在鸣沙山上聊这些事,看起来总给人一种瘆得慌的感觉。   “六叔,你记不记得,有关双鱼玉佩的那些资料里,曾经提到过,每逢双鱼玉佩出现,沙漠里都会发生沙尘暴?”这时,高朗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六叔顿时被他问蒙了。   他此前还从未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看。   如果真的要这样看,那么,彭加木的失踪,和余纯顺的失踪,还真能找出不少的共同点!!!   “会不会……余纯顺也没有死?”高朗抬头望向六叔,缓缓说道:“会不会……他们都被双鱼玉佩带到了另一个时空?”   “不、不可能,他的确已经死了,”六叔摇了摇头,说:“他们在七天后找到了他。当时他距离罗布泊湖心土路只有50多米。在一个盐碱丘的旁边。只不过……”   。 第六百二十章:你是傻瓜   “不过什么?六叔,你能别说一半留一半吗?”   高朗见六叔说话还带着大喘气,很无奈。   “不过,余纯顺在罗布泊不幸遇难的地点坐标,和彭加木失踪地的坐标,刚好一个在罗布泊西北,一位在罗布泊东南,为对冲宫位。两地距离160公里左右。他们的遇难和失踪,又刚好差16年。”   六叔瞧着高朗,顿了顿才接着说:“如果从奇门上看,刚好是巽宫和乾宫,而巽宫守杜门,乾宫主开门,刚好是一闭一合的状态……”   这件事情,如果从奇门上作注解,那么一切就变得值得玩味起来。   “照这么说,他们二者的确有联系。”高朗闻言心中更觉得虚得没底。   他还想再和六叔讨论几句,谁知六叔这会儿却没这个心思。   “走吧,与其在这里闲聊,咱们还是快些去鸣月阁吧!”他说着,就朝上方继续走去。   “哎,六叔,你倒是等等我啊!”高朗见状,只好跟着站起来,跑着朝他追上去。   说来也奇,这鸣沙山上的沙子,真的会自动复位似的。白天分明被成千上万的游客踩过踏过,可偏偏这时候看起来,却又像是一片处|女地了!   哪还有什么残留的脚印痕迹?就连那些原本滑落的流沙,这时候好像也全都回到了原位。   高朗走在这沙山上,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错觉——仿佛这山原本就是活的,是有生命的!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和六叔还在艰难的攀越,另一头远在易县的陆楷风,却终于醒了过来,勉强脱离了危险期。   在鬼门关前投了一遭,再睁眼,难免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躺在ICU里,一醒来便看见倪曼正靠在床头的仪器旁睡觉。   仪器几乎占了整个床头柜,只留下极狭小的一条边。倪曼就搭着这条边,小心翼翼地睡着。   这一天一夜,她心力交瘁,虽然不安稳,但还是一下子就睡熟了。   陆楷风瞧着一脸倦容的倪曼,心中既酸楚,又感到温暖。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此时的倪曼,就像一个瓷娃娃,长长的睫毛覆在白皙的肌|肤上,微微的卷起,似乎上头还沾着晶莹的泪珠。   陆楷风瞧着她,瞧着她,一直瞧着她,竟希冀这一刻能永远静止,成为永恒。   “只要能陪在她身边,以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心中默想。   似乎经历了这一遭,他对这一切,都释然了!   “小曼……”他哑声开口,想唤她的名字,谁知却发现自己上着呼吸机,根本没办法说话!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轻轻的“咕噜”声,还是第一时间就把倪曼惊醒了!   只看她倏地睁开眼睛,眼神迷离地扫向桌上的仪器,直到确定了机器上的数值一切正常,目光才落到陆楷风的身上。   这一落,她便对上了他的眼睛!   “陆、陆楷风……”她有些许吃惊,又有些喜悦,一时间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未想过,自己和陆楷风对视的时候,竟然会有心动!   她一直以为,自己……   陆楷风见她呆呆地瞧着自己,便想要抬手去抓她的手。   谁知,她却一下子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我、我去通知医生,你等着!”说罢,她便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倪曼的心里都是慌的。   她心烦意乱,等在外头,看着医生护士们进进出出,整个人不安极了。   “我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厉害?难道……我……”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手紧紧地捏成了团却不自知,连指甲掐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   “小曼,他生命体征很平稳。”不久,田伯光从ICU里走出来。   他正好值班,就听说陆楷风醒了,就赶过来看了一下。   “哦……”倪曼低着头,有些心虚,生怕田伯光瞧出她的异样。   “啊呀,你就别担心啦!我都帮你问好了,他各方面数值都挺好,接下来就是恢复了,你只要好好照顾他,没问题的!”田伯光是个直男,自然看不出女孩子们的心事。   “好,他没事就好,我会照顾好他的,谢谢。”倪曼的声音依旧低低的。   “谢什么呀,你是高朗的媳妇儿,我的弟妹。我肯定得替他照顾好你啊!”田伯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要按往常,倪曼听了这话,肯定会冲他甜甜一笑。然而这一回,她却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医生们拉开了帘子,化解了她的尴尬。   她见状,立刻抛下田伯光,回到了陆楷风身边。   就这一会的功夫,陆楷风身上的呼吸机已经被撤下来了。但他脖子上贴着纱布,依旧不能说话。   倪曼看他躺在那里,看起来依旧虚弱,心口便酸痛得厉害,一瞬便红了眼眶。   陆楷风瞧见她,努力在虚弱的脸上挤出一抹笑。   可这一笑,却让倪曼哭得更凶了。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床尾,脚下像是生了根,瞧着他哭成了泪人,分明无声,落在陆楷风心上,却……   他艰难地抬起自己的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朝她做了个招手的动作,示意要她过去。   这动作,看似无力,却藏着宠爱。   “傻瓜!你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倪曼看见这个动作,终于再也忍不下去了。   她哭着朝他跑过去,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   。 第六百二十一章:沙鸣   在沙山上爬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高朗和六叔终于顺利抵达了鸣月阁附近。   这时候的鸣月阁,一片漆黑,原本的景观灯带也全部关闭了。   这些仿古的建筑,在黑暗中透露出与白天截然相反的气场。这就好像,在白天,这里是人的主场,而到了后半夜,这里的主场早已换了角色!   阴冷的穿堂风,在建筑与建筑之间,冷不防地窜出来,刮得人后背发凉!   高朗本来胆子挺大,可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感觉心里特别害怕!   ”六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好像……”他抓着六叔的胳膊,眼神中带着几分紧张。   “觉得什么?你别自己吓自己!”六叔见他这么怂,顿时推了他一把,道:“咱们修道之人,自有金光护体,诸邪不侵。你仗还没打,自己先怂了,这叫不战自败,再丢人不过!”   “六叔,我也算修道之人了?”高朗有些不确定。他自己的感觉里,他还依旧是个门外汉!   “你不是修道之人,是什么?你给我听好了,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丢了咱们道家的颜面!”六叔闻言即刻告诫。   “哦,”高朗闻言,不敢忤逆,只点了点头,说:“我就是感觉这里气场有些不对,我老觉得困,打哈欠又打不出来,眼泪还多。”   “你想打哈欠?!”六叔听了这话,却脸色一变。   “啊……是啊,打又打不出来,好难受,整个人像被压着似的。”高朗一边抹眼泪一边说。   “这么严重?!”六叔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嗯,脖子还不听使唤,老是想往后倒。”高朗又说。   刚说完,他就开始打嗝,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一边打,眼皮子还不自觉地往上翻。   六叔看见高朗这副模样,心中大叫不好,连忙一把抓过他的手,去夹他的中指根,这一夹,他顿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跳动从高朗指根两侧传来!   “稳住心神,别胡思乱想。”六叔捏紧他的指根,另一只手作剑指,迅速对着高朗的眉心划了一个四纵五横,在中宫写了一个“罡”字。   这罡字,代表四正之气,对道家而言,具有极大的能量!   六叔这一划,高朗顿时感觉好了很多。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缓过来,六叔便又紧接着翻出一个手印,动心起念,隔空在他身上书了一道护身符,这才让他的状态彻底稳定了下来!   当一切归于平静,高朗只觉得自己长长地舒了口气,浑身都变得轻松起来。   “嗬,总算神清气爽了,我刚才眼皮子都压下来了,重的很。”高朗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畅快。   “你看,这就是你自己吓自己的结果!”六叔听了这话,却高兴不起来,反而一脸严肃地教训道:“人一惧怕,阳气便会减低,邪物就会趁虚而入了!你自己吓自己,是最要不得的事情!”   “六叔,这地方真的不对劲,我刚才一来就觉得这里的磁场和白天的时候不一样。”高朗这时却说。   “这地方的磁场肯定是有问题的,这个不用你来说。”   六叔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只是先前一直没说罢了。这时候他见高朗险些出事,才说:“你看着鸣沙山,不论风怎么刮,人怎么踩,沙子就是落不到湖里去。你觉得这事情正常吗?”   “六叔,你一早就怀疑这里有问题了?”高朗听了这话,才醒悟过来。   “我一直听说,鸣沙山的沙子,会自动归位。不管风刮得多大,一到子时,所有的沙子都会自动回归原位。这可不是一句‘特殊的地质结构’,就能糊弄过去的。”   六叔警惕地望着四周,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这时候,已经是早子时,正是鸣沙归位的时候。   这地方的风,在这时候,越发的大了起来。   风里裹挟着无数的细沙,吹得人脸颊像刀削似的疼。   六叔瞧了瞧不远处的鸣沙山,突然问高朗:“你知道,鸣沙山为什么叫鸣沙山不?”   “为什么?”高朗被风吹得迷了眼,此刻一张嘴,便感觉自己吃了一口沙。   “因为这里的沙子会叫!你听听,有调子的!”六叔在大风里冲他喊,一张嘴,也是一口沙!   这么大的风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风沙,说它是沙尘暴,其实也不为过!   要不是他们爷俩此刻还有这些仿古建筑作为遮挡,估计能直接被这风沙给埋了!   “这声音——”在这狂风之中,高朗的确隐约听到了一种类似于口哨的声音。   这声音不同于呼呼作响的风声,而是悠扬曲折,甚至还带着些哀怨缠|绵,让人根本无法忽略!   甚至,高朗有一刻曾疑心,这并不是什么沙鸣。这就是有人故意躲在暗处,装神弄鬼罢了!   “走!这里风沙太大了,前面有屋子,看着倒像是门没关,我们去躲躲!”六叔说着,一把拉住高朗,两人开始冒着风沙狂奔。   这铺天盖地的风沙,阻力极大。好在,六叔说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   两人顶着风跑了没几分钟,就到了地方,两人几乎是撞开了门,直接跳了进去!   。 第六百二十二章:塔林   一进屋子,六叔反手便将门关死,上了门闩。   这一关,才算把风沙彻底挡在了门外。   “呜呜——呜——”   风从门缝中钻进去,发出厉|鬼般的嚎叫声,听得人胆颤。   它似乎心有不甘还想往里钻,将那门撞得突突直响。   高朗见状,忙和六叔一起抵住木门,两人用背靠倒在门上,几乎是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   “六叔,这地方的风也太大了!怎么说来就来,一点预兆都没有!”   高朗一边用力相抵,一边向六叔抱怨。   六叔闻言,却只是一笑,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要是去了真的沙漠,可比这里的风沙大上百倍!”   “那种地方,我可不想去!”高朗闻言,连忙摇头。   “想不想去,和要不要去,是两码事。”六叔颇有玄机的来了一句。   “反正我不去,罗布泊这地方,太吓人了!”高朗一想到沙漠,就想到罗布泊,就想到那些怪异恐怖的事。   “你想想那两句偈语,沙里金,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六叔闻言,只说。   “什么意思?六叔,你不会要跟我说,这双鱼玉佩,就在沙漠里吧?!”高朗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这么聪明,何必要问我?”六叔笑了笑,随即目光便落到了屋内的陈设上。   他分明记得,方才听景区的经理说,这地方已经没有庙观了,可现在,他却发现,这屋子里摆着神像,这布置,分明就是庙里的陈设!   这叫他脸上的笑意,一瞬冻结。   “怎么了?”高朗见六叔突然变了脸色,忙问。   “你先前看见的神像、大殿,是不是这些?”六叔严肃地问。   高朗听了这话,才留意到周遭的景象。   他抬头一看,也吃了一惊,随即说道:“对、对!是这里,我刚才到过这里!”   这话说罢,两个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事情也太诡异了,景区经理分明说了不存在的地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那么可能性只有两种——要么,经理在说谎,要么,就是这个地方真的有猫腻。   不知什么时候,这身后的风沙声好像听不见了,也不撞门了。   可这时候,高朗和六叔,却不想离开了!   他们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然后几乎是同时从门背后撤了力,往这大殿深处走去。   正神、护法神、供果、香油、经幡……一切都和其他的宫观寺庙无异。高朗跟在六叔身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异常。   很快,他们就在这座殿里神像后头,发现了另一扇四开的木门。   六叔见了木门,当即给高朗事了个眼色,于是这爷俩同时去拉这木门的把手。   只听“嘎吱”一声,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这门就打开了!   门后的世界,果然是高朗先前看到的世界。   亭台、水榭、一间接着一间的神殿……高朗一脚踏进这个地方,便拉着六叔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这是菩萨殿,那是药王洞,还有那边,那是雷神台……”他指着不远处的神殿,介绍道。   六叔这时却听得并不十分上心。   他想努力找出这地方的破绽,可是却似乎什么也瞧不出来,这地方也并无什么不良磁场,相反的,人走在这里,还感觉到神清气爽,就好像真到了这九重天之上!   “六叔,你看出什么了吗?”高朗见六叔一直在仔细探查,便问。   “没有,我没看出什么。”六叔摇了摇头,又说:“走吧,咱们再朝里走走!这地方,瓜果贡品都很新鲜,香油灯烛也都常满长明,说明这里定是有人在料理照看的!”   六叔这话,一下子戳中了这件事的重点。   “对啊!我怎么先前没想到!”高朗一听这话,顿时就找到了方向,于是即刻领着六叔往先前他去过的后院去了。   两人就这样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大殿,在这极庞大的宫观中走了约莫十来分钟,才来到了大雄宝殿外,侧墙边的一扇小门前。   “就是这里,这门后头就是他们的后院,我先前碰到的那个和尚,就住在这里。”高朗指着小门说道。   六叔闻言,便上去对着院门敲了两下。结果,并无人应答。   于是,他只好又敲了两声。   这一回,那院门竟自己“吱嘎”一声,打开了!   高朗见门自己开了,顿时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然而这时候的六叔,却好像全然不在乎似的,直接一脚跨进了门里。   可这一跨,却让他傻了眼——这哪是什么后院啊,这分明就是一座塔林!   “一、二、三、四……”六叔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发现这园子里一共有十一座砖塔。   这些砖塔,因为年代久远,很多的塔头上,都已经长满了草。那些青灰色的砖上,也是长满了青苔,砖与砖之间,更是杂草丛生,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六叔见状,心头不由一沉。   他二话不说,走到塔林中最大的那座砖塔跟前,对着上头石碑上的字读了起来:“第七代鸣沙寺方丈弘信大师之碑,天宝八年……”   。 第六百二十三章:上古七佛   所谓塔林,其实就是圆寂了的高僧大德们的墓园。   佛道中人,圆寂飞升之后,弟子同门都要为其修塔。   一座塔,便是一座坟。   六叔仔细将这些砖塔上的碑文看了个遍,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六叔,怎么了?”高朗见他不说话,便问。   “这地方属佛门。”六叔只简单地大了一句,然后便说:“你确定自己是在这里喝的茶?”   “是、是啊……”高朗闻言望了望四下,突然也不确定起来——这周围,除了一圈将塔林围起来的矮墙,根本什么都没有!   “看来,你是遇上障眼法了!”六叔瞧了瞧高朗,说:“只怕咱们现在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   “六叔,你是说……这些高僧……”没遇到过鬼,那还能没看过聊斋吗?高朗这时候已然明白自己先前遇到的是什么了!   “按说,都是得道高僧,不会有加害之意,你也不比过于在意。”六叔这时,可比高朗淡定得多。   “六叔,那你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到底是真相还是幻境?”高朗听了这话,又问。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六叔往四下又瞧了一眼,才说:“既然是有心要让我们看到,必然是因缘际会已到,我们只消细心去看,便是了!”   “看什么?”高朗又问。   “看他们想让我们看的东西。”说着,六叔一指塔林中最大最高的一座砖塔,说道:“那塔上有块碑,你去看看上头写了什么!”   高朗闻言,自不敢迟疑,连忙走上去细看。   这块碑因为年代久远,加上西北地区风沙侵蚀比较厉害,故而磨损严重,上面的几乎已经被磨平,就算是大白天,也只能勉强从中辨认出几分。更何况此时还是半夜,能见度十分有限。   高朗的手机在这种情况下帮了大忙。   只看他开了闪光灯,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扶着碑,细细地瞧,努力辨认上头的话。   “庆历六年八月,天有三日同升……天下大旱,路有饿殍。月泉水位突降,鸣沙风灾大盛……”高朗读得艰难,实在是上头许多字都已磨损,看得再仔细,还是无法辨认。   “主持长海,领僧人一百,开仓赈粮于……”他依次费劲地读下去,真觉得无趣,突然却目光一跳,被这碑文后面的内容给吸引住了!   “月泉退百里,有玉出泉底,形如……两鱼相携?!”高朗读着读着,不由惊叫起来!   他激动地指着石碑上的字,转头去看六叔,却发现六叔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就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双鱼玉佩在月牙泉里!!!”高朗又说。   “白玉只向海中寻。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六十反问他。   “那……那后面那一句呢?月抱珍珠沙里金呢?”高朗又问。   “大约是什么契机吧!”这句话,六叔也没有参透,所以才想先过来碰碰运气。   “月抱珍珠……月抱珍珠……”高朗口中喃喃,不由抬头望向天空,此时并非圆月,显然也就谈不上四珍珠了!   “双鱼玉佩一定是就在月牙泉中的某处,只是想要知道掩埋的真正地点,恐怕还缺点参悟。”六叔长叹了口气,才说。   “这后半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啊?这也太难懂了!”高朗不由抱怨起来。   “你再往下读读,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六叔这时也不多言,只这么说也一句。   高朗闻言,只好继续往下读。   而六叔呢,也开始往四处转悠,想在其他砖塔的碑文上找些线索。   这些砖塔,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排列,与道家的七星阵有些类似,但却又有不同,这种排布,很像是佛家早已失传的七佛阵。   但这所谓的七佛阵,六叔也只是听他师父提起过,所以并不十分有把握,只能说是像,并不能说一定。   更何况,七佛阵该有七座砖塔,而现在却有十一座,而这多出来的四座,又恰好座四正方,这一看就不是瞎胡乱摆的。懂点行的人都知道,这地方定有什么典故出处在其中!   “这下头难道是镇着什么?”六叔在心里嘀咕,表面上并没有动任何声色。   他曾听自己的师父说起过,这七佛阵源于上古七佛,原本是用于镇压邪祟的。   这儿是塔林,也就是佛家大和尚们的坟头。   这自古下葬,皆需寻个风水宝地,岂会随便选个恶煞之地入土?   除非他们就是有意而为之,本身就是为了要做些什么!   “六叔,你看什么呢?”这时候,高朗已经读完了整块石碑。他走到他跟前,好奇地问。   “你读完了?”六叔见他便问。   “读完了,后边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说了双鱼玉佩出现之后发生的一些怪事。说法么……和罗布泊那些也大同小异。”高朗答道。   “这样啊?”六叔闻言有些失望。他顿了有一会儿,又说:“那后面有没有说,这双鱼玉佩后来去了哪儿?”   “说是消失了,自己就凭空消失了!”高朗答。   “消失了?!”六叔也觉得这事情越发扑朔迷离,他想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吧,你把这里的十一块石碑全读了,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吧!”   “全读?!”高朗心里暗暗叫苦,这些石碑上的字实在是太难认了,要他全读完,估计得读到明天早上!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六叔问。   “那你呢?你干什么去?”高朗不知死活地问。   “我?”六叔闻言一愣,随即伸手,“啪唧”一声,拍在了高朗的脑袋上,骂道:“臭小子,你还和我计较起来了!”   他正说着,就听见“吱嘎”一声,他们方才走进来的那扇木门,自己打开了!!!   。 第六百二十四章:蓝狐   “吱嘎——吱……”   木门缓缓转动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听来格外可怕。   高朗和六叔几乎是同时望向门口的方向,然后就看见,那门自己打开了!   门内门外,空无一人。然而,那门却依旧按照一个固定的速度缓缓开启!   这吱嘎声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高朗定在原地,感觉脚下像是生了根,一动也动不了了!   他本能地揪住六叔的衣角,期待六叔会说些什么,可六叔,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一言不发。   他大约也是在等那门后的东西现身,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背后却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感觉叫人窒息,周遭的一切都好像停滞了,就连空气,也是凝固的!   高朗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得厉害。那种跳,就连整个鼓膜都隆隆作响!   他们爷俩,都在屏息等待。   高朗很少看见六叔这么紧张。这老头儿一紧张,他就更加紧张了!   他们谁也不和谁说话,不知什么时候,这两人的额上,都浮起了一抹细密的汗。   “哇、哇——哇偶————”   突然,一种粗粝高亢的叫声从门口传来,两人背后顿时猛地一凛!   定睛一瞧,便看见一只蓝狐出现在了门口!   这狐狸的毛色着实漂亮,白色的绒毛上,覆着银灰色的长针,这些长针,在月色下,晕开一种浅淡的灰蓝色,似有浮光,看着竟不像是寻常的畜生!   高朗一看见这狐狸,顿时松了一口气,转头对六叔说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只小狐狸!真没想到,这鸣沙山上竟然还有狐狸!这小东西,真是吓了我一大跳……”   高朗这话,多少带着些故意为之的轻松和戏谑,然而六叔的表情却凝重极了!   “别胡说八道!”六叔像是害怕高朗会突然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因此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怎么了?”高朗见六叔一脸严肃,有些反应不过来。   “别说话,这不是寻常的狐狸,你在这里看到的一切,都不是寻常的东西。”六叔说道。   “不是寻常的东西?难不成是狐狸……精?!”高朗觉得这下可真是活久见了!   “少说两句,你会少块肉吗?”六叔的白眼,就差飞到天上去了。   “哦。”高朗听了这话,才算识相地住了口。   只见这蓝狐果然不俗,它站在门口与六叔对望了片刻,然后就缓缓进门朝着塔林的方向走去。   六叔见它往塔林来,连忙拉着高朗退到了一旁,给它挪地方。   而那狐狸呢,这时候也泰然自若,并不再看他们,而是径直走到塔林前,开始绕着这些砖塔漫步。   它先是顺时针走了三圈,然后有逆时针走了两圈,接着便走入塔林中间,按照一定的顺序在塔林中间走出了一个卍字,最后停在了最中心点的位置上!   这种怪异的走法,让高朗看得云里雾里,可六叔心里却明白起来,他知道,这是狐狸在给他们指路——指出破解七佛阵的方法!   “六叔,它这是要干嘛?”高朗见狐狸停下了,便小声问。   “它是在给我们指路。”六叔说着,便伸手作揖,对着狐狸躬身施礼以作感谢。   高朗见状,虽不明真相,也忙跟着作揖。   于是爷俩很虔诚地躬身,随便嘴上不说但意思却到了。谁知,等他们作完揖抬头,却发现那只蓝狐早已不见了踪影!   “狐狸呢?怎么不见了?”高朗见狐狸没了,忙问。   然而,六叔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望了一眼塔林,然后对高朗说:“刚才它的步法你记住了吗?”   “什么步法?它不就是在乱窜吗?”高朗完全在状况之外。   六叔听了这话,顿时有些郁闷,但也没有多言,只摸了摸鼻子,说:“算了,你跟着我朝前走吧,更紧了!”   说罢,他便按照方才蓝狐的走法,拉着高朗绕塔林走了起来。   一圈、两圈、三圈……   起初,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   然而,当他们将逆时针的两圈也走完时,整个塔林里却明显起了风!   这风和平时的风不一样,它是从地上刮起来的,原本脚下的沙土,这时候都渐渐的浮了起来,呛得高朗不由嗓子发痒,干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高朗伸手捂住口鼻,跟着六叔往塔林中间走。   与他的狼狈不同,六叔这时却似闲庭信步,看上去,就好像他天生就能适应这里的风沙一样……   高朗跟在后头看着六叔的背影,突然觉得六叔这老头,也不全是自己印象中的模样。   仔细想想,六叔对自己倒是了解得透彻,而自己对六叔,却似乎知之甚少。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说的……   。 第六百二十五章:不想再忍   卐字,在佛家,代表吉祥万德之所集。   它是金光万丈。佛家将它塑在释伽牟尼佛的胸|前,以其为“瑞相”,认为它是佛祖宝光。   《方广大庄严经》第三卷中,曾说:其光晃昱,有千百色。   从这些方面不难看出,这个字,对佛家而言,何其重要、代表了多大的能量!   “这阵下头,到底镇了什么?”六叔在走阵的时候,心里便觉得忐忑。   这么大能量,砖塔下的,绝非俗物!   ”会是什么?难道是双鱼玉佩?”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任何结果。   七佛阵中,狂风漫天,六叔拉着高朗,规规矩矩地按着蓝狐走过的路线前行,两人很快就走完了一个“卐”字,停在了整个阵法的中心。   风还在刮,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高朗的眼睛里进了沙子,又疼又痒,还迎风流泪。   他这时候也顾不上这阵法的事,光抬手挠眼睛都来不及。   六叔站在中心,望着这风,正觉得费解,却听突然“哗啦——”一声巨响,他们脚下竟裂出了一道大口子,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直接一口被“生吞了”!   “啊——啊——”高朗始料未及,闭着眼睛尖叫。   两人像是掉进了一条漆黑的通道,极速下坠!   这简直就是高空滑梯与极速过山车的结合,让人刺激到五官都扭曲。   “呼呼呼——”不知朝下坠了多久,只听见耳旁被冷风刮的生疼,俩人皆因失重而心口发闷,有一种即将窒息的感觉。   高朗起初还叫唤,后来就渐渐叫不出声了,真好像噎住了一样!   后背硌得生疼,粗粝的砂石没多久就将俩人背上的布料磨烂了,甚至磨破了他们的皮。   高朗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背上已经流血了,然而却无能为力。   他根本就抓不住身边的任何东西,这通道深处,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将他们不断往下拉,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根本无从反抗!   “六叔——”高朗眼不能看,手不能抓,脸色煞白,整个人紧张到失控。   “别怕!稳住!有叔儿在!”六叔紧紧抓住他的手腕,温热有力的触感让高朗瞬间冷静下来。   “睁开眼睛看看,别怕!”六叔见他冷静下来了,才接着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往下移,一把捏住高朗的右手拇指第一指节,使劲摁了下去。   这一摁,高朗顿时觉得眼睛没那么难受了,再睁眼,非但不疼,反而视线还变得更加清晰了!   “怎么样?好点了吗?”六叔问。   “为什么还不到头?”高朗答非所问。   但的确,他突然感到耳目清凉。   “应该快了,”六叔见他眼睛亮亮的,知道他已经没事了,于是说:“别着急,一会儿摔下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呢!反倒是现在安全些!”   “什么?!”高朗闻言一惊,心中顿时叫苦不迭,心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实在可怕!   “下头究竟有什么啊?为什么要埋的这么深……”他问六叔。   然而,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突然感觉下|半身一空——整个人脱离了原来的轨道,飞了出去。然而还没飞几秒钟,他就被重重地砸到了地上,直接给砸晕了……   再说此时,招待所里的穆英和欧阳华,也还并没有睡下。   穆英心里堵着一口气,回到房间后也不理欧阳华,只一个人坐在写字桌前,长吁短叹。   欧阳华起初并不在意,光顾着自己洗漱,直到他准备睡觉了,才发现妻子根本不理自己,连叫她,她也不乐意搭理。   “你怎么了?干嘛不睡觉?你不理我算是什么意思?这都一点多了,你想干什么?”   欧阳华看见妻子给自己摆脸色,很不满。   可他不是那种会哄人的,老婆明显气得很,他却好像一点也看不出来,还在那里火上浇油   “你怎么还不去洗澡?这么戳在那里,是什么意思?你要有什么不痛快的,就直说,不要动不动就甩脸色!又不是十八岁,还要谁来哄你不成?”   欧阳华这话说得气人极了,穆英本来就不开心,这儿便更是火上浇油,气得脸色铁青!   “我也不用你来哄我!你就是想要了我们娘俩的命!”穆英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反正你老的老的看不惯,小的小的也看不惯!不想过就别过了!我也从没骗过你、瞒过你什么,我自认也对得起天地良心!”   “你、你在说什么啊?”欧阳华听了这话,一头雾水。   他被老婆这没由来的一顿怒骂,整的呆住了。   “我在说,你骂我可以,就是不许你骂高朗!我不许你苛待他!”穆英这时候也豁出去了,这么长时间了,她实在不想再瞒来瞒去。   “你说什么?高朗?!你为了高朗生我的气?!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欧阳华还是不能理解,他只是就事论事地解释道:“我也没说他什么呀……”   “对!我就是为了高朗和你生气,我告诉你,高朗他是我的儿子!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亲儿子!!!”   终于,穆英吼了出来。   她几乎是哭着吼出来的。   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激动。   她不再躲躲藏藏,而是带着一种慷慨赴死地决绝,直接对着丈夫喊道:“我什么都能忍,就是看不得你这样欺负我的儿子!!!”   。 第六百二十六章:表面的光鲜   “你说什么?!高朗是你的儿子?!”   欧阳华狐疑地瞧着自己的妻子,疑心她是得了疯病了!   “你想儿子想疯了吧?人家高朗是有妈妈的,你这说得什么胡话!”欧阳华根本就不相信穆英的话。   “我没疯,我正常得很!”人一旦开始摊牌,就不会再有什么顾忌,穆英此刻便是这样。   “高朗不是玄元精舍的孩子,三十几年前,我生下他,就把他放在了玄元精舍的门口。他就是我的儿子,这事情绝对错不了!从我第一回见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   妻子的话,信息量太大。   欧阳华听了,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他只是傻愣愣地看着妻子,瞪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我没资格和他相认。他一出生,我就抛弃了他,我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可我还是见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受不了!”穆英说着,掩面而泣。   天知道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理压力有多大!   她不敢让欧阳华知道自己和高朗的真实关系,也不敢让高朗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抛弃孩子的狠心人!   然而,她却又比任何人都更渴望有朝一日能和儿子相认,能让自己的丈夫接纳自己的儿子,然后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人活到她这个岁数,再没有什么比天伦之乐更能让她向往的了!   “这么多年,别人都说,你对我特别特别好。就算我不能生,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离婚,”穆英哭着说,“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能生的,不能生的那个是你!”   “小英,别说了。”欧阳华听见妻子这样讲,不由别开了脸。   “你比谁都清楚自己不能生。你甚至根本就……可我不在乎,我和你在一起,是真心的。所以即使没有那方面的事,我也愿意陪在你身边。你脾气不好,我也能理解,我知道你心里的苦……”   穆英第一次对着丈夫敞开心扉,聊他们夫妻之间的那点事。   她是坦诚的,丝毫不加掩饰,可欧阳华却听不下去,感到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   “别说了,别说了……”他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低着头不停地说。   “我为什么不能说?”穆英见他这样,却想起了他往日自私的种种,忍不住控诉道:“你知道我这几十年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我常常在想,也许,这就是我的报应!我当初抛下儿子的报应!”   穆英说的是真心话。   她和欧阳华的婚姻,看似幸福美满,可实际上,一切却只是表面光鲜。   欧阳华娶她的时候,是大龄青年中的大龄青年了。他之所以一直娶不到老婆,可不光是因为家庭成分不好。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不行!   他起初是抱定独身的,可是他们那个年代,独身的人,会被所有的人瞧不起。   他娶穆英,可不是因为什么爱得轰轰烈烈,非她不娶。一切不过是因为需要有个人来堵住悠悠之口的时候,她刚好就出现了。   而穆英呢,她之所以能忍受这种婚姻,也是拜赵大宝所赐!   一来,是因为赵大宝给她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使她对正常的夫妻|生活产生了恐惧心里;二来,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已非完璧,还生过孩子,能有人娶,已经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了,哪里还敢指望其他?   正因为这种种动机,两人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不幸的!   “我们没结婚的时候,我总以为你是真心喜欢我,所以才会娶我,可到了婚后我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个骗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穆英这番话,道出了她一直以来的心声。   这些年,她对丈夫其实早已寒心,一切都不过是凑合。   只不过他们那一辈的人,观念和现在不同。离婚在他们眼里,简直是要杀头的大事,是大逆不道的典范。   所以纵使穆英觉得痛苦,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丈夫。   她所想的,不过是如何能更好地维持婚姻表面的光鲜与体面。   这种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做法,终究还是让她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多。   欧阳华,并不是一个真的会疼人的男人。   而他生理上的那点缺陷,更是让他在年长日久的婚姻生活中,脾气变得越来越差、越来越古怪。   虽不至于打人,可说话却也能像刀子一样伤人。   而这一切,外人是看不到的。在外人的眼里,他始终都是一位知书达礼、文质彬彬的大学教授。而且还是一位对妻子忠心耿耿、从无二心的好男人。   这段感情里,她一直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那一个。   这正应了那句话:婚姻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   然而,放在平时,欧阳华的种种,她都愿意忍受。只是这一回,当欧阳华也拿这种态度对着高朗时,她突然就崩溃了!   毫无预兆的就崩溃了……   。 第六百二十七章:文人吵架   “你一直都知道高朗是你的儿子?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对他特别好,是不是?”   欧阳华突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这阴谋就像那些狗血豪门纷争里演的那样,半路的夫妻,妻子带着自己的儿子,来谋夺丈夫的财产!   可他欧阳华,也没有什么财产。   他不过是一个清高的文人,一穷二白,唯一能求的,也只有学术上的地位了!   “你们合起伙儿来骗我,你们究竟图什么?”欧阳华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和背叛。   甚至,是羞|辱!!!   他指着穆英,怒不可遏,情绪激动,毫不留情面地骂她是“诈|骗犯”!   “你早就指望着我死了吧?你一手策划了这一切,你早就找到了你的儿子,却不动声色,好!果然是黄蜂尾后针,你是最毒妇人心!你比那潘金莲还要潘金莲!比那阎婆惜还要阎婆惜!”   文化人吵架,说的话也还带着典故。   要是穆英是个老粗,估计都不一定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真是谁的种像谁,你们母子俩,这些年在我面前演的戏,都够唱一出《陈氏孤儿》了!演技了得啊!”欧阳华骂骂咧咧个不停。   “他不知道,他什么也不知道!你不要血口喷人!高朗他就算哪天知道了,也只会对你更好!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不知道么?”穆英起初一直忍着,后来听他骂自己的儿子,才忍不住骂了回去。   谁知,她这一争辩,欧阳华的脾气就更大了。   “他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你穆英的野|种!你们俩合伙骗了我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啪——”一句野|种,彻底伤了穆英的心,她扬手就给了丈夫一巴掌,随即抓起手边的外衣,激动地夺门而出!   “你走!你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滚!都滚!!!”欧阳华见她走,也不追,只骂骂咧咧地又来了一句。   这句话,落在穆英心上,不过是又多了一道口子。   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又岂会还差这一道?   然而离开屋子以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   这就是婚姻的可悲之处。   当你为了一个家付出了所有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圈子,根本无路可走!纵使是穆英这样的高级知识分子,也一样会因此失去和这个家决裂的勇气!   “唷,穆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她哭着下楼,正为自己这一地鸡毛的人生痛哭流涕,却撞见了查建勇从外头回来。   两人就这样在楼梯上遇上了。   查建勇和他们夫妻,也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基本也能算是熟识了,穆英这时候看见他,也就不那么尴尬了。   “我没事,我就是……”穆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一把抓住查建勇的胳膊,问:“小查,我刚才走得急没带手机,你能不能把电话借给我?我想给高朗打个电话。”   “打电话?我直接陪您去找他不就完了?打什么电话啊!”查建勇一听这话,立马拉起穆英就往高朗他们房间走去。   他本来正愁找不到机会去高朗他们屋里看看,这时候撞见穆英,那简直就是天也助他!   “不,我……算了,我不去了!”谁知这时,穆英却打起了退堂鼓。   她觉得自己去了也没法说,倒不如就这样自己消化了的好。   “小查,麻烦你给我订张机票,我江州家里有事,必须要回去一趟。”她寻了个借口,只想快些离开。   经这一闹,她也想清楚了不少事,与其这样苟延残喘地维持这段婚姻,倒不如就此放下,从此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不同从前了,像她这个年纪离婚,也没什么要紧的。   “您要回去?!”查建勇显然没想到情况变化如此之快,于是忙拉住她说:“行,我给您订票,不过这事情我得和高朗说一声,要不他不能放心!”   说着,便不顾穆英再说什么,直接拉着她往高朗那里去了!   他刚才就听着高朗房里的声响不对劲,因此早已起了疑心。如今正是查探的大好时机,他怎么舍得错过?   再说此时,高朗和六叔这一摔,也是着实摔蒙了。   他们爷俩一齐飞出去,高朗在下,六叔在上,两人一前一后着地,高朗就做了那人肉垫子!   他受双重暴击,是彻底晕了,六叔倒是还好,懵了一阵之后,就缓过来了!   这老头自己缓过来之后,也没急着去看高朗的状况,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朝着四周打量了起来!   这一打量,差点没把他吓昏过去——这也就十来平米的空间里,竟然东倒西歪,躺着七八具干|尸!   这些干尸面目狰狞,两只眼睛早已干缩脱水,六叔的手机一照过去,就对上了它们一双双黑洞似的眼窟窿……   。 第六百二十八章:六叔是仵作   鸣沙山这个地方,空气异常干燥。   人死了,即使年长日久,也并不一定会变成骷髅,有很多时候,只会风干,变成干|尸。   干|尸和骷髅是不一样的,干|尸更像是风干牛肉,表面的肌肉骨骼、头发牙齿俱在,只是脱水了而已!   这七佛阵下头的这七八具干|尸,身上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现代人。   六叔也不是个胆小的人,这时候很快就从方才的恐惧中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辨认这些人的身份。   “一、二、三、四……”六叔这时候仔细清点了一下,发现这些干|尸,有男有女,一共八具,且正好是四男四女。   这显然不是巧合,他们在这里,更像是某种献祭!   “佛寺里,为什么会有献祭?”六叔想不通这一点。   按理说,佛家以慈悲为怀,平时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又怎么会大开杀戒,一次弄八个人牲?   且这八个人牲也并非童男童女,看着倒像是有些年纪的成人。这岂不怪异?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六叔见了这情形,便对这些尸首查看得更认真了!   以他在殡仪馆看炉子这么多年的经验,要给他们验个尸,也不是多难的事。   毕竟,从前古时候,仵作也都是义庄里看尸首的人兼做的。   “诸位哥哥姐姐,对不住了,小老弟误打误撞,落到此处,饶了各位的清静,还请不要见怪!”只看六叔朝他们做了个揖,念叨了几句,这才上手。   这些人身上穿的,都是粗麻衣料,且头上并无华贵的发饰,几个女死者的头上,虽有简单的银钗、耳环,但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看着廉价得很。   这足以说明,他们这八个人,肯定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更不是被人谋财导致的丧命。   他们全都靠坐在同一面的沙墙上,虽然现在已经变得东倒西歪,但从水平线上来说,他们依旧是一字排开的。   看得出来,刚放下来的时候,他们应当是被人为排列过得。   也就是说,他们是死后才进入了这里,而并不是死在这里的。   “这背后也没有绑绳,看来的确是死了才被扔下来的!”六叔这时得出了结论。   这时再他们的衣着,倒是很像是隋唐时期的胡服,折领、窄身、小袖,是很标准的胡服。   只不过隋唐时期的人都喜欢胡服骑射,因而仅凭一眼,根本看不出他们是胡人还是汉人。   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他还是把这些人的大概朝代搞清楚了。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于是,六叔念叨了两句,然后就开始探查他们身上有无致命伤。   他选了一个男死者,将他放平,然后去探他的颈部,结果发现颈部并没有明显地外伤,于是又只好拉开|领子,去看他心口,结果心口也没有什么伤。   这叫他觉得纳闷,于是又回过来检查死者的舌根骨,谁知,就连舌根骨也是完好无损的!   “真是奇了,一点伤都没有,也不是被勒死的,那是怎么死的?”他自言自语,正觉得纳闷,突然又灵光一闪,连忙拨开死者的头发,去看他的头顶!   果然,头顶正中间的位置上,有一个圆形的开口!   这叫他脸色一变,又去看他的手心和脚心,果然发现都有开口!   这简直让他震惊,于是又去看其他的几句尸|体,结果毫不例外的,果然每一局具是一样!   所有这些尸|体,都是被人灌了水银死的!   这种手法,相当残忍,往往出现在大型的陪葬墓中。   那些墓主人,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或出于修仙或出于享乐,无视他人生存的权利,坐下这种有违天道、惨绝人寰的恶行,为世人所不齿。   历史上,水银陪葬最著名的,就是朱重八。   他薨逝前,下令要将所有的妃子以水银灌顶的方式殉葬。   当时为了显示自己的人性化,还特意降下恩旨,允许妃子们先打一些麻醉药,然后再头上和身体多个部位打|洞,灌注水银!   灌完后,再在伤口处抹上一层银粉,以作为封堵!   这种做法,简直惨无人道。   六叔这样一个大风大浪里蹚过来的人见了,也觉得不寒而栗!   究竟是什么样的因果缘由,竟然会让他们对着这八个人施以这样的毒手,六叔实在想不明白……   ——父老乡亲们——   今天有日全食,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奇观呢?   听说好多小伙伴都走上了街头去拍这一天文奇观。   不过,由于这次日全食出现在一个特殊的时期,所以还是不建议大家出门观看的。   这个月是午月,受子午相冲的影响,再加之今天是夏至,正是一年中阴|阳交替的日子,所以气场很不稳定,还是退守在家为吉哦!爱你们!   愿你们下半年的运势会越来越好哦!   。 第六百二十九章:身份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六叔望着周遭,总觉得这地下的空间不会只有这么小!   既然是殉葬,那就一定有个殉葬的主人。   这间小室,最多只能算是一个陪葬坑!   “你们的主人是谁呢?”六叔打量着这些可怜的人牲,心情异常沉重。   一种年头在他心里萌生——也许,这七佛阵,就是为了要镇住这地下的恶|灵吧!   这地底的更深处,一定躺着一个不安分的灵魂。   他虽然没有跳到幕前,可却已经搅动了风云!   如果这一切的推测是真的,那么,究竟是谁想要引他们前来呢?要他们来,又是为了什么?   这些问题,六叔简直不敢细想。   他静静地与那些干|尸对望了一会儿,然后就突然伸手,往他们的衣服的兜里翻找起来。   他想看看,这些人身上,会不会有能证明身份的铭牌。   一般来说,像这样的人牲,他们的主人都会在他们身上做好标记,以免死后无法辨认和驱遣他们。   就算身上没有标记,一般也会有府里的令牌、文书、印信。   只要找到这些东西,就能证明他们的身份,那兴许会是一条线索。   于是,黑暗中,六叔便借着手机煞白的闪光灯,蹲在那些干尸身边翻找起来。   “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他一边翻,一边不停地向这些人牲道歉,希冀着他们在天有灵,能好好配合,给他一点线索。   然而,天不遂人愿,这些人的身上,显然都是被清理过的,连穿的衣服,也是另外准备的统一样式,看上去像是死前才被迫换上去的。   而且,这些衣服,很有祭祀服饰的特点。这一切的证据都表明,六叔的猜测并没有错!   这种情况下,想要找到些有用的线索,就不容易了。   六叔几乎翻遍了所有人的口袋,才在一个身形略大的男尸腰间发现了一块铜质的令牌。   这令牌正面,是小篆的“令”字,反面则刻了一个“张”字。   “你们的主人姓张?”六叔瞧着令牌,放在手里掂了掂,还挺沉。   这小小的陪葬坑里,手机的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且大得像个人熊似的!   水银在古时候,可不是轻易能得到的东西。   哪怕只是一滴,价格也极其昂贵。   像这样一次性灌装八个人,其所需要的水银量,可不是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的!   这么多的水银,不借助官府之力,根本不可能办到!   而且,还不能是一般的地方官府。按照这样的量来推算,这个姓张的,必定是权贵。   这样以来,搜索的范围就缩小了——张为汉姓,在敦煌地区,这几千年来,姓张的权贵并不多,其中,前凉的王族,就是张姓!   这个前凉,说起来倒是却有一桩公案,那还是公元三百多年的事情,六叔虽大略知道一些,但具体的,还要回去找姚馆长了解,才会有结果!   这一番推理,让六叔的心里笃定了不少。   他将令牌揣进自己兜里,正要起身,就听见自己的身后传来了动静!   “嘶……啊——”   高朗从昏迷中醒来,才一动,头便炸裂似的疼。   他先前被压得不轻,这时候醒了,更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骨头完全像是散了架一样!   六叔看见他醒了,便抛下这些人牲,打着手机闪光灯,走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醒了?”他用手机晃了晃他的眼睛,来检查他的反应。   “哎哟,别晃,太扎眼睛了!”高朗费劲地闭上眼睛,把头转向另一边,整个脸上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不晃一下,我怎么知道你醒透了没有啊!”六叔这时才伸手去拉他。   这小小的陪葬坑里,人几乎是站不直的,只能猫着腰站着。   高朗这时候还没完全缓过劲儿来,就算叫他站,他也没这个力气。   六叔拽了他老半天,他才坐起来,半倚半靠,采用了和方才那些干|尸几乎相同的姿势。   这一幕多少有些诡异,然而他自己并未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顾着打量周遭的一切。   “这什么地方啊,好小啊!”借着六叔手机里的光,高朗嘀咕着。   他正打算再多评论上两句,目光就落到了六叔身后那面墙上,随即尖叫起来:   “啊————鬼啊!!!”他惊恐地瞪大了眸子,吓得五官都扭成了一团!   这些干|尸隐伏在灰暗里,眼窟窿却黑得相当有神,高朗瞧着他们,便觉得着写东西,是活的!是有灵魂的!   “你叫什么啊!就是些殉葬的可怜人!”六叔见他这么激动,连忙伸手封住了他的嘴,说:“别惊扰了他们!”   “六、六叔,他们是、是活的!!!”高朗这时却依旧惊恐,他方才分明看见,最靠边的那具干|尸动了一下,这句无可能是眼花!!!   “别胡说,人家都死了一千多年了!”六叔嘴上虽然这样说,可眼睛还是本能地朝后瞥去……   。 第六百三十章:前凉   “六叔,他真的在动!我没有骗你,你看!你自己看!”   高朗惊恐地说着,他一只手拽着六叔,另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那个墙角。   那具女|尸,离他才不过两三米的距离,他的腿只要伸得再直一些,几乎就能碰到她的脚尖!   这简直太恐怖了,这还是高朗,头一回与一具干|尸离得这么近!   在这窄小压抑的密闭空间里,高朗觉得自己嗅到了一种专属于死亡的气息,那种腐败的,压抑的,沉闷的气息。   这简直就像一个狭小的棺材,他们都是在这棺材中的人,谁也别想逃脱!   生与死,在这里,界限变的迷糊,这种感觉叫他恐慌。   他感觉自己大难当头!   “别自己吓自己!这些人早就死透了,我检查了不知多少遍了!”都说人吓人,吓死人,六叔这会儿就被他吓了一跳。   他原本是一点也不害怕的,可听了高朗这话,却开始觉得发怵。   众所周知,这水银灌顶,一来是可以让人的容貌肉身保持不腐,二来也是可以封住其人的灵魂,让其一辈子滞留体内,不得离开。   如果这种术法真的能有这样的功效,那么高朗现在所惊恐的,也未必不会是事实。   这会是真的吗?   如果这种术法,真如传闻那般神奇,那今天他们在这里的看到的,就不应该是这样的尸首了!   他们应该栩栩如生,肤如凝脂,应该只像是睡着了一样。   而这里的这些,完全就像是风干了的牛肉,要说他不腐是真的,可要说他像个人,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这是世上,终究有谁能长生,又有谁,能真的灵魂不灭?一切不过是虚妄!   “朗哥儿,别自己吓自己了,”六叔猫着腰走到那具女尸面前,仔细的对着她辨认了一番,直到确认她的确不会动弹,才说:“现在咱们得赶紧找到出口,回到外面去!”   “六叔,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滑到这里来?这里又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尸体?”高郎惊魂未定,他看着眼前那八具干|尸,满脑子都是疑问。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是,他们不会说话,我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六叔指了指这些人牲,又说:“这里应当是一个大墓的陪葬坑,在这下头,应该还有一个很庞大的墓室。”   “这里是陪葬坑,那这是谁的墓?”高朗听了这话更觉得好奇。   “现在还说不好,但是,我看着……有可能与前凉有关!”六叔说道。   “前凉?!那是个什么地方?”   高朗闻言,更觉得云里雾里,他虽然是个历史爱好者,但说到底,也只是对一部分历史感兴趣,你要真觉得他博古通今,那就是你天真了!   他充其量,也只是个半吊子而已!   “前凉,是东晋十六国之一。”六叔顿了顿,才说:“当初氏族北上,他们在敦煌自立为王。当时的凉州望族张轨建立了前凉国。”   说着六叔把兜里的令牌拿了出来,递给了高朗。   高朗接过令牌,仔细的瞧了有一会儿,才对这六叔说:“照这么说,这就是张轨的墓?”   “未必是张轨的墓,也有可能是张氏后人的墓。”六叔摇了摇头又说:“这前凉统治敦煌,整整七十六年。期间有九个皇帝,这九个皇帝,每一个,都有可能是这墓的主人!”   “七十六年九个皇帝?!嗬,那这些皇帝,命还都挺短的!”高朗一听六叔这话,忍不住感慨。   “这世间的事往往很难两全,”六叔,听了这话,只这样短短的评论了一句,随即便说:时间不早了,咱们得赶紧想办法出去了!”   “我看这坑道这么长,想要从这坑道里爬回去可能有点难。”高冷瞧了瞧方才飞出来的那一根坑道,心中不由暗暗叫苦。   “先探探其他的路吧,既然这是陪葬坑,那应当还有路可以出去,我看他们最早将这些尸体运来的时候,也不应当是走这个通道的。”六叔说着便开始往陪葬坑的其他地方望去。   但凡像这样的地方,总会有一两个其他出口。   更主要的是,按照一般的墓葬规律,大墓的陪葬坑与主墓道之间是不连通的。   他们虽然被安排在附近,但实际上,却仍然保持一定的距离,因此在这个地方,很少有防盗机关,出入口也比较随意。   六叔现在,一心想着要尽快回到地面上,找到姚馆长,与他打听前凉的那些事。   然而,一切哪有这么容易?   这个陪葬坑一共就只有这么大,看上去四壁也没有任何的壁画或是机关,似乎就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唯一存在的物品,就是那八具干|尸。   六叔前前后后在整个陪葬坑里,看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有找到丝毫的破绽。最终,他还是把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八具尸|体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六叔却如同老僧入定。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在那八具尸体上,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只是死死地盯着看。   高朗站在他的旁边,原本是他看哪里,他便跟着看,可如今,见他盯着这些东西,一动不动,他自然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六、六叔,怎么了?你怎么老是盯着他们呀?是有什么问题吗?”高朗心中有些恐惧,甚至疑心,六叔是中|邪了!   而六叔呢,听了这话也不回答,他只是瞧着他们,看了有一会儿,才突然对着高朗一招手说:“来,帮我搭把手,把它们移到另一边去!”   。 第六百三十一章:少一个   “搬、搬……它们?!”   高朗面露难色。   他毕竟不是六叔,可没办法对着尸|体谈笑风生!   这时候光是让他看着这些“风干牛肉”,他就已经腿肚儿打颤了。要是让他上手,这简直不敢想象!   “怎么了?你害怕?”六叔见他这怂样,笑了起来。   “这是死人啊!又不是木偶人!”高朗有些激动。   “行,你害怕,那你别搬,留在这里和他们在一起!”六叔刺激他,说:“反正,这条通道这么长,又这么滑,爬上去是不大现实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着,他便自顾自俯身,开始搬运地上的尸首。   六叔并不是个鲁莽的人,他之所以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用意。   按照方才他们滑落至此的速度和时间,他基本可以推算出他们现在距离景区那些建筑,至少有两公里以上!   这么长的距离,都足够他们抵达月牙泉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方向,是不是对着泉水的!   到了这地底下,人就像瞎了一样,想要辨别方向,是很难的!   一具、两具、三具……   高朗看着六叔一个人哼哧哼哧地把尸体从一侧搬到另一侧,终于还是忍不住,一咬牙、一跺脚,跑上去帮忙了!   “怎么?想通了?”六叔早料到他会来帮忙,却依旧还想调侃他。   “我是尊老爱幼的五好少年呗!”高朗自嘲。   “嗬!”六叔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于是停下来说:“五好少年,那你搬的时候可小心点,别吧人家弄伤了!这些人身上可都灌了水银,要是破了皮,咱们都得跟着中毒!”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吓得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人一把扔出去!   “你别激动!这些尸|体脆得很!”六叔见状,连忙伸手去托。   “这些人也太可怜的,怎么弄的啊这是!”高朗的手有些抖,但还是强装镇定,把手里的这句女|尸搬到了另一边。   因为同情,他将这具干尸放下的时候,动作格外轻柔。   他们爷俩就这样忙活了十来分钟,终于把人都挪了个地儿。   挪完之后,六叔便在方才干|尸们趟的地方蹲了下来。   这一块的土,颜色明显比旁边的土深上许多,且墙与地接缝处,竟有一排极不明显的拉环!   这些拉环,间隔相等,那位置,差不多正对应了方才靠在这里的那八具干|尸的位置!   六叔扫了一眼,大约是八个,这就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   这样看来,这应该就是当初用来固定他们的小拉环。   上头原本应该有丝线,只是现在年数长了,找不到了。   “这是什么?”高朗这时也看见了拉环。   他指着墙角的一个拉环问六叔。   六叔定睛一瞧,才发现那墙角里,竟还有一个拉环!!!   那拉环在墙角的最深处,特别特别小,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六叔这时仔细数了数,才发现这里一共有九个拉环!   八具尸体,却有九个拉环,为什么?!   六叔陷入了迷茫。   他挪到墙角,盯着最后一个拉坏,神情严肃极了。   “六叔,这些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排东西啊?机关吗?”高朗见他不说话,便又问。   “不知道。”六叔摇了摇头,紧接着却说:“你仔细找找上面的墙,这个地方应该有盗洞!”   “啊?!为什么啊?”高朗闻言完全在状况之外。   “这里原本应该有九具尸首。”六叔拿闪光灯照着高朗,正色说道:“有一具不见了!”   “不、不见了是什么意思?活、活了?!”在这种环境下听这种话,真是令人毛骨悚然!   “就是……”六叔见他一脸惶恐,故意拖长了声调,说:“可能有人来,把人带走了。”   “带走了?!连尸体都有人偷啊?”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不见了的这一具,身形远小于其他几个,也许,是个孩子。”六叔叹了口气,心情沉重极了,“可能他被选中殉葬,而他的父母不舍,故而在墓主人下葬之后,又打了盗洞下来找他吧!”   “六叔,这也太可怜了!”高朗听了这样的故事,不由鼻酸。   “从前的人,都是这样可怜的。快些吧,这地方一定有盗洞,找到了,咱们就能出去!”六叔说道。   谁知,他正说着,便听见身后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这一声,吓了他们爷俩好一个激灵!   两人连忙回头去看,结果才发现原来是一具干|尸倒了!   “小子怎么办事的!”六叔一看干|尸倒了,不由皱眉,说道:“这多不好!冒犯了人家!”   “我记得我刚才明明放稳了的啊!”高朗觉得有些冤枉。   他往干|尸旁边挪了挪,正打算去扶它,不料六叔却突然叫了起来!   “别动!千万别动!”六叔喊了一声,随即快步上前,拿手机的闪光灯去照干|尸手指着的方向!   “怎么了?”高朗见状,明白六叔定是发现了什么,于是忙问。   “你看,那边是什么!”六叔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起下巴,努了努嘴,示意要高朗自己看……   。 第六百三十二章:盗洞   听了六叔的话,高朗立刻顺着闪光灯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不由惊讶的瞪大了眸子。   那是什么?!他居然看到,在那干|尸手指着的方向,那墙上有微弱的光渗出。   那种光很特别,不是一般的灯光,也不同于星光或是日光,幽幽的,看起来很特别。   “那是什么东西?是光吗?还是鬼火?”高朗问道。   六叔听了,没有回答,只是走过去,伸手摸了摸那片渗出光的墙面。   “这里的土质和刚才那些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的土明显要疏松很多,我想这里就是盗洞的入口了。”不多时,六叔这样说。   说着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高朗,交代他为自己照明,然后就伸出手,朝那墙面重重地捶了一下。   这一锤,那墙面竟稀稀疏疏的开始往下掉土。   六叔见状,知道自己是猜对了,于是又加大力度,趁热打铁,朝那片有光区域,连锤了七八下。   他的力道掌握得很好,不算重也不算轻,只是刚刚好好把那盗洞上的土,全都锤落了下来。   很快的,一个完整的盗洞暴露在了他们面前。   高朗见状,突然明白,方才那干|尸倒下,其实就是为了给他们指路!   这叫他不由感慨,觉得万物皆有情,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走吧,咱们给这几位磕个头,就该离开了。”   六叔伸头往到洞外探了探,外头的空气很清新,甚至还有满天的星光。   西北的天与别处的不同,总显得特别的渺远辽阔,星星从天幕上垂下来,就好像一直要落到地面上那般,这种旷远,让人心中不由腾起一丝悲伤。   夜风习习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六叔在外面看了有一会儿,才把自己的脑袋缩回来。   他走到那具干|尸跟前,冲她结结实实的行了一个道礼,说:“大恩不言谢,待我们再次归来,定为你们超度,让你们重入轮回!”   说罢,他便拉着高朗,一脚踏出了陪葬坑。   “六叔,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一踏出陪葬坑,高朗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整蒙了。   眼前是连绵不绝的沙山,天上虽有星月,却并不能把大地照亮。   一切就像一片沉默无际的黑海,而他们就是这片黑海当中,踽踽而行的小舟。   人的渺小,天地的辽阔,在这一刻被体现的淋漓尽致。在这里,除了这苍茫的天地,一切都不过是浮游。   “我们应当还在鸣沙山,走吧,往高处走走,走到山顶上,也许我们就知道方向了!”六叔往四周看了看,很快就下了决心。   他们先是用外面的沙土,把陪葬坑上的盗洞再次填平,然后就动身往山的高处走去。   再次攀鸣沙山,高冷的心情与之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他对这片沙海,有了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爬到山顶的时候,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这才发现,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几点了?”六叔见他看,便问了一句。   他的目光望向山下,却发现这山顶上并没有看到更多的风景——从这山顶往四下望去,四处仍然是深不见底的黑,并没有城市的灯火!   很显然,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仍然是在鸣沙山山峦的包围中。   “三点了。”高朗答道。   “累不累?还能不能坚持?”六叔问。   “只要六叔你没问题,那我更没问题了!”高朗笑着说。   “来吧,咱爷俩起个局,找找往哪个方向走,能快些离开!”说着六叔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支笔往沙地上画了起来。   话分两头,这边六叔和高朗,想利用奇门的方法快速的找到出路,而另一头在宾馆里查建勇已经发现了他们俩人不在房里的事!   “哎呀,小查,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吧,我也不是非要现在就走!穆英见查建勇脸色不好,连忙在旁解围。   然而这时候查见有哪里还肯听她的,他正感觉自己被人耍了,怒不可遏。   “他们去哪里了?他们背着我跑到哪里去了!!!”他近乎神经质的敲着门,脸上的表情由平静慢慢变为狰狞。   穆英看得出来,查建勇就快要爆发了!   “他们能跑到哪里去?今天他们才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估计就是肚子饿了,跑出去吃宵夜了吧,要不咱们也出去转转?说不定能碰上!”穆英说道。   “你少给我在这里装傻充愣!”查建勇这时凶相毕露。   他疑心高朗和六叔,这是撇开他单干去了!   他们定是想要,偷偷得了双鱼玉佩,然后就离开。   “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绝不会让他们得逞!”他怒不可遏地捏紧了拳头,一把拽住穆英的胳膊,说:“大姐,看来你还得帮我一次!”   “你、你想要干什么?”穆英惊恐起来。   “放心,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你不会白死的……”查建勇冷冷地说……   。 第六百三十三章:没到时候   高朗和六叔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清晨。   西北这地方,晚上天黑晚,早上天亮却早,五点的时候,天都已经亮起来了。   这爷俩一夜没合眼,又徒步穿越了鸣沙山,这时候简直困得跟狗似的!   尤其是高朗,他不习惯熬夜,更不习惯熬夜做运动。这一晚上的沙山爬下来,他是哪儿哪儿都不得劲。   “怎么样?你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碗驴肉黄面?”六叔看着一点也不困,甚至还有些亢奋。   高朗瞧着他甚至有些怀疑到底谁才是小年轻。   “不了,我好困,我现在只想睡觉。”高朗耷拉着脑袋,说了一句。   “臭小子,瞧你这点出息!”六叔见他困成这样,也不强求,干脆把房卡递到了他的手里,说:“你自己回去吧,我出去转悠转悠!”   “您还要出去,您要去干嘛?去哪儿?”高朗接过房卡,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就是四处走走,你别管了,回去睡会儿,八点姚馆长估摸着就来了!”说罢,六叔不再停留,径直转身离开了。   “哎——六叔!”刀郎以为他是胡说说的,谁他竟然真的走了,这叫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快回去睡觉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六叔头也不回,只朝他摆了摆手,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高朗见他离开,不由有些发愣,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望了好一会儿,才转身上楼。   他心里虽然有些纳闷,但大约还是能猜到六叔的用意,他素来不是一个胡闹的人,这时候突然不房,还执意要跑出去,定是他方才起局时,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老头神神秘秘的,哎,不管他了!”高朗在心里琢磨了一阵也没想明白,只好作罢。   这一切只能怪他自己学艺未精,对这奇门的局也看不大明白,只觉得方才六叔起局的时候脸色就不大好,只恐这里面另有玄机!   想不明白的事,就没必要一直去想,钻了牛角尖,反而不好!   高朗一回到房间,关了门,连鞋都没脱,就往床|上一躺,这头才沾到枕头,立马就呼呼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的极沉,简直和死过去了差不多。   也不做梦,直接就是断片了,这几个小时,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八点的时候,前台果然准时叫早。   只是,这电话打了好几遍,高朗才算醒过来。   等他整理好自己的装束,到楼下餐厅去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六叔早就气定神闲的坐在里面,正和查建勇、欧阳华一起用早茶。   “你醒啦?怎么样?睡的还好吗?”六叔一看见他,就放下了手里的勺子。   “嗯,还行吧。”高朗见有旁人在场,也不好多问,只拉了把凳子在六叔身旁坐了下来。   “吃早饭吧!”六叔见他坐下,便将自己方才拿好的一些点心干粮推到了他的面前,说:“多吃点,补充点能量。”   高览闻言,也没多说什么,只从桌子上的筷筒里抽了双筷子,然后就夹了筷子土豆丝,吃了起来。   “老师,我师母呢?怎么没一块下来?”他吃了几口菜,这才想起没看见穆英,于是抬头问欧阳华。   欧阳华听了这话不由疑问,举到了嘴边的咖啡杯,又放了回去。   他的面色也有些憔悴,很显然昨晚上他也是一夜未眠。   “你师母在江州有些事,应该已经先回去了。”昨晚的事,他也不知道如何向别人解释,于是只含混的说了一句,就算把这件事带过去了。   “江州有事,什么事啊?她怎么回去呢?坐飞机吗?什么时候走的?”高朗一听这话,问题便像连珠炮似的袭来。   只是他这时不问还好,一问,欧阳华的心里便更觉得窝火。   这正应了那个故事——智子疑邻。   当你开始怀疑一个人,那么你就会觉得他所有的行为都变得可疑起来,即使原本正常的行为,此刻在你的眼里也会变得不正常,现在的欧阳华便是如此。   他认定了,高朗和穆英是串通在一起的,所以此刻高朗的所有紧张、所有问题,在他看来都是因为担心母亲,担心东窗事发!   因此,高朗的种种行为,都像是火星子,在点炸药包!   “她一个大人能有什么事?你怎么这么关心你师母啊?”欧阳华的话有些无理取闹。   旁人听了,都觉得他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只有查建勇,略微窥探些他的心思!   只不过,这时候,他是不会出来说话的,毕竟,一切还远没有到时候!   因此,他只是默默地往自己嘴里扒饭,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我、我……”高朗不知该怎么回答,有些无辜地瞧着他。   欧阳华大约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也换了语气,对他说:“你师母不会有事的,一会吃完饭,你陪我去后面走走,我有话想和你说。”   “啊?”高朗听了这话,更觉得莫名其妙,但他看老师的神情十分严肃,只好点了点头,压根不敢多问。   六叔这时见一桌子人都怪怪的,心里也有些犯嘀咕。   他正想出来松快松快气氛,便看见姚黑子面带笑容地带着助理走了过来。   。 第六百三十四章:没法儿说   “各位,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姚黑子一来就笑容满面的问大伙。   他这句话自然是客套的寒暄,殊不知,就在场的这几个人里,恐怕能睡好觉的,就只有他一个罢了!   不论是六叔和高朗,还是欧阳华亦或是查建勇,他们每个人,都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其间的紧张和刺激没法儿说!   “黑子,你今天怎么安排的呀?打算带我们上哪儿去?”欧阳华见姚黑子来了,自然要收拾心情,于是,理智地换了一副脸面问。   “今天我带大家到我们博物馆去,给你们看点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姚黑子故作神秘地说。   高朗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他连忙放下筷子问:“是什么?”   “到了地方你们就知道了,怎么样?吃好了吗?吃好了咱们就出发吧!”姚黑子笑着说。   众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去吃,于是纷纷撂了筷子,麻溜地站了起来。   “那还等什么?走吧!”欧阳华说道。   他这男人的可怕之处在于,不论家里发生了多大的风暴,只要离开家门走了出去,他便装作可以风平浪静,像个没事人似的,外人是绝看不出他内里发生了什么的!   姚黑子看着他的笑容,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于是他便拥着她,两人高兴地往外走去,直到走出了门口,姚黑子才突然想起穆英来,于是问:“嫂夫人呢,她不和我们一块去吗?”   “她不去了,就咱们去吧,女人家对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感兴趣!”欧阳华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扯出了谎言。   他前后的说辞并不一致,这叫高朗颇为意外。   他跟在老师的身后,脸色不由凝重起来。   “你老师和师母不对劲。”就在这时,六叔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嗯?”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明显吵架了,而且,矛盾闹得并不小!你师母,定是叫你老师给气走了。”六叔又来了一句,他这双眼睛实在太毒,像这样的事情,压根瞒不过他的眼睛!   “不会吧,我老师和师母感情一直都特别好,就算是真的吵架,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高朗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   “你一会儿还是去看看你师母吧,以免出事!”六叔谨慎极了。   当然听了这话,也不再坚持,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准备一会儿从博物馆回来,再找师母聊聊。毕竟劝架这种事情,总要给当事人一个冷静期,有的时候找的太早了,无异于是火上浇油,倒不如等双方的气都消了再去沟通。   再说这西北博物馆,今天其实还挺忙的。   展览明天就要正式开始了,还有一大堆的准备工作,要去做。   好在此时正逢闭馆日,博物馆的大门关上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清点展览物品,认真准备明天的活动。   姚黑子带着他们到达的时候,博物馆的展厅里空空荡荡的,仿佛整个博物馆,突然成了私人的博物馆,只为他们一行人开放。   这种感觉很特别,高朗从未如此尽兴的参观过博物馆,他可以在每件展品前逗留,也可以随时向姚馆长提问,得到最准确的解释和介绍,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哪怕是世界首富,其待遇也不过是如此了吧!   从汉制糖,再到明清,所有时代的文物,在这里都可以找到。这座博物馆,就是一本厚厚的历史书里面写满了波澜壮阔的故事,每一件文物都扣人心弦,让人流连忘返!   他们一行就这样在博物馆里逛了足足三个小时,才算是把这里看了个大概。   “黑子啊,你不是说……要带咱们去看点不一样的吗?这看来看去不都是些寻常的展品吗?”欧阳华这时逛得有些累了,于是便问姚馆长。   谁知姚馆长听了这话,只是诡谲一笑,接着便说:“急什么?抛砖才能引玉,有对比,才能显出它的不同寻常啊!”   姚馆长这话落在高朗的耳里,那是相当的任性!他不能理解,这么好的东西,在姚馆长的眼里竟然只是砖头,那他所谓的这个玉,得有多么的高级啊!   “嗬!你小子,口气还不小,行吧,那还等什么?快带咱们去看看你嘴里的这个玉吧!”果然,欧阳华也笑着拿他打趣。   “什么叫我嘴里的玉呀?人家本来就是玉!”姚馆长一听这话连忙纠正,道:“自古这玉啊,不能放在嘴里,放在嘴里的玉,叫琀,那可不是给活人用的!”   “你们要是想看,我这里倒也有几块上好的,那可都是在王公贵族嘴里待过的玉,价值连城!”姚馆长又补充道。   说着,他便又将他们往旁边引了引,去看那些墓里出土的好玉。   什么金缕玉衣,玉枕玉勾玉带,玉面玉冠、玉琀……直到全都看遍了,他才引着他们去坐电梯。   这是一部内部电梯。   游客是没有办法坐的,上面带着识别器,需要用卡牌刷了工作证才能进去。   高朗他们乘上电梯,便看见姚馆长按下了“8”,那是这里最高的楼层了。   “果然好东西都要束之高阁。”高朗心里暗想,默默地有了一份期待。   “我今天就带你们去见识见识,我们西北博物馆的镇馆之宝!”电梯中,姚馆长,有些兴奋地对着他们说道。   说这话时,他的脸上,写满了骄傲与自豪。   同时,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激动与狂热……   。 第六百三十五章:第八层   “四、五、六、七……”   电梯的升速很快,才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就上了八楼。   这电梯与别处的不同,每一层楼都设有员工权限。   这八楼,普通员工即使刷了员工卡,也到不了这里。   当电梯最终在8楼停下,姚黑子便再次拿出了自己的员工卡,在感应区刷了一下。   刷完之后,感应区就弹出了一个很小的键盘。   姚黑子见状,就伸手在密码区输了密码。   她输密码的时候很谨慎,一只手覆在另一只手上,生怕被人看见。   “这第8层,普通员工来不了,只有我和副馆长两个人有这个权限。”他一边输,一边向大家解释。   “没想到你们博物馆,防盗做的这么好,看来这第8层里是真有什么旷世珍宝了!”欧阳华这时也拿他打趣。   他虽贵为国|内知名大学的校长,但说实在的,像这样层级的保密制度,他也是第一回见。   当他看见感应区往下弹出软键盘的时候,他吃惊极了,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演F|BI的大片!   “那是当然,我跟你们,说一会儿你们看到的这个东西啊,现在在全世界范围内,也只有咱们这一家有,绝对是独一份儿!能看到的人,那绝对是三生有幸!”   姚黑子吹起牛皮来的时候,那也是相当的不要脸,他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笑了。   正是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电梯叮的一声响了,轿门随之打开了。   这门一打开,一股极强的冷气便扑面而来。   这不是一般的冷,那种感觉,简直就像是大夏天的,突然走进了肉联厂的冷冻肉库,那种来自北极的享受,能把毫无保护措施的人,冻出一身病来!   “阿、阿嚏——”这冷气一灌进来,高朗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大喷嚏!   他这喷嚏打得可不一般,把他自己整个人都给震了一跳。   “我的亲娘勒,这也太冷了!姚叔叔,敢情你们这儿电费是不要钱吗?”打完喷嚏,他忍不住缩着鼻子抱怨。   “怎么可能不要钱?是这里的东西,它离不了空调,必须保存在一个较低的气温当中。”姚黑子一本正经的解释。   “这什么东西啊?怎么要保存在这么低的温度下?”高郎一听这话顿时觉得纳闷。   他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文物是要低温保存的!   “那自然不是寻常的东西,走吧,你一会儿就知道了!”姚黑子见他好奇并不回答,干脆又卖了个关子!   说罢他便引着众人,出了电梯,往8楼深处走去。   却说着8楼,不知与其他几层完全不同,他没有一般陈列馆该有的样子,也不像是办公室,倒像是银行的保险柜,一间又一间,全都上了厚重的锁,钢铸的大门关得死死的!   这完全就是由一条走廊和两边无数道防盗门组成的一层楼。   高朗走在里面,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产生一些奇异的感受,感觉自己并不是在陈列馆里,倒像是在六叔工作的殡仪馆里。那些铁门后头,也不是什么文物,而是一具又一具冰冷的尸体。   又或者,这里并不是殡仪馆,而是一个又一个的实验室。在这些铁门背后,关着无数绝望的人或动物。他们无从选择,只能被迫接受他人的安排,等待着实验的结果——要么死亡,要么死亡,要么还是死亡……   这一层楼的灯光,特别的暗,那日光灯在这里像是失去了效力,照的得人昏昏沉沉的,浑身不得劲!   查建勇在这里已经完全不说话了,大约他的想法和高朗一样,他也一定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尤其是在罗布泊实验室里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倒是六叔还算镇定,他仔细的观察着眼前这一道又一道的防盗门,默默感应着这里的能量。   修道之人往往比普通人要敏感许多。   这种敏感,不是指什么天眼或是通灵,它是指一个人的五识,也就是眼、耳、鼻、舌、身对周遭环境磁场的一种感受。   当来到一些特殊地界时,他们往往比一般人,能更早的感受到,或者捕捉到这种不同。   今天便是这样,不知为何,越往走廊的尽头去,他便越感到,无形中有一种奇怪的磁场,包围着这里。   它就像是一个罩子,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其中,形成了自己的一个气场。在这里,因为有它,其他的一切都成了附属品!   终于,姚黑子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   他瞧着自己眼前那扇厚重的铁门,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才转过身,对大家说:“我们到了。”   “这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这么……”高朗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但又觉得内心生出一种恐惧,似乎在这道门的后头,藏着洪水猛兽,能吃人心志的怪物!   “你们听说过精绝女王吗?”姚黑子,这时突然问。   “精绝女王?那不是鬼吹灯小说里的人吗?”高朗一听便说:“难道他不是小说里的人,难道这世上还真有精绝国?”   “当然没有精确国,也没有精绝女王,可是,他们却是有原型的。”姚黑子说道。   “原型?!原型是谁?!”高朗一听这话,整个人为之一振!   “从前这里有一个部落,叫乌孙,”姚黑子见他挺感兴趣,便解释道:“乌孙国没有女王,但他们却有女祭司,女祭司在他们国内,有着至高无上的神权。在这一点上,她甚至凌驾于乌孙王之上……”   。 第六百三十六章:一些往事   “那古时候的人都讲究君权神授,女祭司的地位,高于乌孙君王,也没什么奇怪的!”   六叔听了就介绍,便说了一句。   只是他表面虽这么说,心里却有些不安,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想明白了,这地方奇怪磁场的来源。   很有可能,这一切就是因为这位女祭司!   “西汉时,乌孙族人有十二万户,六十三万口,不田作,随畜逐水草,与匈奴同俗。”姚黑子站在门前侃侃而谈,他似乎有意要在打开这扇门之前,为大家科普一下这文物的背景……   公元前2世纪初叶,乌孙与月氏均在敦煌祁连间游牧,北邻匈奴。   当时,乌孙王难兜靡被月氏攻杀,他的儿子猎骄靡刚刚诞生,由匈奴冒顿单于收养成人,后来得以复兴故国。   公元前177~前176年间,冒顿单于进攻月氏。月氏战败西迁至伊犁河流域,赶走久在当地游牧的塞人。   后老上单于与乌孙王猎骄靡合力,进击迁往伊犁河流域的月氏,月氏不敌,遂步塞人后尘亦南迁大夏境内。   在塞人与月氏再次大部南下之前,乌孙度过了一段相对辉煌的岁月。   他们的版图从敦煌祁连一路扩张,占领了大片领土。   而据说,那个时候,乌孙王的身边就跟着这样一位神秘莫测的女祭司!   据传,那时候乌孙王打的大大小小的仗,包括与匈奴合兵、与汉和亲,再到向匈奴宣战,这所有的决定,全都经过了女祭司的占卜和授意!   “这个女祭司并非一般人,在乌孙国的档案里,她简直被神化成了诸葛亮一样的角色。”姚黑子介绍道:“我们这些年一直在研究关于这女祭司的事,但是一直没有进展。直到……”   “直到什么?”高朗见他欲言又止,便追问了一句。   “直到有一次,月牙泉水位突降,露出了不该露出的东西,我们才偶然发现了一座沉于水下的古墓,就是在那古墓里,我们发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姚黑子说着,转身打开了铁门上的密码锁。   刷卡、按密码,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只听机关“咔嚓”一声响起,门就这样缓缓地弹开了。   “你们究竟在墓里发现了什么?”高朗好奇极了。   “一具头戴面具的湿尸。”姚黑子直接说道,“它很新鲜,几乎栩栩如生,皮肤肌肉仍然保有弹性,面具下的脸上,甚至还能看出脸色。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这是高冷第1次听见有人形容一具尸|体的时候。用的词语是新鲜!   而且,还是称一具几千年前的死|尸,为新鲜!   这多少叫他觉得有些难以适应。不过他也来不及适应了,因为他还没回过神门,已经完全打开了,众人没有走进房间便已透过这开口,看清了这门背后的世界——   空旷洁白的屋子,顶上有着白色的无影灯。灯下,是一个长长的台子。第一眼看过去,特别像是手术台!!!   “来吧,让我带你们看看她,她长得特别漂亮,一点也不比现在的明星差。”姚黑子一开门,突然变得兴奋起来,他的眼神被点亮了,就好像这里面躺着的,不是文物,而是女朋友!   “我从没见过,这样品相完好的湿尸,这实在是太难得了!”他一边极力夸赞,一边往里走。   然而不知怎么的?六叔的头却开始越发的晕眩起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的头一阵晕过一阵,几乎没有办法往前走。   这叫他不由忧心,这乌孙女祭司虽然早已不在人世,可他她的身上却仍然存在着某种能量,这种能量在为他保驾护航,让它尸|身历经千年,却依旧丝毫没有毁坏。   他几乎无法思考,因为只要一想,他的头,就一阵阵的疼起来。,简直疼的睁不开眼!   “六叔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高朗在他身边即使发现了他的异样。   然而这时候六叔却不愿承认,反而一把捏住了他的手,使劲地捏了捏,说:“我没事,陪着我一块往里走,别大惊小怪的!”   说着他们就跟着姚黑子,直接到了房间的中|央。   在那里,有一张大大的台子,台子上是一个水晶制的大型透明冷柜,而冷柜里躺着的,就是方才那故事的主角——乌孙女祭司!!!   ——父老乡亲们——   今天是端午节,祝大家端午安康。   端午节的晚上,不适合在外游荡,记得早些休息,爱你们哦!么哒~~   。 第六百三十七章:幻觉   湿尸出土时,浸泡在棺液中。   其外形完整,内脏俱全,肌体丰满,尚有弹性,四肢关节尚能活动。   解剖时,肌肉组织层次分明,血管神经完好无损。镜检下,组织结构保存也较良好,在某些组织中还能找到细胞结构。   这类古尸的皮肤表面,一般也有少量的脂肪酸盐结节,骨质也或多或少有脱钙现象。   然而此刻,高朗他们面前的这具湿尸,却不是这样。   她看起来,的确当得起姚黑子口中所说的那两个字——新鲜!   精致的五官,白皙的肌肤,卷翘纤长的睫毛,看起来,这女祭司真如同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来岁的模样,高朗一瞧见她,脑海中便蹦出了三个字——睡美人!   是的,她就像是睡着了。仿佛下一刻,她就会睁开眼,瞧着他们说话一样!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除去了,周身只盖着一条经过特殊处理的纱棉布,肩膀还露在外头。   这样的场景,若是出现在一个活人的身上,多少有些引人遐想。然而,在此情此景之下,这一屋子的男人,任谁也不会去动那个歪心思!   大家瞧着她,就像瞧着一个仙女,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这一喘气,就会把她身上的皮,给吹破了!   “怎么样?漂亮吗?”姚黑子见大家都看懵了,不由有些得意。   “漂亮!”高朗老实地点头。   “嗯,我们刚发现她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以为她是活的。”姚黑子笑起来,眼神中的光柔得能滴出|水来,就好像眼前的,不是女|尸而是他的爱人!   “她怎么会保存得这么好,真不像是个死人!”欧阳华这时也忍不住赞叹。   “是啊,太不可思议了,我感觉她随时都会睁眼睛跟我们说话似的!”查建勇这时也点头附和。   这样的场景任谁都会觉得大开眼界,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感受,在这时候说出来,都不会显得夸张。   然而,众人之中,只有六叔始终没有说话。   他只是手扶着那冰冷的台子,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女祭司的脸,一言不发。   “六叔,你还好吧?”高朗见六叔似乎有些不对劲,便走上去扶了他一把。   他看六叔的脸色特别难看,担心极了,以为是他年纪大了,昨晚没休息好,体力有些扛不住了。   此刻,在六叔听来,他的声音渺远得像隔了一个世纪。   “我、我没事,我就是觉得……她、她看上去有点眼熟……”   六叔的脑袋疼得厉害,整个三叉神经都贯通起来,疼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一说话就耳鸣!   这种疼痛从他一脚踏进这个房间就开始了,又在见到女祭司的脸的那一刻,愈发加剧,由疼痛转为刺痛。   似乎,一些并不属于他的画面,闪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分明看见,那女祭司活了过来!   她站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将他的眸子映得熠熠生辉,宛如天上的星光。   她的头上,带着珠玉做的冠子,长发半扎半放,披散开来。宛若瀑布,又像是田间的溪流,漾满了似水般的柔情,蜿蜒在她淡若清风的裙摆上。   明月星辰,青云微风,都只为她绽放。她便是人间的那一抹绝色。   而她,就这样站在火堆的旁边,朝他微笑。   明眸皓齿,一笑倾城。   她的笑,让他突然想起了荒原上的春色——碧草如丝,一个接着一个的海子,宝石般的洒落,无数的飞鸟归还,金光菊开满了草甸子,一大片一大片的,美得叫人心醉……   六叔从没去过西北,可这样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却真实无比!   他不由自主的笑起来,嘴角微微向上,紧接着,眼睛便往上|翻,整个人往后倒去。   “六叔?六叔、六叔——”高朗看见六叔倒下去,吓了一大跳。   他连忙伸手去扶,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只看着六叔直直的倒下去,头朝着那女祭司的方向、倒了下去……   就在头落地的那一刻,六叔,分明听见,有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只要有心,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   六叔的突然昏迷,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   救人要紧,姚黑子见他昏了,连忙和众人一起七手八脚的将人抬了出来,然后又叫了120,把六叔送到了医院去。   去医院的路上,大家一块坐在救护车上,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大家都还沉浸在方才那怪异的气氛里,迟迟回不过神!   而此时的六叔,更是陷落在一场,似真似幻的梦境当中。   他梦见自己在沙漠中独行,烈日当空,他感觉自己像一条脱了水的咸鱼,徘徊在生死边缘。   “救命,谁来救救我?救命……天神啊,求你救救我吧……”他一脚踩空,跌落下去,整个人顺着沙往下滚,一直滚到沙山的脚下,才勉强停住。   “救命……救命……”他再也爬不起来,在沙坑里挣扎了很久很久,终于还是放弃了,只是瞧着天上的烈日,呓语般的呼救着……   “他在说什么?你们听得清楚吗?”救护车上,查建勇坐在离六叔最近的位置上,他见六叔的嘴唇不停的翕|动着,便抬头问了一句。   “他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听见。”高朗说着,也把头低下去,凑到了六叔的嘴边。   然而,他的声音含混不清,虽然能听出他在说话,可想要分辨出他在说什么,却很难。   “他不是第一个这样的人。”突然,姚黑子在一旁说了句。   他的表情严肃中带着几分阴郁,像是遇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全然没有了先前的得意之色……   。 第六百三十八章:似真似幻   “你醒啦,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怎么会倒在鸣沙山上?”   六叔一睁眼,就看见一个白衣少女,忽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对他问个不停。   “我……”六叔很吃惊,他看眼前的少女,穿着打扮都不像是现代人,那一袭白色纱裙,颇有些哈萨克人装扮的意思。   “这是哪里?”六叔挣扎着想要起身,不料,却被那少女一把摁住了。   “你不要起来,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少女说着,回头对不远处喊道:“素宛姐姐,他醒了!”   六叔听了这话,才发现,原来在不远处,还站着一个红衣女子。   那女子头上戴着面纱,闻声回头,快步朝着六叔走了过来。   “中原人,你怎么样了?为什么到我们这里来?”一到跟前,那个被称为素婉的红衣女子就蹲了下来,问道。   她脸上虽蒙着面纱,但一袭红衣,依旧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编发上,插着一小簇颜色艳丽的长羽毛。沙地风大,一吹,那些羽毛便在风中轻舞,衬得她越发仙气十足。   六叔只看了他一眼,便被她那一双明眸所吸引,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就像是沙地里的月牙泉,清澈,透明,纯净,蕴含着神的光辉。   只是这一眼,六叔便突然想起了,姚黑子八楼上的那具女|尸!!!   “你是汉人吗?”素宛见他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她的语气虽然轻柔,可依旧带着一份防备。   六叔见她这样问,只点了点头,然后问:“你叫素宛?”   “中原人,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姑娘家的闺名也是你喊的?”少女闻言来了一句。   “亦儿,不得无礼!”红衣女子见亦儿拿话怼他,连忙出言打断。   “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对不住!”不知为何,六叔说话突然也变得文绉绉起来。   大约入乡随俗,入境随俗就是这样的意思吧!   他一个现代人到了这梦境中,说起话来见于古代人,一般无二。   “你的穿着和我们大昆很不相同。想必你是中原人吧?”素宛姑娘客气地说:“鸣沙山这里很危险,你一个人,是走不出去的。”   “大昆?”六叔闻言有些发愣。   他从没听过哪个地方叫昆的,这一句,叫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极有可能是在做梦。   道家素有清醒梦的说法,有些梦境是可以被自主意识控制的。   换言之,也就是通过修炼,梦主可以在梦境中神游太虚,类似于借助做梦元神出窍,摆脱肉身的桎梏。   这叫他有些惊奇,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把清醒梦做得如此真切!   “素宛姐姐,既然他醒了,就别管他了,昆莫那里还有任务呢,迟了不好!”白衣少女出言催促,很显然,六叔方才的那句话,让她不悦。   素宛姑娘听了这话明显顿了顿。   她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六叔,然后就问:“中原人你还能走吗?”   “我的腿可能断了。我不知道。”六叔试着动弹了一下,随即答道。   “好,那你跟我们走吧!”素宛姑娘见状,立刻对着白衣少女吩咐道:“亦儿,来帮忙。把人扶到马上去!”   “姐姐做什么?要把他带到昆莫那里去不成?!”亦儿很惊讶。   “他受伤了,需要我们的帮助!”素宛说着,又耐着性子劝说亦儿,“既然天神让我们遇见他,那就是天神对我们的考验,你必须要有耐心和善心。”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亦儿听了,也不好再反驳,只得照她的吩咐去做。   于是这两个姑娘果真想办法将六叔拉了起来,一路跌跌撞撞的,架着他往她们的马前走去……   就在六叔陷入自己梦境的同时,现实中,他也被姚黑子他们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给六叔做了检查,但并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他的一切机能都很正常,然而就是昏睡不醒。   于是,医生只好做了留院观察的决定,把他安排到了输液的临时观察室里。   观察室不大,里面只有两张床,且旁边一张并没有人,于是在安顿好六叔之后,姚黑子就给高朗他们,讲起了关于这具女|尸的怪事。   “他不是第一个,我们刚发掘到这具女尸的时候,也曾经有个人在他旁边昏倒。后来就一直没有醒来!”姚黑子的表情凝重极了。   “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巧合,但今天这件事……”他叹了口气,顿了许久才接着说:“太蹊跷了,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   “什么一模一样?”高朗见他说得不清不楚,急忙追问。   “我是说他昏倒的情形,真的和之前那个小伙子一模一样,都是头疼,紧接着便昏过去,送到医院也查不出什么,之后却再也没有醒过来!”姚黑子的眉头,皱得打不开。   “这不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这是诅咒……”姚黑子说着又补了一句。   “什么诅咒?姚叔叔你倒是说清楚一点啊!”高朗一听这话就更着急了。   “这……”姚黑子见他追问,脸上却露出难色,他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深深的叹了口气说:“这一切,还要从乌孙国的争|斗开始说起……”   ——父老乡亲们——   由于我的电脑又出问题了,所以都是手机打字,速度特别慢,且错别字还挺多,虽然认真校对了,但总有漏网之鱼。还请大家多多包涵。   哎,我太难了!一个月坏两次电脑,哭哭……   。 第六百三十九章:猎骄靡   “乌孙在河西走廊这一带,一直是个小国,属于是在夹|缝|中求生存,它夹在月氏和匈奴之间,全靠斡|旋,才勉强得以生存。”   姚黑子说着,叹了口气。   弱国无外交,很显然,他对这乌孙国也有一份同情在其中。   “所以呢,这和那女祭司有什么关系?”高朗问道。   “乌孙一直都是有祭司的。”姚黑子又说:“当初猎骄靡被冒顿单于养大后,便一心要找月氏复仇。后来,他借匈奴之力,终于大仇得报,乌孙得以复国。”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他又不甘屈于匈奴之下,与汉结盟,共击匈奴。你可以说,他是一代雄主,也可以说他是一个朝秦暮楚,背信弃义的小人。这猎骄靡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物!”   “当初乌孙灭国时,大祭司与猎骄靡的父亲一同被杀。后来,猎骄靡复国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大祭司之子。”   “祭司一直为神职,为家族内代代传承。上一代大祭司死于战火,而他的族人也都在这一次战争中丧命,唯一一个得以侥幸存活的是他的小女儿。”   姚黑子的话,在病房中回荡。   学历史的人,就是有这样一种魅力,他可以把一个久远模糊的故事,讲得充满传奇色彩。   这个故事,被时间包了浆,透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高朗听得入迷,查建勇也听得入迷。   “这个小女儿,就是我们今天看见的女祭司,是吗?”欧阳华问。   “是的,他的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才刚出生,他的母亲将他交给了当地的一家农户,猎骄靡找到她的时候,她对家中过往的一切一无所知。”姚黑子点了点头。   “照这样说,这姑娘就是个普通人啊,祭司是神职,岂能这样轻忽?”欧阳华又问。   “自然是不能的,但猎骄靡感念大祭司为乌孙作出的贡献,因此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培养这个小女孩。”姚黑子说道。   “可以说,咱们现在看到的那位女祭司,完全是在猎骄靡培养下,成长起来的。然而她也并没有辜负猎骄靡的培养,她的确出类拔萃……”   姚黑子的故事还在继续,躺在病床|上的六叔,虽然看似不省人事,然而实际上,却在梦境中体验着与姚黑子所说的故事,几乎相同的画面。   他跟着素宛,坐她的马,到了昆都。   当时的昆都就在敦煌。   当六叔看见都城里那些古朴厚重的建筑时,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梦可能真的穿越了千年!   “亦儿,你先带着他,回星月监去。”一到都城素宛便要与他们分道扬镳。   “姐姐要一个人去昆莫那里?!”亦儿一听这话顿时皱紧了眉头,不愿答应。   “没事的,你只管带着人回去便好。”素宛却不似她那般紧张,只是笑了笑说:“昆莫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你干嘛每次都这么紧张?”   “昆莫的确不是吃人的老虎,可它是狼和鹰养大的孩子,可比老虎要厉害的多!”亦儿一本正经地说。   “亦儿,不要胡说,这些话要是传到昆莫的耳朵里,就不好了。”素宛听了这话,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她瞧着亦儿,顿了许久才接着说:“这一回是汉人,要来与昆莫结盟。听说还要加一位大汉的公主来,这是天大的好事,昆莫的心情应当很好。”   “反正亦儿每回都讲不过姐姐。姐姐自己小心便是!”说罢,她便带着六叔走了。   那时候的敦煌,还没有莫高窟,鸣沙山方圆几十里,一片荒凉。   月牙泉也要比现在大上许多倍,它是古敦煌重要的水源地,一直延伸到敦煌都城外,就像一条护城河一般。   六叔跟着亦儿,在都城里前行了不多久。便在一处颇为高大的门楼前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六叔问。   “这是星月监,是我们大祭司住的地方。”亦儿依旧不待见六叔,回答他的问题时,甚至都不愿意瞧他一眼。   “刚才那姑娘,真是你们的大祭司?”六叔又问。   他总觉得,这梦境来得特别不可思议,自己才刚看过女祭司的湿尸,怎么在梦里,她就出现了呢?   要说这是巧合,他不相信!!!   “当然,素宛姐姐可厉害着呢!”亦儿骄傲的昂起头,他斜眼睨了六叔一眼,然后突然问:“中原人,听说,你们的王要把你们的公主嫁过来,是真的吗?你们的公主长得漂亮吗?”   “我们汉人和亲,可不一定都是公主。”六叔也不知怎么的,在这梦里突然特别想逗逗眼前这个小姑娘。   “不是公主,那不就是骗人吗?你们的王,明明说了是要嫁公主来的呀?”亦儿激动起来。   很显然,她已经上钩了。   “你要知道,我们可比你们这里大多了!而且我们不仅大,还富有,你觉得我们那儿锦衣玉食的公主,真的愿意嫁到这样的地方来吗?”   说着六叔就给她讲起了昭君出塞的故事。   然而那个时候,还没有昭君,更没有昭君出塞,六叔的故事,在这时候简直成了预言。   亦儿听了六叔讲的故事,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的认知里,似乎没有想过,和亲的公主还可以被替换!   “真的是谁的画像画得丑,就叫谁来吗?难道所谓的公主只是一个宫女,连宗室女也算不上吗?”她依旧不肯相信。   “当然也不全是这样,不过,这情况可不少见,公主们养尊处优,你们这地方的风沙太大了,没事谁愿意来呀?”六叔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亦儿的脸色顿时一变,紧接着便一拍自己的腿,喊了一句:“糟了!”   。 第六百四十章:细君公主   就在六叔和亦儿开玩笑的时候,王宫的大殿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猎骄靡瞧着刚姗姗来迟的素宛,一脸不悦。   很显然,他不喜欢别人迟到!   “你来晚了。”猎骄靡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是的,昆莫。”素宛谦卑的低着头并没有辩解。   “说说看,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吗?”猎骄靡问。   他虽然生气,可对待女人,总还留有一份包容,尤其眼前还是个漂亮的女人。   “没什么,我在回来的路上,搭救了一个中原人。”素宛没有多说,只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中原人,嗯,最近是要与他们好好相处,”猎骄靡闻言点了点头又问:“是什么样的中原人呢?”   “我还来不及问,昆莫在都城等我,我自然要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素宛的态度,不卑不亢。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恭敬了?”猎骄靡听了这话不由扬眉,他放下手中的文案,缓缓起身,漫步踱到了她的面前,一把勾起了她的下巴。   “大祭司,这可不像你!”猎骄靡的声音充满磁性。   “昆莫,您真的想好了吗?真的要联合大汉对付匈奴吗?”素宛并不理会他这种刻意的暧|昧,只是问:“冒顿单于,与你有救命之恩,养育之恩,你这样做……”   “我这样做怎么了?有违人道?”猎骄靡冷笑道。   “难道我就要因为这一点点的恩情,让我们大昆,永远屈居在匈奴之下吗?我是我,大昆是大昆,单于对我有恩,而并非对昆有恩,两者不能混为一谈!”他的表情阴的能滴出|水来!   “昆莫,这样做,只怕天神不会庇佑你,乌鸦尚有反哺之情,单于对你有恩,你若这样做,实在是……”素宛皱眉。   “此事不用再议,汉人已经定好了和亲的人选。他们会将细君公主嫁于我!”猎骄靡斩钉截铁的说。   “既然昆莫已经做了决定,那么,还叫臣过来做什么呢?”素宛不悦。   “我叫你来择吉日,不是叫你来反对婚事。”猎骄靡说话不留情面。   “细君公主乃宗室之女,听说长得花容月貌,正是良配。婚姻大事,要大祭司你操心的地方还很多。”   “吉日好选,告祖也不是难事,只是昆莫是否应该想一想,一旦这个消息传到匈奴之后,单于会作何感想?”素宛说道。   “有什么感想?大不了,叫他匈奴也嫁一个女儿过来,我定让他们一左一右,都封为夫人,两头一样大!”说罢,猎骄靡仰天大笑起来。   “我还要对这老头隐忍多少?因为他,我竟然连族名都保不住,只得改名为乌孙,凭什么?我为什么就要叫乌孙呢?”他突然歇斯底里,眼中漾满了恨!   “我们族人,世世代代都是昆人,怎么到了我这里,就要改名为乌孙,就要当别人的鳖孙子吗?不!我不甘心!这是屈辱!屈辱!!!”   说着,他拔出了靴筒里的短刀,一把拉开刀鞘砰的一声,直直地插进一旁的柱子里!   他的眼中充满了恨,这是小国的屈辱,是她永远不能忘记的仇|恨!   很显然,他此刻压根不在乎,嫁来的是谁?他要做的便是拉拢大汉,背靠大树,好向匈奴证明自己!   素宛见他如此张狂,不由忧心起来。眉头更是渐渐拧成了一个结。   择吉日,对星月监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一个时辰之后,她便从王宫回到了自己家,这时候,六叔已经在亦儿的安排下,换上了昆地的衣裳。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他在铜镜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这叫他震惊极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原先苍老的模样,而是一下子返老还童,似乎回到了自己年少的时候。   人生能有几回春?六叔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心情复杂极了。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希望,这一切并不是幻境,自己还依旧年轻……   。 第六百四十一章:心底   “中原人,给我讲讲你们汉地吧!”   素宛回来见到六叔,便将他带去了自己的书房。   这书房的布置,倒是与中原地区并无差别。   素宛毕竟是女孩,在书房的布置,更像是女儿家的绣房。   无论是从色调上还是从装饰上,都可以看出她的女儿心思。   两人来到书房后,素宛便邀他坐下,两人在临窗的小茶桌前,坐着喝茶。   “我们这里只有奶茶,你尝尝合不合胃口。”素宛拿起银壶,给他倒了一杯奶香四溢的牛乳茶。   “我听说你们中原人,煮茶,烹茶,与我们这里很不相同,可见你们比我们过得更加精细讲究,可是这样?”她见六叔不说话便主动开了口。   六叔听了这话,为了避免尴尬,只好略略点头。   “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六叔背出了《茶经》中的句子。   “喝个茶都有这么多讲究,一沸二沸三沸,你们中原人的礼节,当真是繁琐。”他这几句话一出口,素宛便轻笑了一声。   很显然,他大漠女子,性格外放,对这种精细又复杂的事,不屑一顾。   “你们的细君公主,也会烹茶,是吗?”素宛突然又问。   “细君公主?”六叔闻言不由一愣,心中只觉得这个名字熟悉无比。   他搜肠刮肚,努力回想,突然在脑海中翻出这样一桩往事来。   这细君公主,不就是史书上写的第一位,嫁与乌孙和亲的公主吗?   史书上对他的描述并不多,只说她嫁与乌孙后,生活并不幸福,终日郁郁寡欢,不多时便香消玉殒,后来武帝又派了解忧公主前去继续和亲。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素宛见他不说话,便起了疑心。   “没、没什么,”六叔摇了摇头,他心中疑惑,只抬头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姑娘,然后说:“她是公主,我只是个平民百姓,对于公主的事情不甚了解,也不好多说什么。”   “多给我讲讲你们汉地的事吧,我们昆莫要和你们和亲了,多讲一些,好让我知道,汉地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素宛闻言并没有深究,他的神情似乎有一丝落寞,又有一丝担忧,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六叔瞧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   “你不希望和亲,是吗?”他问。   “我们昆很弱小,他不像你们大汉赌得起。我们的生存一直都如履薄冰,只要一步行差踏错,也许就是万劫不复。”素宛叹了口气说道。   “那既然如此,你们的王又为什么要和我们和亲呢?”六叔不解。   “因为他太想赢了,他太想要证明他自己。他不甘心屈居人下,他想要昆强大。”素宛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只不过在这个当下,她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情,而这种情愫,被六叔逮了个正着。   “你心里有你们的王,你不希望他娶别人为妻,是吗?”六叔问。   “什么?!”素宛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这样直接的与她说话,不由一愣。   “你心里有你们的王,难道不是吗?你说起他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少女的心思是藏不住的。”六叔瞧着她的眼睛,好像要一直瞧到她的心里去似的。   素宛被他瞧得有一丝惊慌,不由低下了头。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与她说话,也没有人能这样的一针见血。   在素宛眼里,六叔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不该有这样毒辣的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她感觉自己受到了冒犯,不由生气起来。   “我就是个误打误撞的普通人。”六叔避重就轻。   这一场谈话不算愉快,素宛还想说些什么,可这时外面却又来的人,把一切都打断了。   是王宫里的人又来请她了,听说是大汉的使臣到了,猎骄靡因此急召她回宫。   素宛接了命令,即刻便离开了,连招呼也没与六叔打一声。   她离开不多时,亦儿便来,将六叔从书房里带了出去。   “你们的女祭司,是不是倾慕于你们的王呀?”六叔见了亦儿,问得直截了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八卦,就是纯粹对这位祭司的事,都好奇。   “你胡说什么?!”亦儿一听这话就叫了起来,她瞪了六叔一眼,骂道:“别胡说八道!女祭司是终生不得嫁人的!!!”   “你说什么?!”六叔闻言颇感意外。   “女祭司,必须保持完璧之身,才能为神服务,一旦破了这项规矩,他便没有能力了!”亦儿说道。   这话一出,六叔顿时明白过来。   这女祭司之所以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怕的确不仅是为了昆,同时,也是因为她心中那难以言说的情愫。   她要帮助她心爱的人,就必须保持自己的圣洁。   为了成全他心中的伟业,她注定了,只能默默守候,今生今世,不能与他长相厮守!   “这样的女人太可怜了!”六叔在心里默想,可表面上却没有说话。   这梦境,真实得让他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就好像自己是真的穿越了千年,回到了古时候。   那个晚上,数完并没有回来,很显然,她被事情绊住,留在了皇宫里。   晚饭过后,六叔,一个人出了门,在大街上溜达。   这西北的夜,不比中原,没有热闹的街市,只有苍凉的晚风。   他在几乎无人的街道上走着,耳中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昆地的歌谣。   “你还在独自徜徉吗,我的红花,你还好吗?你那如月色下湖水般悠悠的眼神,是否仍抛开一切,在独自徜徉……”   。 第六百四十二章:出使   “你还在独自徜徉吗?   我的红花,你还好吗?   你那如月色下湖水般悠悠的眼神,   是否仍抛开一切,在独自徜徉……”   歌声渺远悠扬,带着几分婉转绵长。   用乌孙当地话轻吟慢唱,似湖水一般,竟能汩汩地流进人的心坎里去。   不知怎的,六叔听到这首歌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就是女祭司素宛那张清丽漂亮的面庞。   特别是她那一双黑色的眼睛,便如同这歌声里唱的那样,如水般清澈,如水般温柔……   六叔被这歌声迷住,不由往高处去,想要找一找这歌声的来源。   然而,在这里,风才是主角。他像个顽皮的孩子,裹挟着歌声,将她带往天涯,四散在各处。   六叔想要在这四散的风力找到源头,几乎是不可能的!   “原来你在这里?”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背后响起了一个清亮的男声。   他操着一口标准的中原官话,六叔闻言,条件反射似的回头,结果却看见了一张熟悉无比的脸!   这张脸的主人,竟然是——查建勇!!!   “是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六叔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大脑飞速运转着。   眼前这个人,虽然长着一张和查建勇一样的脸,可他的五官看起来明显要年轻许多!   六叔默默打量着他,想要瞧出些端倪来,但怎么看也不过是20岁上下的模样,就如同他自己现在的脸一样,年轻的很。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们本来就是要到这里来呀!”那青年双手抱在胸前,笑道。   “是啊。”六叔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大人找你很久了,我们都以为你在大漠里遇了难。”那个长得极像查建勇的是青年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尴尬,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他说话的语气与查建勇很不同,看起来倒是一副心怀坦荡的模样。   “大人?”六叔对他的话完全在状况之外。   “是啊,大人此刻在乌孙的王宫内呢!他把我留在宫外,就是为了让我再找一找,看看你会不会已经先我们一步到达了王城。”   他这话让六叔愈发觉得难懂。   他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只好试探性的问:“你们是哪天到的?刚到吗?”   “是啊,就是今天到的!原本早该到了,要不是为了在大漠里找你,也不会耽搁这么久。你倒好,竟然已经入乡随俗,连衣裳都换了,不会是背着咱们连姑娘都拐上了吧?”   “其实我失忆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是有人救了我,在沙漠里。”六叔想了半天,觉得只有这个理由才能搪塞过去。   “什么,你失忆了,怎么会这样?那你不记得我了?”这个理由很扯,显然,年轻版的插件用并不相信这话!   “我骗你作甚,别说是你了,我连我自己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了!”六叔只好继续装傻。   可他却忘了,自己方才见到这张脸的时候,曾经表现得那么吃惊,这可不像是看见陌生人时该有的反应!   “我是小叶啊,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天哪,你赶紧随我回去,这件事情,必须马上禀报大人!”查建勇自称小叶,并且对六叔的话完全没有一丝怀疑。   “你刚才不是说大人在宫里吗?这时候怎么又要我见他?”六叔警惕起来。   “自然是带你进宫去见他!”小叶说着不由分说,直接一把拉起了六叔的手,就要往宫里去。   六叔呢,这时倒也不拒绝,他突然想起素宛此刻应该就在宫里,因此颇有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思,欣欣然的,便于他去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传说中的猎骄靡,因此好奇极了,他想看看这个传闻中被狼和鹰养大的孩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去王宫的路上,小叶把大致的情况,都与他说了一遍。   他听了小叶的介绍,更觉得惊奇——原来,自己竟然还是大汉第一外交家张骞的手下!   说起这个张骞,那绝对是个传奇!   他是西汉外交家、探险家,是“丝绸之路的开拓者”,“第一个睁开眼睛看世界的中|国|人”,还有着“东方的哥伦布”的美称。   六叔一直都很钦佩张骞,觉得他坚韧不拔、忠义无双,因此平时对他研究颇多。   据史书上记载,他曾两次出使西域。   一次是公元前139年,还有一次是公元前119年。   这两次出使,目的都是为了驱除匈奴,以保边境平和。   楚汉战争时期,匈奴冒顿单于乘机扩张势力,控制了东北部、北部和西部广大地区,建立起统一的奴隶制国|家。   西汉初年,冒顿单于又征服西域,设僮仆都尉,向各国征收繁重的赋税。   不仅如此,匈奴还以西域作为军事据点和经济后盾,经常侵占汉朝的领土,骚扰和掠夺中原居民。   西汉王朝在同匈奴斗争的过程中,逐渐认识到西域的重要性,特别是汉武帝即位后,对平定西域的念头就愈发强烈了!   因此,当他从匈奴降人的口中,得知西迁的大月氏有复|仇匈奴之意,但苦于无人相助后,便决定沟通与西域的联系,欲联合大月氏,以夹攻匈奴“断匈右臂”。   这就是张骞第一次出使西域的目的。   然而实际上,这一次的出使并没有达到目的。   不仅没有达到目的,张骞还两次被匈奴扣押,两次都是乘乱逃出来的。   他从武帝建元二年出发,至元朔三年归汉,共历十三年。   出发时是浩浩荡荡,一百多人的队伍,而回来时,仅剩下张骞和堂邑父二人,余下的人,几乎全都死尽了……   。 第六百四十三章:祭司的秘密   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是元狩四年。   当时,匈奴失去了河西走廊,只好向西北退却,依靠西域诸国的人力、物力,再度与西汉对抗。   西汉不堪其扰,于是汉武帝再任张骞为中郎将,率三百多名随员,携带金币丝帛等财物数千巨万,牛羊万头,第二次出使西域。   此行的目的,一是招与匈奴有矛盾的乌孙东归故地,以断匈奴右臂;二是宣扬国威,劝说西域诸国与汉联合,使之成为汉王朝之外臣。   “很显然,此时应是张骞第二次出使西域!”六叔经过一番推理,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一想到即将见到自己的偶像,六叔的心里,抑制不住的兴奋,连脚步也比以往快了许多。   再说此时,乌孙的王宫中,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猎骄靡与汉朝使臣,把酒言欢,一派融融之色。   推杯换盏之间,两人不时低语,交换着对匈奴之事的看法。   素宛在堂上作陪,见她的昆莫与汉朝使臣把酒言欢,不由忧心忡忡。   她知匈奴强大,犹如虎狼。稍有不慎,整个昆地都会落入虎口!   这些年,西域诸国皆受匈奴压迫。她不信大汉山高皇帝远,能救他们于水火!   然而,她的昆莫动了心,她作为大祭司,可以劝谏却不能反抗。   “大祭司,你怎么不喝?”猎骄靡拿着酒杯,醉醺醺地问她。   “臣……不胜酒力,不想扫了昆莫与大人的兴致。”素宛起身,想要借机离开。   谁知猎骄靡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就出现了六叔的身影!   他一出现,素宛便如遭雷击,瞬间石化了。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救了一个普通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进到宫里来,并且还是和汉朝的使臣在一起!   他不由想起先前与他在书房中闲聊时说出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自己唐突失礼了!   而此时呢,六叔的心态倒要比她好上许多。   他一心只想见自己的偶像,这时完全是一个迷弟的心态。   堂上的张骞,此时已经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他长得有些显老,但目光却灼然,大约是太多的风餐露宿、长途跋涉,改变了他的容貌,却也刻画了他的风骨。   他一看见门口站着的六叔,顿时放下了酒杯,激动的站起身,穿过大殿,迎了上去,一到跟前便一把,抓住了六叔的手!   “你是如何脱险的?可叫我们好找!我还以为,以后都见不着你了!你若不回去,我可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张骞对他,完全是一种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六叔瞧得出来,他虽是铁汉,却亦有柔情!   而六叔的时候更是激动。他瞧着张骞,结巴了好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在偶像面前,即使是六叔这样的老江湖,也一样犯怂。   “大人,是大祭司救了我。”直到过了很久,六叔才指了指堂上的素宛,说道。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射到了速往这里来。   这一看,便看得素宛窘迫起来。于是只好解释道:“我在鸣沙山上经过,恰好看到他昏倒在沙地里。”   “大祭司去鸣沙山做什么?”猎骄靡瞧着她,眼中全是疑问。   “我去了趟月牙泉。”素宛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这么说。   好在,猎骄靡听了这话,便识趣的没有再问。   他只是笑着对众人打哈哈,道:“先生好运气。这鸣沙山沙暴频繁,气候恶劣,要不是遇上了大祭司,只怕你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张骞是蹚过塔里木河,走过无人禁区,翻越过葱岭的人,自然知道西域环境的恶劣。   他一听这话,便立刻作揖,对着大祭司道了谢。   六叔见状,只好跟着他一块作揖道谢,素宛见状连忙起身回礼,两人这才算是正式地见了面。   于是,宴席继续。   六叔被安排在了素宛的对面。   他们面对面坐着,期间六叔隔空举杯对她敬酒,她也回敬,两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酒宴举行到一半,素宛离席方便,六叔也跟着借口尿遁。于是,两人便在王宫的花园里偶遇了。   “真没想到原来你是汉使。”素宛一看见他,便开门见山地说:“你可以早些告诉我的,没必要瞒着。”   这话语间,她明显带着几分生气。   六叔闻言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我不是故意瞒你,我只是不知道该怎样去说。对不住了!”   “没什么对不住,”素宛摇了摇头,她仰头遥望星空,过了有一会儿,才突然问:“中原是什么样子?和我们这里真的很不一样吗?你们如果真的这么强大,为什么也会被匈奴所侵扰呢?”   她问得认真说着,便转过头来看他。   “是的,中原很好,有人间最富饶的地方。”六叔答得认真,可是很快的,他却话锋一转,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鸣沙山,又为什么要去月牙泉?”   “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素宛的表情倏地严肃起来。   “月牙泉里有什么?”六叔很不识趣地追问。   在他看来,其他事情都与他无关,只有女祭司和月牙泉,还有双鱼玉佩,才是他在这里,该要追寻的答案!   “你——”素宛脸上浮起了一层薄怒。   “双鱼玉佩,对么?”六叔见她不否认,便又追问:“你去月牙泉就是为了双鱼玉佩,没错吧?”   他说着,又朝她靠近了一步,几乎将步步后退的她,抵到了花园的高树上!   “告诉我真相,让我帮助你,我知道有关这里的一切,也知道乌孙的未来……”他们靠的极近,他呼出的气,悉数拂在她的脸上……   。 第六百四十四章:塌了   所以和亲是假,你们汉,是为了双鱼玉佩而来,是吗?”   素宛抬头瞧着六叔,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得紧紧的。   她感觉自己,连同整个大昆,都受到了侮辱!   “好深的心机!分明是包藏祸心,却做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可怜我们的昆莫,居然还把你们当做朋友!”她气得发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都透出敌意。   “我……”六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你们走吧,双鱼玉佩,你们永远也休想得到!”素宛并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只说:“只有昆的女儿,才能让双鱼玉佩诚臣服。”   “你说什么?!”这话角六叔感到意外。   “双鱼是我们昆族的守护神。昆虽小,却从未族灭,正是因为我们有鱼神庇佑。任何觊觎双鱼玉佩的外族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素宛的目光冷冽,整张脸上没了原先的明艳,只剩杀气!   她没有告诉六叔,她的家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双鱼玉佩。他们,就是双鱼玉佩最忠诚的仆人!   “汉朝是真心要与你们结盟,嫁娶公主之事也是真的。”六叔大概意识到了自己先前的失言,于是开始试着缓和气氛。   “不重要了。”素宛并不想听。   “双鱼玉佩的事,我们大人完全不知道,是我自作主张。我自己好奇罢了。”六叔进一步解释。   “你们大人并不知道?”素宛闻言失笑,随即说道:“何必往回找补?”   “不是找补。”六叔瞧着她,念出了高朗从和尚那里听来的两句诗:“白玉只向海中寻,月抱珍珠沙里金,”   他想要试探她的反应,可素宛看起来却冷静极了。   她似乎从来没有听过这句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双鱼玉佩是不是在月牙泉里?”于是六叔只得主动出击,“是在泉底吗?你们把双鱼玉佩藏在了泉底,是吗?”   “是谁对你说这话?”素宛并没有正面回答。   “我来自千年之后,我不是属于你们这个时代的人。”六叔不想再绕圈,直言了当地说:“千年后没有昆,也没有你,但双鱼玉佩依然存在,他不再是守护昆的神灵。他拥有了毁天灭地的能力,他带来了灾难。”   “你说什么?!”素宛吃惊极了,她的眼中写满了震惊,久久回不过神来。   “一千年了,竟然已经一千年了!有这么久吗吗?”她突然失神,一个人喃喃道。   这话叫六叔不解,这话他上一回听到,是在子姬那里。   可子姬与她不同,子姬住在目神珠里,而她……   她不可能说出这种话!除非……除非这根本就不是梦!!!   “我究竟在哪里?”六叔惊惧,他望向周遭,突然意识到一切并不简单。   如果这一切并不是梦境,那他现在所处,又是什么地方?   他正疑心,便看见原本月朗星稀的天空中,裂开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开始崩塌,天幕变成了斑驳的碎片,一片接着一片地往下掉!   六叔吃惊极了,他意识到,这个地方要开始崩塌了!   崩塌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的,无从可知。但他知道,这个地方绝不是他的梦,而是有人刻意创造出来的一个空间。   而他正是误入了这个空间,被困在了这里。   在这地方的一切,似真似幻。   一切可能都是对过往发生过的事的一种复刻,在这个幻境当中的一切,应当都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   而不论是谁,只要他进入到这个幻境,都会主动融入其中,成为其中的一个角色,跟随剧情往下走。   果然,此时的幻境在崩塌,可看素宛的脸,却发现她波澜不惊,丝毫没有因为眼前的变化而感到惧怕。   她此刻在六叔面前,就像一个已经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除了程序赋予她的那些变化,不能再做出更多的反应,这完全是人与机器的差别!   意识到了这一点,六叔并没有因此感到安全,相反的,他越发觉得恐惧。   因为他明白,一旦这个世界崩塌了,也许他这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了!如果他走不出去,那么他将面临的又是什么?他简直不敢想。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情急之下六叔一把,抓住素宛的胳膊,激动地问。   然而,素宛依旧没有反应,她目光呆滞,他的脸,终于也开始蜕皮剥落!就像那天幕一样,碎成了一块一块的,可怕极了!   六叔见状,连忙松开她,发疯似的往回跑。   他想去看看大殿,看看那场盛宴,看看这幻境中有没有不会崩塌的东西。   他知道,也许只要找到那个不会崩塌的、不会消失的人,那么也许,他就能破掉眼前这个局!   然而,以前哪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个幻境,大的无边无际,他不仅有昆都,还有鸣沙山,还有月牙泉,这里的一切,都像是真的,广袤无垠,苍凉无边!   六叔想要凭一己之力,在崩塌之前跑出这个幻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里崩塌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 第六百四十五章:抢救一下   “六叔怎么还不醒?”   病房里,高冷开始焦急起来,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六叔完全没有转型的迹象,这叫他忧心忡忡,生怕他会有什么意外。   “快要六个小时了,上次那个小伙子,就是六个小时的时候走的!”姚黑子眉头皱得很紧。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六个小时走的?”高朗听了这话,心头一紧。   “就是上回昏迷的那个小伙子,前几个小时的时候生命体征都很平稳,可是一到六个小时,突然之间,情况就急转直下了!”姚黑子不敢隐瞒,只好实话实说。   他正说着,特殊的状况便突然产生了变化,只看他呼吸急促,脸色开始发白,整个人像喘不上气似的,额头上很快就沁出了冷汗。   高朗一看他这变化,顿时吓得不轻,连忙冲上去喊他。   “六叔,六叔!你到底怎么了——”   他大喊着,生怕六叔一个不小心,真会嗝屁了!   然而不论他多着急,无论他怎样喊,六叔的情况并没有丝毫好转,甚至,还越发糟糕了!!!   这叫高朗急得几乎崩溃,他再顾不得这许多,直接冲出病房,往医生办公室奔去。   欧阳华见他跑得这样急,心中不免五味杂陈。   他不自觉得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病房门口,看着高朗的背影,兀自想着心事。   “这小伙子是真不错,要是你儿子就好了!”姚黑子见状,走到他面前,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这话说得欧阳华眉眼一动。但他并没有给出回应。   “你和嫂夫人什么都好,就是缺个孩子。”姚黑子叹了口气说。   对于这话,欧阳华不置可否,他又想起穆英,突然觉得有些后悔,昨天晚上是自己太冲动了。   然而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吃,而且欧阳华这样骄傲的个性,也并不会主动向穆英服软。   “等明天,等明天给她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已经回到江州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断的安慰自己,说不会有事。   他们夫妻两人相处已经好几十年,穆英的脾气他自认为是很清楚的。   打不走骂不散,便是他们俩的相处之道。   他一个人在胡思乱想,高朗便带着医生们到了房里。   医生们一来,便开始查看六叔的状况,他们量了血压,测了心跳,又看了瞳孔,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立刻把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开始抢救。   高朗一看这阵仗心中更加担忧。她双眼通红,几乎觉得六叔是真的不行了,整个人紧张到几乎崩溃!   查建勇站在高朗身边,看他情绪如此激动,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以作安慰。   “你六叔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他突然来了一句。   “那个女祭司身上究竟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我六叔会这样?”高郎看见查建勇,就好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抓着他便问。   “我猜测,兴许他就是中毒了。”查建勇不负众望,这事果然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中毒?!”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是啊,我曾经就听说过有这样一种毒,”查建勇点了点头,又说:“有些古尸身上,会存在一种令人致幻的毒药,它可以使人昏迷,如果在几个小时内不解毒,就有可能身亡……”   “这不可能,如果是有毒,我们的工作人员早就中毒了。”不等张建勇说完,姚黑子就跳出来否认:“接触过女祭司的人,没有七八个,也有五六个,怎么他们都没事?而且刚才你们也都在场,你们不也没事吗?”   姚黑子的话令人无从反驳,可高朗却觉得,查建勇的话不无道理。   也许有的毒药,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有些人天生就免疫,而有些人天生就敏感!   有了这个念头,他顿时觉得有了方向,于是抬头便对姚黑子说:“杨叔叔,你让我再回一次八楼吗?我想再回去看看!”   “你去8楼做什么?那绝不可能是什么中毒!你这样是在浪费时间!”姚黑子似乎并不同意他们返回。   而与此同时,六叔在幻境当中,处境也是相当艰难。   他一路狂奔,想要甩脱这崩塌的世界。   然而,一切依旧紧紧相随。   沙漠中甚至刮起了沙暴。鸣沙山上更是出现了一个个沙坑,满山都是吃人的沙旋。   只要一个不留心踩上去,就容易被它吞噬,葬身其中……   。 第六百四十六章:凭空消失   “你究竟想怎么样?”   漫天风沙在啸叫。六叔站在风沙之中,看着这群魔乱舞的景象,心中渐渐感到绝望。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破局了!   布下这一切的人,道行远在他之上!   “你为何害我,有什么当面锣对面鼓出来说清楚!”   他咆哮,想要逼对方现身,然而一切却是徒劳。   这鸣沙山的风只看着越来越大,越来越邪,风沙疯狂地往他的眼睛耳朵鼻子里灌,像是要把他的七窍都塞满了才肯罢休!   这就是生生想要了他的命!   幻境之外,真实世界里的六叔开始出现窒息反应。   他躺在病床|上,脸憋得发紫,整张脸扭曲起来,双手双脚不停地乱抓乱蹬,看上去痛苦极了!   高朗等在门外,见医生们进进出出,一个个步子都跑得急促,心中不免多了一份担忧。   他的心像是被人捏紧了,难受得很。   忍耐再忍耐,克制再克制,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拦住了一个正要离开的护士。   “里面究竟怎么样了?为什么你们看起来这么紧张?”高朗问。   “情况不乐观,病人失去了自主呼吸!”护士说着,急匆匆地推开他,跑着往护士台去了。   高朗见这情形,知道是要上呼吸机了,于是干脆一把拽住姚黑子的胳膊,恳求道:“再让我去一次八楼,六叔这情况,和那女|尸脱不了干系!”   “这……”姚黑子闻言,却带着几分为难。   “让他再去一次吧,人命关天,你们也总想要解开这其中的谜团吧,不是吗?”欧阳华见状,这时倒是开了口。   “唉!那好吧!我带你回去,你们继续在这里守着!”姚黑子见欧阳华都开了口,便不再拒绝,果真拿着员工卡,带着高朗回博物馆去了。   一到博物馆,两人直奔八楼去。   一路上,高朗和姚黑子都没有说话。一到八楼,电梯一打开,高朗便先一步冲了出去,直接冲到了放女祭司的台子前。   他急着想要看看,这女祭司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   不料,当他到了台子前才发现,那女祭司,竟然凭空消失了!!!   是的,她消失不见了,那冰冷的台子上,只剩下一条薄薄的纱棉布,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女祭司不见了,那台子上,干净得就好像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   把楼上惨白的日光灯管,印在那不锈钢的台子上,泛出一种极冷的光,令人不寒而栗。   姚黑子此时比高朗更加激动,他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精神,变得六神无主起来。   “完了,全完了!怎么办?怎么会不见了呢?她刚才分明就在这里,难道还能自己长腿跑了不成???”他语无伦次,一个劲的喃喃。   姚黑子崩溃了!   很显然,女祭司凭空消失这件事,对他来说是无法承受的责任。因为这件事,也许他的职业生涯就要到此为止!甚至,他还有可能背上更大的责任!   然而此时,高朗却顾不上他。女祭司的消失,让他更加确定六叔的昏迷,绝对与她有关。   他开始在八楼中寻找,试图在这地方找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从台子到白色的棉布,再到台子底下堆放着的那些箱子,他仔细的翻找着,一件也不敢放过,然而却一无所获!   “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一具湿|尸,怎么可能自己离开?!”高朗的情绪也有些濒临崩溃了。   台子下面的那些箱子里,全都是从女祭司墓中带出来的珍贵文物。   因为还没来得及仔细清理,所以只是暂时标了号,一件一件装箱后码放在台子底下。   这八楼,其实就是整个女祭司陵墓中所有文物的储藏室。   这台子底下,一共就只有三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箱子。高朗一件一件将它们打开,然后仔细察看,结果却都只是些寻常的物件,并没有什么研究价值。   很快,高朗的目光从台子底下的东西转移到了旁边的衣架上。   原先他们来这里的时候,目光都聚集在台子上的尸体上,并没有在意那些架子上挂着的衣服。   在那些架子上,挂着两套礼服。   因为是拯救性的挖掘,所以这些礼服并不是以整套穿好的服装出现的,而是从里到外,每一件都分别挂在一个架子上,大大小小足足有十几个架子,分列在左右两旁。   高朗走到衣架旁,仔细端详衣架上的这些服装。   这些礼服很精致,大红色的袍子上用金线绣着各色的图案。这些图案都是乌孙特有的图腾,与我们中原文化很不相同。   除了衣裳,还有女祭司出土时脸上覆着的面具,头上戴着的冠子。   那面具是玉制的,上头还有镂空,雕得非常的精细,即使放在现代,做工艺也足称精湛上乘。   若是放在平时,在博物馆里看到这样精致的做工,高朗一定会在那里驻足,多停留一段时间,细细的去看。可现在,六叔面临着危险,他哪里还有这样的心思!   他对着着面具,看了不过一眼,目光就移开了,又转而去看纯金打造的打造的冠子。   这冠子的做工更加精细,上面有珠翠玉石,更有凤鸟的羽毛、雉鸡尾作的流苏。   在西域,鸟的羽毛是具有能量的。他们相信,通过这些鸟,人能与天神相通,因此西域的祭司们,冠子上总会插上最珍贵的凤羽。   高朗站在观字前,静静地凝视着那上头的凤羽,想要感应它的能量。   然而,一切却是徒劳。   他站了有一会儿,却并没有从中感觉到任何的东西。这就是一顶普普通通的冠子,全然没有书上吹嘘的那般神乎其技。   这叫高朗有些挫败,她很担心自己救不了六叔。   情急之下,他只得拿出自己脖子里的项链。将链坠紧紧捏在手心里,闭上眼睛,开始用意念向子姬求助……   。 第六百四十七章:双五雷   “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风沙中,六叔冷静下来,以一指降魔,化气为剑,对着风沙翻出了一个双五雷!   五雷印一出,整个环境顿时地动山摇,鸣沙大漠中,陡然涌现出一方清泉。   六叔见状几乎没有细想,便直接往前一跃,跳入泉中!   这一跳,世界顿时清静了。清凉的泉水一下子将他裹挟其中,甩脱了先前黏腻硌人的沙子。   六叔顺着水流,在泉水中漂流。   这泉水清澈无比,带着点微蓝,且波光粼粼。他徜徉其中,竟感觉身心前所未有的愉悦轻快,就好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中去。   在这种漫无目的的飘荡中,他突然看见水底有什么亮亮的东西,一闪一闪的,折射出天上的阳光。   这叫她好奇极了,于是,一个深潜,便往水底去。   水底是一层晶莹的珍珠。   它们密密麻麻的排布着,几乎铺满了整个泉底。那些珍珠圆圆的,亮亮的,白白的,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在温岭云顶别院里,见到了那口泉水。   这里的珠子,与那云顶别院池子里的珠子,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这叫六叔突然有一种穿越之感!   他不禁疑惑,为什么,在幻境中,竟然会出现和现实里一样的地方?!   所谓庄周梦蝶,到最后竟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真实。现在,六叔便有这样的感觉。   他瞧着湖底的那些珍珠,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它们。   谁知,就在他的手触碰到那些珍珠的那一刹那,泉底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一阵强大的吸力将他卷了进去,他仿佛一下子被吸进了地心!   “啊——”六叔感到自己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时间在这个地方仿佛失去了意义,不知昏迷了多久,六叔终于睁开了眼睛。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在一座宫殿中,不!准确的说,这不是宫殿,而是一座地宫。   “我这是在哪里?”他望着周遭,觉得这个地方,陌生极了,可即使再陌生,依照他的经验,还是很快就意识到,这应当是在某处陵墓之中。   “你醒了?”突然,他听见了素宛的声音。   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只不过,在这里,这个声音要比原先在幻境中,来得苍老了一些。   “你醒的,比我预想的要早,看来你的确不是一般人!”素宛从黑暗中缓步走出,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色的袍子,这里的光线太昏暗了,六叔看不清她的五官。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你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里来?”六叔警惕的看着她。   “中原人,不是我把你弄到这里来的,是你自己落到这里来的。”素宛说道。   “什么意思?”六叔又问。   “一千多年前,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双鱼玉佩的平静会被打破。”素宛叹了口气说:“我不可能永远活着,不可能永远守护她,所以,我必须要为它找一个新的主人,一个可靠的主人。”   “所以呢?”六叔并不明白她的意思。   “只有与双鱼玉佩有缘的人才能走进这个幻境。”素宛答:“当初我曾经双鱼玉佩占卜得知一千年后,他会重新现世,到那时候,必然会引起一场动荡与纷争。”   “为了给他选一个踏实可靠的主人,我造了这幻境,所有与他有缘,天赋异禀的人,都会跌落下来,在幻境中接受试炼。”   “能通过试炼的人,会活下来,自动成为双鱼玉佩认定的人,而无法通过试炼的人,则会在幻境中死去。”素宛说这话的时候冷静极了。   六叔瞧着他甚至开始疑心这并不是一场对话,而是她预先设置好的,幻境的一部分。   “那么,我通过了?”六叔问。   “哪有这么简单!”素宛失笑,接着指了指这地宫说:“你看这里,我告诉你,这里就是双鱼玉佩的藏身之地。只要你能在这个地方找到双鱼玉佩,并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你,那么,你就通过了。”   “这未免有些苛刻吧?”六叔觉得这希望很渺茫。   “中原人,考验一旦开始,就无法再停下,这就是你的宿命,你应当要接受他。我答应你,待一切结束,不论你是成是败,我都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素宛竟然就这样凭空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但他的声音,却依旧在这空间里面回到令人听来毛骨悚然……   “白玉只向海中寻……”这一刻,六叔仿佛突然理解了这句话的含义。   是啊,素宛方才分明说,双鱼玉佩就在这地宫当中。而这地宫,又恰好处在泉水底下,那不就正是海中寻吗?   “月抱珍珠沙里金……”六叔想着又念出了后半句。   这后半句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琢磨着,一时却毫无头绪。   “沙里金……”他一边喃喃,一边静下心来,瞧着周遭的一切,仔细的打量起来。   。 第六百四十八章:五识   子姬,子姬,你帮帮我!帮帮我!”   高朗在心中对着勾玉祷告。   他自己没有这么强大的第六感,无法感应到这周遭是否具有特殊的磁场。   这种时候,只有子姬才是破解谜团的最好人选!   好在,子姬人美心善,只要高朗用得上,她向来都是不遗余力的!   果然,他默念了没多久,脑袋里就冒出了子姬的声音。   “公子有什么吩咐?”子姬柔声问他。   她不具实体,只能出现在他的脑电波当中。   “感应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磁场,就是能把人整晕了的那种!”高朗厚着脸皮提要求。   他虽然和子姬相处已经有一段时日,但因为中间隔着倪曼,所以他一直很注意分寸。   而子姬呢,也知道他不是崔清臣,所以懂事得很,对他没有任何的纠|缠。因此两人一直相安无事,保持着和谐的同事关系。   这时候高朗一提要求,子姬立马说道:“那这样我把自己的五识借给你,你带着我的五识,自己去看。这件事我不好出手。”   “为什么不好出手?”高朗闻言忙问,然后子姬却已经提前下线了!   她只是把自己的五识留给了高朗,旁的话,一句没有。   这叫高朗很被动。   他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操作。   这就很像是出门坐飞机,结果飞机师撂挑子,把飞机扔给你,让你自己开,然后人就走了差不多!   这他也不会开飞机啊!谁知道这子姬的五识,和咱们普通人的五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啊!   “小高,你这是干什么呢?”姚黑子看高朗一个人闭着眼睛站在女祭司的冠子前,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便问。   这时候,他也略略缓了过来,开始琢磨找人的事了。   他的视角和高朗不同。女祭司不见了,在他看来,这就是有人盗窃文物,并不会想高朗一样想那么多。   “还好你坚持要回来,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这文物被偷的事。”   姚黑子叹了口气,自顾自说:“今天咱们博物馆闭馆,查起来应该不难。我现在就去查监控!你待在这里不要动!”   说罢,不等高朗答应,姚黑子就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地离开了。   其实这时候,高朗也并没有去听姚黑子在说些什么。   他此时有些紧张,还在努力适应子姬的五识。   要说这子姬的五识,也的确是厉害,自从高朗用上了他的五识,那感觉就像是开了挂一样,似乎一下子拥有了超能力。   原本他虽然不耳背,可耳朵也没有好使到这种地步!   他在8楼上,竟能听到楼底下,汽车轮胎轧过马路的声音,而且听的一清二楚!   不仅是汽车的声音,还有行人匆匆的脚步声,风吹过树梢时,树叶的翕|动声,甚至是小虫在草丛中低鸣的声响……这所有的声音,尽收他的耳底!   这才是真正做到了耳听八方!!!   高朗听着这些声音,心中不由觉得震惊,心想这顺风耳也不过是如此吧?难怪子姬这么厉害,什么都能知道!   想到这里,高朗便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他想瞧瞧,自己的眼识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嗬——”谁知他这眼睛才睁开,顿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见了好大一张脸,那脸几乎就贴在自己的脸上,距离几乎为零!   这张脸扭曲狰狞,沟壑丛生,铁青暗沉,一看便不属于人间!   它大概以为高朗不可能看见他,因此张牙舞爪,在他面前极尽作弄恫吓之能事!   它的眼睛血红,里头布满了血丝,高朗只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就冒出两个字——夜叉!   很显然,惹了这东西,对谁都没有好处,因此,高朗迫使自己镇定下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绷着脸,缓缓从它面前移开了自己的脸,略带有些僵硬地往另一头走去。   然而,他以为的躲避,却并不是躲避。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他才发现,自己身后那个原本空旷的房间里竟挤满了人!!!   肉眼凡胎,岂能看清这个世界?你以为自己亲眼所见皆是事实,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不过是这世界的冰山一角!   高朗震惊了,他感觉自己三观都被震慑了!   这一屋子的“人”熙熙攘攘,他们穿着各色的服装,脸色也不尽相同,有的面色灰黄,有的面色铁青,还有的晦暗阴沉,看起来可怖极了!   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似乎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所有的人都朝着高朗的方向指指点点。   它们脸上的表情,更是值得玩味。   作为心理学家,高朗对观察人们的微表情,根本就是小菜一碟。此时他瞧着它们,很快就从它们的脸上读出了各种情绪——   兴奋、忧虑、紧张、愤怒、期待、幸灾乐祸……   很显然,此时此刻高朗就是他们讨论的主角。   为了听清它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高朗再次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开始调动自己的耳识,努力辨别它们话中的含义。   这在从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可现在有了子姬的五识,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真的开始了!真的开始了!”   “她果然要这么做!”   “要出大事了!要死人了!哈哈哈……”   “他没这个本事!他根本破不了这个局!他注定要死在这里!!!”   千万个声音嘈杂无比,汇聚在他的耳边。   让他脑子一阵胀痛,冲动之下,突然冲着屋里大声吼道:“够了!都给我住嘴——”   。 第六百四十九章:二十八星宿   高朗这一吼,所有的宵小一瞬间没了声响。   它们齐刷刷地望向他,满脸的错愕。   惊疑之下,它们不能确定,高朗这一吼是否是针对它们的。   这画面,诡异极了,一切看起来仿佛全都静止了,成了定格画面!   它们在等待着高朗的进一步行动,然而实际上,高朗一吼完,就后悔了!   他根本没想好要怎样面对这些东西,,方才那一吼,完全是情急之下的自然反应!   现在,一切都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这显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连忙低头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这时候不管是谁的电话,他都要接。哪怕是售楼广告、信贷公司,他也感谢他们。   然而这个电话,还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阿朗,你们在哪里?”电话一接通,道长的声音就透过网络传了过来。   这声音叫他安心,于是连忙回答道:“我们在敦煌。”   “敦煌?!你们去敦煌干什么?!”道长闻言意外极了。   “我们……”道长闭关已经有一段时日了,高朗甚至不知道这事要从何说起。   “你六叔呢?他也去了吗?”道长又问。   “嗯,六叔也在。”高朗有些心虚地答。   “他也去了?!你叫他去的?!”道长一听这话,顿时拉高了几个调子。   “不是,怎么了?”高朗觉得道长这话有些不对劲!   “你怎么能让他去?”果然道长的语气严厉起来,隔着电话就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他这辈子,哪里都可以去,唯独不能去敦煌!!!”   “为、为什么啊?”高朗被这话说得一头雾水!   “没有为什么!不能去就是不能去!”道长这时却不说了,只顿了顿,说:“你守着你六叔!千万别让他乱跑,我明天就到!!!”   说罢,他直接就挂了电话!   这电话打得莫名其妙。   道长收线很久后,高朗还是迟迟回不过神。   他愣愣地望着手机屏幕发呆,正觉得纳闷,却听见自己耳边想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他本来就属于这里,他本来就属于这里!没有人能阻止这一切……”   此时此刻,六叔依旧困在幻境中。   幻境中的月牙泉,有一座水下宫殿。   这宫殿不算太大,但也有两幢独栋别墅那么大。   且里面的布置,与众不同。   整座宫殿的天花板上,绘满了星相图。   六叔在这宫殿里走动,竟生出了一种玩密室逃脱的既视感。   然而,他的任务不是出去,而是在这里找到双鱼玉佩,证实自己的想法。   天上有二十八星宿,东方青龙七宿:角、亢、氐、房、心、尾、箕;北方玄武七宿:斗、牛、女、虚、危、室、壁;西方白虎七宿:奎、娄、胃、昴、毕、觜、参;南方朱雀七宿:井、鬼、柳、星、张、翼、轸。   这二十八星宿,广泛应用于古代的天文、宗|教、文学及星占、星命、风|水、择吉等术数中。   不论是在中原,还是在西域,占星,都是极为重要的一个组成部分。   古人讲究天人合一,天上的星斗,在他们的眼中蕴含这巨大的能量。   他们认为通过推演星斗的变幻,就能得知地球上许多事情的气数运程。   这种观点,即使是用科学去解释,也并非说不通。   根据爱因斯坦的万有引力定律来说,这宇宙中的所有星体之间,都存在一定的引力。   那么也就是说,任何一个星体的移动变化,都会对宇宙中形成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就如同蝴蝶效应那般!   因此,我们地球处于这样的宇宙中,自然就会受到其他天体运行的影响。由此便可推论,研究天体变化,的确可以推测它即将给人类带来的影响。   这是一种大环境上的影响,要通过长期的观察、记录、总结,才能得出一些规律来。   我们的古人,已经学会把世界的一切看作一个整体。   他们意识到,星空的变化,关系着地上人们的吉凶祸福,人事变迁、灾害和天气,都可从天象得到预兆。   所以,不管你是研究历史、灾害,还是气候变化,一旦涉及到古代文献,都会碰到天象记录。皇家一般还都设有钦天监等专门观测天象的部门。   而这一切,都在后世被归作玄学。   然而实际上,这正是古代先民的智慧所在——放在现代,即使给你大量的时间,也很少有人会愿意沉下心来,坚持去做这样一件事情!   人因无知而猖狂,任何时候,我们都因对自然、对天象,对那些冥冥之中的事,保有一份敬畏之心……   此时此刻,六叔在布满星斗的宫殿中,小心翼翼地查看着,试图通过这星宿的排布,找出双鱼玉佩的所在。   这宫殿从大致上可以分为四个区域,而他们恰好,就对应了这二十八星宿当中的左东方青龙、右西方白虎、后北方玄武、前南方朱雀,这四象、四维、四兽……   。 第六百五十章:大鼎   古人把天空里的恒星划分成为“三垣四象”,七大星区。   所谓“垣”就是“城墙”的意思。   “三垣”分别为“紫微垣”,象征皇宫;“太微垣”象征行|政机构;“天市垣”象征繁华街市。   这三垣环绕着北极星呈三角状排列。   在“三垣”外围,又分布着“四象”:东苍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这就是说,在三垣的东方,星象如一条龙,西方,星象如一只虎,南方,星象如一只大鸟,而北方,星象则如龟和蛇。   由于地球围绕太阳公转,天空的星相也随着季节转换。   每到冬春之交的傍晚,苍龙显现;春夏之交,玄武升起;夏秋之交,白虎露头;秋冬之交,朱雀上升。   玄武,乃北方水神。   实始于斗,镇北方,太阴化生,龟蛇之象,盘游九地,统摄万灵。   因为龟在古代是长寿和不死的象征,并能导引行气,因此被封为司命之神。   六叔在这水下宫殿中走了一圈,就将目光锁定在了代表玄武星象的那间屋子里。   那屋子,恰好坐北朝南,石门上还刻着一个大大的玄武。   这玄武充满灵气,看着栩栩如生,尤其是那龟目,更是蕴藏着能量。   六叔呆愣愣地站在门前看了有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抬脚跨了进去。   他心中觉得,双鱼玉佩就该在这里,因此看得格外仔细。   这间屋子,很像是书房,但布置得却比书房复杂得多。光肉眼可见的机关,就有许多。   它与另外几间屋子的陈设差别很大。在屋子的正中间,甚至还放着一个状似丹炉的大铜鼎,不知是派什么用处。   六叔仔细瞧了铜鼎上的符号图画,发现上头写了乌孙特有的文字,刻着他们的图腾。   按说,这字符,六叔是不可能认得的,可不知为何,偏偏在这时候,他居然一下子就看懂了!   “人都要尝试死的滋味,死亡有真主制定的定期,在复活日复活,接受真主的审判。”   整个铜鼎上,只有这一行小字。   这一行字,看得六叔不寒而栗。   他差点忘了,西域地区,大部分小国,信的都是伊斯兰。   这个伊斯兰,和其他的教派不一样,他们的神很简单,就是一个被称为安拉的真主。这个真主主宰了一切,所有的子民都必须要臣服于他,并随时愿意为他献出生命。   六叔一直觉得这种信仰执着得近乎偏执,多少有些可怕。   他围着铜鼎又仔细察看了一圈,这才发现这铜鼎上刻着的图别有深意。   这些雕刻,全都与敦煌有关。   鼎上的鸣沙山巅,有一个太阳,可这太阳并不是一般的形状,而是一只人的眼睛!这只眼睛有重瞳,六叔只与它对视了一眼,就觉得脑子一阵发晕,一下子被魇住了似的!   这叫他缓了好长时间,才算缓了过来。于是又稳住心神去看鼎的另一面。   在鼎的另一面,不出所料的,果然刻着月牙泉。   这一回,月牙泉上方,没有太阳了。只看那天空中刻满了祥云,在祥云笼罩下,那一池清泉里,有两尾鱼正在游动。   很显然,这指的就是双鱼玉佩!   六叔一看到这副图,顿时兴奋起来——他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不远了!   由此他想再在这幅画上多找些信息,不料这鼎上的信息却也仅限于此!   他费尽琢磨了半天,终究这收获也不断很大,于是只好再往别处去看看。   要说这间宫殿的布局,不知为何,六叔总觉得有些许眼熟,像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这里的桌椅陈设,还有高低矮柜,看起来,皆有一种熟悉之感。   仿佛他从前就来过,这一次,不过是故地重游!   “这地方……”不知怎的,六叔的脑海中再次闪过一些画面。   他仿佛看见自己在这间大殿中的一些生活轨迹。   虽然看不清长相,可他却从内心里认定,这些画面里的人,就是他!   “为什么我脑海里会有这些奇怪的画面?为什么?”他心里从纳闷到发毛,一共只用了不到五分钟……   话分两头,这时候还在长春观中的云天道长,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谷了。   弟子们见他伤势未愈就要出这么一趟远门,不由有些忧虑。   “师父,要不您带徒儿一起去吧?这敦煌山高路远的,徒儿也好照顾您!”麻子瞧着他很不放心。   “是啊,师父。”另外几个徒弟听了,也连忙附和。   在他们看来,自己的师父突然提前半个多月,强行出关,这本身就是一种冒险。而现在他还要跑到千里之外的敦煌去,这怎能叫他们不担忧?   然而,徒弟们的忧心,在道长的心里却好像不算什么,他只是淡淡一笑,嘱咐道:“你们的师叔,绝不能一个人去那里。我是他师兄,自然要去把他带回来,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说罢,他便转头问大眼:“我叫你准备好的东西,你都替我收拾好了吗?”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有点疲惫,码着字居然打瞌睡,还睡着了,睡的都做梦了,梦里还在写。   只能一更了,不好意思啦,对不住大家!   。 第六百五十一章:监控里的画面   道长坐在飞往敦煌的飞机上,看着窗外,心中百感交集。   他没想过,这一天竟然真的会来!   当初他师父北辰子即将坐化飞升之时,曾将青山之事交托于他,可当时的他,总觉得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因此压根儿不相信它会发生!   “师父,你当初所说的劫,难道就是这个劫么?”他坐在飞机上,紧紧地抱着手中的一个小包裹,那包裹里装着的,就是六叔的身世!   他坐在窗前,久久不发一言,末了才长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青山师弟,但愿这一关,你能挺过去……”   再说此时,西北博物馆里已经是全面戒严,所有的人都加入到了寻找湿尸的行动中来。   这属于重大责任事故,湿尸的事,早已上报,要是这时候东西丢了,所有的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们,都去找!”姚馆长手忙脚乱地指挥调度,他给所有人都分配了工作,然后自己坐在监控室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看回放。   好好的一具尸体,总不可能自己爬起来跑了吧?   他坚信,监控一定会有收获。   录像要从四个小时前看起,然而他却一刻都不肯快进,甚至恨不能还要调慢速度,一帧一帧地看!   和他一起在监控室里的,还有三个保安,他们一人盯着三个机位,死死地盯着各个主要出入口的监控视频。   这种时刻,当真是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了。   高朗他们送六叔离开是四个小时前,录像里显示,姚黑子在离开八楼时,完全按照规章锁了门,步骤上没有丝毫遗落和失误。而他们离开后,那湿尸也并无任何移动的迹象。   画面几乎如同静止,没有丝毫的变化。他们就这样盯着几乎就是静止的画面看了一个多小时,看得两只眼皮不由得打架,也没看出什么变化来!   那女尸,就这样安详地躺着,全程并无不妥,直到——视频上的计时器跳到10:30分,一切才陡然发生变化!!!   只看那一桢画面突然一跳,紧接着,画面里的女尸就不见了!!!   她不见了,几乎是凭空消失的。在与不在,只不过是那一秒的差别,正所谓——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们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姚黑子看到这种画面,完全傻了眼,于是忙对着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倒回去!倒回去!我要再看一遍!”   工作人员听了这话,哪里敢耽误,连忙就往前倒了倒再看。   可这一看,依旧是突然消失,上一秒还有,下一秒就没有了!   电梯门没有动过,所有与八楼相通的走道,摄像头里都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静止的画面!   这一下,姚黑子彻底坐不住了,他猛地起身,口中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有人剪过带子!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查!再查!!!”   “馆长,这怎么查啊,这都看好几遍了,的确是没有人上过八楼啊!”保安被他支使得都快崩溃了,忍不住说。   他们都是拿死工资的临时工,那多少工钱干多少事,根本就不屑与看他的脸色行事!反正再怎么巴结他,他们也不能升官发财!   “查!查带子有没有被人更改过!”姚馆长此时却有了些思路,他思来想去,会造成这种局面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有人潜进来,改过袋子,擦出了他不想让人看见的部分!!!   有了这个念头,姚黑子立刻掏出手机,给网管打了过去。   这种事情,只有网管做得了,他就是整个西北博物馆最擅长电脑操作的人了!   就在姚黑子着急忙慌找网管的时候,监控室里还有一台机子正在正常运行,监控着八楼的一举一动。   它是当初博物馆为了预防特殊状况特意设置的备用机位。   在这个机子传回来的画面上,他们清晰地看到,高朗一个人对着空气张牙舞爪,跳大神似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人怎么了?怎么怪怪的!”离那屏幕最近的保安,第一个发现了高朗的异常。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被吸引了过去!   他们果然看见,高朗一个人对着空气,不断摆出一些怪异的手势,一边做手势,他还一边对着空气喊,整个人不断地往电梯门口退,看起来好像正在躲避着什么,像极了中|邪!   不知怎的,他们瞧着这画面,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三个字来——蓝可儿!!!   ——父老乡亲们——   这两天我在着手准备一本新作——《瞳色:眼中世界》。   依旧是悬疑类的作品,很快就会与大家见面,是中篇小说,希望大家到时会喜欢。本书依旧会正常更新,感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 第六百五十二章:电梯   说起这个蓝可儿事件,那可真是轰动一时。   关于这件事,可以算得上是街知巷闻,上至八十岁老妇,下至三岁小儿,当年就没有人不知道这事的!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蓝可儿究竟被何人所杀,在电梯监控视频里发生的一切要如何解释,至今无人能回答!   那姑娘是在洛杉矶的一个酒店里突然消失的,平时的一举一动也很正常。   她失踪当天,出入酒店时也一切正常,后来说失踪就失踪了。人们去调阅酒店监控,结果却在电梯监控中看到了诡异可怕的一幕!   在洛杉矶警方所公布的“诡异影片”中,可以看到蓝可儿穿着休闲装束走进电梯,身着红色上衣和拖鞋,并未有异常状态。   但随后,她突然躬下身,按下了多个楼层的按钮,然而电梯并没有随之关闭。   大约20秒后,蓝可儿小心翼翼地将头伸出电梯外查看,随后又如此来来回回地进出电梯多次。   在这过程中,她曾经站在电梯的死角处,肢体动作看起来极度恐惧,似乎正在努力躲避着某个人。   在此期间,电梯门一直处于打开状态,从未关闭。   这显然也是不正常的,因为电梯正常的延缓关闭只有几十秒,而它却持续了长达十几分钟!   在再次走出电梯,在外面站了大约30秒后,蓝可儿再次回到电梯内,但双手抱头,再度将多个楼层的按钮按了一遍。   紧接着,她又一次走出电梯,面向右方,双手用很奇怪的姿势上下左右比划,双腿也做出一些奇怪动作,似乎在和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期间她还被拍到用手如数数般掰指头,以及自己伸出双手掐自己的喉咙等怪异的行为。15秒后,蓝可儿离开电梯,从监控范围消失。   这些行为,像极了此时高朗在摄像头中所表现出来的情形!   这怎能不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要不是因为现在是大白天,监控室里的几个人,说不定还真会吓瘫!   不过,高朗和蓝可儿的表现还是有差别的。至少这里面就没有电梯什么事!   要知道,在蓝可儿事件中,这部电梯可是充当了重要角色!   电梯在蓝可儿离开后,依然开着门静止了一段时间,此后才关闭。电梯门关闭后,电梯又照常运作,毫无异状的运行到了其他楼层,但每一次开关,都没有任何乘客进出。   当时这段诡异视频,引起了世界各地网民的轰动。   各界也不断试图从视频中寻找线索,许多网友和媒体都对蓝可儿的行为举止做出了详细分析。   有分析认为,她的行为似乎像是要躲避某个可疑的跟踪者,然而她的神态却显示她当时并没有因恐惧而慌乱,不像是危急关头紧张的样子。   而电梯本身诡异的运行动作也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正当姚黑子庆幸自己这八楼的电梯没有跳出来作妖的时候,他突然看见画面里,电梯的灯光一闪,那门——打开了!!!   “门开了?!”姚黑子简直吓得心脏骤停!   要知道,这门没有他的员工卡,是绝对刷不开的!   可高朗并没有员工卡,而且他在摄像头里也并没有做出刷卡的动作。   用常理来推断,这电梯绝不可能自己打开!   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股力量在操控着这一切?!   如果是这样,那么它打开电梯门,又是想把高朗引向何处?   “糟了!”突然,姚黑子大吼一声,随即朝着门外跑去。   保安们看见他跑,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一个人继续留守。   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再次杀上八楼,谁知高朗这时——也消失不见了!!!   。 第六百五十三章:不一样   高朗去了哪里?   电梯打开后,八楼空无一人,所有的东西都在原位,并没有丢失,可人,却是实实在在的没了踪影!   姚黑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几乎心脏骤停,连忙掏出手机给保安室打电话。   “喂?刚才屏幕里那个人呢?往哪里走了?你看见没有?”姚黑子一接通电话,便问。   “馆、馆长,”保安的声音充满了不安,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结巴地在电话里问:“他、他不就在你面前吗?”   保安说着,又往自己眼前的屏幕里看了看。   屏幕里,高朗分明就站在姚馆长的面前。   他正直勾勾地瞪着他,两人面对面站着,贴得极近,姚馆长没道理会瞧不见他!!!   “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在我面前?我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姚馆长觉得自己被捉|弄了,于是开口骂道:“你现在就用你的手机,把监控屏的画面拍给我,我要看!”   说罢,他就生气地挂断了电话!   保安听了这话,哪里还敢迟疑,连忙哆哆嗦嗦地用手机拍了视频,给姚馆长发过去。   姚馆长听到消息提示音,连忙打开手机去看,结果,果然就看见他发过来的视频里,高朗正瞪视着他!   他的眼神凶狠,看起来像要吃人一样!   旁边几个保安看了,吓得倒抽一口凉气,立马就丢了手里的电警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开始朝着屋子里磕起头来!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都疯了吗!”姚黑子见他们这样,即吃惊又生气,质问道:“这是跪谁?爹死了还是娘死了?还不快给我起来!”   “馆长,举头三尺有神明,有些事还是别太那啥才好!”   “对啊,馆长,要不咱们搞点元宝香烛,来送一送吧!”   “是啊是啊,送一送得好,搁俺们老家,这就是……”   保安们本身文化就不高,此时看到这种现象,早已把一切当成了闹鬼。   “都给我住嘴!”姚黑子听不下去,直接喝止了他们,“什么举头三尺?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在搞鬼!”   姚黑子是不信邪的,他和文物打了一辈子的交道,还没碰到过这么莫名其妙的事!   看这三个保安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磕头磕得像鸡啄米似的,他心里就来气,于是又给保安室打去了电话。   “喂、喂喂?”保安室那头,传来的声音也一样充满惊慌。   “是我!”姚馆长听着这声响,不由腹诽——人还是要多读点书才好!要不然看见个什么都往鬼|怪上扯,愚昧无知到极点!   “馆、馆长……”电话那头,保安已经吓得满头冷汗。   “现在怎么样?他还在吗?”姚馆长问。   “在,还在。”保安惊恐地望着屏幕,害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在干什么?”姚馆长又问。   “他、他在……”保安吞了口唾沫,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在干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姚黑子有些不耐烦起来。   “馆长,他、他在掐你的喉咙……你自己没有感觉吗?”保安问。   “什么?!”这话让姚馆长不自觉地伸手,往自己的脖子里摸了摸,结果这一摸,他发现自己的脖子里湿|漉|漉的,放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红色的!!!   这叫姚馆长心头一惊,连忙抬头去看,结果却发现自己正好站在了空调的出风口下。   “原来是空调水,看来是该修修了!”姚馆长直接把这红色的水,归因于八楼空调太冷。   然而他表面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终于有些发怵。   电话依旧没有收线,他却没有再开口。   电流声在电话里流淌,成了此刻最令人恐怖的声音!   隐隐之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操控着这一切。   摄像机不会骗人。   既然高朗和他都在摄像机镜头下,为什么他们却看不见彼此?   时空中,好像隔着什么看不见的界限。唯有打破这些壁垒,才能突破。   而此时此刻,整个西北博物馆,似乎已经被一种看不见的网格笼罩,所有身处其中的人,都无法逃脱……   话分两头,这边博物馆里的事,无法解释,另一头六叔也依旧困在幻境中。   他仔细寻找了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角落,最终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屋子中心的大鼎上。   中宫是神位,按照中土的习惯,这个位置是什么都不能放的。   然而,现在这个地方却放了这么大的一尊炉鼎。   “是你吗?双鱼玉佩在这里吗?”六叔将自己的手覆到了鼎盖上。心情莫名忐忑。   鼎上的铭文让他有些发怵。他不知道打开之后,自己将会面对什么!   然而,不论是要面对什么,他都要去试一试,因为他有种莫名的直觉——不打开它,他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思虑再三,六叔还是下了决心,一咬牙提起了鼎盖。   他原以为这鼎盖会很重,谁知却只是轻轻一提,整个盖子就被掀了起来。   一秒、两秒、三秒……预想中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六叔瞧着暴露在空气中的鼎口,不由松了口气。   谁知,他正准备踮起脚,往大鼎里头看看,那鼎却突然“砰”得一声,猛地燃起了一捧烈火!   那火烧得极旺,外焰赤红,内焰却是绿色,看起来好似来自地狱,可怕极了!   六叔正觉得吃惊,便看见那火焰的上方飘出汩汩浓烟,而浓烟之中,竟然出现了一些画面……   。 第六百五十四章:汉甫   那、那是什么……”   火焰上方的画面,让六叔错愕。   他分明看见自己一袭白衣,就在这画面之中。   画面里,除了他,还有女祭司素宛。   他倒在素宛的身上,满身是血,看起来奄奄一息。   素宛在哭,他却在笑,一只手颤巍巍地扶上她的脸。   只看他嘴唇|翕|动了半晌,才吐出这样几个字:“你终于……不用、不用再防着我了……”   说罢,那手便颓然落下,再也没了生气。   “不要!不要!!!”这话让素宛猝不及防,她崩溃似的大喊起来,歇斯底里,“不要,我不要你死!你不许死,你给我活过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恨你一辈子!永远不原谅你!!!”   她泪如雨下,涕泪横流,紧紧抱着他,说什么也不肯松手。   然而一切于事无补,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再也没有醒来,再也不能给她一点点回应……   “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素宛失控了,她难以承受他的重量,跪倒在地,心仿佛也随着他的离去,而一朝死去!   风吹凉她滚烫的泪,给了她满脸的风霜。   在这滚滚黄沙之中,他们俩相对相拥,再也难分彼此,似乎成了一尊雕像,誓要长厢厮守,直到地老天荒。   “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只要有心,我们就永远也不会分开……”她拥着他,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开了口。   风掩住她的声音,却将这一切,刻进了鸣沙山的灵魂里。   不知为何,六叔看到这些画面,竟也跟着,泪流满面。   他觉得感同身受,甚至有着切肤之痛,那种感觉甚至不能叫做身临其境,这根本就好像经历这一切的人,正是他自己!   “我为什么会哭?”当眼泪从六叔的眼角滑落,他吃惊极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六叔并不是一个容易掉眼泪的人。   上一回落泪,还是在高朗的母亲高良娣逝去的时候。   当时她心痛难忍,深深浅浅的绝望,那种心境竟同此时,有八九分相似。   他知道了,那便是男女之情的牵绊。   “素宛,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故事?”六叔独自喃喃,心中对女祭司,生出一层不一样的情感来。   如果说从前,他只将她当作历史浮沉中的一抹尘埃,那么现在,这尘埃变得鲜亮起来,具象为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正疑惑,那火焰上方的画面便发生了变化。   他看见素宛将他的尸体带到了月牙泉边。   他看见素宛撑着竹筏,与他在月牙泉上泛舟。   他看见素宛在泉中心拿出了匕首,割断了竹筏的绳子,抱着她,一同跌入深不见底的寒泉……   “不要怕,我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在一起……”入水的那一刻,他听见素宛贴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   这一话,竟像过电似的,让六叔整个人,浑身为之一颤!他仿佛一瞬想起了很多事,禁不住再次潸然落泪。   “素宛,你把他带到了这里来吗?”他喃喃,整个人有些失神。   他渐渐感到自己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究竟是刘青山,还是乌孙国大祭司的爱人……   画面定格在了湛蓝的泉水中,他看到无数的气泡,从两人周身发散开来,那画面竟美的,难以言喻。   “你瞧见了吗?这就是你。”突然,大祭司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这叫她错愕,连忙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转身看她。   “你……”六叔瞧着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也不知怎的,此刻他一看她,心头就如刀割一般的疼。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之间,当真有些什么似的。   “汉甫,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突然大祭司这样问他。   她眼中含泪,同时却又饱含期待,这种眼神,让人难以招架,六叔完全不忍心说出令会令她失望的话。   尤其当她说出汉甫二字,六叔便,如遭雷击,在他体内,似乎有一部分沉睡已久的封印,在复苏。   这种复苏,让他呼吸急促,难以自抑。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激动,却又难以抑制这种激动,对着她一开口便是哭腔。   “素宛……”六叔的声音,难得的温柔。   谁知女祭司一听他开口,不由分说便跑了上去,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我的!”她激动地哽咽着,一个劲的往他怀里钻。   而他也没有拒绝,只是凭着潜意识里的感觉,伸手拥住了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见不得她落泪,看见她哭,便想要抱她。   “我就知道,我一定做得到!只要我想,就一定能做到!”她紧紧抱着他,哭着笑着,开心得像个孩子。   “素宛,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六叔问她。   “汉甫,当初是我不对,我不应该三番四次的怀疑你试探你。如果不是我这样做,我们也不会走到那样的境地。”素宛听他这样问,眼神顿时一黯。   “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大最严苛的惩罚,蚀骨灼心的滋味,我现在终于体会了。你会原谅我吗?汉甫,你会原谅我吗?”素宛瞧着他,紧张地问。   。 第六百五十五章:翻脸   元狩四年,张汉甫作为张氏宗亲,跟随张骞出使西域。   他当时二十出头,尚未婚配,正是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的时候。   张家在长安原先并非望族,后来因张骞出使西域,途中被困匈奴数十年却不改气节,感动了汉武帝,被封为博望候,一跃成为新贵。   又因张骞的独子张棉为汉羌混血,血统不纯,因此在张氏宗族中并不受重视。   章汉甫虽然只是宗室子侄,但其父亲为长房长子,地位更在张骞之上,从宗族血统来说,张汉甫继承张骞候位的希望,远大于他自己的儿子张棉。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张汉甫在沙漠中失踪时,张骞会表现的如此紧张了。   当他们来到乌孙地界,因鸣沙山地区地势特殊,张骞等人在这里遇到了一场极大的沙尘暴,沙暴使得张汉甫与大部队走散,险些丧命。   危急之中,是素宛恰巧路过,救了他!   两人的缘分,也就此开始。   素宛天生丽质,是乌孙百年难遇的美人,与张汉甫可谓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对。   不过,他们之间的故事却没有那么简单。   素宛作为乌孙的女祭司为神服务,是必须要保持完璧之身的,她终身不得嫁人,即使将来从祭司之位上退下来,也一样不可以结婚生子,必须保持始终如一的纯洁性。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与猎骄靡,始终没有走到一起。   在张汉甫到来之前,素宛他心里没有别人,只有猎骄靡一个人,她愿意为了猎骄靡的野心守身如玉,更愿意为了猎骄靡付出一切,甚至是自己的性命。   而猎骄靡呢,知道她的心意,也乐意与她暧|昧,几乎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她这种福利。   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这种只差一层窗户纸的状态。   然而这一切都在张汉甫到来之后,土崩瓦解了。   这张汉甫、素宛与猎骄靡,三个人之间的关系,日趋呈现出一种稳定的三角形走势。   这叫猎骄靡,感到深深的不安。   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他一直认定了,素宛早已是自己的女人。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猎骄靡一代雄主,怎容得自己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他一方面积极促成与汉和亲,另一方面却也在设法除掉这只围在素宛身边的苍蝇!   “你最近和那个汉朝使臣走得很近啊?”入夜,猎骄靡一纸诏书,将素宛召进了宫里。   自从汉朝使臣来了,他们俩便鲜少有时间相处。   眼看着佳人的心逐渐偏向别处,说猎骄靡,不忧心是假的。   “昆莫这话是何意?”素宛装傻,并不理会。   “你与那日那个……”猎骄靡起身下座,缓步走到她身边,将自己的脸凑在她的面前。   “昆莫休要胡思乱想。我与他并无瓜葛。”素宛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   按照以往,这种时候,她是绝不会往后退缩的。   “哦?”猎骄靡,明显捕捉到了她的这种不同。他挑眉,眼神中充满探究,半晌才说:“你变了,你自己知道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素宛突然有些心虚。她别开脸,不敢看他。   “看着我!”猎骄靡命令道。   他天生自带王者气质,只要他想,就能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不怒自威这招,他玩得通透。   “昆莫……”素宛被他捏住了下巴,整个人紧张起来,心惴惴不安,跳得厉害。   “别和他走得太近,听到了没有?”猎骄靡低声说道。   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带着那曾经令她迷醉的味道。   “为什么?”素宛的心有些乱了。   “因为我不喜欢,因为我不允许。”猎骄靡说得霸道。   “为什么不喜欢?为什么不允许?”素宛见他这样,以为自己盼望的那一天终于要来了,因此便又问了一句。   两人凑得极近,鼻尖紧挨着。   她原以为他终于要向自己袒露心迹,因此心狂跳着,眼中满是期待。   然而,她等了半晌,等到的,却是另一番滋味!   “因为我是王!你必须听我的话!”猎骄靡绕开了这个问题。   他不想回答,并且觉得没必要回答。   他眼中,女人就该被掌控,乖乖听话。   殊不知,素宛却并不是普通女人。他这样的回答,伤了她的心!   “是这样吗?只是因为这样吗?”素宛忍着委屈又问了一遍。   她不相信他会这样薄|情。   “我是昆的王,我的眼里只有大昆的利益。其他的事,其他的人都不重要。”猎骄靡斩钉截铁的说。   “原来如此啊……”这番话彻底伤了素宛的心。   她笑了起来,眼圈泛红,却还是对他说:“至少他不会像这样要求我,也不会干涉我的自由,更不会一次又一次利用我……”   说罢,她低头,转身便跑了出去。   在这一刻,她终于做了选择,和过去的卑微说再见。   猎骄靡见他这样离开,走得如此决绝,心中不禁,愤怒起来。   他瞧着她远去的背影,怒吼道:“你以为他对你就不是利用?我会证明给你看!我要你付出代价!我要他付出代价!我要你们知道背叛昆莫的下场——”   说罢,便一手掀翻了素宛方才坐着的桌子。   悲剧,便是从那一刻开始的……   。 第六百五十六章:夜奔   “你快走张汉甫!现在就走!”   素宛一出宫就直奔驿站去了。   她已经感觉到猎骄靡,可能会对张汉甫不利。   实际上,她此刻与张汉甫,不过是朋友罢了。之所以在猎骄靡面前这样说,也不过是想激一激他。   毕竟她和猎骄靡,相处的时间远远长于张汉甫,感情自是不可同日而语。   “你、你这是怎么了?”此刻已然夜深,张汉甫看着突然造访的素宛不禁吃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吗?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张汉甫见她不说话,便追问道。   “张汉甫,你别问了,现在就走,回汉朝去!”素宛不知要如何解释,只是不断的催促。   “我好好的为什么要走?难道有人要对我不利吗?”张汉甫问。   “我们的昆莫……他也许会对你不利,你快走吧!”素宛支支吾吾。   “昆莫?!他好好的,为什么要对我不利?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乌孙的事啊!”张汉甫闻言更是一头雾水。   “昆莫知道了我们俩走得比较近,他对此很介意。你快走吧,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影响到你。”终于,素宛吐了实情。   “就因为这个?!”张汉甫不解,他一把将素宛拉进屋里,摁到了桌子前,说:“你把我搞糊涂了,这有什么关系?”   “张汉甫,昆莫认为我们有私情,你懂吗?这是通汉。又或者不只是这样简单。我没办法和你解释,总之,这在我们乌孙是大忌。”素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私情?!”张汉甫闻言失笑,半晌却说:“我倒希望我们有私情!”   说着他俯低身子,凑到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瞧着她,说:“我生平最讨厌别人冤枉我,要不然,我们将这件事做实了倒好!你觉得意下如何?”   他的眼神明媚,脸上的笑意,如阳光般灿烂。他周身散发的气质,与猎骄靡完全不同!   如果说猎骄靡是黑夜,那么张汉甫就是最晴朗的白天。   他这一笑,竟让素宛的心没由来的一动。   她此前从来没想过,一个男人的笑容,竟然能这样好看。   “怎么样?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同意了啊!”张汉甫见她有些发愣,笑容渐渐地坏了起来。   他心里显然已经有了计划。   此刻见素宛并没有严词拒绝,便知道自己是有机会的。   所谓英雄好汉,该出手时就出手。别看平时,张汉甫文质彬彬,在对待女孩子这件事上,他也是毫不含糊的!   只看他一伸手,揽过素宛的腰,便将她一把抱到了自己身上,整个动作几乎是一气呵成,充满了男子应有的霸气与决断!   “张汉甫!你、你干什么!”这一抱让苏宛猝不及防,她显然没有想到他竟敢如此大胆,心不由突突狂跳,忙不迭的挣扎起来。   “别动!”张汉甫命令道:“乱动我可不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张汉甫!你、你混蛋!”素宛皱眉骂道,可语气却像是在撒娇。   她表面虽然抗拒,可心里却不由得欣赏他这种果断。   感情里拖泥带水,也没有这样的洒脱,来得动人心魄。   “素宛,我心悦你。”突然张汉甫认真起来。   他一脸严肃地瞧着她,模样迷人极了。   “大祭司是不能成婚的。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素宛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他。   她原以为,这个理由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可以挡走一切的狂蜂浪蝶,可谁知在张汉甫面前,这却根本算不上是一个问题。   “既然大祭司不能嫁人,那就不要做大祭司了!”他云淡风轻地说。   “你说什么?!”素宛再度愣住了。   “我说,那就不要做这个大祭司了!”张汉甫重复。   “不做大祭司,那做什么?”素宛一时忘了自己还窝在他的怀里,只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天真的问他。   “做我的妻子,做张氏的宗妇。我带你去长安,那里有世界上最美的风景,最繁华的街市。”张汉甫说道。   “那乌孙怎么办?匈奴人来了,没有我要靠谁来抵御?”素宛一本正经地问。   “和汉结盟,还怕匈奴?”张汉甫失笑。   他低头瞧她,轻轻抚上她花瓣似的脸颊,柔声说道:“相信我,汉会保护乌孙,我会保护你……”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他便微微低俯,覆上了她的唇。   这一吻叫她猝不及防,甚至忘了要反抗。   在她不算漫长的人生当中,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张汉甫的唇,温热柔软,酿满了柔情,她不知是惊着了,还是愣住了,竟任由他引领,迷失在了他的柔情之中,渐渐沦陷……   。 第六百五十七章:对我负责   “张汉甫,你疯了!”   这一吻好像持续了一百年那么久。   当一吻终结,素宛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喘着气轻声啐他,语气虽然听着凶巴巴的,可一双眼睛却忽闪着,不见半分怒色。   而且……似乎她一点也没有要从他怀里起来的意思!   这撅起小嘴的模样,真是该死的可爱!   张汉甫见她是这反应,便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笑着说:“是啊,我是疯了,你让我疯的,所以你就得负责!”   “好不讲道理!”素宛听了这话,才想起自己还半躺在他怀里的事,于是连忙起身,从她怀里挣了出去,问:“你预备要我怎么负责?”   “在我们中原,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负责,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成亲。”张汉甫见她起身,忙拽住了她的手。   “成亲?!”素宛失笑,冷哼道:“你还真敢想!”   “怎么了?”张汉甫闻言扬眉,说:“我为什么不敢?你害我得了疯病,就得对我负责!”   “放屁!你疯你的,与我何干?没见过这样讹人的!”素宛又气又好笑。   她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自己有些微肿的唇,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这个无心的举动看起来究竟有多迷人。   张汉甫见她如此,忍不住手上一使力,将她再次拽入怀中!   “你、你干什么!!!”素宛始料未及,再次跌进他的怀里。   “我就是讹人,我讹上你了!从今往后,你都要对我负责!”张汉甫耍无|赖。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素宛不满,使劲挣扎,想从他怀里脱身,然而,他却将她钳得死死的,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你放开我!”素宛大声抗议。   “我不!”张汉甫直接拒绝,还顺道儿威胁,“你最好不要乱动!”   “凭什么?”素宛抵不过他,又气又恼,模样还透着一丝娇憨和可爱!   “就凭我现在想吻你!”张汉甫挑眉看她。   “你敢!”素宛闻言连忙将自己的嘴捂了个严实。   “我有什么不敢的?”张汉甫见她如临大敌,更觉得她可爱,于是立马将自己俊朗好看的脸,往她跟前凑了凑!   “你、你离我远点!”素宛努力别开脸。   可她越是躲,张汉甫就越是追,这两人,像小孩子似的,玩着猫抓耗子的游戏!   当然,这种游戏,在强弱悬殊的情况下,维持不了多久。很快的,素宛便退无可退,被他钳得死死的!   “早就叫你别动了,为什么不听话?”张汉甫瞧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天知道他究竟有多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我凭什么不动!”素宛的虚张声势变得可怜巴巴,一下子激起了张汉甫的恻隐之心。   于是,他不由分说,拉下她覆在唇上的手,吻了上去!   这一次,他吻得比第一次更具有侵略性。   他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透着一股子霸道的血性。   这和他平时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截然不同!素宛在他的攻势下,不自觉地闭上了眸子,开始情不自禁地给出回应。   大漠儿女,对待感情没有那么多的忸怩之姿,感情来的时候,往往只在一瞬间!   换气的一刹那,素宛闻见张汉甫身上那种淡而干燥的香气,突然觉得心上一软——不知怎么,她对这味道,竟然丝毫没有免疫力,完完全全的、轻而易举的,就这样被俘获了!   她只是使劲儿地往他怀里钻了钻,贪恋着这种香气味。张汉甫呢,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这种变化,满意地将抱着她的臂弯紧了紧。   “老实了?”不知过了多久,张汉甫恋恋不舍地移开了他的唇。   他依旧不忘出言调侃,那模样令人又爱又恨!   不过,这一次,素宛没有像先前那样急着反驳,她只是呆愣愣地捂着嘴瞧他。   “我说过了,大汉会保护乌孙,我会保护你!”张汉甫重复,神情认真极了。   “张汉甫,你真这样想?”素宛突然羞怯起来。   她整个人,不知怎的,突然变得绵软无力,只得乖乖地倚靠在他的怀里。   这时候你若要她下地走两步,她怕是只剩下瘫软二字了!   “我是认真的。”张汉甫点头,随即再度凑近,问:“要怎么样,你才肯相信我?”   “我是大祭司,我们不可能的!”素宛有些失落,伸手轻轻摆弄着他衣襟上的盘扣。   “大祭司是一个官职罢了!它不是你的全部,更不该成为阻挡你脚步的藩篱!”张汉甫认真地说。   “没有那么简单。”素宛闻言只是摇了摇头,说:“我们不可能的,你很快就要回汉地去,而我,会永远留在这里。”   这话叫她心碎,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鼻酸得厉害!   “我的子民需要我,我必须要护佑他们。我坐上大祭司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的职责就是守护与牺牲……”   张汉甫听了这话,心里也难受得很,不等她说完,便再度俯身,用一个吻,封住了她这些话!   猎物第一次跌入陷阱,是不小心,第二次,就是笨,如果第三次,那么就只剩下心甘情愿了!   此时此刻,素宛便是心甘情愿的,她从来没想过,原来,吻的滋味,是那么那么的好。仿佛自己此前二十来年的人生,全都虚度了……   。 第六百五十八章:怎么证明   “你要是不能走,那我就留下来,陪在你身边。”   张汉甫拥着她,沉声在她耳边说道。   “你说什么?!”素宛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真的,我愿意留在乌孙。”张汉甫重复道。   “可他们告诉我,你将来是要继承侯位的。”素宛不信。   “这些是虚名,我根本不在乎,更何况,侯位本来也不该是我的!”张汉甫说道。   他拥着她,两人静静地依偎着彼此。   “为什么?为什么要留在乌孙?”素宛直起身子,转头看他。   “当然是为了你。”张汉甫笑了笑,捉住素宛的手,说:“素宛,我要娶你,如果你希望留在乌孙,那我们就留在乌孙!”   “你是真心的吗?”这一刻素宛感动了。   她瞧着他,突然生出许多感慨,心中暗暗将他与猎骄靡做了比较。   这两个男人,实在有太多的不同。素宛突然觉得,做不做大祭司,在这一刻变得无关紧要了。   “我愿意跟你走。”末了,她这样说:“你给我点时间,等大汉与我们正式结盟,等我找好了接班人,我便请辞,而后随你回中原去。”   “真的吗?”张汉甫问。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骗你?”素宛一向坦荡,此刻更是如此。   她心中已然有了计划,然而还没等她将这些计划部署实施,猎骄靡便找到了她。   这又是一场艰苦卓绝的较量。   猎骄靡从前,从来不到她的大祭司府上来。   有什么事,永远是一道金牌,将她招进宫里去谈。可这一次,他竟破天荒的自己来了,而且只带了一队亲信,悄悄的来了。   苏皖开门的一瞬间,便已经意识到,今天这一场性之所至的突然造访,绝不会简单。   果然,猎骄靡一进门就开始旁敲侧击,而素宛打定了主意,因此毫不避讳。   话赶话的,她很快便抓住机会,将自己未来的打算,全盘说与猎骄靡听。   “昆莫我要向您请辞。我不做大祭司了。”素宛直截了当地说。   “不做大祭司,你要做什么?”猎骄靡,闻言愠怒,可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   “我想去中原,见识见识那里的风景。”素宛答道。   “你果真是要和他走?”猎骄靡藏在袖子下的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是。”素宛点头,她不想隐瞒。   “那大昆呢?大昆怎么办?”猎骄靡咬牙问道。   “我已经安排好了。这一点昆莫你不需担心。”素宛低着头不看他。   “你简直是疯了!!!”这话直接戳了猎骄靡的心窝。   直到这时他才确信,素宛不是闹着玩的。   “你就没怀疑过他的动机吗?”猎骄靡开始,变得歇斯底里。   “他没有动机。”素宛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样一场暴风雨的来袭,因此显得平静极了。   “没有动机?那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猎骄靡冷哼一声说道。   “昆莫要赌什么?”素宛问。   “咱们就赌,他是不是为了双鱼玉佩而来!”猎骄靡咬牙切齿地说。   他瞧着素宛,眼里充满了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素宛一听这话连连摇头。   “不、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双鱼玉佩的事!!!”她极力否认,激动地说:“我和他在一起,从来没有提到过双鱼玉佩。在这里,也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双鱼玉佩,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哦?话可不要说得太满,是与不是,一试便知!”猎骄靡冷笑一声,随即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仿制的双鱼玉佩,递到了素宛面前。   很显然,今天他本就是有备而来!   素宛看到了假的双鱼玉佩,心头不由一颤。   半晌,她才下定了决心问他:“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 第六百五十九章:说清楚   “把这个放在只有他看得见的地方,就足够了!”   猎骄靡一脸自负不屑,说罢便转过身,望着素宛。   “你不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吗?你们才认识几天,他怎么可能对你真心?”他屏退左右,与她同处一室。   烛火映在他的脸上,一时明一时暗,分割出阴|阳。   素宛站在他面前,俏丽的脸庞隐没在他的阴影里,像是面对着一座铜浇铁铸的山!   “你是我们昆的大祭司,你的身上承载着昆地的希望,多少子民仰赖你!你却要为了一个男人,抛弃他们?”猎骄靡拿出了王的架子,教训道。   “大祭司,人不能这样自私,你有多大的能力,就该承担多大的责任。”他见素宛不说话,便以为她是愧疚了,于是又说:“你不该为了一个外族人……”   “你爱过我吗?”猎骄靡还没来得及说完,素宛便突然打断了他。   她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瞧着他,问:“你对我,有过男女之情吗?哪怕是一瞬间,有过吗?”   “你为什么这样问?”猎骄靡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这是一个他从来不愿面对,更不愿回答的问题。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下意识地搜寻这避过问题的方法!   然而这一次,素宛并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有没有喜欢过?有没有?”她朝他走了一步,逼着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素宛,你是我们昆的大祭司。”猎骄靡想叫她冷静些,却又说不出口。   “大祭司又如何?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要我留下,是因为我这个人,还是因为我是大祭司?”终于到了捅破窗户纸的时候,素宛多少有些激动。   她从前不敢问,是因为在乎,怕问了连朋友也没得做。而今放下了,反倒坦然,不过想要一个结果罢了!   “你就是大祭司,大祭司就是你。这没有分别。”猎骄靡避重就轻。   “所以,你从前邀我进宫看星星、赏月亮,要我留在宫里陪你喝酒,从人生理想谈到诗词歌赋,都只因为我是大祭司,是吗?”梦醒的时候,素宛突然觉得,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他只不过是,把自己当作了一颗必须要拉拢好的筹码,施以暧|昧,圈牢了她的心,从此便可以肆无忌惮!   “多好笑,我竟用自己的十年,陪昆莫做了一场梦!”她不再等猎骄靡回答,而是直接冷笑起来。   她对他早已不抱期望,所以此刻反倒坦然。   “昆莫是做大事的人,心里装着子民和天下。可素宛只是一介女流,我对昆莫从来都只有儿女私情,如果一定要有个留在昆莫的理由,那便是我对昆莫的非分之想!”   素宛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有这份勇气,将话说得那么明。   “素宛……”猎骄靡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   “可惜啊,昆莫对素宛,只是利用!痴心错付一场,总是叫人唏嘘。”素宛凄然一笑,并不想听猎骄靡说些什么往回找补的话!   “素宛,我心中待你,就如同自己的幼妹一般!”猎骄靡自然不甘心就这样失去她。   “我不需要哥哥,我自己有哥哥。”素宛抬头看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较真!   “要么你承认自己爱我,要么,你就认下自己这些年对我不过是利用!我只想要一个结果是好的坏的,我都能接受!”素宛不想再与他纠缠,直截了当地说。   她这话,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敢。   就这一刻,她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话赶话说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这一次,终于把他逼进了死胡同里,他就是不想承认也不行!   “嗬……”谁知,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他这玩世不恭的笑,让她生气。   “素宛,”突然,他伸手一把搂过她的腰,用一种充满磁性地声音,问:“你和张汉甫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为了激我一把?”   “什么?!”她始料未及!   他的气息捧在她脸上,他们紧挨着,从未贴得这么近过!   要是放在从前,素宛一定会意乱|情迷,然而现在,她只觉得紧张!   “素宛,我心里有你。可我们不可以在一起。你是大祭司,你的圣洁之体是我要毕生守护的东西!”终于,猎骄靡想到了最好的答案:“我重视你,珍惜你,比任何人都更多。”   “你既然不爱我,又何必对我说这么多?难道我在你眼里,就这般软弱可欺,又好糊弄么?”素宛自嘲似的笑。   “你怎知我不爱你?”猎骄靡挑眉。   他话里带情,可眼中却无情。   他并不擅长于讨好女人,因此演技拙劣且生硬,让人根本无法装傻配合!   “你何必说这种违心的话!”素宛想要推开他。   “你怎知我违心?”猎骄靡抱着她,将她抵到了墙角!   “你放开我!”素宛不堪其扰。   “我不放!”猎骄靡说着,把她紧紧地压在墙头。   粗粝的墙面透过衣服,硌得她的背生疼!   “你弄疼我了!”她反抗,然而他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那又怎么样?如果你真的不在乎这份圣洁,那便由我来收回它!”他粗声粗气地说,两只眼睛里只有怒火。说罢,就粗|暴地吻上了她的唇……   。 第六百六十章:试探   “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啪——”随着一记响亮的耳光,猎骄靡愣在了原地。   他原以为一切不过是素宛的欲拒还迎,谁知她却是红着一双眼拉好了衣襟!   “我会证明给你看,他不是这种人!你走吧!”她别开眼,根本不看他。   他方才的所作所为,彻底伤了素宛的心。   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感觉自己受到了侵犯!   “如果他是呢?”猎骄靡擦了擦自己嘴边的脂粉,愣愣地瞧着她脖颈上,他留下的印记。   这时的他,也冷静了下来。   瞧着她狼狈的模样,他想抽死自己!   “如果他是,我会亲手杀了他!”素宛说了狠话。   说罢,她便一抬手,指着门外,对他下了逐客令。   “好!希望你能说到做到!”猎骄靡这时也觉得无比尴尬,因此逃也般的离开了!   猎骄靡走后,素宛顿时瘫坐下来,她终于崩溃,蜷缩在墙角里,痛哭流涕……   就差一点,她就成了猎骄靡口中的美餐。   要是放在从前,她也许会为此高兴上许久,而现在,她却觉得恶心!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得不到的时候,拼命想要得到,真正得到的时候,也许才会发觉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一起去做对的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没有什么深不深爱,只有两个人适不适合!   为了履行与猎骄靡的赌约,第二天,素宛便将张汉甫请到了府上。   她故意引他去自己的书房,在那里,假的双鱼玉佩被放在了书桌最显眼的位置上。   她并不相信张汉甫会对这东西感兴趣,可为了帮张汉甫洗脱嫌疑,为了让猎骄靡放心,她还是照着他的意思做了。   在书房的后窗外,伏满了弓箭手。只等着张汉甫一露狐狸尾巴,就要直接将他射杀!   这也是猎骄靡的意思,他这时候根本就是亲自“押阵”,抛下了所有的事情,就这么坐在后窗外头,密切的关注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在这点上,素宛毫无它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求上苍,千万别让张汉甫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你怎么了?眼睛怎么肿了?”张汉甫此时,还完全蒙在鼓里,他一见她,全部的注意力就在他的身上。   “我没事,昨天晚上,我没休息好。”素宛顾左右而言他,自然不敢让张汉甫知道昨天的事。   “怎么会没休息好的?要不要我叫我们随队的医官来给你瞧瞧?”张汉甫一听她没睡好,更紧张了。   “我没事,没事……”素宛见他这样,更觉得自己昨晚的事有些对不起他,于是便说:“我昨晚施法,一整夜都在观星。”   “哦?观着什么了?”张汉甫这才放心下来,可不多时却又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观一夜,太影响身体了!”   “我没事。”素宛觉得时机成熟了,于是便故意起身,坐到了书桌前。   张汉甫见她突然换地方,自然也跟着起身,走到了书桌前。   素宛见他已经走进了计划中,心里不由替他捏了把汗。   “这是什么?”果然张汉甫一开口就踩雷。   “这是玉佩,我们乌孙的国宝,双鱼玉佩。”素宛强作镇定,只说。   “这玉佩,是国宝?!”张汉甫一脸不信。   “是啊,”素宛点了点头,开始在书桌前磨墨,“这是我们乌孙的守护神,它有很大的能量。”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他真的有问题,也要至少设法保他一命。   毕竟……汉朝的使臣,不能乱杀,随时会引发两国纷争!   她自以为这个理由完全站得住脚,可心还是跳得厉害,几乎能从嘴巴里吐出来!   “守护神?!你们的守护神是两条鱼?!”这话让张汉甫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素宛见他笑,不由一愣。   “你们是沙漠,你见过鱼吗?”张汉甫好奇地望着她。   “当然见过!”素宛在桌上画道:“我们的月牙泉里,就有鱼,而且,是一种神鱼!”   说着,她在纸上画出了两尾鱼,两尾和双鱼玉佩上一模一样的鱼。   “月牙泉里的鱼,就是你们的神?”张汉甫失笑。   他实在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对鱼的膜拜,实在是鱼在中原,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嗯,你不知道,在我们这里,有一个传说,说月牙泉底有一个颠倒世界,那里的一切,和我们这里都是相反的……”素宛认真地瞧着他,说。   “颠倒世界?!那是个什么东西?”张汉甫说着,直接伸手,将桌上的双鱼玉佩拾了起来!   “哎,你……”素宛一看他这么做,骤然紧张起来,忍不住轻喊。   “怎么了?不能碰吗?”张汉甫不明就里,只问。   “没、没事……”素宛勉强地笑了笑,一双眼睛,却不自觉地望向了窗外……   。 第六百六十一章:东方朔   “这也看不出有什么能量啊!”   张汉甫将玉佩放在自己手心里,掂了又掂,一脸纳闷。   他其实也不懂什么能量不能量的,就是纯粹觉得这块玉太普通,看着并没有一般法器的灵动。   他这话一出,素宛不由笑了。   “你知道我们昆地虽小,却为何能立于强汉与匈奴之间,迟迟没有灭国吗?”素宛瞧着他,许久才问。   “为什么?”张汉甫问。   “因为你手里的这个东西。”素宛笑了笑,顺着话将它从他手里拿了回来。   “什么意思?像和氏璧那样?”张汉甫倒是没多想。   “不,这个玉佩会生人,只要施法催动,他就可以不断地复制。”素宛认真地瞧着他,说:“一万人,变成两万,两万人变成四万,只需要一晚上的时间。”   “什么?!”张汉甫闻言失笑,想了想才说:“那不就是撒豆成兵么?这鬼谷仙师,也有这样的技能,我听说过。”   “什么撒豆成兵?”素宛从未出过西域,并没有听过道家的术法。   “就是道人抓上一把豆子,就这么朝地上一撒,就能生出百万雄兵,势不可挡!”张汉甫自己也没见过撒豆成兵,不过是凭着自己的理解胡诌罢了。   然而他虽然是胡诌,可素宛却听得当真极了。   “这倒是好,只要一把豆子,免了不必要的伤亡。战争素来残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哪有什么真正的胜利者?”乌孙动荡,素宛对战争,自有许多感触。   “哪里可以学撒豆成兵?你会吗?我想学!”她兀自念叨了几句之后,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哪里会这种高深的东西?那是道家的术法。”张汉甫失笑,可很快,他却说:“不过在长安,有位名叫东方朔的先生,他倒是个高人!”   “东方朔?!”素宛对长安的人和事,一无所知。   “对,东方朔,传说他是个神人。”张汉甫想了想,说:“他一直在天子身边,据说会占卜之术,能测事,我们皇上总把他带在身边。”   “这样神?”素宛听了更觉得好奇。   “嗯,这个东方朔,原是个教书先生,在吴中做塾师数十年,后来皇上听说他是个奇人,遂拜为侍郎。有人说,他不是人,是神仙,是天上的岁星之精。”张汉甫指了指窗外的高天,说道。   “神仙?!”素宛闻言不由觉得奇幻,忍不住感慨:“要是我能见一见这位东方先生,就好了!”   “等你随我回了长安,我便带你去见他。东方先生为人豁达,风趣幽默,你一定喜欢!”   “岁星是什么?”素宛这时却突然问。   “岁星……就是天上最亮的那一颗,太白金星。”张汉甫说起这些奇闻异事,也是头头是道。   两人就这样在书房里讲关于东方朔的奇人奇事,一时间素宛竟望了窗外还有着埋伏!   她大约是觉得张汉甫已经过关了,因此就把试探的事抛诸脑后了。   而猎骄靡呢,此时在后窗外听着两人你侬我侬,那是气得一个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从窗子里跳进去棒打鸳鸯!   “你知道么?民间有个说法,这东方朔是太白星精,黄帝时为风后,尧时为务成子,周时为老聃,在越为范蠡,在齐为鸱夷子皮,他神圣能兴王霸之业,化身万千,变化无常。”   张汉甫见素宛爱听这些便又说了几句。   两人依偎在一起,气氛微妙,素宛窝在他怀里,忍不住笑道:“这样一个神人,等去了长安,你一定要安排我见他一见。”   “放心吧,一到长安,我就带你去找他!”张汉甫说。   “此话当真?”素宛期待极了。   “自然当真!”张汉甫点头,浅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你都愿意放下一切,随我去长安了,我有什么不可满足你的?你就是要这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尽办法给你摘来!”   他这甜言蜜语说得素宛心花怒放。   她啐了他一口,道:“你到时候可别光说不练!”   “我是实干派!”张汉甫一语双关,说道:“你还不了解么?”   他这话,传到猎骄靡的耳朵里,尖利刺耳!   他不由捏紧了拳头,感觉自己守了很久的白菜,被猪给拱了。   “昆莫,大祭司要去汉地,我们可不能让她走啊!”一旁的侍卫见自己的昆莫脸色不佳,便适时地来了一句。   “是啊昆莫,没了大祭司,我们如何与匈奴抗衡?”另一个侍卫也站出来发声。   这两个人一挑头,其余的侍卫全都跟着闹了起来。   “绝不能让大祭司离开!望昆莫三思!”   “我看就是这个中原人搞得鬼!杀了他,一了百了!”   “对!杀了他,杀了他大祭司才会死心!”   他们一个个地叫嚣起来,话越说越狠,猎骄靡却迟迟没有表态。   他只是瞪着眼睛不说话,似乎还在考虑。   然而这个时候,侍卫们却沉不住气了,不等他们的昆莫发话,就一股脑的撞开了窗子,提刀跳了进去……   。 第六百六十二章:言而无信   “以真主的名义,我杀了你——”   “杀——杀————”   随着一声声嘶吼,猎骄靡的死士鱼贯而入。   他们擒着刀子,一来就是一副直取张汉甫性命的架势。   张汉甫这时正沉浸在柔情蜜意里,完全始料未及,一时竟傻愣在原地,完全不知所措!   “昆莫——”素宛这时倒是一下子明白过来,扑在张汉甫身边,对着窗外就是一声大吼!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听得窗外的猎骄靡心不由得一紧!   他知道自己违背了约定,可这时候,誓约该不该违背的,都违背了,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只能狠下心肠来硬抗!   “对不住你了,素宛。”他捏紧了拳头,轻声对自己说。   这声音太轻,轻得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昆莫!你竟是这样言而无信的小人么?”素宛见猎骄靡躲在暗处,迟迟不肯露面,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   这一句吼罢,她便不再对他抱有期望,而是直接倾身,抽出了自己法器架上的剑!   这剑薄若柳叶,却泛着夺目的寒光。   死士们一见她祭出了柳叶剑,顿时吓得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大祭司,冷静啊!昆莫说了,绝不伤大祭司性命!”为首的死士出言相劝。   他话虽这样说,脚步却在朝后缩。   “不伤我的性命?那你们是来这里干什么?”素宛冷哼。   “昆莫说了,只要这中原人一人的性命!”为首的死士举起了手里的刀,指着素宛身后的张汉甫。   “你们昆莫要杀我?!”张汉甫不敢置信。   “对!”死士点了点头,说:“你打主意打到我们大祭司的身上,那就是该死!”   他倒是坦荡得很,说着便对张汉甫叫嚣开了。   “中原人,我不知道你们中原的规矩,不过在我们大昆,男人是绝不可以站在女人身后,接受女人的保护的!你该自己站出来!”死士说道。   这话,直接就质疑张汉甫不是个男人。   张汉甫怎么忍得了?   于是,他果然就将素宛拉到了一边,自己站到了前头。   “汉甫……”素宛见他这么容易就中了人家的激将法,不由担忧。   “我没事,他说的对,应该我来保护你才是!”张汉甫笑了笑,接着便对死士说:“既然你们要杀我,那就该让我死个明白,总得把名目原因都说说清楚才是!”   “你这是中原的规矩?”死士问。   “算是。”张汉甫从容点头。   “好,那按照规矩来,”死士也点头,说:“你要我们大祭司,要双鱼玉佩,就是不行!”   “他没有要双鱼玉佩!”素宛听不下去,即刻打断了他。   “要不要,不是你说了算的,大祭司!”为首的死士转头对素宛说。   他的眼中,目光不善。   素宛一对上他的眼睛,心头当即一跳,什么都明白了!   “走!快走!”于是,她一把拽住张汉甫,就要朝外头跑。   然而,张汉甫却并不配合,反而拉住她,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今天……是故意给我看这玉佩的?!”   他何等聪明,只这一句话,便已经将这里面的事猜出了大半!   “你怀疑我?!”他感觉自己的心被人捅了一刀!   “不是的!我是为了向他们证明!”素宛见状,顿时慌了,还没想好,就开了口。   “证明?!怎么证明?如果我今天问你要了这玉佩,你是不是就要和他们一起杀了我?”张汉甫瞧着她,又问。   他像是要一直看到她的心底里去似的,满脸的失望。   “我……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素宛见他误会了,连忙出言解释:“我自然信你,可……”   “够了!别说了!”不等她说完,张汉甫就打断了她。   他先是指着素宛,然后又指向那些死士,愤怒地说:“谁要你们的双鱼玉佩?我大汉,是真心与乌孙结盟,共抗匈奴!没想到你们却存着这样的小人之心!如果无意合作,倒不如一次说清!何必两幅面孔?”   这话一出,事情就从儿女情长上升到了另一个高度!   他说罢便要拂袖离去,不料死士们的挽留,却比素宛来得还要快!   “别走嘛!”为首的那一个,脸上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你们还想干什么?我说了,我从没觊觎过双鱼玉佩,大汉更没有!你们可以放心了!”说着张汉甫又望了素宛一眼,随即说:“我说的话,依旧作数,你要是想清楚了,今晚来驿馆找我!”   说罢,他便拂袖要走。可死士们岂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他?   他还没抬脚,一群死士便围了上来,瞬间将他堵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你们什么意思?”张汉甫感觉不妙。   “没什么意思,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两幅面孔,那就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了!”说着那些死士几乎同时拔刀,要置他于死地,来个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下刀子,围墙上就跳下了十几个彪形大汉,打乱了死士们的灭口计划!   这些大汉头上扎着兽毛,身上的穿着也比乌孙粗旷很多,素宛只朝他们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他们,是匈奴人!   “哈哈哈——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匈奴的死士一落到地上,就不无讽刺地说:“这就是汉与乌孙的结盟?我看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说着他们就狂妄的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怎么合作?说来听听,说得好,我就让你们死得痛快点!”匈奴人狂妄地说。   素宛闻言,知道匈奴素无好事,因此也果敢地出手,一瞬便将柳叶剑架到了匈奴人的脖子上!   。 第六百六十三章:置于何地   “大祭司府,还容不得尔等宵小叫嚣放肆!”   素宛脸上瞬间冰封。   她的柳叶剑出手必见血,寒光一现,绝不含糊!   张汉甫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不由觉得陌生。   “大祭司?!谁不知道,你不过是猎骄靡的私|娼罢了!”匈奴人嗤之以鼻,口出不逊。   这话明显是在羞辱素宛,可却让张汉甫的心头不由一颤!   私|娼?!难道这才是猎骄靡一心要置他于死地的原因?!   这种想法,让张汉甫心如刀绞!   他再度望向素宛,总觉得眼前这人,陌生得厉害!   “无耻匪类,乱说话就该割了你的舌头!”说着素宛手上一使劲,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直接一剑封喉,取了那贼人的性命!   喉咙割开的时候,因为剑速过快,那人甚至没有察觉,还在那儿咋咋呼呼地叫嚣。   素宛见状,也不在意,手腕一转,剑头就进了他的嘴里,只一搅,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那人便冒了满嘴的血!!!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   素宛面不改色,而其他的人,无不被她这种冷血毒辣的手段吓了一跳,甚至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谁还要来——”她冷眼斜睨,扫过众人的脸,那眼神就像一把刮骨钢刀!   死士们见她这样,都不由退了一步,倒是那几个匈奴人还算有些胆识,此时同伴死了,纷纷拔刀,朝素宛冲来!   “杀了她!杀了她——”匈奴人大喊。   他们发了疯似的向素宛扑来,如饿狼一般!   素宛见状,丝毫不惧,突然伸出手掌,直接握住柳叶剑的剑刃。从剑尾一路捏到剑头,将自己的血涂满了整把剑!!!   “素宛!你……”张汉甫被她这种操作看得惊了。   “我以我血,饲我神剑,鬼挡杀鬼,神挡杀神——”这时候的素宛,眼中没有张汉甫,此刻的她,只有一个身份——乌孙国的大祭司!   大祭司的血,是可通天地的灵物,在乌孙,这象征着无上的能量。   死士们一看素宛启用了灵法,不由又往后退了几步,生怕她法力过大会误伤自己!   “大哥,现在是个好机会,我们要不要……”就在他们退到一旁去观战的时候,其中一个死士突然拉住了为首的大哥。   他压低声音,一边说,一边往张汉甫的方向看。   这时候的张汉甫,完全看呆了,他像个木头一样戳在那里,一动不动。   死士的暗示很明显,的确,现在正是取他性命的最好时刻!   虽然……这不仗义,但,为了乌孙的利益,为首的还是一咬牙,说道:“大昆不能失去大祭司,我们死士,命是昆莫的,即使日后大祭司找我们算账,我们也要完成这个使命!”   说着,他一拔匕首,像张汉甫发出了奇袭!   而此时,素宛的血已经完全激发出了柳叶剑的能量,它瞬间迸发出巨大的能量场,一下子控制住素宛的意志,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地!   在这种状态下,素宛完全成了剑奴,失去了自主意识,她的一举一动,皆受柳叶剑控制。   剑无心,因此不会手下留情,一旦起势,不杀到天昏地暗、片甲不留,绝不肯罢休!   眼看着匈奴杀手被砍得七零八落毫无招架之力,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死士们便抓住了机会,从后面一把勒住了张汉甫的脖子,然后猛地下刀子,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通猛扎,丝毫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意思!   张汉甫注意力全在素宛身上,这时被突袭,根本反应不过来!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早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中,救都救不回来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死士们办完事,见素宛还在奋力杀敌,心头也不免有些发慌。   “撤!”为首的这时候也觉得自己这事办的龌龊,于是只一招手,便留下张汉甫,灰溜溜地折返,回到了猎骄靡的身边。   “昆莫,人已经杀了!”为首的对着猎骄靡复命。   “啪——”他本也没期望赏赐,却也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挨一个大嘴巴子!   “昆莫?!”为首的不解,有些委屈地瞧着猎骄靡。   “我叫你除掉他,可没叫你这个时候除掉他!”猎骄靡生气极了。   “昆莫,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在匈奴的身上,这样也好对汉人有所交代了!”为首的倒是个聪明人,早已想好了说辞。   “我不在乎汉人那里的交代!”猎骄靡大吼!   “那……”为首的愣住了。   “大祭司在杀敌,你们却在这个时候动手!置我于何地???”猎骄靡一拔剑,将佩剑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昆莫息怒,请昆莫听我一言!”方才出主意的死士这时站了出来。   “你要说什么?”猎骄靡的眼神能杀人。   “大祭司此刻为灵法所控制,杀错人也是常有的事……”死士颇为无耻地说。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杀了人还嫁祸给大祭司?你要她今后如何面对,如何能接受?她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吗?”猎骄靡咆哮,说着,便一脚踢翻了跪在地上的死士……   。 第六百六十四章:誓言   “汉甫——汉甫——”   当素宛从灵法中醒来,眼前的景象让她无法接受!   她看见张汉甫倒在血泊中,早已没了生气!   “为什么?!真主——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她不由咆哮、崩溃,一下子扑到了张汉甫的怀里。   “汉甫,我求求你,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看看我!”她哭得肝肠寸断,捧住他的头,将他搂进自己怀里!   “怎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不停唤他,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回应。   这叫她根本无法接受,只是不断地调动自己的灵法灵力,想要将他救回来!   “你不要走!你回来!你回来!”她一边唤他,一边急急地对着他的心口施法,眼泪流了满脸,却顾不得擦,生怕自己不够尽力,会失去他!   然而,任凭她如何施法,张汉甫就是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但纵使如此,她依旧不肯放弃,仍旧不停施法,直到日色西沉,暮色笼罩大地,猎骄靡才看不下去,忍不住走了出来!   “素宛,你不要这样,人死不能复生。”猎骄靡瞧着她,又心疼,又愧疚。   他自然是想弥补,却不料素宛一抬头,就对着猎骄靡露出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是你,是你派人来杀他的。”她瞧着他,满眼恨意。   半晌,才伸出一根指头,对着猎骄靡,哭着说:“你太卑鄙了。猎骄靡。我以昆地大祭司的名义诅|咒你,我诅咒你生生世世受尽折磨,永生永世享受众叛亲离的滋味,只要活着,就得不到幸福——”   此咒一出,突然天地变色,平地起风,天上炸出一道响雷。   这炸雷,让猎骄靡的心头不由一跳!   “素宛,不是我,我没有想在这时候杀了他!”猎骄靡解释,想让她撤回诅|咒。   然而,一切早已来不及了!   只看这大祭司府里的风沙越来越大,天越来越黑,素宛和张汉甫,就这样被包在风沙围拢而成的茧屋里,和猎骄靡还有死士们,割开了两个世界!   “汉甫,我不会叫你就这样死,我一定有办法救活你,你不要怕,我一定有办法!”素宛抱着他,轻抚这他惨白的脸颊。   她此时已经打定主意,要祭出双鱼玉佩,打通时空,设法救回自己的爱人!   “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要是做不到,我们就一起死!”素宛依旧在哭,可情绪却稳定了许多。   然而就在这时,风沙中的张汉甫却突然有了反应。   他疲倦地睁开眼睛,瞧着她,半晌才颤巍巍的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素宛,别白费力气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张汉甫费力地笑了笑,整个人看着吃力极了。   这种惨白的笑,让人心如刀割!   “这样怎么会好?不,我一点也不好!我要你,我要和你在一起!”素宛痛哭流涕。   张汉甫见状,艰难地为她拭泪,柔声说道:“别哭了,以后……没有人替你擦眼泪了……”   “汉甫,我不许你走!”素宛明白,天命不可违,这就是最后的道别了!   “素宛,不要再怀疑我,我真的不知道什么玉佩……”   他到了这个时候,依旧想着证明自己的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不对什么时候,都不会。但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长安,找东方、东方先生了……对不起……”   “傻瓜!我不许你这样说!我知道你绝不会的,我从来没怀疑过你!”   她闻言肝肠寸断,忍不住对着上苍吼道:“真主,求你让他留在我身边!我愿意用我剩下的一半生命,换他活着,求求你——”   这誓言一出,天地骤然色变!   平地里突然出现一个沙做的漩涡,素宛一看见,知道是神迹显现,于是毫不犹豫,抱着张汉甫,就直接跳了下去……   。 第六百六十五章:联结   漩涡里,是另一个世界。   素宛睁眼,便看见双鱼玉佩虚浮在半空中,就在她的面前。   她正错愕,却听到上空飘来一个空灵的女声。   那声音透着一种神性的能量,素宛听着这声音,一时竟忘了悲伤。   “你心疼他,你还想和他重新再来过,是不是?”那声音问。   “你是谁?”素宛没有回答,只是问。   “我和你,是老相识了,你竟认不出我?”那声音,像是从玉佩里发出来的。   素宛这时才将视线放到了双鱼玉佩身上!   “是你?!你竟然会说话?!”她不敢置信。   “你想让他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拿你自己的命数,与他做一个联结,从此同生共死,生生世世牵扯不清。”声音再次从玉佩中传来,亦正亦邪。   “只要联结,他就能活过来?”素宛急切地问。   “我几时骗过你?”玉佩又说。   “难道没有条件?”素宛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好事。   “条件就是,当你该要苏醒的时候,你必须要听命于我!”玉佩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   这声音可怕极了。   六叔一听这话,本能地想喊不要。   可一切只是他在大鼎那团火焰里看到的画面,自己并不能干预这些发生在几千年前的事。   然而,纵使如此,他还是紧张得要命,忍不住得想要阻止,甚至不惜伸手,往那火里抓!   “不要!不要素宛!不要——”他激动极了,感觉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可下一刻,他却突然猛地挣扎,一下子在病床上睁开了眼睛!   “病人恢复自主意识!病人恢复自主意识!”   “太好了!好!检查各项体征!”   医生们忙乱的指令,让六叔回不过神。   昏迷太久,他甚至分不清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他眼神放空,望着天花板上一块发黄的油渍,恍惚间觉得这现实才是虚幻的。   “叫什么名字?喂!听得见吗?叫什么名字?能回答我吗?”   医生不停地拍打他的肩,同时大声问他。   他被他们拍的生疼,不由皱起了眉头。   “有反应了!”医生见他皱眉,忙回头对自己身后负责记录的护士说。   “和我说话!快!你叫什么?”医生回过头来又问。   “张……张汉甫……”六叔想了半天,这样答。   “什么?!你叫什么?”医生闻言,脸色不觉一变,连忙又问。   “张……张……”六叔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青山……刘|青山……”   “到底叫什么?张汉福还是刘|青山?”医生有些紧张,看了旁边几个同事一眼,才问。   “刘青山,我叫刘青山……”终于,六叔缓缓地回到了现实中。   “那张汉福是谁?”医生又问。   “是谁……我不知道……”六叔的嗓子干哑发痛,每说一句话都要费好大的力气。   “好,你有家人吗?你家属叫什么?”医生又问。   “高朗。”这一回,六叔没迟疑。   “行,那你动动手指试试!”医生又说。   六叔闻言照做。接着,医生又给出了一系列的指令,六叔都配合地做完了,医生们才满意地退了出去。   几分钟后,查建勇和欧阳华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六叔躺在枕头上,脸色很难看,便问:“老刘,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朗哥儿呢?他为什么不在?”六叔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只问高朗。   “他又去博物馆了!说要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你醒来的方法。”查建勇说道。   “帮我?!”六叔闻言有些意外,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博物馆里晕倒的,于是连忙挣扎着坐了起来。   “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们一帮人差点没被你吓死!”查建勇又说。   而此时,欧阳华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那现在呢?他还在博物馆里?”六叔闻言脸色更差了,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口袋,“我手机呢?我手机上哪儿去了?”   “你是要给高朗打电话么?”查建勇见状,主动把自己的手机掏给了他,说:“拿这个打。”   六叔不疑有他,一把拿过电话,就摁了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然而此时,任凭他怎么打,电话那头始终是“嘟嘟嘟”的忙音,怎么也打不通。   这叫六叔不由烦躁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打不通?”他抬头望着查建勇。   “我来打打老姚吧,他和高朗应该在一起。”这时,欧阳华终于说了一句。   说罢,他便主动拿出了手机,给姚黑子打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依旧是“嘟嘟”声——他也没打通!   “怎么?他也不接?”六叔见欧阳华也没打通电话,心顿时揪了起来!   他心里觉得不妙,于是干脆一把扯掉手上的针头,抄起鞋子就下了地!   “你干什么?!”欧阳华见他如此硬核,不由吓了一跳。   “走!他们在博物馆里有危险!”六叔一扬手就要往病房外头走。   “你这不是胡闹么?”欧阳华见状很吃惊。他还没有见过这么不惜命的人!   “你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呢!刚抢救过来的人,还想逞什么威风?”欧阳华问他。   “我好得很!根本不需要抢救!”六叔直接反驳。   “你——”欧阳华见他这样呛自己,不由喃喃了一句:“不识好歹!”   “好了好了,老刘大哥身体好,这点没事的!”查建勇适时地跳出来打哈哈,直接上手架住六叔,便说:“再说,这不还有我们呢嘛!我扶着他便是了!走吧!”   说罢便热心地驾着六叔出了病房!   再说此时,西北博物馆里早已和外界隔绝成了两个世界,这里的一切,都已经换了天地……   。 第六百六十六章:谁都有执念   人呐,有的时候还是肉眼凡胎比较好。   一个普通人,一朝有了超能力,有的时候未必是件好事情!   就拿此时的高朗来说,他因为子姬的五识,已经完全被吸进了另一个空间!   在这个空间里,他见到了大祭司——素宛!   “你、你是人是鬼?”高朗虽然已经不是新手,可看见了活过来的女祭司,还是心头发怵。   “你看得见我?!为什么?”素宛此时的惊讶,并不在他之下。   她此刻不过是借由双鱼玉佩存在世间的一抹磁场罢了,甚至连个灵魂也算不上。   要想别人看见自己,她唯一的办法,就是驱动双鱼玉佩。   然而此时,双鱼玉佩并不在这里,她身上的能量,充其量算是双鱼玉佩的一点残气!   “这、这地方怎么有这么多人呐?”高朗有些惊慌地问。   “这里是博物馆,你知道什么叫博物馆么?”素宛倒是无意吓他,只问。   “博古馆怎么了?博物馆不就是让人参观的地方么?”高朗没多想,只说。   “你看看这个地方,”素宛闻言一笑,只说:“这里说有的东西,都不属于这个时代。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东西。你要知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是有能量有记忆的。”   “什、什么意思?”高朗听了这话,不由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你看橱窗里,觉得他们不过是展品,殊不知这些展品,每一件,都曾经是有主人的,还有许多,是它们主人的心头好。”素宛说着,转身走到了一面展示柜前。   对着里面的一串红珊瑚镶金珠串发呆。   这面橱窗里,方面了各色的珠宝金钗,每一件都美轮美奂。   她不知道定定地忘了这珠串多久,一直到高朗有些不耐烦了,才转身说了句“抱歉”。   “我忘了你们人,是有时间的。”她冲他笑了笑。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有牵念,有贪恋的东西。所以难免的,主人会把自己的执念留在物件上。也许有意,也许无意。”   同样是几千年的老灵魂,可素宛的脾性却与子姬截然不同。   子姬的身上,人味儿更重,而素宛,更多的是神性。   她看起来更像是个参透了天地大道的哲人,说话的时候文绉绉的,听起来颇有智慧。   “你看,这只金簪,她的主人也在这里,你猜是谁?”突然,素宛指着其中一支凤头簪问。   那簪子金翅凤尾,头上点了珍珠,上好的掐丝工艺,让它处处透着灵动!   “是谁?”高朗皱眉。   “是公主细君。当日她就是带着这支金簪嫁给昆莫的。”素宛笑了笑,说:“这簪子是她父王所赠,她的命根子,她的执念!”   “所以你也是执念?”高朗做出合理的推断。   “不,我是仙女。”素宛突然调皮地冲他笑了笑,那模样,就像是在骗小娃儿!   “哦,”高朗自然不会当真,他只是望了望四周,说:“是什么让你留在这里呢?”   “你很奇怪,”素宛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你身上有目神珠的味道。为什么?”   “你知道目神珠?!”这下,高朗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   “你身上果真有目神珠?!”素宛吃了一惊。   她原本也只是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气息,并不能确定。可现在,高朗的话,说明了一切!   “小仙女,你很厉害啊!”高朗没有否认。   “那么,你到这里来,是为了双鱼玉佩吗?”素宛激动起来,伸手想要抓住他的手腕,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具实形!   “对!我是为了双鱼玉佩而来。”高朗点了点头。   “你要双鱼玉佩干什么?”素宛问。   “我……我要它自然不是为了自己。时空的裂缝越来越大了,只有双鱼玉佩和目神珠放在一起,才能闭合裂痕,保天下太平。”高朗想着,这乌孙女祭司,一定知道有关双鱼玉佩的事因此干脆向他吐了实情!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了!”素宛脸上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   这种笑,有些瘆人,高朗看见了,很难不多想!   “你知道双鱼玉佩的下落?”他试探道:“这次博物馆要公开展出的双鱼玉佩,是真的吗?”   “别傻了!”果然,素宛直接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你觉得可能吗?他们怎么可能得到真的?”   “那真的在哪里?”高朗忙问。   他没想到,这一回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在月牙泉的泉底,有一座海底城,双鱼玉佩就在那里。”素宛也不瞒他,只说:“你要是想去,我可以告诉你直通海底的方法,不过,你要答应带我一起去。”   “我带你去?我怎么带你去?”高朗不解。   “你什么也不用做,我借你的勾玉待一会就行!”素宛说着,指了指他心口的勾玉。   “这、这……”高朗刚想说不行,却看见勾玉突然自己发光,紧接着,子姬就从勾玉里跑了出来!   。 第六百六十七章:吓得不轻   “大家同为神女,姐姐不必客气!”   子姬直接跳过了高朗,笑着朝素宛伸出了手。   素宛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化作一个火红色的光点,与子姬一起,直接跳进了勾玉里。   勾玉随即变了颜色,成了一半蓝一半红的模样,界线清晰,看着着实神奇。   高朗擒着勾玉正觉得迷茫,便听见自己的脑海中想起了素宛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我会给你画面,你跟着画面走,就能找到双鱼玉佩!”素宛说道。   “我这……”高朗闻言正要发问,却发觉眼前的空间倏地一亮,他忙抬头往四下一看,却看见姚馆长就站在自己面前!   “你放心吧,我们刚才的是在另一个时空,这个时空的人,看不见也听不见!”素宛又说。   “什么?!”高朗闻言,正想细问,不良却对上了姚黑子的眼神!   此时他的神情和他差不多,两人互相看着彼此,就像撞了鬼似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嗬!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对、对啊!你、你为什么……”   “那、那是什么?!”   高朗站在姚黑子面前,只觉得自己的肩膀有些重。   他没多想,只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解释,如何脱身,不料几个保安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他们不等姚黑子发问,就忍不住喊了出来。   喊完,就当机立断,抛下姚黑子去摁电梯,只想快点逃走!   高朗见他们这种反应,正觉得纳闷,谁知一转头,却看见女祭司的湿尸,就趴在他的肩上!!!   那家伙,脸蛋还小鸟依人地贴着他的脖颈,他一转脸,就能顶到她的头发,这简直,能把人直接给吓疯!   尤其那女|尸的头发,不知怎的,竟然还是湿的!   这湿|漉漉的,一绺一绺的耷拉在他的肩膀下,简直能把他给恶心死!   “我的妈!”果然,高朗一碰到女祭司的头发,就滋哇乱叫,猛地将她从自己身上甩了出去!   这好好的,莫名其妙就让他背尸体,这事他可忍不了!   他虽然以前不信邪,可也怕晦气。背尸体这种事,实在太他娘的晦气了!   更何况,尸体身上带着什么病菌尸气的,你压根儿就说不清楚!!!   “住手!别动——”然而,他忍不了,不代表别人也忍不了!   比如说姚黑子,他这时候一看见这情形,竟二话不说,一个飞身就扑了上去,一把牢牢地将湿尸抱在了怀里!   这动作,完全可以称之为“英雄救美”,然而当这“美”,是一具千年古尸的时候,这画面多少有些让人难以忍受!   “你怎么搞的?这是文物啊!重要文物!怎么能这样甩出去?”姚黑子直接对着女祭司来了个公主抱。   他一边责备高朗不稳重,一边抱着湿尸往台子上走。   那动作温柔的,就像眼前这个,是他的爱人!   高朗见状,脑子里简直浮现出三个字——恋那啥癖!   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因为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接起来一看,竟然是六叔!   “六叔,你醒了?!”高朗意外极了。   “你在哪里?”六叔的声音急得像是天要塌了似的!   “我?!我在博物馆里,不过现在正准备要走。”高朗答道。   “走?好!你马上走!马上从里面出来!我在博物馆门口等你!”六叔说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啊,六叔?”高朗一脸蒙圈,体会不到他的着急!   “你别管,你现在就出来,那具女尸有问题,你千万碰不得!快走!快走!!!”六叔在电话那头大吼,却不知该做的不该做的,这会儿也已经全都发生了!   。 第六百六十八章:发光   六叔赶到西北博物馆的时候,高朗正好从门口出来。   爷俩在博物馆门口打了照面,六叔二话不说就把他拉上了车,直奔着机场去了!   “六叔,咱们这是要去哪儿?”高朗一上车,便感觉自己心口的勾玉骤然发烫,烫得像烙铁似的,让人几乎扛不住!   这时候查建勇和欧阳华都在车上,他自然不好堂而皇之地把勾玉拿出来散热,因此只得隔着衣服用手抓着。   可这勾玉实在太烫,他这手抓上去,感觉就像衣服里包了个滚烫的烘山芋似的,抓都抓不上!   “你怎么了?”六叔见他脸色不对,就问了一句。   “我没事,我就是……”高朗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说:“我就是有点热,呵呵。”   他表面这么说,实际却在心里对着勾玉默念:“子姬,子姬!怎么回事?别闹了!我快被你们烫熟了!”   他是真有些扛不住,可子姬听了却没有反应,倒是六叔关心地碰了碰他的额头。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六叔问。   “哦,我没什么大碍,叔,咱们这是去哪儿?”高朗生怕被六叔看出些什么,连忙转移话题。   “去机场,咱们回家!”六叔简短地说。   “回家?!”高朗一听这话,顿时跳了起来,问:“你不找双鱼玉佩啦?”   “不找了!走!”六叔听见双鱼玉佩这几个字,脸色明显一变,但嘴上却依旧坚持。   “六叔,这……”高朗不傻,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六叔的异样,于是问:“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就说要走?”   这时候,高朗胸前的勾玉更烫了,烫得更火炭子是的,隔着衣服,那手也抓不上!出于自救,高朗实在忍不住,把那勾玉从脖子里取了下来!   “这、这怎么回事?!”六叔见勾玉变得一片赤红,不由吓了一跳!   “不、不知道啊,”高朗自己也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一把抓住六叔的胳膊,说:“六叔,咱不能就这么走!我必须要再去一回月牙泉!”   “去月牙泉?!你还去月牙泉干什么?”一听月牙泉这三个字,六叔的脸色就是一变!   他显然是对月牙泉这地方产生心理阴影了,这时候简直听不得这几个字!   “六叔,双鱼玉佩在那里,你想想那两句偈语!”高朗正色说道。   “你要去……泉底?!”六叔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   “你知道泉底有……”高朗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正想细问,不由却看见六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要他住口。   高朗见状,立马识趣的收了声,然而,这一切还是被查建勇看在了眼里!   “泉底有什么呀?”他不动声色,看似不经意地问。   “没什么,你听错了,不是泉底。我们是在说,月牙泉那里上次是晚上,没看清,还想去看看白天的景色。”六叔按住高朗,自己出场打起了哈哈。   “也是,那咱们就一块去吧,正好,我也觉得有些遗憾!”查建勇闻言马上说。   他这时候就剩下一个策略,紧迫盯人!   不论这时候六叔和高朗要去哪里,他都绝不会放他们落单的!   他可不傻,高朗的勾玉突然变红了,这里头摆明了就是有问题!   “行!那咱们一块儿去!正好,这双鱼玉佩的展览要等明天,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六叔闻言只好说。   “叔……”高朗闻言紧张起来,他拽了拽六叔的胳膊,想要提醒他。   不料,六叔却只是暗暗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要他沉住气。   高朗见状,只好沉默。   这时他的勾玉还在发烫,他只好拿着吊绳,把坠子悬空垂下去,然而这方法虽然好,但就是招摇了些。   六叔见他这么做,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默默把勾玉从高朗的手里拿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六叔,你这……”高朗见状,不由惊呼。   “没事。”六叔只摇了摇头,便将自己的手心包紧了。   “你、你不烫吗?!”高朗看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吃惊极了。   谁知,六叔闻言只是摊开手,让高朗看——那勾玉在他手里,竟然就不发光了!   “为什么会这样?!”高朗惊呼,忙将勾玉拿回来,不料那玉一到他的手里,便再次发红,烫得他差点没直接丢出去!   六叔见状,忙再次将勾玉拽回自己的手里,结果那勾玉一到他手里,果然立马就不发烫了!   “嘿!这是反了它了!”高朗见此情形,不由骂了一句,随即不信邪地将勾玉再次拿了回来!   于是他们就这样反反复复实验了好多次,这才确定,这勾玉果真就是一到六叔的手里就正常了!   “怎么会这样?!”高朗不解。   这种状况,他此前还从未碰见过!   “先放在我这里吧,没事。”六叔没有解释,只是把勾玉带到了自己的脖子里!   这一通折|腾,费了爷俩不少精力。查建勇始终冷眼旁观,没有吱声。待高朗他们再抬头时,便看见车子已经到了景区!   。 第六百六十九章:导游的话   白天的月牙泉,与夜晚的月牙泉截然不同。   阳光炽热,空气干燥到了极致。   虽有泉水的蒸发作为缓解,但很快,众人的嘴唇还是有了一种即将干裂的不适感。   欧阳华走了没多久,便觉得吃力,他并没有跟着大家一起去泉边,而是找了个凉茶铺子,坐在里头纳凉吃西瓜。   对于他的退出,谁也没有意见。按照高朗的心思,这会儿最好是只有他和六叔两个,其他旁的人,一个也不要有!   “别急,稍安勿躁。”六叔见高朗一副烦躁地模样,便出言宽慰。   “可这样咱们连说话都……”高朗皱眉,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查建勇。   “今天咱们来这儿,是为了认清地形的。好好把这里的一切都记熟咯!”六叔压低声音说道。   这爷俩,在查建勇面前,活脱脱成了一名情报工作者!   高朗听了这话,一颗烦躁的心才算是渐渐捋平顺了!   三个人又这样相安无事地朝前走了一小段儿,路边就突然窜出来一个穿着荧光绿T恤的女人。   那女人头上顶着渔夫帽,脸上带着脸基尼,胳膊和腿都捂得严严实实的,周身只露出两只眼睛和一张嘴,可依旧看得出她的黝黑。   在那干瘦的小身板下,藏着生活的无奈和艰辛。   高朗只用了一眼,就断定——这女人肯定是个导游!   “几位大哥,需要导游不?”果然,她一开口就证实了高朗的猜测。   “不要不要!”查建勇很嫌恶地朝她摆了摆手,驱赶她的样子,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   他态度恶劣,然而那女人却毫不在乎,就好像完全看不懂似的,依旧往上凑!   “很便宜的,带一个吧!”她笑得厚脸皮,见查建勇赶她,就绕到了六叔的跟前,接着推销:“咱们敦煌,是人文景区。三分看景,七分靠听。您几位来一趟山高路远,要是只看看风景,岂不是亏了?”   “你们三个人给我一百五十块钱,我多讲一些,每个景点都带你们转到,好不好?咱们这里的故事可多,你要是不听,那可就白来了!”她见六叔不做声,就又对高朗说。   毕竟这几个人里,也就高朗看着最愿意掏钱。   “三个人一百五?你带我们去什么景点?这里不是一共就鸣沙山和月牙泉两个景么?”果然,她的努力没白费,高朗最终搭理她了。   “嗐!哪止两个景点!就前面不远,有个塔林,可不得了!”女导游一听有戏,立马绘声绘色地介绍起来:“传说那个塔林啊,是由十多座高僧的塔碑形成的一个阵,下头啊,压着了不得的东西!”   这话一出,六叔和高朗只觉得后背一凉,不由自主地互望了一眼!   很显然,他们都想到了前一天晚上的诡异经历!   他们一直觉得,那塔林很有可能就是幻觉,然而现在,眼前这导游的话,显然给了他们不一样的想法!   “塔林在哪儿?带我们去看看!”六叔立刻问。   “对,你带我们去,多给我们讲讲这塔林的事,钱少不了你的!”高朗也适时地说。   “好!好!”女导游一听接着活儿了,更是激动,于是连忙拿出自己的工作证,示意要高朗先扫码付费。   高朗见状,也不磨叽,很爽快地就给她打了两百块钱,说:“你多讲一点,多带我们去看几个这样的景点,如果讲得好,钱可以再给你!”   女导游见状,知道自己是接了个大单,感激地连连点头,于是就尽心尽力地介绍起来。   “最早的时候,月牙泉这里是没有庙的,之所以后来要在这里建个庙,那完全是乌孙王为了化解灾厄!”导游故弄玄虚地说。   “化解灾厄?什么意思?”六叔一听与乌孙有关,便越发感兴趣了。   “这事情啊,还要从细君公主和亲说起,”女导游一边引他们朝前走,一边说:“当初乌孙王要求娶汉室公主,不知怎么的,就引起了他们大祭司的反对。   大祭司为了阻止这场联姻,竟然选择了自刎,在死前,她对着乌孙王立下了诅|咒。说是要乌孙王和他的妻子不得好死。乌孙王为了避免这个诅|咒成真,就请了高僧来建庙。   可谁知,这庙是建了,可细君公主嫁来乌孙没几天,还是死了!这大祭司的诅|咒,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是这样的!”女导游正说着,高朗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从嘴里冲出了一句话来,打断了这一切!   。 第六百七十章:景点   “不是这样的!你在胡说些什么!”   高朗没由来的激动,他对女导游怒目而视,搞得在场所有人傻了眼!   “我、我说的这是历史啊!”女导游尴尬地笑了笑,顾客是上帝,说什么,她都绝不会和财神爷过不去的!   “什么历史?你亲眼所见吗?那一本史书上会记这样荒唐的东西?”高朗越说越激动,几乎是在据理力争!   可激动归激动,不知怎的,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一种女气!   就是那种张飞绣花,还翘着兰花指的滑稽样子!   “这……”女导游被他的较真吓了一跳,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没事,没事!”六叔见他这样,一把摁住他的肩,随即笑着对女导游微微颔首,安慰道:“我侄子是个较真的脾气,你不用放在心上。继续讲吧,我们想听听后来发生的事!”   “哦、哦……”女导游闻言,只好收拾心情,小心翼翼地瞧着高朗的脸色,说:“那……那我接着讲?”   高朗见她战战兢兢,只冷哼了一声,就插着腰把头扭了过去。   这模样,真是越看越女气!   六叔了解高朗,自然已经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可查建勇就不同了,高朗这种反常落在他的眼里,让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嫌恶的神情。   “行了!你讲吧!没事!”气氛变扭得很,只有六叔能隐约猜出些端倪。   “哦,是、是这样,这细君公主嫁来之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然后就是以泪洗面,”女导游忐忑地说:“乌孙王因此,请来高僧,每日念经祈福,但细君公主还是香消玉殒。这塔林下头,就是细君公主墓。”   “是公主墓?那为什么要镇在塔林下?”这种操作,让六叔有些看不懂。   “据说是因为,公主入殓后,天天在乌孙王的梦境中哭诉,说受到恶|灵侵扰,寝食难安,求大王顾念旧情,救她于水火。”导游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瞧高朗。   只见他冷哼不断,满脸不屑,一副濒临爆发的模样。   导游见状,就又不敢说了。   “你说你的,不碍事!”六叔见状,又按了按高朗的肩。   “后来乌孙王就花费了极大的代价,做了这个阵。”说着,他们就到了一扇边门处。   女导游往四下望了望,这才轻轻推开门,示意要他们往里进。   他们呢,见这情况也配合,一行人做贼似的猫着身子就蹿了进去。   门后面的世界,和高朗还有六叔上回见到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上回他们来,不是走的这个门。   他们现在走的这个门,恰好就是当日那只狐狸进来的矮门。而至于他们上回走的那门,六叔此时望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   “这个地方是不对外开放的。”女导游见他们都进来了,连忙关好了门,说:“景区对外是说这里要进行拯救性修缮,但实际上,这就是个幌子!”   “什么意思?”查建勇头一回来,不知怎的,总觉得头皮发麻,看什么都瘆得慌!难得一见地疑神疑鬼!   “这里邪得很!”女导游突然压低声音,对着他挤眉弄眼。   “不要故弄玄虚,有什么就讲什么!”高朗此刻对她,反感极了。   他这话一出,女导游也没了表演的兴致,于是只说:“这里虽然不对外开放,但还是经常有人莫名其妙地被吸引过来。有的时候,夜深人静,还能听见这地方有女人哭泣的声音!”   “你这些话有没有根据啊?可别是胡说八道!”六叔这时也有些不能忍,感觉自己上次来,在这里也没她说的这么不对劲的!   “你们不知道,当初乌孙王为了给细君公主一个安生日子,那布阵的时候,用了上百个奴隶生祭,你别看这地面上挺平整,这地底下,可是挖得跟蜂窝似的,每个坑里都放了生祭的人!”   女导游这话,让六叔立刻联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和高朗在坑洞里看到的人牲。   当时他们还想不明白,怎么一个好好的佛家塔林,会做出这么残忍的事。现在想来,果真是自己看得浅了!   这哪是什么佛家塔林,这根本就是拿这些和尚来布了个七佛阵!   “这些塔林,我看并不都是一个年代的,这阵法如何布得?”六叔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们有所不知,这些塔林,是乌孙王花重金从其他地方移来的,只有最后一座本寺的方丈!”女导游又说:“这座塔林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一座了!最初的那座毁了!”   “怎么会毁的?”六叔闻言又问。   “不知道,就说是年有大旱,天上生出异象,有一天最中心的一座塔突然就裂成了两半!这一裂,月牙泉的水位就倒退了百里,据说是什么……诅|咒应验了!”女导游说道。   “然后呢?因为裂了,所以方丈引咎自刎?去补这个缺?”六叔觉得这故事简直太魔幻了!   “当然不是,是双鱼玉佩出现了!”女导游用一种极近神秘的语气说:“传说每逢双鱼玉佩降世,天下必有大灾!”   “然后呢?”查建勇一听这里头有双鱼玉佩的事,临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然后长海方丈为了阻止一场天灾,自己手持双鱼玉佩,坐化了!”女导游的故事,接近神话,然而她自己却挺感动,只说:“他主动要求修复阵法,决意以身饲阵,于是就死在了阵里!”   “照这么说,这七佛阵,和双鱼玉佩也有关系?”查建勇再看七佛阵,顿时与原先的心境截然不同!   “这双鱼玉佩,本来就是受了诅|咒的东西,要说和它有关,也不能算冤枉了它!”女导游说着,眼色突然起了变化……   。 第六百七十一章:图你年纪大   “双鱼玉佩难道还有别的诅|咒?什么意思?”   女导游的话,让六叔心头一紧,他瞬间想起了在幻境当中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他想起素宛抱着自己,跳下那个流沙坑前,对着猎骄靡喊出的话。   那时候她说,要让猎骄靡,付出代价,生生世世,众叛亲离,尝不到幸福的滋味!   如今看来,这里也许不止有她的诅|咒,兴许还有别的。   可不管怎么说,细君公主的死,与素宛估计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双鱼玉佩本来就是素宛家族世代守护的东西,在失去素宛之后,也许发生过什么,也未可知!   “哎呀,这原本就是一回事!”女导游说道:“当初大祭司的诅|咒之所以那么厉害,那就是因为她利用了双鱼玉佩,做了邪|法!”   “邪法?!”六叔不太相信素宛会这么做。   “她以自己的性命起了血|咒,用自己的血来祭玉,那是了不得的死|咒,据说除了用命来化解,就没有别的方法!”女导游激动地喊道。   这话说得令人毛骨悚然。   查建勇听了,忍不住问:“不就是娶个公主吗?至于这样吗?怎么这么想不开?”   “爱而不得呗!女人嘛,为情所困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女导游也跟着唏嘘。   “我几时害过细君公主,细君公主与我远日无忧近日无仇,我害她做什么?”她自以为讲得好,没想到却听见,一旁的高朗突然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高朗看起来激动极了,他双手叉腰,看起来像是要冲上去,直接与女导游撕巴似的!   女导游见他这样,哪里还敢说话,忙往后退了两步,说:“嗯,您别激动,您别激动!我这就是讲个故事,也没什么根据的,你爱听就听,不爱听就当我放了个屁吧!”   顾客是上帝,女导游说什么,也不会与顾客去争辩的。但这时候高朗却不依不饶了。   只见他真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似的,对着女导游说话的样子,简直可以用义愤填膺来形容。   六叔见他如此反常,彻底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委。于是二话不说,一把拽起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旁边拖。   高朗见他拽自己,这时到没有反抗,反而顺势就跟着他走到了一旁。   “你干什么?你疯了不成?”两人移到角落,六叔立刻就压低声音,训斥了一句。   “他胡说八道,我难道不能说吗?我被人冤枉了,难道不能辩解吗?”高朗激动极了,直接回怼。   “你被人冤枉,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到底是谁?说实话吧。”六叔一听这话,知道这苦主怕是就要浮出水面了,于是便顺势问道。   “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高朗这时嘟起的嘴,那模样真跟一个小女孩儿似的。   “行了,收着点儿!他是个男人,你这样忸怩作态,这是干什么?我看着都恶心。”六叔看不下去,直接说道。   他这话说的挺重,可高朗听了,却突然高兴起来。   只看他摆出一副傲娇的模样,笑嘻嘻的就挽住了他的胳膊,撒娇地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认不出来的!”   “你给我松开,听见没有?干什么呀这是!”这种高朗的这种撒娇,让六叔觉得反胃,虽然他知道,此刻与他说话的,实际上并不是高朗,但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怎么啦?勾一下都不行吗?”素宛好不容易见到他,实在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两个大男人在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的,让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虽然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告诉你,那男男也授受不亲!”六叔的直男思想准时发作了。   当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实在是高朗长得一点儿也没有女气,他虽算不上是肌肉男,可那身材也是健硕型的,要他出去演个硬汉,其实也勉强能够过关。   可此刻他却忸怩作态,一副小儿女的情态,看着那真是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跟个金刚芭比似的。   “不牵就不牵,你早晚得从了我!”素宛作为大漠女子,这点上倒是洒脱,她见六叔不乐意也不强求,直接就把他的胳膊甩开了!   “姑娘,求求你了,老头我都一把年纪了,你这又是何苦?就算幻境里你给我看到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那也是几千年前的事了,我不是你要找的张汉甫。你在我大侄子身上这样,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六叔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孤独了一辈子,到老了老了,竟然还临老入花丛走了这么一段桃花运!   这要搁30年前,有这么一如花似玉的姑娘找他,就算那只是千年前的一抹孤魂,那他也挺愿意接受的。   可如今,他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还能干得了什么花前月下的事儿?这样的一个姑娘找上来,他还真是无福消受!非但不觉得开心,反而还成了负担!   “我说你是你就是,你知道什么呀!”素宛借着高朗的口,霸气地说。   “好好好,就算我是,那我也是一个老头了,你现在找到我,我能跟你生儿育女啊?还是我能跟你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啊?你是图我年纪大,还是图我不洗澡啊?”六叔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我就图你!我就图你这个人,我不管你多大年纪。我就图你,不行吗?”高朗瞪大了两只眼睛,跟葡萄似的,忽闪着。   这模样,还真有点少女的情态。   “得得得!姑娘,我求求你了,你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就是个糟老头,你想要的我都给不了你!”六叔被她弄得不耐烦起来。   “行啊,那你不想要双鱼玉佩啦?”素宛见他说不通道理,干脆使出了杀手锏,直接搬出了王炸——双鱼玉佩。   。 第六百七十二章:查建勇的疑惑   “小姑娘,你威胁我?!”   六叔作为一只老狐狸,却被这样一个年轻姑娘威胁,这怎么能忍?   他当即就有些不乐意,把脸拉了下来。   “这怎么能是威胁?这充其量就是利诱!”素宛顶着高朗的皮囊,坏坏的笑。   “那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六叔无奈地双手叉腰。   “什么话?”素宛问,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中原人,讲究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六叔一本正经地跟她讲道理,脸上还半带无奈,“知道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现在需要双鱼玉佩。”素宛忽闪着她的大眼睛。   这时候,六叔才深深地体会到什么叫千万不要和女人讲道理。   他这辈子,还真没看见过这么不讲道理又胡搅蛮缠的女人!   “你真的下了血|咒?”此路不通,六叔决定换个话题。   “下了!”素宛认真地点头。   “真下了?!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六叔表面说着和素宛没关系,可这会儿的语气,却一点儿不拿她见外。   “我是下了血|咒,可我不是为了报|复,我这血咒,是对着我自己下的!”素宛倒也坦荡,直接就说。   “你说什么?!你给自己下|咒?!”六叔闻言吃了一大惊。   “对啊!猎骄靡是我大昆的昆莫,我虽然恨他,可为了大昆,我绝不会真的对他下|咒。当初在他面前的话,只不过是吓吓他的!”素宛透了实底。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对自己下|咒?”六叔觉得这事情完全说不通。   “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我用这种方法,你以为你能活得像现在这样逍遥?”素宛挑眉。   “人死灯灭,转世投胎罢了,你干嘛这么执着?”六叔不解。   他以为,像素宛这样的大祭司,应当是参透了天地之道的,实在不该像普通女子那般痴|缠。   “转世投胎?!你知不知道当时他们刺你的那把刀,是灭魂刺!只要是灭魂刺所杀,神魂俱灭!这是乌孙王室的传世之宝。”素宛又说。   “所以你这血咒……”六叔皱眉。   “当然是为了你!我要是不把自己和你还有和双鱼玉佩以血作祭,形成了联结,你根本就没有这一线生机!”素宛说道。   这话让六叔吃惊。   他瞧着素宛,不敢置信,总觉得她说的这些,和自己的认知有出入!   他正恍惚,就听见查建勇在那头招呼自己。   他见状,忙拍了拍高朗的肩膀,说:“不管你是谁,先应付了眼前这人再说。不论如何,双鱼玉佩的事,一个字也不能和他透露!”   “我又不傻!”素宛斜睨了他一眼,突然有些可爱地低声对他来了一句:“放心吧,双鱼玉佩和我,都是你的!”   顶着高朗的脸,再可爱的话,也变得奇奇怪怪!   六叔被她这话激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然后毫不迟疑地先一步往查建勇的方向走去。   这时候的女导游,显然也受了不小的刺激,查建勇正试图安慰她,然而效果并不大!   她惊魂未定,瞧着高朗的方向,眼泪啪啪地往下掉,口中还不停地喃喃:“有这样欺负人的,太欺负人了……”   “丫头,不好意思啊,我侄子他平时不这样,可能是最近精神压力大,有些错乱了。”六叔一到她跟前,就说了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啊?”查建勇这时候也是云里雾里,没弄明白这高朗好好的,是在发什么神经!   他这两天虽然跟着他们东跑西跑,可始终处在外|围,到现在啥核心的机密也没捞着,甚至比欧阳华知道的也没多几分!   “不清楚,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出现幻觉了!”六叔打了个哈哈,便又仔细向周遭望了一圈,暗暗记下了这里的地形和位置,紧接着便说:“我们走吧,这里也没什么好看的!”   “就这么走了?!”查建勇闻言,觉得不可思议。   这显然不符合六叔的个性。   “不走,你还等着在这儿吃饭啊?”六叔反问。   说着话的工夫,高朗已经背着手,“娉娉婷婷”地走到了他们跟前。   自打素宛“冲冠一怒”,直接占了他的躯|体,他这外在表现出来的气质真的是要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这简直是阴阳不调,雌雄同体了!   “是啊,这里好无聊,我早就想走了!”他配合地来了一句。   这说话的样子,叫查建勇越发不能忍。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对着高朗教训了一句,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臭小子,你是不是找打啊!”   这话带着点火药味,六叔一听这口气,连忙将高朗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正想为高朗开脱几句,不料自己的手机却在这时,突然叮铃铃的响了起来。   他拿起手机来一条,发现竟是自己的师兄,道长的电话!   这叫他有些吃惊,按照日子算,道长离出关还有好长一段时,此时却突然主动给自己打电话,这显然有问题!   “师兄,你出关了?!”六叔一接起电话,便问。   “你现在在哪儿?我过来找你!”电话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了道长急切的声音。   “找我?!这……师兄,我现在不在易县。我到外地去了,你突然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吗?”六叔也紧张了起来。   “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我都要马上见到你,我告诉你,我已经下飞机了,现在就在敦煌机场!”道长十分霸气霸说。   “好,我我马上来接你。”六叔闻言,也不敢含糊。   “好,你马上来!记住,在见到我之前,你不要相信任何人,不管是谁都不要相信他!!!”道长急切的嘱咐,说罢便挂断了电话,留下了一脸蒙圈的六叔……   。 第六百七十三章:火山爆发   机场上道长轻装简从打扮得很入时,看起来就像一个时髦的老头,特意来敦煌度假的。一点儿都看不出,他是出家之人。   六叔到的时候,他正坐在机场的茶吧里,喝着乌龙茶。那模样完全没有了,电话里那种急迫的感觉,竟还有些悠哉悠哉的。   “师兄,你、你怎么会来?你不是还在闭关吗?什么时候出关的?是出了什么事儿吗?”六叔一看见他,便拉着他问了起来。   这时道长倒又不急了,他只是朝着服务生抬了抬手,示意要给六叔也点一杯茶。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不喝茶,师兄,这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六叔见他这样,更加觉得这里头的事情不简单。   谁知,他越问,道长却好像越刻意在回避着什么,他瞧了瞧他,又转而瞧了瞧旁边的高冷,还有高朗身后的查建勇。   当他看见查建勇的时候,他的眼神,明显愣了一下,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这种变化还是落在了六叔的眼里。   “师哥,这、这是……”六叔大概没有往深了想,只是急急忙忙地想要向道长介绍查建勇。   毕竟在他的认知里,这俩人应当是不认识的!   但这介绍,又不能是一般的介绍,至少肯定不能将他当做一般朋友那样来介绍。   他不能让查建勇起,同时又要让道长能够明白这人是有问题的,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儿,也算是个技术活了。   六叔这辈子,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殡仪馆里和死人打交道,要真说那什么说话的艺术,高超的情商,实际上他是绝对不及格的。   好在,就在他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个好的说法时,道长却已经摆了摆手,一副了然的模样。   “没想到,今生咱们还会有相见的机会。”摇完手,道长对着查建勇直接来了一句。   这话一出,高朗和六叔顿时惊呆了。   他们面面相觑,又不敢吱声,只能静静地等着查建勇说话。   “是啊,道长,好久不见,道长还是原来的模样,倒是我老了许多。”查建勇客气地做了个包右的手势,规规矩矩地向道长行礼。   这还是六叔和高朗头一回见查建勇如此守规矩!他们很明显的感觉到,在查建勇和道长之间,有一种长幼有序的辈分关系在其中。   “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没有参透!”道长见他施礼,不由叹了口气,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只冲他摆了摆手。   查建勇闻言,面色更是微微一变,支吾了半天才说:“我……我就是还想试一试……”   “没有结果的事,为什么还要去试?当初你找上山找我时,我就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这件事绝不会有结果!你该早些死了这条心!”道长严厉地说。   “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想要争取一把,又有什么错?道长为何要阻拦?”查建勇显然还不死心。   他虽然这样说话,可却依旧能看出,他对道长是惧怕的。可你若说惧怕,他骨子里,却又透着一股倔强,那模样,颇有些阳奉阴违的意思在其中。   而道长呢,此时更是严苛。   高朗几乎从来没看见过道长用这样的语气和别人说话。   在他的印象中,道长始终都是一副超然物外,和颜悦色的模样,像今天这样疾言厉色,真是太罕见了。   “上天是有好生之德,可不是给你这样滥用的,万事万物皆有度,超过了这个度就叫贪婪!你倒行逆施,与大道为敌,终究不会有好结果!早些醒悟吧,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道长的话说得极重,半点都没有给他面子。   可查建勇听了,竟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我并不觉得这违逆了大道。”他只是静静地说。   他们两个像是在打什么哑谜,高朗和六叔虽然在现场,却听得云里雾里,完全琢磨不透他们所说的事。   “师兄,你们……这究竟是在说什么呀?”六叔听了半天,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这件事你不要管,我已经买好了回去的机票,你们几个人马上跟我一起回去!”道长的心情显然不好,他的语气中,透出不容商榷的权威。   “回去?!现在?!”六叔没想到,道长竟做得这样绝,不由惊呼。   “对,现在马上下一班飞机咱们就回去!”道长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可为什么呀?师兄,你要我走,总得说出个道理来吧?”六叔实在想不明白,犯起倔来。   “没有道理,你现在就跟我回去,你要是还认为我是你的师兄,你就跟我走,什么也别问,什么也别说,你要说的我通通都知道!”道长没好气地说。   说罢他便站起身,一把揪住他,就要拖着他往候机室走。连一句要说废话的意思都没有。   这种行为实在反常,就连高朗也看得出,这其中必有蹊跷。   原本这是兄弟之间的事,他是不想管的,可不是真的,突然之间,他嘴里便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句话来!   “你凭什么替别人做决定?你有什么资格?”这句话一出口,连高朗自己都忍不住喊了一个“卧|槽”!   更不要说是周遭的其他人了,他们一个个全都瞪大了眼睛,等待着火山的爆发……   ——父老乡亲们——   由于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可能会一更,现在正在加急码字,希望赶在十二点前把第二章打出来。如果最终只有一章,还请大家原谅我这个贪玩的小仙女吧!感谢大家!   。 第六百七十四章:不可违   “你说什么?!”   果然,道长一听这话就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他。   不过他的眼里,倒不是生气,更多的是惊诧,似乎是根本不相信,高朗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瞧着高朗,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揪住他的中指便是一扭,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师兄,她是……她是乌孙……”六叔见状,忙上去阻拦,似乎是怕道长会做出什么对素宛不利的事来。   “你知道这件事,你知道你还……”道长见六叔向他求情,更为惊诧,忍不住说:“疯了,都疯了!统统疯了!!!”   “师兄,此事事关双鱼玉佩,你先随我们回宾馆去吧。”六叔见道长如此激动,忙出言恳求。   道长此时意识到事情已经到了不能挽回的地步,知道此前是自己想的太天真乐观了,于是只好作罢,长叹了一声,松开了六叔和高朗的手!   “造孽,真是造孽!该来的总会来,想躲也躲不掉!”道长说罢,便转身看着查建勇,恨恨地说:“你成功了,接下来就该是你承担恶果的时候了!”   说罢,便对六叔一摆手,示意要他带路。   六叔见了这动作,如获大释,忙引着他往机场门外走去。   到了宾馆,道长二话不说,便将六叔和查建勇赶在门外,自己则一把将高朗拖进了房间,顺手便反锁了房门。   六叔见他如此,不免有些忧心,可这时候却也无计可施,只好在门外看着查建勇。   他死死地盯着查建勇看,查建勇心里直发毛。   也不知是看了多久,最后查建勇实在沉不住气,便告饶道:“行了祖宗,你有什么要问的,就直接问吧,你这样看得我慎得慌!”   “你和我师兄为什么会认识?你们刚才在机场上说的到底是什么事儿?”六叔也不避讳,直接问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我和你师兄,那是老相识了!”查建勇云淡风轻地来了句。   他这话显然是避重就轻,六叔不傻,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于是他又接着问:“你究竟想做什么?你对我们说的话,和今日我师兄说的,似乎不太一样啊!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这事儿没完!”   “我一个废人能有什么?”查建勇此时显然依旧不想说实话。他像哄小孩似的哄骗六叔,那轻慢的态度,让六叔很不满。   “你什么意思?”六叔问。   “我记得我应当跟你说过,我住在这黑林子里,虽是双鱼玉佩带我来的,可终究和长春谷也是有渊源地。”查建勇被他问得烦了,便说了一句。   “然后呢,长春谷和你们有什么渊源?”六叔又问。   “本质上来说,长春谷和我们黑林子里的这个空间,并没有什么差别,都属于时空裂缝。”查建勇说:“只不过,黑林子里的是双鱼玉佩所造,而长春谷的,则是你师兄一手所造。”   “时空裂缝?我师兄,本领虽大,可并没有这开天辟地的本事,你这话怕是过头了!”六叔觉得张建勇是在胡说,因此并不认同。   然而查建勇听了这话,却只是冷哼一声,随即便说:“你爱信不信,你自己想一想,长春谷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那里有时间吗?还是一切都是凝固的?”   查建勇说完这话,便闭上了眼睛,不理人了。   他心里对道长一直都是又敬又怕,一则是因为道长内力高深,而是因为他觉得这个人,他琢磨不透。   对于他想做的事,道长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横加阻拦,这让他十分怀疑他的动机。   与此同时,道长和高朗也在房间里开诚布公的谈判起来。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大胆!”道长一开口,便是训斥,“我们从前不是说好了吗?你绝不可以再见他!为什么言而无信!”   他和素宛,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这一世,已经入道,你现在这样的做法,只会害人害己!”道长见素宛不说话,便又教训了一句:“你们本就是殊途,任何逆天而为的事都不会有好下场,何苦这样执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这一次绝不会放手!”素宛可不像查建勇这样好说话。她毫不示弱,直接怼了回去!   “没用的,天命不可违。更何况我们早已有过约定,你不应该食言而肥!”道长指责道。   “不该违也违背多回了,不该食言也食言多回了。你早该知道什么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为了他,别说是食言而肥了,就是叫我逆天而行,我也愿意!”   素宛冷哼一声,直接说道。   她的语气虽然强硬,可却红了眼眶。   “除非你毁掉双鱼玉佩,否则,只要双鱼玉佩在一天,你就奈何不了我一天!我生生世世都缠着他……”   女人的倔强,虽不能杀人,却也能叫人肝肠寸断。对素宛而言,在每世的轮回中,找到六叔,就是她存在的唯一意义……   。 第六百七十五章:一些真相   素宛的话,让道长脸色就是一变!   他瞧着眼前的她,知道她说的并非假话。   其实这么多年,为了他这个师弟,他可没少费心思。   张汉甫原本就是一介凡人,是凡俗中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原本生老病死,转世轮回,自有他自己的定数。   然而当初素宛逆天改命,强行将一个凡人的命数与双鱼玉佩这样的上古神器相结合,这才造就了今日这种局面。   因为这种联结,使得张汉甫身上多了一丝神味儿。   这种神味儿,平时并不容易被察觉,只有在素宛驱动双鱼玉佩的时候,才会与之遥遥相对,激发出一定的能量来。   这一丝连他本人都无法察觉的能量,却足以让素宛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调动双鱼玉佩的能量来寻找他,上一次这么做,导致了彭教授的失踪,再上一次,就是查建勇出现在罗布泊实验室的时候!   当然,还有更早的,这里就不做赘述了。反正每回她调动双鱼玉佩,世间都要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这么多回,她不是没有成功过,只是每回,两人都在机缘巧合下刚好错过。   而至于最后的那两回,她倒是真的没有找到他!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最后那两回,都被道长人为的化解了!   这事情还得从数百年前的往事说起。   当初道长还是个小道童,道长的师父呢,刚开始带着道长修行。   这师徒两人,在金陵地界生活。   这金陵啊,乃长江下游一个重要的关口,古时水患不少。   有一年,有大蛟下山,欲延长江入海化龙,一路上兴风作浪,引起了极大的水患灾害。   水患一发,百姓必将死伤无数。   道长的师父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于是便在洪峰刚至的时候,就带着徒弟、提着剑去斗那大蛟。   这一斗,就杀了个三天三夜,战了个地暗天昏,最终才算是成功杀了恶蛟,逼退了洪水。   原本他们师徒以为,这洪水止得及时,应当不会有金陵百姓丧命。谁知洪水退下后,江滩上却出现了一具尸首!   道长的师父一看见这尸首,顿时大呼不解——他分明算过,自己这个时辰来,绝不会有伤亡。难道是百密一疏,自己个儿算漏了?!   想到这里,道长的师父再次掐指一算,谁知却发觉这人原本命不该绝,也非恶蛟所伤,竟是在意外之下被他的紫金神剑剑气所杀!   紫金神剑乃圣器,凡人被这剑所杀,便是魂飞魄散,再无轮回的可能!   这叫他顿时愧疚,于是决心要做出弥补,于是便收了那恶蛟的内丹,从中练出了一丝龙气,又借那一丝龙气重塑了那凡人的魂魄。   但这龙气毕竟不是俗物,要用于人身,并不简单。   为了让那魂魄更稳定,道长的师父便又寻了一处绝佳的好|穴,用种生基的方式将他种了下去!   这个地方,就是易县的河道口!   只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凡人,也不是真正的凡人,他就是素宛生生世世寻寻觅觅的人——张汉甫!   当时张汉甫的转世之身,之所以会出现在江边,也是因为素宛调动了双鱼玉佩之力召唤他。   他受双鱼玉佩的感召,就梦游到了江边。   那么素宛为什么要选择那一刻召唤他呢?   原因很简单,她算到一天之后江陵走蛟,将会发生巨大的灾难。为了避免心上人出事,她便提前启动了双鱼玉佩,想要召他离开,救他一命。   却不曾想,她人算不如天算,没算到半路会杀出道长师徒,打乱了她全盘的计划!   就这样,一切都偏离了原本的路线。   张文甫的魂魄,在河道口这块地,借着目神珠的神力滋养,经数百年,才再次出世投胎,成了现在的六叔!   这也就是为什么,六叔出生那天,恰逢河道口天地色变,龙气破阵而出。   这也就是为什么,从那一世开始,素宛再用双鱼玉佩之力找张汉甫转世之身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的缘故!   因为不论是种生基还是后来的刘|青山,都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原先的张汉甫了!   他与双鱼玉佩的联结,变得微乎其微,要不是这一回查建勇将他们一行人都诓到了敦煌来,素宛几乎都已经失望了,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失去张汉甫了!   “我并不知道你们之间那些往事。”在素宛面前,道长选择装傻。   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他才不想和素宛去论这些往事里的是是非非!   “重要的是现在,你要明白,他不是张汉甫,你的那个张汉甫,已经命丧紫金神剑之下了!”道长只想快些厘清这里头的关系。   “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了?”   素宛冷笑,她用颇为不屑的语气质问:“既然你不知道,既然你说不是,你为什么这样火急火燎地赶来?你为什么急不可待地要把他带走?”   这话叫道长无言以对。   素宛见他不做声,便又说:“既然如此,一切就让双鱼玉佩来说话吧!道长你可有胆量与我赌上一把?”   。 第六百七十六章:决不食言   “你想赌什么?”   道长听了素宛的话,防备极了。   “你放心,我们大漠儿女,素来说话算话,我绝不会食言,一定愿赌服输!”   素宛瞧着道长,眼神灼灼。   “你想赌什么?”道长再问。   “月牙泉边,有个七佛阵,双鱼玉佩就在那阵中。”素宛不悠不急地说。   “那又怎样?”道长问。   “我们带他去七佛阵,双鱼玉佩会给出答案!要是双鱼玉佩认他,那他就是张汉甫,要是双鱼玉佩不认他,我就退出,从此不再纠缠!”素宛直截了当地说。   “如果他是张汉甫,你又想如何?”道长可没那么傻。   “如果他是,那你们谁也别想阻拦我!我已经失去了他两次,绝不允许出现第三次!”素宛说道。   “你这又是何苦?”道长有些无奈。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素宛瞧着他,态度十分强硬,“我是不会放弃的!”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一次又一次的启动双鱼玉佩,造下了多少孽?门外那个查建勇,就是被你所害!你要明白这其中的因果!”道长指着门的方向,说道。   “因果?我管他什么因果!他的因果要我负责,那我的因果呢?又要谁来负责?”素宛闻言激动起来。   “素宛,这世上,万事万物皆有关联。你的一个动心起念,也许就会毁了别人的一辈子!”道长皱眉,瞧着她劝说道:“不要再造孽了,否则,你只会走火入魔!”   “嗬!我可以不造孽,你把张汉甫还给我,我可以保证就此封印双鱼玉佩!”素宛直接说道。   她的心思很简单,千般万般,终究只为了一个张汉甫!   “你为什么还是不明白?他是刘|青山,他不是张汉甫!”道长感觉自己是在浪费时间。   “既然如此,那咱们七佛阵前见分晓便是了!”素宛也不想再废话。   “可以,但你最好要明白,他已入道,已是半仙只身。你们早已不是同路。”道长还是强调了一句。   “是或不是,我自己会看!不劳你费心!”素宛毫不示弱。   说罢,两人便一起拉开了门!   这门一开,两个扒着门缝偷听的人,便险些一个踉跄跌到他们身上去。   这场景,多少有些尴尬!   道长瞧了瞧查建勇,又瞧了瞧六叔,皱眉说道:“你们俩这是干什么?”   “我……我们……”六叔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师兄,我们好像把欧阳华忘在景区了。”   “什么?!”道长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说:“那、那咱们现在去把他接回来!”   这事对他来说,可以算得上是正中下怀了!   “好,好,那我们去一趟!”六叔说着,有转身对查建勇说:“你就不要去了,我们接了人就回来!”   他本意是想甩开查建勇,爷仨单独干,谁知顶着高朗皮囊的素宛这时却突然说:“他为什么不要去?他应该去!”   “啊?!”六叔听见高朗这么说,忍不住立刻对他使眼色,不料,他却根本不看他,只是望着查建勇说:“你叫查建勇?”   “啊?”查建勇听了这话,一时有些没看明白。   “我问你,你说双鱼玉佩毁了你的一生,有什么证据?”素宛咄咄逼人。   “你……你干什么啊?鬼|上身了啊你!”查建勇被他这么一闹,心里不由发毛。   “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要是真是因为双鱼玉佩害你蒙难,我会补偿你!”素宛说道。   “高朗,你干什么啊!你发什么神经!”查建勇以为他在玩什么把戏,脸上不由浮起一层薄怒。   “走吧!你和我们一起去七佛阵,等事情了了,我自会给你一个交代!”说着,素宛便先一步往电梯走去。   他这一走,身后便留下了三个满脸蒙圈的男人!   六叔见状,忍不住一把拖住道长,问道:“师兄,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女人暂时借了阿朗的身子。”道长叹了口气,随即转向六叔,说道:“青山,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反对你到西北来吗?”   “为、为什么啊?”六叔一听师兄是这口气,便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   “因为……”道长想和六叔提前交代一声,可话到嘴边,却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早就知道了双鱼玉佩和他的关系,更没法告诉他,为了斩断它们之间的这种联系,自己和师父付出了多少的努力!   “因为什么?”六叔见师兄一脸难色,更觉得好奇。   “没什么,”临了,道长还是没说出口,只拍了拍他的肩,对他说:“你要记住,你已入道。既然入道,就应该坚定不移,切不可行差踏错,抱憾终身!”   “师兄,我对她没那意思!”六叔听了道长的话,果然误会了。   “没意思就好。”道长呢,也不再解释,只叹了口气,说:“走吧,咱们一起去七佛阵走一遭,双鱼玉佩,就在那里。是福是祸,很快便能见分晓了……”   。 第六百七十七章:高台   这已经是六叔第三回往七佛阵跑了。   这就跟煎小黄花鱼似的,翻来覆去都是它,弄得他再来时,已经对这里熟门熟路,跟来自己家似的了。   不等素宛开口指路,他就自顾自按着前一晚那只狐狸走的路线带着他们走到了阵中。   “你怎么会知道这七佛阵地解法?”素宛见状惊诧。   “你多来两回,你也能知道!”六叔没好气地说。   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地上就咔嚓一声,裂出一个大坑,把他们一行人,全都陷了进去!   这一段儿,六叔是经历过的,所以他也没什么反应,只听着其他那几位在下陷的过程中滋哇乱叫。   然而,等他们一路坠到实底,再一睁眼,六叔却慌了——这不是上回他们来的地儿啊!   这里既没有人牲,也不狭小,反而布置得富丽堂皇、恢弘大气,那些高高的石柱、粗犷地浮雕,处处透出与中原地区不一样的风格!   六叔瞧着眼前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只呆愣愣地瞧着这间足可以称之为宫殿的屋子,说不出话来!   在这大殿的正南方,有一高台,高台上似乎有些什么。但因为环境昏黑,只能看出一个大概,并不能清晰的分辨。   他正想往那高台方向走,不料却被素宛喊住了。   “怎么了?你不是来过几回了吗?”素宛到了这里,突然从高朗的身体里分离了出来。   她依旧是六叔在幻境里时见到的模样,明眸皓齿,烈焰红唇,美得像一支盛放在沙地里的玫瑰!   在她的身上,你感觉不到鬼气,也感觉不到仙气,只有一种烈火般的明媚。   “我、我上回看见的不是这样。”六叔一瞧见她,说话顿时有些心虚,忙朝旁边退了两步,对她是唯恐避之不及!   “你跑什么?”素宛见他往后,怎会给他机会?立马就往前赶了一步。   “我没跑!”六叔矢口否认,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师兄那里躲过去。   素宛见状,倒也不追,脸上反而浮起一层“调|戏”得逞后的笑!   她大约是觉得胜券在握,因此也就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毕竟,来日方长,她还有的是时间!   再说此时,高朗也醒了,他这大半天的,一直都昏昏沉沉,什么也记不清楚,这时候醒来看自己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地方,更是一脸蒙圈完全不知所措!   “六、六叔,这、这什么地方啊?”他昏头涨脑地找六叔,不料却一眼看见了道长,顿时惊呼起来:“道长?!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在……”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道长不等他说完,就默认地点了点头,把他那后半句话拦在了嘴里。   “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高朗费心思想了老半天,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这事也不重要!”道长见他想得那么费劲,就直接来了一句。   此刻,他的心思可不在高朗的身上,自然不会与他多言。   只看他直接对着素宛来了一句,道:“现在人都到齐了,你可以开始了!”   素宛闻言,倒是配合地点了点头,随即便径直往前,走到了大殿正南的那个高台面前。   直到这时,众人才看清楚,那高台上,是一尊雕像!   那雕像不大,就是一个盘腿而坐的和尚模样。   且那和尚极精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气质,要不是他坐在高高的台子上,只怕很少有人会注意到他!   只看素宛在台子前举手一扬,台子两侧的长明灯便燃了起来,整个大殿,顿时亮堂了许多。   高朗他们,这时也终于看清了那雕像的容貌。   这塑像的五官立体且精致,谈不上慈眉善目,可隐隐间还让人觉得十分眼熟。   高朗盯着它看了有一会儿,才突然惊呼——这不就是当日邀他至禅房喝茶的那个大和尚么?!   这一看,高朗心头不由一惊,忍不住嚷了起来:“我见过他!就昨天晚上,就是他请我喝的茶!!!”   “你说什么?他请你喝茶?!这怎么可能!”素宛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惊诧。   “是的,他还跟我说,要找到双鱼玉佩,必须要参透两句诗!”高朗直言。   “两句诗?!什么诗?”查建勇一听这话,即刻问道。   “就是……就是……”高朗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说,只好望向自己的六叔。   六叔见状,心领神会,说道:“就是说着七佛阵的诗,我们就是参透了这两句诗,所以才来的这里!”   素宛这时并没有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她趁着他们聊天的当口,伸出双手,凝神掐诀,对着那雕像念起了他们乌孙特有的咒语。   她念得极快,且声音极轻,在场并没有人能听懂她的话,然而,谁都能感觉到一种能量经由她的口发散出来,很快就包裹了整个大殿,听得人鼓膜发胀!   很快,更令人惊奇的事发生了,只看那雕像在她的咒语声中突然动了起来!   起先只是肌肉不易察觉的颤动,紧接着便是心口的起伏,很快的,他便舒展开自己的四肢,竟然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活了!!!   。 第六百七十八章:看热闹   “他活了!他活了——”   高朗见状,激动得大喊。   他就知道,眼前这和尚,绝不是一尊雕像这么简单!   然而,此时的“大和尚”,却似乎压根儿听不见他、也看不见他,他是只在按照素宛咒语之下的命令去做——叫他往东便往东,叫他抬手,他绝不会抬脚!   然而纵使如此,这一切还是让人觉得惊奇。   众人看着那塑像在素宛的操控下,很快就变换姿|势,将自己的一双手托到了她的面前。   她见状,换了个咒语又念了两句,然后,奇迹出现了——那塑像的手掌摊开了,在他的手掌中,就放着一块双鱼玉佩!!!   “双鱼玉佩!”查建勇见状便要伸手去抢,不料素宛眼疾手快,他的手还没伸上去,就被她打落了!   “你干什么?”素宛一双眼睛冷冽极了,瞧着查建勇便说:“乌孙圣物岂容你这样的凡人玷污!再敢妄动,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眼神像刀子,话说得极狠,查建勇听了,连忙缩回手。   他知道,她是认真的!   素宛见他暂时退开了,便朝六叔招了招手,说:“你来!”   “我?!这恐怕不合适吧?”六叔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哪里不合适?”素宛问。   “这是你们乌孙的圣物,我看还是算了吧!”六叔一心只想撇清关系。   “在这么多人里,唯独你是最有资格的。你说这种话,只会让我伤心,你知道吗?”素宛挑眉看他。   这话一出,六叔倒也觉得是自己小气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问:“要我做什么?”   “你握住它。”素宛下了指令。   “就这样?!”六叔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就这样!”素宛瞧了瞧六叔,又瞧了瞧道长,然后说:“接下来的事情,你师兄知道该怎么做!”   六叔闻言,忙瞧向道长,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然而这时候,道长却似乎默认了,只说:“别怕,不会有事的!”   他似乎很笃定,然而内心却并非毫无波澜!   其实,六叔不能来敦煌,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道长此前,从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这件事,还要从道长的师父圆寂坐化之时说起。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师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将道长叫到自己跟前,交代了许多身后事。   这其中,六叔就是极重要的一桩。   “云天,为师近日夜观天下,发现东南有龙气隐隐生出,看来,再要不了几十年,河道口那位,就该破土而出了!”当时,他的师父北辰子这样说。   “师父,等他破土而出,又当如何?”云天忙问。   “他冲破封印之日,必将导致狂风骤雨。你一定要细细找寻,找到他托生的人家,用心教导他,引他入道!”北辰子嘱咐道。   “师父,既然如此,为何不让徒儿直接找到他,带回身边亲自抚养?”道长不解。   “这孩子不是普通人,跟在你身边,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倒不如让他长在寻常人家更好!”北辰子叹了口气,说。   “被人发现?!谁要找他?!”道长闻言惊诧。   “自然有人要找他,这其中,自有一桩因果。原本这事我们不该插手,只不过他死在紫金神剑之下,为师总要给他一个交代。   但不论怎么说,如今的他体质异于常人,实在不适合再逗留人间了!命运既然已经改变,将错就错,反倒能成就一番造化也未可知!”   北辰子的话让道长云里雾里。   “师父的意思,是有意要度他?!”道长寻思了半晌,才问。   这个问题很大胆,北辰子并没有回答,只说:“记住,你师弟此生,有一个生死大劫,岁在甲子,你一定要护他!度过去,便成了!”   “这……这徒儿怎么护?”道长有些为难。   “西北乃他的五鬼方位,无论何时何境,切不可让他前往西北!”北辰子说道。   “这么严重?!”道长觉得不可思议。   “对,一旦前往西北,他必死无疑,我们也将功亏一篑!前面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会化为乌有!”北辰子的神情凝重极了!   他再三嘱托,在飞升前,就这个问题说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六叔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来,依旧不肯罢休!   “师父,你是早已算准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如此强悍,才这样嘱咐徒儿的吗?”道长在心里默念,他瞧着素宛,自愧弗如!   然而此刻,一切都太迟了,从六叔见到素宛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现在,他除了默默等待结果,还能做什么?   道长只是瞧瞧握紧了自己藏在袖子里的一把短刀,心中暗想:“要是真的赌输了,那我只能和她拼命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我就是拼了命,也必须要完成!”   而高朗呢,这时候也很兴奋,他感觉自己是在见证什么奇迹似的。   谁知,他正一门心思等待着结果,却突然听见自己的身后响起了子姬的声音!   “高家小哥,你亲妈都被人劫走了,你怎么还会有心思在这里看别人的是非恩怨?”子姬一开口,就带着一种指责的意味。   高朗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沉,连忙回头来问:“是谁?谁绑走的她?!”   。 第六百七十九章:真实目的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在那儿站着吗?”   子姬瞧了瞧不远处的查建勇,意味很明显。   这话一出,顿时望向查建勇,眼神一冷。   “你绑了我师母?”到了这时候,高郎也不想和他兜什么圈子,瞧着他便问。   “怎么了?我不知道啊,出什么事了?”这时候的情况显然对查建勇不利,他自然要选择装傻。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这时候装傻,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因为就在高朗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在场所有的人都已经将目光齐刷刷的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场面一度尴尬,查建勇只好继续装傻。   然而这时候,没有人会再理睬他的装傻。道长直接抽出了随身佩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你最好说实话。”他冷冷的说出这六个字。面无表情,却充满了威慑力。   “子姬绝不会冤枉你!我师母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要你偿命!”高朗直接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子!   “我告诉你,那是我的亲妈。我绝不允许这世界上有任何一个人伤害她!!!你听清楚了吗?”高朗说得咬牙切齿,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凶相毕露”过!   查建勇见状,知道自己这回是糊弄不过去了,于是也干脆卸下了伪装,瞧着众人啐了一口唾沫。   “把双鱼玉佩给我,只要你们把双鱼玉佩给我,我保证,她绝不会有事!”他叫嚣着,不停强调:“只要交出双鱼玉佩什么都好说!”   这话要是放在平时,兴许还真能把这一屋子人给唬住,可今天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苍白无力。   查建勇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略聪明一些的普通人,他和子姬素宛她们,那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何况,就算没有子姬素宛,这里还有道长,还有六叔,甚至还有高朗,这里对待任何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可以让他一败涂地!   可以说查建勇此时根本毫无胜算!   “你要什么双鱼玉佩?”相较于高朗六叔的如临大敌,素宛看查建勇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幼儿园的孩子。   “我要双鱼玉佩自然有我的用意!你们把东西给我便是,用不着这么多废话!”   查建勇大约是想拼个鱼死网破,他见众人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干脆一掌打开道长的宝剑,然后就再次向双鱼玉佩的方向袭了过去。   这种行为,其实无异于自|杀。   “小心——”素宛见她向六叔袭来,不由大喊。   然而六叔此时早已有所防备,见他过来,忙往右侧轻轻侧过半个身位,待他扑至眼前,便往他身后一撤,以肘击背,朝着他的脊椎骨第三节就是重重一记,直接打得查建勇失了重心,一跤摔了出去!   高朗见他失了重心,立刻补位,上去便借力用膝盖骨顶住他的后背,顺势将他双臂向后反扣起来,随即脱下自己的皮带,将他的手绑了起来。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查建勇就被绑得死死的,动弹不得了!   “你们!你们就不怕我撕票吗?”他大喊,心态明显崩了!   “我知道人在哪儿。”子姬这时轻声来了一句,说:“之所以留你到现在,就是想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话一说,查建勇的脸色顿时又是一变。   他知道自己唯一的筹码就这么没了,顿时瘫软下来,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坐在地上。   “你究竟要双鱼玉佩做什么?”六叔见状于心不忍,于是问道。   “做什么?我就是要毁了这块玉!我要让它粉身碎骨,我要让它万劫不复!是他毁了我,毁了我们的一生,那我也一样要毁了他!!!他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魔鬼——”   查建勇喊得歇斯底里。   他将这些年的委屈,全都付与这一声咆哮中,整个人因激动,而青筋暴突,就连眼球里的血管都爆了出来!   他的恨是真的恨。此前对高郎他们诓骗的种种,都不过是他为了,毁掉双鱼玉佩做出的努力。   “你可知道,你毁掉了双鱼玉佩,黑林子里那个时空的人都会跟着一起死?”高朗突然有些同情他。   他突然理解了查建勇,知道他这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出于恨,一个普通渺小的凡人,对那些可以随意拿捏他生死的超自然能力的恨。   “你以为这么些年我们还会在意生死了?我们唯一在意的就是如何毁掉双鱼玉佩,让一切回归原位。”查建勇含恨说道。   “即使付出生命也义无反顾吗?”他的话,打动了道长。   “是,即使是死,我也要毁掉那个魔鬼!!!”查建勇坚定地点了点头。   道长瞧着他,不由叹了口气,又问:“为了毁掉双鱼玉佩,伤害了这么多人,也值得吗?”   “牺牲少量的人,换来更多人的平安,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只要双鱼玉佩存在一天,这世界就不可能会太平!!!”查建勇理直气壮,说着他的歪理。   他早已被这种恨意蒙蔽了双眼,毁掉双鱼玉佩,就是支撑他活在这世界上的唯一信念。   素宛看见他这副模样,终于有所触动。   她意识到眼前的悲剧其实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正是在自己一次又一次调动双鱼玉佩寻找张汉甫,才造就了这么多的悲剧。   说到底,查建勇该找的,并不是双鱼玉佩,而是她!   。 第六百八十章:赢了   “双鱼玉佩不是魔|鬼,他以后都不会再毫无预兆的发动了。”   素宛瞧了一眼六叔,又瞧了一眼道长,话里有话的说。   道长闻言,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你还是先想想怎样让一切回到原点吧。”道长对她说。   “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我能保证的,只是将来不再发生这样的事。”素宛有些无奈的说。   “难道就没有化解的方法吗??你是乌孙的大祭司,这一块玉佩,你应当最了解才对!”道长又说。   “双鱼玉佩最初是我们用来行军打仗的,乌孙人口稀少,打仗时往往兵丁数目不够,因此我们都是依赖着双鱼玉佩复制兵马与他人抗衡。”   素宛严肃起来,她瞧这道长说:“古来征战,死伤无数,我们从来只是考如何让他复制更多的人,从未想过要如何将已经复制出来的人还原回去。”   “是你,你就是那个能够操控双鱼玉佩的人?!”查建勇听到这里突然明白过来,他瞧着素宛,顿时悲愤交加。   “我帮不了你。”素宛似乎早已明白他的心意,不等他说出口,便浇灭了他的希望。   “大祭司,你该要有所担当,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失误造成的。”道长直言。   他这话分明在理,然而素宛听了却只是啐了一声,随即转身对六叔命令道:“把双鱼玉佩拿起来,如果他认主,那以后,由你来决定它的命运吧!”   “什么?!”这话让六叔感到惊诧。   “快些吧,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素宛似乎已经失了耐心,一分钟都不想再等待。   道长这时也默默的点了点头,六叔见状终于伸手,从那大和尚塑像的手里,将双鱼玉佩拿了过来。   玉佩极轻,长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精妙的雕工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籽料,然而这东西一到六叔的手里,顿时像过电了一样,带给他一种极奇异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体内像是有一道尘封已久的开关,猛的被人打开了,在那开关的背后,是一道闸门,蕴藏着无限的能量!   就在这开关打开的一刹那,他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天崩地裂,如山洪爆发般的巨大能量向他涌来!   这,就是双鱼玉佩的能量!!!   六叔感觉整个人为之一振。   他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想要更好的感受这一股澎湃的能量。   然而就只这么一瞬,他便感觉自己突然置身于一个宏大无比的瀑布之中。   周遭是磅礴的水|声,自上而下,从几千米的高空,充满了力量,急速下坠,不断砸落到六叔的头上,身上、脚边将他淹没其中……   这种感觉六叔从来没有经历过。   他虽然有些慌张,但身体中却隐藏着一种莫名的亢奋。   他知道,他是要与双鱼玉佩融合了!   “你看,我早说过,双鱼玉佩会给出最好的答案。”素宛见状兴奋的大喊。   她知道这个赌局自己赢了!   道长显然也没想到,眼前会出现这样一幕。他看见六叔浑身发光,整个大殿之中狂风骤起,那飞沙走石,比沙暴来临还要恐怖上千万倍!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由担心起自己师弟的安危。   “我和汉甫永远也不会分开了!因为我们就是双鱼玉佩!我是阴鱼,他是阳鱼,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因为我们就是浑然天成的一体!哈哈哈哈……”   素宛大叫,说罢,便张开双臂,奋不顾身的朝六叔,扑了过去!   那姿势便如同飞蛾扑火。   高郎与道长见状,忍不住惊呼起来。   然而这一切的惊呼,对素宛来说,却像是一种祝福,一种对她的爱情终于奔向了永恒的祝福。   这天地间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张汉甫……   。 第六百八十一章:照镜子   “你干什么?!”   素宛的闯入,让六叔大吃一惊。   她的双臂极自然地勾住他的脖子,眼睛里酿满了柔情。   这模样,让六叔有些招架不住!   他觉得自己老得足以做她的爹,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艳|福”,根本不感兴趣!   “小姑娘,我知道你已经一千多岁了,不过我从身体机能上来说,已经配不上你了,还求你放过我吧!”他恳求,态度诚恳极了!   他自以为自己这话极严肃,然而这话落到素宛的耳里,却如同笑话一般!   “你是觉得你自己老?没关系,我不嫌弃!”素宛笑呵呵的,心情好极了。   六叔想要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下来,怎奈她却反而勾得更紧了!   “别乱动!”她一瞪眸子,语带威胁地说:“老实待着!”   “别开玩笑了,我一心向道,对感情之事早已没有兴趣!”六叔无奈。   “我发现你怎么比从前更拧巴了?”素宛不满,直接腾出一只手,往自己的衣襟里掏。   “你干什么?!快住手!!!”六叔见她的动作如此大胆奔放,不由大惊失色,忍不住惊呼起来!   “怎么?你怕我吃了你?”素宛斜睨了他一眼,还是伸手往里掏。   那动作,不雅极了!   六叔觉得没眼看,只好自己将脸别向了一旁。   他虽然一把年纪了,却还是照样被她逗得满脸通红,像个十八岁的小伙子!   “哈!”素宛见他这么嫌弃,也不在意,只戏谑地笑,随即喊了一声:“看!”接着便从自己的心口里掏出一面小镜子!   “我不看!”六叔误解了她的意思,更为她的不自重而感到不悦。   素宛见他如此不配合,只好将手里的镜子放到了六叔面前,然后捏着嗓子说:“大爷,你自己看看嘛!”   “我不看!你还有没有一点羞耻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然对一个……”六叔皱眉,就差没直接骂上去了!   “对一个什么?我干什么了?我是叫你照镜子,又不是叫你行什么苟|且之事!”素宛说着,跳起来,拿着镜子不停在他眼前晃悠。   直到这时,六叔才松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镜子里看了一眼。   谁知这一看,他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镜子里的他,就如同幻境中所见到的那样,一下子返老还童,回春了!!!   这叫六叔惊愕,连忙一把攥住素宛拿着镜子的手,拉到自己面前,细细去看那镜子里的自己!   这张脸,年轻、朝气、充满了胶原蛋白。   他不由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要说没有一点激动,那是假话!   这个世界上,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只要是个人,就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永葆青春的!   男人看上去不像女人们那般在意,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不善于表达,也不好意思像女人那样去保养。可这不代表,他们就不渴望永远年轻!   “怎么样?还老吗?”素宛挑眉问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为什么会这样?!”六叔还是不敢置信。   “不管历经多少世的轮回,你也许会忘记你自己是谁,可双鱼玉佩不会忘掉你!”素宛这时却没由来的煽情,“你本来就是这个模样,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   “我不是张汉甫。”六叔叹了口气,说。   “不,你就是!”素宛坚定地否定了他的说法。   “就算我是,那又如何?我早就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了!”六叔说道。   “没关系,你迟早会再次爱上我!”素宛自信得很,直接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有无穷无尽的时间,来日方长,我一点也不着急!”   “你饶了我吧!”自打六叔返老还童,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顿时少了一份老气。   “张汉甫,你想得美!”素宛瞪了他一眼,随即说道:“收好双鱼玉佩,我跟你回易县去!”   “你跟我回去?!为什么?”六叔不解。   他这会儿,只想离这个女的要多远就有多远!   “因为我们现在要回去弥补一些往日犯下的疏失了!”素宛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就往查建勇的方向撇了撇。   六叔见状,顿时会意,不再拒绝,只说:“那你先从我身上下来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不香吗?不漂亮吗?你抱着我,难道不高兴吗?”素宛问。   “素宛,你这个说话的方式,真的……”六叔这颗老心脏,有点跟不上这个将近两千岁的西域少女!   “行了!别磨磨唧唧的了,我们现在就出发!”说着,素宛总算放过了他,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现在?!”六叔有些诧异,只说:“这机票还没订呢!”   “要什么机票?我们这里,既有目神珠,又有双鱼玉佩,还需要机票这种东西吗?”素宛失笑,说着便朝子姬招了招手,说:“来吧,神女,让他们看看目神珠和双鱼玉佩的厉害!”   。 第六百八十二章:瞬间转移   素宛和子姬脾气性格完全不同,一个像火,一个似水。   可偏偏,子姬却极欣赏素宛的这种张扬。   素宛才一招手,子姬就配合地推了高朗一把,把他推到了六叔面前。   只看她们二人互看了一眼,然后几乎是同时起势,两两相对,掐诀起咒,催动了目神珠和双鱼玉佩!   这两件东西,本就是一阴和一阳,自天地初开便是一体,后来分离数千年不得相遇,如今再重逢,所激发出的能量,足以撼天动地!   世界变得前所未有的亮,强光照亮了整个大厅。   起初只是一个点,后来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光球,接着便越来越大,越来越亮,最终充斥了整个大殿,驱散了所有的黑,成了一个只有白的世界!   众人被这白光照得根本睁不开眼。   他们不自觉地伸手去挡这刺目的强光,然而即使隔着厚厚的手掌,那光依旧能透过去,刺得眼睛生疼!   这叫他们有些心慌,心中不由寻思——就是原子弹爆炸,这光也不过如此了吧?   大家既觉得害怕,可同时又抑制不住的兴奋,期待着强光过后可能会发生的事,然而却突然听见素宛突然大喊了一声:“你们准备好了吗?屏住呼吸,我带你们回去——”   说罢,她便大声倒数一二三,嚷了句“憋气”。   众人一听这两个字,哪有敢不憋气的?都连忙深吸一口气,然后就屏住了呼吸。   才一屏息,他们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感觉到周遭突然狂风大作,那肆意的横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吹得人两颊生疼,五官变形、鼓膜发胀,头皮被风揪得发麻,整个人四仰八叉,像是要直接被吹散架了一般!   “我他娘的不会就这样被吹死在这里吧?”高朗在心里默想,一点没底。   要说不怕,那绝对是假的,因为他感觉自己此刻心口都跟着发闷,有种超速下的强烈不适感!   而且这种不适,根本喊不出口,整个人都想被压制住了一样,只觉得胃里都跟着恶心,然而想吐又吐不出来,所有的血管都有一种血液倒流,即将爆炸的疼痛感!   “死了死了!我八成是要死在这里了!”   高朗心中大叫不好,然而依旧发不出声音。   这种强烈的不适,让他有一种濒死的错觉。分明只是短短几秒,却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般痛苦!   终于,他感觉有白沫从自己口中淌了出来,这叫他更加绝望!   “相公挺住!马上到了!”就在这时,子姬的声音适时传来。   他一听见这声音,顿时感觉好受了许多,正欲伸手抓她,不料那狂风却又突然停止了,就像它突然刮起那般,现在,又戛然而止,让所有人都惯性地“哇”一声,大喊出来,随即睁了眼!   这一声“哇”,几乎所有人都吐了血。   他们两眼发黑,缓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结果忽然发现——他们果真已经回来了!回到了玄元街八号!   “我、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高朗抬手,使劲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完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茶室、竹藤椅,让高朗惊愕。   他没想到,自己还真“瞬时转移”了!   “我们真的回来了?!”六叔和道长这时,也擦着自己嘴角的血渍,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是啊,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就是有这样的效用,瞬间转移!”素宛笑得得意,“你看,根本不需要飞机票。”   “可拉倒吧!我差点儿没死在半道上!”六叔这时却拆她的台,只说:“我情愿坐飞机!”   “那是因为你们修为不够,身体素质不行,你看我和子姬,一点压力都没有!”素宛见他对这次旅程地体验不佳,连忙解释。   “嗯,这种速度,要换个普通人,得死!”六叔点了点头,说。   他这时候看起来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外表和他这种老气横秋的说话方式格格不入,带着点反差萌!   毕竟,他现在不是老美男子了,是正宗的小美男子了!   “六叔!你看,查建勇是不是没气了?”就在这时,高朗发现一旁被绑着的查建勇,已经口吐白沫、七窍流血了!   道长闻言,连忙俯身去探查建勇的鼻息,谁知他这手指还没伸到他的鼻子底下,楼梯上就传来一声惊叫——   “勇哥?!勇哥你怎么了?!”只看巧姨发了疯似的冲上来,拨开众人一把便将查建勇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们不是应该在……”巧姨抱着他便抬头质问,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住了。   因为当她的目光不经意落到六叔脸上的时候,整个表情都变得错愕!   “大、大哥?!”很快的,错愕变成了惊恐,巧姨不相信人能返老还童,她疑心自己不过是在做梦!   “阿巧,”六叔这时也很尴尬,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只好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解释道:“你现在是在做梦,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什么?!”巧姨听了这话,更觉得不可思议。   哪有人做梦的时候,梦里人还会告诉自己,说自己是在做梦的啊?这算是哪门子的梦?!   然而,她还来不及细想,道长便眼疾手快,趁其不备,移至她身后,抬手便是一记,将她给打昏了……   。 第六百八十三章:当然是原谅她啊   “师哥,你这是干什么?!”   六叔见他把人打昏了,不由一惊。   “不这样,你怎么自圆其说啊?”道长直接来了一句。   “可是……”六叔见巧妹倒在查建勇身上,倒不知道将来要如何安置这两个人了。   这两个,要说是彻头彻尾的坏人,其实倒也算不上,可的确,他们杀了人,作了恶。   这世上,情有可原四个字,从来就不能抵消犯罪。   犯了错,就该要接受惩罚!   现在双鱼玉佩已经找到,接下来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关闭时空裂缝,实在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应付查建勇和巧妹了!   “报警吧!”道长这时对他说:“报警是最好的选择,让他们承担该要承担的后果。”   道长拍了拍六叔的背,说:“把一切交给阿杰,他会处理好的!”   “我现在这模样,只怕不适合出现。”六叔有些为难。   “没关系,让高朗去做。”道长知道他于心不忍,便将任务交到了高朗的手上。   于是,他们便兵分几路,忙活开了。   素宛和子姬,跟着六叔和道长去了黑林子,找到了查建勇他们建立的村子;而高朗则联系了阿杰,把查建勇和巧姨都移交给了他们。   这时候,洛克白已经全部认罪,他倒豆子似的,供出了一大堆人。其中也包括查建勇,他当初为他办的事可不少,绝不向他自己说的那么无辜。   再加上他此前绑|架了柳月和倪曼,阿杰他们本来就在全城搜捕查建勇,这时候见他被送来,自然是立刻就批捕了。   人活在世上,无论何时都应该秉持正道,决不该因为遭遇横祸,便以此为理由,走入歧途。只有心存美好,才有可能遇见美好,谎言说得再真,终究还是谎言。   他这一进去,只怕就没有机会再出来了。   不知道午夜梦回,当他想起自己曾经的身份,想起玉清这个道号,会不会觉得羞愧!   高朗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阿杰送他,两人坐在高朗的车里,抽了一支烟。   天气不算太好,雨淅淅沥沥地下。   细雨打在车窗玻璃上,气氛难得的宁静。   高朗许久没有这种尘埃落定的闲适,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怎么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阿杰瞧着他,问。   “我准备去找一趟倪曼。”高朗抽了口烟,顿了许久才说:“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你知道吗?陆楷风给倪曼挡枪子,前几天差点死了!”阿杰听了这话,突然说。   “什么?!”高朗闻言惊诧。   “嗯,身上被机枪扫的跟马蜂窝似的,我们都以为他活不过来了。要不是他,倪曼活不了!”阿杰又说。   他本想直接告诉高朗,倪曼已经决定和陆楷风在一起了,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于是只好迂回。   “那现在呢?他们在医院吗?”高朗没有多想,只问。   “是啊,”阿杰点了点头,然后转脸望着高朗,好半天才说:“其实陆楷风挺可怜的,你说是不是?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个份上,不容易。”   他一半试探,一半暗示,想看看高朗的态度。然而高朗却似乎压根儿没往这上面想!   “嗯,”他只是点了点头,说:“我去看看他。”   “小曼挺难的,她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他。这么些年,自己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过……”阿杰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觉得柳月交给他的这个任务太难了!   倪曼大约是真的下了决心了,她连见都不愿意再见高朗,因此便将这事交托给了柳月。   柳月呢,自己又觉得说不出口,正犯愁。这时候听说高朗去找阿杰,就立刻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转交给了阿杰!   可怜阿杰也是个钢铁直男,这种替别人转达分手意象的事,他是真的做不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啊?”所幸的是,高朗这时终于听出了些苗头。   他瞧着阿杰,不由笑了,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说话婆婆妈妈、吞吞吐吐的?有什么就直说!”   “我直说?我怕你受不了!”阿杰听他说自己婆妈,当即不能忍了!   “受不了?我有什么受不了的?”高朗闻言失笑,可很快,却好像回过了点味道来,“你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小曼向陆楷风求婚了!”终于,阿杰咬牙说出了真相!   “这事你不能怪她,陆楷风差点就死了!她无以为报,所以只好……”阿杰这时候也不管什么感受不感受的了,只滔滔不绝地说:“我们当时都在场,没有人能说出一个‘不’字来!这实在……你一定要谅解她啊!”   。 第六百八十四章:至于吗   “你说什么?!你说小曼……小曼她给谁求婚?!”   阿杰的话,让高朗一下子就炸了!   他瞧着阿杰,瞧了好久好久,然后突然使劲地抽自己。   大嘴巴抽得“啪啪”的,吓得阿杰连忙一把拖住他的手!   “你干什么啊这是!至于吗你!”阿杰想要劝他,可这话一出口,却又觉得不是那个味儿!   至于吗?当然至于!   也不过是短短两三天,老婆就成了别人的了,你说至于不至于?   将心比心,他这样说话,完全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啊呀你别打了!别打了!”高朗还在不停的抽自己,看得阿杰不落忍,只好用力按住他,劝道:“事已至此,你这样是干什么?没用的!”   “别拦我!我要打醒我自己!我怎么还不醒!”高朗以为自己是做梦,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别打了!这不是梦!这就是真的!”阿杰见他把自己抽得脸颊通红,都觉得造孽。   “不是做梦?!这怎么可能?!小曼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求婚?我不信!你们是不是整我?这是愚人节么?这一点儿都不好玩!”   高朗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朗,朗!阿朗,你冷静!”阿杰按着他,硬着头皮继续安慰:“我知道,出了这种事,你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但你想想,小曼也不容易,她这些年,为你付出了这么多,可到头来,你得到了什么?”   “我们大家都觉得她认死理,非要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自己。现在总算她想通了,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你该成全她!她不想当面和你说,也是怕自己动摇。陆楷风这次是真的豁了命了,也不能再对不起人家不是?”   阿杰喋喋地劝说着,生怕高朗想不开。   可这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觉得自己都很难被说服。   自古清官难断家务事,感情的事,真的很难一两句话理清楚。   “她在哪儿?”高朗这时候终于冷静了一些,只问。   “你要干嘛?她不会见你的!”阿杰紧张起来。   “她为什么不见我?我难道会吃了她不成?”高朗心里藏着怒气。   感情的事,始终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不论是什么样的变故,始终都应该两个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摊开来讲清楚,现在这样叫别人在当中传话,算怎么回事?   “我必须见她一面。”高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翻出倪曼的电话,打过去。   可到了翻电话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通话记录的前几页里,根本已经找不到她的号码了。她就像是一粒沙,早已沉入了茫茫沙海,想找也找不回来了!   这叫他终于开始发慌,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已经失去她了!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点在屏幕上的手指不停地哆嗦,好半天才点到了主键盘上,凭着自己的记忆,打出了倪曼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   电话通了,可却没有人接。那单调的长音响得寂寞,一声又一声,像一把利刃,不停在捅他的心!   他不死心,电话拨了一遍又一遍,执拗得可怕。   “算了吧?别打了!”阿杰见状,也跟着觉得难受。   然而,高朗却根本不理会他的劝说,只是双眼通红地捏着手机,始终不肯相信——他的小曼有一天会决绝到连他的电话都不接!   他没由来的鼻酸,虽努力克制,可控制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摔掉手机,捂着脸哭了起来!   他知道,这电话再也不会有人接了。   电话那头的人,真的已经彻底放弃了他!   他把自己的脑袋深深埋在膝盖里,整个脊背不自然地起伏着,哭得像个孩子。   起初还没有声响,可哭到后来,竟嚎啕得像个孩子!   车厢里,充斥这高朗绝望的嚎啕。   阿杰坐在一旁,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   他知道高朗的难受、悲凉,却也理解倪曼此刻的所作所为,除了无奈,他说不出更多的话。   “哭吧,哭完就好了。男人嘛,没什么过不去的!”末了,他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安慰。   与此同时,还在医院陪护的倪曼,心里也不好受。   她把电话调成了静音,放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然后洗了个苹果,默默地坐在床|尾,给陆楷风削苹果。   脱离危险后,陆楷风已经好了一些,他依旧不能动弹,只是睁着眼睛,静静地瞧着她。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裤袋里的手机震动“嗞嗞”地像个不停,徘徊在他们之间,如幽灵一般。   “是他吧?”终于,陆楷风虚弱地问。   “不知道。”倪曼手里的刀停了一停,紧接着便继续往下削了起来。   “接吧……”陆楷风叹了口气。   “不接,往后都不接了。”倪曼听了这话,勉强地冲他笑了笑。   这一次,她是真的对高朗寒了心,每回自己有难的时候,他都不再自己身边。这样的男人,这样的婚姻,她不想要了。   自始至终,都是她一个人在坚持。她不是超人,她也会觉得累。   累到极致的时候,也就是痛到极致的时候,她终于,再也不想坚持了!   “你没必要……”陆楷风瞧着她,停顿了半晌,才说:“现在不是古时候……不兴以身相许那一套了。没必要为了感激我就……”   “这是我自己的事!”倪曼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说完,就啪地一声,把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别开脸,抛下一句“对不起”,就跑了出去。   。 第六百八十五章:也是雨天   “你真的想好了?”   住院部大楼与门诊大楼之间,有一条长长的玻璃连廊。   倪曼近来很喜欢站在这条连廊里看风景。   田伯光下了门诊,刚好在这里遇见她。   于是,他们俩便一起站在了这条连廊里看风景。   “今天的雨可真大,你瞧这玻璃,都好像被冲得变形了!”倪曼答非所问。   她紧紧地瞧着玻璃外头的世界,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梅雨季节,就是这个样子。”田伯光见她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只好讪讪地说。   “以前我不喜欢下雨,”倪曼听了这话,突然轻笑了一声,说:“我怕雨水会打坏我的鞋子,也怕它们会弄湿我的包包。有的时候新做了头发,我情愿坐在车里一直等到雨停。”   “是吗?”田伯光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夸张。   “嗯,很夸张吧?高朗以前经常说我臭矫情。”倪曼转头,看着他笑了笑,眼圈却有些红。   “其实女孩子娇贵一些也正常。”田伯光见状立刻出言宽慰。   然而,他的宽慰,让倪曼越发难受。   “可惜他不是这样想,”她眼神一黯,说道:“他和陆楷风不一样。陆楷风呵护我,就像呵护一个洋娃娃,一丝一毫的磕碰,都能叫他心疼好久。”   说着,倪曼突然一拉自己的衣袖,赫然露出自己右前臂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伸到了田伯光的跟前。   “这、这怎么弄的?”那伤疤红红的,落在倪曼雪白的肌肤上,看起来格外刺眼。   “是以前,我给高朗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锅沿烫的。”倪曼淡淡地说,“当时很疼,不碰都疼。”   “看这疤,你烫得很厉害啊!”田伯光皱眉。   医生的职业习惯让他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随即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让他带我去医院,可他说……哪有人为了这一点东西上医院的。我又问他,那怎么办?他跟我说: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连这点事都做不好?”   倪曼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就哽咽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当时并不是不计较,而是因为太想得到,所以麻痹了自尊!   “最后,是我自己去街上买的药。我不开心,他却跟我说:谁做饭的时候没被烫过,就你最娇贵!做不来饭,以后就不要做了!”倪曼苦笑,许久才接着说:“那就是我当初下定决心要离婚的原因。”   “那后来,为什么又复合呢?”田伯光听了这故事,心里也不是滋味。   “其实我离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倪曼说着,落了泪,“我……”   “高朗知道吗?”这一下,田伯光彻底震惊了。   “不,他不知道。因为那段时间我身体不好,情绪也不好,孩子没留住。”倪曼哭着说:“我对孩子承诺过,要和他爸爸复合,然后再把他生回来。可现在,不能了。”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都不让高朗知道呢?你应该要告诉他的!”田伯光说。   “没有意义了,本来就不该复合的。缘分尽了,没必要强求!”   倪曼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终究是我不信邪,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还想撞破了墙继续闯,所以落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你是真的彻底放下了?”田伯光听了这话,知道他兄弟这回估计是真的凉透了!   “嗯,找个对自己好的,知冷知热的,比什么都强。”倪曼瞧着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我明白了,祝你幸福。”田伯光只好说。   “我会的,”倪曼笑了笑,突然换了种语气,问:“所以陆楷风什么时候能转院?我想和他回江州去,在那里,他也许会恢复得更好!”   “等再过几天吧,等伤口再长得好一点,长途奔波,对恢复不利。”田伯光想了想,才说。   “好,那麻烦你替我照顾他一会儿,我想回一趟玄元街,去把我的东西都整理出来。”倪曼闻言突然说。   “现在?!这么大的雨?!”田伯光不赞同。   “没关系,我第一天到易县来找他的时候,雨也是这么大,和今天一模一样。”倪曼释然地笑了笑,然后说:“我会打车,放心吧!”   说罢,就转身离开了。   田伯光见拗不过她,只好在后头喊了一句“小心”,然后就目送她离开了。   再说此时,高朗也开始由阿杰陪着,慢慢往回开。   他这会儿整个人都不得劲,颇有一种刚被人骗光家底的感觉。   因此车子给了阿杰来开,他则是颓然地窝在副驾驶上,像个拔了气门芯的轮胎似的。   然而,纵使如此,阿杰想要送他回八号去的时候,他却依旧死脑筋,一门心思只想去医院。   “你带我去医院,这事情我要听她当面说,我要她亲口对我说!今天我必须见到她!”高朗坚持。   “她不想见你!你老老实实地回八号不行吗?”阿杰耐着性子劝他:“你就好聚好散吧,她既然不想见你,你又何必非要拖着她呢?这样反倒没了意思!”   “她想不想见我,那是她的事,我要不要见她,那是我的事!”高朗不满地嚷起来,这一回,他总算是真的急了,而且是急得能咬人的那种!!!   。 第六百八十六章:何必道别   倪曼在玄元街8号住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光。   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让她在这里留下了无数的回忆。   细细想来,仿佛她与高朗的婚姻中,最快乐幸福的,就是这一段日子。   如今回到这里,满目所及皆是回忆。   精舍中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哪怕是一片细小的灰尘,都承载着她的回忆。   要说完全舍得下,那是骗人的话。   在房间里整理东西的时候,她的眼睛酸胀|得厉害。   房间里,那一样样温馨的小物件,都是她添置的;衣橱里,高朗的衬衫、毛衣都是她洗好熨好,叠整齐的;从前她住在这里的时候,床头上总养着鲜花,每周一换,从不间断。因为她觉得,有了花,日子才会有幸福的味道……   这是她曾经用心经营的地方,就像她曾经那么那么认真的爱过这里的男主人。   在这场爱情里,她输得一败涂地,这里的一切,现在看来,满目皆是疮痍。   “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她对自己说,可收拾东西的速度却越来越慢,分明是不舍,是拖延。   梅姨在楼下等了她有一会儿,见她一直不下来,便蹑手蹑脚地上了楼,轻轻推开了房门。   “小曼,今天雨大,要不然就不走了吧?”梅姨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她一开口,倪曼连忙转过头,抬手擦了擦自己眼里的泪。   她原本正坐在床|上,大约是在发呆,见有人来了,连忙局促地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不、不了,我一会还要回医院去,院里有人要照顾呢。”倪曼直接来了一句。   “这么大的雨,你收拾东西也不好走啊!要不你慢慢收拾,等一会儿,等朗哥儿回来了,再让他送你去?”梅姨又说。   其实关于倪曼,梅姨也只是略知道一点,她大约明白她是他的前妻,因此,总还是留着几分情面,想着将来,也许他们有一天能复合。   “他回来了,他不是去敦煌了吗?”倪曼闻言,先是一惊,然后连忙加快了速度。   “是啊,今天早上回来的,这会儿去派出所了。”梅姨答到。   “去派出所干什么?”倪曼闻言还是忍不住关心。   “上回把你和月月抓起来的那一位,他捉住了,这不,送去派出所,给你讨公道去了。”梅姨笑着说。   “抓到了?!”倪曼听了,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是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早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梅姨说着走到倪曼身边坐了下来,拉起她的手说:“你不要觉得朗哥儿平时忙,疏忽了你,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在意你。”   “他这一趟一趟的出去奔波,说到底不就是为了你吗?要是不把这些坏人绳之以法,危险就终究不能断根。你说是不是?”   梅姨说得语重心长,倪曼听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别怪他,你的男人肩上有大责任。他必不可能像别人家的男人一样,时时刻刻守在妻子身边。要做英雄的妻子,本身便是英雄。”梅姨见她不说话,又劝了一句。   她这话说的并不假,既然选择了天下苍生,便势必有负于自己的小家。   纵使是大禹这样的先人圣贤,为了治水,也只能三过家门而不入,小家与大家,永远是取舍,很难去兼顾。   这一点,在军人的身上,尤为明显。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军人背后,那千千万万军|嫂,都是当之无愧的无名英雄。   高朗虽不能和大禹相提并论,也不是军人,可他现在要做的事,也万分重要,关系到众生安危。倪曼若不能理解,那他们在一起,便的确不合适。   “我已经融不进他的世界了。这半年多,他改变了很多。也许我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我也不想耽误他。”倪曼沉默了半天才这样说。   这话并非意气用事,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倪曼的确感觉这半年来与高朗渐行渐远。   她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们的将来在哪里,就像她说的,他们已经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飞鸟和鱼相爱,注定不会有结果。海和天空虽然都是蓝色的,实际却截然不同。   梅姨听了她的话,也不再相劝,反而配合地帮她一起收拾。   这几十年的人情冷暖,世间行走,她又岂会不明白倪曼的意思。凡事不可强求,缘分尽了,便该体面的了断。   半个小时后,倪曼收拾妥当了一切。   他把自己带来的所有东西,有关于她的,全都带走了,有关于高朗的,全都留下了。   她把一切分割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自己,从来没有来过那样,要完完全全的退出他的人生。   其实她的东西说多也多,说不多也真不多,下楼的时候,她手里滴溜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旅行箱,而这里面已经是她的全部。   “真的不等朗哥儿回来了再走吗?”梅姨他要走,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等了吧。”倪曼淡淡地答了一句。   “缘来缘去,好聚好散。总要与他道别才好。”梅姨又劝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倪曼的鼻尖骤然一酸。   与过去告别,哪有这么容易?   她站在店门口,驻足了许久许久,像是在积蓄力量,酝酿勇气。   她大约是把梅姨的话听了进去,动了心。   可酝酿再酝酿,最终,却依然一把拉开了门,抛下一句:“何必道别?我走了!”便闯进了雨里。   她终究是落荒而逃了。   可谁知,就在她跑入雨中的一刹那,眼神却撞见了满身是水的高朗!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时候,已经淋成了落汤鸡,整个人站在雨中,狼狈极了……   。 第六百八十七章:和解   雨中对视,倪曼望着高朗浑身|湿透的模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的心狂跳起来,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脚下像是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动。   透过冰冷的雨水,他们四目相对。她在他眼睛里读到了愤怒。   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这让她感觉到害怕,只好仓皇地将自己的眼神挪开。   “看着我!!!”她的逃避让他越发感到生气,忍不住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要和我分手?你要和他在一起?是吗?”   他问得大声,看起来凶神恶煞,可手里的动作,却很温柔。虽然是捏着,力道分寸却把握得极好,依旧克制,生怕自己捏伤了她。   “是……”她不敢看他,只是垂着眸子,轻声答了一句。   “看着我!我要你亲口对我说!!!”他吼她,用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如果没有她,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我!告诉我你不爱我了!告诉我你真的想好了,今后要和他一起生活!”他逼她,仗着她一直以来的偏爱,有恃无恐。   大雨滂沱,冰凉的雨带走他们身上的温度,让人不自觉的靠近彼此,想要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高朗把倪曼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让有力的心跳,透过她的指尖,传入她的心。   这样的动作,让倪曼的意志随之动摇,他感觉自己周身瘫软下来,再也支撑不住,更说不出任何一句决绝的话。   “我没有爱过别人,这颗心,哪怕有一刻曾为别人跳动过,你可以把它剖了去喂狗!”   他借机将她拉入怀中,将自己的脑袋,抵在她的额上。   “你公平一点,我一直在努力,你不要只看到别人的好,也拜托你看看我,不要这么狠心。”他放软了语气,可怜巴巴地瞧着她。   这种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倪曼根本无力招架。   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想要拥住他。可这手刚抬起来,就又僵在了半空中。   她的脑海中闪过陆楷风为她挡枪子的模样,这叫她备受折磨。   不,她实在不能再辜负他了!   陆楷风没了自己,也许会死,可高朗不同,他即使一个人,也照样可以活的很好。   他们是不一样的,在他们心中自己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如果一定要做选择,那么她只能选择陆楷风。   “我不能再这样自私了。”大雨中,倪曼不断这样对自己说。   事到如今,她只能对自己残忍!   “对!对!对!”她不顾一切的推开他,在雨中痛苦地大喊:“我就是这么狠心,我就是这么不公平,我只看得到他为我付出了一切,你忘了我吧!从此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你说什么胡话!什么叫两不相欠?怎么就两不相欠了?”高朗拉住她,不顾一切地把她拉进怀里,耍赖道:“当初是你先招惹的我,那就应该由你负责到底才对!”   “不,不可以!,我不能对不起陆楷风,他为我付出的太多太多,我们不能这么自私。你根本不知道他伤的有多重,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他,我要照顾他,我要对他负责!”   说着,倪曼痛哭起来。   “你根本不知道,他废了,他伤了鼠|蹊,医生说,这辈子都生不了孩子了……”她泣不成声,抓着高朗的衣襟问他:“你说我有什么办法?你说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什么?!他怎么会……”这样的答案让高朗震惊。   作为一个男人,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了倪曼为什么决绝。   “我要嫁给他,我只能嫁给他。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弥补的办法。”倪曼掩面而泣。   她瘦削的脊背,在雨中显得愈发孤单无助,哭泣的模样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高朗也手足无措了。他恨自己,他恨自己当时不在现场,让一切到了这样的境地。   冰冷的雨滂沱,无情地扇在他脸上,像一记记耳光,抽得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倪曼这时也卸下了心防,她只是窝在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雨水与泪水交织,成了这天下最苦涩的酒。   难以下咽,她却不得不打落了牙往肚里吞。   他们不知就这样在雨里抱了有多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远,终于,高朗还是开了口。   “如果是这样,我和你一起照顾他。你不是物件,不能让来让去。”   他想的很清楚,如果倪曼是爱上了陆楷风,他愿意拱手相让,祝福他们。可如果倪曼只是为了报恩,那他觉得大可不必。这些事他们完全可以一起来解决。陆楷风,他也愿意一起照顾。   “你、你要怎么照顾他?”倪曼闻言,虽觉得不切实际,但心头依旧一暖。   “我把他当兄弟,将来我们生的孩子,我过继给他,都跟他姓!”高朗说得豪情万状。   可这话一出口,倪曼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害羞地啐了他一口,一边打他一边说:“反正不要你生,你说起来倒是轻巧容易!”   看见佳人破涕为笑,高朗知道,这一关算是过了。   这叫他松了一大口气,于是又紧了紧抱着她的胳膊,说:“虽然这事你是主力,可我也要从旁协助不是?我一定好好努力,我保证!”   这话一出口,倪曼的脸更红了。   可他不在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地与他在雨中依偎着,一种情愫在她的心上弥漫,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总能四两拨千斤,轻而易举的瓦解她所有的决心……   。 第六百八十八章:消融   “我就知道,绝不能再见你!”   房间里,高朗朝着高朗抱怨。   她瞪着他,嘴撅得老高,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高朗听了这话却只是笑。   他手上拿着毛巾,正仔细地为她擦头发。   “为什么不能再见我?你怕什么?”他明知故问。   “怕什么?不就怕现在这样吗?”倪曼没好气的答。   她的衣裳全都湿|透了,高朗怕她着凉,就把她拉到了房里,又是浴巾又是吹风机的,将她照顾得妥帖。   “现在这样是哪样?”高朗故意装傻,指了指手里的毛巾说:“我给你擦头发不好吗?”   “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倪曼有些气恼。   她本想说:我这下要怎么和陆楷风交代?   可又怕这话说出来会煞风景。故而这后半句话被她吞了回去。   “那你指的是什么?”高朗挑眉看她。   他这时候,已经把自己的湿汗衫给脱了,精壮的好身材,一览无遗。   原本他的身材就不差,再加上这段日子风吹日晒,爬山涉水,又把他的肤色,炼成了小麦色。看上去,周身散发着荷尔蒙的魅力。   他这一挑眉,话里的意味,便全都变了。   这么多年的夫妻,倪曼又怎会不了解他?   她一听这话,顿时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然后说:“我没指什么,擦你的头发吧!”   “老婆,你好不讲道理!”高朗故作委屈。眼神看起来就像个嘤嘤怪。   “我哪里不讲道理?”倪曼最吃他这一套,顿时败下阵来。   “我对你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凶。你都不知道我这次去敦煌有多凶险,差点就回不来了。也不见你关心我一声。”高朗语带撒娇。   “你这次遇到危险了吗?”倪曼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   果然是撒娇男人最好命。   她这时哪还有心思去管陆楷风的死活,一颗心顿时全都系在了高朗的身上。   “嗯,差点就回不来了,困在人家的古墓里,你都不知道有多危险。”高朗顺势蹲下来,把自己的头,搁在她腿|上。   “你去古墓干什么呢?”倪曼吃惊地问。   她的手轻轻拨着他的发,温柔极了。   “去拯救地球啊!”高朗不真不假地说:“你的男人是个盖世英雄,你不知道吗?”   “切~油嘴滑舌!”倪曼闻言并不当真,反而拍了拍他的脸说:“快起来给我吹头发,我的盖世英雄。”   “好!”高朗也没打算解释,果真就爬了起来。   可他并没有照他说的做,而是撑着胳膊看她。   “干什么?”倪曼被他看得有些紧张。   “没什么。”他答。   “没什么你看我干什么?”她问。   “你亲我一口。”他突然说。   “什么?!”倪曼知道他是在耍赖皮,所以不想理。   “你亲我一口,我就不看了。”他重复,显然早有预谋。   “你——”她这会儿并没有这个心情,所以啐了一口,道:“没羞没臊。”   “你不就喜欢我的没羞没臊吗?正经的倒是有,可你不喜欢呐!”高朗不怒反笑。   “你!你再胡说我可生气了!!!”倪曼气呼呼地推他。   可她越是推,他却越是往上迎。   男子汉迎难而上,那才是本色。   “啊呀!你起开!怎么这么讨厌!”倪曼不满地打了他一下。   结果,他却顺势锁住了她的手。   “你放开!我不跟你闹!”倪曼见状挣扎。   然而他却不允,反而倾|身上前,认真地瞧着她,说:“小曼,我们的孩子一定很漂亮。我希望,将来我们的孩子,可以长得像婉芝。”   “婉芝”这两个字一出口,倪曼的心不由一颤。   他触到了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她有些悲伤,不再坚持,而是将自己的头靠到了他的怀里。   “会的,一定会的……”她轻声喃喃,眼眶里顿时泛起了泪光,“婉芝会回来的。”   “小曼,相信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给你们最好的生活。”高朗见状,也沉静下来,一低头,吻上了她的额……   他们相处这么些年,横跨几世,自然有这样的默契。   当四目相对,耳鬓厮|磨,一切早已如冰雪消融,剩下的,只有温情……   。 第六百八十九章:进村   高朗和倪曼在楼上温存的时候,六叔、道长和素宛他们在黑林子里,却很焦灼。   这黑林子里,复制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么多人,都是当初从罗布泊里逃出来的。   六叔和道长进了村子,便感觉到毫无头绪。   这村子原本一直由查建勇管理,才算有条不紊,如今他已经被抓,这些人,便成了一盘散沙!   六叔和道长是外人,他们俩在村子里走了没多久,很快就被一群村民给围住了。   他们警惕极了,把他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指指点点的,就差没直接把棍子抡上去了!   “你们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个老头模样,扛着铁锹的男人一瞧见他们,就很凶地冲他们嚷了一句。   “我们想见见你们村长。”道长见状,只笑了笑,说:“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老大爷你不必惊慌。”   “见我们村长?我们这里没有村长!”老头闻言愈发警惕,手里的铁锹捏得更紧了。   “那管事的呢?”六叔见状忙问。   “什么管事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到这里来想干什么!”老头儿显然没了耐性,直接把铁锹往前一送,嚷道:“趁我还好好和你们说话,赶紧滚出去,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你这人什么脾气,怎么不认好赖人啊!我们是查建勇的朋友!”六叔只好扯谎。   他举着手,摆出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对着他们说:“查建勇叫我们来的,来商量双鱼玉佩的事。”   “什么査建勇,我们不认识这个人!这里也没有姓查的,更没听说过什么双鱼玉佩!”这时候,村民们突然也激动起来。   仿佛是“查建勇”这三个字,犯了他们的大忌讳!   “不对!不对!是王富贵!他叫王富贵!”六叔这才想起来高朗之前对自己说的话,连忙改口。   他自打容颜回春,整个人的心态也愈发接近小伙子了,说话的时候,少了原先的老气,活泼了,但也没那么沉稳了!   “我们真的是来帮你们的,我们没有恶意!”六叔大声宣告,期望化解矛盾,然而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反而激起了更大的反响!   村民们像是突然被激怒了,开始群情激愤。   他们手上不知什么时候,都抄起了家伙,一副对着他们就要砸上去的样子,看得跟在六叔身后的素宛,胆战心惊!   “他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这些都什么人啊,我看干脆灭了他们算了!”借着双鱼玉佩的能量,在这个世外空间,她一样具有实形。   说着,她便要凝神起咒,驱动双鱼玉佩。   六叔见状,连忙一把拽住她,说:“他们都是可怜人,要不是你我的过失,他们今日绝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你不能这么做!”   “那怎么办?”素宛一听他把这事归因为他们俩,顿时就又高兴了起来。   因为,这至少说明,他承认了他们是一体的!   这就非常好!   “好好和他们谈谈,不能让查建勇这样的悲剧再发生了!”六叔颇为自然的捏了捏她的手,这动作,又着实叫素宛惊喜了一把!   “好,我都听你的!”她高兴起来,乐呵呵地说。   六叔见状,有些无奈,只好安抚道:“你乖乖待在我身边就好。”   “好!”素宛听了这话,愈发高兴,把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   正在他们俩说话的当口,一个老妇已经拨开人群,走到了他们面前。   她长得极威严,看上去与周遭那些普通村民很不相同,一双眼睛放出精光。   更重要的是,六叔只看了她一眼,便惊得差点原地石化——   这老婆子,长得像极了一个人——金奶奶!!!   这眉眼、这五官,与金奶奶几乎毫无二致,要说真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一个人的气质有所不同,金奶奶看起来更慈眉善目些!   只看了她一眼,就对她施了个道礼。   而六叔这时候,已经傻了眼,别说施礼了,连口都张不开,脑子里只剩下一个问题——这究竟是人有相似,还是她就是金奶奶,抑或……金奶奶本身就是个镜像人?!   “听说你们是王富贵的朋友?”老太太一开口,便没有半句废话。   “老大姐,是这样的。”道长答得十分客气。   “嗬!我倒不知道,他王富贵在外头,还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老太说话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   “老大姐能否借一步说话?”道长见她一开口,其他的村民就都闭嘴了,便知道她的地位定然不俗,于是说道。   “也好,老太婆的房子就在前头,你们三个随我来吧!”老太说着,点了点头,一摊手便引他们朝前去了。   这时候,村民们也很识趣,全都默不作声地让道了。   看得出来,这老太太在这里,绝对享有极高的权势与地位!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坐在了老婆子的客厅里。   这屋子的装修很简单,古朴的中式简装,甚至没有比金奶奶的房子好到哪里去。   他们一坐定,她便开了口,说:“王富贵死了吧?”   “什么?!”六叔一听这话,不由一愣。   “你们不用瞒我,要么他是死了,否则,他绝不会放外人单独进村的!”老太没有给他们泡茶,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们三个。   她的眼睛,像显微镜,仿佛一眼就能把他们看穿!   “他在外头有点事耽搁了,”姜还是老的辣,道长这时倒是四平八稳,只瞧了瞧眼前的老太,沉声说道:“老太太,我们已经找到双鱼玉佩了……”   。 第六百九十章:僵局   “你们的那些事我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老婆子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就不作声了。   她这种态度,让六叔和道长很难和她继续谈下去。   气氛很是尴尬。   几个人就这样在屋子里干坐了很久,老太太似乎压根儿没有再搭理他们的打算。   这显然不是待客之道。   道长猜测:这老太定是因为查建勇死在了他们俩的手里,故而才处处防备!   这事情倒是不好解释。   道长正寻思着如何化解僵局,打破沉默,六叔就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太太,平顶寨的金奶奶,你认得吗?”   “你说谁?!”老婆子听了这话,眉眼一动。   她皱着眉,开始仔细打量六叔,像是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答案似的。   那表情,可不像是一无所知!   “就是平顶寨的金老婆子,有90多岁了。你认识她吗?”六叔见状忙补充道。   “不认得。”谁知老婆子却摇了摇头,回答的斩钉截铁。   “老太太,这村子里都是镜像人,那想必您……你也有两个,对吗?”六叔不依不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婆子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沉,语气也变得恶劣起来。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纯粹好奇而已,平顶寨的金奶奶长得和您特别像。”六叔又来了一句。   “是吗?我不认识她。”她依旧否认。   老婆子的态度有些反常。这让六叔更加确信,她与金奶奶之间必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一个正常人当他听到别人在他面前打听一个陌生人时,总会习惯性的产生好奇心,反问一句这人是谁?   更何况此时说的金奶奶,还与她长得十分相像,任何一个正常人,对此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这老婆子却是个个例,她只是生硬的否认,急于结束这样一个话题,这显然不正常!   “金奶奶是个孤老婆子,一年前突然从寨子里走失,她养的狗也死在了家里,我们很担心她,一直在找她……”六叔又说。   “我不是金奶奶。我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失的,这件事与我也没有关系。”老婆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   她只是站起身,将手往门口一摊,对着他们下了逐客令:“如果你们只是到这儿来讨论金奶奶的,现在你们可以走了。这里不是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她……不可能到这儿来。”   “老姐姐误会了。”道长见她要往外赶人,连忙起身赔不是,然后说道:“我这小兄弟,与金奶奶感情深厚,犹如亲人一般。老婆子失踪一年,他找了一年,故而看见你的时候有些激动,还请见谅。”   “你们到这里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老婆子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她的脸色很不好看,与金奶奶的慈眉善目相去甚远。   六叔见了这模样,才基本确信,她绝对不是金奶奶!   “双鱼玉佩已经找到了,王富贵和我们谈过他的想法。他希望毁掉双鱼玉佩,但是一旦双鱼玉佩被毁,村子里所有人都会随之毁灭。我想这应当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局面。所以思前想后,我们还是决定来和你们商量一下,看看究竟要怎么办。”道长正色说道。   老太太听了这话,突然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生活在这样的牢笼里,又怎么能算是活着,死了还是活着,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   “您的意思是……”道长闻言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都随了富贵的心愿吧。这些年在这个地方,恐怕我们所有的人都已经过够了。”老太太点了点头又说:“我只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别再遇上这样的事。”   “村子里的其他人都是这个想法吗?”道长又问。   “没有人讨论过这个问题。”老太太静静地说着,突然话锋一转,道:“而且,一切也没有那么容易,你们去过罗布泊了没有?”   “没有,为什么要去那里呢?”道长闻言,忙问。   “那就去吧,去一趟也许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老太太说一半藏一半,显然没有打算,把知道的全都说出来。   “罗布泊是无人区,你要我们这时候去,岂不是去送死吗?”六叔直接说道。   “你们想要让一切回到原点,那就只能回罗布泊去,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在那里一切都会有最好的答案。”说罢,老太太起身,对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乏了,要休息了,请便吧。”   “老姐姐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道长见状只得跟着起身。   “没有了。要是……你们还能碰到王富贵,就替我跟他说一声,就说:生老病死,缘来缘去,皆有定数,不必强求。”   说罢,她突然从兜里拿出一把早已生了锈的铜钥匙,递到了道长的手里。   “到了罗布泊,你们兴许用得上这东西。我没什么其他能帮你们的,就只有这个了……”   。 第六百九十一章:一本笔记   “你真的要把他们骗去罗布泊?”   道长他们离开后,后室里突然走出一个老婆子。   她长得和那老太太一模一样,可神情却要温和得多。   很明显,她是她的镜像人。   只看她走到窗边,与老太太并肩站着,目送道长他们离去,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你认识他们?”老太太转头问她,眼神里有些玩味。   “不,不认识。”镜像人摇了摇头,目光却落在了六叔的身上:“他的背影看着……倒似乎有一些熟悉。”   “哦?”老太太闻言转头看她,“他说他认识金奶奶。”   镜像人闻言,眉头只是微微一皱,很快又松开,并没有说话。   “信口胡诌的话吧?”老太太见她不说话,便试探了一句。   可镜像人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忧心忡忡地望着那两个离去的背影,眼睛里的担忧浓得化不开。   “你怎么了?”老太太又问。   “罗布泊太危险了,你不该这么坑人。”镜像人叹了口气,说。   “这是他们自己的命数,”老太太闻言不以为然,只说:“既然他们号称找到了双鱼玉佩,那自然要去罗布泊!”   “去了又能怎么样?能改变什么?我们能回到过去吗?受的这么多苦,能当作没有受过吗?”镜像人不满地质问。   “这种话你以后少说吧!”老太太闻言不悦,于是直接转身离开了,只留镜像人独自站在窗边,久久没有离开!   却说道长和六叔离开老太太家后,并没有立刻离开。   这时候天外村已经开始日落,他们趁着暮色掩护,偷偷在村子里转悠,想了解一下这村子的整体情况。   结果很快就发现,这村子里的屋子的排布,是根据八卦太极而来,这一点,与柳坤的青牛村很像。但不同的是,这里的房子都是木结构的,以榫卯为主,几乎不见石砖。   “易县这地方,雨水极多,他们在这里搭木头房子,不怕发霉泡烂了吗?”六叔忍不住嘀咕。   “你难道还没发现吗?这地方气候和时间都与易县不同,这是另一个时空。”道长摇了摇头,说道。   “就和师兄你的长春谷一样?”六叔问。   “是啊,这里应该没有梅雨季。”道长说着,突然指了指前头的房子,说:“这就该是整个村子的中心点了。”   六叔一抬头,便看见一栋二层的木结构小楼,屋外是一圈低矮的木栅栏,院子里还停着一辆红色的雅马哈摩托。   六叔一看见这摩托,顿时想起了些什么,扯着道长的衣袖便说:“我知道了,这是查建勇的房子!高朗前两天和我说过,他的房子就在整个村子的最中心!”   “哦?”道长一听这话,精神为之一振,立刻说道:“走!咱们去他家好好看看!”   说着,他们便直接往查建勇的家里摸去!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   毕竟,查建勇已经被抓了,他的房子里没有人,一切都会变得顺利。   六叔他们几乎是大摇大摆地进了他的院子,然后又从厨房的位置翻了个窗,就这样轻而易举的进屋了!   查建勇家的布置,和刚才那老太太家不一样,看着倒是颇为现代化。   他家里没有所谓的客厅,一进门就是个巨大的工作台,不锈钢的操作台,旁边还靠着一个书桌,书桌上除了一大堆的文件图纸,还躺着一本工作笔记。   六叔和道长一进屋子,就直奔着书桌去了。   六叔仔细翻看了书桌上的文件个图纸,道长则读了笔记,然后两人又交换着再看了一遍,越看脸色就越难看。   素宛对这些机械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于是便把这两个男人抛在了工作间里,兀自上别处转悠去了。   “怎么样?师兄你看出什么来了?”素宛走后,六叔便问道长。   “你看出什么来了?”道长不答反问。   “师兄,咱们真的要去罗布泊吗?”六叔后背有些发凉。   这查建勇的工作笔记上,写下的东西令人毛骨悚然!   有一种直觉告诉他,直到这一刻为止,他们依旧走在查建勇的计划里!!!   “先四处转转吧,”道长这时也没有主意,他只是细细地整理好了桌子上的文件和那本笔记,把它们卷起来后悉数装进了袋子里。   六叔见他这么做,也忙跟着帮忙,拿出手机,将屋子里这些东西全都拍了下来。   “你把工作台上那些部件也拍一拍。”道长见状嘱咐了一句。   他正说着,突然听见另一间屋子里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声音,是素宛!!!   以她的道行,在这里,还能有什么,是可以让她这样尖叫?!   这叫六叔心头顿时一惊,暗叫一声糟了,连忙抛下手机冲了过去……   。 第六百九十二章:谁是谁   “素宛!怎么了?!”   六叔火急火燎地冲到房子的走廊里,结果却看见素宛被查建勇勒住了脖子!!!   “查建勇?!”六叔一看见查建勇顿时吃了一惊!   “没想到吧?你们跑到我家来乱翻一气,怎么想的?”查建勇邪邪地笑。   六叔这才想起,查建勇是复制人,他也有两个!!!   他们送了一个去派出所,可另一个,还在外面自由行走呢!   “你、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六叔见查建勇把刀架在素宛的脖子上,顿时紧张起来。   关心则乱,他忘了素宛实际上有多强,那查建勇,完全就不是她的对手,她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秒成渣渣!   然而,此刻,素宛却假装小白兔,在查建勇的“挟持”下,滋哇乱叫,一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模样!   “青山救我!青山——”   她已经很习惯地开始改口叫他青山,那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模样,很轻易地便可以激起六叔的保护欲。   六叔一看她这惨兮兮的模样,的确莫名心疼。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查建勇就凶神恶煞地嚷了起来!   “你给我闭嘴!叫唤什么?叫得老子心烦!”查建勇二号被他吵得脑子疼,就把刀刃一转,直接嵌进了她的肉里!   “啊,疼……”素宛细皮嫩肉,当即就见了血,吱哇乱叫起来。   她这一喊,六叔顿时心头一乱,忙对着查建勇喊:“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嗬!小伙子,没想到你对这丫头还挺上心啊!”查建勇见他是这态度,知道自己是押对宝了,不由得意起来。   而与此同时,六叔听见了这话,也是一愣——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如今相貌回春,眼前这个查建勇是压根儿不认得他的!   “你想怎么样?快放了她!”六叔很快冷静下来。   “我不想怎么样,我就想知道,你们到我家来干什么?”查建勇二号恶狠狠地瞧着六叔,狰狞地笑着,说:“我们这村里,可是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尤其是不速之客!”   他正说着,道长推门走了进来。   他们几乎同时看到了对方。   “是你?!”查建勇一看见道长,就惊呼了一声。   而道长呢,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疏忽!   按理来说,这个查建勇不该认识他才对。就像在敦煌机场,那个查建勇一样,是完全不认得他的!   而现在,他的这种表现,显然是反常的!   “你认识我?”道长问了一句。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查建勇,很有可能才是真正的查建勇,就是那个一直潜伏在玄元街默默监视这他们的查建勇!而那个陪着他们去了敦煌、又和阿巧一起进了派出所的,只不过是镜像人而已!!!   “你是长春观的道长,我怎么会不认得你!”查建勇笑了笑,旋即松了刀子,一把将素宛推了出去,直接推到了道长怀里!   “青山哥哥,吓死我了!”素宛顺势倒在六叔身上,撒着娇说。   六叔闻言,老脸一红,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拍了拍她的背,说:“不怕,我在呢!”   “还好有你在。”素宛把脸埋在他肩头,忍不住得意地暗笑。   当然,她的这些小心思,六叔是不可能看见的。因为这会儿,他正忙着对付查建勇!   这查建勇,一会儿阴一回儿晴的,着实叫人捉摸不透。   六叔见素宛安全了,便立刻与道长两个,心照不宣地互看了一眼。   “查建勇,你躲在这里干什么?”道长直接问。   “这话问得好奇怪,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呢?”查建勇一摊手,将刀收回鞘中,然后说:“倒是你们,为何突然来访?”   这话显然已经给他们留了面子,道长听了,多少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只说:“我们来,是想看看村子里的状况,毕竟数百条人命,不可随意置之。”   “这么说……你们已经找到双鱼玉佩了?”查建勇闻言扬眉。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本体和镜像人之间,有没有心灵感应,又或者,你们的思想是否都是一致的?”道长没有回答,只问。   “有趣的问题。”查建勇笑了笑,一摆手,说:“走吧,我们坐下来谈。”   说着,就把他们引到另一间屋子里去。   道长他们虽然疑心有诈,但还是跟着去了。   这是一间极小的屋子,看着只有七八个平米大,里头放了一张茶桌,几个凳子,都是原木的。   查建勇坐下后,就开始给他们烧水泡茶,当中还抽空点了个香,搞得很像那么回事。   六叔见他这样,依旧很警惕,拉着素宛坐在自己身边,生怕他再对她不利。   查建勇冷眼里瞧着,觉得十分好笑,便趁着洗茶的空档,对着六叔说道:“不必这样紧张,道长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刚才是误会,现在不会了!”   很显然,查建勇在刻意的释出善意。   然而他的这种刻意,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   毕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此刻能坐在这张桌子上的,谁都不是傻子!   。 第六百九十三章:特例   “所以镜像人和本体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   六叔直接问道。   他懒得和对方东绕西绕,觉得还是直奔主题得好!   “比如你,你究竟是主体,还是镜像人?”   他见眼前的查建勇不说话,就又问了一句。   这些问题着实叫查建勇感到尴尬。   他低头摆弄着手里那些茶具,倒腾了很长时间,才幽幽地开了口。   “《西游记》里,孙悟空和六耳猕猴,两个打到佛祖的面前,要佛祖分个真假。后来佛祖打死了一个,留下了一个。于是打死的那个就是假的,活下来的那个就是真的。”   查建勇像是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只抬头瞧着他们,问:“你们说,哪个是真的,那个是假的?”   “都是真的。”道长答道。   他瞧着眼前的查建勇,沉声说:“不管是谁,在眼前的那一个,就是本体。”   “还是道长明理。”查建勇闻声笑了。   “这么说来,你们的想法并不一致?”道长又问。   “这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这个查建勇说话,很显然不像之前的那一个,他的话,总带着一种故弄玄虚。   “我们来,就是想问问,你怎么想将来的事。”道长闻言,心放下了一半。   “我们都不可能回到过去,其实得不得到双鱼玉佩,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村子里这些人要怎么活下去。”查建勇放下了手里的茶刷,说:“镜像人也是人,让他们消失,或者大家一起毁灭,都不是最好的办法。”   “你说得对。”道长认同地点了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其实,镜像人和本体,完全可以分开生活。在两个互不相关的地方,各自过各自的人生。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试验过了,完全可行!”查建勇又说。   “试验过?”六叔一听这话,顿时吃了一惊。   “嗯,这外头平顶寨的金奶奶,就是镜像人!”查建勇点了点头,说:“当初我们为了试验这种做法的可行性,就把她送到了林子外的世界,结果她生活得很好,结婚生子,和本体几乎是完全割裂开来了!”   “金奶奶是镜像人?!”六叔一听这话,顿时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激动极了,“果然是这样!竟然真的是这样!”   他不断喃喃,激动得手抖。   “对,”查建勇见他这样,觉得奇怪,便问:“怎么?你认得金奶奶?你是她什么人?这孤老婆子,后来老头和儿子都死了,我们就把她接回来了!”   “既然实验过是可行的,为什么没有继续做下去?”不等六叔回答,道长就打断了他们。   “哪有这么简单,这村子里的人,都各有各的想法。他们也是怕,镜像人的秘密会曝光,到时候惹来灾祸!”查建勇又说。   “那想去外面生活的就去外面,想留在谷里的就留在谷里,不行吗?”六叔觉得这种说法太牵强。   “也不是不行,只不过这里涉及到一个问题。”查建勇闻言皱眉,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金奶奶当初结婚生子,她的本体在村里也有反应。甚至,她不婚而孕,后来竟在同一天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什么?!她的本体也生了孩子?!”这种说法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是的,孩子和金奶奶在寨子里的孩子一模一样!我们甚至还把金奶奶的孩子抱回来,又换了一个去给她,她毫无察觉。”查建勇说道。   “然后呢?这是生下来的镜像人?!”六叔闻言,突然想起金奶奶的儿子上战死的,于是忙问:“后来金奶奶的儿子战死了,那村里的孩子呢?现在还在吗?”   “也死了。”查建勇叹了口气,答道:“这就是我们后来没有再送人出村的原因。”   “那照这么说,男人出去,应该没事吧?”素宛这时却思路清奇,想到了别的。   “不,男人也只是稍好一些罢了。”查建勇瞧了她一眼,随即说道:“就像是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我们的身体上,会出现一眼的反应。任何一方受伤,另一方都会同时感觉到疼痛。本质上来说,我们就是同一个人。”   “既然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思想?”道长又问。   “那是因为,时间久了,人是会变的。起初思想虽然一样,但分开久了,想法也就不一样了!”查建勇的话,听着很有哲理。   “我明白了!当初这双鱼玉佩制造镜像人,只是为了打仗的时候可以增加兵力。而古来征战,死伤占了多数,所以当初是没有这样的困扰的。”素宛这时却突然叫了起来,说道:“你们是特例!”   “你要这么说,也没错。”查建勇叹了口气,苦笑道:“没错,我们的出现,就是一个意外,是一场灾难!”   道长他们听了,心情都不由跟着沉重起来。   大家陷入了沉默,久久不发一言,直到最后,道长才说:“另一个你想要毁掉双鱼玉佩,然后和它同归于尽。那么你呢?你怎么想?”   。 第六百九十四章:楼兰   “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所有的事都有折中的方法。”   查建勇幽幽地开了口,说:“他太偏激了,这就是我和他最大的不同,也就是我们最大的分歧。”   “也许,我们还有办法可以切割镜像人和本体。只不过这个方法,我们暂时还没有找到……”   他像是在对他们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双鱼玉佩已经找到了,”六叔打断了他,直接说道:“也许我们可以先闭合了北纬三十度的时空撕裂带,然后再去考虑这些事。”   “是啊,”道长闻言也点了点头,说:“暂时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我们就先搁置它。”   说着,道长从怀里拿出了老太太给他的钥匙,放在了茶桌上。   “这是我们刚才在金奶奶本体那里拿来的钥匙,她说希望我们去一趟罗布泊。”道长说道。   查建勇看见钥匙,先是一愣,随即便将它拿了起来。   “要想闭合撕裂带,就只有去一趟罗布泊,你们应当知道,哪里有一只耳朵!”说着,他起身回到外间的工作台上,取了一张图纸来。   “你们看!”他将图纸铺开,展在六叔他们面前,随即说道:“就是这个地方!”   六叔和道长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那卫星地图上,一只巨大的黄绿色耳朵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不但有耳轮、耳孔,甚至还有耳垂!   它看起来苍凉、深邃,同时又蕴藏这一种难以言说的神秘感。   “罗布泊在一万年的时间长度里,曾经剧烈地干涸和充盈了七次,也就是说罗布泊曾经过七次生与死的轮回,罗布泊周边的动物、植物所有的生命都经过了七次生而死、死而生的劫难,这种轮回,造就了巨大的能量。”   查建勇指着那耳朵的中心位置,说:“虽然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沙漠,可曾经这里有过一个闻名中外的丝路咽喉门户—古楼兰王国!”   “这和楼兰有什么关系?”素宛听了半天,总算听到了一些自己听得懂的东西。   这楼兰,乃当年的西域七强之一。像乌孙这样的小国家,对他们,那是避之不及。   曾经,他是素宛和猎骄靡的假想敌,谁又能想到,当初一切的苦心经营,在历史长河中看来,不过是沙烟一缕。不仅乌孙没了,最终,楼兰也早已成了一捧黄沙……   在时间面前,人永远是渺小的。天地万物,都有其道,没有人会永远永远强盛,也没有人会永远弱小,恒定不变的,只有时间和规律!   “两年前,楼兰古国的都城已经被找到了。”查建勇瞧了她一眼,随即说道:“考古人员在孔雀河流域北岸进行考古调查时,发现一座汉晋时期古城址,三处汉晋时期墓地,经鉴定,推测为楼兰都城。”   “孔雀河?”素宛一听,心头就是一惊。   “怎么了?”六叔见她脸色有变,就问。   “楼兰的确在孔雀河一带。”素宛瞧着六叔,后背有些发凉。   “应当是不会有错的,”查建勇闻言也说:“西域诸国建立的城池,都为圆形,而这座古城无论形制、构筑方式,还是地表遗物、周围墓葬材料等,都符合西汉时期的楼兰城特点。”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那里?!”道长听了半天,终于问。   “对,这古城,就在罗布泊腹地,在这耳朵心里!那三处墓地,其中有一处,应当就是楼兰王陵!”查建勇点了点头,说。   “那又如何?”道长不解。   “你们有所不知,当初西汉勇士、外交家傅介子曾杀楼兰王,更其国名为鄯善,请求汉朝屯兵,设立鄯善都尉,归宿西域都护府管理!”   查建勇说着,突然叹了口气,说:“这楼兰王被杀,心有不甘,曾在死前立下毒咒。”   “什么毒|咒?”素宛一听这些,顿时来劲了。   “要让河床干涸,罗布泊寸早不生,成为魔|鬼的领地。”查建勇说。   “事实上,他也的确做到了,现在的罗布泊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没有一棵草,一条溪,夏季气温高达70℃,强烈的风沙,巨大的温度落差,又没有水源,是名副其实的无人区!”   “一切的不幸都是从那里开始的。只有回到根源上去,才能真正解决一切!”   查建勇的话,把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道长闻言顿了很久,才说:“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这个古城,下到王陵,找到这个楼兰王的遗体,然后解开诅|咒?!”   他感觉这个查建勇完全是疯魔了。   且不说这个遗体还在不在,就算真的在,那这种东西,是说解就能解的吗?   “不,不是这样。”查建勇闻言,却摇了摇头,说:“当初楼兰王曾说,要想破解这一切,除非耳中生目,泊中见鱼,否则不可解!”   “耳中生目,泊中见鱼,”六叔念了一遍,当即一拍桌子,说道:“那指的不就是目神珠和双鱼玉佩吗?”   “的确!”查建勇点了点头,说:“所以,只要这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罗布泊,这事情就会有转机!”   “可是这钥匙又是什么?总不会是拿来开墓室门的吧?”素宛指了指铜钥匙,问。   “这我也不知道,我虽然是从罗布泊走出来的,可这钥匙……”查建勇皱眉,他心中似乎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半晌才说:“其实,那是我们当初从实验室里跑出来的时候,顺手拿的!我当初就是想换点钱!”   这个说法很真实,但同时又很搞笑。   六叔一听,忍不住就笑了。   “其实吧,据我所知,当初彭教授从罗布泊消失的时候,是在一片盐碱地上,而那片盐碱地的底下,就有一座地下城!”   “地下城?!”查建勇闻言不由一愣。   “对,也不知道这座地下城,和你口中说得楼兰王陵,是不是一回事……”六叔这时也很迷茫。   关于楼兰、关于罗布泊的一切,听起来总是那么神秘莫测……   。 第六百九十五章:不会回来了   关于夫妻,有两句古话是真理。   一则,小别胜新婚;二则,床头打架床尾和。   其实刚闹过脾气的时候,那种情意交融,才更动人心弦。   高朗这一觉,睡得极沉。   他几乎是睡得断片儿,这种深睡眠带着满足感和安全感,这样的睡眠质量,只有倪曼在他身边的时候,才能拥有!   他一直不是一个睡眠特别好的人,虽然自己就是心理医生,可这种调节睡眠的事,他真的发现,倪曼比药管用!   只要倪曼在,他就能睡得好。   只要倪曼不在,他就谁不安稳,浅得很!   总而言之,大约这就是爱!   反正,他自己就是这么理解这件事的!   然而,这一回,当他从梦中醒来,刚想翻个身,抱着倪曼再睡一会儿,却发现枕边早已空了!   “小曼?小曼——”他见状,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喊。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倪曼总会在外间、在茶室,甚至是在楼下,对他做出回应。然而这一次,他接连喊了好几声,屋子里却是空空荡荡,连一丝回应都没有!   “小曼!小曼——”这叫高朗隐约有些不安,于是连忙一咕噜爬起来,拉起床头柜上的汗衫,套了一半就抄起鞋子跑了出去。   “小曼,小曼——”他一边往房间外面走,一边不停地喊,那模样,简直更孩子找妈妈差不多。   可他喊了半天,一直喊到楼梯口,却还是一点回音都没有。   这叫他心里更慌了,连忙折回房里去看倪曼刚才整理的箱子,结果才发现箱子果然已经不见了!这叫他的心情一下子荡到了谷底,一屁|股瘫坐到了地板上!   “朗哥儿,你醒啦?”正当这时,梅姨端着一杯温开水走了进来,她看高朗坐在地上,便连忙过来拉他,“怎么坐在地上啊?地上凉,小心坐出病来!”   “梅姨,小曼呢?小曼跑哪里去了?”高朗一看见她,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拖住她,说什么也不肯撒手。   “小曼?”梅姨见他问,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色。   “对,就是刚才被我拉回来的那女孩儿,她人呢?”高朗急切极了。   “她……她走了。”梅姨闻言只好说:“我以为你知道呢!”   “你怎么能让她走啊!”高朗一听小曼真的走了,顿时就急眼了。   “我以为是你让她走的啊,我哪知道……”梅姨直接推了个干净。   “她什么时候走的?”高朗又问。   “走了得有两个钟头了吧!”梅姨答。   一听这话,高朗更觉得绝望——看来,倪曼是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留下来!   “那、那她就没对你说什么?”他不死心,又问。   “话没有,”梅姨摇了摇头,突然又说:“信倒是有一封!”   说着,她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递了过去。   高朗见状,连忙抢过来看,结果便发现,这字迹,果然是倪曼的!   “高朗,对不起,我还是不能说服我自己。陆楷风太可怜了,我不能再辜负他。   我妈妈常说,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比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更幸福。我想,这话也许是对的。如果我嫁给陆楷风,他绝不会对我不好的,而你,也可以去忙你自己的事业,担起你应该担起的职责。   这样也许才是共赢吧?   英雄的心里,是不能装着太多儿女情长的,因为他属于整个天下。小爱太多,大爱便会不足。我不想成为你的牵挂、你的羁绊。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说不出道别的话,当面的话,我大概又会心软吧?现在这样分开,也许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祝福你,我最爱的男人。”   倪曼的信,在这里戛然而止。   高朗看了这些话,不由心如刀割!   他忍不住哭起来,捏着信纸覆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哭得像个孩子!   他真的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倪曼离开自己的时候,竟然会那么决绝!   他们分手过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每次到最后,都和好了。他一直以为,不论这个世界如何变换,不论他们走在什么样的人潮中,她都绝不会放开自己的手!   然而这一次,她竟然可以这么洒脱,说放手,就真的放手了,连一个挽回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这种决绝,比从来没有爱过还要残忍百倍!   梅姨见他哭得涕泪横流,也不好意思继续在旁边站着,于是便悄悄掩上门,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高朗便哭得更加肆无忌惮。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埋在土地里的野狗,哭得嗷嗷直叫,这情景,简直不能用简单的“狼狈”二字来形容了!   “既然这么伤心,那就去找她啊!在这里哭,有什么用?”突然,子姬的声音在他上方响起。   她显然也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要跳出来说两句。   “没有用的!没有用的!她不会回头了!我知道她不会了……”高朗头也不抬,依旧撕心裂肺。   “那你现在这样就有用了?”子姬皱眉,伸手就想去拉他。   谁知,她的手还没伸上去,六叔和道长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们,从黑林子里回来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另一个查建勇!!!   。 第六百九十六章:去不去   “臭小子!哭什么!离了女人就要死要活的!像什么样子!还不给我起来!”   六叔一进门,就直接一脚踹在了高朗的屁|股上!   高朗被他这么一踹,突然也觉得自己矫情,于是只得强忍悲伤,抬手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都给擦掉了。   “把你脸上的猫尿给我擦干净!”   六叔见他两只眼睛肿肿的,顿时恨铁不成钢地又来了一句。   这话一出,高朗更觉得不好意思,于是低着头捞起汗衫,就往自己脸上又抹了一把,这才勉强整理好了仪容。   男人们见他这样,表面上虽然说话硬气,可心里多少都有些同情。倒是素宛最没心没肺,她一看见子姬,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她身边去。   “子姬,你怎么跑出来了?”她笑嘻嘻地拉住子姬的手,问。   “我……”为了避免高朗尴尬,子姬也不好说出自己出来的缘由。   好在,素宛根本就不关心这些,只自己一个劲儿地说:“你知道吗?我们要去楼兰啦!楼兰!”   “什么?!”子姬闻言,不由一愣。   “对啊,西域,比敦煌更西!”素宛兴奋极了,看上去就像个即将出发去春游的孩子!   “我们去楼兰干什么?”这时候,高朗也终于缓过来了。   他瞧瞧素宛,又瞧瞧六叔和道长,问:“楼兰在哪里啊?”   “在罗布泊!”道长答得言简意赅。   “什么?!我们要去罗布泊?!”这一下,高朗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谁不知道这罗布泊是个什么要的恐怖之地!这样跑过去,那不是送死吗?!   “嗯,要去一趟,”六叔点了点头,随即对他说:“去洗把脸,咱们到茶室里,好好计划一下接下来的事,这罗布泊,可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说着,他便朝素宛使了一个颜色,拉着她先一步走了出去。   他离开后,道长和查建勇也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子姬。   “你还不走?”高朗正想换衣服,见她不走,就问了一句。   “罗布泊极危险,千万不能去!”子姬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什么意思?”高朗闻言,顿了顿,然后伸手掩上了房门。   “那里有你根本想象不到的东西,总之你绝不能去!”子姬欲言又止,神情紧张极了。   “那里怎么了?到底有什么?怎么把你吓成这样?我看六叔他们既然要去,就说明问题不大啊!”高朗笑了笑,说:“你会不会神经过敏了些?”   “我不在和你开玩笑!”子姬见他一副完全不相信的模样,便生气地说:“你知道楼兰为什么会一夜消失吗?事情根本不是你们想得这么简单的!”   “为什么?”高朗闻言一愣。   谁都知道,这是千古未解之谜啊!   这楼兰古城突然消失的事,学术界至今尚无定论,难道子姬能知道其中的奥秘?!   “楼兰曾经是古丝绸之路上一个交通枢纽和商贸重镇。”子姬说道。   “那时的楼兰,在罗布泊绿洲上,是南来北往的商家必经之地,流通着各国的钱币,织铺、香料、琉璃,商旅云集、经济繁荣,汉朝军队戍边之后,楼兰更是愈加富足景象。你觉得这样一个地方,会因为什么消失?”   “不是因为缺水吗?我看网上说,是因为缺水,又有风沙,后来就荒弃了!”高朗愣愣地说。   “缺水?”子姬闻言笑道:“1600年前,罗布泊洼地周边有大面积的森林,植被种类繁多,飞禽猛兽成群出没,那时候的塔里木河、孔雀河,水源充足。就算罗布泊水少了,孔雀河与楼兰古城平行,且只有22公里,若缺水,完全可以引孔雀河水入城。”   “那、那要么就是战争,还有……还有风沙?”高朗有些不确定。   “嗬,要是这么简单,我也就不会拦着你去了……”子姬闻言,却只是冷笑了一声,半晌才说:“我叫你不要去,你若信我,就万万不要前往……”   。 第六百九十七章:上无飞鸟   楼兰其国,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及望目,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其地崎岖薄瘠。俗人衣服粗与汉地同,但以毯褐为异。   其国王奉法。可有四千余僧,悉小乘学。——法显《佛国记》   早在2世纪以前,楼兰就是西域一个著名的“城廓之国”。   它东通敦煌,西北到焉耆、尉犁,西南到若羌、且末。   古代“丝绸之路”,南北两道,自楼兰分道,可以说,它是个极重要的枢纽站。   特殊的地理优势注定了它在历史上的特殊地位,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而它和汉朝的故事,更是几度变幻,令人唏嘘。   汉时的楼兰国,有时作匈奴的耳目,有时又归附于汉,秉持着两面派墙头草的态度,在汉和匈奴这两大势力之间摇摆。   后张骞西域,归国后建议汉武帝攻打楼兰,将其收入囊中。   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于是命从票侯赵破奴率兵数万出击楼兰和姑师两国。   为了确保战事顺利,武帝启用了屡次受楼兰追杀、拦截的王恢,要他一雪前耻,辅佐赵破奴破敌。   王恢作为汉使,在西域驻扎多年,极为了解西域各国的情况,对沙漠的地形,生态环境也了如指掌。   在王恢的帮助下,赵破奴仅率七百先锋,就攻破楼兰和姑师,俘虏了楼兰王!   由此,汉朝的军威进一步震慑了乌孙、大宛等西域国家。   楼兰自此对汉朝称臣。然而这却只是权宜之计,他阳奉阴违依旧在汉朝和匈奴之间摇摆。   这种做法彻底惹怒了汉武帝。   太初元年,武帝命汉将任文领兵从小道袭取楼兰,擒楼兰王。   任文奉皇命斥责楼兰王,问他为何首鼠两端。   楼兰王见状回答说:“小国夹在大国间,不两面称臣就无法自安。我愿意举国迁徙入居汉朝以表忠心。”   汉武帝得到了这样的答复,遂体谅其处境,放他回国,同时也派遣使者告知了匈奴,从那以后,匈奴才渐渐疏远了楼兰。   后来,楼兰王为表忠心,又将自己的王子送入汉朝为质。   匈奴听闻此事,大发雷霆。遂发兵出击楼兰。   楼兰不敢抵敌,只好分遣王子入质西汉与匈奴,继续向两面称臣。   作为质子的人生,显然是悲惨的。然而汉朝对楼兰质子,尚算优待。   谁知这质子,却因为优待而日渐骄纵。竟为非作歹,屡次触犯刑律,最终武帝忍无可忍,将他处以宫刑。   楼兰王子被处以宫刑,这对楼兰来说是奇耻大辱。楼兰王因此请求将质子接回其国,然而却被汉朝以路途遥远,车马不便为由,拒绝了。   这件事,伤了楼兰王的心。   然楼兰国弱,他所能做的只是打落牙往肚里咽。   后来楼兰王死,匈奴就抢先将自己国内的楼兰质子送回国,并帮助他登上了王位。   汉朝听闻此事,遂遣使诏令新王入朝觐见,天子将加厚赏。   楼兰王后听说后,就劝楼兰王:“先王遣了两个质子入汉都不见回来,这根本就是羊入虎口,你怎么能去呢?   楼兰王听了她的话,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就谢绝汉使说:“我新立为王,国家形势尚未稳定,愿待后年入朝拜见天子。”   那时的楼兰东陲,紧挨汉朝边境的地方,有一片名为白龙堆的沙漠。由于水草匮乏,汉朝便命楼兰负责汉使和途经汉朝商队的粮食和饮水。   后来因新楼兰王,仰仗匈奴的支持,竟数次出兵攻劫、袭杀汉使。   汉朝不堪其扰,于是出兵攻打,俘获了楼兰王弟尉屠耆。   楼兰王弟尉屠耆投降了汉朝后,就将自己国内的这些情况都报告给了汉庭。   至此,楼兰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彻底倒向了匈奴,继续拦截攻杀汉使,成为了匈奴的耳目,致使西汉与西域诸国之间的往来交通受到了很大阻碍。   十五年后的昭帝元凤四年,大将军霍光遣平乐监傅介子前往刺杀楼兰王。   傅介子到达楼兰后,看准了楼兰王的贪婪,于是骗楼兰王说汉庭对他有赏赐。   楼兰王闻言果然很高兴,于是去往介子处饮酒。   两人推杯换盏,楼兰王很快就喝得伶仃大醉。   酒醉后,介子便招出两位早就隐藏在屏风后的壮士,直接捆了他。   楼兰王一被擒,显贵侍从皆四散逃走。   于是傅介子向众人传达汉庭的谕令:“楼兰王负罪于朝廷,天子遣我来诛杀他,现在当更立在汉朝的王弟尉屠耆为新王。汉朝的军队马上就能赶到,你们如果轻举妄动,不过是自己招来灭国之灾罢了!   于是傅介子便斩下了楼兰王的首级,归汉复命。   王弟尉屠耆于是被立为新王,汉朝赐宫女为夫人,也听从了新王的请求,派遣司马一人、吏士四十人,在伊循这个地方屯田镇抚。   此后,楼兰更其国名为鄯善,迁都扞泥城。自此西汉常遣吏卒在其伊循城屯田,镇抚其国。   并自玉门关至楼兰,沿途设置烽燧亭障,以保楼兰安宁。   一切看似到这里便尘埃落定,然而被杀的楼兰王的亡魂却并没有就此安息。   他成了终日飘荡在楼兰上空的一抹亡魂,他临终前发下的诅咒,似乎在后来的日子里渐渐成真——   楼兰周边的河流渐渐干涸,不论是塔里木河还是孔雀河的水位,都从那个时候开始下降,缺水的阴云,从那时起,便始终笼罩在楼兰人的头顶上……   这是史学家的考究,也是高朗所认知的楼兰灭亡之因。   然而,这一切却与子姬口中所说,相去甚远……   。 第六百九十八章:不要去   “子姬,到底是为什么啊?你要是不说出个原因来,我怎么去说服六叔还有道长他们?”   高朗见子姬如此坚持,只好耐着性子再问。   然而子姬却依旧沉默不语,她只是面色凝重,却又并不打算据实以告。   “你要是信我就别去,我就问你一个字,你信还是不信?”子姬严肃极了。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罗布泊?”高朗瞧着她,认真地问:“子姬,罗布泊里到底有什么?你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能说?”   “你别问了,我不会讲。”子姬见状转身,不肯看他,只说:“你要是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你要是回不来,我倒是无所谓,可倪曼怎么办?”   “我会回不来?!”高朗错愕,不由愣神,半晌才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我会死在那里吗?”   “和死差不多。”子姬的面色凝重极了,她犹豫了半天,才说:“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有些事情晚几十年去做也可以,可是有些事情,却不等人!”   “子姬,我要是去了罗布泊,就会永远错过小曼,是不是?”终于,高朗问。   “是,我不希望我当年的遗憾,在你们身上再重演一次。”子姬点了点头,说:“只要你去了罗布泊,我就再也不是你了,这世上也不会再有高朗。”   “我会彻底与目神珠相融,是吗?”高朗又问。   “没错。”子姬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那到时候,我还会记得六叔、记得道长、记得老师和师母吗?”高朗震惊了。   “也许记得,也许不记得。”子姬也不知道答案。   这个回答让高朗如堕冰窖。   他彻底冷静了,跌坐下来。   “目神珠本就是西域的东西,它来自大漠,也终将要回到那里去。你一旦归位,罗布泊便是你的道场,你就不是现在这个世界的人了。”子姬解释道。   “不是这个世界,那又是哪个世界?”高朗喃喃,既像在问她,又像在问自己。   “其实……三维空间外,还有四维时空。四维时空和你现在所处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人一旦进入了四维时空,就再也回不到三维空间里来了。”子姬尽量用他听得懂的话来解释。   “那么你在几维空间呢?”高朗问。   “我的本体在四维。”子姬顿了顿,才说:“你看见的,只是我在三维空间的投影罢了。”   “难怪我触不到你。”高朗苦笑了一声,说:“四维……是神的世界吧?”   “是意识世界。”子姬说着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那是个高能量的世界。我们在那里不需要实体。”   “太复杂了,我……”高朗觉得一时消化不了。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先处理好这里的事情,再考虑去罗布泊的事吧。”子姬闻言,意味深长地说:“许多事情是不可逆的。”   她的话,对高朗造成了心理上的地震。   高朗闻言正觉得无措,自己的手机就突然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是阿杰。于是连忙接了。   “我们联系了敦煌警方,没有找到你师母。”电话一接通,阿杰便说。   “没找到,怎么可能?!”高朗闻言立刻望向子姬。   “是真的。”阿杰说道:“敦煌那边按照你们提供的线索,已经展开了搜查,但是并没有发现你是我的踪影,我们这边又重新提醒了查建勇,但是也没有新的线索。”   “那、那我师母会到哪里去?查建勇他……他怎么会不知道呢?”高朗骤然紧张起来。   “这不好说。现在有几种可能,一种,他另有帮凶,要么,就是他在撒谎。总之,在你们说的地方,没有找到人质。”阿杰说道。   事情变得扑朔迷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向高朗袭来。   一想到师母可能会遭遇不测,他便再也坐不住了,整个人紧张焦虑到了极点。   “子姬,我要马上回敦煌去,求你帮帮我!”他对着子姬恳求。   “现在?!”子姬闻言有些诧异。   “对!现在!立刻马上,我要去找她!”高朗说道。   “好!我带你走!”子姬闻言没有再多问,只对着他说:“你是目神珠的主人,我现在就教你穿越时空的术法,现在由你来操控目神珠。”   说着,子姬便一摊手变出一本册子,展在高朗面前,然后说道:“气沉丹田,盘腿坐下,掐子午诀。接下来我念一句,你就跟着念一句。”   高朗救人心切,闻言连忙照做。   子姬看着他调匀气息,渐渐入定,便说:“观想泥丸宫中神珠乍现,发出金光,跟我念:龙行雨,虎行风,天门神光霹雳惊。玉清上境,晃朗太原……”   。 第六百九十九章:念力   咒令一响,高朗便感觉自己眉心间射|出一道刺目的强光。   那光极亮,金白色,很快便笼罩了整个屋子,将高朗和子姬两个都融入其中。   自己见状,便说:“稳住心神,观想神珠,用意念走入其中。”   高朗闻言即刻照做,果真很快就在眼前看见了一颗巨大的目神珠。   道法神奇,皆在于观想之时的念力。   念力大则意向清,则能量强。   很快的,高朗便随着意念进入到了一个特殊的时空。   在那里,子姬依旧陪在他的身边。   “你做的很好。”她赞许的对他说:“接下来往前走,我会陪着你。”   “往前走到哪里去,这里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哪是前哪又是后?”高朗不解。   “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无论你选择哪一面都可以。”子姬说道。   高朗闻言,即刻照做。他往自己面朝的方向走去。在这一片强光之中,他不断的往前走,也瞧不清周遭有什么,只觉得脚下如云层般绵软。   就这样走啊走,走啊走,不知走了有多久。突然眼前便出现了一扇门。   那门也是白色的。   高朗一看见那门,便顿住了。   “这就是时空之门,打开它,走进去,就是敦煌。”就在他停下脚步的那一刻,子姬适时的提醒道。   “就这么简单?!”高朗觉得有些草率,感觉这全然没有那电视剧里那种5毛特效的科幻神奇。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子姬笑了笑,说:“这是最简单的说法,将来你肯定经常会用到它。你只需要观想敦煌的一切,打开门就是敦煌了。”   高朗闻言,将信将疑,于是凝神闭目,心中默念敦煌二字,片刻之后才一咬牙,打开了那道门。   门后,传来马路上汽车喧嚣的声音。   他一睁眼,才发觉自己果真站在敦煌的大街上。   “怎么会这样?我们真的到敦煌了?!”高朗不敢置信,连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别揉了,这是真的。”子姬见状指了指街边的路人说:“这就是人和神的不同。人只能局限于一个地方,即使要到另一个地方去,只能如蚂蚁般慢行,而对神来说,一切不过是瞬移。”   “可我并不是神。”高朗说道。   “你不是神,可你借了目神珠的威力。记住这道咒语,以后不论你去哪里,都只需要用这个方法。”子姬笑着说。   “那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只需要观想某个人,就能到那个人的身边去呢?”高朗又问。   “你现在能量还不强,等将来可以试试。”子姬耐心的说着,她看起来就像一位称职的老师。   高朗闻言还想再问些什么,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见自己的老师欧阳华,从自己面前经过。   他魂不守舍,走在路上,看起来昏昏沉沉的。既不看路,更不看车,几次险些被撞倒。   “老师!”高朗见状连忙上去扶他,“你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他关切的问。   欧阳华根本没想到高朗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顿时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只见他红着两只眼睛说:“怎么办?你师母不见了!谁都找不到她!!!”   欧阳华看起来急得快要哭了。可子姬见状,却是一脸的冷漠,脸上甚至还有一种嘲讽的意味。   “老师,你不是说师母回江州去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高朗这时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他早就想问的,只是事情太多,一直没来得及提。   早在欧阳华第一次说,穆英自己回了江州的时候,他便已经觉得奇怪。因为按照师母的性格,她是绝不会自己一个人贸贸然这样跑回去的,甚至还是不辞而别,连夜走的,这太不寻常!   欧阳华听了高朗的问题,更觉得懊悔不迭,干脆在马路边蹲了下来,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说:“是我不好,我不该和你师母吵架的。我就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在这么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说我和她吵什么架嘛?”   “你和师母吵架了?!为什么呀?”在高朗的眼里,他们一直是模范夫妻。他甚至不相信这两个人会吵架。   “我……你别问了,总之都是我不好。”欧阳华感到自己说不出口,穆英失踪后,他比谁都要着急。   “老师,到底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高朗又问。   直觉告诉他,这里头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然而究竟是什么他却猜不到。   “我知道了你和你师母的关系……这让我很震惊,我质问了她,我们两个人吵了起来,因为我的语气不好。”终于欧阳华说了实话。   “什么?你知道了?”这下轮到高朗震惊了。   “对,我那天偷听了你们的谈话。”欧阳华懊恼的说:“我情愿我一辈子都没听到。”   “你是不是以为师母是故意骗你的?”高朗问。   在他的认知里,老师一直都知道师母曾经有过孩子的事。因为曾经,他曾托他暗中替师母寻找那个遗失的孩子。   而且他也知道,老师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不至于为了这一件事情,和师母撕破脸。除非他以为师母一直都知道高朗的真实身份,而她所做的一切,从头开始就都是早有预谋。   “是我太冲动了。”欧阳华没有否认。   在这件事上,他的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以为你们两个人早就相认了。我以为,我自己就像个傻子,被你们蒙在鼓里,只有我是一无所知的……”他红着一双眼,尽力解释,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们没有相认。”高朗五味杂陈,他顿了半晌,才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她的身份。师母比我知道的还要晚。一直到那一回,您手术后来易县,她到了我家,才……”   “那他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呢?”欧阳华又问。其实他是在乎这些事的,并没有表面那么大方。   “也许他是想说的,可是后来你们就被绑了。我想师母一定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来对你说这件事。她绝不会是故意隐瞒。”   高朗说着,将欧阳华从地上拉了起来。   “老师,师母不见了,你可千万不能垮,要是你也有意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高朗瞧着他,认真的说:“我没有爸爸,一直以来在我心里,都把您当成自己的父亲……”   。 第七百章:至亲至疏   “阿朗,你真这么想?”   欧阳华听了这话,脸上颇为动容。   “老师,不知道师母的真实身份的时候,我也一直都把你们当成我自己的父母。我从小没有爸,母亲也去得早,我嘴上虽然没有说过,可心里一直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这样的家,有你们这样的父母……”   “阿朗……”欧阳华闻言想起高朗大学时来自己家吃饭的那些个周末,心头更觉得愧疚。   那个时候,他心里也曾无数次暗想:要是我有个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老师,不论师母和我是什么样的关系,一切都不会改变。甚至……我并没有想过要和师母相认。”高朗抓着他的手又说。   “不相认?!为什么?!”这话倒是出乎欧阳华的预料。   “因为我是她的痛苦,您大概并不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吧?”高朗叹了口气,说:“师母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想提起这段往事吧?”   “这……其实她并没有和我提过……”欧阳华心里始终有个结。   他一直以为,高朗是穆英在知青时期一段浪漫的青春故事。   因为他第一次见到穆英的时候,就觉得眼前这个漂亮的姑娘,是一个有故事的女同学。   后来他甚至觉得,像穆英这样一个漂亮又高傲的女孩子,要不是当初一时动情,犯了“错误”,成了“破|鞋”,后来也不会心甘情愿地成了他这样的男人的老婆!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总忍不住想要折磨妻子的原因。因为她越是默默忍受,他便越觉得她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不干净,而仿佛这些污点,又都统统在嘲笑他,一刻不停!   在他眼里,妻子也和自己一样有缺陷。只不过,他的缺陷在身体,而她的,在历史!   “师母当初,在插队的时候,被村长的儿子强|暴了。”高朗瞧着自己的老师,一字一句地说:“她想去报警,可都被压了下来。那个年代,反抗是无望的。”   “你、你说什么?!她、她是被……”高朗的话,瞬间震得欧阳华眼前一黑,差点没厥过去!   “对,村长为了摆平这件事,就答应给她一个考大学的名额做补偿。她为了离开那里,就答应了。可后来造化弄人,她发现自己有了我。”高朗用近乎平静地语气讲述着。   “什么?!原来是这样……”欧阳华浑身发冷,觉得自己错了,全都错了!   “师母不敢让别人知道,一直都用布条裹肚子,后来在荒原的草垛子上生了我,就连夜把我送到了玄元精舍。”高朗接着说,“我只是一个意外,我本身就是她的一个污点。”   “不、不,孩子,你不应该这么说……这件事,错的绝不是你,当然,也不是你的母亲……”欧阳华幡然醒悟,顿时觉得妻子这一辈子,实在太苦了!   这世上,至亲至疏夫妻,说的大约就是这样的关系。   这两个人,明明一直生活在一起,可是到头来,心里却都各自藏着秘密,既是最亲近的人,又是最陌生的人。   这样的感情,怎能不令人唏嘘?   “老师,对师母好一些,除了你,她没有可以依靠的人。”高朗瞧着他,认真地说。   这话叫欧阳华羞愧,他瞧着高朗,许久才说:“我没有你想得这么完美,我也怀疑过你……”   “老师,这是人之常情,我不怪你。”高朗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说:“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找到师母吧,现在她下落不明,我真的很担心。”   “有没有可能是查建勇在撒谎?警察在他说的地方根本找不到你师母。”欧阳华说。   “应该不会。”高朗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查建勇交代的地点,和子姬告诉自己的,在同一个地方!   也就是说,查建勇没有骗人,而穆英,的确不见了!   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这件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查建勇另有帮凶,早已偷偷将人转移,要么,就是她穆英已经自救了!   会是哪一种呢?高朗猜不着!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他们再去一次查建勇藏人的地方,找找有没有被遗漏的细节。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和欧阳华一起去了查建勇交代的地点,另一头,六叔和道长他们,在玄元精舍,也发现了高朗突然消失的事,这叫他们有些傻眼。   “人呢?怎么会这样?!”六叔一看人不见了,不由叫了起来。   “肯定是去找倪曼了,这小子,你还不了解他?”道长这时倒是冷静。   于是这是兄弟两个便交换了一个眼神,重又坐回到了茶室里,对着查建勇便说:“谈谈罗布泊的事吧,去那里可不是一件小事!”   “楼兰王陵根本不在现在考古队发现的地方。”查建勇这时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他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地图,摊开后指着上头说:“真正的陵墓,就在这只耳朵的耳蜗里!”   “你等会儿,要破除咒语,只需要去一趟罗布泊,把双鱼玉佩和目神珠往那里一放,不就结了,搞这么复杂干什么?”   六叔这时突然回过味儿来,指着查建勇就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你到底诓我们去那里干什么?你给我老实交代,要不我和我师兄可不饶你!!!”   。 第七百零一章:从长计议   查建勇的确有自己的小九九。   他之所以一心想去罗布泊,无非是因为,他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过,说有一神物,可以劈断镜像人之间的关联。   只是这神物,在楼兰王下葬时,已经将它作为陪葬品,带进了棺材里!   这,就是他想去找楼兰王陵的缘故!   至于说闭合时空撕裂带这些,那都是捎带手的事。   只要目神珠和双鱼玉佩在罗布泊归位,这事情就能办成,根本就没什么技术难度,也不急于一时。   但对他来说,这个斩断镜像人与本体之间的联系,却是迫在眉睫的事!   为什么呢?   原因很简单——他就是镜像人!   他可不像查建勇的那个本体,一心求死。活着他不香吗?好死他不如赖活着!   他和查建勇本体的意见,其实一直不统一,可是作为镜像人,他却不敢违逆本体的意思。   那不统一却又不敢违逆,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那就是阳奉阴违!   其实,这一路走来,查建勇的计划总是落空,洛克白也不能如愿,高朗他们其实都应该感谢这个镜像人的暗中放水。   他本来就不认同查建勇,所以做起事情来,自然更多的偏向高朗他们。   毕竟,这本体要是成了,自己就是死路一条,倒是高朗他们成了,自己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打了这样的算盘,这个镜像人,对高朗他们,自然也就少了那份下狠手的劲儿!   “我们镜像人也是人!凭什么事事都要他们本体说了算?村子里那么多人,那么多房子,全是我们镜像人盖起来的!我们就是他们的奴仆,一点儿主|权也没有,凭什么?”   被六叔揭穿之后,镜像人查建勇干脆破罐破摔,控诉起来。   他把自己在村子里这些年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全都吐了出来,说得那叫一个口沫横飞、捶|胸顿足。听得六叔他们全都一愣一愣的!   “你们之间,这么不公平的么?”六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当然!要不你以为呢?”镜像人查建勇闻言就说:“你们知道金奶奶吧?你以为是她心甘情愿要嫁给寨子里那个男人的吗?”   “难道不是吗?”六叔觉得这番说辞刷新了自己的三观。   “当然不是!”查建勇说道:“她这辈子都是个实验!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孩子,全都是经过授意的!就连儿上战场这件事,也是一样!为的就是看镜像人的后代和本体后代之间的关系!她没有自由,也没有尊严!”   “既然这么糟,为什么还要把她接回去?”六叔不解,“可有可无的一步废棋,接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哼!你真以为那些本体那么好心?”查建勇闻言冷哼,说道:“他们是怕金奶奶在外面会死!一旦镜像人死了,本体也活不成!他们把金奶奶接回来,就是为了保自己的命而已!”   这样的答案,冷血到可怕。   可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查建勇可以利用金奶奶的屋子大做文章,还险些在那里要了高朗的命!   现在看来,那个查建勇,就应该是本体!   “你们镜像人,这么多年,就没想过要为自己争取点权益吗?”道长问。   “没用的!现在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镜像人查建勇说:“除非斩断我们和本体之间的联系,否则,我们就要永远受制于他们!”   “道长,求你们帮我们一把!没有王陵里的天乙神斧,我们就没有希望!”查建勇说着,干脆往道长面前一跪,朝他扑通扑通地磕起头来!   查建勇这么豁得出去,是众人都没有想到的。   这一磕,倒是让道长显得很被动,只好伸手对他说:“你先起来,这件事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他自以为这话讲得周全,不料镜像人查建勇闻言却只是摇头,道:“道长,不能再从长计议了,再不斩断关联,我们镜像人全都没有活路了!”   。 第七百零二章:哪里来的声音   查建勇关穆英的地方,离博物馆的招待所不远。   那是一片烂尾楼。   前些年大搞房地产,所有城市都跟风炒地皮。后来不少内陆城市,房子根本卖不出去,导致资金链断裂,许多楼盘就此烂尾。   查建勇藏人的这个地方,就是如此。   里面有十几栋造了一半的居民楼,其中大部分到现在还没有封顶。   即使封顶的几栋,也只是造了个大概,外立面没有刷,窗户也没有装,一切都是半成品。   这种地方,是流浪者、拾荒人的天堂,大批的乞讨者在此聚集。   查建勇把师母绑到这个地方来,简直其心可诛。且不论其他单就这些流浪者,就已经是最大的危险因素!   这里根本就没有把标楼牌号,而且每一栋楼都长得差不多,其实警方要找到查建勇所说的那栋楼,并不那么容易。   当然,警方的介入至少会暂时的驱逐这些流浪者。这也一样会给师母的安全争取时间。   因此高朗心存侥幸,直觉告诉他,只要自己在这些废楼里好好寻找,就一定能找到师母。   毕竟人的记忆是会出现偏差的,查建勇也是人生地不熟,他即使到这个地方来踩过点,也很有可能会记错位置,因此位置并不一定是完全准确的。   更何况,人在犯罪的时候,情绪激动,因此未必会完全按照自己的计划走。   如今找不到师母,就只能自己在这一栋栋楼里,逐层排查了。   这时候,天有一点飘雨。他们几个冒着零星小雨,在工地之间穿梭。   好在当初建的都是多层,而不是高楼。否则爬这么多没有电梯的楼,还真是够人喝一壶的。   “老师,小心脚下,这里有好多钢筋。”走在楼梯上的时候,高朗提醒欧阳华。   欧阳华的身体毕竟还没有完全恢复,这时候要他承担这样大的运动量并不稳妥。   高朗搀着欧阳华往上走,表面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内心里还是有些着急,总觉得他拖慢了搜救的速度。   毕竟在这样一个没有电的地方,只有白天才利于搜救,到了晚上两眼一抹黑,不仅危险,而且什么也办不成。   “老师,要不您在这儿休息吧,我一个人去找就行。”终于他还是忍不住这样说。   这地方到处是突出的钢筋,破碎的砖块,还有各种施工时留下的废弃物,流浪汉们的生活垃圾,整个环境又脏又乱还非常臭。   “不行,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去找她。”然而欧阳华却很坚持。   他实际是个极爱干净的人,甚至有一些洁癖。要是放在往常让他在这种地方待超过5分钟,他都觉得受不了,但此时此刻,为了穆英,一切都不重要了。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继续扶着他往前走。   所幸此时天还没有黑下来,他们还有时间。   两人就这样相互搀扶着爬了,七八栋楼。   累得欧阳华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两条腿都在打颤,可依旧不肯停下。   他们在每栋楼的每一层都做了停留,把所有的角落,可能藏人的地方都仔细翻找了,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还有六栋楼。老师,要不我一个人来找吧,您歇歇。”当然有些心急了,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离敦煌的日落时间只剩不到三个小时。   再加上天气条件不好,日落只会比平时更早。   他即与时间赛跑,而欧阳华显然拖了他的后腿。   “这样,你先走,我在后面慢慢跟着,我找的仔细些,把你找过的地方都再找一遍,这样,就不会有遗漏了。”欧阳华依旧不肯放弃。   “老师时间不多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天黑,到时候就没办法找了。”高朗说了实话。   “阿朗,是我赶走了她,我怕她不会原谅我。”欧阳华也说了实话。   这话叫他们俩都陷入了沉默。   高朗不知道要怎样作出回应,欧阳华呢,也不愿意就此放弃。   两人就这样在楼梯上僵持着。他们两个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都被雨水淋透了,要不是此时正值夏天,恐怕两个人回去了都要感冒。   高朗的头发湿哒哒的粘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两只手叉着腰,正准备说些什么来说服欧阳华。   谁知就在这时,楼道里突然传来咣当一声巨响,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趔趄。   “是什么声音?”欧阳华率先开口问。   “好像是从楼下传来的。”高朗想了想说。   “楼下?!这怎么可能?我们刚从楼下上来的,楼下什么都没有,哪来的动静?”欧阳华不认同。   “我听着声音像是从楼下来的。”高朗的心突突直跳。这时候他也不敢确定声音来源了。   说着,他便往楼下走了几步。   “哐当——”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回他们清楚的听到那声音,就是从楼下传来的。   这叫他们两个人的脸色不由一变。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高朗随手从地上捡了一个玻璃瓶,递给了欧阳华,然后自己掰了一根钢筋,揣在手里,遍开始蹑手蹑脚地往下走。   会是什么呢?是查建勇的帮凶,还是普通的流浪寄宿者,又或者是野狗野猫?   他紧张极了,两只手心不停的冒汗。心里不断的计划演练,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一、二、三、四、五、六、七……”当他踏下最后一级台阶,回到下一层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风雨从那些透风的墙里,不断的涌进来。   它们打在高朗的脸上,冷冷的。   高朗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那一层的中央。目光紧张的扫视着,希望能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有什么收获,就又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从自己的头顶正上方传来了……   。 第七百零三章:回到过去   “哐当——哐当——哐当……”   接连几声巨响从头顶上传来,震得高朗毛骨悚然。   他的脚像是生了根被钉在楼板上,动弹不得。   此时在看欧阳华,却发现他已经先一步转身,往楼上跑去。   “老师,小心危险——”   高郎见状大喊。   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了,欧阳华已经上了楼,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内。   高朗见了只得跟着冲上去,谁知等他到达上一层,却发现上一层,也变得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   “老师?老师——”这让他顿时觉得腿软。整个人口干舌燥,感觉自己要崩溃了。   这是一个还没找到,又往里头搭了一个。   “老师——你在哪里?出个声!”他不甘心,冲着空荡荡的楼宇大喊。   然而,除了风雨声,和他自己的回声,再没有更多一点的声音给他以回应。   欧阳华,就好像是被这栋楼吞没了一样,消失在了这空荡荡的地方。   在这里好像有一种透明的,不可触摸的能量,它可以肆意的吞噬你,让你消失。   “老师——”高朗冷汗直流,不死心的又往上跑了一层。   然而上面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又上了一层,就这样一层又一层,一直跑到了顶楼也没有见到老师的踪影。   这下他彻底崩溃了。   他一屁|股坐在楼顶上,感觉浑身无力,完全没了主意。   就在这时,子姬突然出现了。   “时空裂缝又变大了。”她一出现,便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什么意思?”高朗忙问。   “你刚才听到的是声音是时空碰撞发出的气流声。”子姬解释道:“你的老师,应该是掉进了时空的夹缝里。”   “什么时空夹缝,和查建勇他们一样?”高朗似乎渐渐有些明白了。   “近来时空扭曲越发频繁,制造了许多像这样的夹缝。刚才你老师应该是不小心误入了这层空间。”子姬解释道。   “那怎么办?我到哪儿去找他?我得把他救回来。”高朗闻言忙问。   “我现在怀疑,你师母也是掉进了时空夹缝。”子姬摇了摇头说:“在平行时空中有很多这样的夹缝,要找到他们并不容易。”   “那他们会在同一个夹缝里吗?”高朗问。   “这很难说,也许在也许不在,有的时候在同一个地方可能出现几个不同的夹缝,就看运气如何了。”子姬皱眉。   “怎么会这样……子姬你一定要帮我想想办法,无论如何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把人救出来!”高朗恳求。   他听了子姬的解释,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师母和老师这回全靠他了。要是他不能把他们救回来,那他们基本上就回不来了!   再说这个时候,师母她又究竟去了哪里呢?   一切却没有高朗想的这么糟。   她并非进入了时空夹缝,而是一不小心踩到了时空扭曲点,进入了另一层平行空间!   在那地方,时间要比他们现在走慢了几十年,一切还处在知青那个年代!   也就是说,师母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穿越了,她又回到了自己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当中。   “东风吹,战鼓擂……”她的耳边又响起了那熟悉的旋律,在那里她见到了当初的那个自己……   话分两头,这边高朗他们进行的并不顺利,另一头查建勇却在玄元精舍里大倒苦水,将村子里镜像人目前的处境讲了个清楚。   六叔和道长听了他们的遭遇,也觉得不甚唏嘘。于是便决定出手,帮助镜像人改变他们的现状。   “你的本体已经被抓了。”六叔说着,笑了笑,“其实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至少从现在开始,你可完全可以在村子里,以本体的身份行走生活。”   “然后呢?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查建勇顿了顿又说:“更何况以我本体所犯的那些罪行,他多半得判死刑,那我岂不是要跟着一起陪葬?”   “这件事情我们要分两步走。”道长闻言拍了拍他的肩,说:“在找到神斧之前,我们首先要在心理上将镜像人和本体做切割。然后才是生理上的切割。”   “什么意思?”镜像人查建勇,显然没有听明白。   “意思就是我师兄要帮你们镜像人回村去争取利益。等到争取到了利益之后,再想办法割断你们和本体之间的联系。去罗布泊可不是说走就走的,总要有一段时间去计划。”六叔解释道。   “你们怎么争取?谈判吗?没用的,他们不会听你们的。”镜像人查建勇对此很抗拒。   他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显然在这方面他们一定已经做过尝试,而且这种尝试带来了严厉的惩罚,残酷的后果。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道长反问。   “从前有人试过。”果然查建勇这样说,“后来他们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始终关着,虽然有吃有喝,但是再也没有办法走出那间房间。永恒比终身监禁还可怕。”   “可这一次不一样,你的本体在村子里极有号召力,如果现在由你来代替你的本体,那么这些号召力就是你的。”道长说道。   这话说的极有道理,然而张建勇听了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口中不断的喃喃道:“不,没用的,没有用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那已经是好几十年前的事了,然而至今镜像人查建勇一想起这件事,仍觉得历历在目,浑身发冷……   。 第七百零四章:从前   镜像人查建勇说的这件事,还要从金奶奶的儿子去打仗那件事说起。   金奶奶儿子上前线的那一年,天外桃源村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浪。   说起这件事,还要从越战说起。   1965年8月,老美的军舰在北部湾越南沿海,遭到北越海军的攻击,这事情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北部湾事件。   这件事,看起来老美好像挺委屈似的,可实际上这就是他自己一手策划,阴谋挑起的。越南反击后,他立马就以此为契机,发动了侵略战争。   当然,老美干这事,可不只是为了打击一下越南这位小老弟,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实际上还是为了挤兑欺负咱们!   他那些战机,一直开到广西云南一带,在那里投掷炸弹,发射导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面对这种寻衅滋事的行为,谁能忍?于是,65年的时候,抗美援越的战争就打响了。   这一打,就打了十年。   当然,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们这里主要说的,是金奶奶儿子上前线的事。   这金奶奶的儿子,小名叫黑娃,越战打响那一年,他才十七岁,还没到可以入伍的年龄,按说是不可能上战场的。   不过那个年代,百废待兴。山里人生孩子,也没几个去医院的,一般在附近寨子里找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这事情也就可以了。至于上户口,基本就靠人口普查。   也许你要说,他们不念书吗?   那个年代,读书可没现在这么受重视,更何快黑娃出生的时候,还没解放呢,正处在混战年代,那时候就算你想上户口,也没地方给你上!   好一点的寨子里,族长村长什么的,能给你记一笔,那管理比较潦草的寨子里,那压根儿就没人管你这事。   所以说,这早一年晚一年的,年纪倒是可以蒙混过去。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儿是娘的心头肉,金奶奶一个山村妇女,没读过什么书,却见证过战争的残酷,她又怎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儿子送去战场上当炮灰呢?   这种事,她自然是不愿意的!   不过,作为一个镜像人,她没这个权利为自己做主。   她没有自主权,就连她儿子也一样没有自主权!这就像是奴隶的儿子是奴隶,一样的概念!   本来吧,金奶奶也没那个反抗的意识,她没觉得自己受到了压迫,可是,自打天外桃源村的人开始逼迫她儿子上战场,那她就不干了!   这是能开玩笑的事情吗?这当然不是!   她一开始还没寻思着要告诉她老头儿,只想着要自己解决。可是几次回黑林子去沟通,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硬是一点用都没有。   眼看着这征兵日期越来越近,黑林子那头把她逼得越来越紧,这老婆子就彻底绷不住,干脆和自己的老头儿摊牌了!   金奶奶的老公是个本分地道的猎户,他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易县县城。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就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猎户,听到那些所谓的“罗布泊”“镜像人”“天外村”,会是个什么反应?   那第一个反应就是——我的老婆疯了!得了失心疯,得治!   于是乎,他直接就拉了个板车,赶了几十里的山路,把人送去了县里的精神卫生所就是好一通的检查!   对于老伴的这种行为,金奶奶很无奈,但也能理解。   可这人一旦进了精神病院,这个就是个有理说不清的地方。   到了那里,有病没病,可就不是你说了算了!   以前不是有个叫《第二十二条军规》的典故吗?说真正有精神病的人,是不知道自己有病的。那些嚷嚷自己有病的,都是装出来的疯!   这个逻辑也就是说,你越是说自己没病,自己很正常,那就越是说明你有病!   好在这个金奶奶不傻,人家毕竟也是从罗布泊的实验室里死里逃生的,什么样式的检查没见过?配合不就完了?   于是,那两天,医生叫她干啥她就干啥,决口不提镜像人、黑林子那茬子事。就这样,在县精神卫生所待了两天之后,她才总算从那地方出来了。   不过,她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拽着她老头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你是不是有病?我和你说正经的,你居然给我弄这地方来!”她怒气冲冲地吼他。   这老夫妻俩相敬如宾了一辈子,这还是她头一回和他急眼。   “老婆子,这世上哪有什么复制人啊,这种东西我听都没听说过!要说怪事,那最怪的,也就是皮夹沟,那也没有什么一模一样的人啊!”老头见老婆子动怒了,竟秒怂了!   “什么没有!”金奶奶见老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便说:“要是没有,那我是什么?我哪儿来的?”   “你……你当然是人生父母养的,这有啥好说的!”老头一听这话,愈发觉得自己的老婆还是不正常。   “得!这县城不是有个叫红姑的吗?都说她上天入地无所不知,我们现在就去找她,叫她来给我们断断是非!”   说着,金奶奶一咬牙一跺脚,干脆领着她家老头就去了玄元老街,找到了高朗的外婆——红姑!   那时候的红姑,也才四十多岁,她女儿高良娣还没上小学。   金奶奶他们到玄元精舍的时候,高良娣扎着两个羊角小辫儿,光着两只脚丫子,正蹲在精舍门口玩泥巴。   那个年月刚经历过破四旧,精舍也改了门头,改名叫玄元香烛店,只卖点祭奠先人的丧葬用品,其他的事,一概都歇了。   那日红姑正无聊,独自坐在店里画她那些中药图鉴,当时她的心里正寻思着,干脆关了香烛店,开个中药铺,也能糊口。   她正想着,金奶奶他们就进了店,这一进,便有了后来长达几十载的命运纠|缠!   。 第七百零五章:红姑   “红姑,在忙呢?”   金奶奶一进门,就对着画图鉴的红姑来了一句。   这话说得熟稔,但红姑一抬头,却发觉眼前这个女人,她压根儿就不认识!   “你是……”红姑皱眉瞧她,认了半天也没瞧出来这个人是谁。   “红姑,咱们屋里说话,可好?”金奶奶笑着问。   她用眼神给了红姑一点暗示,红姑立刻便心领神会,于是起身一把拽回门口玩泥巴的高良娣,直接关了店门,将他们两个引到了楼上去坐。   “怎么回事?”红姑是个直爽人,金奶奶他们屁|股都没坐稳,她就开了口。   “红姑,我知道,这十里八乡,你是最有本事的人。我今天来找你,也是因为走投无路了。”金奶奶这时紧张地站了起来,瞧着红姑便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双鱼玉佩。”   “双鱼玉佩?!”红姑一听这几个字,果真立刻变了脸色。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起来土里土气的山民,有些疑心她的来意。   她看起来,气色正常,与寻常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也不带什么能量,唯一要说,那就是看起来少了一股人气,似乎比一般人的气息要更单薄一些!   “双鱼玉佩怎么了?”红姑看了半天才问。   “我是双鱼玉佩的镜像人!”金奶奶这时也毫不掩饰。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红姑一听这三个字,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又看她——   果然,眼前的这个人,三魂七魄并不全,像是被人为的分了两半,整个人的阳气,远比一般人低!   “我是复制人,双鱼玉佩的复制人!”金奶奶又说。   “你、你的本体呢?”头一回碰到这种事,红姑也有些拿捏不准。   关于双鱼玉佩的那些事,她也只是听自己的母亲提起过一嘴,知道的并不多!   “我们并不只有一个人,我们有一村子的镜像人,都在山上,黑林子里!”金奶奶见她听说过,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拽住红姑的手就说:“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儿子!”   “你们在黑林子里?这是什么意思?你坐下来,慢慢说,只要能帮忙,我一定帮!”红姑闻言,将她搀到藤椅上坐下。   紧接着,金奶奶便将村子里的事,一股脑地全都讲了出来!   “我们镜像人没有做主的权利,他们天天奴役我们,所有的活儿都是我们干,他们自己就光歇着。建村子,打家具,挖井种田,全是我们干……”   金奶奶心里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这时候终于找到个可以倾诉的人,一说起来,便泪流满面。   “你们就没想过反抗?”红姑听了,忍不住问。   “想了,当然想,我们想和本体分开,去外面生活,就闹了起来,结果本体们看这事情闹起来了,就想出了一个糊弄人的办法,说要做试验,先让一个镜像人去外面试一试,要是效果好,以后就给我们镜像人自由。”金奶奶说。   “然后你就被派出来了,是不是?”红姑问。   “对,我就是这么出来,这么遇上的我老头儿。”金奶奶慌忙点头。   “那现在怎么了?”红姑又问。   “现在,他们要把我儿子送去打仗!”金奶奶哭着说:“打仗多危险啊,那人说没就没了!我好不容易把孩子养这么大,怎么能就这样把他送出去啊?”   “我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他去打仗?”红姑不解。   “因为我生孩子的时候,我的本体也生了孩子。我的儿子,在我们村里,也有一个镜像的他。只是不知道,他们俩谁才是本体了。”金奶奶解释道。   “所以他们是要测验这两个孩子之间的联系是否紧密,是吗?”红姑这回算是弄明白了。   “对!”金奶奶使劲点了点头,又说:“你要测试,哪怕往孩子们身上割一个口子,或是打一顿,都可以测试,为什么非要送到战场上去?要是没了命,怎么办?”   “因为他是你的孩子,并不是他们的孩子。”红姑听了,心情也很沉重,“既然如此,你们直接带着孩子逃走,不就是了?”   “不行!”金奶奶闻言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们不能逃,那个孩子在他们手里!他们说了,我们要是敢逃,他们就直接杀了他,到时候,我们照样一无所有!”   “他们竟然这样说?!”红姑没想到黑林子里的人,竟有这么狠的心!   “是啊,红姑,我是真的走投无路了,这才找到你,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金奶奶哭哭啼啼,干脆“哐”地一声,给红姑跪下了……   。 第七百零六章:三原道长   “你别哭,这事情也好解决,咱们去一趟黑林子,把那个孩子抢出来,然后你们带着这俩孩子远走高飞,出别处生活便是了。”   红姑是个直肠子,脾气爆不好惹,一听金奶奶这话,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这话一出金奶奶心里顿时一松,连连点头。   于是,红姑二话不说,就把高良娣交托给了当时尚且寄养在她家中的小青山,对着他嘱咐了几句,然后就跟着金奶奶他们去了山里。   这件往事,提起来时,六叔自己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因为他小的时候,红姑这样一拉门,然后自己跟着乡亲们跑出去,也不是一回两回。这种事情,在他看来稀松平常,根本不值得去记!   他并不知道,那一回红姑上山,差点没能活着回来。   红姑这性子吧,和她女儿高良娣完全不一样。要是放在现代,那她绝对是女强人,强势得很,自带霸气。   却说当时他们几个人上了山,红姑却没急着跟他们去黑林子,而是走了另一个岔道,往皮夹沟的方向去。   干嘛去呢?当然是搬救兵去!   说起这个救兵,那讲起来又是一段故事!   大家都知道,皮夹沟里有什么啊?对了,有摘星观!   那个时候,摘星观里还是有道士的。那个道士是谁呢?嘿嘿,就是高良娣的爹!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这就是为什么高良娣年轻时总要三不五时地去摘星观住上一阵子的原因!要不是因为这样,她后来也就不会遇上逃跑的胡怀良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这里咱们主要说的是高良娣她亲爹的那点事!   有的朋友可能要说:这道士怎么能结婚?   可以的,道士是可以结婚的。这里又涉及到一个概念的科普,道家呢,分全真和正一两派,全真重在练内丹,故而不娶妻,正一是火居道士,讲究血脉传承,人家是正常结婚生子的。   当然,正一道士也有不和老婆孩子在一块儿的时候,什么时候呢?就是逢斋戒和重大活动需要住庙的时候。那种时候,老婆是不能跟着去的。   金奶奶夫妇俩找到红姑的时候,是未月,恰逢道家的雷斋月。   这个雷斋月的时候,道士们都要吃素戒|欲,住在庙里诵经练功,远离老婆孩子。   所以这个时间,高良娣她爸不在家也正常。   不过,请大家注意那个时候的特殊历史环境。   65、66年那会儿,整个大环境对划为四旧的佛道不太友好,大量的僧道被迫还俗,红姑的丈夫三原道长为了坚持自己的志向,干脆就躲进了摘星观里,不出来了!   因为皮夹沟特殊的地势,三原道长避世修炼倒也清净。日常的一些必需品,都是红姑上山来给他送。   他们夫妻二人,志同道合,虽然因种种原因聚少离多,但依旧感情甚笃。   县里的人,都以为红姑的男人是死了,因此还很同情她。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红姑去皮夹沟,可不像别人去皮夹沟的时候那么麻烦。   其实这皮夹沟里是有阵法的,你按着阵法的路数走,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要是自己在里面乱走,那搞不好得绕死在里头!   金奶奶和她老头儿两个,从前从没有来过皮夹沟,一见红姑要进沟,顿时吓得脸色都变了,说什么也不肯往里进。   红姑见状,只好叫他们在沟外等待,自己只身前往摘星观了。   她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时辰,金奶奶和她老头在外面等得心焦,干脆回家做了个饭,等吃完饭赶回来,还等了好久,红姑才和三原道长从沟里慢悠悠地走出来。   红姑当时也还是个三十出头的美娇娘,平常虽然极为朴素,可这会儿和自己男人在一起,也显得格外娇羞,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时不时就往道长身上瞥,未曾开口,便已含情,当真的柔情万千!   “红姑,这位是……”金奶奶见这两人这样走出来,不由一愣。   尤其是,她看着三原道长一身道衣,头上还盘着髻,长得眉清目秀,跟话本里那些神仙似的,就不自觉地有些吃惊。心里暗想:这是红姑上哪里请来的仙君哟!电影画报上的明星都不如他俊俏!   “这是我师兄,三原道长。”红姑这时为了保守秘密,没有吐露实情,但她的一双眼睛,可藏不住这些事!   而三原呢,倒是立刻一甩拂尘对他们道了一声“福生无量”。   金奶奶他们见了这情形,赶忙抱拳回礼,连喊几声:“无量无量!道长吉祥!”   那场景,着实有些尴尬。   但三原道长极和善,笑起来更是令人如沐春风。他与红姑对视了一眼之后,就和金奶奶说:“我师妹都告诉我了,你们要去黑林子救人,是吗?”   “对,我儿子在他们手里,我得把人救回来!”金奶奶点了点头。   “光救一个人,是扬汤止沸,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要真想救你儿子,那就要从根本上解决好你们和本体之间的关系!”三原道长瞧着金奶奶,极诚恳地说:“贫道愿意与你们走一趟,为你们做个说项,你意下如何?”   。 第七百零七章:不会骗人   “说项?道长准备怎么说项?”   金奶奶闻言心里并不认同,可面上却又不能下了道长的面子。   “我去黑林子里和管事的谈谈,你们如今这样,也不是一时,还是要有个章法规矩才好。”三原道长说道。   他不知人心险恶,说得胸有成竹。   然而金奶奶听了这话,却是连连摇头,说:“他们不会答应的,万一打草惊蛇……”   “先礼后兵嘛,我们可以做两手准备。”三原道长很自信,说着就拍了拍红姑,道:“走吧,师妹,你带路!”   “师兄,凡事有个万一,万一他们不卖你这个面子呢?”红姑其实也有些担忧。   方才他们夫妻二人在摘星观里,为了这个事,讨论了大半个时辰,然而谁也没能说服谁!   “你们就放心吧,这个事情,有个完全之策,我早已计划周全!”三原道长大手一挥,接着便说:“等去了黑林子,你们就什么都明白了!走吧!”   道长这种举重若轻的态度,最终说服了另外那三个,于是一行人果真就这样往黑林子去了。   进黑林子的过程没有什么阻力。   金奶奶这也算是“回娘家”,找到入口对她来说,毫无难度。   不过,他们一进入结界,就遇到了站岗的镜像人喜伯。   这个喜伯,就是后来高朗他们在黑林子里遇到的那个老头儿。   他这好几十年,就光做一件事——看门!   因为天外村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人在那里衰老得极慢,几乎就不会老。所以喜伯看门,就永远看门,永远也不会变!   也许你要说,那天外村的金奶奶本体为什么会老?   那完全是因为金奶奶出去了,金奶奶在外面衰老了,所以本体虽然在天外村,却也跟着衰老!   整个天外村,除了金奶奶本体衰老得最厉害以外,还有一个人也一直在衰老,那就是查建勇!   只不过,查建勇老得没那么快,因为他自己特别注意控制每次在外界停留的时间,绝不会随便浪费!   现在你能明白本体拒绝让镜像人离开这里的原因了吧?   镜像人一旦离开了天外村,就会以一种正常的速度衰老,而本体,也会因此受到牵连!也就是说,他鱼没吃着,还惹得一身腥,这谁能愿意?   因此,对于这些本体来说,控制好自己的镜像人,让他每天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活,那就是最安全的!   至于什么镜像人的感受,对不起,他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毕竟,在他们看来,镜像人就像是他们的手,他们的脚,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没什么感受不感受的!   三原道长进黑林子的时候,显然压根儿没想到这一层。   当喜伯引他们去了查建勇那儿的时候,他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年轻!   “你是三字辈?”查建勇本体一看见他,直接问了一句。   在这个天外村,他就是村长,他就是管事,他就是能说了算的人。   因为原本就做过道士,他对三原这年纪的道士压根儿就不放在眼里。   甚至,当时他心里还在想:才长这么几根黄毛,也敢来和你师爷爷指点江山!老子当道士的时候,你丫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村长,贫道今天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看看能否放这些镜像人一条生路!毕竟,万物皆有灵,镜像人也是人!”三原虽然看出来查建勇拿鼻孔看人,但依旧不卑不亢地说。   谁知,查建勇闻言,却只是嗤笑一声,道:“你了解双鱼玉佩吗?你知道镜像人是怎么一回事吗?什么都不清楚就别在那里指手画脚!”   “你什么态度啊你!”红姑在旁边听了这话,顿时炸毛了!   “你拽什么?你凭什么决定要把人家的儿子送出去打仗?你要想去打,你自己去就是了!叫一个小孩子上战场当炮灰,你还有脸了!”   她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和人家干仗,好在三原及时地拽住了她!   “你是个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查建勇皱眉,眼神中露出凶光。   “村长见笑了,我师妹为人比较冲动一些,但她没有恶意的!”三原道长连忙道歉,接着却说:“贫道对双鱼玉佩也有些研究,据贫道所知,这世上或有一法,可以破解这镜像人与本体之间的牵连。”   “你有办法?!”查建勇闻言并不相信。   “嗯,《十方神器谱》谱中,曾记载这一把开天辟地斧,乃盘古大神遗物,或可解此事!”三原娓娓道来,对着查建勇便说:“这是盘古大神劈开混沌之器,可断世间万物!”   “这东西在哪里?”查建勇将信将疑,又问。   “相传此物落入西域,”三原道长顿了顿,又说:“按照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的道理,那么这神斧,定然存在于双鱼玉佩出土之地的不远处!”   “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的?”查建勇问。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令人捉摸不透。   三原道长闻言笑了笑,说:“找到它,便可证明真伪!既然《神器谱》上说他可解双鱼之困,我相信绝不会是骗人的……”   。 第七百零八章:约定   “好,既然你说这不是骗人的,那不如,就由道长跑一趟西域,只要道长能把神斧带回来,查某一定用这斧子解放了所有的镜像人!”   查建勇脸上在笑,可这话却说得并不实在。   很显然,他并不相信三原道长的话,更认定了这神斧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三原道长听了这话,却满口应承了下来。   “希望管事的能说话算话,贫道与你就在此约定,一年的时间,贫道定为你寻来神斧!”三原起身,向他作揖。   这,倒是查建勇没想到的!   他原以为自己的话会堵住三原的口,没想到,他竟然还顺着话爬上来了!   这一下,他倒不好说“不”了。毕竟,自己打自己的脸,还打得这么快,不大合适!   “好,那我就等你一年!”查建勇点头答应,同时又说:“道长可需要人手,如果需要,我可以给你派几个!”   这话倒并不是客套,查建勇是真这么想,因为空口无凭,他需要派个人去盯着,这倒也说得过去,算是个规矩。   因此,三原道长没有拒绝,而是点头应了下来。   “帮手你们自己选,带两个精壮的,身手好些的,跟我上路!”三原道长说。   红姑听了这话,却是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自家这男人是当真的,顿时为他捏了把冷汗!   “你真要去?!”她也不顾查建勇在,直接说:“这也太危险了!不行!我不同意!”   “师妹不必惊慌,”三原道长见妻子跳出来了,连忙安抚,道:“我此前曾对这远古十大神器的下落做过了解,若书上记载属实,它就该在罗布泊,楼兰王陵之中!”   “什么罗布泊,什么楼兰王陵,这种事情是开玩笑的么?谁不知道那什么罗布泊,是个禁区!前些年,还搞过核|试验,仍了多少原子|弹这事谁都知道!”   罗布泊这几个字,让红姑彻底炸了。   乐于助人、路见不平这些,她都愿意,可要让她把自己的男人也助出去,那可不行!绝对不行!   “看来你们还没商量好,那倒不如先商量出个结果来,再做定夺!”   查建勇见这俩人干脆在自己面前吵吵起来了,不由觉得好笑,于是便想送客,谁知,他才刚起身,红姑就一扭头,冲他吼了一嗓子!   “你给我坐下!坐下!”红姑一开口,这气势可不是盖的,她指着查建勇就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蔫坏!这找斧子本来就该是你们这些人的事,凭什么叫我师兄身犯险境?你打的什么主意!”   “是你师兄自己要去,与我何干?”查建勇一摊手,将事情推了回去。   “我师兄能给你们带来这么个好消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哪有你们这样的!”红姑劈头盖脸地骂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想干什么!”   “你这话倒是稀奇,我们想干嘛?”查建勇闻言冷笑。   “你这就是拖延之法!我师兄是君子,所以不会以小人之心度之,可你们呢?”说着,红姑看准一旁剑架上长剑,直接一伸手,抽了剑,架到了查建勇的脖子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查建勇始料未及,不由一愣。   “我就是来要个人,没那么多麻烦事!”红姑沉声说道:“金奶奶的儿子,有个复制体在你们这儿,人交给我,我们带走!其他的事,我们不管!”   红姑一向说一不二,这话一出口,查建勇竟然望了反驳。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扫了她一眼,道:“你威胁我?!”   “师妹!你不要冲动!”三原道长见妻子这么直接,也连忙去拽她。   谁知,他这手才伸上去,就被红姑喝了回来!   “起开!我不冲动,我不冲动你就被人骗去罗布泊了,回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红姑的态度很坚决,她转头瞧着查建勇便说:“姓查的,今天,你必须给我个交代,否则,我手里这把剑不答应!”   “嗬!好大的口气!”查建勇闻言不由冷哼,随即望向金奶奶,道:“你这胆子,可真是愈发大了!这种引狼入室的事,你竟然也做!”   “是你不给别人活路,就不能怪别人对你无情!”红姑这时直接替金奶奶答了一句。   谁知,金奶奶听了查建勇的话,却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求求你了,求求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不要让他去打仗,不要让他去……”   “嗬!不去打仗,怎么知道他们之间的关联到什么程度啊?”查建勇冷笑道:“你这辈子在外面,过得潇洒快活,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得必有失,你就该要承担这份责任!”   “你拿我怎么样都可以,求求你放过我的黑娃,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啊!”金奶奶对着查建勇就是一阵猛磕,连自己脑袋砸出了血,也不肯停下,只不停地喊“求求”。   “你杀了我吧,我愿意用我的命换我黑娃的命!”金奶奶不停的哭求。   然而,查建勇却是无动无衷,只淡淡地笑了笑,说:“我又不是疯子,我杀你干什么?我让你儿子去打仗,只是为了做实验!”   “可你这么做,比杀了我还可怕!”金奶奶彻底崩溃了。   “你和他废那么多话干什么?他根本就不是人!冷血无情!”红姑见状骂道。   她的语气,充满了一种怒其不争的味道。   谁知,这话传到查建勇耳中,他却突然想出了一个阴暗的念头。   只看他冲着地上的金奶奶笑了笑,接着便问:“你想让你儿子活命吗?”   “想!当然想!”金奶奶闻言如获大赦。   查建勇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冷冷地说:“好,只要你杀了眼前这个女人,我就放过你儿子……”   。 第七百零九章:陪你一起去   “你是不是有病?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红姑闻言,更觉得查建勇丧心病狂!   然而,查建勇却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并不是我有病,而是我想让你看看什么是人性!你猜……她是选你还是选她儿子?”   “你卑鄙!你拿一个母亲的心在火上煎!”红姑闻言怒骂,谁知下一刻,却心口一痛,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倒下的那一瞬间,她看见金奶奶满手是血,她捧着两只血手,哆嗦个不停,望着自己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对不起、对不起……”金奶奶摇头,哭着对她喊。   然而这种歉意已经无济于事,红姑没有恨她,可还是眼睛一闭,猝然倒地……   这一倒,她便人事不省,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她再度醒来,已是几天之后,回到了摘星观里。   “你醒了?”三原道长见妻子醒来,便轻轻抚了抚她的脸。   “我……”红姑才一开口,便感觉自己的心口疼得厉害。   “刀子再偏半寸,你我便要来世再见了。”三原道长紧张地捏着她的手,说:“你太冲动了,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个脾气?”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得我……”红姑忍痛说道。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可丈夫在身边,她便觉得没那么痛了。   “傻丫头,不是每一次我都恰好在你身边的。”道长心疼地瞧着她。他言语里虽有指责,可眼神里却全是宠|溺。   “我睡了多久?”红姑躺在丈夫的小竹床|上,四周都是丈夫的气息,让她感到安心。   “三天了。我几乎以为你要抛下我们飞升成仙了!”三原道长半开玩笑地说。   “三天?!”红姑闻言不由错愕,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心口的刺痛很快给了她颜色!   “你别动!”三原道长见她如此,忙按住她,安抚道:“孩子们已经接上来了,你不要多想,他们这会儿很安全。”   “难为你了。”红姑闻言眉色稍展,才说:“你清静惯了,孩子们有没有吵着你?”   “没有,你每天都带着他们俩,可比我辛苦多了。”三原道长摇了摇头,又说:“青山这孩子越发有灵气了。这两天我抽问他功课,都能答得上来,还告诉我,他每天都打坐练功。”   “是啊,这孩子有慧根。”红姑点了点头。   “嗯,我给了他几本经书,让他自己读读看。”三原笑了笑,又说:“良娣这孩子真是个鬼机灵,看着人小,主意还挺大。”   “她脾气犟,不像青山那么懂事。”红姑笑着回应。   这是他们夫妻二人难得的温馨时光,红姑甚至觉得,这是他们这三四年来最温情的时刻了。   “黑林子里那些人太坏了。世人都说妖魔鬼怪可怕,可实际上,还有什么能比人心更可怕呢?”她想到自己在查建勇他们那里的遭遇,忍不住感慨。   “是啊,这事情不好解决。”道长闻言也叹了口气,脸色凝重起来,半晌才说:“等你养好了伤,我还是要去一趟罗布泊。”   “什么?!你还要去?!你疯了吗?!”红姑一听这话,顿时炸了,这一炸,心口又是一阵刺痛!   “别激动,这是件大事双鱼玉佩和目神珠有关联,我必须要去一趟。”三原见妻子这么激动,连忙出言安抚,“你放心,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我是三岁的孩童吗?”红姑这时这满眼悲怆,只红着眼问:“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往何处安身立命?孩子还那么小,你要我们娘俩怎么办?”   “红儿,我跟你保证,不论遇到什么是,一定以保命为主,行吗?”道长伸出三根手指,做出要发誓的模样。   然而,红姑却只是转过头,压根儿不看他。   “保证有什么用?你有几分把握?别人都说,罗布泊那里有怪兽!”半晌,红姑才堵着气说,“你这身板,真遇到那些猛禽异兽,靠什么保命?”   “我不会有事的,你且放宽心,为了你、为了孩子,我一定回来!”三原道长说着,便发了誓。   他举着右手正说着,便看见金奶奶拉着自己的儿子黑娃出现在了房门口!   道长见状,忙收了手势,转头问她:“金家嫂嫂,怎么了?”   “道长,我是来给红姑娘道歉的。”金奶奶见红姑醒了,在门口就直接冲着红姑鞠了一躬,又叫自己的儿子鞠了一躬。   “红姑娘,我对不住你,我不是人!我……”金奶奶鞠完躬,就站在门口开始说赔不是的话。   她说得挺大声,道长听见了,便冲她摆了摆手,说:“金家嫂嫂,你到里面来说话吧!”   “我、我没那个脸!”金奶奶直说。   “你进来吧,出了这事,也不是你自愿的,我们谁也不会怪你。”道长又说。   听了这话,金奶奶才拉着黑娃走了进去。   红姑这时转头与她微微颔首,便算与她打了招呼。   她虽然不怪她,可态度较之前,还是有些许变化。   这叫金奶奶不由有些尴尬。   她拉着自己儿子在屋里站了有一会儿,才讪讪地笑着开了口。   “道长,这次的事情,全是我们惹出来的。你既然答应了管事的,要去罗布泊,那老婆子也没什么好赠与你的,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就叫他跟着你去,做个脚夫也成,让他陪着你同去吧!”   金奶奶这话,显然下了很大的决心。   谁都知道,去了罗布泊,基本就等同于送死了。可她这回做了这么不仗义的事,除了叫儿子一起去,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补救的办法来了!   “我们做这么多,都是为了救你儿子,你如今叫他去罗布泊,那我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红姑这时终于开了口。   金奶奶见她说话,像是一愣,随即便说:“道长是为了我儿才去的,我们家断然没有缩在后头的道理!黑娃是自愿去的,不信你们问他!”   “是啊,我……我一直挺想去见识见识的。”金奶奶的儿子黑娃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黑林子那边已经答应放过我了。我的命是道长和红姑娘给的,我理应要去的……”   。 第七百一十章:时空旅行   “半个月后,三原道长果真带着金奶奶的儿子去了西域。”   镜像人查建勇坐在玄元精舍里,静静地说。   “什么?!”六叔听了他讲的这个故事却不能理解,“金奶奶的儿子,不是……不是越战的时候,死在战场上的么?!”   “死在战场上的根本就不是金奶奶的儿子!”镜像人查建勇又说。   “不是金奶奶的儿子,那是谁?是黑林子里那一个?”道长倒是很快回过味儿来,问:“当初既然说好了要等三原道长回来,为什么又会这样?”   “因为本体们根本就没打算说话算话啊!”镜像人査建勇说道:“后来送那小子上战场,根本就不是为了做实验了,就是纯粹的报复!他们就是为了让所有的镜像人看看,带着外人进村造反,会是什么样下场!”   “那你们这么多人就干看着?!”六叔光是听着,就觉得义愤填膺。   “怎么可能干看着,这事情一出,镜像人就群情激奋,有几个带头的,领着大家和本体干了起来!”镜像人查建勇又说。   “那结果呢?你们镜像人常年干活,应该比本体更强壮,怎么会输?”道长也很关心当时的“战况”。   “我们没有武器,本体的资源比我们多得多!”镜像人查建勇说起这些,依旧气得发抖,“一开始战况对我们有利,可本体一看打不过,就开始出阴招,说要谈判。”   “我明白了,谈判是为了分化你们。”六叔这时心里跟明镜似的,“他们肯定是逐个击破,让你们内部反水,是不是?”   “对!就是这样!”镜像人查建勇说道。   “那后来呢?”道长又问。   “后来,后来那几个起头的,全都被抓,关在了地牢里,永无出头之日!”镜像人查建勇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瑟瑟发抖。   很显然,这种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恐惧,支配了他,让他不寒而栗!   故事讲完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这件事,对六叔的触动无异是最大的!   他简直感觉自己被震惊了——谁能想到,三原道长当初,竟然是去了罗布泊!!!   “那……三原道长后来回来了没有?”沉默良久,六叔忍不住问。   “没回来,”镜像人查建勇说:“我们镜像人,没有一个不盼着他回来的,只有他回来,我们才有希望!”   “他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了?”六叔心口一疼。   “嗯,我们其实一直有个疑惑,”镜像人查建勇点了点头,随即说道:“金奶奶儿子的本体,在战场上,究竟是战死的,还是突然死亡的?”   “你是说……”六叔一听这话,心口也是一惊!   “没错,这人虽然是死了,可究竟怎么死的,谁也不知道。战场上阵亡,一个讣告而已,没几个能有全尸的,就算有全尸,也没人给你收!”镜像人查建勇又说了一句。   这句话,显然给整件事蒙上了一层迷雾,使它越发扑朔迷离……   如果,这在战场上的孩子是猝死的,那也就是说,是三原道长和黑娃遇害在先;而如果那孩子真的是战死的,那也就是说——三原道长很有可能还活着!!!   这种假设,让六叔不由为之一振,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   “去罗布泊!一定要去罗布泊!我要去把道长给找回来!圆了我红妈的一桩心事!”六叔激动地说!   话分两头,这边六叔激动不已,另一头高朗却是束手无策。   穆英和欧阳华都被时空裂缝吞噬,他想要找回他们,只有依靠目神珠的感应。   为了感应他们,他听从子姬的建议,走到了这座废楼的屋顶,屏息凝神,将自己的元神从身体中分离出来,借由目神珠的威力,开始了一场多时空旅行!   “高家小哥,你一定要记住,在时空旅行中,千万不可以让自己受伤,否则,你就再也回不来了,会永远迷失在异时空之中……”   术法开启的那一刹那,子姬在他耳边提醒道……   。 第七百十一章:回到过去   “东风吹,战鼓擂,现世界上究竟谁怕谁……”   穆英一睁开眼,就被自己眼前的世界给震惊了。   紧随着而来的,是惊恐!   这是她当初拼了性命也要逃离的地方,而现在,她竟然又回到了这里来!   一切都不曾改变,大岗村门口的水泥柱子上,那铁皮大喇叭一刻不停地聒噪,一下子将她卷入最深的恐惧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在这儿?”穆英疑心自己是在做梦,抬手就给了自己两巴掌。   然而,她并没有如愿醒来,因为这不是梦境,还是多个平行空间中的一个。在那里,时间走得更慢,似乎像停止的一样!   “快!快!公所里开批斗会了!!!”她正惊疑,便看见不远处走来一队脚步匆匆的公社人员。   他们全都穿着绿军装,脚蹬解放鞋,一脸朴素。   穆英很快就从他们中认出了自己的昔日的恋人——何建东!!!   “建东……”师母一看见何建东,心就跳漏了一拍。   走在人群中的何建东,面白如雪,意气风发,一身军绿色,看起来却在那一片深淡浓浅的绿中,显得出尘高贵。   远远望去,正应了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若是给穆英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义无反顾的爱上何建东,因为他值得。   她一看见何建东,就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开始跟着他,随着人潮往前走。   为了不突兀,路上她悄悄扯了一件老乡挂在院外的衣服,披到了自己身上。   穆英心想,自己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何建东,他根本不可能认出她来!   这叫她悲伤,同时却又觉得庆幸。没有被认出来,对她而言,也许是件好事,至少,她不必解释后来那一系列的不幸。   “这些人是去干什么?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我呢?为什么我没看见自己?”穆英跟在何建东身后,心中不由疑惑。   她正纳闷,就感觉到有人撞了自己一胳膊。   她被撞得趔趄,正要抬头去骂那个冒失鬼,谁知却发现是沈明!   “大妈,你没事吧?”沈明乐呵呵地扶住她,便来了一句。   “我、我没事……”穆英一看见沈明,顿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沈明的胳膊就问:“大家这是要去哪里?出什么事了?”   “有个姓胡的知青,从江州来的,在农场逃了,现在又被抓回来了,正开大会批|斗他呢!”沈明一边朝前走,一边说。   “姓胡的知青?”穆英也没多想,只跟着众人往前去。   “是啊,这个姓胡的,和赵大宝的对象以前还有一段儿。这次会被抓,就是因为这个事!”沈明一脸八卦。   他这模样,穆英倒是觉得亲切。   只不过,他们那年代,批|斗会太多了,隔三差五就会有,这种知青逃出去又被抓回来的戏码也不在少数,她记性再好,也不可能像个电脑似的,把所有这些都记下来!   穆英几乎没有去回忆这个胡姓知青的事,只对沈明笑了笑,说:“小伙子,我跟你打听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姓穆的小姑娘?也是从江州来的。”   “姓穆的小姑娘?”沈明一听这话,眼前顿时一亮,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大妈”。   他这一双眼睛,跟扫描仪似的,盯得穆英颇不自在,只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怎么了?是阿姨这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像啊!阿姨,太像了!”沈明这时却极热情地拉住她,高兴地嚷了起来。   他的声音很大,一下子引起了走在旁边的人的注意,大家纷纷转头看他们。   这一看,叫穆英愈发窘迫,于是只好拉了拉沈明的袖子,轻声暗示他,说:“我们是亲戚,我是她小姨。”   “小姨,你好啊小姨!我叫沈明,是穆英的同学!”沈明像是完全没明白,依旧朗声与她打招呼。   “哦、哦,小沈,你轻点儿。”穆英被沈明这种一惊一乍地行事风格搞得很无奈,于是只好说:“我家成分不好,我这次来,也是偷偷来的,你不要声张。”   “哦,小姨,我知道了。”沈明一听这话,立刻配合地压低了声音。   他的脾气性格都是极好的,要是没有何建东,穆英当年很有可能会接受他。当人,感情里没有那么多“要是”,碰上的人,不可能当作没碰到!   “小英呢?她怎么没有来?”于是,穆英顺势问。   “她……她今天被派到山前农场去学习了。估计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呢!”沈明解释道。   “去那么多天?!”这一下,穆英有些知道这是那一天了!   “对啊,山前农场来了个外国专家,专门来讲苞米的种植。她笔记记得好,队里拍她去了。”沈明又说。   这话一出,穆英彻底记起来了!   “今天是十月三十?”她拉着沈明就问了一句。   “对啊,十月三十,怎么了?”沈明闻言一头雾水。   “没、没什么,”穆英很快冷静下来,她对着沈明便说:“小沈,你能带我去小英的宿舍等她吗?这什么批|斗会,我上了年纪,不爱看这些。”   “行,小姨,我这就带你过去!”沈明爽快得很,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于是两人就往穆英当年的宿舍去了。   这时候的穆英,表面看似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十月三十,也就是说,离她出事,还剩两天。   十一月二号,这个日子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赵大宝那畜生,就是在这一天夜里,毁了她的一生!!!   “我一定要阻止这一切!我一定可以的!我要改变命运!”她在心里呐喊。就在确定自己回到了过去的那一刻,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阻止赵大宝这畜生,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杀了他!!!   。 第七百十二章:头疼   “小姨,你这次来,准备待几天啊?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沈明一路带着穆英去了知青宿舍。   那时候的知青,宿舍也分男女,男同|志的宿舍在前排,女同|志的在后排,当中隔着一片小林子。   男知青一般是不会穿过那片小林子的,所以这一回也是一样,沈明刚走到林子跟前,就停住了。   “我其实是来办点事的,能见着小英自然是好,实在见不着,就算了!”穆英这时说道。   她心里正盘算着怎么甩脱沈明,好自己去找赵大宝,就看见生产队的梁主任一摇三摆地走了过来!   “沈明!干什么呢?怎么不去批|斗会?这么大的事,一会儿可要点名的啊!谁不到场,那就是对革|命事业的不忠诚!”   梁主任一来,就上纲上线,沈明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梁主任,这是穆英的姨妈,从江州来的,专门来看她的。”沈明结巴半天,才说。   “哦,穆英?我今天派她出去学习了啊!”梁主任闻言将眼前的“老大姐”打量了一番,才说:“这英子和小姨,还真是长得挺像!”   “我和她妈妈是双胞胎,”穆英闻言,紧张地笑了笑,解释道:“街坊四邻都说我们长得像。”   “嗯,难怪!你家英子是真漂亮,十里八乡,也挑不出这么一个来!”梁主任客套了一句。   “是啊,梁主任,我刚和小姨说了穆英不再,但她说想来她的宿舍看看。”沈明适时地来了一句。   “这会儿宿舍一个人都没有,大家都在会场,”梁主任闻言想了想,便对着穆英说:“这位大姐,你跟我们一起去会场吧,等大会结束了,我叫人送你去找你侄女!”   “这……”这显然不在穆英的计划之中。   “小姨,没事儿,一会儿我带你去山前大队!”沈明闻言立刻大包大揽。   谁知,梁主任听了这话,却冷哼了一声,对他说:“我说小沈,你这小姨长小姨短的,不知道的以为是你们家小姨呢!这里有你什么事?就算该带去山前那边,也该是何建东带她去,你算干嘛的呀?”   这话说得一点儿没给沈明留面子。   按理说,穆英闻言该要出来打个圆场的,可她一听梁主任要叫何建东送自己去,顿时就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问:“这何建东是什么人啊?”   “你侄女婿!”她自然是装傻,可梁主任一听却乐哈哈地说:“小伙子人可好了!有出息!”   “是吗?我这在江州怎么没听说啊。”穆英闻言多少有些脸红。   大约是这“侄女婿”三个字,叫她有些触动。   “小年轻上山下乡锻炼自己,离家里那么远,家里不知道也正常!”梁主任闻言有些尴尬,但很快就伸出大拇指,对着穆英比划起来,“何建东这个小伙子,不得了!真的好!这俩人儿在一块儿,金童玉女,登对得很!”   “梁主任你这样说,我倒是真有些好奇了。”穆英头一回听到这些评价,心里竟如少女时那样,有些甜蜜!   “一会儿啊,开大会的时候,我就把你安排在建东旁边儿,一会儿你好好看看!走吧!一会儿大会就开始了,去迟了不好!”梁主任说着,就乐呵呵地拉着他们往会场方向赶了过去。   其实穆英对这种批|斗会很反感,但一想到可以坐在何建东的身边,她又觉得向往。   这个男人,是她这辈子,真心真意深爱过的人。   对她而言,何建东就是她的青春。他所带给她的一切,都值得她怀念!   与穆英心里那一点美好相比,会场上的情景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个姓胡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胡怀良!   他被人五花大绑,头上戴起了尖尖的白色长高帽子,帽子上写满了定性论调的侮|辱性话语。他就像个动物一样,被人推来搡去,倒在一堆大字报中间。   台上的大灯很亮,明黄的光,刺得人心慌。   胡怀良站在台上,像一片纸,白得反光。   人在这样的场合下,是没有尊严的。   胡怀良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偶,麻木僵硬,默默忍受着这一切。   这样的场面在那个年代稀松平常,场下的灯很暗,黑压压的人,躲在昏暗中,连五官都变得模糊。   他们或激动或麻木,魔|鬼隐藏在其中,煽动着人心。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坐着看戏,更有人蠢蠢欲动,急着想要上去兴风作浪!   在这里,不论你做多么出格的行为,都会因为性质问题而得到美化。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在这里,没有是非对错,一切都变了形、走了样!   穆英听着台上人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只觉得头晕脑胀,心头发寒。   她同情胡怀良,不为别的,就为他此刻所遭受的一切。   她以前就讨厌这样的场面,现在,更是深恶痛绝。   她坐在何建东的旁边,捂着自己的脑门子,神情有些痛苦。   “阿姨,你没事吧?”何建东这会儿心思也不在批|斗会上头,他见一旁的穆英似有不适,便关切地问了起来。   “我没事,就是这里面闷了些,我头疼。”穆英自然不敢在这场合下说些不敢说的,只好推说自己身体不适。   “阿姨你稍微忍一会儿,大会就快结束了,现在出去不合适。”何建东望了一眼台上,柔声说道。   这时候,前排的人已经开始往胡怀良身上扔烂菜叶和臭鞋烂袜了,还有些激动的,直接把自己大茶缸里的热水往胡怀良的身上泼。   才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胡怀良好好的一个人,已经被他们糟|蹋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   这才是大会上最吸引人的环节,前面那些又不过是前奏,心理阴暗的人,最喜欢看别人被自己碾压在脚下,不管是以什么样的方式……   。 第七百十三章:打起来了   批|斗会结束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   穆英走出会场时,她的脚软得很,胃里更是一阵阵地反胃。   要不是何建东在一旁扶着她,她可能早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了!   “阿姨你没事吧?要不先上我们食堂吃点东西,然后我再送你去找英子?”何建东说话的时候,有礼有节,特别会关心人,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的眼睛会说话,穆英瞧着他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又回到了当年。   “梁主任说……你是英子的对象?”穆英明知顾问。   “嗯,英子是个好姑娘,我……”何建东闻言羞赧一笑,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好孩子。”穆英见他脸红了,就伸手拍了拍他的手,望着他说:“好好对她,一辈子的路很长,两个人相互搀扶,才能走得更远。”   “阿姨……”这话叫何建东的脸涨得更红了。   他浓眉大眼,五官立体,本来皮肤就白,这时候脸一红,更显出一声青涩的可爱。   穆英从前最喜欢的,就是看他脸红。   为了叫他脸红,她常常故意逗弄他。   “小何,好好对英子。”穆英瞧着他,眼圈不由红了。   “阿姨,你怎么了?”何建东看她像是要落泪,不由紧张起来。   “没什么,英子这孩子命苦,吃了很多很多苦,你要好好保护她。”这一刻,穆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杀了赵大宝那畜生,绝了后患!   “我会的,这辈子,我都保护她!”何建东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个年代的爱情,远比现在纯粹。   穆英看见何建东这模样,抬手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花,破涕为笑,挽着何建东就说:“走吧,小何,带我去你们食堂,我的确有些饿了!”   何建东听了这话,连连点头,立刻搀着她去了。   两人到了食堂,何建东给她打了二两米饭,一个大白菜,外加两个鸡蛋。   这些菜,在他们那个年月,算是高规格了,穆英见何建东“大出血”,有些不忍心,于是将菜推到他面前,说:“小何,我们一起吃吧。”   何建东自然不肯,两人还推脱了一番,正谦让着,就听见食堂门口起了动静!   其实,这地方说是食堂,充其量就是两间瓦房,里头摆了七八张桌子,十几条凳子罢了。环境简陋,四面透风,坐在里面吃饭,一百米开外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食堂门口,好像有两拨人吵起来了,双方骂骂咧咧,越吵声音越大,听着像是要吵起来了似的。   “这怎么回事啊?”穆英在那些声音中,隐约分辨出了赵大宝的骂|娘声。   这畜生,一举手一投足都令人作呕,他的一切,都牢牢地烙在了穆英的脑袋里,叫她条件反射似的反胃!   “赵大宝,我们村支书的儿子,”何建东侧耳听了片刻,脸上也露出了嫌恶之色。   “他……他这是怎么了?”穆英转头往外面看。   “吵起来了,”何建东冷哼了一声,道:“这家伙强行霸道惯了,其实就是个草包。来,阿姨,咱们不管他,吃饭吧,一会儿吃好了,我送你去英子那儿。”   穆英听了这话,也不多言,果真就拾起了筷子吃饭。   可她表面吃着,心思却完全被赵大宝那把公鸭嗓子给牵走了!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这群臭老|九,造反啊?刚才那个姓胡的什么下场,你们没看见啊?”赵大宝说不过人家,便打算拿他爸爸搬出来吓人。   “赵大宝,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谁知他这话一出,与他对骂的人就起了一片嘘声,“谁不知道,你那个对象,是人家胡公子用剩下来的?你捡了个二手的,还在这儿得意什么?”   “错了,不是捡了个二手的,是人家压根儿心里就没他。要不怎么会和那胡公子私会,还被人抓了!”   “嗬!好家伙!原来是绿了啊!难怪这么着急上火!”   “哈哈哈哈……所以这癞蛤蟆还是不要随便吃天鹅肉得好!吃不着还惹得一身骚!胡公子是什么层次,您这下里巴人的,凭什么配人家的阳春白雪?”   一群人对着赵大宝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这一闹,赵大宝的脸,羞得更红了。   “都给我死去——”他捏紧了拳头,咆哮着冲那票人挥了上去。   一群人,一瞬间扭打成了一团。   对方本来看赵大宝这么欺负一个知青,心里就憋了一肚子的气,这时候见他先挥了拳头,哪还管其他,当然是先揍了再说!   赵大宝呢,也总有几个跟班。这时候他的跟班看对方也动手了,自然也要加入混战。   于是,这一群年轻人就在食堂门前的空地上大打出手,一打,就打了个硝烟弥漫!   “打人啦打人啦——”   食堂里的人,本来都是在冷眼瞧着,这时候看他们两帮子人是真的打起来了,哪里还坐得住,全都挤到了门口去观战。   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拉架劝架,都怕被误伤,而且也怕得罪人。   当然,要说一个原因……主要是这会儿赵大宝那伙人正落于下风,这才没几下,就被人七七八八的,揍成了带血的猪头!   他不舒服,大伙儿看着就舒服了,所以这种时候,谁会愿意上去拉架呢?   就算是有个别想拍他老爹马屁的,也只会采用迂回战术,直接跑去他家搬救兵。而且这么做,还能顺便让他被多揍几分钟,毕竟,赵大宝家离食堂,还真挺远的!   。 第七百十四章:风波   穆英看见赵大宝被胖揍,心里也是一阵痛快。   她看着这场面,胃口不由好了起来,于是又回到屋里头,拾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何建东见状,也跟着回到桌子前,重又做了下来。   他看眼前这位“大妈”表现得如此冷静,不由有些好奇,于是仔细打量起她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穆英被他瞧得不自在,于是抬头问了一句。   “没有,我只是觉得,英子和您长得真像,举手投足都像。不过,她要是见到门口这种情形,大概会拉着我跑开。”何建东提起穆英的时候,满脸都是宠爱。   这话叫穆英有些晃神。   她瞧着他,顿了有一会儿,才说:“小孩子们打架而已,打一场闹一场也就过去了。”   “可不是小孩子打架,”何建东这时却摇了摇头,说:“这个赵大宝,是村支书的儿子,你刚才看到的那场批斗,他摆明了要把人往死里整,愿意就是因为他们之间有感情纠葛。”   “那姓胡的小子,挺可怜。”穆英听了这话,只说了这么一句。   “嗯,赵大宝抢了人家的女朋友,还要把人往死里整。但愿他没事吧!”何建东又说了一句。   他的眼神充满担忧。   穆英瞧他这样,就拍了拍他的手,说:“这事情,你不要参与,恶人自有恶人磨。你和英子,只要好好的就行了!”   “这些人都疯了……”何建东闻言,不置可否,只自己喃喃了一句。   他们正说着,门口就传来了村支书的声音,大人们一来,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   几乎都不需要人拉,他们就散开了。   “干什么啊?造反啊?小兔崽子,他娘的有力气没处使,没处使都给我去拾牛粪去!!!”   村支书一声咆哮,还夹带着三分醉意,很显然,在到这儿来之前,他正喝酒。   “都活得不耐烦了!他娘没一个省心的!”说着,他直接踹了自己儿子一脚,也不管他受伤么受伤,直接教训道:“怂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阿爹!他们欺负我!”赵大宝呢,也是个没羞没臊的,看见自己老|子来了,也不管丢人不丢人,抱着他老|子的大腿就哭诉起来!   “他们笑话你儿子没本事,媳妇儿跟别人搞破|鞋……”赵大宝坐在地上就嚎,一点不在乎脸皮这回事。   可他自己不在乎,架不住他爹老子在乎啊!   村支书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抡起绿军鞋就往他肚子上踹。   他一边踹,嘴里还忍不住训斥道:“瞧你这点出息!赖不得你媳妇儿要搞破|鞋!你看看你自己,爹也不往远了说,就说我们队里的何建东,你也比不过!更别说其他人了!”   “何建东有什么好?怎么人人都能拿他来压我一头?”赵大宝一听这话,顿时撒丫子闹开了,撒泼打滚的,更不乐意了!   这何建东,就是他心头的一根刺,仿佛整个大岗,乃至整个易县,是个人都能拿何建东来挤兑他!   “何建东有什么好?他什么都好,光处得对象,就不知道要比你的强多少倍!”   村支书这时也是酒劲上头,说着说着嘴上就没了遮拦,当着生产队男女老少的面,直接就说:“也就是你个怂蛋,抱着个破|鞋,还当成宝!人家那是要你吗?人家那是看上了你老子的地位!”   这话说得极狠,等于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扯到了赵大宝最后一块遮羞布!   赵大宝本来脸皮挺厚,可事关他的“爱情”,他就不理智了!   “啊————啊————”   只看他冲着他爹狂叫起来,叫得像只动物似的,声音尖利得让人耳朵疼!   看热闹的见状纷纷伸手捂耳朵,这父子俩一吵起来,场面和斗鸡似的,谁也不敢上去拉!   “你干什么?!不嫌丢脸啊?”赵大宝的作劲儿一上来,他爹也扛不住,忍不住抬起胳膊就要赏他两耳刮子!   谁知,这巴掌还没落下去,一直没说话的阮清却在一旁开了口。   “你打!你打死他算了!”阮清看着斯斯文文,长得挺美,一开口却是一股子的泼辣劲儿。   这才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只看她双手叉腰,对着村支书就叫唤起来,那模样,活脱脱一个泼|妇!   “嗬!破|鞋?你儿子就喜欢上杆子捧我的脚,怎么了?你见过什么世面?知道什么叫女人么?尝过什么甜头滋味?抱过几根枯柴,就当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了?我呸!乡巴佬!”   阮清这话一出口,生产队一帮老少爷们儿都惊掉了下巴。   这哪像是个没结婚的大姑娘说出来的话!   这话的尺度,堪比旧时代的窑|姐!   谁也没能想到,阮清是这么个东西!   “反了!反了反了反了!”村支书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眼冒金星,捂着脑门子就往一旁倒退了数十步,腿脖子软得几乎站不住,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啊——啊——”这时候,赵大宝这货还在叫嚷。   阮清见了,不由分说,上去对着他就是两个大嘴巴,“啪、啪”打得锃响!   “嚎什么?没出息的东西!给老娘站起来!”阮清一开口,直接训儿子似的骂了上去。   那模样,活像个女罗刹!   而赵大宝呢,到她面前果然就成了怂蛋,这一巴掌下去,他麻溜地就站了起来,也不嚎了,只跟条狗似的跟在阮清身边。   “反了!真的反了!老娘们儿要做主了!这破烂玩意儿比慈|禧还慈|禧……”村支书见儿子像条狗一样,更觉得心口发闷,整个胸腔里气得要炸开来似的,忍不住嚎啕起来。   这话极难听,但落到阮清耳朵里,却跟风吹过似的,人家一点儿也不介意!   她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就拽了一把赵大宝的衣领,说:“走吧!还在这里干什么?嫌别人打你打得不够狠?”   赵大宝听了这话,委屈巴巴地捂了捂自己的脸,啥也没说,就跟着阮清走了。   一场风波,看似就此过去,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这背后正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波……   。 第七百十五章:欧阳华来了   “我终于明白英子为什么会拉着你离开了。”   当戏码结束,看客消散,穆英才放下了筷子。   “阿姨,您可真是个大人物。”何建东这时却对着她露出了一种钦佩的神色。   “怎么了?”穆英被他这态度弄得哭笑不得。   “他们吵得这么厉害,您居然也能四平八稳地坐在这里吃饭,太厉害了。”何建东发自真心地佩服。   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看上去认真又可爱。   穆英见他这样,忍不住逗他,一本正经地说:“其实阿姨耳朵不好,听不见罢了。”   这话一出口,何建东就忍不住笑了。   他是阳光一样的男孩子,无论谁和他在一起,感受到的都是正能量。   “阿姨,我终于知道英子像谁了!”他笑着瞧她。   那清澈透明的眼神,让一把年纪的穆英,老脸一红!   “走吧,你送我去见英子吧。”穆英瞧了他有一会儿,才说。   “好,我这就去取车,您在这儿等我一会儿!”何建东闻言笑着点头,然后就乐呵呵地起身出门去了。   他离开后,穆英才算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桌前,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啜泣起来。   她真的好想好想何建东,自从几十年前和他分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个记忆中的少年,至今依旧能牵动她的心。若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依旧愿意和他在一起。   “小英?是你吗?”   就在穆英独自哭泣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欧阳华的声音!   这声音一传来,穆英整个人不由一僵,慌忙抬手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痕,然后才迟疑地起身,转头看他。   “欧阳,你怎么来了?!”当穆英看见丈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心底不由泛起一丝惊慌,跟做了贼似的!   “刚才那个打架的,就是赵大宝?”欧阳华没有回答妻子的问题,只问。   “你看到了?”穆英先是一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又问:“你都知道了?”   “高朗全都告诉我了。”欧阳华点了点头,望着妻子,说:“小英,我对不住你。这些年,苦了你了。”   “别说了,别说这些了。”穆英闻言不说接受,也不说拒绝,只说:“都过去了,我在这里,只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欧阳华问。   “我要阻止赵大宝。”穆英说。   “好,我帮你!”欧阳华闻言立刻说。   “你?!”穆英有些诧异,她瞧着他,瞧了很久,似乎并不相信。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配合。”欧阳华许诺。   “如果我要杀人呢?你也配合?”穆英问。   “杀人?”欧阳华愣住了。   “我不打算离开这里了,杀人偿命,等我杀了赵大宝,我就去自首。”穆英点了点头,说:“到时候要杀要剐,我都不在意了!”   “小英,你这么恨他?!”欧阳华看着眼前的妻子,突然觉得她陌生极了。   “他毁了我的一辈子,你说我恨不恨他?”穆英反问。   她的眼眶红得厉害,里面充满恨意。   欧阳华见状正想再劝,不料何建东却推着自行车回来了。   “阿姨,我们可以出发了!”何建东人还没到,就冲着门里喊了起来。   穆英闻言,慌忙示意要欧阳华躲一躲,然而这食堂里太简陋了,除了几张破木头桌子,根本没有可以躲的地方。而且,欧阳华毕竟上了年纪,那身手速度,可远不如何建东!   他还没来得及挪步子,何建东就出现在了他们跟前。   “这位是……”何建东一看见欧阳华,就愣住了。   “这是我大哥,英子的二舅,这回我们俩一起来的,他刚才在县城里办事,才刚忙完就过来了。”穆英随口就编了一个身份。   在何建东面前,她不想介绍自己的丈夫。   “对、对!”欧阳华见她这么说,根本没搞清楚这里面的用意,只是配合地跟着点头。   “二舅好,我是何建东。”何建东闻言,忙伸出双手来和欧阳华握手。   这不论到什么时候,舅舅在一场婚事中,都是个举足轻重的角色。何建东不傻,他一听来人是穆英的舅舅,顿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而欧阳华呢,为了在自己老婆面前好好表现,自然也要把戏做足。   于是,你就看见了这两个男人在穆英面前故作热络的“表演”!   这一幕,真是叫穆英尴尬不已。   “小何,你带我去找英子,二舅他来队里还有些别的事,他不跟我们去。”穆英只想尽快叫他们分开。   “好,那、那咱们走吧?”何建东没多想,只说。   “嗯,你想出去,我还有几句话要和她二舅交代一下。”穆英笑着说。   “行,你们说,我在外头等着。”何建东闻言,识趣地退了出去。   穆英笑着目送他离开,可等他离开,她就变了脸。   “我现在去提醒这里的我,你去盯着赵大宝,看看他的出行规律,找找什么地方好下手!”穆英直接给欧阳华布置了任务。   “你来真的?!”欧阳华还是不敢相信。   自己的妻子一向温柔,连只鸡都不敢杀的人,现在居然说要杀人!   “当然是真的,要不我在这儿和你废什么话!”穆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要不愿意,趁早走,我也不想拖累你!”   。 第七百十六章:不过如此   去山前大队的路上,穆英坐在何建东的自行车上。   她望着他宽阔结实的后|背,恍若隔世。   “阿姨,路上颠,你抱着我。”途径一段石子路的时候,何建东贴心地侧过脸来提醒。   这给了穆英一个理由,和从前一样抱一抱他,就像她一直想做的那样。   当她终于环上他的腰,她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酸楚。   从大岗村道山前大队,十分钟的车程,这十分钟,对她而言弥足珍贵。   在他背后,她忍不住默默流泪,将头也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背上。   这一靠,何建东的后背明显一僵。   他显然是觉得意外。   但很快,他却又放松下来,依旧照常地往前骑。   晚霞映红了天空,夕阳笼罩在他们俩的身上。风带来稻田里的草香,一切美得像一幅画。   还有什么,是比这一刻更美好的呢?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中骑到了山前大队。到了地方,穆英就告别了何建东,说自己进去就好。   而何建东呢,也不坚持,他们晚上还有学习会,他必须要在七点前赶回去。   于是,在夕阳下,他们挥手告别。   “建东!”穆英目送何建东离去,忍不住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阿姨?”何建东闻声停下了自行车。   “好好对英子,她这个人,脾气犟,有什么都喜欢自己扛着,可其实都只是表面坚强,你可千万别被她给骗了!”穆英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哭腔。   她不敢再接着往下说,因为她怕自己再往下说,会忍不住哭出来。   “阿姨放心,她这个人,我再了解不过!”何建东笑得自信。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放弃她,好吗?”穆英又说。   “我永远不会放弃她。”何建东承诺。看似随意,其实却很郑重。   “好,你走吧!”穆英闻言点了点头,这才笑着目送他离去。   她知道,自己再也不会见到他了。   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这里的穆英,和他,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想到这里,她不再迟疑,直接进了上前大队,找到了另一个自己!   “大娘,你是……”年轻的穆英扎着两条麻花辫,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的绿军装里,穿着她从前最喜欢穿的那件碎花布衬衫。   穆英一看见那件衬衫,就觉得心头一刺!   “姑娘,我来,就是想提醒你一件事。”穆英瞧着年轻时的自己,说道:“小心赵大宝,他对你不怀好意!”   “赵大宝?!他、他和我?!”年轻的英子闻言觉得不可思议,她不由后退了一步,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大妈”来。   “总之一切小心,两天后回大岗村之后,睡觉一定要锁门,把门锁得死死的,谁来也不要开!”穆英又说。   “大娘,您……您是……”英子被她的话给吓着了。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要记住一点,千万远离赵大宝,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和何建东分开!记牢我的话!千万记牢!”穆英再三嘱咐,生怕她会轻忽。   “好,我记住了。”然而,她说得认真,年轻的英子却把她当成了神经病。   她这时候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话,只想快些应付过去就算了。   “是真的要记住!这关系到你后半辈子的幸福!”穆英不放心,又拽着她补了一句。   她这一拽,真是把眼前的英子吓了一大跳。   她惊恐地望着她,看她的眼神完全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你放开我!你、你快松手!”英子惊恐地叫起来,很快就引起了山前大队其他人的注意,知青们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英子,这什么人啊?”   “英子,你们俩这是拉扯什么呢?”   “哎,我说大娘,有话好好说!别拉拉扯扯的!”   知青们纷纷站出来说话,一群人很快围得水泄不通,全都盯着穆英指责起来。   “我不认识她!我也不知道她是谁!”英子见大伙儿都出来了,胆子顿时也壮了,于是说:“她突然就来了,对着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是说……”知青们听了这话,便问:“她是疯子?”   “我不知道,但她说的话,真的莫名其妙……”英子挣脱了穆英的手,跑到一群人背后躲着。   “你谁啊?哪个生产队的?叫什么?”   “是啊,你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是不是走丢了?”   “大娘,你别怕,告诉我你家住哪儿,我们派人送你回去!”   穆英见状很被动,她想要解释,却根本不知道要从何解释,也不知道要怎样回答,面对这些责难,只觉得百口莫辩!   “别问了,她是我妈!”   正当众人围攻穆英之时,高朗突然出现在了他们背后,一下子喝停了他们。   “阿朗?!”穆英回头,看见是高朗,不由吃了一惊。   “阿朗,你怎么来了?”穆英忙问。   “妈,我来接你回家!”高朗走到她身边,伸手一把拥住她,然后抬头就对躲在人群后头的英子说:“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的?我妈好心来提醒你,你却诬赖她是疯子!这是什么道理?”   “阿朗,你不要怪她,我们走吧!”穆英听见他教训“自己”,忙拽了他一把,拖着他就要往外走。   高朗见状,也不坚持,只是指了指英子,又说:“我妈和你说的话,你自己都记熟了。要记在心里,否则早晚有你吃大亏的时候……”   说罢,他才扶着穆英,离开了!   “阿朗……”穆英被他架着,多少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他刚才当着众人的面,喊她“妈妈”!   这一声,简直叫穆英激动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妈,你别回头!”高朗这时,却只想保护穆英,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一心想要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他已经知道了她的计划,知道她是要阻止悲剧的发生。也知道一旦这一切发生改变,自己将不复存在。   此刻他终于明白,说到底,自己终究在母亲的心中,都不过是一场不该发生的灾难……   。 第七百十七章:没有后悔过   “阿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高朗的出现,突然提醒了穆英,自己的决定可能关乎一条人命。   “我来找你。”山前大队外的乡间小道上,高朗扶着穆英坐到了树荫下。   “我……”   “你……”   他们母子,几乎异口同声。   这种默契之后,两人又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妈,你知道老师在哪里吗?”终于,高朗率先开了口。   “他在大岗村,替我看着赵大宝。”穆英有些心虚。   “你已经想好了。”高朗不是问她,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阿朗,你不要误会,我……”穆英听见儿子这么说,连忙解释,谁知话没说完,就被高朗打断了。   “没关系,我支持你。”高朗抬头,瞧着她说:“我知道当初这些事,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是……如果一切没有发生,那你就……”穆英的心情也很沉重。   “我没关系,你不用觉得亏欠,你不欠我什么。是我毁了你的一生。”高朗抓着她的手,诚恳地说:“只要你能好,我做什么都愿意。”   “阿朗,可是你会不存在。”穆英哽咽了。   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不存在,对你来说,也许才是一件好事。”高朗笑着安慰,只说:“师母,你只拿我当作老师的学生就好,我们本来就不应该相遇。”   “不,你是我的儿子,我是恨赵大宝,可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当初把你放在玄元精舍门口,是因为我一直准备去跳江的。只是后来,我改了主意。”   穆英见儿子这么说,才终于说出了当年的实情。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沈明想得那么坚强。   当初被赵大宝那畜生糟|蹋后,她之所以会选择和何建东分手,就是因为她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要不是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可能早就不在这世界上了!   “当初我一心求死,自己准备好了一切后事,可就在我打算去跳江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了你。我想着你好歹是条生命,所以就决定延缓自己的计划,先把你生下来再说。”   穆英叹了口气,瞧着高朗,认真地说:“所以是你救了我的命。如果不是你,我早就不在了!”   “妈……”高朗一听这话,眼前便出现了当初穆英一个人顶着大肚子,艰难求生的模样。   他能想象到她所经历的一切,那些刻骨的羞|辱和苦难,足以打垮任何一个人。如果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么会选择苦苦支撑?   “把你生下来的那天,月亮特别大,特别圆,是中秋节。”穆英接着说。   “家家户户都在过节,拜月亮。我也躲在宿舍里拜月亮,祈求月亮上的嫦娥娘娘,能保佑我肚子里的孩子平安降生。当时知青们都聚在食堂里搞联谊,只有我一个人在宿舍。我拜完月神娘娘,突然就腹痛难忍,破了水。   我知道,那是要生了。可我不能生在宿舍里。因为我不想叫别人知道我怀孕的事,更不想让赵大宝他们家抱走你。   那一家人,都不是人。你要是和他们在一起,这一辈子就算毁了!”   穆英第一次对人说出自己那些年的心思,说着说着,那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下来。   “所以你生下我,就送去了玄元街。”高朗也跟着红了眼眶。   “是,那是我一早就考察好的。玄元精舍的红姑和高姑娘,都是顶好的人。”穆英瞧着他,认真地说:“我当时只觉得,孩子交到她们手里,至少不会受什么委屈。”   “她们对我很好,我小的时候,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高朗点头。   “我没有挑错人,”穆英点了点头,又说:“当初我从忍痛从宿舍出来,想找个角落生孩子,结果半道儿遇上了沈明。他见我要生了,就把我带到了大岗村外的草垛子上。我就在那里生下了你。”   “那天晚上的月亮可真亮,特别特别亮。我在草垛子上的时候,就想,这孩子要是生得下来,我要给他取名叫朗,明朗的朗,开朗的朗,健朗的朗。”穆英说着,轻轻捧起高朗的脸,说:“我从来没后悔过生下你。”   “所以那张纸是你留下的,”高朗哭了,对着穆英颤声念道:“8.15,20;28,朗。”   “嗯,是我塞在你襁褓里的,”穆英点了点头,说:“你生出来的时候,那么那么小,像只小猫似的,哭声却很响亮,和这‘朗’字很相称。我拿围巾一包,你就不哭了。   那纸和笔,本来是我打算用来写遗言的。   可我一看见你,就觉得,我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   我一直想着,等我将来日子好了,就来接你。可世事无常,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样……”   穆英说着,哭成了泪人,她捧着儿子的脸,问:“这些年,我都没有来找你,你怨不怨我?”   “妈……”高朗闻言,再也忍不住,直接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   “你第一次到我家里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穆英见状也哭得更凶了,娘俩抱成一团,哭得泣不成声,“你说你从易县来,你又说你叫高朗,我当时就知道,一定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相认?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高朗问。   “因为你说你爸爸妈妈都是种田的农户,所以我迟疑了,我不敢确定了。”穆英解释道:“这个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这么多,我怕自己认错了。而且只要你在我身边,相不相认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叫高朗哭得更凶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是最幸福的人。   因为有两个母亲爱着他、关心着他,他虽然看似被遗弃,可其实却得到了双份的爱,这样的际遇,当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光冲着穆英方才这一番真情告解,高朗就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成全母亲的心愿,阻止悲剧的发生!   至于这个时空中的自己会不会消失,不重要了!   。 第七百十八章:没有面子   回到大岗村,已经是晚上八点。   高朗搀着自己的母亲,母子二人依偎着,两人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们才到村口,就遇到了等在那里的欧阳华。   欧阳华见他们俩一起来了,也不像之前那样抗拒了,只麻溜地迎了上去。   “小英,回来啦?谈得怎么样?见着了吗?她认出来你没有?”欧阳华一见到他们,就连珠炮似的问。   然而穆英,却似乎并没有要回答他的打算。   她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显然是没有要给他面子的意思。   毕竟,他们俩人上回是不欢而散,而且欧阳华还动了手。如今这事情想要过去,只怕没这么简单了!   穆英此刻已经想好了,不管自己回不回得去,这辈子都不和欧阳华过了。为这种自私的男人,她不想再消磨自己的人生!   “见着了。”高朗见这老夫妻俩气氛不对,只好自己出来说了一句,“但师母年轻时候还挺倔的,压根儿就不信咱们的话,还把咱们当成疯子似的。”   “还有这样的事?”欧阳华也是借坡下驴,连忙和高朗聊了起来,“那现在怎么办?我刚才可一直盯着赵大宝呢,这小子,其实就是个草包!”   “怎么说?”高朗也是恨毒了这个赵大宝,于是问。   “他自己倒没这个心思,不过他那个对象……啧啧啧,真不是个玩意儿!”欧阳华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他故意卖关子,一双眼睛时不时地朝穆英那里瞟,想看看她的反应,可她却什么也没说,只对着自己的儿子说了一句:“阿朗,以后别告我师母了,叫妈!”   说这话的时候,穆英依旧没有看他。   这话倒是让欧阳华很尴尬。   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好讪讪地说:“对、对,是该改口了。反正我也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孩子,就都改了吧!”   事到如今,欧阳华也只好自己厚着脸皮贴上去了。   谁知,穆英此时却压根儿不买他的账,反而直接说道:“有你什么事?这是我儿子,和你没关系!”   “小英,别生气啦,我们是夫妻,你儿子,那不就是我儿子嘛!”欧阳华只好装傻。   “别,我是我,你是你,我们俩还是算清楚一些比较好,免得到时候又有人说,我要侵占他的财产!”穆英这会儿软硬不吃。   “哎哟老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就是年纪大,老糊涂了!”欧阳华这会儿懊悔极了,恨不得回到当时,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别,我可消受不起。”穆英对他的低姿态,嗤之以鼻,只说:“这里的事情,我们娘俩会处理,用不着你!”   “你们处理不了,你压根儿就不知道你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欧阳华见有机会,忙又说:“赵大宝做那事,完全是受阮清撺掇的!阮清这女的,是真可怕!”   “阮清我知道,是胡怀良的前女朋友!”高朗一听这名字,顿时觉得耳熟。   “胡怀良到底是谁?”穆英这时也好奇起来,她没想到,他们这个年代的人,高朗居然也能知道。   “胡怀良是我妈高良娣的对象,我以前一直以为他就是我爸!”高朗直接说道。   “你妈的对象,和阮清还有关系?!这事情可真够乱的!”欧阳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什么乱的,阮清抛弃了胡怀良,选择了赵大宝。胡怀良就和我妈在一起了。要不是后来胡怀良误会我的身份,他们俩也不会错过彼此!”高朗自己都快被自己的话给绕晕了。   “这么说……是我害了高姑娘的姻缘?!”不过,穆英倒是一遍就听懂了。   “那还真是,我妈为了我,一辈子都没结婚!”高朗点了点头。   “真是罪过!”穆英闻言顿时觉得懊悔,但很快又问欧阳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发现了什么?要说就说说清楚,别藏着掖着的!逗谁玩呢?”   。 第七百十九章:故意的   “你是不知道,这个阮清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欧阳华见老婆愿意搭理自己,顿时来劲了,于是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说起来,这事情和何建东还有点关系。   原来,刚才何建东送穆英去山前大队回来,就在村口撞见了阮清。   这阮清,是故意在这里等他的。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赵大宝他爹的那句话!   她寻思着,他爹既然说她不如穆英,那她倒要看看,穆英的男人是怎么想的!   在阮清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她一直觉得,任何一个男人,只要她阮清愿意,勾勾手指头,对方就会屁颠屁颠送上门来。   所以,她算准何建东回来的时间,故意支开了赵大宝,自己等在了回村的必经之路上。   何建东推着自行车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阮清坐在村口的大树下,假装揉着自己的脚脖子。   她一看见他来,就“哎哟哎哟”地叫唤开来。   这一叫唤,何建东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他就上去瞧了瞧。   结果他一上去,就彻底跑不掉了……   “这个叫阮清的,真是叫清不清,”欧阳华一通感慨,直接说道:“她是有意想要勾搭何建东,那小何一上去,她直接就扑他怀里去了,简直想要直接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竟然这样?!那何建东呢?他什么反应?”穆英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   这阮清,她一直就不喜欢她,从骨子里就不喜欢。也说不上来原因,第一次见面起,就总觉得她茶里茶气,现在听了这话,她更觉得自己当初的直觉是正确的!   很多时候,第一眼的印象准的可怕!   别说什么人不可貌相,相由心生这话,才是真的!   “何建东那小子都吓傻了!”欧阳华并不知道何建东和妻子的关系,因此只当一个八卦来讲,“他想推开人家,可那女的不让,还使劲扒拉他!”   “老师,不会吧?这也太夸张了。”高朗一听这话,不由细细观察穆英脸上的表情。   “有什么不会的?这姑娘,太主动了!”说这话时,欧阳华脸上的表情引人遐想。   “她得逞了?”穆英脸上的神情,阴得能滴|水。   “没有,姓何那小子跑了。结巴半天,只说了句对不起!”欧阳华当个笑话讲。   谁知穆英听了,还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然后呢?”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只问。   “这么下面子的事,那女的能忍?直接就朝他嚷起来,说自己一定会让他后悔的!”欧阳华答。   穆英听了这话,不由往地上啐了一口,道:“不要脸!真是做娼的料子!”   她沉浸在愤愤中,不想高朗闻言,却突然背后一凉,心中暗想:难道这就是赵大宝做出那种事的原因?!   何建东的行为,显然无意中狠狠地打了阮清的脸。   以这个女人的刁蛮性子,她完全有可能说得出做得到——为了让何建东后悔,故意放赵大宝出去祸害人!   想到这些,高朗直接拍了拍穆英,问:“妈,阮清和赵大宝住在一起吗?”   “怎么可能,他们俩还没结婚呢,怎么能住一起?”穆英带点鄙夷地说:“她还住在宿舍,就住我隔壁屋。”   “和你住得那么近?!”高朗进一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穆英点头,她说着,也突然想到了什么,惊呼起来:“所以他是故意灌醉自己,然后跑来我屋子里的?!”   “恐怕是的。”高朗点头。   这样的推测,让穆英不寒而栗。   “妈,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阮清后来嫁给赵大宝了吗?据我所知,赵大宝现在的老婆并不是阮清。”   高朗想了半天,终于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怎么可能真的嫁给赵大宝!她本来就是利用他的!为的就是一个回城名额罢了!”穆英嗤之以鼻。   “那照这么说,她回城了?”高朗又问。   “嗯,我听沈明说,她过得挺滋润,结了几次婚,又离了几次婚,就这样弄了好几套房子,好像还和一个当官的有些首尾。”穆英说起阮清的时候,语气很不屑。   “这就是现实,坏人不一定有恶报,说不定好过得很滋润!”   穆英越想越来气,只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全被这两个畜生给毁了,毁得彻彻底底!而他们,却照样顺风顺水!   命运何其不公?而这一切,都只能怨那个黑白颠倒的时代!   人是渺小的,尤其是当你身处历史的漩涡之中的时候,没有几个人,能侥幸逃脱!   “那何建东呢?后来他在哪里?”高朗又问。   “我不知道。”穆英摇了摇头,没有给出回答。   她本可以说些什么的,毕竟这些年,她依旧在默默的关注着他,但这些话,已经不能说出口了。   何建东的日子并不算好。   他虽然也考上了大学,回到了城里,工作上也不算差,但这一辈子,感情上却一直是一片空白。   他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大约在他的心里,依旧在等待着当年这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儿吧……   。 第七百二十章:我很想你   “你疯了吗?”   高朗在草垛子外替母亲和老师守夜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对他说。   是子姬,他一听见这个声音,就是一激灵。   “子姬?!”高朗喊她。   “要是这个时空的秩序被打乱,你就再也回不去了!”子姬没有显形,只在他意识里严肃地说:“你的任务,是找到他们,并把他们带回来!不是叫你去改变历史!”   “这不是平行空间么?何至于这么严重?”高朗不解。   “是平行空间,但任何人不能干扰其他空间的进程。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不会发生,你就会在这个空间消失。一旦你消失了,所有空间的平衡都会被打破,这不是开玩笑的,你自己所处的空间,也可能因此受到影响!”   子姬的话极专业,听得高朗有些发懵。   “我们的现实空间也会受影响?!”高朗一直认为,平行世界是互不干扰的。   “对,其他人还好说,主要是你。”子姬又说:“快点回来,别再胡闹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子姬,我还是想试一试。我觉得这不公平,恶人应该受到惩罚。”高朗思忖半天,才问:“如果不是我们的干预,而是他们自己放弃了作恶呢?”   “那这个空间会自动消亡。”子姬说道:“快打消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一旦这个空间消失,你们仨就一个也回不去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高朗肯定不信邪,就算装了南墙,他也要再试一试。   可现在,他没那么轴了。   这件事情不只关系到他个人,同时更关系到其他时空间的平衡。这叫他不得不谨慎权衡。   “你给我一天时间,容我想想,再想想……”末了,他只是这样说。   “好,”子姬也没有强求,只嘱咐了一句,道:“我再给你一天时间,一天之后不论你愿不愿意,我都会带你们三个离开!”   子姬说罢,声音便消失在了夜空中。   她走后,高朗陷入了更大的迷茫之中。   这抉择叫他两难。   如果明知会出现悲剧,而你完全有力去改变他,你会不会去?   可如果去了,整个世界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你又会怎么做?   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   夜晚的星星很亮,穆英和欧阳华睡得很沉。   高朗站在草垛子外看了他们很久,终于挪动步子,往何建东的宿舍去了。   他不是去见他的,他只是去借用一下他的自行车。   那个年代,可没有那么多偷自行车的。大家的自行车就这样歇在门口,没人会特地给车子上锁。   借着月色,高朗骑着28大杠,在乡间的石子路上颠簸。   这条路,和多年后,几乎没有任何差别。他小的时候,经常在这附近的几条路上转悠,因为,大岗村离玄元街,实际上并不远!   一刻钟后,搞了个敲开了玄元精舍的门。   这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   那年月的人,九点多和半夜差不多是一个概念,红姑来开门的时候,身上披着睡衣。   要不是她习惯了坐子午禅,这个时间,她早已睡去!   “你找谁?”红姑一瞧见他,就问。   她的手里提溜着一盏煤油灯,看起来警惕极了!   “我找你。”高朗一看见自己的外婆就觉得格外亲切,恨不能直接一把搂过她,抱一抱,好好抱一抱!   “你是什么人?”红姑见他这么说,更警惕了。   “我是玄元精舍下一任主人。”高朗思忖了半刻,觉得还是这个回答最牛叉一些。   “你说什么?!”这话要是落在寻常人的耳朵里,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报警抓起来,可红姑,可不是一般人!   “让我进门说话吧,我有个难处,特地回来问问你。”高朗一本正经地演,就跟拍电视似的,演技略带些浮夸。   红姑呢,倒是没有多想,果真就给他让出了一条道儿,让他进了门。   “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这里干什么?”高朗一进门,回来不及寒暄,红姑就劈头问道。   “我是你外孙,我还有一年就出生了。”高朗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红姑听了,更觉得诧异。   “你是我外婆!”高朗说着,直接坐到了客厅的条凳上,然后说:“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难题,想听听你的想法。”   “为什么要听我的想法?”红姑问。   “因为在我眼里,你是最有智慧的老太太,”高朗半开玩笑,可后半句却突然深情起来,“没人比得上你。我很想你。”   高朗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着,拉住红姑的衣角,像小时候那样,对她说:“婆,我遇到难题了,教教我,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 第七百二十一章:交托   “你真是从几十年后来的?”   红姑听了他这话,不由抢先问道。   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她久久地打量着高朗,的确察觉到他与他们这个年代的人有所不同。   虽然衣服可以更换伪装,但他这发型显然就不属于他们这个时代。   “当然是真的。”高朗见红姑终于进入了状态,很高兴。   然而他却不知道她的用意。   “那、那你告诉我,你外公回来了吗?”红姑紧张地拽住他,不停问:“他回来了吗?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的眼睛里写满了渴望,望着高朗的眼神充满期待。   这种模样叫高朗,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没办法狠心告诉她,外公从来没有回来过,他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外公,直到红姑去世,这个男人也没有出现过!   “你在等他?”他只是问。   “对,他已经走了十几年了,我想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红姑说着红了眼眶。   其实他到底是知道的,他永远不会回来了,可人总是想要求一个结果,没有结果就死不了心,就不能停止等待。   “他去哪儿了?”高冷从来没听我姑提起过自己的外公,这是头一回。   在这以前,他几乎没想过自己有外公。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家里没有男人。   “他……”红姑听了这话,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来,“他没有回来是不是,他根本没有回来,对吗?”   “婆,你怎么了?”高朗见她失神,忙去扶她。   “骗子!根本就是骗子!”红姑捂着脸痛哭起来,“他说过无论如何都会回来的,他骗我!我等了他一辈子……”   “到底出了什么事?”高朗闻言不由好奇。   “你的外公,他去了罗布泊,为了救人!我早该知道的,那孩子死的时候,我就应该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红姑恸哭不止。   这是一种信念的陨落,他终于认清了一个现实,她的丈夫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葬身在那片茫茫的大漠之中,化作了一捧黄沙。   “外公去了罗布泊,为什么?!”这个消息让高朗震惊。   镜像人查建勇向六叔他们讲述自己的故事时,高朗正忙着救人,并不在现场,因此他对那一段过往一无所知。   好在红姑此时情绪渐渐稳定,于是便将这前因后果与他说了一遍。   她这故事,讲得比查建勇更荡气回肠。高朗听罢,也不由红了眼眶。   “阿朗,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去罗布泊把你的外公带回来。我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能让他不明不白的留在那里。我不舍得。”红姑抓着孙子的手,颤声说道。   这一声交托,重达万斤。   高朗闻言,将自己的手覆在红姑的手上,沉声说道:“你放心,等我这次回去便去罗布泊,一定会找到他,带他回来。”   “好,好孩子,等他回来了,记得把他与我合葬在一处。身虽不能同寝,死也要同穴!”红姑哭着交代。   高朗听了这话,不住地点头,随即与红姑哭作一团。   他原本要来寻找的答案,此刻似乎无足轻重了。   告别红姑,他再度回到了大岗村。   还自行车的时候,他敲响了何建东的房门。   虽然有些事不能改变,但他可以让一切变得更好。至少他可以给穆英一个更好的结果。   “你是谁?”何建东此时正在挑灯夜读,为来年的高考做准备。   恢复高考的政策已经下来了,虽然第一批的名额未必轮得上他,但他依旧积极的准备着。   此时他和穆英已经想好两个人要往同一个地方考,一起去当大学生。   要是没有后来的意外,一切应该会进行的很顺利。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后来的一切都改变了。   “我想和你聊聊穆英的事。”高朗不知如何解释,只好这样说,“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何建东闻言侧了侧身子,为他让开了一条道。   高朗就这样顺利的进入了何建东的屋子。   他的屋子及整洁,收拾的干净利落,除了简单的床架便是书桌。整个屋子一尘不染,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这种整洁,无疑彰显了他的个性。   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度自律的人!   这屋子原本是两个人住的,后来与他同屋的那位知青转到了其他生产队去,这个屋子就空了下来,成了他的单间。   “你想和我聊什么?”何建东见高朗一进屋就自来熟,坐到了空着的那张床架上,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拉开书桌前的椅子坐了下来,说:“我很肯定我并不认识你。”   “你喜欢穆英吗?有多喜欢?”高朗也没有再墨迹,而是直奔主题。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礼吗?”何建东并不想回答。   “穆英……她对我很重要。我希望她爱的人,永远不会放弃她,不论遇到了什么样的事,都不会放弃她。”高朗放软了语气,说:“保护好她,赵大宝可能要对她不利。”   “你怎么知道?谁跟你说的?”何建东闻言严肃起来。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保护好她。”高朗没有回答,只说:“如果她出了事,我希望你依旧能对她负责,不要放弃她,不论她……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要放弃她。一定要陪着她!”   “你到底是谁?”这话让何建东不寒而栗。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高朗说罢起身,对他说道:“你只要知道,如果这一次你放弃她,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她倔强又认死理,没有你陪着,她绝挺不过这一关,无论如何,请一定陪在她身边……”高朗说着,对何建东鞠了一躬,然后就离开了……   。 第七百二十二章:出发   “子姬,你能给师母造个梦境吗?我还是希望借由这个梦境,让她迈过心理上的这道坎。”   离开这个时空之前,高朗恳求子姬。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折中的方法。   要他对穆英说出拒绝的话,他做不到,一个似真似幻的梦境,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好,我答应你。”这对子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她也愿意做出这样的补偿。   “谢谢。”高朗将穆英和欧阳华,交托在了她手里,然后说:“我要去罗布泊了。”   “你决定了?真的想好了吗?”子姬闻言有些意外。   “我想好了。去之前……我打算再见她一面。”高朗说。   “也好,两个人把话说开了,比什么都重要。”子姬认同地点了点头。   “那就麻烦你把我送到她身边去吧。”高朗笑得无奈。   他心情很糟,可表面却依旧在笑。   如果说从前,他都是在为自己而活,那么现在,他终于懂得了人生的意义。   两分钟后他出现在了陆楷风的病房外。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陆凯枫的伤势好转了许多,此刻倪曼正悉心的照顾他,并没有察觉到高朗来了。   他在病房外,透过玻璃瞧着她。看见她给他洗脸、换衣服,像个妻子一样的照顾他,要说不嫉|妒是假的!   可当他看见陆楷风露出的上半身,他感觉自己被震撼了——密密麻麻的弹孔,让他遍体鳞伤,很难想象,此前他遭遇了什么样可怕的攻击。   就凭这一点,高朗便知道,他绝不比自己差。如果倪曼和他在一起,自己绝对可以放心。   “他回来了是不是?”病房里,陆楷风问倪曼。   “为什么这么说?”倪曼闻言一愣,手里的动作定格了。   “因为今天你的脸上带着笑。”陆楷风拉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说:“你不欠我什么,不管我做什么都是自愿的。不要为了我拒绝他。我希望你能幸福。”   “不要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我已经问过田医生,明天我们就可以转院回江州了。”倪曼近乎冷静地把自己的决定告诉了他。   陆楷风闻言,心情沉重极了,他知道,她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因为爱情。   如果不是因为爱情,而仅仅是为了报恩,那这一场他胜之不武。   门外,高朗将他们俩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定定的瞧着他们俩,瞧了很久很久,知道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才决定转身离开。   给他打电话的是六叔。他在催他快点回玄缘精舍去。   高朗接了电话,没有再做迟疑,直接就离开了。   另一头玄元街上,一切已经准备就绪。为了去罗布泊,他们准备了二十几箱饮用水,几十斤干粮,只等高朗来了,就要出发。   这是他们的最后一站了,带着目神珠和双鱼玉佩,前往罗布泊,找到楼兰王陵,给一切一个交代……   离开的时候,梅姨和王二麻子一起送他们。   梅姨做了一大堆的熟菜,给他们带着路上吃。王二麻子呢,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几件趁手的工具,非要塞给他们一起带着上路。   高朗虽然没什么经验,也看得出那些工具都是盗墓用的,什么洛阳铲、伞兵刀、飞虎爪、火折子……看得高朗是啼笑皆非。   “王二叔叔,你是不是太夸张了?”高朗忍不住吐槽。   “夸张什么?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工具。”王二麻子一脸老司机的表情,说道:“要不是这罗布泊实在太危险,我就跟着你们一起去了。这一路可千万要小心。”   “您就放心吧!”高朗虽然觉得他有些夸张,但心头还是暖暖的。   “哦,对了,我这儿还有一份老地图。你们一块儿带去,卫星导航出问题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王二麻子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像豆腐干似的地图,得到了高朗手里。   那地图看着都发黄了,上头还有霉斑。   高朗拿过来展开一看,嗬!好家伙,这还真是个老家伙,少说也得有上百年的历史了!上面的落款还是大清同治年间的!   “王二叔叔,你这是哪儿来的古董呀?”高朗见状不由惊奇。   王二麻子听他问,不由哼了一声,不无得意的说:“要说起这个东西,嗬,那还真有点来头……”   。 第七百二十三章:罗布泊镇   “这里头有什么讲究吗?”   高朗一听有故事,便来了兴趣。   “那当然,”王二麻子,眉毛一挑,饶有兴致地说:“这是早些年,我倒腾古玩的时候用的地图。这地图可给我赚了老鼻子钱了。”   “啥意思?合着王二叔叔,这是你自己用的?”高朗闻言便问。   “也不是我用,是我手底下的人用。”王二麻子自知失言,便改了口,道:“当初倒腾古玩,总要有些真货才能做假。有的时候在外面收不到好东西,免不了要自己下墓倒斗,取个样!”   “那这么说,你去过罗布泊……倒斗?”这话简直不可思议。   “我能去那儿?那西域大着呢,文物这么多,我何必想不开往那儿跑啊?”很显然王二麻子并不承认这件事。   “那既然不是去罗布泊倒的斗,那你这地图怎么是罗布泊的地图呀?”高朗见他不承认,有意逗他。   “你说说我这些地图多着呢,你要哪儿的我都有,都是老地图。”王二麻子一听这话,果然有些急了,紧张地解释道:“但凡是有文物的地方,咱们有一个算一个,除了秦始皇陵,我还真就什么地图都有。”   “你这牛皮吹的这么大,也不怕嗝屁着凉?”终于道长在他旁边听不下去了,直接怼了一句。   这话显然有一种,我就静静的看你装|逼,想什么时候拆穿你全看我的心情的感觉。   王二麻子一听这话,脸上顿时尴尬起来。   他讪讪地笑了笑,说:“我就吹牛,还没说啥呢,就被道长您给拆穿了。得,我也就是花了点钱,从别人那儿买的。放在手里也好些年了,没什么用,你们正好要去便给你们了。”   王二麻子这话显然带着些搪塞。   高朗一听便问:“你从谁那里买的?”   “就一个乡巴佬,这是谁……我也记不得了。年数太长了,我收了这么多东西,哪能一个个都记得。”他这话说的愈发欲盖弥彰。   高朗听了这话,干脆走到他身边,一拍他的肩膀,道:“王二叔叔,你这是有事儿瞒着咱们呐!”   “我能有什么事儿,得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快走吧,别跟我这儿说车轱辘话浪费时间了。”王二麻子眼见着糊弄不下去,干脆就拔腿准备离开。   道长他们看他要走,也不留他,就任由他落荒而逃了。   只不过他离开时,他们几个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句:“有古怪。”   若羌县东北部,有个镇子,被命名为罗布泊镇。   这镇子不小,西北与尉犁县为邻,北与哈密、鄯善接壤,面积有5五万多平方公里。现已成为西域第一大镇。   这一切归功于钾盐开发。   这个罗布泊镇地处罗布泊腹地,自然环境较恶劣,全镇及周边地区均为高度盐漠化的盐壳,寸草不生,气候变化无常。   作为“生命禁区”,罗布泊荒原一向风沙肆虐,即使是现在,它的总人口也只有200人,而且均为流动人口。   说白了,那200人,也就是在那里的管理人员和开发公司。   在那里,最明显的建筑除了钾盐基地外,就只有一排小房子。   镇区|机关、派出所、一家宾馆、两三家修车铺、小餐馆、小超市、小加油站和一个公路养护所。   这里的配套设施几乎为零,但关键时候也能救命。   因为罗布泊是中国四大无人区之一,以极度干旱著称,所以探险爱好者们都以能成功穿越罗布泊无人区为荣。   而且这里有很多值得探秘的地方。除了楼兰古城,周边还有汉代烽火台、营盘汉代遗址、太阳墓、米兰古城等历史遗迹,又有白龙堆、龙城雅丹、大海道等奇景,全都充满了浓浓的神秘感,对人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然而,这地方虽有丰富的旅游资源,但其实对外开放的程度却很低,至今这里仍然是军|事禁区,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这里通过!   高朗他们到了这里,就先找了一家餐馆落脚吃饭。   他们要做些补给,同时,也想向当地人打听打听这罗布泊的情形。   所以吃饭是假,做攻略才是真。夏天的罗布泊是一年中气候最恶劣的时候,倘若不做好攻略贸然进入,只怕要不了几步就能要了人的命!   这地方总共也就两三家餐馆,他们挑了一家看起来顺眼干净一些的,就走了进去。   店主是一对老夫妻,长得非常汉化,看上去并不像是当地人。   男的看起来有60多岁,女的呢,也有50出头了。   刚让他们坐下后,点了些羊肉串,一盘烤包子,外加几个馕,一人一份缸子肉。随后就和老板娘攀谈起来。   “老板娘,我们想自驾进无人区,有什么好路线推荐没有?”他们扮作驴友,开口便问。   说话的时候,他们还故意放慢了语速,生怕这里的人听不懂汉话。   “又是群不怕死的彪子!”谁知老板娘却操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话,直接就开口,来了一句:“去啥去啊?活着他不香嘛?非得上这地儿来寻死?”   “老板娘,你是东北人啊?!”高朗闻言诧异。   但很快他却又觉得释然,心想,果然是哪里都有东北人。   “是啊,是东北的,咋滴?”老板娘似乎很不待见他们,一边白眼睛一边说:“去年有个小伙儿,看着挺精神的。从这走没两天就失踪了,上个月刚找到,都成干|尸了。咋还有那不怕死的呢?”   这话说的高朗他们挺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这东北大姨特别能唠,一个人也能唠上半天,倒也不至于让场面,太过难看。   “小伙子,听我一句劝:多想想你的父母。别去拼了命,逞那能干什么玩意儿?人死了就啥也没了。你那穿过去又怎么样?穿过去你就是英雄啊?那照样是狗熊!那就不是人该去干的事儿!”   老板娘说得滔滔不绝。   她的话全都站在理上,也许就在做她的这种攻势下,曾经劝退过无数只身闯入禁区寻死的人。   高朗感动于她的热心肠,半晌才说:“没事阿姨,你就给咱们讲讲吧。”   。 第七百二十四章:好事多磨   “从这儿往西北走,是戈壁滩,没人烟了。全是军|事禁区,大得很。”   终于,那东北大姨,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他她说这话的时候还在冲他们白眼睛,手里的抹布不耐烦地往桌上啪哒啪嗒地打。   “你说你们去干嘛?有什么好去的?”说着,她又补了两句。   地理概念上认定的罗布泊,远没有军|事禁区所画的范围大。   而且罗中哨所对过往车辆和人员,检查极度严格,几乎到了一只苍蝇也放不进去的地步。   “有什么法子能进去吗?”六叔闻言便问。   “法子?能有什么法子?”东北大姨又白了他们一眼,“进去的路上,都有卡口,卡口上都有警示牌。就算你侥幸混进去了,这一路上到处都是测控车和设备,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严格?!”高朗闻言有些诧异,“那我看其他人,以前不也去过吗?他们怎么穿越的?老板娘,你可不能糊弄我们啊!”   “呸!我能骗你吗?”老板娘直接说道:“2014年之前,管制不严格,所以核心区也能穿越。但从15年开始,管制就慢慢的严了。今年就更严了,而且从来就没这么严过。你们想看的那些地方都不能去。”   “哪些地方?哪些地方不能去?”道长也问了一句。   “西北边儿,以核爆区为中心,周边的核爆遗迹带都不可以去,小河墓地、太阳墓、土垠遗址、龙城雅丹,这些通通不能去。”老板娘扳着手指头,一个一个如数家珍。   “都不能去?!”高朗闻言眉头不由深深地锁了起来。   这些地方正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现在不能去了,那他们来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当然不能去,这是规矩。你要是去了,很容易被……”老板娘说了一半便住了口。   “被什么?”高朗见状忙问:“我们是真心想要去楼兰古城,老板娘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我看得出来,你一定有这个本事。”   “想去楼兰啊?”老板娘听了这话,低头寻思了一阵,然后说:“楼兰倒是好些,她在军事核心区的边缘地带,野穿肯定是不让进的,如果去若羌文物保护站买票进倒是可以的,不过票价有点贵。”   “多贵?”高朗又问。   “3500一个人!”老板娘答得爽快。   “什么?!这么贵?!”高朗他们几个,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是啊,你们以为呢?”老板娘脸上出现了一种轻蔑地笑,“而且若羌文物保护局还得派一个人全程跟着你去,说白了就是监视。而且这还是运气好的时候。”   “那要是运气不好呢?”高朗又问。   “运气不好……要是临时遇到军|事活动,即使买了票也不让进,那你们就白花这个钱了,而且票也不退。”老板娘说道。   这话听的,高朗他们几个,没脾气了。   要真像老板娘说的这样,他们这一趟岂不就是白来了?   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话来,干脆就闷声吃起了烤包子。   这烤包子的肉真香啊,汤汁鲜美,外皮富有弹性,肉馅更是鲜香四溢,一口下去能回味半天。   然而,此刻这鲜美的烤包子对他们来说,却味同嚼蜡。   吃完这顿饭,他们打算去一趟若羌文物局碰碰运气。这是唯一的办法了,要去楼兰,必须要有这样一张通行证。   美食并不能让他们暂时忘却烦恼。很快的,他们就吃完了端上来的食物,结完帐,回到了车上。   “其实我知道一条路,可能可以走过去。”一上车镜像人查建勇就开了口。   “你知道路?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呢?”六叔闻言直接怼了一句。   “这是条野路,而且可能有些危险。”镜像人查建勇说。   “有多危险?你有多少把握?”道长闻言问了一句。   他方才听了这大半天,已经感觉到了这事儿的难度。看来要去楼兰古城,找到那楼兰王陵,根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几十年前我就是走这条路,出的罗布泊。当时也是九死一生,你要问我有多少把握,我只能说一成。”镜像人查建勇说道。   “一成?!”六叔喊了起来。   这个答案,简直说了还不如不说。   “走吧,先去文物局看看。”高朗说着发动了汽车,一把方向,便上了公路。   文物局在若羌县城,离罗布泊镇尚有一段距离。   若羌县境内高山、盆地相间,地形多样。北部有塔里木盆地及东天山的北山部分,东南部和南部为昆仑山—阿尔金山山地。它的面积相当于两个浙江省那么大。   从罗布泊出发到若羌,有300多公里的路程,虽然全程高速,但依然要开6个多小时。   按照他们现在的时间,抵达若羌,应该已是晚上,文物局早就下班了,一切要等到明天。   而且此时他们并不知道,即使去了文物局,买门票也不是说买就买,还要递交申请表,证明自己的身份,待验核过后,才能付钱。   所谓好事多磨,这段旅程注定了不同寻常……   。 第七百二十五章:高温   驱车前往若羌的路上,除了延绵不绝的沙漠,以及无数奇形怪状的山石,看到最多的便是胡杨林,还有动物的尸首。   尸|体在这里,白骨化特别迅速。一来是动物的肯啃噬,二来是高温和风沙的侵蚀,这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造就了这里白骨森森的凄凉画面。   盛夏时节,公路上的温度高达60度。轮胎在这里,也似乎随时可能会融化。车子上虽然打了空调,可大家却依旧热得躁动不安。   “妈的,这鬼天气也太热了。”镜像人查建勇坐在后排,忍不住骂了一句。   他手里的矿泉水瓶刚被他喝空,这已经是他这一路上喝的第3瓶矿泉水了。   然而喝了这么多的水,却一点尿|意都没有,可见这汗的蒸发量有多大。   不光是查建勇,就连六叔和道长这样的得道高人,也觉得自己的身上快要捂馊了。   “阿朗,把空调打冷一些。”六叔忍不住对高朗说。   “已经打到最冷了。”高朗无奈的回了一句,说:“这里的日照太厉害了,我有点担心轮胎扛不住!”   “也就是你这辆车,你换辆轿车来试试,早爆胎了。”六叔表示认同。   这时候这一车老少爷们儿无一不想骂娘。   从这里去若羌,一路上可以看见余纯顺的墓。   经过那里的时候,他们还依照惯例下车,在墓碑前放了几瓶水,希望老余可以保佑他们一切顺利,平安的把事儿办妥当。   这些年下来,余纯顺的墓前,积满了矿泉水瓶。   高朗默默的数了数,这里头至少有上百瓶。全都平头草木,形成了一个放射状的圆形。   镜像人查建勇还点了一根烟,插在了墓碑前的黄沙里。看上去,他的表情比平时更显悲壮。   大约是因为能够感同身受吧,毕竟,他也曾经在这片沙漠中感受过自然界的严酷。   大约在墓前驻足了十来分钟,看着那烟在大漠中燃尽。众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晒秃了皮。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肤,都感觉到火辣辣的疼,比刀刮还难受。   这种疼痛一来自强烈的紫外线,二来自大漠干燥的环境,水分在这里流失特别迅速,眼睛,鼻孔,嘴巴,无一不因为强烈的水分蒸发,而感觉到疼痛难忍。   空气在这里都有五六十度,吸进鼻孔里便有一种烫伤的灼痛感。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感觉。   “走吧,快回车上去。”终于六叔熬不住,说了一句。   说罢他便快步逃回了车里。   众人见他逃了也忙,跟着往车里躲。   不过短短几十秒,4个人就全都回到了车里。   “快开空调,快开!”一上车道长便嚷嚷起来。   他鲜少有这样不冷静的时候,看这天气实在恶劣,连他也无法忍受。   “他娘的,难怪骆驼的睫毛长那么长。”六叔上车后,一边抹汗一边说:“我这眼睛疼的都快瞎了,跟火烧似的。”   “这真不是人来的地方,要是没有车人得死在这儿。”道长又回应了一句。   这一回也算是他们师兄弟俩经受过的最严苛的考验了。   高朗这时没有上车,打开了空调后,只从后备箱里拿了几瓶水,便又兀自跑去给4个轮胎降温。   他刚才检查了一下,轮胎全都出现了融化的迹象。他估摸这地面温度一定超过了100度,胶鞋在这里,底都能直接融了。   面对这样恶劣的环境,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高朗的心上萌生。他开始担忧自己能不能走出罗布泊。   现在看来是自己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   。 第七百二十六章:大十字   “子姬,为什么不能直接给我们瞬移过去?”   出发前高朗曾经这样问子姬。   他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明明有捷径,却要叫他们舍近求远。   “罗布泊那里磁场不稳定,不能用这些方法。”子姬只说:“要是瞬间移动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又何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呢?你就老老实实的开车去吧。”   “要是依靠瞬移会有什么后果?”高朗显然不死心。   “后果就是也许你会丢失在时空裂缝中,再也找不回来。到时你可别指望我来捞你。”子姬半真半假地说。   她这时候已经摸透了高朗的性子,因此两个人交流起来也十分轻松,说话时多半还带着些玩笑的意味。   “你可真无情。我自己开就自己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高朗闻言,撇了撇嘴。只好就这样听从了她的安排。   当时他也没多想,只觉得自己开车,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直到现在,开在这公路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被子姬给骗了!   “女骗子!”检查胎温的时候,高朗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可不就是女骗子吗?把这一路说的那么轻巧。结果呢?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内心慌的一米!   谁知他这声骂话音刚落,子姬的声音就在他耳畔响了起来。   “你骂谁呢?”她没好气地问。   “你诓我来这儿,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高朗闻言,虽然心头一怂,但还是嘴硬地回了一句。   “唐僧西天取经,孙悟空一个跟斗就能把他送到大雷音寺,那他为什么还要一步一个脚印去走呢?好好想想吧!”子姬耐着性子,点拨了一句。   “那是因为他不这样写,这书就编不下去,西游记就是个神话故事。那孙悟空也没来过火焰山呀,他也没在这穿越吐鲁番呐!”高朗这会儿倒是口齿伶俐,思路清晰。   “你老实开车吧,别在这唧唧歪歪的。”子姬说不过他,只好教训了一句:“你此刻遇到的所有事,都是有它存在的意义的。若全都省略了,即使你进了楼兰王陵,也无法做到将二者归位。”   这话说的有些分量,说完子姬就神隐了。   高朗再要和他嘀嘀咕咕,也没有用,因为人家不理他了!   “嗬!女人!”再度开车上路的时候,高朗心中依旧愤愤不平,不由冷哼了一声。   “你说什么?!”六叔坐在他旁边,听见他兀自嘀咕,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我是在想凉胎的事。”高朗发现他听见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只说:“这里温度太高了,轮胎有点受不了,我怕会爆胎。”   “别超速就成。”镜像人查建勇这时来了一句,“只要车速不过快就不会爆胎。”   高朗听了这话没有回应,谁都知道,在这茫茫大漠中,爆胎是常有的事。一旦车子爆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在救援不能及时赶到的情况下,人就极有可能会丧命。   这不是吓唬人,而是时有发生的事。   在这里只要车子出现故障,那么多半就会影响你的生命。   “老天爷保佑,千万要让我们顺顺利利的出去。”高朗一边开一边在心中默念。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早已紧张得汗流浃背。别人只以为是空调不够给力,只有他知道自己是因为紧张,所以冷汗直流。   从罗陂镇到若羌县城,中间会经过一个叫大十字的地方。它在距罗布泊镇约70公里,罗布泊到米兰镇235省道的473界碑处。   前头咱们说过,罗布泊被称为地球之耳,是因为他长得就像只耳朵。而大十字,就在耳朵的耳垂那里,从卫星上看,如同一个亮眼的耳钉。   之所以叫大十字,是因为它贯通南北东西,是罗布泊的十字路口。   由于北岸是军|事禁区,所以沿公路都有夯土围成的土墙,4-5米高,车子开在那儿,根本看不见那里头的风景。   然而恰恰在这个耳垂处,被一些冒险进入禁区的驴友们挖掉了部分土墙,打出了一个“狗洞”,可以勉强供人进出。   因此,大十字成为进入北岸的几乎唯一的通道。   “这里!就是这里!从这里可以穿进去!”途经大十字的时候,镜像人查建勇突然喊了起来。   他激动极了,抓着驾驶座那椅子,一个劲的朝高朗嚷嚷:“从这里进,这里可以。我说的就是这条路!!!”   高朗闻言,连忙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你确定?!”高朗将信将疑。这毕竟是件冒险的事,从这里进去,可是冒着违法的风险!   而且这狗洞太小,车子确实不好进。   高朗将车子停在路边,想着自己下车去探探路。谁知,走进一看,那是由两座墙夹了一深沟形成的复杂路况,一个加速,底盘就有可能卡在土墙上了,一旦卡住,什么时候能出来就很难说了。   “你确定能从这里走?!”高朗在旁边看了半天,还是折返到车前问查建勇。   “可以进去,我们曾经从这里回到过罗布泊!”查建勇很肯定地说。   “怎么了?不能走吗?”六叔这时也下了车。   他想自己去看个究竟,不料却被高朗拦住了。   “那里头是禁区,我们还是不要随便去比较好。”高朗解释道:“总有更合法的方式让我们进去的。没必要以身犯险,知法犯法。”   说着他便再次上了车,放弃了这条捷径。   当然,实际上这并不是一条捷径,有些路表面上看是个捷径,实际上却陷阱重重,危难重重。有许多人就在违令闯进去后,遇到了难以预知的恶劣状况,永远的迷失在了这片茫茫大漠之中……   所幸,天佑吉人。他们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   半天之后,他们顺利地看见了若羌界碑。   “呼!”看到界碑的那一刻,高朗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时间已经接近晚上八点。文物局早已下班。   他们只好先找个地方住下来,等到明天再作打算。   因为没有提前订房的时候,他们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看得过眼的,便停了车,走了进去。   然而却误打误撞,这一住,叫他们住到了一间终身难忘的客栈……   。 第七百二十七章:白龙堆   若羌县城不同于周边地区的荒凉,这里是沙海绿洲,沙漠中的一颗明珠。   她非常的现代化,配套设施完善,依靠红枣种植发家致富,经济收入相当可观。   高朗他们一到若羌,顿时感觉自己活了过来,连忙在网上找了家评分较高的民宿,就订了房。   那民宿的名字,叫古丽仙。   古丽仙在维语中,是美丽的花园的意思。   高朗在网上看了他们贴出的客房照片,环境布置得相当漂亮,装潢更是充满了浓浓的楼兰风情。很显然这应当是一座楼兰主题客栈。   更重要的是,他这些照片中看到了一些“老货”。   那是货真价实的老货,这促使他当即下了订单。   新疆日落晚,八点多的时候天还没有黑,只相当于中原地区的五六点钟,只能算是将黑未黑的时候。   这导致了他们吃晚饭也晚,高朗他们停了车,办理好入住手续,也才赶上他们的饭点。   “大家是在我们客栈用餐还是自己出去吃?”交付房卡的时候,前台的小妹笑着问。   她是典型的维|族美女,五官深邃,眼若星河,笑起来美得令人心醉。   自古楼兰出美女,这话对照着她来看,可真是毫不夸张!   高朗瞧着这么一张漂亮的面孔,只觉得多与她攀谈两句,也是一种享受!   “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么?”高朗倚在柜台前,笑着问她。   “从我们这里出去,往东走五百米,有一条夜市,美食街。旁边还有古玩铺子,很不错的,客人可以去转转。当然,我们客栈也有晚餐供应,也可以吃到我们楼兰的特色美食。”   小妹的普通话相当标准,回答也很专业。   高朗他们听了这话,便决定去夜市转转。   在新|疆,夜市是十分红火的,可以从日落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完全是一场美食的盛宴!   羊杂碎、假腰子、缸子肉、牛蹄筋、手抓饭、烤鱼、烤全羊……应有尽有,香飘十里。夜市里所有食物都是纯天然的,没有任何添加剂。食物本身的味道加上孜然、辣椒,以及各种特色调味料,那种滋味,能美美地让人回味上好几个月!   道家人不吃牛肉,可这不妨碍他们吃羊肉。   不论是高朗、查建勇,还是六叔和道长,都沉浸在美食中,吃的不亦乐乎!   他们口手不停,连说话都顾不上,几个人围坐一桌,闷声大吃,享受着这难得的快乐。就这样足足吃了大半个小时,几个人才打着饱嗝,摸着肚子停了下来。   “嗝~”高朗有些夸张地拍了拍肚皮,才说:“哎哟,太他娘的满足了!爽!”   “你啊,要戒贪!凡事把握个度,晚饭吃得这么饱,对身体是种伤害!”道长瞧着他,劝诫了一句。   “嗐!”高朗闻言却不以为然,指着桌上的“残骸”就说:“人生得意须尽欢,及时行乐才好!”   “刚才客栈小妹说,这附近有条古玩街,大家吃好了吗?吃好了我们去转转,消消食!”道长说着,就站了起来。   高朗他们见他动身,也忙跟着一抹嘴,站了起来。   却说这古玩街,其实和夜市是连在一起的,它们是平行的两条街,当中有数条小路连着,要走过去很方便,根本不需要问人。   很快的,他们就走在了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摊子前。   这里说是古玩一条街,实际上却大多是买些日用商品的,像花帽啊,头绳啊,还有各色的小玩意儿。   女孩子们很喜欢逛这样的小商品,情侣们吃完了夜市,来这里逛一逛夜市,也算是保留项目。   高朗一行四人,走在这热闹的街市上,却是兴趣缺缺,只感觉逛了个寂|寞!   “唉!这叫什么古玩一条街啊!这根本就是个小商品街!”高朗走了一会儿,不由大失所望。然而,他刚想着要不要回去算了,眼睛却被不远处摊位上的一堆石头给吸引住了!   那是什么?!色彩斑斓,色泽光鲜,有蜡状的润感,看起来十分特别。   高朗一瞧见那石头,就走不动道儿了,连忙走过去细看。   “看看,白龙堆的金丝玉,好东西!”摊主一看有生意了,连忙站了起来,热心的招揽,“五彩石,好!红的、白的、黄的、绿的……”   摊主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不停介绍。   高朗见这摊上的石头的确有宝石的光泽,虽然未经雕琢,却依旧漂亮,正想问价,不料一旁的镜像人查建勇却按住了他的手。   “怎么了?”高朗不明就里,瞧着查建勇就问。   “白龙堆就是龙城雅丹,那里是禁区,他怎么去的?”   只见查建勇眸色一沉,抬眼瞧着那摊主,就冷冷地来了一句:“要么,是他撒了谎,这并不是白龙堆的东西,要么,就是他知道进去的路……”   。 第七百二十八章:一张纸片   “什么?!”   高朗闻言惊诧,连忙转头去看摊主,不料这时,摊主却已经开始慌里慌张地收拾垫布,大有要收摊跑路的意思!   “急什么?”六叔这时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就上去按住了他。   “你、你们想干什么?”摊主有些惊慌。   “不干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些石头,究竟是哪里来的?”查建勇的目光凶狠起来。   “我……我没骗你们,这、这就是白龙堆捡来的石头……”摊主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在他们当地人眼中,闯禁区和诈骗相比,还是闯禁区的罪过小一些。   “胡说!白龙堆是禁区,你怎么去的?”查建勇闻言趁热打铁。   “我没骗人,我们当地人有密道,有路去!”摊主见这几个的体型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只好实话实说。   “密道?什么密道?”查建勇又问。   “就是可以避开军|事雷达的路,我们有办法去!”摊主忙说。   听了这话,六叔便松了手,还笑着给摊主理了理衣服,然后说:“好嘛,既然是这样,借一步说话如何?”   他们这一路上,已经把这罗布泊的地形摸了个七七八八。龙城丹雅和楼兰古城是连在一起的,只要能去龙城丹雅,那么就离楼兰古城近了!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摊主这时警惕起来。   “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想和你做个生意!”镜像人查建勇这时也换了一副面孔,只笑着指了指摊位上的石头,说:“只要你带我们去白龙堆,这里的石头,我全都包了!”   “全包?!你知道这要多少钱么?”摊主有些惊诧于他的不自量力。   “知道,至少够你这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查建勇点了点头。”   摊主听了这话,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这种天气不能去。每年6-8月,绝不能进,会死人的!”   “价格我们还可以谈。”高朗见他拒绝,忙提出抬价。   “这不是钱的事,”谁知摊主却情愿不要这个钱,反而摇着头说:“人死了,要钱有什么用?”   “你再考虑一下,”说着,高朗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个地址,说:“价钱好商量,你只要带我们到附近,我保证你的安全。”   说完,他就将纸塞到了摊主的衣兜里!   “那里是魔|鬼|城,不行!绝对不行!这个季节要是遇上沙暴,那就不是几个小时的事情了,人会被困住,不是饿死就是渴死!”摊主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他实在想不通,怎么真的会有人这么想不开,竟要在这个时候去白龙堆!!!   “你在考虑考虑吧,明天中午之前,我等你的答复!”说着,高朗他们就离开了。   之前他们一直觉得,这禁区是铁板一块,但现在看来,还是有空子可钻的!这多少给了他们些希望!   回到酒店,已经是子时。   高朗他们一进房间,就发现客栈的服务员已经送来了水果和小礼物——两顶花帽。   花帽在这里,是传统服饰,男女老少都要戴。   当迎接尊贵的客人时,他们表达敬意的方式,就是赠送花帽!   从前的花帽都是手工缝制的,一定花色繁复的帽子,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因而格外珍贵。现在的花帽都是机器做的,质量上不可同日而语,价格也要便宜大半。   客栈送给他们的花帽,就是夜市地摊上十五块钱一顶的机器花帽。   虽然东西便宜,但高朗还是对这些东西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他一看见那花帽就直接拿起来,二话不说戴到了头上,正觉得有趣。想找个镜子照照,不料六叔却在放花帽的托盘里发现了一张纸!!!   “听说你们想去白龙摊?”   那张上,只写了这么一句。   然而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六叔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吓得后脖颈一凉!   “你看!”六叔赶忙把纸递到了高朗的手里。   “这……”高朗见了纸条,也惊愕地说不出话来——很显然,他们被人跟踪了!   “这什么意思?”高朗反问六叔。   他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房间的灯光有些昏暗,给一切镀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光。   “有人在监视我们!”六叔直言。   “那怎么办?我们已经扮作驴友,按说应该没那么引人注意啊!”高朗后背发凉。   “别急,究竟是什么东西,它早晚的现原形!”六叔只说。   说罢,他便拍了拍高朗的肩,说:“先睡吧,等明天睡饱了,也许一切都会见分晓!”   谁知,他这话刚说完,手机的微信突然响了。   他点开一看,是道长的信息。   道长的微信,什么也没发,只发了一张图片。   图片上是一张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白纸,白纸上,也只写着一行字——听说你们想去白龙堆?   。 第七百二十九章:小光点   “这怎么回事?!有人跟踪我们?!”   高朗看到道长发来的图片,不禁汗毛倒竖。   而六叔呢,则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这间屋子,并示意叫高朗不要出声。   他怀疑,这屋子里有摄像头,要么,就是人就躲在这里,从未离开!   高朗见他这个动作,立刻会意,于是默默往后退了两步,走到门边,拔了电卡。   “谁?”六叔见屋里一黑,骤然紧张起来,连忙大喝一声。   他以为是对方要出手了,连忙抬起胳膊,摆出了迎战的姿势,在黑暗中,将自己的拳头捏得吱嘎作响。   “是我!是我干的!”高朗见六叔这么紧张,连忙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谁知他太激动了,差点就一个反手把他给撂倒了!   “你干什么?”六叔拽住他的胳膊肘,情绪激动地压低声音问。   “嘘……”高朗不说话,只伸出一根手指,示意他往屋里看。   六叔见状,借着门缝中透出的微光,顺着高朗的手指头看过去,竟然瞧见屋子里有无数个红色的小光点!   这些光点极小,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什么?!”六叔明知故问。   他有些懵,没想到这屋子里竟然做到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全方位监控!   “来!”高朗压低嗓子,拽着六叔就去了浴室,然后打开了里面所有的水龙头,接着便拉他蹲到了低处,说:“这屋里的监控,应该是我们逛夜市的时候,他们来装的!”   “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六叔知道他说得不假,可却想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不知道,”他不知道,那高朗自然也不知道,他思忖了片刻,只说:“但对方既然这么问,想和我们合作的概率大于阻扰。”   “不能任何人合作!因为无利不起早,半路杀出来的,不知根不知底,到头来很容易被人卖了!”六叔立刻表明了态度。   “这种合作,相互利用罢了。”高朗自然也很明白,但顿了顿却说:“不过,他们利用我们,我们也可以利用他们,与狼共舞,险中求胜!”   “就怕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他们却对我们了如指掌!”六叔还是不认同。   “六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怕事了?这可不像你!”高朗闻言忍不住吐槽。   “不是胆小怕事,是兹事体大,容不得半点纰漏!”六叔正色说道:“你叔我,从来就不怕事!”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高朗闻言,只问。   他知道六叔不是开玩笑的。相较之前在夜市上的轻松,此刻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他们对自己即将面对的“敌人”,竟一无所知!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么一张纸片而已!   “师兄和镜像人的屋子里,状况和我们应该差不多,以不变应万变吧!今天晚上,轮流睡觉,两个小时一班,我先睡,十二点换你!”   说罢,六叔问高朗要过电卡,走出卫生间,把它插了上去。   随着“滴”的一声,世界又恢复了光明,然而他们却不再用语言交流,一切都依靠文字,在微信上说。   再说此时,道长和查建勇两个的状况也差不多,他们四个人直接拉了一个群,在群里面讨论着纸片的事。表面看似全程无交流,可实际上却把事情全讲完了!   “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他们今天必然会打房间电话来联系我们。”道长在群里打出这么一句。   “先睡觉吧,师兄。大家排好班,轮着休息。今天晚上,只怕不太平!”六叔回复道。   “你们说会不会是黄牛啊?别到头来是咱们自己吓自己!”镜像人查建勇跟了一句,还跟上了一个偷笑的表情包。   “黄牛会在你屋里安摄像头???”高朗及时跟上,配了个白眼的表情。   “你们房里安了多少个?”镜像人一听这话,就问。   “多着呢!你躺着掉了根毛,他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高朗自嘲。   “没想到我们一来就被人惦记上了,还真是魅力不可挡啊!”查建勇苦中作乐,又发了个表情包。   他们就这样在群里讨论了一圈,也没讨论出什么名堂,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六叔的方法,静观其变。   两个小时一轮岗,其实挺累的,特别考验意志。   起初的两个小时,高朗还能刷刷手机,不觉得有什么累的。可后半夜的两个小时,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他太困了,从睡梦中被拉起来,甚至尚不清醒,就要强迫自己睁着眼睛“坚守岗位”。   这种苦差事,很快就折磨得他呵欠连天,眼泪鼻涕一大把了!   就连手机在这种时候,也他娘的不香了!   高朗才翻了两条搞笑短视频,眼皮就困得上下打架,呵欠打得他鼻子都堵住了。   “不能睡不能睡!一定要挺住!”高朗一边努力提醒自己,一边和睡神作斗争,然而此刻他才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这是他自己能控制的吗?当然不能!他这会只想睡觉!美美的睡上一觉!   高朗坚持了二十几分钟后,终于放弃抵抗,直接一歪脑袋,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听见了一种悠扬的曲调。   这曲调,他知道。他刚才在夜市的时候,就听过这个旋律。   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就应该是羌若的民歌,也就是这楼兰王国留下的优美曲调……   。 第七百三十章:小河公主   “啊叽——咛……嗳……啊叽~~咛嗳……丹和加盘问我们,那筑城的是哪里人?那筑城的是哪里人?”   悠扬旷远的曲调中,满含着淡淡的哀伤。   高朗听着这样的曲调思绪便好像一下子飞到了,那广袤苍凉的沙漠之中。   “我们在伯克面前有什么罪过?啊~~呀~~咛嗳——城里人却白白的闲着……”   高朗听着这样的旋律,感觉自己越陷越深,很快就放弃了挣扎,陷入到了沉沉的梦境之中。   若羌县别名楼兰县,他与楼兰古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借由梦境高朗似乎飘飘悠悠地走进了那段历史,遇见了千年前的楼兰……   风沙中,一个年轻女人缓缓向他走来。   她衣着绚丽,头戴尖顶毡帽,双眼散发出迷人心魄的蓝,如同罗布泊,清冽甘甜的湖水。楚楚动人的眼睫毛,像一排幼松似的挺立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冲他笑,笑得生动而具有感染力,能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在内心充满愉悦。   高贵的衣着彰显了她不俗的地位,中分的黑色长发上随着她的脚步,轻轻地跳跃……   面对这样一个美人,高朗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四个字来——小河公主!   小河公主,便是这世上最有名的楼兰美女。   她因为在小河墓地中被发现,故而得名小河公主。   小河文明讲究船棺。所有的墓葬,棺材都被做成了船的形状。   这工艺倒也并不复杂。   只需先将两根胡杨树加工成一对“括号”形木条,充作棺木侧板,然后用十多块小挡板定成棺盖。   然后就是宰杀活牛,立即剥皮,将整个棺木包裹在新鲜牛皮里!   因为牛皮极具韧性,所以不需要棺底。   小河墓地里,葬着大大小小无数的船棺,在这里,一切都忠实地汇入了死亡。   亲属们为他们准备了另一个世界的给养和维持以往人间生活的一切象征性物品。   于是,在苍凉的戈壁滩上,数不尽的风暴在他们头上呼啸;在宁静的夜幕下,永恒的星河在他们的头顶高高悬挂。   每一个夏季,每一个冬季,严寒和酷暑,一切从未停止。   火一样燃烧的太阳和最残暴肆虐的风沙,从不间断,始终陪伴在他们身旁。   然而他们又是如此幸运,曾长时间拥有着一个和平的安息地,直到某一天,一群陌生人来到这里,才搅扰了他们不醒的长眠……   高朗一想到小河公主,浑身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几乎是惊醒过来。   然而巧合的是,就在他惊醒的那一瞬间,房间里的座机电话,突然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   “嘀哩哩,嘀哩哩——”   尖锐的啸叫声让高朗彻底清醒。   他几乎是跳起来,直接冲到六叔床前,摇醒了他。   而此时六叔也已经条件反射似的睁开了眼睛。   “别慌!”六叔一开口便说:“把手机录音打开,一会儿我开免提,把他说的话全都录下来。”   高朗闻言连忙照做。   爷俩为此耽搁了一段时间,直到铃声接近尾声,这才把电话接了起来。   “喂?”接起电话的时候,高朗的心里抖的厉害。   他不知道这一通电话之后,究竟会改变多少!   要不是六叔在身边,这会儿他可能早就慌了神。   “先生,按|摩需要吗?只要价钱合适,哪里都可以按。包你满意。”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扭捏作态的女声。   高朗听见这话,一下子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于是气呼呼的说了声“没有”,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有病!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来跟我打这种电话。”挂断电话,高朗忍不住骂了一句。   然而他刚说完,身后的电话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嘀哩哩,嘀哩哩——”   还是那个尖锐的啸叫声。高朗听见后,几乎是兴奋的立刻把电话接了起来。   他们等这个电话等得了太久了!   “喂?说话,你找谁?你有什么事?”高朗一接起电话就来了个三连问。   然而,在电话那头却什么声音也没有。   有的,就只有一种撕拉撕拉的电流声。   这种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高朗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由皱眉,对着电话大吼了一声:“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然而,电话那头还是没有声音!   这一下,高朗和六叔都紧张了起来!   他们面面相觑,呆坐在电话机前,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更要命的是,电话那一头的声音并没有消失,也没有挂机,竟依然维持着那种撕拉撕拉的白噪音。   这种镜头简直比恐怖片还要恐怖。   高朗捏着电话机的手有点抖。他正想问六叔该怎么办才好,谁知六叔却直接接过电话,一下子把它挂断了。   “半夜打来的电话,如果不说话,就不要理他,直接挂掉就可以了。”六叔什么也没有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   说罢,也不等高朗作出回应,就又兀自躺下了,关了床头灯。   谁知他才刚一躺下,房间里的电话机,竟又像恶作剧似的,再度响了起来!!!   。 第七百三十一章:前台   “滴哩哩,滴哩哩——”   “滴哩哩,滴哩哩——”   “滴哩哩,滴哩哩……”   电话响个不停,高朗和六叔却像是石化了一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不敢抬手去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里的电话响了三轮,可依旧没有人接。   那催命的铃声尖锐刺耳,啸叫得令人鼓膜发胀。   整个屋子,都似乎因为这铃声变了形!   高朗的心跳得突突的,正当他打算开口,问问六叔接下来该怎么办时,门口却突然想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很轻,听起来若有似无,却一下子勒紧了他们的心!   高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   他望着六叔,小腿肚儿有些打颤。   “莫慌。”姜还是老的辣,高朗慌了,六叔却没慌,他用口形对他说了一句,然后就缓步走到了门口,销上保险链,冲着门外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前台。”门外,传来甜甜的声音。   高朗一听是前台那个漂亮妹子,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活泛了不少。   然而,六叔的表情却一点都没变,甚至表情更凝重了。   “什么事?”他并没有开门,只是问。   “是这样的,客栈为每位客人提供夜点服务,我是来送点心的。”前台的声音依旧甜甜的。   六叔听了这话,就把门打开了一条缝。有保险链拉着,一切还算安全。   随着“咔哒”一声,前台小|姐姐漂亮的脸庞出现在了六叔面前。   这张漂亮的脸,似乎给世界带来了宁静,房间里的电话声,也适时地停止了!   他仔细打量了她的身后及周围——没有人!   “你好,”前台笑着说:“刚才给你们房间打电话,想确认是不是需要点心的,但没有人接,我还以为屋里没人呢。”   “哦,我们睡得早。”六叔看了看她端在手里的托盘,显然没打算开门。   她的托盘里,是两小杯酸奶,一小盘巴旦木,还有四块切成菱形的小松糕,咖啡色,糕体中还掺杂着红枣碎和核桃碎。   这样的夜点,纯粹就是个形式,正要是让个男人吃,估计都不够塞牙缝的!   “啊,那真的很抱歉,打扰你们休息了!”前台一听这话,当即面露愧色,说道:“我们这里人睡得晚,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我们已经睡了,就不吃了,你端回去吧!”六叔话虽这样说,可脸上的神色却没有松动半分!   “您收下吧,半夜饿了可以吃。”前台小|姐姐很执着。   然而,六叔却没有留给她执着的时间,直接“嘭”地一声,关了门。   “笃笃笃,笃笃笃……”前台见六叔关了门,先是一愣,随即便再次开始敲门。   “又干什么?”六叔不耐烦地再次拉开房门。   “哦,是这样的,晚上我们客栈经常会接到一些骚|扰电话,最好不要理会,否则很可能会遭遇诈骗。”前台依旧笑眯眯的。   “我会拔了电话线睡,放心!”六叔依旧面无表情,说罢,就再次关上了门。   他毫不留情,对前台那姑娘的态度,简直算得上是恶劣。   “六叔,你怎么这样啊?”高朗见六叔这种表现,不由吃惊,“这人家好心好意来给我们送糕点,你怎么……”   “你是猪八戒吗?”六叔不等他说完,就问。   “啊?”高朗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僧就是这样被白骨精抓走的!”六叔白了他一眼,随即往自己枕头上一倒,说:“这姑娘不简单啊!”   “什么意思?!”高朗一听这话,忙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哪个前台会在半夜往客人屋里打电话,还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客人不接电话还专门上来敲门?她这客栈少说也有三四十间房,要是一个个都这样,那她一晚上不用歇了!”   六叔的分析有理有据。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要,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长得人畜无害,不代表就真的人畜无害。好看的皮囊背后,也许藏着魔|鬼!   “那照这么说……”高朗觉得不寒而栗。   “你继续值班,我睡了。”六叔说着,就调整了一下睡姿,闭上了眼睛。   “什么?!”高朗见六叔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由惊呼:“现在你要睡觉???”   “不睡觉干什么?”六叔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个鲤鱼打挺,就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高朗见他一会儿风一会儿雨的,有些不能适应。   “把电话线拔了!”说着,他说着,就上了手,“既然说了要拔,当然是真拔!拔完就太平了!”   “然后呢?”高朗问。   “然后?然后锁好门,踏踏实实地睡觉,明天养足精神,办正事!”说这话的时候,六叔已经拔掉了电话线,他拔电话线的时候,简直像在拔氧气管,透着一股豪横。   “那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了吗?”高朗又问。   “不管了!明天找了文物局,直接出发,不在这儿住了!”六叔说着,两眼一闭,有又躺了下去。   他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苦了高朗,只觉得自己这回,是一跤跌进了孙二娘的黑店了!   。 第七百三十二章:意想不到   “六叔,你真的睡了吗?”   六叔睡下后,高朗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这时候灯已经全都关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唯一剩下的亮点便是,那些摄像头留下的小红光圈。   这些小红光圈让高朗不由想起了当初在山前大队时,那些关于黄皮子的故事。   那些红点远远望去,还真是和黄皮子的眼睛,一模一样!   “还好这里不是山前大队,没有那些怪物。”高朗自嘲似的想。   山前大队的黄皮子,真是给他留下了心理上的阴影。就是现在想起来,他依旧觉得心有余悸。   高朗的问题并没有得到六叔的回应,他早已发出了淡淡的鼾声。   这老头大约是不停赶路,实在太累了。   虽然现在他已经恢复了年轻时的样貌,可体力终究还不如真正的年轻人。   高朗瞧他已经完全睡熟了,也没有再想着和他说什么,干脆自己拿出了手机刷了起来。   这一夜,注定无眠。   他才玩的手机没多久,查建勇便在微信上,敲了他一下。   “睡了吗?”查建勇问。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紧接着便是长达数分钟的正在输入中。   高朗见他似乎一直在输入,便决定先等一等,瞧一瞧他要说些什么,再做回复,谁知这状态竟就这样保持了许久,似乎就此没了下文。   这叫高朗不淡定起来,几千几万种想法在他的脑海中萌发。他甚至怀疑查建勇他们是不是遇到了危险。   于是,最终他还是忍不住直接打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然而,那电话却被查建勇,直接摁掉了!   这绝对不寻常!查建勇摁掉电话的那一瞬间,高朗觉得自己头皮都炸了。   他连忙转而去联系道长,结果却发现道长也没有回复消息。   这叫他愈发紧张,不好的念头很快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   “六叔!六叔!快醒醒,别睡了!”终于,他还是摇醒了六叔,把他从睡梦中拉了回来。   “怎么了?”六叔睡眼迷蒙,瞧着他完全在状况之外。   “查建勇和道长不见了。”高朗直接说道。   “你说什么?!”六叔闻言,一脸蒙圈,他被强行开机愣了许久才问:“你怎么知道他们不见了?”   “你自己看。”高朗直接把手机递给了六叔。   六叔接过手机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道长的电话。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电话那头传来了机器人机械化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六叔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他翻身起床,瞧这高朗,有一会儿才说:“我师兄不可能着了他们的道。走,我们去他们房间看看!”   说着这两人就出了屋,直奔着道长他们屋子去了。   他们的屋子,离的不远,没几步路便到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到门口,六叔就开始发疯似的敲门。   他跳的动静极大,简直好像要把整个楼道里的人都吵起来那般。   然而他敲了许久,却迟迟不见有人来开门,这叫他越敲越觉得心慌。   “师兄!师兄!开门!快开门!”他大喊,不顾,此刻已是深夜。   然而,这走廊却好像是会吃人,任凭他敲的再大声,也听不见丝毫的回声,一切都依旧是一片沉寂,似乎敲门的声音越大,便显得这里越寂静。   “师兄——”六叔有些失控,他大吼,可却得不到丝毫回应。   “六叔你别这样!”高朗也是第一次见六叔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他正想宽慰,不料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他闻声回头,便看见走廊尽头远远的走过来两个人。   这两个人,身高相仿,体型也比较相近。其中一个的手上还拿着榔头。   走廊,被他们俩踩得砰砰直响。   那模样,在这样的场景中,简直叫人不寒而栗。   “你看那里!那是什么?”高朗一看见那两个人,立刻拉住了六叔。   “什么?”六叔闻言才转头去看。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两个人的长相。   这两个人,身高达到两米,面部十分粗犷,长的似人似兽,看起来简直如同怪兽一般!   那是什么?不知怎的,高朗突然想起了天外村中的那对怪物双胞胎。   是的,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这两个人,虽然不如怪物双胞胎来的那么大,可那种身形姿势,却是如出一辙!   如果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他们的眼神,远比那怪物双胞胎阴毒狠绝的多!   。 第七百三十三章:轮回   “是镜像人——”   六叔见状不由惊呼。   他二话不说,一把拉过高朗,将他护在身后,然后就敲了旁边的消防拴,从里面取出灭火器,就朝他们抡了过去!   “快跑——”六叔喊起来,拉着高朗就往另一头狂奔!   “道长他们怎么办?”高朗一边跟着跑,一边问。   “管不了这么多了,先跑再说!”六叔的回答略显轻浮。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不由放慢了脚步,拖着他便说:“你不是六叔,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六叔啊!”对方来了一句。   “不对!你不是我六叔!我六叔不是这样的!”高朗警觉。   “我不是你六叔,还能是谁?”六叔反问,可与此同时,他的脸却模糊了起来。   不仅仅是模糊,而且还是变形的!   “你不是我六叔!你到底是谁?!”高朗的语气变得坚定起来。他很确定,眼前这个,绝不是六叔!   “既然你已经发现了,那我也没必要伪装了!”六叔闻言,冷哼一声,随即撕下了脸上的面片,露出了真容!   那是——查建勇!!!   “是你?!怎么会是你?!”高朗意外到了极点,错愕地大喊。   “少废话!拿命来——”查建勇此时却不再解释,他露出了狰狞的面孔,直接朝高朗扑了过去,狠狠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高朗始料未及,竟被他扑的一个踉跄,直接就往后墙倒去。   “为什么?为什么!”高朗瞪大了眼睛问他。   “没有为什么,就是要你死,要你死!你去死吧——”查建勇恶狠狠地说。   他的脸上生出獠牙,整张脸泛出乌青的尸气,与僵|尸无异!   高朗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一种溺水般的窒息感向他涌来。   不过一瞬他的脸就憋得通红,然后又很快由红转紫,由紫转黑,全身呈现出一种濒死状态。   他开始努力的张大嘴呼吸,如同一条躺在干涸河床上的鱼,张大了嘴努力吞咽着空气。   然而一切似乎于事无补,他越是竭力挣扎,那手便掐得越紧,似乎早已决意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坏我好事,我杀了你。”查建勇不停叫嚣,眼神疯狂而偏执。   此刻的他满眼通红,早已没有理智可言。   高能伸出自己的手去扳他的手指,想要解自己的困境。然而那手指却像是铜浇铁铸一般,死死地箍着,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是徒劳!   “你究竟想干什么?!”高朗大喊。   他竭尽自己浑身的力量寻找突破口,两颗眼珠瞪得完全暴突起来。   然而这一喊,却让他一下子从梦魇中挣脱出来,猛的睁了眼——   世界终于清静了,他发现自己仍然在房间里,六叔人在衡水,天花板上的监控依旧红红的星星点点。   原来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他心有余悸,连忙坐了起来,点了点手机的屏幕。   已经是凌晨5:00了。   他正惊异于自己这一觉睡的如此之久,便听到叮叮一声,自己的手机来了一条微信。   他习惯性的刷脸,打开了微信。然后,就看见了一条来自查建勇的消息。   “睡了吗?”   短短的三个字,让他整个人如同过电一般,彻底炸毛了!!!   。 七百三十四章:较量   睡了吗?   这寥寥几个字,让高朗整个人如过电一般,能脱下一层鸡皮疙瘩来。   他哆嗦着手,完全不敢回复这条消息,生怕只要他一回复,事情就会按照梦境中所预言的方向去走。   “如果还会有第二条消息,那就说明梦只是梦,一切都不同。”高朗心想。   他的眼睛死死盯在屏幕上,等待着下一条消息的出现。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果然什么都没有发生,手机再也没有响起来过。   高朗见状不敢叫醒六叔,而是直接起身往门外走去。   他决心自己一个人去敲道长的门,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走廊里的情形和梦境中一模一样。   灯光惨白,发出荧荧的光,前方不远处还有一节灯管是坏的,此刻忽明忽暗,闪个不停,整流器不停发出滋滋的电流声。走廊也随之忽明忽暗,看上去恐怖极了。   “笃笃笃、笃笃笃——”高朗紧张的敲门,心中不断祈祷,期望着门里的人能快些把门打开。   “笃笃笃、笃笃笃——”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高朗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的心头铺开,   “道长!道长!开门!快开门——”   高朗大吼,将门拍得乒乓作响。   他的叫声充斥了整个走廊,不断回荡,层层叠加,久久不能散去,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个死人也该有反应了。   然而,这房门却纹丝不动,屋里也没有任何的动静。   一切就和梦中一样,区别不过是敲门的换了主角。   “下一步就该出现镜像人了。”高朗对自己说。   这个念头让他心生恐惧。   他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双眼只是死死地盯着走廊的尽头。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咔哒”一声,高朗自己房间的门打开了!   六叔从里面探出脑袋,瞧着他便问:“你干什么呢?大半夜的在走廊里喊什么?”   高朗一见是他,心口又是一紧,不由分说便往反方向跑去。   “你跑什么?”六叔见状便在他身后喊。   高朗听见这话跑得更急了。他简直就像是火烧了屁|股,跑得比箭还快。   六叔见他跑,觉得不对劲,便开始在他身后追。   “你慢一点,等等我!”六叔一边追一边冲他喊。   可他越是这样说,他便跑得越快。   两人大半夜的竟在这走廊里疯狂地奔跑起来。   “跑出去一定要跑出去,跑到外面可能就安全了。”高朗在心里不断的给自己鼓劲。   然而奇怪的是,任凭他怎么跑,这走廊却像是永远跑不到尽头似的,似乎越跑越长,越跑越长,跑到最后,他简直感到绝望。   “为什么跑不到头?”他不禁问自己,转而望向两边的房间。   102、106、108……102、106?!   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死循环,这走廊,无限延伸,而房间却在不断的重复,很显然他遇到了——鬼|打墙。   这叫他越发惊恐。   前面是永无止境的房间,后面是紧追不舍的刘叔。他甚至感觉如果六叔跑的再慢一点,也许他能套圈。因为,他已经在自己前方的不远处,看见了六叔的身影。   情急之下,他只能打出了金光咒的手诀,闭着眼睛一边奔跑一边喊:“视之不见,听之不闻……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这走廊似乎在渐渐缩短,循环之间所隔的间距越来越小,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房间,似乎渐渐的被吞噬掉了。   走廊里很快就只剩下几间房间!   这时候刘叔也不再奔跑,干脆站定定的站着,等到高朗跑到近前,就突然转身瞧着高朗问:“怎么样?你跑够了没有?”   “啊——”这突如其来的一问,让高朗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尖叫起来。   这一喊,他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依然在房间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是在做梦吗?为什么我醒不过来呢?”高朗疑惑。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连环梦了。   他知道方法打破这种梦境,但这个时候他却认定了这一切并不是偶然。   这个民宿肯定有问题!他们竟然能操控人的梦境,摆布人的意志,这绝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想到这里,高冷突然觉得,既然这只是梦境,自己又何必这样紧张,倒不如好好看一看这梦境的引导者,究竟想将他引往何处。   于是这一次,他直接起身,也不看手机,直接就走到了走廊里。   到了走廊之后,他既不敲门,也不大喊,而是直接从走廊往前台方向走了过去。   很显然这一次,他决定要在梦中,和引导者来一次较量!   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学博士,他对自己的专业素养极有信心,他倒不相信,现如今在国|内,还有人能在操控睡眠这一块上,超越自己的!   。 第七百三十五章:用意   既然是梦境,那就一定会有破绽。   即使和现实再像,也一定会有不一样的地方。   只要找到这个破绽,就可以顺利的撕裂一切,走出梦境。   既然这个梦境引导者把一切场景设计在了客栈内,那么他就一定要想办法走出去,走到客栈外,一旦走出去,就能找,就能立刻找到梦境的破绽。   因为没有敲门,也没有大喊大叫,所以这一次走廊上的机关似乎并没有被触发,他顺利的离开了这几条走廊,往前台的方向去。   “这么晚了,您要去哪里?”谁知,他刚走到前台,之前那位服务员小妹就站了起来。   她瞧着他,也就是那副职业性的假笑。   “晚上出门不安全哦,建议您还是待在酒店里比较好。”不等高郎告诉他去除,他就直接来了一句说话的模式,非常的机械。   很显然这就是个假人!是造梦者放在这里的摆设!   “我想出去走走。”高朗答了一句。   这话显然出于礼貌,不论对方在说什么,他也一定要走出去的。   “现在太晚了,你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前台小妹直接回了一句。   高朗听了并不理她,继续往前走。   “现在太晚了,你还是回到房间里去吧。”前台小妹又重复了一遍,以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速。   “好的。”高朗直接朝她点点头,然后就继续朝前走。   那小妹一听见这话,就像完成了一条指令一样,立刻坐了下来,双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前方,一动不动了。   “呵呵,果然是梦境。”高朗见状知道自己的猜测一点都没有错。因此也就更希望,知道这幕后的高人究竟是谁了。   要知道,造这样高级的梦境,可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施术者必须要面面俱到,心思缜密,将所有的突发状况都考虑到,并且掌握一定的心理学技能,和催眠方法,否则这根本是天方夜谭。   刚刚以为自己这一回能顺利的走出客栈,谁知自己终究还是太年轻了——前台虽然坐了下来,可从这里到门口,短短四五米的距离,他却走了很久很久,似乎怎么也触不到那道大门!   努力了两三分钟之后,高朗便确信自己用这个方法是走不出去了。于是他干脆看准了门的方向眼睛一闭,就往前走去。   他想试试,如果人的眼睛不看,只是朝着一个方向走,会不会反而能够破解他的梦境?   梦境的好处就在于与现实不同。   在梦境中,看起来是堵墙,可他未必像现实中的墙那么坚硬,在现实中你不能破穿墙而过,可在梦境里你却可以。   高朗闭着眼睛走了许久,算准的时间差不多便睁开了眼睛,他以为自己能这样顺利的走出去,谁知一睁眼才发现自己虽然不在大厅里了,却走到了客栈的花园中!   这个花园他之前并没有来过,因为当时他们到了以后就直接去了夜市。   现在走在这花园里,这一切都是全新的,他也无从分辨哪些是和现实一样的,哪些是幻境中独有的,也就是说想在这里看出破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究竟为什么要把我困在这里?他想让我在这里找到什么?发现什么?还是想要什么?”高冷乔治花园中的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他开始沉下心思,去思索着造梦人背后的用意。他知道,这一切绝不会是偶然,更不会是误伤!   一切,都是早就布置好了的!   因为要模拟再造一个人的梦境,首先你就必须要足够的了解他!   也就是说,这个造梦的人一定非常的了解高朗……   。 第七百三十六章:醒不过来   客栈的花园,布置得很有特色。   它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秀美清丽,更多的是一种浓艳大气的美。   红艳妖|娆的天山红花,开了个五彩斑斓,与这些浓墨重彩相对应的,是一圈带着些小清新意味的金银莲花。   除此以外,这里还有黄刺玫、蓝花棘豆、马蔺、疏花婆婆纳、旋覆花……五颜六色、姹紫嫣红,像个大花毯似的铺开,在这里,路反倒成了装饰!   高朗站在花园里,定睛一瞧,只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天山红花的中心。   “小曼?!”高朗意外,他没想到这造梦者,竟然连倪曼都认得!   梦境中的倪曼应声回头。   她转过头来,露出了高高挺起的肚子   “阿朗!”她笑着,笑容有僵硬。   “你的肚子……”高朗见状错愕。   “我怀孕了,”倪曼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朝他走了过去,说:“你摸摸他,他是你的孩子。”   “我和你没有孩子。”高朗很冷静,瞧着她只说:“这梦该结束了!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   “你说什么?”倪曼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你的孩子,你不想要他?”   “你不是小曼!”高朗的反应极其冷淡。   他瞧了她最后一眼,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既然是梦境,就一定有破绽。可自己现在明明识破了这一切,为什么还是醒不过来?   高朗感觉自己有些慌了。   他再度往房间的方向跑,谁知却看见倪曼堵在了走廊里!   “你不要她,好,那我也不要她!”只看倪曼瞧着他,突然来了一句,说罢,竟直接一手抓破自己的肚子,从里面掏出了一团血淋淋的肉来!   “你不要他,你不要他,你不要他……”她不断喃喃将手中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举到了高朗面前。   那场景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高朗瞧着她手里那一团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冷,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直接“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你看看他,你看一看,你看——”眼前的倪曼歇斯底里。   她恨不能直接把手里的东西糊到高朗的脸上去。   在她的身上充满了怨念和恨意。   高朗吐了好一阵,才渐渐停下来,将她一把推开。   “滚,你滚,你马上就滚!”他歇斯底里,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可怕的疯女人,和倪曼联系到一起去。   “原来你这么无情,既然你无情,那就不要怪我无义!我们就同归于尽吧!”那个“倪曼”说着,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刀子,对着高朗便一刀捅了下去。   这一刀,捅得恶狠狠,透心凉。从刀尖进去,一直没到刀把!   一种前所未有的差异,向高朗袭来,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感觉到痛,就颓然倒下。   “你、你竟然要杀了我?”最后一刻,他倒在地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很想听听眼前这个假倪曼杀他的理由,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因为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直接昏死了过去。   “一切终于结束了,看来我也该出梦了。”很快,在黑暗中,高朗对自己这样说。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努力在梦中调整自己的呼吸,用心理学的方法,想终止这个清醒梦。   “一、二、三……睁眼!”他对自己说,然后努力睁开了眼。   眼睛一睁开,窗外天已大亮。   当然感觉自己逃过一劫,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抬手,摸摸自己额上的冷汗,这才往周遭,打量过去——   他还是在自己的房间里,可是六叔却不在旁边。   高佬拿起自己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七点多了。这个时候六叔大概率已经去了餐厅吃早餐。   他们这些老年人一向起得早,吃早餐也喜欢赶早。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酒店的免费自助早餐,去的早菜就多,去的晚就没什么吃的了,要想吃到最好的菜必须要赶早。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早餐的两个小时,这些菜品都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补充和更新的。   也就是说赶早并不能吃到更多更好的菜。   高朗靠在枕头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洗漱,打算去餐厅里找六叔他们。   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的梦太累,他感觉自己在洗漱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处在一种将行未行的状态,一手一举手一投足,身体都像是灌了铅,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她一边对着自己嘀咕,一边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把所有的水都拍到了自己的脸上。   然而即使是这些清甜甘洌的水,也并不能让他感觉好受。   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不只是一个人,而是身上还背着一个,沉重到了极点。   “真是年纪大了。做个梦都能把自己累个半死。”高朗自嘲。   他说着又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水。然后才换了鞋子出门。   走廊还是那个走廊,高朗走在上面只觉得心有余悸。   他特意仔细的看了走廊上的每一个门牌号,直到确定他不再是一个循环的走廊,才放心大胆的走了过去。   “看来不是在梦里了,我真的出梦了。”高朗的心里很高兴。   然而当他准备穿过大厅走往自助餐厅的时候,他却还是被大门给吸引了。   昨夜的经历,让他忍不住对大门外的世界有了一种全新的向往。   他手里虽然拿着餐券,却突然很想走,出去看一看,呼吸一下客栈外的新鲜空气。   于是,他去了。   “客人现在还太早,请您先去自助餐厅用餐。”谁知他的脚还没有踩出门,前台小妹那机械般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这一响的高朗就是一个激灵!   他回头瞧着前台小妹,似乎是在求证,想从她脸上找出那种机械式的笑容。   然而她脸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要出去一趟。”高朗试探道。   “太早了,请您先去自助餐厅用早餐。”前台小妹机械化的重复着。   他这句话一出口,高朗便明白了——自己压根还没有出梦!此时此刻,他依旧在那场似乎永远也醒不来的噩梦里!!!   。 第七百三十七章:过关了   “如果我还在梦里,那么一切都是假的,既然是假的,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就在这一刻,高朗突然就想明白了——不论环境如何变幻,自己始终是梦境的主体,只要自己心念足够坚定,梦境便永远无法左右他!   想到这里,高朗不再慌张,而是直接席地而坐,开始盘腿打坐。   这些日子,跟着六叔和道长修习,打坐和入定,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高朗闭目凝神,念起了金光神咒。   随着咒语的渐渐深入,他也渐渐进入了一种无我的境界。   随着心思渐渐沉静,他不再焦躁。方才的梦境渐渐消失,他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白茫茫的烟云之中,四处都是翻腾的云海,唯一的实物,就是自己坐下的这块巨石。   这样的境界,简直与仙人无异!   世间万物为刍狗,再也不能动摇他半分。   “恭喜你,过关了!”   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耳边传来了子姬的声音。   高朗闻声睁眼,就看见子姬站在自己面前。   “子姬?!是你搞的鬼?”高朗简直不敢置信。   “我不希望你后悔,所以特意做了这个梦境,希望可以帮你看清自己的心意。”子姬点了点头,说:“我想知道,你心里最在意的是什么。”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高朗瞧着她,并没有生气。   “我想……你是合适的人选。”子姬朝他笑了笑,说:“楼兰王陵,困不住你。”   “是吗?”高朗却怅然若失。   “阿朗,你放心去,我会护着你的。你既然选择了天下大道,我必助你一臂之力!”子姬伸手,覆在他的手上,说得情真意切。   “没想到,到头来,陪在我身边的,始终是你。”高朗苦笑,言语之间多有无奈。   “时候不早了,你该醒了。”   子姬并没有接他的话茬,只对着他轻轻一挥,高朗便陷入了一片漆黑,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耳畔传来六叔咕噜咕噜漱口清痰的声音,他于是一睁眼,果然瞧见天已经大亮了!   “你醒了?”六叔从卫生间里走出来,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   “嗯,几点了?”高朗揉了揉眼睛。   “嗬,你还好意思问,都九点了!”六叔呛了他一句,说:“叫你轮流睡,你倒好,从后半夜一直睡到现在!要是真有歹人,我们现在恐怕早就被绑走了!”   高朗还觉得有些回不过神,想了办天才说:“昨天给咱们留纸条的,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一晚上,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他正嘀咕,房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六叔一听有人敲门,连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是我!”道长的声音一响,他们爷俩都松了一口气。   “师兄,”六叔见状赶忙开门,对着道长便问:“昨晚休息得好吗?”   “昨晚一宿没睡!”道长这时却摇了摇头,说:“有人来找我们。”   他示意镜像人查建勇坐下,然后说:“我们和他们谈了一晚上。”   “一晚上?谈了什么?”六叔闻言有些诧异。   “谈进楼兰的密道,他们有一条路,可以绕开官方。”镜像人查建勇说:“我昨天晚上给你们发了信息,但你们没反应。”   “你给我们发了信息?!”高朗闻言连忙去看手机。   这时候他还在被窝里坐着,一听这话,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微信上,果然有查建勇发来的信息,他点开一看,第一条就是“睡了吗?”   后面紧接着,还有第二条、第三条,都是和楼兰王陵有关的信息,可奇怪的事,这后两条,高朗却毫无印象!   “难道我就是那个时候睡着的?!”高朗一直以为,从查建勇的信息开始,一切就都是梦境了,谁知,原来竟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这顿时叫高朗觉得——子姬误事了!   “那条道儿据说挺安全的,每年他们都带好几拨人走那里。关键是他们的开价比文物局低,也没有文物局的那些条条框框做限制。”镜像人查建勇说道。   “师兄,你怎么想?”六叔听了查建勇的话,还是觉得这事情有些危险。   “不知根不知底,单凭一面之词,很难说得清楚!”道长说道。   “嗯,我也是这个顾虑。”六叔点了点头,说:“而且,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禁地的?我们才到这里没两个钟头,他们就什么都知道了,这有些可怕!”   “嗯,我也这样想,这些人也许不是在若羌盯上我们的,也许在更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我们的目的地!”道长脸色凝重极了,很显然,他与那伙人周|旋了大半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如果在若羌之前就盯上了,那就只剩下在罗布泊镇子上了!”高朗这时也分析道。   “可是我们在罗布泊,只和老板娘打听过!而且当时店里并没有别人!”六叔回忆了一番,眉头皱得更紧了!   “道长,您和他们谈的时候,他们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吗?”高朗突然问。   “当然不知道!”道长闻言摇了摇头,说:“我和他们说,我们是做玉石生意的,所以想去白龙堆瞧瞧……”   。 第七百三十八章:导游   “他们相信了?”   高朗觉得以对方的社会经验,没那么容易相信道长的话!   毕竟,他们这一伙儿人,看上去可一点儿也不像是玉石商人!   “不知道信不信,但我觉得,和我们一样想去楼兰王陵的,可不止一拨人!”道长叹了口气,说。   “师兄,你们后来怎么把人打发走的?”六叔听了这半晌,才问。   “价格没谈拢呗,我故意把价格压得很低,他们做不了就走了!”道长一摊手,说。   “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不见兔子不撒鹰,这次的路上,只怕我们不寂|寞了!”镜像人查建勇此时也是一脸凝重。   “走吧!不管这么多,去文物局才是要紧事!”说着,道长一拍自己的腿,站了起来。   于是,他们一行人就退了房,往文物局去了!   到了文物局,一切都很顺利,他们很快就交了门票钱和旅游保证金,然后凭着单子到另一个部门去填了陪同人员申请表,并且交了陪同费。   这七七八八的加起来,他们几个就交了一万多、近两万块钱。   还好当天是周一,旅游的人很少,交完钱,工作人员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切,还带他们去楼兰博物馆转了一圈。   这一圈的时间,刚好就是陪同人员做准备的时间,一切算得刚刚好,还是极为人性化的!   这种天气进罗布泊,多少有些冒险,因此陪同人员要做的准备工作也比以往多得多。   在这一路上,他不仅是陪同,更是导游,可以说肩上的责任很重。   两个小时候,他们才算是打点好了一切,出发驱车前往探访楼兰。   从若羌县城向东北行驶,会经过米兰河桥、女儿国桥、楼兰河桥和罗布泊桥等等,极有鲜明特色的地名。   这地方分明是茫茫沙漠,却非要叫桥,这让高朗很是新奇。   “女儿国桥什么意思?”高朗望着陪同他们前往的李科长,好奇地问。   “桥附近就是《西游记》中唐僧师徒被扣留的地方。”李科长是个好脾气,笑着娓娓道来,“现在农垦三十六团人口出生率比其他地方高,而且双胞胎很多。可能和这里的水有关。”   “还有这样的事?!难道从前还真有女儿国?!因缘如此巧合!”高朗一听这话,不由啧啧称奇。   “是啊。楼兰古城的发现也有许多巧合。斯文赫定是第四次来若羌,做了充分准备,反复尝试,才成为中亚探险第一人。”   李科长像是要展开一个林海雪原似的故事。   他口中的斯文赫定,就是第一个发现楼兰古城的人!   “他简直是个数学天才!”镜像人查建勇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说。   “他们扎营时,骆驼已经12天没喝水了。计划五天后到六十泉。他估算还得走28公里,后来实际测量是31公里,这个计算误差只有0.2%。”   “看来咱们这里有个行家啊!”李科长一听这话,不由回头望了查建勇一眼,才说:“斯文赫定是冬天来若羌的。这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也是误打误撞。   当时他们已经在库鲁克塔格山区到六十泉营地休整过数日。   成员在取忘了的挖沙找水铲子时迷路,茫然乱走中捡到两块重重的雕花板。斯文赫定看见雕花板,就知道自己已经接近遗址了。但为了保住自己和牲口的性命。只得返回。”   “是啊,硬来肯定是不行的。去南极探险的阿蒙森就没回来。”查建勇又来了一句。   “您可以啊!”李科长见查建勇连阿蒙森都知道,顿时对他另眼相看!   “我平常就爱看些这个报道。”查建勇谦虚地说:“我是楼兰迷。”   他生怕自己说得再多,会暴露了他们的真实身份,不料李科长却不是个警觉的人,只管自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履行着自己作为一个导游的职责。   “他是12月12日从县城出发的。他们深入库姆塔格沙漠深处在1901年的3月3号终于揭开了尘封千年绿洲的大幕,成就了他的惊动世界的发现……”   。 第七百三十九章:一路向前   “李科长,你一直在若羌么?”   高朗瞧着小李,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我不是这里人,我读大学的时候,念在这儿的历史专业。后来毕业后就留了下来。”李科长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说道。   “你是考古专业的?”高朗我也感觉更加好奇。   他高考的时候就很想报考考古专业,但鉴于考古专业分数高,且就业面狭窄,所以最后还是对现实做了妥协,选择了前景更好的心理学。   在他的眼里,能选择考古专业的都值得敬佩。毕竟,这个专业既累又枯燥乏味,要忍受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辛。   “算不上考古专业。我读的师范,历史系。毕业后,最多也就能做个历史老师罢了。但我不想做老师,所以后来就去了邻近的星星峡工作。”李科长轻快地说。   很显然,读历史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就业的渠道罢了。   不想做老师,所以就做了“导游”,这样的人生还真是潇洒。   由罗布泊2号桥拐入哈密方向的省道,再左转,就进入了罗布泊湖心区,这里离楼兰保护站还有有90多公里。   平原地区的90多公里和这里的90多公里,并不是一个概念。   一路上,罗布泊湖底盐壳拱起的地面,就像细密的海浪,平展地铺向远方。   这里的路太硬了,越野车行进在碾压出来的平坦路面上,轮胎磨损的声音清晰可见。   途中,时不时的出现一些碑,它们孤零零的立着,仿佛在对经过的人们讲述着自己的过往。   这些碑当中,有地质专家因公殉职的纪念碑,也有罗布泊的湖心碑,每一座碑都蕴藏着一段动人的故事,每一段路都写满了人们的血泪。   它们突兀地站立着,陪伴人们一路前行。   又往前开了很长时间,他们就远远地看到了一根高高的木杄。那上头,飘着国旗!   “楼兰保护站到了!咱们今晚就住在这里!”李科长一看见那国旗就激动起来。   只看他指着不远处的4间平房,对大家高兴地嚷了起来:“在这里看星星特别美,今天晚上你们可一定要好好的欣赏罗布泊的夜景,这样的机会不可多得!”   听了李科长的话,高朗他们却并没有开心起来,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最早也要明天才能到达楼兰王陵了!   保护站的四间平房,简单极了。   那里有三个工作人员,并没有太多现代化的设备,一来因为运输成本很高且发电量有限,二来则是为了保护无人区的环境,这里的一切都是从简的。只有设备间里面装有空调,其他的地方都只有电扇。   不过,这里的环境还算整洁。   高朗他们四个住在一间宿舍里,李科长则和保护站的三个工作人员住在另一间宿舍里。   晚上,罗布泊的星空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感受!   那璀璨的星河,浓得化不开,像是黑绒布上倒了满满一罐的钻石!   空旷的盐壳地上,天显得特别特别的低,那些星星一颗颗的垂下来,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   偶尔有一两颗流星划过,像古楼兰的信使,给人们带来无尽的遐想。   “这儿太美了!”高朗坐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   六叔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他们爷俩就这样一起,呆呆地看着星空,谁也没有再说话。   仿佛在这样的地方,任何一句言语都是多余,反而玷污了这种神圣的美。   这一刻,他们不属于任何的时代。穿越时空,跳出五行,不属三界,在这广袤神秘的罗布泊腹地,他们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微不足道,宛若蝼蚁……   第二天,保护站小顾陪高朗他们一起前往楼兰古城遗址。   从保护站到楼兰古城还有40公里路程。   开始是在罗布泊的干河床里行驶,偶尔还能见到干枯的水草和芦苇的痕迹。   沿路的车辙沟里,有几处掩埋着钉子板。   小顾一下子就准确地找到埋藏钉子板的地方,下车清理了障碍无。   如果没有小顾,他们的车胎早就被扎烂了。   “这是防止私自开车进入的。”李科长见高朗他们一脸惊诧,便解释说:“再往里都是机密区了,一般人进不去。”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想起了前一晚在若羌的遭遇,忍不住回头往四周望了望,生怕他们此刻正被人追踪。   然而,这地方蜿蜒的干河道,视野极差,他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   再往前的20多公里,是风蚀地貌区,根本没有路!   越野车在沟壑中缓缓穿行,像是漂浮在波峰浪谷中的一叶小舟,又像是在魔幻迷宫中穿行的小小蚂蚁。   眼前的景象既瑰丽又神奇,让他们暂时忘却了恐惧,只沉沦在眼前这奇景之中。   风从峡谷中穿过,发出呜呜的鬼哭声。高朗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段路不适合晚上开!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到了楼兰遗址。   然而一切和他们的期望,有很大的落差。在经年罡风吹蚀下,土筑墙垣早已残缺不全。   “咱们现在到的就是楼兰古城遗址了。整个古城呈正方形,大约有10万平方米。城中四处散落着残碎的陶片。大家一会儿可以去拾一拾,看一看,但是不能带走。”   李科长一跳下车,就对着大家介绍起来。   在这里他既是导游又是监督者,楼兰古城中的一砖一瓦都是不可以被带走的。   他必须时刻监督,绝不能出现任何的闪失。   也就是说,导游是其次,监督才是主职!   也正是因为如此,高龙他们想要甩脱他,找到楼兰王陵,还需从长计议。而且楼兰古城和楼兰王陵之间尚有一段距离,他们必须要设法套出具体位置……   。 第七百四十章:三间房   楼兰古城最高的建筑物,是古城东部一座高约10米的佛塔。   这塔虽然受到了风沙的侵蚀,但依稀能辨别出原先的风貌。   这佛塔是楼兰法藏僧团寺院,造型独特,塔基呈方形,塔身为圆柱形。   “楼兰古城遗址”几个醒目的红色大字就标注在上头。   “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的通道,楼兰是一个“国际化”的都市群。当时这里东西融汇、兼容并包,十分重要,他们接纳佛法,建立了这座巨大的佛塔……”保护站的小顾,耐心的给他们介绍着楼兰古城中的一切。   在这里,他比李科长更像是导游。   “因为楼兰控制了罗布泊的水源。所以是西域各国中的一个关键枢纽。朝廷在这里设置西域长史府,将整个罗布泊地区正式纳入管辖。”   小顾指着与佛塔遥遥相对的四堵厚砖墙,接着说:“看见那四堵墙了吗?那是三间房遗址。这些墙壁,是当年的官署驻地。这相当于雅典卫城的那些残败立柱!”   高朗他们闻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四堵极厚的红砖墙!   “这个墙体极厚,专家判断是当时西域长史府重要物资的存放之处。”小顾耐心地介绍着。   大约是保护站极少能见到外人,所以小顾一看见有人,就忍不住介绍个不停,与李科长的防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他们说话的过程中,李科长只是远远地站着,一个人戴着墨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间房也是楼兰古城仅存的房屋!   高朗他们,顺着小顾的讲解,缓步走到那几堵石墙之前。只见房前面横七竖八的,埋了许多巨型木柱、木条、芦苇。   很显然,这些就是当初西域长史府曾经存在过的证据。   砖瓦早已埋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那些巨型的梁柱榫卯,也已经在风沙的侵蚀下变得残破不堪。   当年这里被人发现的时候,尚有有大量的古代文物,其中包括了色泽鲜艳的红布、丝绸、毛毯。   棕色的发辫、斑驳的钱币,古拙的陶器,罗马风格的木雕饰件,最珍贵的有文字的木简和纸质文书,晋代手抄本,魏晋书法真迹……   如今,这些楼兰的文物只能在欧洲的博物馆里一瞥惊鸿了!   而今,这里没有草、没有水、没有鸟,除了那四堵厚厚的石墙,还有那散落满地残破的木块陶片还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便什么也没有留下了……   “这里漂亮吧?”小顾笑得自豪,“楼兰古城1988年被定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在能一睹楼兰真容的人太少了。”   “谁让你们把门票价格抬的那么高啊!这个价格就挡了一拨人!”高朗直接说出了自己的不满。   “古城遗址门票3500元一张,不贵!它值这个价!”站在一旁的李科长,这时突然发了话。   他这一路几乎都没怎么讲话,这还算是他头一句在楼兰古城说的话。   “3500还不贵?!”高朗并不认同,“这个价格是国内其他景区的10~20倍了!”   “3000是门票,500是环保费。”李科长感慨而激动地说,“这是对我们!对外国游客参观费是30万!!!”   “30万?!”高朗闻言觉得不可思议。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贵的门票!   “从1900年斯文赫定发现这处遗址后,英、法、美、日、俄,就趁着我们当时国|力贫弱,盗走了大量经文、木雕、书信、佛像、壁画珍贵文物,就该对他们收高价!!!”   李科长激动极了。他此前的沉默,在此刻找到了缘由。   他一直不喜欢来楼兰古城,原因很简单,这里让他心情沉重,因为这里背负着一个民族的伤疤!   “他们是强|盗!他们根本不是人!”这时镜像人查建勇也激动起来,他抑制不住地控诉道:“他们在这里犯下过累累罪行!他们根本不值得被原谅!”   “一切都过去了。”六叔见他这么激动,生怕他会漏陷儿,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想提醒他克制一下。   谁知这话落在李科长的耳朵里,却让他跟着激动了起来。   “怎么会过去了?这件事永远不会过去!”李科长突然大声吼道:“楼兰那一页《战国策》书页,就值一堆牛首马面!”   他银瓶乍裂似的一声,振聋发聩!   在众人心目中,李科长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   他的愤慨,出于一颗拳拳之心。高朗也突然意识到,要想在这个人的身上打开局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 第七百四十一章:白龙   古城周围,是一片密集的风蚀“雅丹”地貌。   这一片盐碱地土台群,绵亘近百公里!   古丝绸之路进入罗布泊的中道后,从一个叫白龙堆的地方穿过,这条路,一直到唐代仍在使用,跨度长达近千年!   这段路,其貌绝丽,名如其地,如龙族之境。   罗布泊湖积层抬升,形成了砾质土丘地貌,又因为水蚀和风蚀,最终形成了东北至西南走向的长条状土丘群,其台背较圆滑,两侧缓坡有弧线,长条状的土丘东北边高西南边低,似昂首鳌游的龙。   由于这里的土台,以砂砾、石膏泥和盐碱构成,颜色呈灰白色,有阳光时还会反射点点银光,似真龙的鳞甲一般,故而古人又将这片广袤的雅丹群称为“白龙”!   从远处望去,白龙堆就象一群群在沙海中游弋的白龙,白色的脊背在波浪中时隐时现,首尾相衔,无边无际,气势奇伟。   然而这样一个壮丽奇绝的地方,还有另一个名字——魔|鬼城!   史书上称,这地方有鬼|怪出没,四周被众多奇形怪状的土丘所包围,土丘侧壁陡立,脚下全都是干裂的黄土,四季狂风不断。   强劲的西北风给了魔鬼城“名”,更让它有了魔鬼的“形”,变得奇形怪状。远眺白龙堆,就像中世纪欧洲的一座大城堡。   这里只可远观,绝不可置身其间。   远观之,你会赞叹它的壮观、雄伟、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深入到白龙堆之中,你只会感觉它非凡的恐怖。   每年的六月到八月间,这里是名副其实的无人区,因为这里恶劣的气候,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在看过楼兰古城中残存的官署、民居、佛寺塔庙遗迹,以及城郊那些干涸的河道、枯死的胡杨和水渠田陌遗址后,高朗便适时地将话题从楼兰古城引了出去。   而白龙堆,就是他们岔开话题的一个引言!   “小顾,这些是什么东西啊?”高朗指着白龙堆高低错落的土台子,问。   “丹雅地貌,白龙堆这些刚进入壮年期,正是好看的时候!”小顾听见高朗问,便热心地介绍道:“你们可以站到高处去看,特别壮观!”   “这里头有墓吗?看着特别像那些盗墓小说中的奇幻场景!”高朗有意引导他。   “古墓群在城东和城北,”小顾没有防备,直接说道:“这丹雅里没有墓,不过……”   “不过什么?”六叔一听有戏,连忙问。   “不过前些年,一支科学考察的探险队,曾经在魔|鬼城腹地发现了一座疑似楼兰王陵的陵墓。”小顾是个老实人,有什么就说什么。   “噢?!”高朗一听果真有王陵,顿时来了精神,抓着小顾便问:“这王陵现在对外开放吗?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不,不开放,这墓被盗得乱七八糟,一直在做保护性挖掘和修复,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对外开放了!”小顾的话令人失望,然而高朗听了这话,却并不死心。   “那太可惜了!”高朗故意叹了口气,然后说:“我一直特别想看看这楼兰的王陵,不知道能不能有这个机会,带我们去那周围转转?或者见见专家,听听他讲故事?”   “魔|鬼城是不能去了,不过我可以带你们去小河墓地!那些船棺也特别漂亮!”小顾想了想,说:“就是楼兰美女的发现地,很特别的……”   关于这小河墓地,他们几个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们唯一想做的,就是去小顾说的楼兰王陵看一看!   “子姬!子姬!”出于无奈,高朗只好集中意念,召唤子姬,他思前想后,这事情只有子姬才能搞得定了!   只要她像对待他一样,给眼前这俩个人造个梦境,那不就什么秘密都能套出来了?   。 第七百四十二章:一流   “子姬,子姬!快帮帮我!帮帮我!”   高朗凝神,在心中默默呼唤。   如今他和子姬,形成了一种内在联系,只要他凝神内视,就能和子姬搭上线,那种感觉,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但又有所不同。   “怎么了?”果然,很快子姬就有了回应。   “帮我想想法子,怎样才能让他们带我们去楼兰王陵?”高朗问。   他满怀期待,不料子姬却说:“这样的小事,还能难倒你这个心理学专家?”   “你的意思是……”高朗茅塞顿开。   “这点小事,你自己就能搞定了!”子姬很“不负责任”地说了一句,然后就不作声了!   这叫高朗忍不住“靠”了一声。   “怎么了?”六叔和道长他们正听小顾他们介绍,听见高朗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不由一愣。   “没,没事!”高朗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见小顾和李科长望向自己,便也朝他们看了一眼,两人四目相对,他突然心生一计,瞧着毫无防备的小顾和李科长,就伸手打了一个响指。   “你干啥呢?”查建勇看见,觉得奇怪。   谁知六叔却已经领会,立刻拽了他一把,叫他住嘴。   “你们现在睡着了,可以做一切想做的事,记住刚才的那个声音,等它再响起时,就是你们该醒来的时候……”   高朗的声音充满磁性,他的话音刚落,小顾和李科长就机械式地开始点头——他们已经被催眠了!   “就这样?!”镜像人查建勇第一次看真正的催眠,顿时惊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嘘——”六叔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道:“阿朗在这个领域是一流的!”   “这一秒放倒啊,太牛了……”镜像人查建勇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   却说这时,高朗已经通过寥寥数语,将他们引入了自己创设的情境中。很快,他们就上了车,离开了楼兰古城!   车子朝白龙堆方向驶去,那坚硬的盐壳地面倒也平坦,要不是风特别大,在这里开车应该还是相对顺利的。   因为地处风口,这里的风,堪称疯狂!   强劲的西北风,在这里呼啸,让魔|鬼城名副其实!   这里的一切都因风蚀而变得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城堡扭曲林立,高高低低参差错落,每一座都像是魔窟。   千百万年来,由于风雨剥蚀,地面形成了深浅不一的沟|壑,裸|露的石层在狂风的雕琢下,变得扭曲。   在这里,离开了想象力,你照样能看出些故事来:有的呲牙咧嘴,兽脊突兀,状如怪兽;有的危台高耸,垛蝶分明,形似古堡;这一处似玉宇琼楼,亭台错落,檐顶宛然;那一处象宫殿宏伟,高堂广厦,傲然挺立……   身处其中,令人不得不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浮想联翩之间,人很容易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上天的伟大!   在那些起伏的山坡地上,布满着血红、湛蓝、洁白、橙黄的玉石,宛如魔女遗珠,更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许神秘色彩。   每当风起,沙石齐飞,天昏地暗,怪影迷离。   如箭的气流,在怪石之间飞速穿梭回旋,发出尖厉的啸叫,如狼嗥虎啸,鬼哭神号,白天还好些,若在月光惨淡的夜晚,四周肃索,情形更为恐怖。   高朗他们的车子,到了这里,变得比蝼蚁还渺小。   四面八方猛灌而来的横风,让车子晃得厉害,如暴风雨来临之际,海上的一叶小舟,随时可能被浪翻覆!   方向盘在高朗的手里抖得厉害。   他的两只手,死死地抓着它,生怕一个疏忽一旦脱把,车子就会打滑跑偏,撞上石崖!   “他娘的!还要开多久?”高朗的虎口生疼,震得简直难以忍受。   “快了,就在前头,前头有一片开阔地,王陵就在那里!”小顾平和地说。   他似乎感觉不到这里的颠簸,整个人平静地像个导航。   而此时六叔道长他们,则已经颠得连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   风一路夹着他们向前,车玻璃都被吹得吱吱直响,就连镜像人查建勇,都快扛不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牙格楞楞地打颤,抖得厉害,自己的思绪不由飘回了当初他们从罗布泊实验室里逃出来的那个时候……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大风。   他和他的正主带着一大拨人和他们的镜像人,想要逃离罗布泊。   那时候洋鬼子们已经撤走了,他们放弃了在这里的实验。也就是说,查建勇他们一大拨人,当时都被抛弃了!   他们并没有带这些“实验对象”离开,而是将他们抛在这里自生自灭!   这么做的时候,他们还美其名曰:还他们自由!   这就是他们那群人所谓的自由,欺世盗名,虚伪至极!   谁都知道,被丢在这种地方,只有死路一条,想要活命,只有想办法逃出罗布泊!   可是罗布泊的环境实在是太恶劣了,他们逃出实验室没多久,大半的人就倒在了路上!   因为水和装备不够,他们只好折返,于是又回到了实验室里!   当时实验室里,还有一些洋鬼子们留下的饮用水和食物,虽不足以支撑他们徒步走出罗布泊,可却也足够他们支撑一段时间,只是这种支撑,是绝望了!   眼看着水和食物越来越少,查建勇还是不死心地组织了第二次逃亡。   这一次,他带上了实验室里所有值钱的东西,这其中,就包括那枚双鱼玉佩!   。 第七百四十三章:爆胎   要不是那一回他们带了双鱼玉佩,也许在这会儿,这世界上早就没有查建勇,也没有天外桃源村了!   镜像人回首自己这几十年的经历,心中不禁唏嘘感慨!   一切,都像是一场梦,等梦醒来,世界上就不该有他这个镜像人存在了!   “你没事吧?”查建勇在那儿感伤的时候,六叔正抓着车上的拉手,随着汽车的节奏晃荡。   他那脸皮,抖得跟开了震动模式似的,说话极为困难,看着多少有些滑稽!   “我没事!”查建勇的思绪被拉了回来,他正想说些什么,却突然听见“砰”的一声,车子猛地一个甩尾,停下不动了!   “车爆胎了!”高朗回过头,瞧着他们,脸上的神色有些恐慌。   “爆胎了?!”六叔和查建勇异口同声,两人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嗯。”高朗点了点头,继而望向车窗外,此时正是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片迷蒙,几乎没有能见度。   “你问问那两个,离王陵还有多远?”道长这时倒是不慌,只问。   “我刚问过,还有大概一个半小时的路。这一个半小时,都是这种路!”高朗答道。   这话叫众人一齐陷入了沉默。   大家都不说话了。   谁都明白,此时爆胎意味着什么!   “那就等这阵风过了再走!”道长这时发了话,“大家奔波了这么久,都累了,倒不如趁现在,休息一会儿,反正时间还早!”   “等风停了,我就换轮胎。”高朗点了点头,又说:“车上有备胎,大家不用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沙石正猛烈地打在车身上,发出高高低低、乒乒乓乓的声响。   有好几次,他看见巴掌那么大的石头被风裹挟着,朝挡风玻璃上砸过来,砸得玻璃上都爆坑了!   可以想象,一会儿风停了,下车后他们会看到一辆什么样的车子!   “这地方可真不是人该来的地方!”六叔坐在高朗身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没担心,我刚才占了一卦,这封很快就会停,耐心等吧,要不了多久的!”道长宽慰了一句。   “也不知道王陵修复成什么样了,就怕里头全变了样,倒时起不了作用!”高朗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古人修陵墓,那不是随便挖个坑这么简单的,里头的设计,风|水磁场,都大有讲究。   现代人去做修复,往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修复半天,也只是类似,并不得其法!   “你应该担心的是神斧还在不在!”六叔这时却说:“你们有没有打算过,如果这把神斧已经被盗走了,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高朗的心情更加焦虑。   来这里之前,他们根本没想到王陵会被盗,这显然是预料之外的事!   “走一步算一步吧!”末了,高朗只是叹了口气,说:“结果究竟是什么,只有到了那里,才知道!”   道长的卦,果然很准。   不多时,那大风就停了,于是高朗他们下了车,开始换轮胎。   这牧马人的备用胎和其他车子不同,它的胎是标准尺寸,就是一个正常的车胎。   查建勇一向喜欢玩这些机车类的东西,换轮胎这种事,一点儿也难不倒他。   才不过十来分钟,他就把车胎缷了下来。   “扎边上了!”他拿起车胎看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爆胎的原因,于是指着扯谈边缘的一个长钉子说:“奇怪了,这地方哪来的钉子?!”   风一停,太阳马上出来了。   那熊熊的火球照在他们俩的身上,疼得很,有一种烙铁似的烫!   “这地方是无人区,除了科考队、研究人员,几乎不可能有人来!”六叔这时也起了疑心。   看来,这回的爆胎,并不简单!   很可能是有人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他们的车在这里趴窝!   要知道,轮胎的侧边,就是整个轮胎最薄弱的地方,轮胎这地方坏了,是最危险的!   “会是谁?这钉子还得提前布在这儿才行啊!”高朗一边说,一边开始在周围的地上找类似的钉子,结果发现还不止一颗,这周围星星点点,竖了不少!   这竖钉子的人,根本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啊!!!   “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缺德?”高朗看着,忍不住骂了一句。   谁知,他这话才出口,不远处就传来了回应!   只听一个极粗哑的声音在这石隙间传了出来,说道:“就是我扎的,怎么了?”   父老乡亲们,由于这两天手头事情特别多,所以有时更|新不及时,还请见谅,只要有时间,我一定会多|更的,放心吧!   。 第七百四十四章:守陵人   “是我!就是我干的!”   说话的是个彪形大汉。   他发须浓密,自带卷翘,五官十分立体,一看就知道是维|族人。   但他的普通话却十分标准,这足以说明,他要么就是接受高层次的教育,要么就是常年与汉人打交道,反正绝不会是什么下里巴人。   高朗看见他穿的十分粗犷,脚上蹬着双长相奇特的靴子,腰里还别了把土枪,便知道他不是什么善类,于是将六叔和道长护到了自己的身后。   “你是什么人?我们应该并不认识。”他说。   “一回生二回熟,现在我们不就认识了吗?”那大汉笑了笑,手叉着腰,充满了痞气,“我兄弟说你们想买白龙滩的玉。”   “你兄弟?!”这一下高朗终于想起了前天晚上在夜市的经历,不由指着他惊呼起来:“你是……”   “对,我兄弟说……你们想让他带你们来白龙滩。不过他胆子小,不敢来,我只好在白龙滩等你们了。”大汉摸了摸自己那两撇胡子,朗声说道。   “我们只是想要个向导,不过现在已经没必要了。”高朗说着指了指车里的李科长和小顾,“我们有文物局的人陪着。”   “文物局?嗬~”大汉闻言却嗤之以鼻,“他们能带你们来这儿?别扯犊子了!”   很显然,他知道文物局的底线在哪儿。   “你们该不会是绑着人家来的吧?”大汉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这话听似戏谑,实际上却暗含着威胁。在这地方,他们这样的人比狼还危险,不咬下肉来决不会松口,简直吃人不吐骨头!   “当然不是。”高朗努力保持镇静,只说:“我们现在不需要向导了。你们回吧。”   “卸磨杀驴可不是好现象。”大汉一听眸色一冷,一双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   “萍水相逢而已,何来卸磨杀驴?”高朗回敬一句,又说:“你们扎坏了我们的轮胎,在这地方,无异于杀人。就算是卸磨杀驴,只怕卸磨的人,也不是我们吧?”   他这话说得针锋相对。   空气中立刻有了一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六叔和道长他们,已经开始观察地形,做好了展开战斗的准备。谁知就在这时候,那大汉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他一张口,便是一嘴的黄板牙。张狂的笑着,笑的连悬雍垂都露了出来。   他这一笑,让高朗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同时又觉得自己仿佛成了小丑,难堪的很!   “我知道你们并非为了玉石而来。”终于他停了下来,指着高朗他们便说:“内陆人,你们骗不了我。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们的鬼把戏!”   “我们如果不是为了玉石,又能是为了什么呢?”高朗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自然是为了更宝贵的东西。”大汉收敛住笑意,指了指不远处,说:“多少盗墓贼惦记着这里,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们不是同路人。”高朗闻言,有些诧异,但很快还是稳住了心神,说:“我们此行也并非为了盗墓。”   “我还很少听说有谁深入白龙滩却不为墓葬而来的!”大汉显然并不相信他们的说辞,他直接掏了枪,枪口对着他们便说:“作为守陵人,除非你们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们永远别想靠近楼兰王陵一步!”   这时峡谷里的风几乎完全停止了,扬起的沙尘渐渐下沉,又落回到了地上。整个白龙滩的能见度前所未有的高!   阳光直射,晒得人脸皮开裂。   高朗瞧着眼前这大汉,将信将疑。   “你是守陵人?!”他反复打量着他,心中仍有疑惑。   楼兰人种属于吐火罗人,是原始印欧人的一支。   也就是说他们的长相偏向于白种人。眼前这大汉,长得十分立体,的确是更符合白种人的长相。说他是吐火罗人的后裔,倒也未必是假!   当初楼兰古国神秘消失,部分楼兰人在消失之前南移,其余的皆不知去向。要说他们其中一支隐居在白龙堆这一带,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说明他们找对地方了。前头的确是楼兰王陵!   这个念头让高朗为之一振,瞬间激动起来。   “自然是的。”大汉自豪地点了点头。   “空口无凭,可有证据?”高朗又问。   “要什么证据?你们不过是一伙盗墓贼罢了。等爷爷我了结了你们,你们就知道我是不是了!”说着,守陵人就直接将子弹上了镗,对准了他们。   。 第七百四十五章:没有来过   “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你先别激动!”   高朗见他不是开玩笑的,连忙举起两只手做出投降的姿势,以缓和事态。   “误会?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误会,我给你两分钟解释。”大汉倒也豪气,松了松端着枪的手,直接问道。   “在若羌的客栈里,也是你搞的鬼吧?”高朗之时却突然问:“我们房里的纸条,还有那些电话都是你干的吧?”   “不错,古丽仙是我们的产业。”大汉很自豪地答。   “嗬!搞这么多的鬼,就是为了试探我们?”高朗忍不住苦笑,他现在想来,便觉得那前台小妹与眼前的大汉,有一种莫名的相像。   “并不是只针对你们,每个来若羌的人,只要住进我们的客栈,我们都会调查。实在是我们若羌,除了这楼兰,并没有什么更吸引人的东西了。”   大汉这时大约是抱着一种,让高朗死个明白的心态,解释的十分详细。   “你们既然已经调查过,就应该知道我们没有问题。”高朗一听这话便说。   “身份都是可以造假的。”大汉简单地说了一句。   “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借神斧一用,绝不会带走。”高朗见他如此谨慎,也干脆露了底牌。   “你不用说了,我认识他。”那大汉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反倒一抬手指着查建勇说:“他在我们这里可没什么好名声!”   这话一出,高朗六叔道长他们皆是一愣。   “你见过他?!”高朗惊讶的问。   “岂止是见过,我们打过很多次交道。要不是因为他,当初王陵也不会被盗了!”大汉说着,咬牙切齿起来。   他对查建勇怒目而视,举起枪就要毙了他。   “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没到过白龙堆!”查建勇见状也慌了神,连忙大喊起来。   他高举双手,模样倒不像是在说谎。   高郎见状忙压了一下他的枪头说:“这里面可能有误会这样吧,你先上车来,我们到车上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上一回我就是误信了他,我现在恨不能扒他的皮抽他的筋!”大汉激动极了。   “你既然生活在这里,就应该知道罗布泊的镜像人吧?他是镜像人,有两个他!”高朗见他不听,只好喊了起来。   “他是镜像人?!”大汉闻言,果然停了下来。   他狐疑地望着查建勇,好一会儿才收了枪,有些不情愿的把它重新别回到了腰里。   “到我们的车上说。”他对着高朗冷冷地说了一句。   说罢便转身朝一座石墩的后方走去。   高朗见状不敢迟疑,为了表示诚意,连忙跟了上去。   查建勇见他去了,也忙跟了上去,而六叔和道长则留了下来。   石墩的后面,是一辆大的皮卡。   皮卡上装了一个棚子,用来遮阳。棚子里有一堆看不清的设备。你要说那是武器,也挺像的。   他们一到石墩后面,一群事先埋伏在那里的维|族人就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荷枪实弹,一出来就直接将枪口对准了高朗和查建勇!   这些枪,可不是刚才那大汉腰里别的土枪了。   阳光照在那些长枪上,亮的扎眼。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要说高朗不慌那是假话!   “你这是什么意思?”高朗强作镇定,问道。   “我在给你们机会解释。”大汉冷笑一声,简单地说:“要不是这样,你们这会儿已经被我打成马蜂窝子。”   高朗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们一早就盯上了查建勇。扎爆他们的轮胎,也就是为了引查建勇下车,好直接杀了他,和他的一伙人!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车人,差点就因为查建勇送了命!   想到这里高朗便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他转头望向查建勇,语气颇为不悦地说:“你最好有办法解释这一切……”   而此时查建勇呢,一颗心也是突突直跳,一点底都没有。   作为镜像人,他对本体所做的事情,也并非事事都有感应。   就像这大汉说的那些话,他此刻就完全是蒙的。   他自己的确没有来过楼兰王陵,也并不知道查建勇本体在白龙堆做过什么事。   照那大汉的话,很显然查建勇本体,早就知道了楼兰王陵里的秘密,并且,他早就来过了!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总不可能是来旅游的!   如果不是来旅游,那么答案只有一个——为了神斧!!!   “你先回答我,神斧……还在王陵里吗?”张建勇一开口,就先问了这个问题。   对他来说,生死早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找到神斧!   。 第七百四十六章:不知道的秘密   “王陵里没有神斧。”   那大汉很直接地说:“你们要是为了神斧,就不必去了!”   “是被人盗走了吗?”高朗一听这话,忙问。   “不是盗走,是从来就没有。”大汉答得信誓旦旦。   这话,叫高朗的心情瞬间跌至冰点!   如果根本就没有神斧,那他们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又是为了什么?   “好了,你们的问题我答完了,接下来,该你们给我一个交代了!”说着,大汉再次将手里的枪抬了起来。   “他是镜像人,双鱼玉佩造的!双鱼玉佩,你应该知道吧?”高朗替查建勇回答。   “你们有双鱼玉佩?”大汉狐疑。   “自然不可能带在身上。”高朗买了个心眼。   “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大汉也不傻,立刻说道。   “我没必要骗你,”高朗一摊手,接着说:“我们必须要去一趟王陵,我可以跟你保证,绝不会拿走一针一线,如有违誓,你可以直接在王陵里动手杀了我!”   “嗬!”大汉闻言冷哼一声,指着查建勇就说:“他上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我……”镜像人查建勇有口难辩。   “你什么?你这胆子可真不是一般的大!上回让你侥幸逃脱,这次居然还敢来!”大汉对着查建勇,可是一点没有好脸色!   “我真没来过!”他不知要如何解释。   “算了,这不重要,”高朗突然打断了他们,只问:“你既然说他来过,那我想知道,他上回来,究竟盗走了什么?”   “自然是顶重要的东西!”大汉叹了口气,继而愤慨地说:“他盗走了王的尸首!”   “什么?!”查建勇和高朗异口同声地脱口惊呼。   查建勇大费周章,不远千里,来这里偷尸首?!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这尸首里还藏了什么秘密不成?!   “这狗东西,让我遇见,非宰了他不可!”大汉这是也变得怒不可遏,说话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然而他虽这样说,对眼前这个镜像人查建勇,却仍保有一份理智,很显然,他选择了相信高朗的说辞。   “楼兰王的尸首里,藏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吗?”高朗忍不住问。   还真是很少听说有人盗墓盗尸体的,一般的盗墓贼,盯上的都是墓里的陪葬品,哪有人什么都不拿,就只拿尸首的?   虽然他知道有些墓主人为保尸身不腐,会在口中放入冰蝉玉魄,像柳坤当初,就曾为了盗取冰蝉玉魄,屡探大墓。   但他开棺取那冰蝉玉魄之时,也没把人直接一起带回来啊!   查建勇本体的这种做法,还真是叫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我们从没听过他的尸首有什么特别的,除了身首异处,实在没什么可说的!”大汉说着,又瞟了一眼镜像人查建勇,说:“你既然是他的镜像人,没道理什么都不知道!”   “我是真的没听说过这些,我……”镜像人查建勇正欲解释,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他代表本体第一次与洛克白接触。   当时他是带着一个装订好的大木匣子去的。   那时候他就觉得纳闷,这匣子跟口棺材似的,为什么本体要叫他带着这么一个东西当见面礼!不嫌晦气吗?   不过后来他见洛克白似乎很喜欢这个礼物,这事情便也就过去了,他也没打算深究。   毕竟,像洛克白这种十恶不赦的大混蛋,和一般正常人有些不一样,也是正常的!   “怎么了?”高朗看出了查建勇脸上神色的变化。   “他把这东西送给洛克白当见面礼了!”镜像人查建勇直言不讳。   “什么?!”高朗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便紧张起来。   洛克白这老东西,邪乎的很!   为了延年益寿,他几乎到了什么都干的地步!   他要这么具古尸,起动机还真是只得斟酌!   “他把它装在一个匣子里,洛克白当时很满意。”镜像人查建勇又说:“是的,匣子里装的肯定是楼兰王!因为当时他要我和洛克白说,这是老货!”   这些话,让高朗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喝眼前这大汉说,他受了一辈子的墓主人,很有可能已经成可洛克白炼的“尸|油”!   “带我们去王陵里瞧瞧吧,也许会有线索的!”末了,他只是瞧着那大汉说:“我叫高朗,来自易县玄元街,不知大哥你怎么称呼?”   他双手一抱拳,先来了个自我介绍。   他本想表现出一点江湖义气,不料大汉听见这话,神情却突然惊诧起来!   “你说你从玄元街来?!是易县的玄元街吗?!是玄元精舍来的吗?”他激动地一把抓住高朗,瞪大了眼睛就问……   。 第七百四十七章:蜥蜴   “我叫艾山!”   在得知了高朗是从玄元精舍来的之后,大汉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不仅详细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而且立刻卸了装备,带着他们去了楼兰王陵!   原来,艾山家世代为楼兰王守陵,至今已经两千余年,整整六十五代人。   无论历史如何变迁,他们始终坚守白龙堆,不曾离开!   他们进入白龙堆,有自己的密道,这些密道,安全得很,根本不是驴友们想出来的那些狗洞可以比拟的!   可以说,他们家族,就是罗布泊地区来去如风的幽灵!   从古至今,几乎没有人发现过他们的踪迹!   “艾山,你们在这里如何生活呢?这里气候条件这么恶劣!”去王陵的路上,高朗这样问。   “这里不缺水,这里有地下暗河。”艾山一边开车,一边说。   他的车,可比高朗他们的宽敞得多。   “地下暗河?那喝水靠挖井吗?”高朗问。   “我们族人,全都住在地下。”艾山笑了笑,说:“这里可不止有楼兰古城,你们看见的那个古城,只是楼兰国的一个区域罢了。都城并不在那里!”   “那都城在哪儿?”六叔闻言也觉得惊诧。   “在地下,盐壳子的下头,大着呢!”艾山说:“世人都以为楼兰消失了,其实,我们只是换了个方式生活!先去王陵吧,等王陵出来,我带你们去转转……”   高朗见他这么热情,自然高兴,可他也没弄明白,这艾山为什么在听说了自己来自玄元精舍后,态度的转变会如此之大。   因为艾山当时只说了一句:“走,玄元精舍的兄弟,我们已经等了你们很久很久了!”   这一通折|腾,日头已经偏西。   不过有了艾山,一切都变得没那么可怕了。因为即使天黑,艾山也照样能应付!   车子又往前开了十多公里,就隐约听见一些异响。   “沙沙沙,沙沙沙——”   不是那种风吹沙石的声音,而是某种生物在沙地上快速爬行的声音!   高朗六叔他们,听见这响动,不由面面相觑。   这时候几乎没有风,只剩沙沙声在白龙堆的沟|壑中回想。   这沙沙沙的声音,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艾山虽然没有作声,可脸色却明显有了变化——他的眼中藏了一丝惊慌!   高朗把眼睛瞪得极大,试图看清远处那些正在移动的小黑点。谁知却只看见远处的地面上突然出现了许多条粗粗的痕迹!   这些痕迹大约有三四米宽,而且离他们越靠近,那沙沙声就越响!   “不好!抓稳扶手,看样子我们要躲一躲了!”   只听艾山大吼一声,紧接着就调转车头,往东边的石屏后面开去!   “这就行是什么东西啊!”高朗忍不住问。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艾山没有多言,只默默地锁住车门,熄了火!   过了没两分钟,高朗就看见一个个黑影迅速地靠拢过来。   这些东西在地上快速扭|动,密密麻麻,看着恐怖极了!   一直等到靠得足够近了,他们才看清楚,原来是一群蜥蜴,巨型蜥蜴!   那些沙沙沙的声音,就是这些蜥蜴爬行发出的声音!   “他娘的!这些蜥蜴也忒大了点吧!”高朗傻了眼。   目前科学界已知的蜥蜴中,最大的蜥蜴也就3、4米左右,可是跟眼前的蜥蜴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眼前这些东西,长达6、7米,颜色各异。有黑色的,绿色的,浑身布满了亮晶晶的鳞片,看着甚是吓人。   高朗正觉得瞠目结舌,突然旁边的查建勇也惊呼了一声:“看,它们嘴里的是什么?”   众人回过神来,连忙仔细看去,谁知这一看,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看见几乎每一只蜥蜴的嘴里,都咬着一大块生肉,也看不出是什么肉,红红的一片,和猪肉有些相似。   高朗正纳闷,心想怎么会有这么多肉在大漠里,就看见自己眼皮底下游过一条蜥蜴,它的嘴里,咬了一只手,一只断掉的人手!!!   “啊——”高朗见状,惊叫失声!   他几时看过这样恐怖的画面?简直要吓疯了!   这时再仔细去看巨型蜥蜴们口中的肉,才发觉——   或头、或手、或脚、或是躯干的一部分,从数量上来看,人数大约有个十几人!   这叫高朗不寒而栗!   它们究竟是去哪里袭击的这十几人呢?这些人又是什么人?怎么会被巨蜥吃掉的,简直不敢细想!   “别怕!”艾山这时却伸手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说:“1978年时,罗布泊地区发现了一个神秘的洞穴,洞穴里有数千条体型庞大的食人蜥蜴,后来,为了摆平这一切,这里扔了许多颗炸弹……   。 第七百四十八章:恐龙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看着这些大的跟恐龙似的蜥蜴,高朗突然想起了前段日子看到的一条奇葩新闻——某私人博物馆用蜥蜴冒充小恐龙,骗取门票费。   这叫他忍俊不禁。   现在眼前的景象,蜥蜴和恐龙还真是挺像的。   要不是艾山在旁边告诉了他真相,说不定他还真以为这是恐龙后裔呢!   “什么都不用干,等着它过去就行了。”艾山见怪不怪,显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形。   “这个点是它们出去狩猎的时间!一会儿就过去了!”艾山虽然这样说,可表情却依旧很紧张。   也许,他是因为不想让高朗感到害怕,才故意说的这么轻松的,反正当那些长尾巴扫到车身的时候,那情形是真的很恐怖。   高朗能明显听到蜥蜴尾巴,摔在车身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车子更是被撞的左右摇摆,仿佛随时有可能被整个掀翻过去!   百八十只巨型蜥蜴,身手敏捷,从他们身边快速经过。   就像是一个竹篓里突然倒出无数的鳝鱼,个个龙精虎猛,上下游窜,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   “他们嘴里的那些到底是什么?真的是人吗?”高朗忍不住问。   “既然都看到了,何必还多此一问呢?”艾山倒也不否认。   “这里是无人区啊,哪来这么多人?他们从哪里抓来的?”高朗还是不愿相信。   “每年有这么多驴友,个个都满怀自信的穿越无人区,又有几个人真的走出去了呢?”艾山说话特别直接。   “你是说……这些都是驴友的尸|体?!”高朗闻言不由瞪大了眸子。   的确每年都有许多驴友,穿越无人区,每年也都有许多新闻,专门报道,某些驴友失踪的消息。   如果认真统计,你会发现每年失踪的驴友不在少数。而且,大部分人实在也找不回来的,只有少部分才能找到他的一些遗物。   所以说,艾山说的话不无道理。   这让高朗的后背一阵发凉,顿时对这片无人区有了新的认知。   自己到底是草率了,当初说来便来,从来没有考虑过,还有除了人和风沙以外的危险。   这穿越无人区可真不是随便给你穿的,穿着穿着说不定就给穿没了,连自己葬身何种动物之口都未可知!   如果此刻,高朗他们不是坐在这坚固的大皮卡里,而是就这样孤零零地走在路上,恐怕下一秒,出现在这些巨型蜥蜴嘴巴里的,就是他们了!   “当初回来解决这些畜生,军|方是直接上了炮弹炸的。要不是因为这些,后来这儿也不会变成禁区。”艾山说道。   “用炸弹炸?!”高朗闻言更觉得不可思议。   “没办法,这东西太大了,一个个抓的话,不知道要清理到什么时候,而且这东西压根抓不完,谁也不知道它究竟从哪儿来的,老巢在哪?你看我们在这儿生活了这么久,也没摸清楚它的习性!”   他正说着,这蜥蜴们就差不多叮叮当当的从他们面前走完了。   人与蜥蜴似乎在此刻相安无事。   这不过是一场虚惊,然而却让所有的人,都感到心生畏惧。   除了艾山,其他在场的人都刷新了三观。   “走吧,我们可以继续出发了。”他见状说了一句,然后就发动汽车。   “你们在这大漠里……都吃些什么呢?”高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别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话放在这时候问,显然有些不合时宜,艾山听见了以后,转头便看了他一眼。   “我们都吃蜥蜴。”他不真不假的说。   “吃蜥蜴,就这些吗?刚才过去的这些吗?”高朗一听这话激动起来。   “对,可好吃了,肉质鲜美。能烤着吃,红烧吃,清蒸吃,还能煮汤吃。”艾山瞧着他,看起来像个冷面笑匠。   “你逗我的吧?这么多种吃法?”高朗也不是傻子。   “是你在逗我。”艾山回了一句。   六叔他们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笑了。   高朗见状更是羞红了脸。   他没有再问,只是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头。   不一会儿,眼前的景象就突然开阔起来。   在风蚀地貌区看到这样一片宽阔的地方,实属不易。   “我们到了。”艾山见状,将车子熄了火,率先打开车门跳了下去,往那边开阔地的中心走去。   在高朗他们面前,除了一片白茫茫的盐碱地,可他们并没有见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然而,他们还是下了车,跟在艾山的背后,往这片开阔地的深处走去……   。 第七百四十九章:壁画   “有人说,那些大蜥蜴是镇墓兽。”   朝平地深处走去的时候,艾山这样说道。   关于镇墓兽,高朗也不是第1次听说了,对此,他表现得十分平静。   “那你怎么想?”高朗问他。   “也许是吧,反正它们的确只在这一带活动。”艾山说。   他们正说着,艾山便在一块塔状的巨石面前停了下来,说:“我们到了。”   说罢,突然蹲下来,在巨石底下摸索了一阵,找到一个拉环,猛的一拉,那石头中间的位置竟突然一动,往旁边移开了一丈有余,露出了一条暗道!   这一通操作让高朗他们觉得惊奇。   他原以为,这王陵墓口应当有考古队大大的棚子,还有无数的机器设备。谁知竟然这样荒芜,这样潦草随便。   “保护站的人说,这里有考古人员正在保护性的挖掘。他们人呢?”高朗问道。   “什么保护性挖掘?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天气,谁能在这地方呆得住?等再过两个月,他们兴许就回来了。”   艾山对这些考古人员,似乎并没有什么好感可言。   高朗听他这样说,也不再接茬,只跟在他身后下了地道。   西域的墓葬和中原有所区别。虽然当时的贵族都会努力的去仿造汉唐墓葬,但终究还是有所不同。   这座楼兰王陵是长墓道,洞室墓,墓室规模较其他的西域墓更大,前后室均绘壁画。   高朗他们过了石门,长长的墓道两旁绘满了精美绝伦的壁画。   高朗他们一边看着精美的壁画一边往前走,艾山还在一旁不停介绍着,他如数家珍,对每一块壁画都了如指掌,在他的眼里,这些东西似乎都有灵魂,背后都藏着不一样的故事。   “看这里!金驼和银驼,他们对咬!”特别是,当他们路过一对金银骆驼的时候,他更是激动的停了下来,指着壁画便说:“在古楼兰国,金驼和银驼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征,只有帝王才能拥有它!”   他的模样激动极了。看得出来,这就是他的信仰,是一直以来支撑他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信念!   再往前走,便到了内室。   内室壁画上,分左右墙,群臣列席端坐。他们全都穿着楼兰官服,那眉眼栩栩如生,似乎正在大殿中议事。   而两墙中间的位置便是墓葬的主棺。   这壁画的规格,就已经说明了墓主人的身份。   很显然,这就是朝臣议事,大王端坐堂上的意思。   主棺上,描满了漂亮的图案。色泽饱满,图案精美,做工一流,品相相当完整。   这样的彩棺在西域地区难得一见。是只有身份崇高的王,才能拥有的规格!   左右耳室中,各放着两具陪葬棺椁。   这四具棺椁也都是彩棺,做工也同样极佳。   这一圈都到这里,墓葬也就结束了。   高朗虽然看了一大堆的壁画,但心中却觉得十分失落——这地方,虽然在西域看来已经非常豪华。可放在中原地区,顶多只能算是个大官的墓。   而且里面也的确已经被盗墓贼盗了个七七八八,基本就没什么剩下的。   至于高朗他们一开始的心理预计,落差极大。   “你看,我早和你们说了,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大约是看出了高朗的失落,艾山直接说道。   “真的没有神斧吗?”高朗又问。   他突然想起当初对红姑的承诺。心里顿时觉得更失落了。   原本他以为这楼兰王陵中,机关重重,自己在这里一定能找到外公,想办法将他带回去。可现在却发现除了几具棺椁,就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就算是以前,这里也没有,这地方就这么大,你自己看吧。”艾山说道。   他很显然并没有骗他们的意思,表现得相当坦诚。   但这话还是让高朗他们都陷入了失望的情绪当中。   然而有别于高朗的怏怏不快,六叔这时却开始在墓葬中四处溜达。   一般墓葬,都由墓门、甬道,内室、外室,左右耳室构成。高级一点的墓葬还会有陪葬坑以及刨除仓库,马厩等功能性的区域。   但这个墓葬里,似乎并不是顶配。   “六叔,你这是看什么呢?”高朗见六叔一个人溜达琢磨,便走上去问。   “我是在想,这左右耳室里,本是放陪葬品的地方,此处却放了棺材,那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放陪葬品呢?”六叔说道。   “我记得,乾隆的墓里,为防止盗墓,在棺椁的后方,另外了一个石槽,用来放陪葬品。”查建勇这时突然冒出一句。   “你的意思是说……”高朗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这棺椁一头靠着石墙,是顶死在那里的。如果真的在这石墙后面挖了一个石槽,用来放东西,的确可以防止盗墓!   因为要将这棺椁移开,需要极大的力道,而且一般人也想不到有东西能藏在这后头!   “不不可能的,如果这后面有石槽,我们不可能不知道。”艾山直接否定了他们的想法。   在他看来,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地方。   “你不搬一搬,怎么知道呢?”道长这时也说了一句。   。 第七百五十章:别有洞天   “你们真的要搬?”   艾山其实并不反对,毕竟现在的棺椁只是一具空棺。   里面的尸首早就被查建勇本体带着人一起偷走了。所以也就不涉及什么,触不触动灵魂。   自从墓主人的尸首被盗,艾山便觉得自己的守候失去了意义。   然而墓依然在,他便不能随意离开。   “艾山,我们试试看吧。也许在后面别有洞天呢?”高朗诚恳的对他说。   艾山听了这话,叹了口气,随即一扬手说:“你们不要推塔,只能抬,别把彩棺破坏了。”   高朗他们得了应允,十分感激。忍不住抓着他的手,谢了又谢。   于是他们几个人就干了起来。   所幸他们来的人并不少,5个人抬一口彩棺,虽然有些费劲,但还算扛得过去。   半个小时后,彩棺被他们移出了一米的距离。   当他们小心翼翼的将棺材重新摆回到了地面上,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呼出了一场口。   “这地方也太闷了。”高朗一边擦自己头上的冷汗,一边说。   “你也太虚了!”查建勇之时却拿他打趣。   而六叔和道长呢,却已经开始观察棺椁后的石墙了。   只看他们两个,伸手不停在墙上叩击,像是在找这墙上的空洞。   所谓姜还是老的辣。他们俩这样叩了没多久,果真就发现有一块地方的声音与其他地方不同,显现出一种空洞感。   六叔和道长一叩到那块地方,两个人便不由对视了一眼,手同时停了下来。   “你们快过来看!”他们异口同声对着高朗他们招呼。   “还真是啊!!!”这个发现让艾山觉得错愕。他仿佛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来白守了!   守了这大半辈子,竟都没发现这里还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很快,那一块空墙就被他们砸开了。   高朗原以为,那后面定然藏着神斧,谁知这墙一砸开,才发现,后面是另一根通道!   原来这墓,远不止表面这么大!   这一下,众人反倒不敢往前走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拿不定主意。   再看这后面的通道,它和前面的墓道几乎修的一模一样。一样十分平整,用砖块铺地,路的两旁也都绘满各色的壁画,只不过这些壁画的内容,却和前面的壁画差别很大!   所有的都围绕着一只眼睛展开,而这只眼睛,让高朗觉得无比熟悉,因为他就是——目神珠。   是的,这里的壁画让高朗想起玄元地宫,想起那个大厅里面的那幅石雕。   “为什么这里会有目神珠的画像?”高朗只觉得后背发凉。   他站在洞口,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   “别怕,不会有事。”六叔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事,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说:“目神珠本就来自于西域,它和双鱼玉佩一样,都是属于西域的东西。”   “六叔……”高朗听见六叔这么说,更觉得错愕。   “走吧,也许这才是你真正要守护的东西。”六叔这时却没有理睬高朗,而是转头对艾山说:“这通道后面,才该是楼兰王陵的秘密……”   “我从来没有听我的族人提起过。”艾山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惊恐,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怪物。   透过不大的石洞,他分明看见,壁画上有一个漂亮的女人。她手握权杖,脚下匍匐着许许多多的奴仆,所有的人都对她毕恭毕敬。而她的眉心之中,还长着第三只眼睛。   那眼睛熠熠生辉,竟然会发光!!!   这样的场景让他不由想起了西域的一个传说。   在那白山黑水之间,有一位女王,她的眼睛,是天上的日月所化……   父老乡亲们,   咳、咳、咳~在这特殊的日子里,我有话要说。   今、明、后三天,大家早些回家,晚上尽量不要出门,早些休息~   树荫、十字路口、河边不要逗留,晚上一定要出门的话,不要披头散发,福生无量天尊!   。 第七百五十一章:龟兹   “这是……这……”   艾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跌进石洞里,几乎是爬到了壁画上那女人的面前!   她是谁?!   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五官,举手投足之间透出无上的威严,这种王者的雍容气度,令人忍不住要为之匍匐!   “这是位女王么?是哪里的女王?”艾山跪倒在地,不敢造次,就好像这壁画上的女人,有灵魂!   不知怎么的,高朗突然想起了小说《鬼吹灯》里的精绝女王。   小说里的精绝女王,就和这壁画上说的一样,有一只不一样的眼睛!   “难道这是精绝女王?!”高朗有些无厘头地想着。   毕竟这什么精绝女王,只是小说中杜撰出来的人物,在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   小说里说,这精绝女王统治鬼洞族,有一双鬼目,天赋异禀、神秘莫测,能召唤鬼兵。文字的渲染,给这精绝国镀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让她成了西域三十六国中最特殊的存在!   然而,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不可混为一谈。   高朗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精绝女王”这四个字来!   毕竟,历史上,精绝国并没有女王,人家只是个弹丸小国,军队只有五百人,虽并不依附于其他邻国,可绝称不上强大二字,它与姑墨国,更是毫无关联!   小说中说着姑墨国长期受到精绝国的奴役,子民苦不堪言,于是奋起反击,推翻了精绝女王的统治。   然而现实却与小说恰恰相反,姑墨国的实力远强于精绝国,他们才是真正的西域强国!光军队人数,就是精绝国的数十倍!   而且姑墨国和精绝国之间,隔着一片沙漠,两国交战,在技术上难度不小!   综上所述,小说里的故事当不得真,眼前这个壁画上的女人,也许只是巧合!   “艾山,你们西域,古时候有哪一国,是由女王统治的?”这时候,六叔开了口。   “只有一个。”艾山闻言顿了顿,才说:“不过……”   “不过什么?”查建勇问。   “不过离这里挺远的,而且他们也只有一任国王是女的。”艾山皱眉,仿佛对自己说的事情也不很确定。   “没关系,你说说看。”六叔又说。   “在阿克苏一代,有个龟兹国。”艾山闻言,这才说道:“这个龟兹国,出过一位女王。《西游记》里的女儿国,就是以那时候的龟兹国为原型的。”   “女儿国?!”高朗闻言,再看壁画上那位女王,顿时觉得有那么点意思!   “对,有一段时间,龟兹国因为动乱,导致男性王位继承人相继死亡,于是朝中只好由女王来主持朝政。”艾山点了点头,又说:“这个龟兹国,国力很强,是个大国,应该不太可能来借我们楼兰的墓葬……”   “不是龟兹借你们楼兰的王陵,恐怕应该是楼兰王图省事,直接占了人家的墓室吧?”高朗这时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这种事其实在古代墓葬中并不鲜见。   风水宝地就这么几个,有些人眼睛里是没有先来后到的,他们就喜欢住二手的!   一来坐享其成,不用“装修”,二来也可以充面子,给人一种墓室特别大的感觉!   不管这楼兰王的目的是哪一种,很显然,他都已经达到目的了——这墓,的确能唬住不少人!   不管现在这个墓到底是不是龟兹女王的,反正既来之则安之,高朗他们肯定不可能就这样退出去了!   尤其,这龟兹女王的比划这么神秘,肉眼可见的与目神珠有关联,那他们就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   壁画上描绘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它讲述这位女王从出生到死亡的故事。   高朗他们虽然不是什么文史专家,但也是充满了想象力,瞧着这些壁画,很快就编出了一个故事!   “你看这里,这个女王小的时候额头上就有一只眼睛!”高朗自以为看懂了,激动地指着壁画上的婴孩说道。   “她一降生,大祭司们就带来了预言——说只要这个头上顶着一只眼睛的女孩出生,就会给整个龟兹国带来灾难。人心就涣散,兵戈将永不停息。”高朗激动的介绍。   “然而她还是活了下来。”六叔说道:“依靠她特殊的眼睛。”   “是啊,因为上天早已注定,命运不可改变。”这是爱山也加入进来。   他们讲述着一个亦真亦幻的故事。很快所有人都陷入到了这种对壁画女王的想象之中去……   。 第七百五十二章:女王的传说   “在西域,关于龟兹女王的传说有很多很多……”   艾山叹了口气,指着壁画上的内容,对着高朗他们,缓缓的讲起了故事。   龟兹国,以库车绿洲为中心,最盛时北枕天山,南临大漠,西与疏勒接,东与焉耆为邻,是西域强国,安西四镇之一。   她不仅经济繁荣,文化在西域三十六国中也是一枝独秀。不仅拥有比莫高窟历史更加久远的石窟艺术,居民更是擅长音乐,能歌善舞,创立了龟兹乐舞。   在这里音乐艺术极度繁盛,是西域的乐舞胜地,且此地女子容貌绝丽,成为龟兹一张靓丽的名片,故西域各国戏称她为——女儿国!   这女儿国,公元前就与中原交往频繁。   汉宣帝时,龟兹王绛宾,娶乌孙公主为妻,后绛宾携公主去长安朝贺,汉宣帝赐给他车骑旗鼓,歌吹数十人。   后来,绛宾数度前往朝贺,回龟兹后便按照汉朝的仪制,治宫室,作徼道周卫,出入传呼,撞钟鼓,全都与汉家无异。   自此以后,龟兹与西域其他诸国皆有不同,国力越发强盛。   后来龟兹国陷入内乱,各王子争夺储位,引发战乱。各方势|力求助于不同的靠山,有人求助于匈奴,有人求助于汉朝,也有人求助于阿育王。   各方势力僵持不下,谁也不服谁。   在这种情况下,各方需要的都不过是一个傀儡。因此最终,一个毫无势力的弱女子被推上了历史舞台。   这个弱女子,就是龟兹女王!   传说中龟兹女王的眼睛,与旁人不同。在她的两眉之间,印堂之处,有一道骨缝,这道纵向的骨缝,深深的凹陷下去,形成一个枣核状的瘪洞,远远望去就像是眉心处另有一只“眼睛”!   因为这种特殊的长相,她的出生被人认为是大凶之兆!   后来,争储之乱,更印证了这种说法。她因此险些被处死,若不是龟兹国大祭司力保,她恐怕也无法活到成年。   那么也许你要问大祭司为什么要力保她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些人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大祭司之所以愿意在她身上费心思,无非是因为早已看清了龟兹国几股势|力之间的纷争走向。觉得也许烧冷灶效果会更好。   这大祭司烧冷灶,与别人烧冷灶,手段完全不同。   旁人烧冷灶,都是各种资源的堆积,而大祭司烧冷灶,只需要给这位女王储,一点神性的色彩。让君权神授的神话在她的身上得以延续。   这种事情在古时候并不鲜见。   许多皇帝都喜欢为自己杜撰这种君权神授的故事。   而百姓们也都乐于去听、去相信这样的故事。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成本很低,但效果一流。   不过,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大祭司还是花了血本的。   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来了一颗神珠,安到了女王的第3只眼睛上。那颗珠子会发光,从此成了女王那只额外眼睛的眼珠。   且不论那只眼睛的功效如何,总之自打女王装上了这只眼睛,所有人看她的目光,都变得不同。仿佛那是天神的眼睛,让人不敢造次。   与此同时,大祭司也在坊间不断的传播关于女王天眼的传说,久而久之,不仅是龟兹国内,甚至是整个西域都知道了,在巴音郭勒,有一位神女,她眼睛,是天上的日月所化,拥有无上的力量。   然而有句话说的好:杀不死你的,使你更强大。龟兹女王便是如此。   她虽天生带有缺陷,可却冰雪聪明,治理朝政也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在他的带领下,整个龟兹,实力得以进一步提升。   因为这样,关于龟兹女王,那只天眼的故事,便显得愈发神秘玄乎。   几乎所有的西域人都相信,龟兹国的壮大,全都仰赖于龟兹女王的,天赋异禀,她的眼睛,可以洞悉古今,可以看透人心,甚至可以点石成金。……   高朗他们通过墓道上的壁画,几乎已经完整的知道了关于龟兹女王的故事。这叫他们既惊喜又好奇,同时忍不住去思索,目神珠,双鱼玉佩和龟兹女王的传说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当初大祭司为龟兹女王找来的那颗神珠,有没有可能就是目神珠呢?这种疯狂的想法,在众人的心头萌发。以往的认知在这一刻,仿佛再一次被刷新了!   “不知道这个龟兹女王究竟是怎么死的?”高朗心中充满疑惑,墓葬壁画上的内容只延续到龟兹女王的中年,至于晚年,根本没有提及,这壁画几乎是戛然而止的,没有结局,一切都结束的很突然。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你看一本书还没看到大结局,突然就没有下文了,让人难以释怀。   这壁画欠众人一个结局,一个解不开的谜题。龟兹国离这里,尚有一段距离,这女王,无缘无故的,为何会葬在离自己的故土,这样遥远的地方?   。 第七百五十三章:墓门   “没人知道龟兹女王是怎么死的?她有一天突然就失踪了,从此再也没有出现。”   艾山按照自己记忆中的那些传说,为高朗他们解答疑惑。   然而,传说和现实毕竟还是有差距的。   比如说此刻,传说并没有讲清楚女王的死因,甚至认为他是突然失踪的,而现实却是,龟兹女王长眠在她豪华的墓葬中。并非凭空消失。   “我有一种预感,神斧一定在这里。”高朗对查建勇说。   他们往墓道深处走去。越往里走,这墓道便越潮|湿。   起初,地还是干的,到后来简直是走在了水塘里,头顶的石壁,不断的滴下凝结的水珠,两侧的壁画,也已经长满了青苔,几乎看不清内容,只能在墙皮上看出一些斑驳的颜色。   “为什么你认为神斧会在这里呢?”艾山不能理解。   “直觉告诉我,这女王和大祭司之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高朗半开玩笑的说。   他正说着,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   这石门保存完好,并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很显然,木门的背后就是龟兹女王的世界了!   然而开木门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木门后面往往都有玄机,且都是从里面上锁栓住,没有些许本事,还真是开不了这个门。   且这种门都被称为断龙石,十分坚硬,就算用炸弹也未必能将这门即刻炸开!   众人在门口,久久的站立。   他们的目光都被门上的雕刻所吸引。   这雕刻的内容与园园地宫中那面石壁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同样的眼睛,同样的纹饰,甚至连上面的文字都有相近之处!   龟兹国所使用的是火土罗语。   这种文字发源于印欧语系,上面的书写符号也与我们不同。   当初高朗在玄元地宫中见到这些符号的时候,就觉得好奇,直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了,他才明白了这究竟是什么!   这种感觉让他后背发凉,整个人都感到毛骨悚然。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玄元地宫中的东西,竟然与几千公里外的墓室里的,长得一模一样。   这自然不可能是巧合,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指向一点——目神珠与龟兹女王之间,定有联系!   从乌孙到敦煌,再到罗布泊和楼兰,目神珠仿佛在西域各国,都曾有过足迹。   这足见当年这颗神珠,一定曾经搅起过西域的风云。   “这门好结实,恐怕要用炸弹来炸才成呢!”站在石门前,只有查建勇在认真的想办法打开它。   “你是孙殿英啊?在这儿放炸弹。”六叔一听这话哭笑不得。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把这石门打开,我们怎么看后面的主墓室?”查建勇,没好气的说。   他这话,话糙理不糙。   高朗听了这话,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来试试吧。”   “你?!你怎么试?”在查建勇看来,这事情靠高朗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一般来说,盗墓者看到这样的石墓门,是不会直接从门上想办法的。他们一般会从封土上打盗洞,绕开石门,进入后面的墓道。   这样做,虽然在后面的木道上依旧需要打盗洞,但是却比直接从石门上下功夫容易得多。   只不过现在他们并没有带上盗墓的工具,因此即使想要从封土上打|洞,只凭着他们这几只手也困难的很!   “我见过这石门上的话,我想试试用目神珠感应它。也许我把目神珠放在上面,这门自己就开了。”   高冷说着,伸手指了指两扇墓门,中间的石槽,这两个半圆形的石槽拼在一起,刚好形成一个圆球,正好就是神珠的大小……   。 第七百五十四章:蓝   “人在气中,气在人中,天人合一,为我所用——”   高朗将自己的手放在石门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凝神于眉心,轻声念咒,想将木神珠从他的眉心逼出来。   随着那咒语逐渐深入,他的眉心果真泛出点点蓝光。起初只是一点微微的蓝,很快就穿透皮肤,将他的整张脸都映成了半透明的蓝!   四周不知什么时候起了狂风。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高朗的衣服整个被吹了起来,在风中不停翻动,是经藩一般,不断作响。   周遭变得嘈杂,然而这一切,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高朗。   他如入无人之境,以念力催动目神珠,很快便将珠子逼了出来。   目神珠一离开他的眉心,便大放异彩,将整个墓室照得亮如白昼。   只看它像是这受到了什么感召似的,一路缓缓上升,很快就升到了石门的凹槽高度。   这样的场景让众人震惊。   他们目瞪口呆,眼睛一瞬不瞬,生怕自己眼睛一眨,就会错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落落落落落——”就在大家都屏息等待的时候,突然一睁眼,伸出手掌对着目神珠便大吼一声,紧接着就一掌拍了出去。   这一掌,目神珠果真严丝合缝的,卡到了石门的凹槽中去。   “果真是这样!!!”高朗内心不由惊呼。   然而他还来不及夸自己聪明,便被接下来发生的事,惊得瞠目结舌!   就在目神珠落入石门凹槽中的那一刻,整扇石门竟瞬间发亮,从石壁深处长出无数蓝色的光带!!!   这些光带,竟然与人的经络经脉一般,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纵横交错地排布在石门上,整个石门好像就在那一瞬间,活了过来!   “他活了,他活了!!!”艾山见状忍不住大喊。   他一边喊一边朝后退,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在他看来,这石门在此刻已经变成了活物,一个活生生的,有生命的东西。   “别怕。”六叔见状在后面扶了他一把,说:“我们来对地方了。”   “我们家族中曾有训言。如果遇上玄元精舍来的人,一定要为他开墓门。”艾山对六叔说道:“我从来没想过这是为什么,但现在我想,也许这就是原因。”   “玄元精舍里,住着目神珠的守护者。”刘叔简单的打了一句,接着便感慨道:“而目神珠,也许最初就来自龟兹。这样神奇兜兜转转,这么多年,颠沛流离的,终是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吱嘎一声——墓门缓缓打开了。   断龙石做的墓门极重,打开的那一瞬间,一阵带着些霉味的阴风,便从门的缝|隙中窜了出来。   在目神珠蓝光的照耀下,阴风中那些微小如孢子的白点无处藏形!   它们在空气中浮游,忽上忽下,动作极其轻缓,给人一种水母的感觉。   你若以为这只是灰尘,那就太年轻了。   道长一看见这白点,立刻惊叫起来,对着众人便喊:“屏住呼吸,这是霉菌,千万不要吸到肺里去——”   众人闻言来不及反应,立刻屏住了呼吸,不敢动弹。   道长见状快速从包里拿出一叠口罩,分发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道长,你还随身戴口罩啊?”高朗戴上口罩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防疫嘛!”道长回答的有些敷衍,他只是指着自己的口罩说:“这是n95。在这里防着这些霉菌正好。”   众人听了这话也没有再多问,他们正预备往里走,却看见在墓门的后面,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手里擎着一柄宝剑,以一种战斗的姿势矗立在那里。高朗只看了他一眼,便不由惊呼起来——   “外公?!”他大喊,突然想起在平行时空中,红。姑曾交给他的任务。   红姑说过,要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外公带回去,这是她的遗愿!   所以外公当年真的来了罗布泊!   他死了,为了拯救镜像人而死。   这叫高朗不由热泪盈眶。   他再顾不得其他,飞快的跑到外公面前,不由分说便一把抱住了他!   “外公!我来带你回家了!”他哭着喊。   然而,他正喊着,六叔却走到了旁边,瞧了他抱着的人一眼,便拍了拍他的肩,说:“这就是个假人。你能不能别到处瞎认亲戚啊?”   “你、你说什么?假人?“高朗听了这话不由一愣,连忙再去看自己怀中的这个“外公”,果然发现那只是个雕塑。   这就十分尴尬了。   高朗正想着,不知要怎么解释?就听见六叔来了一句。:“你没见过你外公,认错也正常。不过下回还是要仔细看看,这明显就是个假人,泥塑的。”   “高朗听了这话才算彻底松了手,他正觉得尴尬,目光却突然落到了那泥塑战士的手上——他手上拿的兵器,正是一把造型独特的斧子!!!   。 第七百五十五章:惊起   “你们看!你们看那斧子!!!”   高朗指着斧子惊呼起来。   这一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到了那泥塑人的斧子上!   “这斧子……”查建勇蹲下来,定睛瞧着那斧子,瞧了好半天,才说:“我怎么觉得也是泥塑的?”   说着,他便不自觉地伸手,往下斧子上摸了过去。   “小心——”六叔见状,不由惊呼。   然而,一切都没有查建勇的手快!   就在他喊出声的那一刻,查建勇的手已经放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刚落到斧子上,那泥塑人便好像氧化了一般,一瞬化为粉末,扑了查建勇满身满脸,害他呛得当即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得满脸通红,眼球都跟着凸暴起来,看着简直要当场去世!   高朗他们见状,也来不及可惜这毁了的泥像,连忙手忙脚乱地把查建勇从乱尘堆里拖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查建勇不停地咳嗽,连眼睛都睁不开。   他越是咳,呛进去的灰尘就越是多,这几乎成了恶性循环!   高朗见了,只好给他拍背顺气。   一直拍了好久,他才算是勉强顺了过来!   “哎哟我的妈!你大爷的!差点没直接给我背过去!”   查建勇咳得两只眼睛通红,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谁让你胡乱碰的?没要你的命就算是不错了!”六叔这时瞪了他一眼,说:“这种常年封闭的墓道里,随便一个微尘都很有可能要了你的命!”   “不、不至于吧?”查建勇苦着一张脸问。   “怎么不至于?这很可能带着几千年前的病菌,以你现在的免疫力,还真未必扛得住!”六叔半带恐吓地说。   他正说着,就听见艾山在那对泥塑化成的粉末面前大喊起来。   “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艾山大喊,他蹲在地上,脸上的神色说不出的亢奋。   高朗的目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下移,很快就发现——在那堆粉尘里,一把斧子正闪闪发光!!!   “是神斧!”高朗惊呼!   他飞奔上前,瞧着躺在粉尘里的斧子,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眨眼的工夫,六叔道长他们,也都到了近前,众人围在那斧子面前看了有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敢伸手去拿!   只看那斧子躺在粉尘里,荧荧地泛出蓝光,那光,和目神珠像极了。   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感应似的,高朗倏地闭上眼睛,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开始对着神斧念咒!   他念咒的声音又轻又快,大家只觉得他口中念念有词,可谁也听不出,他到底在念些什么!   只有艾山隐隐觉得,他似乎是在念火吐罗语!   “他一个江南人,怎么会火吐罗语?”艾山心中起疑,可终究什么也没说。   随着咒语的不断持续,那把神斧变得越来越亮,很快的,它竟从地面上缓缓腾起,一路飘飘悠悠,升到了与高朗右手齐平的高度!   这样的场面,如同魔术表演一般,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事态地进一步发展。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大伙屏息以待的那一刻,高朗突然猛地睁眼,大喝一声“来——”   便看见他手心像长了吸铁石似的,一下子将那神斧吸到手上!   “啊————”   神斧一上手,高朗便像换了个人,提起斧子便是一抡,腾空而起,整个人跟着发光,骤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来,在整个墓室里掀起一阵狂风,吹得人根本站不住脚!   “怎么回事啊!”查建勇抱着墓室大厅里的石柱,皱眉大喊。   然而此时根本没有人能回答他,所有的人都自顾不暇!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后背一股拉力,猛地将他往后拖拽……   。 第七百五十六章:三分惊讶   “啊——啊——”   查建勇背后的拉力极大,拉得他几乎抱不住那珠子,就连身上的衣服,都像是要被扯掉了一般!   别看查建勇平时挺能耐,遇到这事,他这时竟怂得眼睛都不敢睁开,只拼死抱紧珠子,一个劲地鬼吼鬼叫!   那小脸煞白的,离尿裤子也不远了!   这时候,风还是龙卷风一样的吹。   所有人都自顾不暇,艾山这么大的块头,都被风卷着差点没吹出墓门去!   道长本事再大,这时候也一样扛不住,他与六叔两个踩了丁字罡步,一同结印作阵,才勉强扎稳了脚跟,不至于太狼狈!   “救命啊!快救救我!我不想死——”查建勇不停地大叫着。   只看他后背的衣服,整个被揪了起来,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他身后不停地拖拽他!   “别怕!快松手!”   六叔很快就发现,这衣服被揪起的方向,正对着高朗!   很显然,这件事,是他干的!   然而,这个高朗,却又似乎不是高朗!   六叔有些意外,但他这时,却好像已经看明白了高朗是要做什么,于是只大声朝查建勇喊道:“想活命就松手!不能硬来!”   他自然是为了查建勇好,可查建勇这时哪里还听得进去,只死命咬牙,一点不肯松动。   人在应激状态下,耳朵很大程度上会变成摆设,即使他听见了,脑子也会选择自动屏蔽,也就是好像根本听不懂似的!   “快松手!他是要给你们切断联系!别害怕!不会有事的!”   六叔见他像个考拉似的,死拽着树干不放,只好再次大喊。   而这时,高朗已经悬在半空中,松了手,任由斧子往查建勇的方向飞过去!   他的两只眼睛,完成变成了蓝色。   很显然,此刻并非是高朗在主宰这个躯体,和神斧产生联结的,是目神珠!   神斧锋利无比,速度极其迅捷,高朗才一脱手,它就朝着查建勇猛扎过来!   结局似乎已经注定——要不了两秒,这斧子就能要了查建勇的命!   “快松手!再不松手你就死了——”   见了这情形,道长和艾山也跟着喊了起来!   直到这时,查建勇才算反应过来,于是慌忙松手,连滚带爬地往一旁去躲!   狂风不停地吹,艾山的脸皮都快被这风给吹掉了!   他此时扳着墓门,两只手的关节刀割一样的疼。他知道,此刻只要他一松手,准得直接从龟兹女王墓,被吹到楼兰王陵里去!   “天神啊!救救我吧!”艾山对着自己的真主祈求。   然而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查建勇的身上,谁也顾不上他!   此时的查建勇,正奋力想要躲避神斧的攻击。   他和这把斧子,简直是杠上了,这一人一斧,你追我赶,展开了猫捉老师的游戏!   狂风中,查建勇躲避的速度接近于龟速。   他动作艰难地躲避着追击,全凭自己这些年来练就的一副好身手。然而任凭这本事再大,逆风时,也成了0.25倍速,那慢动作能把他自己给逼疯了!   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相信大家在睡梦中都遇到过——后面有猛兽在追击,可你却怎么也跑不快,腿有千斤重,每迈一步都困难重重,还偏偏老是跌倒……   查建勇此刻,就是这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他急得都快哭了,然而就是怎么也甩不掉这把斧子!   “救命啊……救命……”他的声音被吞没在狂风之中,变得微乎其微。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根本无力反抗那种从四面八方涌来的窒息感!   “小心右边!”六叔和道长的心,也跟着他提到了嗓子眼。   此时此刻,查建勇牵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除了——高朗!   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砍死”查建勇似的,不断地加强神斧的能量,赋予它更强的攻击力!   他那些连六叔和道长都没有见过的咒语口诀,念得冷酷至极,仿佛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阿朗这到底是怎么了?”六叔见他咄咄逼人,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了。   因为他看着,实在不像是要救人!   “应该就是要切断他和本体的联系吧……”道长这时也有些心慌。   “可我怎么看着像是要杀人啊!”六叔忧心忡忡,生怕高朗不是什么受感应,而是“中|邪”了!   “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这样的吧?”道长越发不确定了。   他们俩正说着,突然便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那斧头终于还是砍中了查建勇!   斧刃深深地嵌进查建勇的后背里,他感到一阵撕心裂肺地疼痛,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以一种滑稽的表情颓然倒下。   那表情,有些像是目瞪口呆,带着三分惊讶,五分讽刺,两分蒙圈,在脸上停留了两秒之后,就眼前一黑,直接背过气去了……   。 第七百五十七章:一定要找到你   倒下去的那一刻,查建勇觉得自己是死了。   对于死,他并没那么害怕,但却又有些不甘。   为什么心有不甘呢?因为觉得自己死得太潦草,大招还没放,就嗝屁了,这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   所以他倒下去的时候,心里就五个字——就这就完了???   好在,一刻钟之后,他这个“英雄好汉”就被一口冰水给喷醒了!   这时候,风已经不刮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高朗也不再是那副陌生的模样,他笑嘻嘻的,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呼……”从昏迷中醒来,查建勇感觉自己是在阴曹地|府走了一遭,望着高朗他们便问:“你们也下来了?我们全死了?”   这话说得让众人哭笑不得,高朗闻言就啐了他一口,道:“呸!晦不晦气啊你!说的什么胡话!”   “你……”查建勇这时突然想起先前的事,抬脚便朝着高朗的心口踹了一脚!   高朗没有防备,整个人顿时被他踹翻了!   “你干什么啊!发神经啊!”这一脚踹得不轻,高朗差点没被他给踹吐血了!   “你刚才干嘛用斧子砍我?”查建勇越想越来气,指着高朗的鼻子便要骂,谁知他一激动,背后便骤然疼痛起来!   这一痛,就痛得他说不出话来了!   “我不砍你,怎么给你切断联系?”高朗反问,他从地上爬起来便说:“你和你的本体本来共用一条命,现在这么一砍,你分了他一半的命,怎么可能不疼?”   “你的意思是……”查建勇有些不确定。   “一人一半,公平得很。这是你们俩个最后一次一起受伤了!”高朗笑着恭喜他。   可查建勇这时,却高兴不起来。   他沉默了有一会儿,才问:“如果一个人,正常能活一百年,一人一半,就是每人五十年?”   “抛开你们从前共同生活的那些年不算,这往后的日子,你们平分。”高朗答道:“放心吧,你只要回到天外村,就不会有事。毕竟天外村的时间是静止的!”   “也就是说,虽然切断了联系,但这一辈子,我们都不能出来了!”查建勇有些悲怆。   “往好了想,你们自由了!”高朗安慰他。   这时候的高朗,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状态,与先前“砍|人”的时候,判若两人!   神斧也不发光了,待在他的手里,乖得像个玩具。   一切,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此,六叔和道长有些担忧。   因为从前高朗虽然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清醒后对此前的事都是一无所知的,而这回,他却什么都记得,就好像这些事真的全都是他做的!   他全程清醒,全程都有意识!   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高朗和目神珠,已经深度融合,几乎是完全合二为一了!   再要不了多少日子,高朗就会完全与之融合,到那个时候,高朗就完全不是从前的高朗了!   “阿朗,这把斧子,你预备怎么办?”六叔终于问道。   “六叔,我当然是要把它带去天外桃源村,”高朗也没多想,直接说道:“我们还得给镜像人解除联结,不是吗?”   “好,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吧!”六叔听了这话,便想离开。   “六叔,先等一等,我还有事要办。”高朗闻言,忙叫住他。   “有事要办?什么事啊?”六叔感到诧异。   “我答应了外婆,一定要来罗布泊,找到楼兰王陵,把外公带回去!”高朗正色说道。   “你外婆?!”六叔闻言不由一愣。   “对,她到死都在等外公,我不能让她白等,我要给她一个交代!”高朗点了点头,又说:“当年外公就是在罗布泊失踪的,我有种感觉,他一定在这里!”   高朗的话,令人动容。六叔听了,也跟着陷入回忆。   当初三原道长和红姑,对自己的恩情重于泰山,要是没有他们,他也长不大。   生恩不及养恩大,在六叔的心里,三原道长和红姑,就是自己的父母!   如今高朗既然说了这个话,那么,他就断没有拒绝的道理!   “好,我陪你一起找!”六叔拍了拍高朗的肩,说:“好小子,我们一起把你外公找回去!这么多年了,他也该回家了!”   说着,六叔将查建勇交托在了艾山的手里,然后就和道长高朗一起,往墓室的跟深处走去。   其实冥冥之中,六叔也一直有一种感觉——三原道长,就在这里等着他们,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   。 第七百五十八章:三原爸爸   “青山,我要走了,你要听你红妈妈的话,照顾好你良娣妹妹……”   临行前一晚,三原道长和小青山坐在摘星观的摘星石上,一起望着天幕出神。   群星璀璨,皎若星河。   那时的小青山,还不懂离别的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在摘星观过夜,从摘星石上看星星,天上的二十八星宿格外清晰。   他从小就爱看星图,眼前这样的景象对他来说格外神圣。   “你看,那是北斗七星。”不知什么时候,三原道长走到了他的身边,也轻轻坐上了摘星石。   “三原爸爸……”小青山看到他吓了一跳,正要爬起来,却被他制止了。   以往的三原道长总是不苟言笑,然而今天他却格外的和蔼。   “你找的到紫微垣吗?”他轻声问小青山。   “在那里,天空中最亮的那一颗!”   小青山见他考他,便大声的指着北极星,背道:“中元北极紫微宫,北极五星在其中。大帝之坐第二珠,第三之星庶子居。第一号曰为太子,四为后宫五天枢。左右四星是四辅,天一太一当门户。”   三原道长见他背得如此熟练,不由欣慰地点了点头,说:“《步天歌》你都背下了,很好。”   “三原爸爸交待的功课,青山不敢偷懒。”小青山对着三原道长作了一揖,说道。   “紫微垣在北斗北,左右环列,翊卫之象。”三原道长指着北极天众星,一一说道:“左垣八星,左枢、上宰、少宰、上弼、少弼、上卫、少卫、少丞。右垣七星右枢、少尉、上辅、少辅、上卫、少卫、上丞。记下了吗?”   “记下了。”小青山用力点了点头。   “真的记下了?”三原道长笑着问。   “真的记下了。”小青山认真地答。   “好,那我要考考你。”说着,三原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又一指这漫天星辉,说:“找找看,太一神和王后在哪里?”   “太一神就是北极星。北极四,就是后星。”小青山准确的指出了两颗星曜的位置。   “好!孩子你要记住这些星星的位置。天上的每一颗星曜,都对应着我们脚下的这一片土地。道,就在其中。”   三原道长说得语重心长,从怀里取出一本札记,说道:“除了这本书,我的书房里还有许多典籍,都在书架上。这些书你要看熟,等我回来的时候还要再考你。”   “三原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小青山,忽闪着眼睛问。   “等你把这些书都看完的时候,我就回来了。”三原道长没有多做解释,只摸着他的头说:“照顾好良娣妹妹,听你红妈妈的话。”   “三原爸爸,你还回来吗?”其实前一天晚上,三原道长和红姑在房里说话的时候。他就在门外,他听见红姑在哭,也听见道长宽慰妻子,他知道,他也许不会回来了!   “会的,我答应了你红妈妈,一定会回来。”三原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你是要去打妖怪吗?”小青山,一派天真地问。   “是啊。”三原道长笑了笑。   “那是不是很危险?”小青山又问。   “也许不那么简单。”三原道长答。   “既然危险,就不能不去吗?”小青山拉住道长的衣角,依恋地说。   在他心里,三原道长就是他的父亲。   “青山,为道者,眼中装的是天下苍生,个人的得失不过微尘。”三原道长望向远处,目光最终停留在遥远的北极天,“生与死,本是轮回,为道不灭,为道不破。”   “所以死了也不可惜吗?”小青山若有所思。   “人固有一死,”三原道长转过头来,目光温柔,落在他的身上,“为苍生大道,死何足惜?青山,你早晚会明白,三原爸爸的意思的。”   “可是我不希望你死。”小青山一时动情,忍不住扑进了道长的怀里。   “傻孩子,”三原道长也有些鼻酸,他将小青山揽在怀里,瞧着这漫天星河说道:“如果我没有回来,等你长大了,来找我好吗?”   “你会去哪里?我到哪里去找你?”小青山抬头看他。   “傻孩子,一切皆有机缘。等时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说着,三原道长紧了紧抱着他的胳膊,不再说话。   这爷俩,静静依偎在一起,苍穹之下,他们似乎成了这世上的独醒者……   这就是六叔关于三原道长的最后记忆。   有些事,任凭岁月如何变迁,都永远不可能忘记。   它刻在灵魂里,烙进了骨血,无论何时提起,总能叫你一瞬间热泪盈眶,热血沸腾!   对于六叔来说,“三原爸爸”这几个字,就是他的灵魂深处的触发器……   。 第七百五十九章:女王墓   “三原爸爸,我来找你了。”   这句话在六叔心里响起,顿时让他红了眼眶。   忽然之间,他感觉这里离自己的三原爸爸很近很近,近到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心灵感应。   对于三原爸爸,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六叔对他的感情,却远比高朗对他的,深得多得多。   寻找他,对高朗来说只是个任务。而对于六叔来说,却是在寻找一个失去了很久很久的亲人,一个他很想很想念的亲人。   “现在就是你说的机缘了,对吗?”他在心里默默的问。   大殿无声,空气中却似乎残留着三原道长的气息。这叫六叔不由热泪盈眶,激动不已。   从幼年到老年,人生沧桑几十载,浮浮沉沉,六叔终于明白了三原爸爸口中的道。   他很想回到当初那个夜晚,与三原爸爸坐在摘星石上,再论一论他口中的道。   他想告诉他,自己读完了他交代的所有的书,走完了他要他走的路,终于换来了一个这样的机会,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   龟兹女王的墓室,远比楼兰王陵要高级的多。   也许是龟兹国向来与汉交好,中原文化对他们的墓葬建设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这里的规制与中原的王侯之墓相差无几。   不仅有壁画,而且还有砖墙,算是一个砖室墓。   它不仅有墓道,甬道,还有前室、主室、后室,甚至还有汉墓特有的外回廊。   这样一个完全仿照汉制的龟兹女王墓,同时却又兼有西域特色。   墙上不仅有壁画,还有浮雕,充满了浓浓的西域风情。   在前室中,放有王座,左右两列席位,及六博棋具、各种器物、食品,甚至还有礼乐歌舞。两侧壁画上全是舞动的歌姬,殿堂中心的乐池里,有龟兹舞乐的塑像。   那些塑像,惟妙惟肖,每个动作都生动细致的还原了当年龟兹舞乐的盛况!   高朗他们站在这样的大殿里,仿佛依稀能听见当年悠扬的龟兹歌调,有种一瞬穿越,重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错觉!   这是仿照女王生前,宴请宾客,招待八方的场景布置的。   桌上的食物,都是真的。   因为墓室中空气有限,所以没有完全腐败,那些食物虽已变质,却被最大程度的保留了下来。   斩断了镜像人的联结之后,高朗他们暂时放松了下来。他们几乎是带着一种旅游的心态,在这前室中东看看西逛逛,想象着这里往昔的场景。   当舞乐声响起的时候,当舞姬们轻盈飘逸,回旋而舞的时候,也许龟兹女王就高高的坐在那王座之上,俯视着她的臣民……   有了当年在西域都护府的经验,高朗他们在这里面转了一大圈,眼睛虽然看了,可手却丝毫不敢乱动,生怕自己这一动,便会触了机关,生出事端来。   “真不知道这龟兹女王的墓为什么会在这里!”艾山守了大半辈子的墓,在这儿却直犯嘀咕。   他这时终究是没忍住,还是扶着受伤的查建勇进了墓室,想要开开眼界。   的确,他没见过如此精致的墓室,不由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楼兰王陵的守墓人,还是这龟兹女王的守墓人。   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关于这件事,自己的家族似乎从来就没有说清楚过!   他们向来只说是守大墓,却从来没仔细说过是守谁的大墓。想到这里,艾山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之中。   “别多想了,这后头还有主墓室。咱们到后面去瞧一瞧吧。”六叔这时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艾山听了这话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便跟着她走了。   主墓室和前室之间,只有一道木门。但经年累月,这木门早已腐烂,只留下些门板碎片倒在地上,早已困不住什么人了。   主墓室里倒底不像真正的汉墓那么讲究,没有黄肠题凑,有的只是一口船棺。   在西域,以船棺的形式下葬,再普遍不过。下至黎民百姓,上至王公贵族,用的都是船棺。   然而,龟兹女王的这口船棺却与楼兰王陵中的棺椁不同,它是纯金打造的,是一口十足的金棺!!!   “这龟兹女王也太有钱了。连棺材都是金的!”查建勇一见到这金光灿灿的大船棺,也忍不住激动的嚷了起来。   “你背上的伤口不疼了?”六叔见他这么激动,忍不住拿他打趣。   “疼是疼,不过我一看到这么漂亮的金棺,就忘了!”查建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逗得大伙都笑了起来。   主墓室里除了金棺,还有十几口大箱子,很显然这些都是最值钱的陪葬品。   高朗他们对这些倒是没什么兴趣,他们几乎没打算打开来看,只想着再往后面去找找,看看有没有三原道长的踪迹。   谁知,就在他们打算要离开主墓室的时候,那口金棺里突然传出“哐”的一声巨响,顿时将所有的人都吓了一大跳……   。 第七百六十章:婆罗米   “什么声音?你们听到了吗?”   高朗骤然紧张起来。   他感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就连脸上都似乎布满了鸡皮疙瘩。   这不比其他地方,这是死人睡觉的地方。   在死人睡觉的地方,有这样一个响动,真能把活人吓死!   就在这一刻,所有玄学的内容一下子从高朗的脑袋里蹦出来。   他想到了鬼,想到了大粽子,甚至想到了鬼吹灯里那些可怖的生物。   人类的想象力,是很可怕的。所有的创造,都最初都来源于想象。但它是一把双刃剑,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此时此刻会胡思乱想的,也不只是高朗一个人。   不论是六叔还是道长,他们全都严阵以待,将金棺内的响动,当成了洪水猛兽。   下墓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遇到这种事。   这棺材里爬出什么好东西?除了大粽子,恐怕也没别的了!   按照鬼吹灯里说的,只要有黑驴蹄子,那一切就好办了。因为大粽子最怕的就是黑驴蹄子!   可问题是,这也没有黑驴蹄子呀!   高朗他们在这方面,一点儿也不专业,自然不可能被这种专业的工具。   甚至,六叔和道长他们,连符都没有带一张!   “六、六叔,你……吃饭的家伙事儿带了吗?”高朗一边朝后退,一边问六叔。   “什么吃饭的家伙事儿?”六叔一脸蒙圈。   “就是……你那些法器。”高朗又说。此刻六叔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这么重的东西,我带到这儿来干什么呀?”六叔两手一摊说道。   “什么?!你一件都没带吗?!”高朗傻了眼。他觉得这不符合六叔的作风。   “不可以吗?”六叔反问。   “可以。”高朗点了点头,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六叔瞧了瞧道长说:“这不还有我师兄吗?再说了,咱们几个人加起来好几百岁,你还怕这个?”   “几百岁我也怕大粽子啊!”高朗直接说道。   他把“大粽子”这三个字一说出口,所有人的脸色,都骤然一变。   很显然,想到是一回事,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压抑,然而更诡异的是,就在他把这大粽子三个字说完的那一刻,船棺里突然又传来了“当”的一声。   这一声简直像是特地配合他演出似的,一下子增加了恐怖的氛围。   “这他娘的是嫌我不够害怕吗?”高朗在心里这样想。   他正想着,船棺里紧接着就又传来了“铛铛”两声。   这两声一响,高朗那脸,简直是瞬间脱了色。   这时候要是还有谁说船棺里,什么问题都没有,恐怕没有人会相信。   高朗还在发呆的档口,六叔和道长两个,早已经先他一步,走到了船棺的跟前。   他们伏在船棺的侧面,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脑袋贴上去,想听听里头的动静。谁知一凑近才发现这船棺上刻满了极小极小的吐火罗文!   这几乎是满刻,整个城关从头到尾,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地方是空着的。上面密密麻麻,都写满了字。   这些字,只有成年人的指甲盖那么点大。六叔和道长,大概的数了数,整具船棺上大约有1万多字。   这样的长篇大论,在丧葬上可不多见。   虽说中原地区的人流行在墓中放上墓志铭,但其中记叙的也就是墓主人的生平,大部分不过寥寥数百字。像这样1万多字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再说这吐火罗文,是用婆罗米字母书写的,这种字母是印度古代最重要的、也是使用最广泛的字母。原意是来自大梵天的。   在阿育王时期,婆罗米字母十分兴盛。影响了周边许多地区。龟兹国离古印度不远,受到这方面的影响也是正常。   不过正常归正常,却给高让他们造成了很大的困难——他们一行人并没有人会看这种文字!   “在鬼吹灯里,这就是鬼洞文。”作为《鬼吹灯》的爱好者,高朗忍不住说。   他一看到这些字,就觉得激动万分,简直感觉自己是来到了追剧的第一线,仿佛自己正在亲身经历电视剧里演的所有故事。   “什么鬼洞文?”道长自然不看这些东西,他听了这话忍不住问。   “就是一种文字。传说是精绝女王他们那儿的文字。精绝国不是鬼洞族吗?他们也用这种文字!”高朗有些亢奋地说。   “是,是有这么个族,”艾山听了这话,连忙点头,说:“精绝古城在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兹独河下游,昆仑山东北方向。精绝人大部分都是鬼洞族,也混杂了一些其他的人。不过这不是鬼洞文。你看错了……”   。 第七百六十一章:出不去了   “不是鬼洞文又是什么文呢?我看《鬼吹灯》的插图里就是这个呀!”   高朗闻言,不以为然。   “龟兹国是吐火罗人的后裔。”艾山这时不急不慢的说:“这船棺上刻的是吐火罗文。”   “你会读吗?”六叔一听艾山似乎很懂门道,顿时高兴起来。   “我只会读一点点,我们的家族里,有人会读。”艾山如实说道。   “那太好了,你来试试看吧,看看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六叔一听这话立刻让开了一条道,要让艾山到前面来。   “我只会读一点,也不知道读的准不准。”艾山有些为难。   “试试看吧,到现在我们也不能确定这墓主人究竟是什么人,兴许把这船棺读出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六叔笑着说。   “我不能保证是不是对。”听了这话,艾山才走到棺木前,开始认真读了起来。   却说这吐火罗,其实是最初在塔里木盆地讲吐火罗语的游牧民族。   吐火罗是最早定居天山南北的古代民族之一,塔里木、帕米尔高原与巴克特里亚,阿尔泰山至巴里坤草原之间,到处遍布着他们的身影。   月氏人、龟兹人和焉耆人、吐鲁番盆地的车师人以及塔里木盆地东部的楼兰人,皆为吐火罗人。   他是原始印欧人地处最东的一个分支。   吐火罗族对西域文明,乃至整个中原文明的发展都起过重要作用。   举个例子来说,起源自西亚的小麦,就是吐火罗人从西方引入中原的。   除此以外,具有千年文明史的楼兰文明,对中原佛教史有着重大影响的龟兹文明,还有融会东西方多种文化因素的吐鲁番文明,都是吐火罗人创造的!   对整个西域来说,吐火罗人占了大半江山。   在这里,他们可不是什么少数民|族!   “远方的客人终将来到,唤醒美丽的东女,带着至高的……荣耀,重新统治她的世界……”   艾山结结巴巴的翻译着。   对于这些内容,他也不能非常确定。他的吐火罗文水平,大约相当于小学三年级的孩子,基本当不得什么事。   才读了不过四五行,他便败下阵来,连连摇头说道:“我读不了,我不认识这些字,太难了。”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显得似乎很害怕这具船棺。   这叫高朗他们顿时心生疑窦!   “艾山,你到底读到了什么?”高朗一把拦住他问。   “没什么没什么,我实在水平有限,读不了。”艾山一个劲的朝他们摆手,末了又说:“我大伯会看,要不我们先出去吧?去找我大伯,叫他给翻译翻译?”   “你是说现在就走?!”高朗有些不甘心。   “对,我们现在就走。”艾山点了点头,忙说:“我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我们在这里有很多人,你可以见一见我的大伯。他什么都知道!”   艾山说着,不等他们同意,就开始往墓室外走。   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   高朗他们见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很显然,艾山一定是读到了什么。只是碍于在这个环境中,他不愿意说出来罢了。   他所读到的这个内容,一定异常危险!   要不是这样,以他的大块头,这样的身手,又怎么会不断往后退呢?   “这里头一定有问题,走我们先撤。”道长见状,一下子明白过来,于是拉着高朗和六叔就说:“跟着他出去,到了外面再说。”   得了高道长的命令,六叔和高朗也不敢再多磨蹭,果真就搀上了查建勇。几个人一声不吭的跟在艾山后面,走出了墓室。   通过长长的墓道甬道,又回到楼兰王陵,再从楼兰王陵里出来,整个过程花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然而等他们走出墓室,重新回到盐壳地上,才发现这时候天早就全都黑了!   “今天这天黑的好早呀!”艾山一爬倒,地面上,就来了句感慨。   他看了看手机,此刻连八点都不到,离西域地区的日落时间尚有一段距离。   以往这个时候天应当还大亮着,可现在却黑的像是半夜。   不远处,他发现有一些像小山脊似的东西,正在缓缓的移动着。   艾山大约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一拉井盖重新逃回到了地下!   “怎么了?”高朗本来跟在他身后,正准备上来,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顶,不由吓了一大跳!   “是那些巨型蜥蜴,它们回来了,我们在墓里呆的太久了。”艾山有些紧张地说。   “他们又回来了?!那怎么办?”六叔在后头听了这话,顿时着急起来。他就知道一切绝不会这么顺利的!   。 第七百六十二章:巨型蜥蜴   “得想办法引开他们,否则这一时半会儿就出不去了。”   艾山想了想说。   这蜥蜴每日傍晚出去觅食,一天只出动一次,要是在这儿傻等的话,他们还要等上至少20个小时!   “我从来没见过巨型蜥蜴在夜里保持这么高的活跃度。”艾山心里隐隐担忧起来,他有这样一种直觉——这几只蜥蜴是特地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的!   它们一定是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有人闯了墓室,是惊动了主人,他们怎么可能不出面?   “要怎么引开?拿什么引?”高朗自告奋勇,打算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好好的秀一波。   “没用的。这种蜥蜴吃的是腐肉。小河墓地里那些空棺材,都是被他们吃空的。”艾山说道。   “墓地里?!”高朗闻言觉得有些恶心。   “他们一定是知道我们打开了墓门,找到了女王墓了。他们不会轻易放我们出去的。”说着艾山突然跌坐下来,脸上写满了绝望!   只听他口中喃喃,捂着自己的脸,说:“完了,全完了……”   “到底怎么回事?”六叔和道长这事也确定了,那船棺上的字有问题,于是抓着他的领子便问:“船棺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们知道你没说实话!”   “完了,全完了。我们触怒了女王。我们跑不出去了。”艾山沮丧到了极点,他几乎是哽咽着说完了这些话。   “船棺上到底写了什么?!”六叔见他如此,不由气打一出来,抓着他的领子,便吼了一句。   然而艾山此时,却似乎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他只是不断地重复着喃喃“完了,全完了……”   高朗见状,没有再问他一句,反而直接一扭头,再次往墓道里走去。   “你干什么去?”六叔和道长见他如此冲动,连忙叫住他。   “既然出不去,倒不如现在下去,把一切弄个清楚明白!”高朗回头说道:“我们把船棺里的东西解决了,说不定,那些蜥蜴也就不在了!”   “你要开船棺不成?”六叔有些怀疑。   “让艾山和查建勇留在上面吧,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个接应。”高朗说着又继续往前走。   六叔和道长见他如此坚决,也不再多问,只跟着他再度折返。   此时此刻,主墓室中,船棺仍在叮当作响。   那声音闷闷的,轻轻的,就好像里面躺着一个有气无力的人,正在做着垂死的挣扎。   高朗此时已经没有原先那么害怕了。   他到了近前,就拿出手机就对着船棺上的文字,一阵噼啪乱拍。拍完就准备上手,直接要开了那棺材。   船棺与一般的棺材不同。它很像是古人的独木舟,一般的都是用整段树木挖凿而成的,而这剧场观,因为是纯金打造,几乎找不到接缝处,像是一体成型锻铸而成的。   正当高朗请六叔和道长帮忙一起找接缝处的时候,身后突然抡来重重的一拳,径直打在高朗的后脖颈上,差点没把他直接给砸晕了!   这袭击来得突如其然。   高朗缓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脖子回头,结果却发现,艾山正凶神恶煞的站在自己身后!   “你干什么?”高朗有些生气。   “船棺不能开。这船棺千万不能开……”艾山不断喃喃,他的眼神直勾勾的,毫无生气,看上去像是中|邪了一样……   。 第七百六十三章:牛魔王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开?”   高朗瞧着艾山,像在看一个怪物。   此刻的他,眼球凸暴,里面布满了红血丝,看上去就像个亡命之徒。   这显然并不是艾山的正常状态,他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你到底怎么了?”六叔这时按住了艾山的肩膀,问:“这船棺上到底写了什么?是有什么诅|咒吗?”   “你们不明白,贸然开棺是会丧命的!!!”   艾山忍不住大吼起来,他激动的指责金棺上的文字说:“龟兹女王的死没那么简单!这上面是高僧留下的经文,要是就这样打开,里面的东西就再也镇不住了。”   “里面到底有什么?这不是女王吗?”高朗不解。   “这棺上说,女王是突然暴毙的,死后全身发黑,整个人都像被人抽干了一样!棺上说她是受到了诅咒,被神灵所抛弃的人。”艾山说道。   “整个西域的人都知道,当年龟兹古城受到了诅咒,和她的女王一样,被神灵所抛弃,导致不断衰亡,后来便渐渐灭国了。这些事情和这船棺上说的全都对得上……”   在艾山看来,被神灵抛弃是极为恐怖的事。   一个人若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是决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的!   龟兹女王之所以会被天神所抛弃,一定是做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他的这些话令人毛骨悚然。   高朗此时才注意到,这主墓室里其实也布满了壁画和石雕。   这些壁画和石雕都与神佛有关。   透过这些不难看出,龟兹国,是一个十分重视神祇的国度。   高朗看着那些惟妙惟肖的图画和雕像,不由想起了敦煌的莫高窟。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无心去欣赏,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发毛。   “是什么诅咒?这棺材上写了吗?”道长问。   “棺材上……”艾山惊恐地望了一眼那棺材,欲言又止。   其实他刚才根本没有读完金棺上的内容。因为上面的文字让他恐惧!   龟兹国的传说,在西域人的心中是阴影,如鬼魅般,拂之不去……   “龟兹国本来是信佛的,”艾山顿了很久,才说:“但后期,受到回鹘影响,信真主安拉的人就渐渐的多了,两派时有斗争。最后一位龟兹女王因为记恨自己的情郎,背弃了自己的信仰,这导致了更多的争端……”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棺材里这位?她干了什么?敢情这还是笔风|流债呀!”查建勇一听这里头有故事,顿时来了兴趣。   “这故事还要从龟兹女王的上一辈人说起,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公主。”艾山叹了口气,才说:“你们听过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故事吗?其实,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   “牛魔王和铁扇公主?!”听了这话别说是高朗了,就连六叔也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牛魔王与铁扇公主的故事谁不知道?这只怕是街知巷闻,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孩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这不就是《西游记》里的故事吗?”高朗说道。   “是了,”艾山点了点头说:“只不过故事里的这个牛魔王是被丑化了的牛魔王。无论是哪朝哪代,始乱终弃永远是大罪,罪无可恕。”   艾山说着便开始了他的故事。   故事的男主人公叫鸠摩罗什,他就是牛魔王!   “鸠摩罗什是印度婆罗门教徒之子,后来皈依了佛,他的父亲名叫鸠摩炎,原先也是印度人。鸠摩一家在印度世代为相。   就在他父亲鸠摩炎即将继承相位的时候,他突然开悟,于是效法佛祖放弃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一心出家。为了弘扬他心中的佛法,他来到了龟兹……”   “当时的龟兹王听说他舍弃荣华富贵而修道,心里十分敬佩,于是亲自郊迎,尊为国师。   而鸠摩炎也很感恩于龟兹王的赏识,因此,便开始在龟兹国尽心竭力地宣扬布道。   经过他的布道,龟兹国内气象一新,城中居民无人不信佛,无人不尊道,一时间秩序井然,少了许多纷争。   龟兹王认为这一切都是鸠摩炎的功劳。因此便为他在王宫中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在这场宴会上,鸠摩炎与龟兹王的妹妹第一次相见。   当时龟兹王的妹妹,年方二十,长的楚楚动人。她聪慧超群,过目能诵,一见到鸠摩炎,便心生爱慕,决意非他不嫁。   龟兹王得知,心中大喜,认为这是留住这位人才的最好方法。于是他便迫使鸠摩炎与其妹成婚,然而鸠摩炎此时早已出家多时,断了男女之念,自然不愿意娶妻生子。   虽说强扭的瓜不甜,但这一切在龟兹王的眼中却都不是问题。   他坚信自古以来,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只要下手稳准狠,就没有捅不破的铁纱窗。   于是很快,一个“绝妙”的计策,便在他心里成了形…   。 第七百六十四章:剧本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龟兹王开始频繁的召唤鸠摩炎进入大内。   有时是议政,有时是参禅,有时是下棋,反正总有理由将他留到后半夜。而在这期间,公主常常作陪。   在这一次又一次召见中龟兹王,再也没有提起过婚事,渐渐的鸠摩炎也就放松了警惕。   终于,在一次君臣的私下小酌中,龟兹王设计灌醉了他,并将他送到了皇妹的房中,于是就有了鸠摩罗什!   生米就这样做成了熟饭,鸠摩炎作为一个正人君子,自然做不出那种抛妻弃子的事,于是他们便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然而成亲之后,鸠摩炎依旧不近女色。他与公主仅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   甚至在他的影响下,公主也跟着渐渐信佛,最终在鸠摩罗什7岁时,带着孩子一同出家了。   这个故事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这个鸠摩罗什,可不是什么杜撰出来的人物。   他是高僧、国师、大翻译家,一生译著颇多,唐《开元释教录》作者智升经过考订,认为罗什译经七十四部,共二百八十四卷。   因此被视为佛教史上三大译僧之一,而另两位就是真谛和玄奘!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母亲便要求他每天诵一千偈,三万多言。   后来在他9岁时,又与父母一同回到印度,继续学习佛法。   在父母的教导下,他精通六七国语言,同龄人当中的佼佼者。   二十岁时,鸠摩罗什正式受戒。他学习《十诵律》,然后就回到龟兹,习学大乘。   在前往龟兹国时,其母曾告诫他,此去东土传经说法,途中将历经坎坷磨难,不得掉以轻心。   对此,鸠摩罗什也是,处处小心,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当他再次回到龟兹的时候,一场灾难早已等待在那里。   “当时中原有吕光将军奉王命征讨西域诸军。临行前他的王下令要他将鸠摩罗什,带回中原,因为他们的王听说鸠摩罗什深解法相,善闲阴阳,为后学之宗。”   艾山叹了口气,接着说:“王认为摩罗什是贤哲者,是国之大宝,可以将他请到自己的朝堂上来,为自己所用。然而,吕光没有法眼,俘虏了鸠摩罗什后,看不出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地方。于是对他很是轻贱。”   “他鸠摩罗什被捕的时候,才三十出头,看起来英俊潇洒与其他的翩翩公子并无什么差别。   吕光见他如此年轻,就将他当作凡人戏耍,硬逼着鸠摩罗什与其表妹龟兹公主成亲。”   “还有这种事?!”查建勇听了这话,顿时感觉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他从前也曾是位出家人,自然听不得这种出家人被轻贱戏耍的故事。   这时候才听了没几句,两只拳头便紧紧的捏了起来。   不论是这故事里的鸠摩罗什,还是他的父亲鸠摩炎,在龟兹这个地方,显然都受到了欺辱。   这叫查建勇不由想起自己当年刚下山的时候,顿时更觉得愤慨。   “是的,就是这样。”艾山点了点头,心情沉重地说:“对于这种要求,鸠摩罗什自然是怎么也不肯答应,于是吕光就设计,给他灌酒,后将他与表妹关在一间密室里,最终导致鸠摩罗什酒后破戒。”   “真不是个人。”查建勇闻言忍不住骂道。   “酒醒后,鸠摩罗什悲痛欲绝,后悔万分,便决定要了此残生。他的表妹对他苦言相劝,这才让他决定忍辱偷生,余生只为弘扬佛法而活。”艾山说道。   “道士之操,不逾先父,可歌可敬!”道长这时,也不由感慨了一句。   “后来吕光又让鸠摩罗什骑牛、骑烈马,想把他摔下来。但鸠摩罗什忍辱负重,始终没有一句怨言。龟兹公主一直陪伴在她的身边,在那段岁月中支撑着他,使他得以坚持下来。   最后吕光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放过了他。后来,他又带着鸠摩罗什返回,于是他只好与他的表妹龟兹公主告别。   临行时,他对公主许下诺言。此生虽无法与她结为夫妻,但也绝不会娶她除她以外的其他女子,更不会与除她以外的任何人发生关系。   龟兹公主得到了这个允诺,便含泪送他离开。公主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对他的情意比天高比海深。   在鸠摩罗什离开后不久,公主继承了王位,成了龟兹最后一位女王。   她虽然无法再见心上人一面,却始终坚定的认为,鸠摩罗什心中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因此也一直将他视作王夫,终身没有再嫁。”   艾山口中的故事令人唏嘘。   高朗他们听了,也不由动容。自古痴情女子负心汉,女子在感情中总比男人要来得执着得多。   她们一旦认定了,便不会轻易放手。一生只爱一人,在她们看来,再神圣不过。   “这倒是一段佳话。”道长不由感慨了一句。   痴情坚守向来不易,总能让人感觉,分外的荡气回肠。   “如果一切到这里就结束了,那的确是佳话。只可惜,来的故事却没有按照这个剧本延续下去……”艾山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 第七百六十五章:不悔   “回军途中,吕光听说苻坚兵败淝水,就在姑藏建立了后凉国。   鸠摩罗什于是为他谋划军机,成为了他的肱骨之臣。   尽管无法传授佛法,但他志心不改,仍潜心学习汉语,孜孜不倦直至精通圆熟,为以后的弘法传教做准备。”   艾山瞧着眼前的金棺,表情特别沉重。   很显然,这个故事绝不是什么佳话!   “后来,有人杀掉了中原的王。在长安建立了新的王朝。这个新的王朝横扫前秦、西秦、后凉,雄霸北方,国势大增。   新王朝的国君推崇儒学和佛教。他为了得到鸠摩罗什,决定发兵后凉。   后凉不能与之争,很快败下阵来。   吕光兵败后,只得献出鸠摩罗什。   于是,新王朝便迎鸠摩罗什入长安,厚礼接待,并拜奉为国师。   那一年,鸠摩罗什已经50多岁了。   从此,他就安心在长安逍遥园和西明阁译经说法,招收弟子,一偿夙愿。   鸠摩罗什为人仁厚,待人诚恳,空虚我见,善循循善诱,佛行事业,终日不倦。   在他的心中,除了佛,再容不下其他东西。   当时的国君,对他这种无我的境界,感到钦佩。   于是常常对鸠摩罗什说:“大师聪明超悟,天下无双,可不能使法种无嗣啊!”   他总觉得,鸠摩罗什如果不能留下后代,是极大遗憾。   于是,为了能让鸠摩罗什留下“法种”,国君强迫他接受了十名貌美如花宫女。   为了,以免他阳奉阴违,他还另为他造了一处房舍,要求这些宫女必须殷勤款待。   最终在这样的攻势下,鸠摩罗什与这些宫女生下了两个孩子。   这件事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然而传到了龟兹国,却全然变了味道。   女王听说鸠摩罗什娶妻生子,不由怒火中烧,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在鸠摩罗什离开自己的这20多年当中,龟兹女王一直因为他而笃信佛法,并且在国内大肆推行。   在她眼里,佛法就是鸠摩罗什。她爱屋及乌,哪怕只是走进佛寺,都感觉自己是走到了心上人的身旁。   然而这样的痴心却换来了背叛。   起初她根本不相信,鸠摩罗什会这样做。甚至因为感觉心上人被污蔑,一时愤怒,杀死了将消息传回龟兹国的耳目。   然而,关于他一媾生双子的传闻甚嚣尘上。最终三人成虎,女王也不能再坚信自己与他的爱情。   她修一封,寄给鸠摩罗什,想要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然而这封信,却被别有用心的人扣留了下来,并没有落到鸠摩罗什的手中。   不仅如此,他们还利用这封书信大造舆论,致使他在朝堂上毁誉渐起。甚至有人以此效仿,并在坊间造势,使鸠摩罗什一度成为民众口中的妖僧。   这些留言,又再次传到龟兹。   当书信毫无回音,心中本就郁愤难平的龟兹女王又听到了鸠摩罗什,日|御|十女的消息,这让她气得当场昏厥,醒来后便破口大骂,指责他无情寡信,不知廉耻。   对龟兹女王来说,她的世界都崩塌了,她一直以来坚守的信仰在这一刻全线崩溃。   醒来后的她,立刻放弃了对佛法的信任。   开始关闭各处的佛寺,驱逐龟兹的僧人,并一把火将许许多多的佛法经书烧了个干净,发誓从此与佛势不两立。   在她的眼里,佛成了男盗女|昌的代言词。   就在这个时候,另一种教派进入了她的视野,那就是——真主安拉!   其实对龟兹女王来说,这两个教派并无任何差别。他既不是真的信佛,也不是真的信真主。   笃信佛法的时候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背弃佛法,选择安拉的时候,同样是为了心上人。差别不过是一个为了爱,一个为了恨。   安拉成了她报|复鸠摩罗什的工具。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她成了被神抛弃的人。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整个龟兹都受到了诅咒,成了一座被抛弃的城。   一直到死,她都没有原谅鸠摩罗什,这一道心结从未解开。   她死后,更是化为厉|鬼。搅得整个西域不得安宁,所有的人,都谈之色变。   直到这时龟兹国的事才传到了鸠摩罗什的耳中。   为了平息这一切,他带着高僧们来到了龟兹,找到了女王的亡魂,试图平息她的怒气。   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女王早已失去了理智。他不肯原谅鸠摩罗什,甚至还要让整个西域为他的不忠付出代价。   她认为,这样才能令他背上罪孽,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再难挽回。为了西域的安宁,鸠摩罗什最终决定率领自己的几位弟子,一起将女王的亡|魂镇压在这口金棺之中……   这,就是龟兹女王的故事!   父老乡亲们,今日五更,大家期待一下吧!   等待的时间,不妨看看《国色医香》和《妃比寻常,王爷承让了》,甜宠不腻哦!   。 第七百六十六章:观不观   “在这件事里,女王才是最无辜的人,她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听罢故事,高朗忍不住感慨。   自始至终,女王从来没有背叛过她的爱情。   然而最终得到的,却是一场浩劫。   她被爱情背叛,被神明抛弃,被镇在这金棺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虽说鸠摩罗什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然而对于他的这个表妹,他似乎做的太过于决绝。   “这棺文上写着,绝不可开棺,否则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艾山正色瞧着他们,神情严肃极了。   “所以这神斧,为什么会被留在这里呢?”高朗掂起自己手里的斧头,突然觉得这墓室中一切的布置都是有用意的。   也许这把斧子就是劈开金棺的关键。   要不然怎么他们一来,塑像便毁了,那神斧便露了出来呢?   女王分明是被神明所抛弃的人,可在她的墓室中,却画满了神像,给人一种误入莫高窟的感觉。   所以这些神像是祝福吗?恐怕只是镇守而已。   这个男人心中怀了天下,却将她视为洪水猛兽,不存丝毫温情。   当真是,最深情便是最绝情。   “佛法本就是断舍离。佛讲的是大爱,不是小情。”道长也叹了口气,莫名感慨。   “有大爱不应该更有小情吗?即使不是情也该有几分人情味。这样做实在太绝情了。”高朗有些愤愤的说:“如果是道家,绝不至于如此。”   “道讲天地人,人在天地之间,自有一份温情在。佛讲断舍离,告别七情,舍弃六欲,从有自我到无我,自然不同。”六叔也很感慨。   盛世和尚,乱世道,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逢乱世的时候,和尚应是出家人而避世,而道士,则因心系天下苍生而下山。因修的是不同的道,故而有了不同的选择。   “也不知道龟兹女王这些年,在这口金棺当中,是否曾经后悔过?若她当年不曾爱上这个男人,也许一生都会不同。龟兹国的命运也会不同。”故事讲到这里查建勇的心情也有了改变。   他自认为,如果是自己,一定会比鸠摩罗什做的更好。   “难道这棺材上就没有说有什么化解之法吗?”六叔又问。   他觉得镇压并不能消解仇恨,超度兴许更适合龟兹女王。   “有,但是……”艾山面露忧色。   “但是什么?”道长问道。   “上面写的很清楚,只有鸠摩罗什才能打开它。”艾山说着,指了指高朗手中的神斧,说:“上面还说……这把斧子是龟兹女王的战斧。”   这时候他已经把船棺上的文字从头到尾又仔细瞧了一遍。   原来,这首在墓门口的,是女王的禁卫将军震。   当年女王离世,禁卫将军护主心切,便决定身殉女王,带着她的战斧守在墓门口。   这一守,便是千年!   女王守着鸠罗摩什,震便守着女王。他们一样都无怨无悔,却又一样的盲目执着。   有情人就在身边,她却从来没有看见。倘若女王愿意回头看震一眼,也许她早就得到了快乐与幸福。   “她的斧子?!那为什么……”高朗刚想说为什么自己能驱动它?目光却不由落到了查建勇的身上。   “你、你看我干什么?”查建勇被他看得心里没底,摸着自己后背上的伤口就说:“这可不关我什么事。”   “神斧可是被你激发的。”高朗瞧着他说。   “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摸了一下。这么久的东西了,被氧化也很正常。更何况这斧子追着我砍。难不成还是龟兹女王与我有仇?”查建勇哭笑不得。   “这可说不准。”高朗对着他笑了笑。   “让我猜猜,你下一句是不是准备说,我就是鸠摩罗什啊?然后这斧子看见我,就刀砍负心人了,是吗?”查建勇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挺可以呀,都会读心术了。”高朗抱着胳膊,瞧了瞧六叔又瞧了瞧道长。   “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和这高僧能一样吗?”查建勇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起来。   在他眼里什么和尚不和尚的,这就是个负心汉,无情的很。就和他的主体一样,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感受!   “是还是不是?咱们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六叔这时也突然开了口。   他说着,就伸手往一口大木箱子上一指,问道:“你听说过观落阴吗?”   此情此景之下,查建勇一听到观落阴这三个字,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是什么东西?”他警惕极了。   “亏你从前还是个道士,连这个都不知道。”道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那是阴山派的东西,我一个全真弟子,怎么会知道?”查建勇见道长质疑自己的专业性,立刻反驳道。   所谓阴山派,是民间法脉中最为神秘的一脉,其法术迅猛且灵,前身是茅山法,结合了巫|术,融合了闾山,茅山,普庵等派之所长,可谓特立独行。   然而他虽灵验,却因其法重阴,以令旗调兵遣将,门中全是调|魂,驱|魂,锁|魂等术,都是要用到鬼兵阴将才能办到,所以一度遭受排斥,不入全真茅山等正法弟子之法眼。   但其实法无正邪之分,人有善恶之别,再另类的法术,也是法术,只看人怎么用。并不能法术的性质、名字来轻易的断定善恶。   这一点,便是查建勇眼界上的局限。   “你别紧张,观落阴可以追溯前世。咱们试一试,就什么都知道了。”高朗拍了拍他的肩,伸手示意要他坐到大木箱子上去。   “在这儿?!你要我在这儿观?!”查建勇老大不情愿,只说:“既不请神也不护法,这我可不干!”   “这是茅山术,并非阴山派。”六叔见他,如此存有偏见,便说。   “那我也不干!”查建勇这时抵触极了!   一方面是他觉得在这个环境当中似有不妥,另一方面,也是觉得,万一自己真的是鸠摩罗什,到时候更不知道要如何向着龟兹女王交代了!   总不好叫他跪地求饶吧?那也太丢脸了!   。 第七百六十七章:迪丽达尔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看,不搞清楚这一点,不把龟兹女王的事情解决掉,我们也出不去。”   这时候高朗开始发挥他心理学大忽悠的专业技能。   他对着查建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边说话一边引着他朝大木箱子跟前走,不知不觉的就让他在木箱上坐了下来。   “观什么呀?在这等一晚上不就是了,不就24小时吗?等这些大蜥蜴再出去觅食的时候,就是咱们能离开的时候了。”   查建勇自然还是不肯。   然而不知怎的,他越是和高朗说话,眼皮子就越觉得重,正疑心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困,一个不留神,便被催眠,进入了幻境。   “你够可以的,怎么也不点香也不请神,咒语也没念,就让他进去了?!”六叔瞧见查建勇已经进入了状态,忍不住夸了夸高朗。   “我这不是改良了嘛!”高朗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后就轻声对着查建勇说:“把你的意念集中在眉心,慢慢朝前走,你会看到一根隧道。在这个隧道里,有一个小小的光点。你看着它,顺着这个光点往前走……”   高朗轻声引导,对他来说这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的,查建勇平静的脸上就起了表情,很显然,他已经进入状态了。   “怎么样?走出光点了吗?”高朗见状便问。   “好亮好亮,什么也没有……”查建勇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无助许多。   “你往前走,走到光点里,不要停下来。再走一段你就会看到景色了。”高朗又说。   这时候,道长和六叔,静静的站在查建勇的左右,为他护法。而艾山,则被他们唬得大气都不敢出,只静静地瞧着。   “没有,还是看不见。什么都没有,只有白色。”又过了一会儿,查建勇这样说。   “什么都没有吗?再仔细瞧瞧。”这叫高朗感到意外,不论是催眠还是观落阴,他都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真的没有,什么也没有。”查建勇似乎有些着急起来。   这种状态很不理想。   高朗不由看了道长一眼,向他求助。   道长见状也没有迟疑,即刻便走到了查建勇面前,伸出剑指,对着查建勇的眉心便虚画了一道天目符。   画完,他收了势,就沉声问道:“现在呢?现在可曾看到什么?”   “看到了,我看到了!”效果立竿见影,道长的符一下去,查建勇的眼前便出现了景象。   “是什么?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高朗接着问。   “是城池……这地方,好大的风沙。”查建勇的眼前出现了一片大漠。   那是一座屹立在风沙中的古城,   那古城规模极大,一眼望不到边。高高的黄土城墙,在风沙中显得敦厚而稳重。   一条清澈的湖水,穿城而过,赋予了这里绿洲与生命。   查建勇站在城墙下,不知怎的,眼睛便忍不住酸涩起来。   有些原本不属于他的记忆,一下子涌进了他的脑袋,让他不由唏嘘起来。   “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俗有城郭,其城三重,中有佛塔庙千所……”   他的脑海中报幕似的出现这些声音。而这些声音令他热泪盈眶。   一阵风吹来,他瞧见自己翻飞而起的白色僧衣,这叫他顿时惊得说不出话了。   “罗什哥哥!罗什哥哥!”城墙上传来少女清甜的呼唤声。   他一抬头便看见一个漂亮的女娃站在墙头向自己挥手。   这姑娘明眸皓齿,五官深邃,长得如同洋娃娃一般。   “迪丽达尔……”一个名字闯进了查建勇的脑海中。   他皱眉瞧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说你不见了。这会儿正到处找你呢!”姑娘说着,往四下瞧了瞧,说:“你呆在那儿不要动,我下来找你!”   说着,她不等查建勇给出回应,便自顾自的跑开了。   只这么短短的两句话,查建勇便知道,这就是后来的龟兹女王!   “原来女王这么漂亮。对着这样一个美人,竟然也能做出这么绝情的事,果然是个和尚!”他心中忍不住这样想。顿时更觉得鸠摩罗什做得过分。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默默骂了一句“秃驴”!   “罗什哥哥,”不过片刻的功夫,迪丽达尔便到了他的面前,她毫不避讳地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问道:“你是要跑吗?他们说你要逃走。”   “谁说?”查建勇问。   “中原人说的。”迪丽达尔瞧着他,顿了顿又说:“如果你真的要走,带我一起好吗?”   “这外面是沙漠。你跟着我出去,兴许会死在大漠里。”对着这样一张漂亮的脸,查建勇一点脾气也没有。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是你的妻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和你一起去。如果你去寻死,我也陪你。”迪丽达尔看似柔弱,实际骨子里却倔强的要命。   她的这番话没有打动当时的鸠摩罗什,却打动了查建勇。   他不由轻轻牵起她的手,说:“我是个和尚,你不会后悔吗?”   “姑姑也嫁给了和尚。所以才有了你,难道不是吗?”迪丽达尔的大眼睛忽闪着,一派天真。   “不要爱上我。我不想你受到伤害。我和我父亲不一样……”查建勇瞧着她,突然觉得悲伤,半晌才轻声对她说:“迪丽达尔,那天晚上的事我很抱歉。我愿意给你一个交代。”   “怎么交代呢?娶我为妻吧?”迪丽达尔期待的瞧着他。   她的名字,在西域,是心上人的意思。   所以,她最喜欢听他唤自己的名字。   “我不能娶你。我是修行者,但我愿意以死谢罪。”虽然查建勇想说些别的,可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左右这一切。   这就像是剧本早已安排好,大家都在预设的铁轨上行驶,除了配合出演,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以死谢罪吗?”这四个字刺伤了迪丽达尔的心,她抬头瞧着他,眼里盈满泪珠,“难道娶我比死更可怕吗?我喜欢哥哥,所以更希望能够成全哥哥。如果哥哥不愿意娶我,那就做一对假夫妻吧。”   “迪丽达尔……”查建勇被她的话感动了。   他很想抱住她,可却发现自己的手和脚像是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完全不听使唤。   美人哭得梨花带雨,可他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铁石模样。这叫他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一顿!   “这是什么混蛋!”查建勇完全不能理解,鸠摩罗什的所作所为,心里简直别扭到了极点!   “我知道哥哥的处境。和我结婚吧,就让我们一起演一场戏,我愿意陪着哥哥度过这个难关。”迪丽达尔哭着握紧他的手,说:“我求你了,不要死。不论遇到什么,我都愿意与你一起面对……”   。 第七百六十八章:牵她的手   “快!快来!找到了!他们在这里!”   迪丽达尔与查建勇正说着,吕光将军的人便到了。   他们显然已经围着这座城找了许久,脸上的表情简直不能简单的用“厌恶”二字来概括。   迪丽达尔一看见他们,立刻条件反射似的护在了心上人的前面。   “我们只是出来走走。”对着那些人的时候,她远比身后的这个男人要勇敢。   “我的公主,这样的天气,恐怕并不适合散步。”吕光的人趾高气扬。   他们看这兄妹俩表情傲慢而不可一世。在他们眼中,他们就是俘虏!   “我们现在准备回去了。”公主不卑不亢地说:“在我们自己的地方散步,难道也需要得到你们的批准吗?”   “公主此言差矣,现在这里已经不是你们的地方了。下回出来的时候,记得报备。”吕光的人戏谑的笑。   看他们的表情,就像在看两只动物!   查建勇闻言,怒火中烧。   “我们走!”他实在不忍心让一个女人挡在自己前头,终于还是出了手。一把牵住迪丽达尔的手,拉着她直接从他们面前离开了。   他这种无视他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们,让他们忍不住在他的背后破口大骂。   “呸!什么东西!破了戒也配叫出家人,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不过是个忍辱偷生的小人罢了!也不知道王是看上了他的哪一点!”   “沽名钓誉而已。将军说,王迟早会看穿他的真面目!”   军营里的人直来直去。他们历经了战场的厮杀,习惯了杀伐果决,对于鸠摩罗什这样翩翩白衣的出家人,有的只是鄙弃。   查建勇听了这些话,似乎毫无反应。   他面无表情,牵着迪丽达尔一路往城里走。   他的手很热很温暖,轻轻这么一握,像是捧住了她的整颗心。   这是他第一次牵她的手。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手心里微微渗出的汗。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就好像在这一瞬间,天下所有的花都为她绽放了。   古城的大街上,一个白衣僧人牵着妙龄少女,穿过人山人海,走得义无反顾。   他们就像两尾逆流而上的鱼,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喧嚣如海浪,涌过他们身边,成了无足轻重的背景……   “你们看是和尚!”   “天哪,僧人怎么能这样做?”   “妖僧!妖僧——”   路人指指点点,眼神中的鄙夷像刀子一样射向他们,然而迪丽达尔却一点也不在乎。   这一刻,只有他和她是真实的,这一刻,整个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和她。   就在这一刻,迪丽达尔决心要将自己的一生都托付给他。无论他修行与否,不论他能否娶妻,不论以哪种形式,她都愿意陪在他身边。   只要他愿意,旁人的眼光一点儿也不重要。   她愿意和他在一起,那只是灵魂的贴近,她也愿意。   她想要陪他走过一程又一程,就这样一直走到雪染双鬓白,风霜刻容颜,哪怕刀山火海,生死修罗场,始终相随……   “我要嫁给你,不必是真的,只要能骗过他们就足够了。自古秀才不能与兵争,与其强争,倒不如换一种方式。”回到书房后,迪丽达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守卫,知道其实他们别无选择,不论她的心上人愿意与否,最终他都必须接受这个结果!   “也许会有更好的办法。”查建勇在鸠摩罗什的身体里,听着他自欺欺人。   “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迪丽达尔直接一盆凉水泼醒了他,“没有天神来救我们,能救我们的只有自己,你若还想活下去,那就别无选择。”   “这样对你不公平,我不希望你成为这件事情的牺牲者。”鸠摩罗什说道。   “如果是我自愿的呢?”迪丽达尔转过头来瞧着他,目光灼灼。   “我给不了你未来,我不想耽误你。”鸠摩罗什态度十分决绝。他站在桌子前,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吓人。   他大约是觉得,此时绝情才是对她最大的负责。   他几次三番的拒绝如此明显,迪丽达尔并不是傻瓜,然而她并不在乎。   “你不必这样说。我只想帮你一把。”迪达尔说道。   “为什么?”鸠摩罗什问。   “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迪丽达尔瞧着他,一直瞧,直到过了许久才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没有后悔过。”   “如果这样做可以救你的命,那么我为什么不这样做呢?”迪丽达尔用了最温和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然而鸠摩罗什还是陷入了沉默。   “吕光将军不会有那么多的耐心。这件事就这样定了吧。我去和他说。”迪丽达尔见鸠摩罗什迟迟不说话,就直接替他做了决定,拉开门走了。   “不表态就表示不用负责任了吗?”查建勇的内心很愤怒。   他看着迪丽达尔潇洒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由觉得酸楚,满是疼惜。   相比她所爱的人,这个女人独自承担了太多。   鸠摩罗什在佛法上也许是集大成者,可在感情上,对于她而言,却只是个渣男。   只可惜迪丽达尔却看不穿这一点。她自以为自己爱上的人是个英雄,因此甘愿为他牺牲一切,赴汤蹈火。   她期待着十里红妆,凤冠霞帔,踏着阳光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做他的妻子,与他度过每一个春夏秋冬。   然而,却不知道,到头来自己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感动了自己!   自始至终,她从来没有走进过鸠摩罗什的心……   。 第七百六十九章:天真   “你说他改变心意,愿意娶你了?”   大殿上,吕光问迪丽达尔。   满殿的朝臣,闻言议论纷纷。   谁也不相信鸠摩罗什会突然改变心意。   他是那样决绝,那样坚定的修道者,整个龟兹的人都很尊敬他。   没人愿意相信这样虔诚的出家人,会突然决定还俗。   “我们自幼青梅竹马。男未婚女未嫁,这又有什么稀奇的呢?”迪丽达尔仰着头不卑不亢的说:“还要感谢将军您的成全。”   “哈哈哈哈哈……”吕光高坐在大殿上,闻言不由仰天大笑。   他笑的够,才猛的一拍手掌,说道:“好!既然如此,那你们就择日成婚。到时候我定备一份厚礼……”   三日后,龟兹城内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按照吕光的命令做了布置,全城上下洋溢着一种喜庆却又压抑的气氛。   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迪丽达尔和鸠摩罗什,完成了婚礼。   对龟兹来说,这是一种屈辱。   每个人都强颜欢笑,迫于吕光的威逼。   迪丽达尔,穿上了嫁衣,在龟兹,特有的舞乐声中,嫁给了她所爱的人。   一切似乎都与正常的婚礼毫无差别,然而一切,又与别人的婚礼都不一样——新郎与新娘不过是在表演。只不过有人是逢场作戏,而有人却是假戏真做,入戏太深!   入夜当宾客们都散去,迪丽达尔与鸠摩罗什坐在婚床|上,脸上的表情凝重极了。   他们就像两尊塑像,一动不动,谁也不说话。   新婚之夜,他们把自己活成了定格的相片。   屋子里红烛高燃,烛泪点点滴滴,落在烛台上。   大红色的幔帐垂下来,映着红烛的光亮将整间屋子都晕得通红。   一切都染透了新婚的喜气。一切都像是真的,而一切却又都不是真的。   鸠摩罗什一身喜服,手中却拿着佛珠。在这场婚礼中,他始终是游离,如同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他可以表演,却无法演出快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一切都是不情不愿的模样,这对迪丽达尔,无疑是一种伤害。   门外,站着吕光派来的耳目。   他们站在门口,耳朵竖得老长,就等着听屋里的动静。   是的,吕光自然没有那么好骗,绝不会是迪丽达尔一句话就能够蒙混过去的。   如果今天晚上他们两个没有动静,很可能明天他们就得站到断头台上去了!   “时间不早了,你睡吧。”终于鸠摩罗什站起身。他抱了个枕头打算在地上将就一晚。   而这时候,他连盖头都还没有掀。   在他的眼里,只要不掀盖头,她就不是他的新娘。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负责任的全身而退,谁知才起身,就被迪丽达尔一把拽住了。   “不可以。”她的声音很轻,然而态度却十分坚决。   “怎么?”鸠摩罗什完全在状况之外。   这时候,迪丽达儿忍不住自己掀去了盖头。   “我们已经成亲,无论你有没有掀盖头,我都是你的妻子。你不该睡在地上。”迪丽达尔抬眼,迎着他的目光说。   她从来不是个胆怯的女人。   “我们说好的,你不能出尔反尔。”鸠摩罗什顿时觉得自己被骗了。   “你是我的丈夫,妻子和丈夫本就应该睡在一张床|上。”迪丽达尔的态度很坚决。   可紧接着,她便伸手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用眼神示意他,往窗外看。   窗户上的人影十分明显。   鸠摩罗什看了一眼便什么都明白了。   于是他坐下来,不再说话。   这种监视,让鸠摩罗什烦躁起来。他的呼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的粗重,很显然他快要爆发了。   “今天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静静的坐一晚上不是也很好吗?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只是坐着也很幸福……”迪丽达尔轻声劝慰。   她转头瞧着他,目光真挚而热烈。   鸠摩罗什醉酒的那天晚上,他伶仃大醉,而她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这件事里只有心甘情愿。   “门外的人还在等着回去复命呢。”终于,她把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地覆到了他的手上。   “不可以。我们说好的。”鸠摩罗什厌恶的甩开了她的手。   “这种事情可以造假。”迪丽达尔,退而求其次。   她走到床尾,轻轻做了个推床的动作。   顿时,木床发出了吱嘎的声响。   鸠摩罗什见状,不由一愣。   “夜深了,夫君。我们该歇息了。”说着,她熄灭了烛火,拉着他走到了床尾。   “我不想让你死。我只想永远陪在你的身边。无论什么样的身份都好,哪怕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侍女。不要推开我好吗?”   说罢,她就开始用力的摇|床。   很快,这床就被她推得吱嘎作响。   鸠摩罗什在黑暗中看着她瘦弱的身影,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于是也伸出手去帮她。   “你想推多久?”迪丽达尔,见心上人终于开始配合自己,心里不由高兴起来,忍不住拿他打趣。   “推多久才合适呢?”鸠摩罗什不通男女之事,反而一本正经的问她。   黑暗中,她被他的问题逗笑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怎么了?”鸠摩罗什,不解地问。   “长一点呢……则显得你孔武有力,短一点呢……”迪丽达尔说了一半,便不说了,只用力的继续推起了床。   “短一点会怎么样?”鸠摩罗什见她说一半留一半,连忙追问。   “短一点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也许别人要同情我。”迪丽达儿忍着笑说道。   “为什么要同情你?”鸠摩罗什,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种问题要是换个别的男人问,迪丽达尔一定觉得他是故意的。然而放在鸠摩罗什的身上,她却只觉得,他单纯的可爱。   “没什么。”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睡觉了。就按照你刚才说的,你睡地上。”   “才这么会儿?!”鸠摩罗什问。   “那你还要多久?佛说人不能太贪心。”迪丽达尔笑着走开了。   这还是他们俩头一次如此轻松的对话。   也许是黑暗卸去了人的伪装,也卸下了人的心房……   。 第七百七十章:一束光芒   迪丽达尔和鸠摩罗什婚后的日子,平淡而温馨。   查建勇,顶着鸠摩罗什的身份,与她在一起生活了两年。   这两年里,他见识到了她热烈而深沉的爱。   西域的女子如同烈火,爱的张扬,爱的高调。   纵使他们不过是契约夫妻,可迪丽达尔照样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他。   那两年的时光,黑暗而冗长,痛苦而绝望。   若没有迪丽达尔,只怕鸠摩罗什,撑不下去。   她就像一道光,照进了他黑暗的生活中,给了他温暖和希望。   一天午后,迪丽达尔像往常一样院子里做织毯。   天渐渐的凉了,她想给鸠罗摩什织一条打坐用的毯子。   为了这条毯子,她已经忙了好些天。   白天鸠摩罗什研读佛经的时候,她便在院子里做毯子。   两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院里,互不打扰,静静的陪伴着彼此。   这天一早,吕光便叫人把鸠摩罗什喊了过去。这叫迪丽达尔一早上都心神不宁,生怕他又会出什么坏主意来刁难他。   “公主你又漏针了!”侍女在一旁看她缝的乱七八糟的,忍不住嚷嚷。   “啊!真的。”迪丽达尔见状,叫了起来。   “公主,罗什大人不会有事的。你不要这样担忧。”侍女知道她的心思,于是开口相劝。   “要是能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就好了。”迪丽达尔毫不掩饰,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正要说些什么,原本静悄悄的院子,却突然喧闹了起来。   她听见院外似乎有许多人,正高声嚷着什么,便住了口。只对侍女说:“到外面去看看,这是出了什么事。”   侍女闻言不敢耽搁,连忙跑了出去。   然而才不过一瞬,他就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来,大惊失色的喊道:“罗什大人出事了!吕将军叫他骑牛,结果他从牛上摔了下来!”   “你说什么?!”迪丽达尔一听到这话,惊得立刻从凳子上跳了起来,抓着她便问:“他在哪儿?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外面,他们正把他往里抬。”侍女答。   迪丽达尔听了这话哪里还坐得住,他放下手中的针线,便朝门外冲去。   另外,鸠摩罗什被吕光的人放在担架上,正往这边抬。   他看上去气息奄奄,身上还挂了彩受了伤,看起来严重极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迪丽达尔又气又心疼,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你们的将军又做了什么荒唐的事?就不能放过我们吗?”她瞧着鸠摩罗什满脸是血的模样,恨不得一刀杀了吕光!   然而,小国无尊严。   她除了抗议,再无他法。   “没办法,是他自不量力,要和将军打赌,说自己能骑牛。”对方的态度依旧傲慢。   迪丽达尔很想冲上去据理力争,然而她知道惹怒对方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为了鸠摩罗什,她只好强压怒火,努力保持冷静。   “请大夫了吗?他伤的这么严重,需要大夫。”她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口吻说。   “这你不用担心,吕光将军已经派人去请了。”对方说完这句话,就把手里的担架往院子里一扔直接跑了!   “无耻至极!”他们的所作所为,让迪丽达尔怒火中烧。   她俯身仔细检查鸠摩罗什的伤情,哭得像个泪人。   “我没事。”鸠摩罗什这时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冲她笑了笑,说:“别担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不这样的话下一回他定然还要叫我骑牛。”   “你故意摔下来的?!”这话简直叫迪丽达尔抓狂。   “对。”虽然受了伤,鸠摩罗什的样子却好像很轻松。   “你疯了吗?万一摔坏了怎么办?万一瘫痪了怎么办?”迪丽达尔简直想打他。   “万一摔坏了,不是还有你吗?要是瘫痪了,你会离开我吗?”鸠摩罗什伸手抚了抚她的脸。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就像世间那些寻常的夫妻那般,是亲人也是朋友。   “那要这么说,我应当希望你瘫痪。”迪丽达尔气得直说反话,她没好气的瞧着他说:“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你跑了!你就能永远待在我身边了!”   “可怕的女人。”鸠摩罗什笑了,他把头扭向另一边,尽力用最大的声音,说:“难怪有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一跤,他其实跌得很重。   说自己是故意的,那不过是为了转移迪丽达尔的注意力,不忍心看她那样悲伤罢了。   很快的,鸠摩罗什就陷入了昏迷。   大夫抵达的时候,他已经全然没有了反应。   吕光一连派了三个大夫来,都说他药石无医,除了准备后事,再也没有别的办法!   “大夫怎么办?”迪丽达尔不断的抹眼泪。   他缠着最后一位大夫,不住的恳求,只求他能尽力的救治他。   然而那位大夫却只是摇头,束手无策。   “我也没有办法,他伤的太重了,只能看他自己能不能熬过去。接下来的一天一夜是关键,夫人一定要陪在大人身边、多说些鼓励他的话,刺|激他。希望他能在这段时间内醒过来。”大夫说道。   “如果他在这段时间内醒不过来呢,会怎么样?”迪丽达尔忙问。   “那就没得救了。”大夫说得言简意赅。   这话对于迪丽达尔来说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送走大夫后,她便开始,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希望他能早日醒来。   “你快醒醒吧,求你了。”她一边为他擦拭,一边不断的和他说话。   她将自己这些日子以来,与他的点点滴滴都说了一遍。说到动情处,她哭得难以自制,然而,他却并没有醒来。   眼看着一天一夜马上就要到期,她伏在他床前,哭肿了双眼。   侍女见她如此悲伤,实在看不下去,于是就对她说:“公主,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向天神许愿。兴许……那里可以帮帮我们!”   “还有这样的地方,在哪里?你告诉我。”公主一听,连忙问。   “在罗布泊,听说在那里有一座庙。里面住着一位婆婆,她无所不能……”侍女说道。   “那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把我所有的嫁妆都带上。”公主一听这话立刻说道。   “不,那个庙,和其他的庙不一样。在那里,你要有所求,就必须要有等值的东西交换。”侍女这时却拉住了她。   “什么意思?是说要用我的命,来换他的命吗?如果是这样,那就把我的命拿去好了……”迪丽达尔如是说。   。 第七百七十一章:庙   那时候的罗布泊,还没有干涸。   从龟兹到罗布坡,风沙虽大,但沿途都有河流。   为了救心上人一命,迪丽达尔骑着骆驼,从龟兹古城出发,前往罗布泊神庙。   这一路,气候恶劣,气温极高。迪丽达尔作为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还从未吃过这样的苦头。   她跋山涉水,千里迢迢,穿越沙漠,昼夜不息。花了十多天,才终于来到了罗布泊,找到了那座传说中的神庙。   这座庙看起来,和其他的庙宇截然不同。她看起来透露出一种阴|邪之气,并不像是拥有正神的庙。   那尖尖的庙顶,向两边翘起的飞檐,以及被涂成纯黑色的庙墙,无不透露出一种诡异恐怖的气氛。   罗布泊的天气,一向炎热难熬,谁知道到了这神庙前,这里的温度却骤然下降!   可以说这里至少比周边的温度低5~6度。这显然是不正常的。   迪丽达尔站在神庙外,迟迟不敢,抬脚往里走。   “你确定就是这里吗?”不知怎的,迪丽达尔突然觉得恐惧。   “是这里没错的。”侍女点了点头。   “可我看这里一点都不像庙。”迪丽达尔心里很害怕。   “这里和罗什大人的庙不一样。它们不是一种庙。”侍女又说。   “他们会要我的什么呢?”抵达有些心动,可更多的是顾虑。   “公主,你不要害怕,不会有事的。”侍女宽慰道。   在她的再三劝慰下,迪丽达尔终于还是动了心。   只看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便鼓足勇气,咬牙往庙里走去。   就在她踏进庙门的那一刻,一只黑猫突然从院子里窜了出来,“喵呜”一声,从她身上飞过。一下子将她的手抓破了!   “啊——”猫爪锋利,迪丽达尔痛得忍不住惊叫出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野猫所伤。只捂着自己的手背不说话。   “公主,你没事吧?”侍女见状,连忙上来查看她的伤口,结果却发现这三道猫爪痕,深已见骨!   “这里的野猫也太厉害了吧。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侍女忍不住骂了一句。   “我没事。”迪丽达尔捂着自己的伤口,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说:“这只猫绝不是什么野猫。她就是这庙里养的猫。”   “庙里的猫?!庙里的猫怎么会这么凶?”侍女也觉得这很反常。   “我猜这大概是座阴庙。”事到如今,迪丽达尔已经知道了自己即将面临什么。然而,她却反而不惧怕了。   “阴庙?!那咱们走吧!”侍女一听这话也觉得不对劲,于是便想要拉她离开。   所谓阴庙,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祭拜阴|魂的庙。   古时候的人因为担心孤魂野鬼无人祭祀会为祸人间,所以为它们盖小祠,义冢,以平息他们的怒气。   经过长时间的演变,这就成了阴庙!   阴庙可不是给人活人去的地方。里面一般都会设立纳骨塔、纳骨间等,用来放置无主骨骸,平时都是重门深锁,一般只有到七月中元节的时候才会开放。   而这时候,他们竟然在罗布泊见到了一座阴庙。这实在有些吓人!   “公主咱们还是走吧!”是你这时候后悔极了,自己这下是闯了大祸了。   “不急着走,先到庙里去看看再说。”然而迪丽达尔这时却已经劝不住了。   她不顾侍女的阻挠,径直便往那庙里面闯。很快就跨过了门槛和照壁,穿过院子,进了主殿。   这座庙里没有神像,只有一些随意摆放的瓶瓶罐罐。地上也是一片狼藉,看起来并没有人长住的样子。   这里到处给人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   迪丽达尔在这里转了一圈,内心觉得无比绝望。她感觉自己这一回,完全是白来了!   “有人吗?请问这里有人吗?”她礼貌的对着屋子大喊。   然而这屋子里却无人应答,空荡荡的,只有她的回声。   “听说这里有位婆婆,请问婆婆在吗?”她不死心的又问。   然而一切还是毫无回音。   这叫他无比沮丧,差点没直接哭出来!   然而,就在她绝望,沮丧,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听见后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出现了!   “是谁找老太婆?”老婆婆说着,便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他整个人都穿的破破烂烂的,看起来还有些脏兮兮的。用现在的话说,骑上扫把,她就是一个典型的女巫!   “是我婆婆,我想要求一个方法。”迪丽达尔一看见她就毕恭毕敬的跪了下来。   “求一个方法,什么方法?招财的方法还是和合的方法?”老婆子瞧了瞧她,略带着些嘲讽的问。   “是要救我的丈夫。他从牛背上骑下来伤的很重。大家都说他不行了,但我想到婆婆你神通广大,有求必应,所以想来碰碰运气。”   说着,迪丽达尔立刻在老婆子面前跪了下来。   “你的丈夫,你没有丈夫。”老婆子听了这话,略略沉吟了一声,又说:“你哪来的丈夫?”   迪丽达尔被她这话吓了一跳,于是只好大概的向她解释了自己的婚姻。   “嗯,看来你很爱你丈夫。”老婆子听了这话,瞧了她有一会儿,才说;“小姑娘,你要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强求来的姻缘也不会有幸福。”   “婆婆我不在乎这些,我现在只想救我丈夫的命。”迪丽达尔摇了摇头,说:“还求婆婆指点迷津,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我丈夫活过来?”   “找到我这里来的人都知道,要在我这儿有所求,必须有所舍,一物换一物。等价交换。”老婆子说道。   “他就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如果你觉得可以,你可以把我的命拿走,除了他以外,我就只有这些了。”来之前,迪丽达尔显然已经想好了一切。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也不能吃,二不能用,咱不能带来任何的好处。”谁知那老婆子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想要什么?”迪丽达尔怯怯的问。   “这样吧,我也不为难你,我可以替你救活他,但你要用你终身的爱情来交换!”老婆子说。   “那……如果我做不到……”迪丽达尔有些担忧。   “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会成为被神灵抛弃的人,永生永世受到诅咒,你的子民,也会永生永世受到诅咒……   如果你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那么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 第七百七十二章:寸点   “我可以救活他,但代价是,他痊愈的那一刻,也是你该要离开他的时候。你考虑一下。”   庙里,老婆婆的声音苍老如枯木,听着有些可怖,同时却又充满了诱惑力。   她仿佛每一句话都踩在了人心的寸点上,让人难以拒绝。   “可以,只要你能救活他,我什么都愿意。”公主答应得毫不犹豫。此时此刻,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救活她的心上人更重要的了。   “公主,慎重啊!”   侍女听了公主的话,立刻担忧的嚷了起来:“怎么能离开罗什大人呢?公主您有多爱他,谁都知道!”   “我没关系。”迪丽达尔闻言,制止了她,只说:“如果他死了,难道我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能不能在一起一点也不重要,只要我知道他好好的,哪怕一辈子都不见面,我也愿意。”   “公主……”侍女还想相劝。   “不要再说了。我心意已决,不会改变了。”迪丽达尔说道。   说罢,她便走到老婆婆面前,极其诚恳地对着他说:“只要你能救活他,我一定会遵守诺言离开他。”   “不后悔吗?”老婆婆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一诺千金。”迪丽达尔说道。   “你必须要知道,倘使你言而无信,即使他活了,以后也会立即死去,而你自己也将成为被神抛弃的人,永堕地狱。希望你不要走到那一天。”老婆婆说道。   “我不会的。还请婆婆出手相救。”说着迪丽达尔便跪了下来。   她原以为老婆婆会赐给她什么灵丹妙药,起死回生。谁知她却只是对她摆了摆手,说:“你回去吧。一切都会如你的愿。”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那老婆子来去如风,只留下迪丽达尔和侍女两个面面相觑。刚才的一切仿佛从来没有发生过。   迪达尔在大殿里跪了很久很久,才回过神来,由侍女搀扶着离开了。   她感慨神庙中发生的一切,恍若一场梦。回到龟兹的时候,却发现鸠摩罗什竟已经醒了过来。   “大人什么时候醒的?”她见状,抓着家中的从仆问。   “就在两三天前,突然就醒了。”仆人以为她只是激动,便高兴地说:“大夫已经来瞧过了。说一切无恙,只要静静调养,很快就会完全恢复的。”   “他吃的好吗?吃睡如何?”迪丽达尔有些回不过神。   “睡自然是好的,就是吃……”仆人欲言又止。   “吃怎么了?胃口不好吗?”迪丽达尔闻言紧张起来。   “大人吃的很少,似乎没什么胃口。不过大夫说这也是正常的,毕竟还受着内伤,宜清淡饮食。”仆人又说。   迪丽达尔点了点头。她顿了有一会儿,突然不死心的问:“我走开这么多天,他可曾问起过我?”   这问题一说出口,她便觉得有些后悔。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她剃头担子一头热,这话问出来颇有些自取其辱的味道。   然而仆人是个情商极高的人。她自然明白自己的主子想听什么,不想听什么。因此,只叹了口气说:“大人这几天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   “他不说话?”迪丽达尔不由皱眉。   “醒着也只是望着门口,傻了一样,也不理人。”仆人说道。   迪丽达尔听了这话,自然忧心,于是不再多言,赶忙跑进房间去看他。   自己走了半个月,他却连一问都没问起过,要说没有一点怨言是假的。但此刻什么也不如他的身体来得重要!   一踏进房间,她便看见鸠摩罗什,斜躺在靠枕上,正闭着眼睛休息。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倏地睁开眼睛,刚好撞上了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清亮,一如既往。而她却黑了,也瘦了许多。   “你醒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是悲是喜,明明有满肚子的话,可到头来却只说了这三个字。   他瞧着她,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讶。就好像眼前这个女人,他压根就不认识一样。   她见状有些局促的,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这才突然懊恼起来,自己这风尘仆仆的一路,连脸都没有洗一把,便跑过来看他,实在是草率了。   “你瘦了。”终于他说了一句。   他的话让她如释重负。如果他方才说的是你黑了,那她必定会难过得要死!   “我出了趟门。你不会怪我吧?”她笑着走到他身边来,绝口不提自己在罗布泊的那些事。   而他,也没有问。   “我想吃你做的沙棘糕。”他只是瞧着她,突然说道。   “好,我马上去给你做。”迪丽达尔闻言,心中不由一动。   这沙棘糕只有她会做,因为是她自创的!   龟兹的沙棘,特别好吃,酸酸甜甜富含营养,十分开胃。   一般他们都会拿这果子打成浆,喝果汁。   但迪丽达尔却别出心裁,将打出的果汁揉进了面粉里,做出了各式的糕点。   鸠摩罗什做学问或是打坐、煮茶的时候,她都会做上一些糕点,放在他的手边。   都说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迪丽达尔虽然不知道这句话,却无心插柳,绿叶成荫了!   “我还想吃夏图特。”他见她要走,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些撒娇的口气说。   他从没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过话,她真实的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依恋。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让她的心里不由得开出了一朵花。   “是夏图特打汁吗?”她笑着问。   “不,我要拌酸奶吃。”他想了想,答得认真。   她被他这模样,弄得一点办法也没有,只笑着问:“他们都说,你这几天几乎没有吃过东西,怎么今天胃口倒好起来了?”   “他们做的东西我吃不惯。”他毫不避讳的说。   这话,让迪丽达尔的心没由来的怦怦直跳。   虽然她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但还是忍不住为之激动。   “告诉我你还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心上人依恋自己,更幸福的呢?   没有了,一定没有了。至少迪丽达尔,想不出来……   。 第七百七十三章:春天来得晚了些   在厨房里做沙棘糕的时候,迪丽达尔的脸上漾满了笑意。   虽然鸠摩罗什好像什么也没说,可他今天能这样对待自己,已胜过了千言万语。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虽然温文有礼,看起来似乎相敬如宾,实际上却充满了距离感,两人之间的关系,疏远的好像隔了一片沙漠。   “公主,你去歇息会儿吧。你才回来,脸都顾不上洗,就跑来这里给他做糕点。你不累吗?”侍女陪在她身边有些心疼。   “我不累,他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我要给他做一餐饭。”迪丽达尔笑得幸福。   她这时候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在神庙中许下的诺言。   这叫侍女看了,不由忧心。   她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旁敲侧击的提醒自己的主子。   “您说,大人会醒过来,和神庙里婆婆的话有关系吗?”侍女问。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迪丽达尔的笑容,就凝在了脸上,就连她的手也不会揉面了!   “我们从罗布泊回来,他就好了。公主,会不会真的是婆婆帮了我们?”侍女见她不说话,又提了一句。   这话让气氛降到了冰点。   迪丽达尔感觉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的扎了一刀。   她才刚看到了一点希望,然而现在这微弱的希望之火,却被这一大盆的冰水,给浇了个透凉。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此一时,彼一时。   在神庙的时候,她一心只想让他活下去。可现在回来了,看见他好好的,她却又想要更多。   “他还没有痊愈呢。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虽然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但最终她还是这样说。   “公主,你心软了?”侍女听了这话愈发忧心。   “他告诉我,他想吃我做的沙棘糕,她告诉我,他吃不惯别人做的饭菜……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迪丽达尔终于忍不住,掩面而泣。   她心软了,她后悔了。她不能在这段感情刚刚有了转机的时候放弃他!   “他第一次这样和我说话。阿普,从前我不敢确定,可现在我敢说他对我一定有感情。我不能在这时候放弃。”迪丽达尔说道。   “难道你为了爱情,情愿遭到神的抛弃吗?”侍女阿普觉得迪丽达尔疯了。   “阿普,我爱了他这么多年,我只想要一个结果。此时我能听见他说一声爱我,那我死在他的怀里都甘愿!被神抛弃又如何?我只想要一个结果……”   迪丽达尔的态度决绝极了。   自古痴情空余恨,对于鸠摩罗什,迪丽达尔早已放不下所执!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里,他果真全心全意的照顾鸠摩罗什陪着他康复。   这也许是迪丽达尔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他们两人的心,无限的靠近彼此。   鸠摩罗什对她的态度,与坠牛前截然不同。   也许是在异国他乡被俘虏,又无端受了这样一次折磨,人总是显得格外无助,格外需要别人的关心。   鸠摩罗什渐渐的将她当成了真正的妻子。   “吕光将军,今天找人来送了封信给我。”迪丽达尔搀着他,在院子里做康复锻炼的时候,步履艰难的鸠摩罗什,突然对她说了一句。   “哦,他说什么?他想怎么样?”迪丽达尔一听是吕光,顿时紧张了起来。   “他说军队马上就要开拔了。他要带着我回朝。”   鸠摩罗什的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而她的手,则环在鸠摩罗什的腰里。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得满头大汗,为了不至于跌倒,他只好让她当作拐杖,紧拥着她,而她呢,为了防止他跌倒,也将他扶得紧紧的。   虽说只是为了做康复,但这个动作也的确是亲密了些,即使是真正的夫妻,这样的举动,也容易招惹来闲言碎语。   然而偏偏这两个人,却似乎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他们只是走着,一圈又一圈,认真极了。   扶人走路是很累的。虽然只是在院子里简简单单的走几圈。迪丽达尔却也常常累得感觉自己体力透支,根本没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   “那……你怎么想?真的要跟他回朝吗?”迪丽达尔一听这话,心头一重。   “他的都城在长安,如果我跟他回朝,就会离中原更近一点,那样也许更利于我宣扬佛法。”   鸠摩罗什说着,瞧了瞧她脸上的表情。   “哦……”迪丽达尔的心情荡到了谷底,然而她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因为他知道,他们俩不过是契约的夫妻,自己根本没有权利绑住他,不让他走。更没有权利要求他,带她一起走!   “怎么了?”鸠摩罗什见她如此失落,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没什么。”作为他的契约妻子,迪达尔没有任何的立场对他说些什么!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对着自己生闷气。   要是放在从前,鸠摩罗什才不会管她这些小心思,小脾气。   然而这时候,他却好像突然开了窍,瞧见她不说话,便有意逗了逗她,说:“看来咱们俩这契约的日子要到期了。”   “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这一下,迪丽达尔彻底炸毛了。   她本来只是有些生闷气,窝着火,但现在是真的生气了。   “你既然这样想,你走便是了。我又不会拦着你。”说着,她抽回了揽在他腰上的手,板着一张脸便要离开。   “你到哪里去?”鸠摩罗什见他这样生气,心中竟有些小小的得意。   最近这段日子,他越发喜欢逗弄她了。   她单纯善良,干净的像一捧火,在他面前总是憨憨的模样。   “我去给你打包行李。”迪丽达尔并不知道心上人的主意,只气呼呼的说:“好让你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你回来,我话还没有说完。”鸠摩罗什见她如此笑得更欢了。   “我不来,你的话我不要听。”迪丽达尔负气说道。   “你要是不听,可要后悔。”鸠摩罗什见她真的生气了,忙喊。   “我没什么可后悔的。”迪丽达尔气得不轻,尤其是看他还如此傲慢,便越发觉得心里恨得牙痒痒,“你走了正好!”   她说着扭头就要走。   谁知,刚才还步履蹒跚的鸠摩罗什,这时却突然动作敏捷地往前跃了一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你……”他的动作敏捷,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瞠目结舌,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因为在这一刻之前,他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始终像个瘫痪不能自理的人!!!   。 第七百七十四章:噩梦   “你……你的脚……”   迪丽达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指着鸠摩罗什的腿,震惊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鸠摩罗什呢?这时也有些尴尬。   不过为了避免尴尬,他干脆将她把拽进自己的怀里,俯头便吻住了她!   “唔——”这一切来的太突然,迪丽达尔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而且这场梦极短,她还来不及细细的品味,梦就醒了。   “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他松开她,瞧着她问。   “什么?”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完全处于空白状态。   “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离开龟兹。”鸠摩罗什捏了捏她的鼻子,心情好极了。   他终于做了自己早就想做的事。感情来了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管他什么佛什么道,全都抵不过这一时三刻的激情!   “你是说真的吗?”这分明是件大好事,可不知怎的,迪丽达尔却哭了起来。   可不是什么默默流泪,而是一下子拉开了闸门似的,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真是个傻姑娘。”她这模样叫鸠摩罗什心疼。   于是他再度将她拉进怀里,说:“是不是真的,你自己体会不到吗?”   “你从前也没说过,我怎么体会?”她哭哭啼啼的反问。   有些事情做比说更重要。   嘴巴上半天也没讲清楚的事情,放手去做,一秒便能明白。   于是,鸠摩罗什再度俯身吻住她,将她嘴角边,苦涩的泪水一一尝遍,再揉化、打碎,合成这世间最甜的蜜……   在他的带领下,迪丽达尔渐渐投入。   她不再流泪,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只蝴蝶,正随着心上人翩翩而飞。   它们越飞越高,越飞越远,阳光温暖的包裹着他们。春风送他们越过最美的山河,去最高处,您一片幸福的国度,搭窝筑巢……   “你累吗?”一吻终结,鸠摩罗什突然问她。   “什么?!”她只觉得自己大脑缺氧,靠在他的怀里,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累了,需要休息。”鸠摩罗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直接一把将她横抱起来,然后便径直往屋里去。   “天!你怎么……”这下迪丽达尔更加吃惊了,“你别硬撑,一会儿要是摔倒了就麻烦了。”   “我早就好了。”谁知这是鸠摩罗什却说。   “你早就好了?!那你为什么……”她想问他为什么骗自己,可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太重,怕他会生气。   “为什么骗你是吗?”鸠摩罗什笑了。   其实他并不是故意要骗他,只是发现这段时间迪丽达尔简直将他当做了一个婴儿,什么都要替他打点好。   这叫他哭笑不得,于是打算瞧瞧,如果自己不表现出来,这个傻姑娘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早就痊愈了。   “对!”她点了点头。   “因为我喜欢你陪我散步。”他笑得好看极了,简直人畜无害,让人根本没法对他生气。   “你放我下来,没有人像你这样欺负人的。”她佯装发怒。   “不,你累了,需要睡一觉。”鸠摩罗什并不听她的。   眼看着这就要进了屋子,迪丽达尔往他身上打了一拳。   “我不睡觉,你快放我下来!”她气呼呼的说。   她自觉得这一拳打得极轻,谁知鸠摩罗什却突然咳嗽起来。   他咳了几声,才皱着眉说:“你打着我伤口了。”   “骗子!”迪丽达尔却不信。   “没骗你,真的打着我的伤口了。”鸠摩罗什并没有停下脚步,依旧在往屋里走!   “我不信,我怎么没看见过?”迪丽达尔直接问。   “伤口在这里,你看不见也正常。”鸠摩罗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然后突然诡异一笑,说:“一会儿到了屋里我给你看。”   “好,这可是你说的,要是没有,以后我便唤你小骗子。”迪丽达尔气呼呼的说。   “好,你想叫我什么都行。”鸠摩罗什笑得更欢了。   “那好,一言为定。”迪丽达尔高兴的说。   明眼人都明白他要干什么,可偏偏迪丽达尔,却丝毫不知情。   反而乖乖的勾着他的脖子,跟着他进了屋子。   到了屋子里,鸠摩罗什便把他放到了床前。然后不等他一骨碌爬起来,便欺身向前,让她死死地锁在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你、你想干什么?”迪达尔后知后觉,直到这时候才感觉气氛有点不对。   “给你看伤口啊。”鸠摩罗什坏坏的笑。   “骗子,我信你的鬼话。”   迪丽达尔见状,推了他一把,想要起身。谁知,此时却已经由不得她了。   “娘子,我刚才被你打痛了,你得补偿我。”鸠摩罗什厚着脸皮,坏笑道。   这家伙要么不开窍,一开窍便是一|日千里。   “你、你想要什么补偿?”这会儿的迪丽达尔比什么时候都要老实。   “你说呢?”鸠摩罗什红着脸,笑嘻嘻的问。   然后不等他给出回答,便再一次吻住了她。   这一回他的吻,愈发热烈。   有些事情,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千年的铁树,它终于开了花!   “你不是说让我好好休息一会儿吗?”一吻的间歇,迪丽达尔问。   “乖,一会就让你好好休息。”鸠摩罗什哄她。   在他的柔情攻势下,迪丽达尔终于彻底沦|陷了……   说好的契约夫妻终于变了味道。   这是,当初迪丽达尔最期望的是。   然而当梦想成真的时候,也正是神庙中的诺言该要兑现的时候!   属于她的爱情在这一刻到来,也即将在这一刻终结。   沉浸在幸福中的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她只是沉沉的睡去,不想却在进入梦乡的那一刻,梦见了自己最不想梦见的人……   梦境中,罗布泊的阴庙还是原先的模样。差别不过是,原先干净的地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排枯骨!   这些骨头横列成一排,而那老婆子就坐在这些骨头的后面。   这座所谓的神庙中阴风四起。就连原本看着正常的老婆子,在此刻也变得异常恐怖。   她端坐在枯骨后面,一看见迪丽达尔走进去,便突然睁眼,对她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 第七百七十五章:抉择   “啊——”   迪丽达尔从噩梦中惊坐而起。   她倒抽一口凉气,缓了有一会儿才发现一切不过是一场梦境。   “你怎么了?”鸠摩罗什被她吵醒,于是坐起来看她。   他发现她满头是汗,惊魂未定,便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做噩梦了?”他浅吻着她的额头。   “嗯,”迪丽达尔不敢告诉他自己梦见了什么,只好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事的。来再睡一会儿。”他拉她躺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然后再度沉沉睡去。   有了他的拥抱,迪丽达尔,也很快睡着了。   然而他一睡着便立刻再一次梦见了那个老婆子。而且那梦境还与上一个梦境相连!   这也就是说她根本没有出梦!   “你认为自己躲得了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老婆子这回一看见她便说。   “我求求你,你要别的都可以,唯独爱情不行。你要多少钱?你可以告诉我,我的兄长是龟兹的王。有的是钱!”迪丽达尔恳求道。   她现在好不容易与鸠摩罗什修成正果,自然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他。   “收起你肤浅的见识,我不要钱。钱是这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老婆子变得面目狰狞,伸出双手,露出她长长的指甲,便朝她扑了过去……   这简直堪比索命。   从那天开始,她只要一闭眼,就会梦见那可怕的老婆子。   这叫他魂不守舍,心惊胆战,甚至连觉也不敢睡了。   很快,鸠摩罗什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他几次询问,她却始终没有把真相说给他听。因为她生怕他知道了真相,便会离开自己。   每当他问,她便会推说是自己身体不适,搪塞过去。   然而她的这种做法治标不治本,纯属掩耳盗铃,这件事并非是她一人能够扛下的!   梦中的老婆子越发猖狂。   她经常在梦中对她进行恐吓惊吓,不断折磨。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月,不堪折磨的迪丽达尔终于还是病倒了。   她发着高烧说胡话,在半昏迷状态中仍旧不断的向那位婆婆恳求,希望她能放过自己。   这些胡话落到了鸠摩罗什的耳中,才终于让这件事情渐渐水落石出。   “究竟是怎么回事?”鸠摩罗什大发雷霆,责问跪在地上的阿普。   阿普这时也是懊悔不叠,她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仔细讲述了他们主仆二人前往罗不泊阴庙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   “都怪我不好,我不该介绍公主到那里去的。实在是她救夫心切,又见大人迟迟没有好转。我们才会病急乱投医的……”阿普,哭哭啼啼、断断续续的说。   这故事讲罢,鸠摩罗什也着实傻了眼。   他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对阿布说,“带我去那里,我要与那位婆婆聊聊。”   阿普听了这话,顿时觉得公主有救了,于是连忙带着鸠摩罗什前往罗布泊……   待迪丽达尔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鸠摩罗什已经随着吕光离开了龟兹。   他带走了他所有的东西,仅给迪丽达尔留下了一封书信。   在这封信里,他对迪丽达尔承诺,自己此生只有她一个妻子。他们两人虽不能长相厮守,却仍可以为了彼此遥遥守望。他会专心研究佛法,将对她的爱化为大爱,度化千万人为她祈福……   他的信,感情真挚,看得迪丽达尔,泪流满面。   她知道,他们再也不能相守了。如今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自此之后的每一年,她都会想办法想尽办法托人,给他带去自己亲手制作的沙棘糕和各色小吃。   他们虽然再也没有见过面,可却始终藕断丝连,保持着联系。所以只是寥寥几语,两三块糕饼,但其间的感情却似海般深。。   这种感情难免叫人唏嘘。   鸠摩罗什跟着吕光离开后,又遭遇了许多事,最终几经辗转,才到了长安。   从他离开龟兹到他抵达长安期间,一共经过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足以让沧海化为桑田。   迪丽达尔也不再是当年养尊处优的公主。她成了龟兹国的王,统御一方子民。   因为当年在罗布泊签下的契约,女王此生都不得再动情。一旦动情,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若不是后来发生了他晚年一媾生双子的丑闻,也许他们的故事就会在这种相守中,默默走到寿终正寝,成为一段佳话。   然而现实却是,当女王在龟兹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便怒火攻心,当场吐出血来——至此,鸠摩罗什的规避计划,便彻底落空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女王的恨,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   她对着当年的侍女阿普哭诉,感慨自己这些年来遭遇的不公。越想越觉得,是遭受了欺骗。   “我为他付出了一切!他不给我任何回应也可以,但他不该羞辱我,与伎|女生出孩子来!”她咆哮,她被恨意冲昏了头脑,连夜召见了当时龟兹国内最有名的高僧。   她问高僧如何看待鸠摩罗什的事。高僧只说臭淤泥里也能开出莲花。不当以此事附会佛法。   结果她见他为他开脱,便一怒之下拔刀痛下杀手!   此事一出整个龟兹炸了锅,迅速发酵成为一件恶性|事件。在整个龟兹造成了恶劣的影响。   僧人们由此走上街头抗议,试图要推翻她的统治。   而她也在那一天决定,要对整个龟兹的僧侣进行屠|杀和驱逐。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在那一天,迪丽达尔真的成了被神彻底抛弃的人……   。 第七百七十六章:爱恨一瞬间   “我不想看了,让我出来吧。”   龟兹女王屠|杀迫害僧侣的画面,残忍而恐怖。查建勇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闭着眼睛对高朗嚷了起来。   高朗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于是便问:“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整个人都不舒服,快让我出来。”查建勇皱眉叫道。   “发生了什么事?”高朗忙问。   “她疯了!她疯了……”查建勇说着掩面而泣。   没有人明白他此刻的感受。   他终于完完整整的看到了当年整件事的始末。看到了龟兹女王为了逼出心上人,无所不用其极,他更是心如刀割。   “殿下不要再杀人了。我求求你醒醒吧!你这样做只会毁了你自己!”阿普跪在她的脚边,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但无法接受昔日善良的公主,变成了如今杀人如麻的魔王。   迪丽达尔的心是柔软的,而龟兹女王的心却生满荆棘。她脸色铁青,坐在高高的王座上,心里早已听不进劝诫之言,是遭遇背叛后的愤怒,让她失去了理智!   当初有多深情,此刻便恨的有多刻骨。   她送去的一封封书信,鸠摩罗什全都是若无物。他再也没有给她一丝一毫的回应,这叫她如何能不疯狂?   “我为了他付出了一切。他如今却连见也不愿意见我一面,只字片语也不愿意为我留下。既然他如此绝情,让我不要毁了他的佛,毁了他的法!”女王板着面孔,看上去铁石心肠。   到了此时,整个龟兹国内除了阿普,再也没有人敢接近她,更没有人敢上前劝她一劝。   “若他如此绝情,殿下您又何必为了他将自己推入地狱?殿下,你一天杀一人,就是杀尽了天下的僧侣,他若狠下心肠,也不会再来。”阿普心疼她,哭着匍匐在她脚边,一遍又一遍的劝诫着。   “是吗?他不会再来吗?那我就杀尽这天下的僧侣,看看他会不会来!”女王冷笑。   “再这样下去天神会惩罚你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阿普担忧不已。   “天神?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天神,我何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若真有天神,却如此不开眼。那我又何必再将他奉若神明?”女王低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   “阿普,你走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她将手放到阿普的头顶上,突然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是被天神抛弃的人。所以从今天起我也要抛弃天神。无论将来遭到怎样的惩罚,我也绝不后悔。”   “您、您要做什么?”阿普闻言露出惊恐的神情。   “我要毁了他,鸠摩罗什!!!”女王苦笑,话虽绝情,眼底却泛着泪光。   从那天开始,她开始加倍的屠|戮僧人。   既然杀一个无法引起他的注意,那就两个,两个不行就四个,四个不行就八个……他知道,只要自己足够狠心,总有一天,他会来找她!   在仇|恨面前一切都成了牺牲品,起初迪丽达尔还会觉得过意不去,但渐渐的,她杀红了眼,变得麻木。甚至到最后,当龟兹的百姓在背后叫她魔|女的时候,她反而觉得这是一种称赞。   消息终于传到了鸠摩罗什的耳中。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曾经所爱的人竟会变成这样的这副模样。   他想要前往龟兹国阻止这一切,谁知却遭到了国君的强烈反对。   “一切皆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视不理。”鸠摩罗什跪在王的面前,再三恳求,“如果我不去,只会让天下僧人寒心。这些年我一直在传扬佛法,我到头来连这样的事都袖手旁观,那一切岂不成了笑话?”   “你不能去,她就是为了引你去才这么做的。你这会儿要是去了,岂不要被她大卸八块?”作为旁观者,国君远比他要冷静。   “一切皆因我而起,如果她要将我大卸八块,才能平息怒气,我也愿意。”鸠摩罗什态度很坚决。   他并不知道在此前国君已经拦下了女王寄给他的近百封书信。   他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保护他,但同时也存有私心——他只是认为一旦鸠摩罗什回到了龟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必定会留在龟兹。不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被扣留,结果都一样,自己将会失去一个治国的人才。   “说到底这件事也有本王的责任。”国君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只好让了一步,说:“当初要不是本王强迫你留下法种。今日的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地步。你若是实在要回去,本王便派人陪你一同回去,做个解释。”   “大王不必如此。我一人前往也许效果更好。”鸠摩罗什拒绝了王的建议。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还请国师给本王几天时间。本王定为你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国君自然不愿意就这样放他走,于是又提出了新的建议。   “如此也好,”鸠摩罗什知道国君的心思,因此也没有强求,只说:“还请大王为我带一封信,给龟兹女王。希望这封信能让她暂时停止屠|戮。”   国君听了这话,心头顿生一计。   于是他连连点头直对鸠摩罗什说:“国师快快书写,我定快马加鞭,请人将此信送往龟兹。”   鸠摩罗什,见国君答应的这么爽快,很是感激,于是连忙提笔在大殿里就写成了一封书信,交给了国君。   他以为这样的一封书信就能解龟兹僧侣于水火之中,却不知道,终究是自己天真了!他心中牵挂的迪丽达尔,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这封信的内容!   国君一拿到这封信,立刻就组织了死士前往龟兹,准备利用这封书信,将她击杀于庭前。   鸠摩罗什对女王有感情,国君对女王却没有感情。   在他的概念里,既然这个女人多次生事,又杀人如麻,那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就这样,鸠摩罗什的书信,成了杀死女王的利器。   荆轲刺秦王没有成功,但死士击杀龟兹女王的事,却一击即中!   女王见终于等来了心上人的书信,表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如同当年的少女般激动不已。   她恨他,但也一样爱他。心里有多恨,心里也就有多爱。   她以国礼,在大殿上接待了王的使者。   然而,却还没来得及打开这封书信,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 第七百七十七章:画中美人   “女|魔头,去死吧——”   死士一击即中,不过一瞬,冰冷的刀子便插进了她的胸膛。   她始料未及,手里紧紧地攥着鸠摩罗什写给她的信。甚至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只用一种近乎荒诞的表情看着他们。   “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她皱眉,在惊疑中喃喃,缓缓地倒下去。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等来的不是解释,而是心上人决绝的一刀!   “既然神抛弃了我,那我便也抛弃他……”她眼睛圆睁着,脑海中快速闪过自己与鸠摩罗什的过往种种。   “小骗子,骗子……”她想起当年,在花树下,她对自己说的话。   言笑晏晏,一转眼却只剩沧海桑田……   “殿下!殿下——”   阿普见状惊叫,发了疯似的扑上去,一把扶住自己的主子,拼尽全力按住她的伤口,想要让血流的慢一点。   然而那血就像山洪一般,汩汩的倾泻出来,根本抑制不住,才一会儿工夫,她就泡在了血水之中!   “殿下……”阿普知道她已经没救了,但依旧嚎啕着,拼尽全力要救她,“御医呢?御医在哪里?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他们来!”   她大喊大叫,然而殿内的朝臣们,却无动于衷。   他们早就盼着她死了,就是没有这一批死士,她也活不了几日了,因为龟兹国内不止一股势力在谋划着要杀了她!   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现在这种局面对他们而言正是求之不得!既不会脏了他们的手,又能够轻易的达到所有人的目的,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是年年都能遇上的!   这些是进入龟兹时,这已经和朝中大臣打点过关系,也就是说这场暗杀其实是被默许的!   “你们……你们为什么不动?”阿普见众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终于明白过来——今日便是她主子的死期!就是本来能活,他们也不会让她活了。   “殿下!我的殿下啊……”阿普见状痛哭起来,她瞧着女王手中紧紧攥着的书信,忍不住控诉道:“你为了这样一个男人,落到如此地步,值得吗?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救他这个负心人!”   此刻,迪丽达尔已经说不出话来。   血汩汩的从她的喉咙里冒出来,她几乎不能张口。一张口便不停的往外喷血。   她听见阿普的话,什么也不能说,我问你答,只拼尽全力,将拿着信的手举到阿普的面前。   她要她读,时至今日她仍然想知道,鸠摩罗什会在信里对她自己些什么。   “公主……”阿普一看见她这个动作,顿时哭得更凶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死心?他要了你的命啊……他要了你的命!!!就是他把你一步步害到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读……读……我要……知……”最后一个字,迪丽达尔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便咽了气。   她的脑袋重重的别过去,再也没有醒来。   阿普见状,心如刀绞。   她强忍眼泪,把她抱在怀里,将满是鲜血的书信展开,在她耳边轻轻的念道:“终究是我负了你,与旁人无关。你若要我的命,我便给你。但求你放过其他无辜的人……”   阿普哽咽着,念得泣不成声。   然而,这封信的内容,迪丽达尔再也听不见了。   她倒在血泊里,用自己的血,在龟兹朝堂上,开出了一朵曼珠沙华,她留在王座上的血,久久不能洗去,成了笼罩在龟兹国上空最大的阴影……   自她以后,龟兹便彻底陷入了动荡之中,无论是谁,来到这片土地,都无法幸免于战争。   这也就是百姓口中的诅咒!   迪丽达尔暴毙的消息还没来得及传到鸠摩罗什耳中,他便在一天夜里梦见了她。   她在梦中,还是当年那个模样。笑语盈盈的,端着一盘沙棘糕,从阳光下走进屋子里。   阳光把她的头发照得金灿灿的,似海浪,波光粼粼。   鸠摩罗什一看见他,便仿佛也回到了少年时光。   他激动的迎上去,将她拥入怀中。   “迪丽达尔……”他轻唤她的名字,话才出口,一滴泪便从眼眶中滑落。   “我很想你。”他轻声对她说:“你不在的每一天我都想你。你过得好吗?”   他问她。然而她却只是笑着不说话。   她的笑一如当年,纯净无邪,让他看了能忘却烦恼。   “你做了沙棘糕?”他瞧着她手里的盘子,拿了一块起来,笑着说:“好久没吃你做的糕了。梦里都想这个味道。”   说着他便张口咬了上去,谁知这一啊,那糕里却爆出了一包鲜血,溅得他浑身都是,僧衣全都染红了!   “迪丽达尔……”他见状一惊,连忙抬头看她,结果才发现,原本明丽的少女,突然满身是血,脸色惨白,眼中淌下血泪。   “你……你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惊得说不出话来,正想抓着她细问,不料她口中却突然冒出“骗子”二字,然后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迪丽达尔!迪丽达尔——”情急之下,鸠摩罗什不由大喊。   这一喊,干脆将他从梦中喊起,挣扎着坐了起来。   “国师,您怎么了?”   姬妾在他身边醒来,见他满头是汗,连忙拿了自己的汗巾来,要为他擦汗,谁知却被他推开了。   “走开,回你自己的房间去睡觉!”他冷冷地说。心情显而易见的坏。   姬妾见状自然不敢逗留,麻利的收拾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就径直离开了。   他离开后,鸠摩罗什也再无睡意。   他干脆披衣起身坐到了书桌前,从一旁的画架上,取出了一个卷轴,展开来,铺在了桌上。   卷轴里是迪丽达尔的画像。   这画像是他自己画的,也是他身边唯一一副迪丽达尔的画。   烛火下,他瞧着画像上,那个言笑晏晏的姑娘,心中忧心不已。   “迪丽达尔,你到底怎么了?你遇上了什么事吗?”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触上画中人的脸颊,心口没由来的疼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哭。整颗心就好像被人揪住了一样,哭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憋闷的几乎要发疯!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是王使,他刚刚从王宫中赶来带来了第一手的消息,迪丽达尔……死了!!!   。 第七百七十八章:手是热的   “她死了,不是我要杀她!我根本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搞砸了一切……”   查建勇泪如雨下,他一把扯下了观元宸时,六叔给他扎上了布条,自己出来了。   进去之前的他,和出来之后的他,判若两人。   他扶着金棺,哭的泣不成声,一遍又一遍的叫着迪丽达尔的名字。   场面像极了贾宝玉哭灵。   高朗他们此时也觉得心头莫名的酸楚,实在同情这龟兹女王的遭遇。   “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这么傻?”查建勇扶棺痛哭,周遭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了,这天底下只剩下他和这具金棺。   也不知他哭了多久,一直哭到高朗六叔他们几个肚子里都饿的咕咕大叫,他才渐渐冷静,从嚎啕大哭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六叔他们见火候差不多了,连忙走过去问:“怎么样?能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吗?这金棺上为什么会写这样的话?”   “她恨我,生前恨我,死后更恨我。”查建勇哽咽着说:“我没有办法,我要是不把她镇在这里,那所有的人都将不得安宁……”   说着他讲起可能后来的那些事。   当初,等消息从王宫里传来,鸠摩罗什犹如晴天霹雳,他甚至连脚都站不稳了,直接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悲痛欲绝!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终究是我负了她!我负了她啊!”   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有了轻生的念头。并由此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绝食。   他原本想要就这样随迪丽达尔一同去了,然而紧接着在龟兹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不得不收拾心情,带着高僧们前去处理。   “她的怨念太深了。她搅得的龟兹国不得安宁,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生活在她的阴影之下。即使是厚葬,也无法平息她的怒气。为了龟兹的百姓,我不得不这样做。”查建勇说道。   金棺上的那些文字,原来并非普通的雕刻,这些文字除了少部分是墓志铭以外,大部分都是咒语,是有能量的。   这些咒语,是鸠摩罗什带着当时的西域八大圣僧一起刻下的。   这是他们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镇妖之法。   除了这些刻在棺材上的经文,整个棺木内部也以特殊的列阵方式,放上了佛家七宝。   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对佛家而言,能量极大,不仅能镇妖邪,还能净化人的灵魂。   因此这佛家七宝,对迪丽达尔这件事来说,作用极大。   她的怨念极重,恐怕只有七宝经年累月之后,才能进化。   然而,仅凭鸠摩罗什一个人之力,根本无法将她镇压。为了将她引入棺内,鸠摩罗什破例动用了幻象之术,引动了她的内心。   “她的魂魄藏在王座底下的血迹里。”   查建勇长叹了一口气,皱眉说道:“我们以王座为中心,在大殿里布了迷|魂阵。”   “利用古经文中所教授的方法,屏蔽时空,在正常的时空之外造出了一个空间。我知道她内心里真正渴望的是什么。所以在那个空间里,我模拟了当初还在龟兹时的景象……”   “她想要的,不过是长相守,对吗?”高朗问道。   “对她远比我来的痴情。悉皆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查建勇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鸠摩罗什的口气。   当初,他也算是卑鄙无耻了一把。   他利用意念调取了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在另一个时空中,几乎完全的复原了他们的过往。   阳光、雨露、花香,还有清晨拂过面的微风。   他将自己幻化成当年的白衣少年,仍坐在那小院里焚香抚琴,一如过往。   阳光映在西塔琴的琴弦上,折射出点点金光,这金光落到鸠摩罗什的眼睛里,染成圈圈光晕,令他自己也生出一种错觉来,恍若隔世。   西塔琴的音色极为柔美,且充满灵性。这琴来自鸠摩罗什的家乡。   当初他从印度来到龟兹的时候,除了经文以外,唯一随身所带的就是这把琴。   从前每当他失意的时候都会在院子里对着西塔琴倾诉,将自己的不快与委屈倾吐在琴弦上。   可以说,在龟兹的这几年,西塔琴曼妙的琴声始终贯穿,早已深深的烙在了,迪丽达尔的心上。   她是他的知音。   多年来默契的相伴相随,让她成了唯一一个能听懂他琴声里内容的人。   他的快乐,他的悲伤,他的忧愁,他的失意,全都在琴声里。只要那情深一起,迪丽达尔就知道,他的心境如何。   因此当他弹响西塔琴的时候,迪丽达尔的魂魄,很快就被招引来了。   这琴声让她安静。让她的心暂时归于安宁。   他恢复了当年的模样,踩着那悠扬的琴声,走进了虚幻中的院落。   鸠摩罗什见她来了,并没有停下,而是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糅合到了琴声里。   他知道她一定能听得懂。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   果然,琴声的变幻让迪丽达尔微微一震,随即便缓缓的在西塔琴旁边坐了下来。   她一言不发,似乎沉浸在琴声里,不多时,便红了眼眶。   鸠摩罗什见她如此,知道她定是听明白了。于是便算着时间,停了下来。   “迪丽达尔,我的心上人。你终于回来了。”鸠摩罗什看着她,含情脉脉。   这一刻,既是假的,同时却也是真的。   环境虽然是可以造假,但感情却不会,心更不会。   “我很想你。”终于,鸠摩罗什借着幻境,说出了压在心底的话。   “这是哪里?”迪丽达尔瞧着他,眼神一如当年。   “这是我与你的家啊,小傻瓜。”鸠摩罗什松开琴弦,轻轻的捉住了她的手。   “家?我有家吗?我们有家吗?这是假的!”迪丽达尔,显然不再像从前那般好骗,她冷冷的瞧着他,说:“我已经死了,拜你所赐。”   “这不是假的。”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说:“你看,我的手是热的,一切都是真的。”   。 第七百七十九章:亦真亦假   “迪丽达尔,要怎么样你才肯再相信我?”   幻境中鸠摩罗什,紧紧握着迪丽达尔的手问。   他问得认真,真心似乎展露无遗。   “你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我就相信你。”迪丽达尔冷笑。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隔阂,太多的误解。早已不是一首乐曲就能解决得了的了。   “我若留下,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吗?”鸠摩罗什闻言,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只要你留下。”迪丽达尔点了点头。   历经了这么多的伤害,她心里却依旧放不下他。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她也依旧希望能和他在一起。   “好,从现在开始,我会留在这里陪你。我们永远在一起。”鸠摩罗什,一时心动,在幻境中对她许下了诺言。   这是迪丽达尔心中所求,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的心中所求呢?   若是一切可以重来,他的选择一定会有不同。   “那你的佛法怎么办?”迪丽达尔瞧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讽刺。   她这一辈子,一直在与他的佛法拉锯,这已经成了她的一个心结。   “前半生度人,后半生度你。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佛法。”他认真地答,这一刻,他是真心的。   这句话一出口,迪丽达尔不由一怔,紧接着,便落下泪来,不顾一切的扑进了他的怀里去。   “你为什么不早些这样说?为什么不?”她哭着,委屈的像个孩子,“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多煎熬吗?你不在我身边的每一天,我都像生活在地狱里……”   他们这一路走的实在太难太难了。   如果要她重来一次,她情愿选择,从未遇见他。   “你累吗?”花树下,鸠摩罗什再一次这样问她。   她闻言脸上不由一红。   这句话的意思,她再明白不过。   “你累吗?”他拥着她,又问。   “你怎么这么坏?”迪丽达尔露出了娇|羞的神情。   “你累了,迪丽达尔。”他没有笑,反而伸手抚上她的发间,认真地说:“我带你去睡一会儿吧,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漾满了柔情。   他是真的爱她的。甘愿冒天下大不韪,也依旧爱她。若不是当初,因为罗布泊那阴庙的事,他们绝不会分开!   “罗布泊的那个老婆子,再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他摸着她花|瓣般的脸颊,深情的,温柔的……悲伤的。   “你怎么了?”迪丽达尔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没什么,也许是情到深处人孤独吧。即使是你在我的身边,我依旧觉得……”   他没办法告诉她,一切都是骗局,很快,她就会被他锁在金棺之中,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解释极为牵强,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迪丽达尔便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她义无反顾,热烈纯净一如当年,仿佛要花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去爱他,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这一闻天雷勾动地火,刹那间的电光火石,让鸠摩罗什有些失控。   天知道他究竟有多想她。   他心里最后一抹苦苦支撑的理智,也在这一刻彻底分崩离析了。   他动情的吻她,热烈的,深情的,痴缠的,像是要把这几十年来的相思之苦,一次还清。   额头,鼻尖,两鬓,脖颈……他不停的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失控。   一切虽是在他的意念之中,但其他几位高僧也一样能够洞见。   他们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只觉得是鸠摩罗什受到了这女王魂魄的蛊惑。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一遍又一遍,他不停的说,仿佛完全换了一个人。   “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迪丽达尔沉浸在幸福中,吻的间隙,她捧住了他俊美的脸庞,问:“究竟是什么时候?”   “很早很早以前,早到我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摸着她的发,呼吸明显有些粗重。   “那你为什么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推开我?”迪丽达尔问他。   “因为……因为我不能辜负了佛法。那是我当时的想法。”鸠摩罗什说道。   “傻瓜。”迪丽达尔心疼的抱住他,不再多问。   鸠摩罗什见状也默默拥住她。他知道,该是时候了。   这本就只是一场告别,而现在,到了真正该要离别的时候了。   “你累吗?”他又问她。   这话逗得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得甜蜜极了。   “我很累,你要抱我回去才行!”她笑嘻嘻的说。   “好。”鸠摩罗什的心情却很沉重。   他摸她的头,一遍又一遍,眼圈止不住,有些泛红。   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将她抱起来了。   如果再不抱,他怕她会看见自己的眼泪。   “对不起。”抱起她的那一刻,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永远都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做什么我都愿意。”她笑着看他,连眼神都是甜甜的。   “是我对不起她。根本没有什么屋子。我抱着她,进的地方是金棺。在幻境中,我们把金棺幻化成了房间的模样。”查建勇捂着脸说。   “我把她放下以后,几位高僧就同时启动了阵法。金棺的盖子盖下来,她就这样被镇在了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你是人吗?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高朗听见这话不由骂了一句。   在他们看来,这种方法,简直与下三滥无异。   “是我对不起她。”查建勇再度掩面而泣,“但凡有其他的办法,我绝不会这样做。”   “你这么做,等于又骗了她一次。那她岂不是更恨你了?”高朗想不通这种脑回路。   “我当然知道她会更恨我。所以我在金棺上加了一句咒语。此棺只有我才能打开。”查建勇又说。   很显然他当时没有想到,自己千年后还会再度来到这里,还会再次与往事重逢……   。 第七百八十章:布阵   “事已至此,后悔已然没有意义,更重要的该是补救。”   道长见查建勇悔愧难当,于是便劝了一句,道:“当初这事造物弄人,也不能全然怪你。但事在人为,如今你也该还人家一个公道了。”   查建勇一听这话,立刻普通一声跪倒在了道长面前,磕头恳求道:“还请道长出手,超度我的妻子。”   “万事万物皆讲一个道。你亏欠了她,自然也要听听她的所求,只有两不相欠了,才能再超度。”道长叹了口气说道。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显然道长对鸠摩罗什的做法也有不满。   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想平息龟兹女王的怨气,还需从源头上改变。   “无论她要什么,我都愿意配合。”查建勇信誓旦旦。   “好,那我们可以布阵了!”道长听了这话,一拍手站了起来。   “布阵?!布什么阵?!”高朗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锁魂阵。”六叔简单的说了一句。   他们师兄弟二人极有默契,哪怕事前没有通气,在阵法上也能想到一起去。   六叔这话一出口,道长立刻就点了点头,说:“金棺内的情况,难以预测。还是事先布下阵法,比较稳妥。”   他们口中的锁魂阵又叫七煞锁魂阵。   这是一种能量超强的茅山阵法。一般用于震杀恶灵。因为龟兹女王是被骗入金棺的,且这一锁就是数千年,其间的怨念,无法常理推测。   虽说这金棺中有佛家七宝,棺面上也刻有净化咒语,但这些远不如道家阵法来的强烈,效果只怕也很有限,虽然能够镇住亡魂,但并不能够让其消极怨气。   而七煞锁魂阵就不同了,此法阵,由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镇守。   所谓七煞,由七鬼组合成一颗坚毅勇敢的星曜,象征威勇,化气为将星,主肃杀,具有运用帷幄,冲锋陷阵、冒险犯难的特性。且极重义气,言出必行,出手极快。   因此由七煞镇守的法阵,战斗力超群,非一般阵法所能比拟。   此锁魂阵法的最强之处在于变幻莫测,脚踏八门,牵一发而动全身,能布下天罗地网,令亡魂在其间不能逃脱。   而道长他们之所以要用七煞锁魂阵,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   此阵法不仅可以锁魂,更能灭魂。   只要在术法上对这阵法略作改变,这七煞就能日日夜夜对拘留在法阵内的亡魂进行噬心摧残,直至其魂飞魄散,就如同人在牢狱之中遭受千刀万剐的酷刑一般!   更可怕的是,落在阵法中的亡魂,不会立刻消亡,只会忍受折磨,眼看着阵法渐渐将自己熬干。   也因为如此,这个阵法不到万不得已,一般是不会拿出来使用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素有怜悯之心。这种有些残忍的阵法,是不会随便传给弟子的。   且这种法阵要求施法者必须具备非常高强的法力,同时还要杀伐果决,甚至带着点冷酷。否则根本无法驱动七煞前来锁魂!   道长瞧了瞧墓室周围的环境,突然指着墙上的烛台,对高朗说:“把这烛台上的蜡烛拔下来。要七支白色蜡烛。”   高朗闻言不敢多问,点着头便闷声照做。   趁着他去拿蜡烛的时候,道长又转头对着查建勇问:“你属什么?”   “属鸡。怎么了?”查建勇问。   “倒也是偏巧,果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道长说着,突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把牙刀,递到了查建勇手里,说:“借你半碗血!”   “我?我的血?这里也没有碗啊!”查建勇望了望四周,说。   “前室里有,”这时六叔来了一句,“你把菜倒了就行。”   这一说,查建勇才想起前室里的那一桌宴席。   “行了,大家都快点吧!”道长说着,又突然想起前室的那些布幔,于是朝着自己师弟一招手,说:“走吧青山,我们去弄点布符,一会儿布阵好用。”   六叔听了,连连点头,于是他们只留了艾山一个人守着,其他人又再度折返前室,去准备布阵的工具。   因为什么都没带,他们只好就地取材,临时制作法器。   这一通忙活,就耗去了大半个小时。   等再度回到金棺,艾山都快睡着了。   “你们怎么才回来?”艾山一个人在墓室里多少有些害怕。毕竟这女王可不是吃素的。   “去准备材料去了。”说着,六叔高兴的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你看收获还不小呢!”   艾山闻言,忙往他的手里看,结果就看见了点火石,还有还有一小沓金银箔纸。   “哪来的金银纸?”艾山见状有些意外。   “是餐盘上的垫纸,刚好可以用来折些金银纸钱。”六叔对这个收获显然很满意,他说:“我刚才还在担心没有金银纸会不会影响法阵的效用,现在好了,问题解决了!”   “行啦,别得意了!快来吧!”金棺前,道长对他们招了招手,然后又对高朗说:“来吧,把蜡烛插到金棺旁边,插一圈。”   “七支怎么插一圈?怎么排?”高朗第一次布阵,手生得很。   “头尾各一支,左两支、右三支。”六叔替道长答了一句。   “放得深一点,风吹上来不能倒。”道长又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高朗闻言连忙着手去做。   他用前室餐桌上拿的银勺柄在地上刨坑,然后将蜡烛一一放了进去。   不多时,蜡烛便按照道长和六叔的要求放好了。   在高朗放蜡烛的过程中,六叔和道长也在忙着制作法器。查建勇则帮着把帘幔裁成了一条条长20厘米,宽14厘米的符布。   “把蜡烛点起来吧。”终于他们准备好了一切。   于是六叔取出打火石,把棺材旁边的蜡烛全都点燃了。   “你的血呢?准备好了吗?”蜡烛点起来以后,道长便转头问查建勇要血。   “差不多了,快到半碗了。”放血极疼,但查建勇为了求快,还在不停的挤压自己的伤口。   “我这血是用来干什么的?是引她出来吗?”他一边挤一边问。   “按说是要用鸡血的。但这里没有鸡就用你的血吧。”谁知,道长却给出了完全不同的答案。   “什么?!鸡血和人血是不是差的太远了些?!”查建勇闻言不由一惊。   “没事。事急从权。咱们这只有你属鸡,总比我们其他人合适一些……”道长这时却大咧咧的来了一句,“鸡乃至阳之物,鸡血则至阴,更何况你与她本就有关联,再合适不过了!”   。 第七百八十一章:阵法已成   “一会儿阵法开启之后,大家都呆在圈外,千万不要跑进来。否则后果自负。”   道长说着,用脚在地上划了个圈。   “血就这么多,还请道长省着点用。”   不多时,查建勇的血就收集成功了。   他始终觉得这人血和鸡血差别大了些。所以很怀疑它的功效,但是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尽力配合。   不过,道长倒是不在乎他的看法。   他这会儿正忙着拿查建勇的“鸡血”,蹲在地上,往那七颗白蜡烛上浇,很快就把这些蜡烛都给浇灭了。   “行吧,大家都退到圈外面去。”浇完血,道长就拿着碗,动作轻盈的跳到了圈外。   众人见状也忙,跟着跳出去。   气氛在那一瞬间发生了改变,霎时安静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所有人的心都突突的狂跳着。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吾乃老山一真君,今日法成会瑶台。烦请七煞至阵中,替吾拘拿罪人魂。但见阴风催草动,魑魅魍魉魈魃魋——”   一片静谧之中,道长开始凝神念咒。   咒语咒语,说白了就是一种声音,可以引起人心理和生理的多方面反应,这种反应会震动我们的磁场,从而激发周边的能量场,最终引动天地。   因此道家念咒的时候,往往要念3到7遍,乃至27遍。所念的咒语遍数越多,能量也就越强,起到的效果也就越明显。   若是再配合手诀,正能量更强。   此时随着咒语的深入,整个主墓室中平地起风,震荡出一个强烈的能量场。   不知怎的,这里的温度竟突然下降了8~10度,让所有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高朗更是直接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根根寒毛倒竖入悬针!   “他们来了。”就在这时六叔突然朝周遭望了望,眼神中藏不住的兴奋。   “谁、谁来了?”艾山这时吓得不轻,躲在查建勇他们背后,一动不敢动。   “是魑魅魍魉魈魃魋,这七煞。”高朗解释道。   “一会儿你们都跟着我一起念咒语,这咒语念的人越多,能量越大,明白了吗?”六叔这时说道。   “怎么念?我们不会呀!”艾山一摊手,哆哆嗦嗦的说。   “很简单,就是念这7个字。”六叔宽慰了一句。   紧接着,他又说:“每念一遍,都要将后面的字往前移,第一遍:魑、魅、魍、魉、魈、魃、魋。第二遍:魅、魑、魍、魉、魈、魃、魋。第三遍:魍、魑、魅、魉、魈、魃、魋。以此类推,直到七遍念完,明白了吗?”   六叔的解释挺复杂,众人听了都不吱声,   “明白了吗?”于是,他只好又问了一遍。   “明白了。”这回高朗答了的话。   “行,那我们开始吧!”六叔说着,便开始等着道长念到最后这一句,便紧接着跟上去,念起了魑魅魍魉……   众人跟着六叔念了一遍又一遍,一圈又一圈。只觉得风越来越大,能量越来越强。很快就从最初的阵阵小风,变成了极强的风旋,迷得众人睁不开眼!   这要是有个整容的,估计当场就能把人的假体给吹出来!   道长见阵法已成,突然就变换的手势。   只见他抓起地上的金银箔纸,念咒催动了法阵!   “无魄之魂死阵中,无魂之聻无命还。敕令!敕令!敕令!敕令!敕令!敕令!敕令——”   最后七句敕令,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响。   六叔见状连忙走到他身边,以右手捏剑指,指向阵心,为他助力。   高朗他们见了也连忙跟着照做。   于是,现场这5个人全都以同样的动作指向阵心,以精神力齐聚,引发共鸣共振,进而推动了整个阵法的开启。   阵法一启动,刚才被血浇灭的白蜡烛竟不点而燃!   这7支白蜡烛,正对应着七煞。   与方才的火光不同,此时的烛光呈现出绿色。   那绿色幽幽的,似来自幽冥界。   道长见蜡烛火光已起,知道大功告成,于是睁开眼睛瞧着查建勇便说:“可以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我要怎么做?”查建勇听了这话不由紧张起来。   “解除封印,放女王出来。”道长回答道。   “好。”查建勇闻言点了点头。   此时他已经恢复了鸠摩罗什的部分记忆,于是便盘腿打坐,开始用佛家的方法解除封印。   “嗡嘛咪嘛唄嗡……”他用佛家特有的发音凝神起咒,不多时,金棺上的字便开始,隐隐的透出一丝金光!   高朗他们第一次见佛家阵法,都好奇的很,这时看得眼睛一瞬不瞬。   “这棺材在发光啊!”艾山件金棺上的字越来越亮,忍不住指着那里大叫起来。   “这棺材上的字都是有能量的。会发光并不稀奇。但这上面所有的字都亮起来再重新褪去,这术法就失灵了。”六叔解释道。   “不知道龟兹女王怎么样了。”高朗这时忧心忡忡。   “各人自有各人的造化。这鸠摩罗什,就是她命中注定的一劫!如今劫难已过,她若挺得过来,上天自然会有好的安排。”六叔感慨道。   他们正说着。便看见金棺上的字,光芒已经开始渐渐隐退下去。而张建勇坐在阵法前,此时已是满头大汗。   他们并不知道,随着他不断的念|咒,金棺内的情形,已渐渐清晰的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画面令他意想不到……   。 第七百八十二章:空的   “迪丽达尔……”   咒语念到一半,查建勇忍不住停了下来。   他一停,方才金棺上的反应顿时消失了。   “怎么了?”六叔和道长见,他停下便问。   “这金棺是空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查建勇瞪大了眸子。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伙忙活了这么一大场,金棺里头竟然是空的!   这怎么可能?当初,他分明将女王镇压在了这棺材里,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你确定这空棺材是空的?”道长这时也皱起了眉头。   “我……我刚才看见……”查建勇也不能确定。   “你先念咒吧,把咒念完,把棺材打开,不就什么都清楚了吗?”道长说道。   查建勇听了这话才算勉强稳住心神,再次念咒。   这一回,他感觉到的金棺里依旧是空空的。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上油然而生。   “难道这棺材,已经把她给炼化了?!”他心中暗想,因此更觉得愧疚,更觉得对不起她。   终于,咒语念完了。只听咣的一声,金棺的盖子应声打开。   众人见状连忙上前查看,结果果然发现里面空无一物,别说是人了,连灰都没有一粒!   这一下,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三检查了金棺内的状况,的确发现什么也没有。   “人呢?到哪里去了?”查建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回头对着大家说:“她绝不可能自己离开,除非这地方有别人来过,而且成功地启动了咒语把她放出去了。   “会不会是金棺的能量太强,真的把她炼化了?”高朗问道。   “不可能。这咒语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只能镇魂和净化,根本不可能杀了她!”查建勇连连否认,只说:“我就是再狠心也不可能把她炼化了!”   “那这金棺有没有被打开过?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于是他蹲下来,围着金棺的口边,细细查看,想要找到一些人工撬动的痕迹,然而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整个棺材的口边,极为平整,没有丝毫撬动或被划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如果他曾经被人打开过,那么打开它的人,用的一定不是蛮力而是巧劲。   “你们应当看到了,金棺上的阵法只有我才能打开,我不相信除了我,还有谁有这个本事打开它。”查建勇笃定的说。   这一切,看起来似乎毫无头绪。   众人对着空荡荡的金棺,愁眉不展。   如果这棺材一直都是空的,那岂不是龟兹女王从来就没被镇在这里过?   可当年鸠摩罗什联合八大高僧做了这阵法之后,整个西域的确归于安宁。由此不难看出,从效果上来讲,当初这阵法的确起到了作用,女王也的确被镇在棺中,这是毋庸置疑的。   也就是说,女王被放出来应当是后来的事了。   那么究竟是谁把女王放了出来?   首先这个人要了解女王墓的具体方位,其次这个人必须有很高强的术法,第三,他定是要达到某种目的。也就是说将女王放出来对他自身有利。   要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还要不怕吃苦,冒着丧命的风险,大费周章的来到这里,这样的人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来。   不知怎的,高朗的脑海中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她的外公三原道长!   “难道会是三原道长做的?”他不禁在心里这样想。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让他自己吓了一跳。   的确,三原道长术法高超。如果他想要打开,必定能够想到办法。   只不过,他为什么要打开呢?道长来这里也只是为了寻找神斧,而神斧就在墓室的最外面。如果他曾经到过这里,那他根本不用走到里面来,就能取走神斧。   如果是这样,那么,打开金棺的人到底是谁呢?   。 第七百八十三章:一卦   “要不咱们再到后面去看看吧?反正咱们也出不去。”   终于,高朗提出了不同意见。   “不急,”谁知道长却阻止了他,直说:“这件事并不简单,我来占一卦再做打算。”   “师兄带了卦牌?”六叔闻言有些诧异。   “一直随身带着呢。”道长点了点头。   说着他便从自己兜里掏出了一副六十四卦的占牌。   “去那边抬一个大木箱子来,我需要一个桌子。”道长吩咐道。   高朗和艾山一听这话,立马跑去靠墙的角落里搬大木箱子。   这些大木箱子,每一个都有学生的两张书桌那么大小。用的是胡杨木,上头刷了漆,搬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   高朗和艾山两个大男人,扛了好半天,才将这口大木箱子搬到了指定的地点。   “这箱子里是什么呀?怎么这么重?”高朗一边擦汗一边问。   他看这大木箱子平平无奇,也没有什么纹路装饰,可木箱子的锁却大得很,看上去十分厚实。   高朗见状忍不住伸手敲了敲箱子,跟挑西瓜似的,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辨别一下箱子里的东西。   还真别说这一敲箱子里顿时发出闷闷的回声,听上去像是塞满了东西!   他转头看查建勇,瞧着他便问:“这里头到底是什么?”   “我哪知道?除了那个金棺,其他的东西都不是我安排的。”查建勇一摊手说道。   “你要是实在好奇,劈了这锁看看不就得啦。”道长这时白了他一眼。   “嘿嘿,可以吗?”高朗厚着脸皮笑问。   “看可以,但东西不能拿。”道长给他立了规矩。   “自然不拿。”高朗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你去那边撬锁吧,这口箱子不要动,我要用来占卦,你不要打扰我就好。”道长说着,并在大木箱子面前跪坐下来。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印着太极符号的毡布,打开后将它铺到了大木箱子上。   紧接着便将一副牙骨质地的占牌、以及三枚铜钱,放到了毡布上。   待一切准备就绪,他便凝神闭眼,静默了大约几分钟的时间,然后再度睁眼,拿占站牌便开始念咒。   “天清地宁,河图秉灵。焚香一柱,十方肃清。天地合德,日月合明,皇天无私,惟德是辅……”道场经念咒,很快便进入了状态。   只看他念罢咒语,便开始快速的洗牌,抽牌,卜问,整个过程庄严肃穆,一气呵成。   他虽在墓室之中,却好像与他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以占桌为中心,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在这个空间内,他与神通。   每一次洗牌,每一次抽牌,每一次掷卦,都是神在借他的手给人以启示。   很快的,他便得到了一张占牌——随卦,六爻。   “拘系之,乃从。维之,王用亨于西山……”道长轻轻地读着卦辞。   刘叔这时早已按捺不住,连忙在他身边蹲下来,问:“师兄怎么样?什么卦象?”   “震为雷,为动。兑上而震下,兑为悦,可视为吉兆。”道长皱眉解释。   “既然是吉兆师兄,你为何愁眉不展啊?”六叔这时,也注意到了道长脸色不对,于是便问。   “6爻为妻财。这也正对应了这金棺之中的女王,乃是鸠摩罗什的妻子。说明这一卦,的确是他的卦。”道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查建勇这时,也大约品出了道长语气里的不寻常,于是连忙问:“道长但说无妨,到底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卦词从表面上看,是说:将奴隶拘禁起来,紧紧捆绑。周文王将它们作为人牲,祭祀神灵。”道长解释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查建勇闻言,嘴上虽然这么问,心里却有些发虚。   “这里的奴隶,指的应当就是龟兹女王了。你将他拘禁起来,困在了这金棺之中,拿她祭祀了神灵。”道长瞧着他,眼神中多有指责的意味。   “我并未拿她祭祀神灵,我绝不会这样做。”查建勇听了这话有些生气。   “你是没有拿她祭祀神灵,可你却用它来成全了自己的佛法自己的道。”道长瞧着他说:“你的这些大义灭亲,不也很好的洗白了你自己生双子的事吗?”   “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他的话让查建勇陷入了痛苦之中。   “世人皆问为何鸠摩罗什没有离苦得乐,往西方极乐世界一念成佛。你时至今日仍在轮回,难道堪不破其中的原因吗?”   道长望着他,直言了当。   “什么原因?”此时此刻站在道长面前的人不再是查建勇,而是鸠摩罗什。   很显然,道长戳中了他的痛点。   他曾是高僧,为佛家翻译过无数的经典著作。也曾广宣佛法,收佛弟子三千,弘扬佛法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然而,此后却并未得到,反而堕入轮回,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关于这一点,他的确觉得费解。   “因为你当初,困于表象。为了自己眼中所谓的大义灭亲,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虽不至于是佛口蛇心,却也是真真切切的伤害了她。天道不偏不倚,你将她困于此千年,那也必然要陪她轮回千年,这便是代价!”道长教训道。   “可是现在她不在这里啊!”查建勇仍不死心。   “她纵使不在这里,她的心也被困在这里。”道长说着再次洗牌,对查建勇说道:“你若人不死心,那我们只需再问一问神……”   。 第七百八十四章:一模一样   面对道长的话,鸠摩罗什陷入了沉默。   他顿悟似的跌坐在金棺旁,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   这长达数千年的轮回,在此刻看来,变得荒唐而滑稽,一切,都不过是在受罚!   他一生翻译了这么多的佛经,可到头来,却似乎连什么是佛,都没有弄明白!   这,何其悲哀!   再说这时,高朗他们还在靠墙的那排大木箱子跟前捣鼓。   这些木箱子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墙边,全都上了锁。   为了防止盗墓,它们的锁眼甚至都被堵死了!   高朗他们在箱子跟前看了一圈,发觉只有墙角最靠里的一口箱子没上锁,于是便走过去看,结果发现这口箱子不是没上锁,而是锁头被人给劈掉了!   “六叔,你快来看啊!”高朗一见这箱子有被斧头劈伤的痕迹,也不敢轻易打开,只大声唤六叔前来。   六叔闻言,忙抽身前来查看,果然发现这口箱子上,有数道砍痕!   而且这些砍痕,并不集中在锁的位置上,它们的排布让人看起来,不像是要砍锁,而像是要砍这箱子。   “看来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打斗。”六叔拾起被砍断在地上的铜锁,突然说了一句。   “六叔,你怎么看出来的?”高朗闻言,把头凑上去看六叔手里的断锁。   “你看,这铜锁上的伤痕,和这木箱子上的伤,不一样!也就是说,它们是由两种兵器所伤!”   六叔说着,将锁的断面放在高朗眼前,然后说:“锁面的断痕光滑平整,应当是被剑劈断的,而木箱子上的伤呈楔形,应当是刀斧所伤!”   “照这么说,这里有两拨人?”高朗闻言,顿时开始细细观察这主墓室,想要从中再找出些打斗的痕迹。   雁过留声,水过留痕,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再微小,也必然会留下蛛丝马迹!   果然,很快的,在高朗手机的强闪光灯帮助下,墙体上的刀剑划痕终于浮出了水面。   “在这里!这里有好多!”高朗见状不由兴奋地大喊。   六叔和艾山他们,也都齐刷刷地顺着闪光灯所指的方向望过去——真的!只见这墙上纵横交错、密密麻麻,布满了伤痕!   更令人吃惊的是,在那些伤痕的间隙中,似乎还能瞧见点点血迹,这些血迹,足以说明当时打斗场面的激烈与恐怖!   “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六叔看着墙上的血迹,心头隐隐有种不祥之感。   他很担忧他的三原爸爸,很怕这些血,是他的!   “这些大箱子里究竟装了什么啊?竟能引得两拨人打着这样……”艾山这时也不由嘀咕起来。   他正说着,却看见高朗举着自己手里的斧子,就往箱子跟前伸。   “喂,你干什么啊?”艾山见状,以为他要砍箱子,连忙拉住了他。   “什么干什么啊!我对对伤,看看是不是这把斧子给劈的!”高朗无奈,白了他一眼,说:“难不成我还准备劈了这木箱子用来烧柴啊?”   说罢,他将斧子放到伤口上对了对,果然发现这斧子与木箱面上的那些砍痕非常接近!   “你看,是不是很吻合?”高朗见状得意地招呼艾山过来看。   艾山闻言,低头往斧刃上一看,果然发现这真是一个钥匙一个缝,配起来一看,严丝合缝!   “果真是这把斧子?!”艾山忍不住惊呼。   六叔见了,也跟着凑上去看,结果果真发现,这斧子就是罪魁祸首!   “真是奇怪!”六叔验了伤,又将斧子从高朗手里拿过来,对着那箱子就是一阵比划,似乎是在分析这些伤都是以什么样的角度砍上去的!   “六叔,你这动作够专业的啊!简直是福尔摩斯啊!”高朗见他如此专注,已经到了旁若无人的境地,忍不住感慨。   谁知,六叔听了这话,却不吃这马屁,反而冷哼一声,道:“你要是说我是当代宋慈,说不定我还能高兴点儿!这个什么摩丝怎么就代表专业了?难道外国的就是权威就是专业?”   六叔这话,火气挺大,高朗一听他语气不对,连忙解释道:“六叔,不是这么个意思,这福尔摩斯,那是世界著名的侦探……”   “什么世界著名?不就是一个书里的人物吗?你当我不知道?”   六叔直接打断了他,不满地说:“自信点儿,我们的老祖宗,可一点儿也不比西方那些洋毛子差!我们有宋慈,何必去捧人家的臭脚?人家也未必就待见你!”   这一通教训,让高朗不敢置喙,只好识趣的收了声。   然而六叔见他不说话了,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反而接着说:“咱们现在的人啊,就是不自信,好像啥标准都得照人家的来。人家说了好,那才是好,人家放个屁都是香的!”   “好了!发什么牢骚呢!”道长见六叔一开口就刹不住车了,便忍不住喝了一句,道:“闲着没事做吗?”   六叔听见这话,立刻收了声。   只看他掂着手里的斧子,又走到了那些壁画和浮雕跟前,去细细比对,不多时便说:“这里的确同时出现过两拨人,这些刀剑伤都是交错的,说明来自相对的两个方向,是打斗中造成的。”   六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闷,显然心情依旧不好。   “未必是两拨人。”这时道长也走了过来。   他瞧了瞧神斧,有瞧了瞧墙上的剑痕,半晌才问大伙儿:“如果这些伤,真的有不少是这斧子弄的,你们觉得,是谁用的斧子?”   不知怎的,道长这话一出口,就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神斧,谁也没有说话。   “神斧可不是随便的一把破斧头,旁人只怕没这个本是去拿!”道长又说。   “那……那难不成是那个塑像砍的?!”高朗闻言觉得匪夷所思。   在他看来,那个塑像肉得很,一碰就能化成灰,根本看不出什么战斗力来!   “也不是没有可能,这种东西,在完成自己的使命之前,是非常强劲的!”道长瞧着神斧,感慨得很……   。 第七百八十五章:补丁   “不过照这样想,我们现在最该找出的是这把剑的主人。”   六叔听了道长的话,立刻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   “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如今这种年代还有谁会用剑,我看这些伤,不算旧,应当是近代的事情。”道长这时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艾山,你在这里这么多年,可曾听说过有人闯进过墓室?”六叔这时突然转头问艾山。   “没有过。至少近百年里没有过。”艾山很笃定的答。   其实这问题问他根本没用。毕竟他也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守了这么多年的楼兰王陵,背后还有另一座大墓。   他既然从不知晓,便说明此前的人并不是通过楼兰王陵进入陵墓的!   “既然不是从这里,那也就是说在这个墓室里还有另一个出口!”高朗这时是突然想到!   这么一想,让他们顿时思路大开。   “说的没错,在这里肯定有另一个入口,龟兹女王墓和楼兰王陵应当不是共用一个入口的。”道长点头赞同。   “那还等什么咱们去找找呗!”艾山闻言,立刻说道。   他倒不是为了猎奇,只是在这地方呆了这么多年,对这里的感情自然不同,总想弄清楚这里的一切。   “等一等,”谁知道长这时却说:“咱们先弄清楚这箱子里究竟是什么再说吧。”   说罢他便冲高朗使了个眼色,示意要他快些打开木箱子。   高朗见状立马从地上找了根小棍,将木箱子撬开一条|缝,然后轻轻施力往上一抬,便用这棍子将木箱子打开了。   也许是尘封的太久,箱子一打开,随之而来的便是好一阵烟尘,弄得灰蒙蒙一片。   “叫你开个箱子弄得这么复杂做什么?”六叔在旁边看他,这大费周章的,不由觉得好笑。   “我这不是害怕有什么机关暗器吗?”高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他这一招也是从那些盗墓小说里学来的。   都说读书使人进步,他看闲书也不能白看,自然要学个一招两招的,关键时候说不定还能防身。   “这箱子从前就被人开过,哪来什么暗器?就算有暗器,也早就被放掉了。”六叔无奈的说。   “啊——啊——我的天神啊!!!”正当他们爷俩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车轱辘话,一旁的艾山却突然尖叫起来。   “怎么了?”高冷和六叔这才发现,灰尘已经散去了。   箱子里的东西,也终于清晰的浮现在了众人面前。   里面——是一具干|尸!   这可不是几千年前的东西,那干|尸身上的衣着,明显是现代的产物!   在他的腰间还挎着一个绿色的军用布袋,那布袋上有一只红色的五角星,五角星的下面写着“八一”二字!   “这应该是建国后的东西。”六叔一看这袋子,便下了定论。   对于这样的装束,他再熟悉不过,毕竟他自己就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   查建勇这时也渐渐从失意中走了出来,他看见大家都围着大木箱子,便也起身走了过去。   箱子里的人,蜷缩着,看那模样似乎当时正在躲避着什么。   他已经高度白骨化了,脸上根本辨认不出五官,虽然肉还在脸上,但因为脱水已经变形,早已与骷髅无异。   不过即使如此,众人还是能从他的肢体动作,和那扭曲的嘴看出,他死前内心的恐慌!   高朗手机闪光灯,那惨白而没有温度的光,本就十分压抑,此刻更是将那干|尸的脸,照得愈发扭曲恐怖!   当那光照到干|尸张大的嘴巴时,似乎有一些微小的颗粒从里头泛出来。像微尘,又好像不是灰尘,蜉蝣一般,飘飘悠悠的,在手机电筒和那张大嘴之间来回。   有一种怪异的声音,从他的喉咙底下发出来,听上去就像是废旧水管里的气流声……   这让他们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这干|尸也许随时有可能会活过来!   箱子里除了干|尸,底下还压着一些丝绸布料,这些布料都已经腐烂。   很显然,当时这个人应该是在躲避什么,因为太过于恐惧,所以说便选择了一剑劈断箱子上的锁,躲进了这口大箱子里。   在他躲进这口箱子之后,拿着斧子的人追了进来。他发现了他的藏身处,于是就拿斧子去砍那箱子,试图要将这箱子劈开。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死的,我看他身上并没有伤口。”高朗的胆子挺大,他说着竟直接伸手,往那干|尸的身上摸去。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致命伤。   “别乱动!”六叔见他这样,连忙叫住他,训斥道:“你连个手套不带就往上面摸,你知道这上面有什么吗?这是死人,死了这么久了。你要是染上了尸毒,在这地方可没人救得了你!”   “我这不是想看看他是怎么死的嘛!”高朗说道。   “不用看了,他表面没有明显的刀伤。”道长这时说道:“我看着箱子并未被劈断,说明当初这斧子并没有将他怎么样。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惊吓过度,在这箱子里被闷死的。”   “被吓死的?这也太夸张了吧。”高朗闻言顿时有些同情这具干|尸。   就在这时,查建勇也到了箱子边。   他听他们议论了半天,真想看看这箱子里的干尸究竟长得什么模样。谁知才一看到这箱子里的人,他就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绿色的军包,还有他身上那身绿军装,虽然都是那个年代人的标配,可他还是一下子认出了衣角上的那个补丁!   “是、是……是他?!”   查建勇惊呼起来。   他一把抓住六叔,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   “是金奶奶!是金奶奶的儿子!他是金奶奶的儿子!!!”他的手紧紧的攥着六叔的衣服。勒得六叔觉得生疼!   “你说什么?!你确定吗?!”六叔一听这话,心也顿时抽紧了。   他激动极了,整颗心怦怦狂跳,感觉几乎都无法呼吸了。   “你确定是他?!你怎么认出来的?!”他生怕是查建勇搞错了,于是不停的问。   “我确定!我确定就是他!”查建勇这时也激动极了,他红着一双眼睛对六叔说:“我认识这个补丁。当年他临行前衣服突然坏了,他妈妈当着大伙的面,临时给他缝的!用的就是这红线!”   查建勇说着扯起干尸的衣角,不停的说:“就是他!就是他!绝对错不了!”   “如果这真是他,那墙上那些剑伤……”六叔再也说不下去,望着主墓室中的一切,有些失控的大喊起来:“三原爸爸!三原爸爸——”   。 第七百八十六章:沙漠蝮蛇   “什么意思啊?他就是和我外公一块来的那个人?!金奶奶的儿子?!”   高朗听到这里,总算反应过来,整个人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到了这里,然后遇到了那斧子的追杀。金奶奶的儿子是镜像人,你也是镜像人,所以你们都会被那把斧子砍。   他儿子很害怕,我外公就用剑砍掉了锁,帮他躲进了箱子里?   结果那斧子就追着去砍箱子,外公为了救人,又只好去吸引斧子的注意力,然后就有了墙上的这些打斗痕迹……”   一切似乎形成了闭环,他这一顿分析,简直堪比狄仁杰。   只是道长、六叔和查建勇听了这话都觉得心情沉重。   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神斧的威力。自然知道三原道长若以一己之力与神斧抗衡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他在这里,那三原道长又到哪里去了呢?”查建勇问道。   “也许他躲过了一劫,也未可知。”虽然知道这个回答很违心,但道长还是这样说。   “也不知道这金棺是不是三原爸爸打开的。”六叔这时的情绪,十分低落。   他红着一双眼睛,开口便是哭腔。   虽然早已知道来了会是这个结果,可他依旧觉得无法接受。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心里从来没有自己。谁都比他更重要……”六叔哽咽着。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此刻,瞧着满墙的刀剑划痕,他感觉这每一刀每一剑,都划在了自己的心上,疼得扎心!   高朗闻言正想要安慰他几句。   谁知,眼角的余光却看见,箱子里的干|尸似乎动了一下!   这不是幻觉。   因为除了看见,他还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箱子里传出来。   这叫他大惊失色,连忙将闪光灯再次对准干|尸,照了过去!   那干|尸果然是动了!他的姿|势与方才不同,头位仰得更高了,嘴巴也张得更大了,看上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嘴里爬出来一样!   “你们看,你们快看!”高朗大叫起来,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才停下来说:“这尸|体动了!这是要生变啊!!!”   六叔和道长听了这话也吓了一跳,连忙去看。   “别慌,哪有那么容易生变!兴许只是我们刚才抬箱子的时候,动作不对,把人给磕着了。”道长试图用科学的方式解释这一动。   然而他才说完,那箱子里的干|尸便又动了一下!   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瞠目结舌,谁也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再一动,那干|尸就会从箱子里跳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所有人的脚下都像是生了根。   他们一瞬不瞬的盯着箱子里的干|尸,紧张的都快吐出来了。   “师、师兄……”六叔算是老江湖了,到这会儿照样结巴!   “别说了,大家一起把这箱子搬到阵法里去。”道长这时脸色也很难看。   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将箱子搬进锁魂阵最为稳妥。   听了这话,大家二话不说,就七手八脚的上去抬箱子。   谁知他们这手才放到箱子上,那干|尸的头立刻又是一仰,吓得大伙连忙又撤了手。   “这他娘的是真的生变啊!”六叔这时忍不住啐了一句。   他这话音刚落,那干|尸的头就扭动了起来。   那是一种很怪异的幅度,和正常人动脖子完全不同。不是关节的扭动,而是一种软而无骨的活动。   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大的毛绒玩具里,装了一个极小的马达,根本不足以驱动。   这种场面,简直能把人吓得当场去世。   本来就是在极阴的墓里,伸手不见五指,终年不见太阳。现在还碰到这种事,没吓尿的,都是壮士。   然而,这还只是前菜。   很快的,那干|尸的喉咙里,果然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   这声音在墓室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众人一听这动静,简直吓得心肌缺血!   别看艾山平时高高壮壮,这会儿却吓得腿肚子发软,人都快站不住了!   他的脸色煞白,显然从来没遇上过这么怪异离奇的事。   “真主啊,天神啊,妈妈啊……”他语无伦次,吓得都快哭了,整个人哆嗦的厉害,就差直接翻出古兰经来背上一段了!   而此时道长却似乎看出了一些异状来。   他发现这干|尸的喉咙中间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涌动,正一扭一扭的往上去。   而恰好的,干|尸发出的声音,与这扭|动的频率十分契合!   “刀呢?”道长于是立刻拍了拍旁边的六叔,问道。   “在、在这儿!”六叔闻言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把自己手里的刀递了过去。   只见道长,一拿到刀,展开后,看准那干尸的喉咙,就是猛的一飞刀过去,只听嘭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了他的喉咙上!   手起刀落,干|尸的喉咙口突然剧烈的抖|动起来,伴随着这种抖|动,一股绿色的液体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   这场面堪比异形,离生化危机也不远了,让高朗看得一阵反胃,差点没跟着直接吐出来。   倒是道长,毫无反应,反而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拔下刀来,对着他的脖子又是纵向一划。   这把小刀极其锋利。   这纵向一刀划下去,整个脖子瞬间翻向两边,里头的东西,一下子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哪是什么生变!这分明是一条沙漠蝮蛇!   沙漠里的蛇往往都有剧毒。   眼前这条蝮蛇便是如此。   这种蛇,头上带有V形的触角,游走速度极快,攻击性极强,若是被它咬上一口,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毙命。   好在,眼前这条蛇已经被道长杀死了,开膛破肚,死的透透的。   那绿色的血,溅的到处都是,看着令人不适。   很显然,这就是这尸体会动的根本原因。   这蛇盘在他的体内,原本应当是为了寻找食物果腹,刚才高朗他们将箱子一抬,很显然是惊动了它,所以它才仓皇出逃,搞出了这么一出闹剧!   “没想到这墓里竟然还有蛇!”高朗不由觉得后怕。   “大家小心一些。他的腹腔里可能还有蛇。”道长说着,又问六叔要来了点火石,对着查建勇说:“如今这样也不好带着他的尸体回去了。不如就地火化吧?总比葬身蛇腹来的好……”   。 第七百八十七章:外回廊   “也好,他这个样子要是让他妈妈知道了,才真让人伤心。”   查建勇点了点头,又说:“一会儿烧完了,我给他捡几块骨,带回去当个念想。”   道长听了这话,凝重的点了点头,然后就打着了点火石,一捧火将干|尸烧了。   火一点燃,就窜得老高。   众人围在木箱子旁边,看着烈火熊熊,便一同为干|尸做了简单的超度。   火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折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辉。   众人看着这火,心里都感觉复杂极了。既觉得超脱,又觉得唏嘘。   这火一直烧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熄灭。   待火灭尽,查建勇果然找来了一个罐子装骨灰。众人见状,便帮着他一起装,捡了几块像样的大骨头,用布幔包了,封在罐子里才算妥了。   “也不知道是金棺里的女王,是不是他们放出去的。”等一切收拾停当,高朗便突然感慨了一句。   “你外公是高道。他绝对有这个能力超度女王。”六叔这时来了一句:“只是不知道是超度在先,还是这一场劫难在先。”   “六叔,我们一定会找到外公的。”高朗听了这话知道是六叔心里难受,于是连忙宽慰了一句。   “我们去外回廊看看。兴许在那里会有收获。”道长这时也说了一句。   汉式的墓葬,通常都有外回廊,内回廊和中回廊,一般来说这些回廊都是围绕着黄肠题凑出现的。   虽然龟兹女王墓中并没有黄肠题凑,但它依然设置了外回廊。   在一般的墓葬中,内外回廊均会被分隔成若干小间,内置木俑、木兽、陶器、漆器、铜钱等随葬品,小室门扉、壁板上有食官内户、中府内府等字样,表明这些小间是对地面宫室的模拟。   也就是说,外回廊在这里就是女王魂魄居住的宫殿。   这里,可远比主墓室有看头的多。   他们送走了金奶奶的儿子以后,就直接往外回廊方向走去。   外回廊虽然被称为回廊,可实际上却像是一间一间的殿宇,其间陈设都与墓主人生前并无差别。   若这回廊里都点了灯,倒是很适合游览。只可惜这地方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且空气稀薄,人在里面走了没多久就气喘吁吁,根本提不起兴趣来好好欣赏。   不知怎的,高朗走在这里觉得自己的脑袋特别沉,就好像重感冒一样,连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他的手机闪光灯在这里也似乎变得微弱昏暗。仿佛一切的能量到了这儿,都要减半。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得劲呢?”查建勇扶着墙,这时也说了一句。   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踩在棉花里一样,脚下轻飘飘的,脑袋却沉得像灌了铅,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让他难以支撑,几次险些要摔下来。   “歇一会儿吧,大家都歇一会儿。”高朗这时干脆靠在石壁上,不走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不断的在冒冷汗。后背也一阵阵的发凉发酸,那症状真的和重感冒十分相似。   “你怎么了?”六叔这时也意识到了他们的不对劲。   他瞧了瞧高朗又瞧了瞧查建勇,突然惊呼道:“艾山呢?艾山怎么不见了?”   他这一喊,大伙都是一激灵。于是回头去看,果真发现艾山不在回廊里。   “他刚才还在我旁边的。”高朗来了一句。   他这会儿是真的力不从心。干啥都提不起精神了。   要放了往常,这么一个大活人走着走着就不见了,他肯定得费心去找,可现在,他却一点儿也不激动,就好像这事与他完全无关一样。   “我也记得他就在我旁边。”查建勇这时也说了一句。   他们俩对看了一眼,结果就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死气沉沉的自己。   这一看,倒是吓了高朗一大跳。   他没想过,自己还能有这么丧的时候!   这查建勇眼珠子里反映出来的自己,简直比吸了|毒还要吓人!   “你们俩怎么了?”道长这时也瞧出了他们的不对劲。   只见他上前伸手,一把抓住高朗的手腕,要为他把脉。谁知就在那一瞬间,高冷突然眼睛一|翻,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跟着他同一时间混过去的,还有查建勇。   这两人简直是神同步,一栽下去便陷入了昏迷。   这看得六叔和道长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谁知就在他们蹲下来的那一瞬间,突然也觉得一阵晕眩,跟着昏了过去。   就这样他们一行四人全军覆没,全都倒在了外回廊里……   不知过了多久,高朗似乎听见,有人在轻轻唤他的名字。   虽然人不清醒,但他依旧努力的抬了抬眼皮。   这一抬,他便看见龟兹女王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望着眼前那个美丽动人的龟兹女王,高朗只觉得如芒在背,战战兢兢。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他本能地问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而,龟兹女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她只是站起身,冲高朗招了招手,便开始引着他往回廊深处走。   此时的高朗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没有丝毫警惕心,她一招手便跟着去了。   两人在回廊里走了很久很久,还是一直走不到头。   高朗见状忍不住对着龟兹女王喊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要去干什么?”   他这一问,龟兹女王便回过头来,对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往前走去……   。 第七百八十八章:屋子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高朗就龟兹女王朝自己招手,心里虽然害怕,可脚下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往前去。   墓道的回廊里,忽明忽暗,风从四面八方钻出来,呜呜打转,鬼哭一般。   他感觉自己像是喝醉了酒,脑子昏昏沉沉,眼睛里望出去,也像得了风眩症,画面怪异可怖。   龟兹女王依旧不答话,只是冲他招了招手,便引着他朝回廊深处去。   就这样不知走了有多久,只觉得两两旁全是矮矮的土墙,高朗这样在土墙里跌跌撞撞。   他越走,便越觉得脚下步履沉重,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脚下伸出了无数只黑色的小手,要将他拖下去,拽进无底的深渊!   “我撑不住了……”高朗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他开始放弃挣扎,不肯在抬脚向前。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却出现了一抹明黄的烛光。   那光透着暖暖的黄,让人看得心头一暖。   “这是哪儿?”高朗看见这光,忍不住问。   然而,龟兹女王依旧没有说话。   她只是身形一飘,消失在了烛光的尽头!   高朗见状,忙抬脚去追。   这时他的脚突然不重了,反而变得轻快起来,就这样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她消失的地方。   那是一间小屋,模样古朴而雅致,低矮的房檐,格花的窗扇,点点微光,正是从这些木栅栏里透出来的!   这里的一切都小小的,简直像是片场的道具,显得没有重量。   不知怎的,高朗站在门外,瞧着这烛火光,没由来的想起摘星观,想起摘星观里那一间锁着守阵兽的屋子!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的心突突地跳起来,就好像是故地重游,一切都带这种熟悉的温暖。   他在门外站了有十几分钟,才忍不住走上台阶,去看这窗扇里的世界!   窗格的后头,是一间禅房。   一灯、一桌、一榻,布置与摘星观的禅房几乎一模一样!!!   高朗一看这陈设,再也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并没有人,只在桌上摊着一本书。   高朗看这本书,只觉得眼熟得很,于是不自觉地走上去,想要看个究竟,结果这书一阖上,便看见上面有两个血红的大字——观靈!!!   这两个字,血淋淋地烙在封面上,张牙舞爪,看起来像是活的!   对于这两个字,高朗多少有些心理阴影——这他娘的简直是绕不过去了!当初这本书可真是把他吓了个不轻。至今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   他哆嗦着缓缓将手伸过去,要摸这两个大字。   而至于为什么想要摸,甚至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这两个字对他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好像这上面有只手,正不停的向他召唤,说着:“来呀,来啊!”   这并不是单纯的幻觉,因为他真的觉得自己听到了这种召唤声。   对于这种空灵可怖的声音,他感到恐惧极了。   可他分明是不情愿的,却根本停不下来。此刻他的身体像被另一股力量所控制,一切都身不由己。   “不要,不要……”他不停地喃喃。然而却毫无作用。   意志在和身体做对抗。他们双方痛苦的拉锯着,使每一个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   然而最终还是身体略胜一筹,高朗的手,终于还是完全落在了这两个大字上。   指尖一触到“观靈”二字的那个刹那,一种过电一般的感觉突然向他袭来。   他感觉到有一条红色的龙,经由他的指尖,钻入他的身体。然后便以一种奇袭的方式,直冲着他的命门而去。   就这么一瞬间,高朗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   这条红色的龙,以他的血管为江河。在里头逆行而上,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疼痛!   那是一种闷痛发胀,极度撕裂的痛感,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受到啃噬。   他痉|孪,无法呼吸,后背发僵,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活路。   一条红色的龙在他的身体里兴风作浪。而他根本无能为力,只能等死。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终于来了!”   高朗闻声扭头,结果就在那一瞬间,身上所有的疼痛不适似乎全都消失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然而他根本来不及细究,便看见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长出现在了门口。   这道长生得丰神俊朗,骨子里自带一股飘逸的仙气。   高朗一看见他,脱口就叫了一句:“外公?!”   其实他从来没见过三原道长,但此时,他却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来。原因很简单——这么帅的道长,那必须是自己的外公!要不然,怎么能让他的阿婆惦记了整整一辈子!   “你来得比想象中还要晚两年。”三原道长一边说一边走到他跟前。   他看着他,面带笑意。   那模样很和蔼,这也让高朗一下子从方才濒死的恐惧当中解脱了出来。   “你知道我会来?”高朗的脸色依旧惨白。但他对他,似乎有一种天生的亲切感。   “你是良娣的儿子,对不对?”三原道长看着他,就像看着个小孩子。   “你离开的时候,我妈妈还那么小,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你是我高家后人,又是目神珠的主人。我又岂会不知?”三原道长笑了笑,说:“你母亲出生的时候我曾为她起过一卦,卦象上说的很清楚,她有一贵子,能力极强,可承天命,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三原道长说着,便将目光转向高朗,眼神中满是欣慰。   很显然他觉得高朗就是卦象中所说的贵子,天命之子。   “可我不是我妈生的。”高朗听了这话却心虚的很。   倒不是他不想当什么天命之子,实在是自己这血脉上有点问题,不敢冒领贪功。   要是自己真这么有能力,又怎么会被刚才这“观靈”二字所伤?   但这话在这种认亲的场合说出来,多少有些尴尬。这让他说话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伤了三原道长的心。   “生恩不及养恩大。你自幼便在她的身边长大,自然就是她的儿子。”   然而三原道长却丝毫不意外,好像对这些事情早已了如指掌。   只看他在桌前坐下来,然后对着高朗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 第七百八十九章:书中有龙   “是不是你,书灵已经替我验证过了。”   在高朗做下三原道长便笑着说。   “书灵?!”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他把目光落到方才那本札记上,不由对着“观靈”二字出神。   三元道长见他注意到了这两个大字,干脆将这册子朝他面前推了推。   “只有高氏后人才会对这两个字起反应。”道长解释道。   “你刚才说的书灵是什么?”高朗之时却只对这东西感兴趣。   “有一些书年数长了,若养护得好,便生出了灵气来。特别是当这些书,是在家族手中传承,以同一个家族的血脉养护,他便会因此产生与人的连接,也就是俗称的认主。”   三原道长尽量以高朗听得懂的话来解释。   “还有这种事?!那它有什么用呢?”高朗觉得不可思议。   “它可以帮助你更好的理解书里的内容。而且也可以让你的书永远不会丢。”三原道长说着,突然抬手指了指桌面,说:“你看,书还在吗?”   高朗低头一看,果然发现方才桌上的手札已经不见了。   这简直像变魔术一样。   “到哪儿去了?”高朗忍不住问。   “你摊开你的手心看看。”三原道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   高朗闻言照做。   谁知他刚把手心摊开,便看见自掌心中钻出一条火红色的小龙。   那小龙长得煞是英武,在他掌心中腾起,紧接着便摇身一变,成了一本手札,平平整整的躺在了他的手心里!   “怎么会这样?!”高朗觉得惊奇极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然而三原道长却只是笑了笑,又说:“现在把你的手掌合起来再看看。”   于是高朗又照做。   这一下那札记又不见了!他的手心里依旧空荡荡的,就同最初时那样。   “怎么会这样?!”这一回高朗更惊奇了。   “这就是书灵。”三原道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说:“当初我走的仓促,没来得及将书灵留下,如今交给你也算功德圆满了。有了这书灵,你再看那本书,就不会看不下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看不下去的?”高朗感觉有人在偷|窥他的生活。   的确,他每次拿起这本札记就觉得犯困,每次看一会儿就能睡着,根本就没办法把这本札记看完。   因为这件事,他也很苦恼。总感觉自己在这本书面前变成了弱智,根本没有理解能力。   “离开了书灵,这手扎就不灵了。你看不进去是正常的。”道长朗声一笑,随即说道:“以后就不会了。你若再遇到什么不懂的,只管问这书灵,他都会给你解答。”   “它什么时候钻进去的?就是我刚才碰两个字的时候吗?”高朗依旧觉得神奇。   同时他又有些害怕,生怕以后,只要用这书灵,就会心口疼痛难忍。   “它在这里等你已经很久很久了。”三原道长听了这话不由叹了口气,半晌才说:“书灵是极好的灵物,它凝聚着高家所有先祖的灵气与智慧。它会保护你,不会害你的。”   “那我刚才为什么会觉得痛?”高朗又问。   方才那种濒死的体验,真是让他心有余悸。   要是让他时不时的这样来一回,他可受不了!   “那是因为他在验证你的血脉。而如今一切已经有了答案。你通过考验了。”三原道长耐心的答。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再次摊开手心。   这一回,他在心中默默对书灵说:“你若愿意听我的话,就让我看看你。”   他原本只是想随便试试,不料,这想法才冒头,书灵便从他的掌心里钻了出来。乖巧的落在他手掌里,摇头晃脑,看起来竟有些可爱。   这叫高朗觉得惊奇,不由笑了起来。   “这世上怎么还有这种有意思的东西?”他感慨。   别人养个宠物都是猫啊狗啊的,他倒好,直接养了一条红色的小龙。这逼格,够高!!!   “你要好好养护它。将来还要把它传给你的儿子。”三原道长说道。   “我的儿子?!我哪有儿子啊?”高朗此刻,其实已经决定了此生不再耽搁任何人,一个人逍遥自在也挺好。   “你当然有儿子。”谁知三原道长却笃定地说:“我们道家向来尊崇血脉传承。开枝散叶是功德,不必抗拒,顺其自然就好。”   “我真有儿子?!”高朗依旧觉得纳闷。   “命里有时终须有。”三原道长点了点头,接着便说:“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说着便要起身送他离开。   “等一等,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高朗见状,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你们当初在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你为什么没有回来?你可知道,婆等了你一辈子……”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工作繁忙,更新有些滞后,此时正在卖力码字!   。 第七百九十章:当年   “是我对不起你阿婆,我没有兑现对她的承诺。”   三原道长答非所问,他长叹了口气,看着高朗,许久才说:“但我并不后悔。”   “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金奶奶的儿子会死在大木箱子里?”高朗又问。   “金棺上的故事你应该看了吧?我们在这墓里超度了龟兹女王。”三原道长说道。   “嗯,六叔也觉得是你。旁人没有这样高的本事。”高朗说道。   “六叔?是谁?”三原道长有些好奇。   他虽然神通广大,但也并非什么都知道。   “六叔就是……青山啊!”高朗想了想说:“他说他叫你三原爸爸。”   “是小青山啊!”三原道长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似乎陷入了回忆,顿了许久才说:“他这回也来了?真好。”   “就是把您教的本领都学会了。你留给他的书,他也都看完了。”高朗见状,忙替六叔带了句话。   三原道长听了这话,眉眼一动,眼眶不由有些泛红。   “他说他想再见你一面。”高朗见道长不说话又加了一句。   “青山这孩子,自幼就孝顺。”道长叹了口气,说:“难为他了,这一路带着你,他虽姓刘,但在我心里,也是高家人。你婆婆的身边有他,我很放心。”   “阿婆已经不在了。我十岁的时候,为了守住玄元地宫,为了定风珠,她牺牲了她自己。”讲起这些往事,高朗不胜唏嘘。   “要她一个人守着这么多,是难为她了。当初我若是不走,她也不会过得如此艰难。”道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但很快便隐没了。   “她一直在等你回家。她叫我一定要带你回去。”高朗说道。   “我明白,这是我欠她的。”道长点了点头。可接着却话锋一转说道:“把木箱子里那孩子带回去吧。他的母亲应该很想念他。他临死的时候,害怕极了。是我没能保护好他。”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主墓室会打的那么厉害?我看又是刀劈又是剑痕的,是有另一拨人吗?”高朗问。   “没有另一拨人,是镇墓将军。当时我们超度了龟兹女王,才继续去找那把神斧。是龟兹女王告诉我们,神斧就在大厅里的。”道长说道。   “你说的镇墓将军……就是那个雕像?!”高朗觉得自己的猜测一点一点被证实了。   所谓的镇墓将军,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镇墓兽!   它是我国古代墓葬中常见的一种怪兽;有兽面的、人面的,鹿角的,是为镇摄鬼怪、保护死者灵魂不受侵扰而设置的一种冥器。   此种器物外形抽象,构思谲诡奇特,形象恐怖怪诞,具有强烈的神秘意味和浓厚的巫|术神话色彩。   但这里的镇墓将军显然与它不同。至少外形上并没有这么恐怖怪诞!   他面相慈眉善目,甚是温和,虽身材比常人更加魁梧,但看起来也就是人的模样。   说他是镇墓兽,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对,要想拿到神斧,必须要战胜它。”三原道长说道:“但我们低估了这个镇墓将军的实力,他是活的!”   “活的?!”果真是活的!高朗闻言不禁问:“那为什么我们这次来他没活,反而烟消云散了?!”   “我们当时的战斗极其惨烈。镇墓将军的职责便是守护墓主人,不受侵害。所以他的招数都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根本不计算后果的!   当初我虽没有走出去,但他也没有讨打任何好处。我们俩充其量算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三原道长将他自己当年拼死血战的经历说得轻描淡写。   为了保住金奶奶的儿子,为了实现对妻子的承诺,他拼尽全力,一直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浴血厮杀,始终想要拼出一条血路。   无奈当时负伤太重,谁制服了这阵墓将军,但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座墓葬!   弥留之际,他强撑意志,他拖着重伤的身体,利用七星剑的支撑力跌跌撞撞的离开。   他想要从外回廊前往盗洞离开。但最终,还是因为失血过多,倒在了回廊里,再也没有走出去!   倒下的那一刻,他依旧在努力的往前爬。满手是血,满身是伤,在地上拖行出了长长的血痕。   没有人知道那一刻的他有多绝望。   生命弥留的时刻,他死不瞑目。只睁着眼睛,在口中不断地喃喃着一个名字——高红!   其实,尤其是只有高红一个人在想着他,在这片茫茫大沙漠之中,他也无时无刻不思念着自己的妻子。   他这一生从未愧对过任何人。要一定说有愧,那唯一愧对的,便是自己的妻子。   他将自己给了天下苍生。到头来终究是负了自己最爱的那个人。   然而他不后悔。他知道他的妻子高红,亦不后悔,更不会怨他。   因为,这就是大爱与小爱的取舍。这就是他们会深爱彼此的原因。   “你该走了。”高朗正想再细问,道长却突然下了逐客令。   他起身走到门边,一下子推开门,对他说:“前面的墓道有巨型蜥蜴,不能从那里走。我们当初来的时候,曾打了一个盗洞,你们可以从那里离开再安全不过。”   “我要去哪里找你?婆说了一定要带你回家。我不能食言。她还在易县等着你和她团聚。”高朗闻言再问。   “有缘定然会再相见。”三原道长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推了他一把。   这一推,便叫他倏地睁眼,醒了过来。   。 第七百九十一章:道长的是什么   “原来是一场梦。”   高朗醒来,后知后觉的说。   可他虽这样说,却发现自己的眼角蓄满了泪水。   眼前六叔、道长,查建勇,倒横七竖八倒了一堆。很显然大家都被迷倒了。   “这回廊里一定有什么致幻的药物。”高朗见状从地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的头依旧胀痛。   很显然这一切都是致|幻药物的副作用。   墓道里的风的确很大。   在他的耳边呜呜吹的,心寒胆颤。   他往周遭仔细看了一圈,结果在地上发现了一些粉末。   他从地上占了一些这种粉末,在鼻子下闻了闻,很快就发现这粉末的味道奇香,有着一种特别的魅力。   “是曼陀|罗?!”高朗一闻这味道,顿时心头一凛!   曼陀|罗是一种株型极美的花,其花朵艳丽,有着迷|人的魅力。   它带有自己独特的花香,这种香味有毒,具有致|幻的效果,会让人们神志不清。   其实曼陀|罗花全株都有毒,是一种有毒的花卉。   它的根和茎叶也有毒,如果不小心触摸误食,就会导致中毒,腹泻呕吐,甚至四肢抽搐,休克死亡。   在西域,人们很善于利用曼陀|罗花制作各种各样的药物。   有能救人的药,也有能杀人的药。   这墓葬中出现曼陀|罗花,其实并不稀奇。外回廊中的这些粉末很显然是当年为了防止有人盗墓而故意布下的。   只能说,这曼陀|罗药性是真的大,都过了这好几千年了,竟然还有作用!   “看来我刚才梦见的一切果真都是幻觉。”高朗自嘲。   他不自觉的摊出手心,像是为了证实似的,对着手心便说:“书灵,你要是在就现身吧。”   他想看看是否真有书灵出现,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无聊了。既然明知是幻境,还想去验证。   “我现在可真是越发唯心主义了。”他不由自嘲。   谁知,话音刚落,便看见自己的手心里钻出了一条红色的小火龙!   是的,书灵应召而来,一下子闪瞎了他的眼!   高朗瞠目结舌。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愣愣的看着手心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地上的六叔也开始有了动静。   “啊……嘶……哎哟……”六叔的脑袋疼的厉害,一张口便是一串的声音。   高朗见状,连忙收了手里的小火龙,跑去扶他。   “你没事吧?这地上有曼|陀罗的粉末。要小心些。”高朗一过去便说。   “曼陀|罗……”六叔闻言一愣,紧接着便自言自语道:“我说呢,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三原爸爸!”   “你看见我外公了?!他什么样!可说了什么?”高朗一听这话激动极了。   “还不就是他走时的那个样子。”六叔揉了揉脑袋,说:“瞧瞧这花,多大的本事!竟赚了我一盆的眼泪。”   说着便往自己的眼睛上抹。   六叔作为一个大男人,自己这会儿擦的这点眼泪,几乎就是他历年来所流眼泪的总和了!   可见,他的幻境,毕定是非常感人。   “六叔,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高朗好奇极了。   “没什么。”六叔这时却不愿多谈。只挥了挥手说:“走吧,往前瞧瞧。兴许你外公就在前头了。”   六叔这话,与高朗之间透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这个时候,查建勇和道长也醒了过来。   他们俩从地上坐起来。呆愣的有些回不过神。   高朗发现了他们,便又将曼陀|罗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原本是件很严肃的事。可谁知听了这话,查建勇却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高朗问。   “原来是幻觉。我说怎么会见到她呢……”查建勇怅然若失。   “你见到了龟兹女王?”高朗又问。   “嗯,”查建勇叹了口气,说:“也许这曼陀|罗能让每个人见到自己心里最想见的人吧。”   “那照这么说……”高朗回头看着道长,看了许久才不怀好意的笑着问:“道长,你看到了谁?你的幻境里有谁?”   他这话一问,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望向了道长。   人嘛,总有爱八卦的天性。   这个问题显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   他们静静地瞧着道长,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种场面,让道长有些尴尬。   他瞧瞧大伙儿,又瞧瞧高朗,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鞋子,朝着高朗就砸了过去。   “臭小子!叫你不学好!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他愤愤的骂,紧接着又脱下另一只鞋,还是朝高朗扔过去。   道长难得这样生气。   这种生气中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虚张声势。   他越是表现的生气,高朗就越想笑。   结果他嘎嘎的一笑,旁边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一时间变得轻松了不少。   只等他们玩闹够了,高朗才把鞋子给道长还回去,准备继续往前走。   结果,道长穿上鞋,顺带着就朝他屁|股上来了一脚!动作麻溜极了!   于是,又是一场哄笑。   然而就在他们哈哈大笑的时候,回廊的尽头却传来了一阵角铃声。   那声音脆脆的,冷冷的,众人的神经,又再度骤然紧张起来……   。 第七百九十二章:分不清   “她来了!是她!”   查建勇一听见脚铃的声音,顿时激动起来!   他指着回廊的尽头大喊:“就是这个声音!刚才在幻境里,就是现有这个声音,然后……然后她就出现了!我绝不会记错!!!”   他的叫声在回廊里不断回荡,变得尖锐、扭曲而怪异,像指甲划过毛玻璃发出的声响,听得人耳朵根生疼!   一种恐惧从心底里升起来。   脚铃声时断时续,若隐若现。它好像存在,又好像只是一种不易察觉的耳鸣声。   所有的人都死死的盯着回廊的尽头。   他们不自觉地受到查建勇的影响,等待着这脚铃声的主人出现!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   那声音跟招魂似的,响个不停!   这墓里,除了他们,不可能有活人。如果这脚铃声的主人出现,那必然是……   道长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没把七星剑带到墓里来。虽然他已经一把年纪,但此刻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了,竟如此草率,低估了这墓里错综复杂的情况!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   那脚铃声由远及近,极有规律,若按照这声音来推断,它的主人走得不急不慢,甚至是匀速在往他们的方向推进的。   一个人,是很难一直保持同一个频率往前走的,总有快慢止息,突发的状况,尤其是在这样昏暗的回廊里!   而现在,这声音却生硬机械,除了僵硬,还是僵硬!   “这样下去不行。”道长这时做了一个决定,他轻轻拍了拍众人,引着他们往后退,再度退回了主墓室里。   “把你的斧子给我!”一回到主墓室,道长便对着高朗说了一句。   “要拿斧子做什么?”高朗不明就里,一边给他递斧子,一边问。   “做几把剑!”道长快速夺过神斧,二话不说就照着那金棺猛劈上去,只一斧子,就把那金棺劈成了两半!   高朗这时才算弄明白他要做什么,于是连忙上前,说:“要不我来吧?”   他担心道长年纪大了,这么大的体力活容易闪着腰,谁知道长却只是轻蔑一笑,问道:“小子,你确定你行?”   “您就放心吧!以后这种体力活,就交给我们这种年轻后生来做!”高朗闻言点头,同时,还不忘看了六叔一眼,笑得不怀好意!   “小兔崽子!我看你皮又痒了!”变年轻了的六叔自然知道他是在调侃自己,二话不说,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哟!”高朗这时早已摸熟这对师兄弟的套路,不等他的脚上来,他早就麻溜地跳开了!   “我又没踢着你,你叫什么?”六叔见一脚落空,心里不由有些恼。   “谁让六叔你能量大呢,你的脚虽然没上来,但脚风已经把我给踢伤了!哎哟,道长救我!”高朗嬉皮笑脸,麻溜地躲到了道长的身后。   这爷俩一闹腾起来,都跟三岁的孩子一样。   道长被他们闹得不行,只好把斧子往他们跟前一横,喝道:“都没事干嘛?既然这么闲,就来劈棺材,劈五把剑出来,记得每把剑都要带上金棺上的字,最好是整句的咒语,不要把话劈断!”   “收到!”高朗一听这话,连忙朝他“毕恭毕敬”地敬了一个礼。   六叔见状,也不好再在他师兄面前发作,于是两人果真就开始按照道长的吩咐劈棺材做金剑!   要说这神斧到底是神斧,那效果就是不同凡响,金子在它面前,简直就是团面粉,砍下去不费吹灰之力。   什么削铁如泥,在它面前都是个屁。   只看高朗手起刀落,一阵咔嚓,很快就几把剑就初具模型了!   “头要削得尖一点!”道长见两人干活挺麻利,就又补了一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招呼着查建勇往那些大木箱子跟前去。   高朗见他们两个走开了,便问:“道长,你们怎么走了?”   “砍你们的剑,少多管闲事!”道长只朝他摆了摆手,然后就将查建勇拉到墙角,压低声音说:“査先生,我想问问你,按照你们西域的墓葬,这大箱子,一般里头装什么?”   说这话的时候,他明显是把查建勇当成了鸠摩罗什。   而查建勇呢,也不抗拒,他凭着自己遥远的前世记忆,仔细回忆后说:“应当就是些普通的陪葬品,金银玉器什么的。”   “不介意的话,我想把这几个箱子劈开,给大伙儿做个暂时的避难所。”于是道长说道。   “道长,你是不是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为什么突然又是做剑又是砍箱子的?”查建勇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每个人的幻境都是不同的,但都有其意义!   就像他幻境中的脚铃声,还有高朗手心里的小火龙……   如果是这样的话,道长此刻急于做剑,就绝对不是随便做做的了!   “你的幻境究竟是什么?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查建勇心头油然而生!   他拼命想要知道一个答案,可道长却只是望向外回廊的方向,皱眉说道:“来不及了,先和我一起把这些箱子准备好吧……”   。 第七百九十三章:四绝   “为什么?什么来不及?”   道长的话,让查建勇为之一僵。   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道长的胳膊,说:“那个艾山呢?他怎么不见了?!”   “你才想起艾山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道长闻言不答反问。   “他是不是有问题?你是不是知道他有问题?他是什么时候不见了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察觉?”查建勇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抛出来。   一种刻骨的寒包裹着他,让他如堕深渊,耳畔只剩下呼啸的狂风。   “他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道长正要往下说,不料却听见那“叮铃铃”的脚铃声再度传来!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   这声音一响起来,气氛再度骤然紧张起来。   不光是道长,六叔和高朗也第一时间听到了这个声响。   他们俩的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正在做最后的打磨。这时候听见铃响,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   “是什么声音?你们听见了吗?”高朗回头问道长和查建勇。   “剑好了吗?”道长并没有回答,只是大声问。   “好了,在打磨最后一把剑了。”高朗闻言连忙回答。   “好!丢两把过来!快!”道长说着便伸出手,示意要他抛过来。   六叔见状立刻将自己手里两把已经打磨好,并且剑柄已经缠好布条的剑,抛了过去。   两人极为默契,一个抛一个接,颜色配合得严丝合缝。   道长接了剑,立刻给了查建勇一把。然后就摆出了战斗的姿势,严阵以待。   “大家都小心些。接下来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要相信。”道长脚踩丁字罡步,将剑一横,说道。   六叔听了这话也忙招呼高朗,准备战斗。   时间关系来不及再缠剑柄,两人干脆用布条把剑和手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这简直有一种人剑合一,誓要与剑共存亡的感觉。   “师兄要摆剑阵吗?”六叔绑好布条,直接问。   “七星剑阵最少要7个人。现在我们只有4个,就算4个人都会,阵也发挥不出最大的效力。”道长皱眉,一时间有些为难。   这所谓的七星剑阵,乃武当至宝,也是道家一绝。不仅可以防御外敌,还可以排兵布阵,用于行军打仗。   这剑阵以天上的北斗七星,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为象位,结合了道家的阴阳、五行、八卦的生克互化原理,乃天人合一,借天地之磁场,四两拨千斤,顺势而成大局。   最基础的七星剑阵,可摆出四个阵形。而每个阵形,又可以再次分解为若干个阵形,并且在演绎过程中千变万化,具有很强的攻击和防守能力。   像天罡八卦天枢阵、两仪分象天玑阵、斗载五行天旋阵、七星六合天权阵等,都是能量最强的阵法。   尤其是斗载五行天旋阵,里面的流星坠空、天地运斗、三花聚顶等阵形,简直可以杀人于无形。   但这些阵法好归好,对人数的要求却很高。不论哪个阵法,人数都必须顶着,绝不可以遗漏一人。否则便不能成阵,效果大打折扣。   比如最复杂的八卦阵,它要求参与演练的人呈扇形分布,一共需108人参与,少一个便不能成阵!   阵法虽好,奈何人数不足。此时若贸然摆阵,只会自乱阵脚,弄巧成拙。   道家剑阵,大部分的基础数字都是7。   即使是天罡北斗阵,对人数的要求也在七人。   道长的话,让六叔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叮铃铃,铃铃……叮铃铃,铃铃铃……”   眼看着脚铃声渐近渐响,所有的人都紧张得喉咙发紧。   然而就在这时,六叔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激动不已,忍不住脱口叫道:“四绝剑阵!我们可以组四绝剑阵!!!”   他激动的大喊,道长闻言,眼前一亮。   四绝剑阵,是四川青城山上的绝技。   它与少林罗汉阵、武当七星阵并重于江湖。   此阵共有四种不同的剑法,由四人同一时间出手,内含春、夏、秋、冬四序,相生相克。   第一招出手,便含有立春木旺水绝、立夏火旺木绝、立秋金旺火绝、立冬水旺金绝等四招绝学,故名四绝剑。   功力不逮的人,不要说胜过四绝剑阵,就是这第一招,都极不易接住。   六叔在这危急关头,还能想到这个剑阵,简直让道长恨不得直接冲上去亲他两口。   他望了查建勇一眼,然后说道:“你今生也是道家出生,想必这四绝剑阵也曾听说过吧?”   “幼年时曾跟着师傅学过一点。”他也是抱着侥幸心理问一问,谁知这时候的查建勇,简直万分给力。   “好!天不绝人!布阵——”道长闻言毫不迟疑,将剑一横,便下了命令。   然而这时候高朗却很着急。抓着,六叔便说:“六叔,这什么阵啊?我听都没听说过,这可怎么办?”   他很怕自己会拖了大家的后腿。   然而六叔这时却粲然一笑,说道:“这阵法我早就教你,你仔细想想当初在摘星观,我教你的那套剑法便是这四绝剑当中的夏!”   “你教我的是夏剑啊?”这回高朗有些不乐意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抱怨,回廊的尽头便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十分高大,看着魁梧如野猩猩一般,且浑身长满白毛!   道长见了不发一言,直接吼道:“布阵——”   父老乡亲们,爆更告一段落,接下来恢复每日二更。谢谢大家的理解支持,我正在准备一本非常牛叉的新书。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很快就会和大家见面啦!   。 第七百九十四章:道无始终   “这是不是就是你的幻境一”   出剑的一刹那,查建勇大声问了一句,然后不等道长回答,就擒着剑第一个冲了出去。这是他时隔近百年再次使用道家剑法。   虽手已生疏,但道心却从未改变。   就在他出手的瞬间,他心里想起了当年下山时,师父说过的一句话。   “玉清,道无终始,物有死生,不恃其成。一虚一满,不位乎其形。你此番下山,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执著于表象。天道轮回,永生不灭的只有道。”   师父的话,当初听见和现在想来并不是一种感慨。   这一剑刺出去的时候,查建勇突然觉得自己悟道了。   生死无常,唯道不灭。他在这人间沧桑百年,看尽了历史的浮沉变迁,才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做什么!   “小心——”道长见他冲得这样快,是一支穿云箭。心中顿觉不好,连忙垫步跟了上去。   然而他的速度却不及查建勇来得快。   待他赶上去的时候,查建勇已经和那“白毛猩猩”战成一团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高朗和六叔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这四绝剑阵,讲究的就是四剑齐发,共同进退,攻守合一。   既然查建勇已经窜了出去,那他们就必须立马跟上。四个人必须将四把剑当做一把,齐心协力,才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此刻查建勇,窜得这么快,让他们根本来不及看清前方来的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刻贸然出击,显然犯了兵家大忌。   到了打起来的时候,刀光剑影,血光四溅,再想去探究,就来不及了。   剑阵一起,便如同对着那东西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四个合力绞杀,似乎渐渐占了上风。   这叫道长的心上不由一松。感觉自己是紧张过度了,竟把幻境与现实混为一谈。   “大家合力把他困住,送到七煞阵当中去!”道长见时机已经成熟,便下了命令。   大伙这时虽不知道这白毛猩猩是个什么东西,但也渐渐轻敌,闻言便剑锋一转,架着他便往七煞阵中去。   那白毛猩猩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看着像个动物其实却好像还有些灵智,此刻见大家要将他往七煞阵中押,竟突然发狂,发了疯似的狂挣,力气比原先大了不止一百倍。   那模样很容易令人想起一个词语——狗急跳墙,困兽犹斗。   他这一发狂,原先高朗他们的优势,竟然立刻荡然无存。   战局仿佛就在这一瞬间扭转了。   四绝剑阵,贵在整齐划一,如今白毛猩猩突然发狂,就好像是一个突发意外打乱了他们的步法,让他们陷入混乱,一时来不及调整,贻误了战机。   而白毛大猩猩几乎完全不讲章法,对着他们便是一阵呲哇乱咬,那大手掌拍下来,跟熊掌似的!指甲还锋利,落到谁身上随便是一道血口子!   这三下5下的,没多长时间,这4个人身上竟然都挂了彩。   “他眼睛红了!”高朗这时突然发现,白毛猩猩起了变化。   他的眼睛变得血红,两根獠牙也似乎比之前更长更尖锐了。   什么叫凶相毕露?这就叫凶相毕露!   “他的眉心有煞气!大家千万小心。”六叔这时也发现了他的异状。   大家在他两眉之间,果然发现有一点黑色的煞气。   这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道长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这白毛猩猩居然还会有变化。那就足以说明它并不是普通的动物,而是某种物质幻化而成!   “是旱魃。”道长突然来了一句。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脸色都为之一变!   这旱魃可不是开玩笑的。在很多传说中,这可都是了不得的怪物。   甚至有些传说里,他与僵|尸无异!   若是被旱魃所伤,人很快就会中尸毒,一旦中毒就会出现如生化危机般的反应。   如今他们4个人全都挂了彩,要眼前这东西真是旱魃,可不是打一针狂犬疫苗就能解决问题的。   搞不好,这一辈子就得留在这里陪他了!   “不会吧?”六叔可不想变成和旱魃一样的东西。他一边奋力的去砍他,一边努力辨认它的特征。希望道长的判断是错误的。   《诗经》曾中有记载:“旱既大甚,涤涤山川。旱魃为虐,如惔如焚”,这里提到的旱魃有干旱、热、焚烧这几个特性,而眼前这只白毛大猩猩,看起来既不干也不热,更不会自然燃,显然应当就不是。   但话说回来,明清时期,人们开始认为旱魃其实就是一些刚死不久的尸体,变为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旱魃会夜间往家里挑水。那个时候的旱魃,就开始有了长毛的说法。   《明史》中就有记载,每遇干旱,百姓们便发掘新葬墓冢,将尸体拖出,早已经长出毛的尸体,残其肢体,称作“打旱骨桩”!   但那里面记述的旱魃,并不魁梧,还是人的模样,和他们眼前这一个,有很大的区别……   。 第七百九十五章:不是旱魃   《大|清律例·贼盗·发冢》中,曾有过一个真实的案例,讲述的便是打旱魃的事。   档案中记载,清嘉庆九年,高密久旱不雨。   有人发现,年初病故的村民李宪德坟土潮湿,便纷传李死后变成了旱魃。   各村民众不顾李家阻拦,刨坟开棺,见李的尸体尚未腐烂,更加确信李就是旱魃,不由分说将尸体烧毁。   李家将掘墓者告上公堂。此案无成例可循,最后刑部将领头人仲二以“发冢开棺见尸律”将领头人判处“拟绞监候”,此案才得以了结。   从这个案例中不难看出,当时的旱魃依旧是人的样子,而且尸体未腐是个重要的依据。   这样看来,这白毛猩猩显然就不是。那么既然白毛猩猩不是旱魃又是什么呢?   六叔突然想起了清代袁枚的《子不语》!   袁枚在《子不语》中曾对人死后的尸体做过划分。   他的划分因为有理有据,故而更被普罗大众所接受。   袁枚将僵|尸划分为许多等级有紫僵、白僵、绿僵等等。   其中紫僵一般是指死后不久的僵|尸,身体呈现出淡紫色,无法自由行动,属于僵的不完全形态。   而白僵,尸体呈白色,这种僵很好对付,他行动迟缓,怕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甚至怕人。   绿僵则要比白僵可怕一些。   它尸体散发出的尸气和身体为绿色。和白僵相比,跳跃极快,不怕人,不怕家畜,唯独只怕阳光。   至于毛僵,它的尸体身上已经长出毛发,是出了名的铜皮铁骨,修为越高,身体越结实。行动敏捷,跃屋上树,纵跳如飞,开始不畏惧凡火,甚至还不畏惧阳光。   而在毛僵之上还有飞僵,飞僵顾名思义,就是会飞的僵,一般都是修炼千年之久,不仅不惧阳光和刀剑,还会使用法术,一般的道士无法将其降服。   再来就是会随着月气因时节移动,居无定所的游尸。   再游尸之上还有伏尸。   伏尸乃千年不化,而又不会动弹的尸骨。像楼兰出土的小河公主。还有精绝国的沙漠王子,都属于伏尸。   除了这种伏尸之外,还有一种千年不腐的,叫不化骨。   所谓不化骨,就是指人死后身体某些部位因为精神灌注而使其部位尸骨不化,这一块不化的骨头便被称为不化骨。   传说中不化骨色黑如磐石,如果久得日月精气,也会为祸人间。   六叔关于大粽子方面的知识仅限于此。   他搜肠刮肚想了又想,实在没能把这白毛大猩猩和自己脑海中的任何一种妖魔鬼怪对上号。   “想什么呢?还在发呆,再发呆命就没了!!!”   六叔正想着。那大白毛猩猩就一掌,朝他扒拉过来。   要不是道长眼疾手快,用手中的金剑为他挡了一下。只听砰的一声。道长手里的金剑碎成了两段。   又说纹身,才幡然醒悟,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他瞧着地上的残剑,不由觉得后怕。只怕以这个力道,他的头上能直接被他掏出一个血窟|窿来。   “这不是旱魃!师兄,你搞错了。”六叔一边回神组织反击,一边对着道长说了一句。   “不管它是什么,保命要紧。”此时那白毛大猩猩还在继续兴风作浪。   道长和查建勇正在拼死控制,然而却收效甚微。   事态此刻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   他们4个人合力也困不住这白毛大猩猩。   众人疲于应付,内心越来越绝望。他们有一种错觉,这会儿摊上这白毛大猩猩,只怕是要折在墓里了。   “道长,六叔,现在怎么办啊?我们扛不住了。”高朗身上已经被挠了好几道印子。   这些伤口道道见骨,已经将他身上的衣服染成了血红色,疼的他,脸色煞白。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扛多久。   “稳住。”道长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干脆一跃而起,对着众人说道:“为我护法!我来化到符咒镇住他!”   众人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与大白毛猩猩的缠斗,三人将自己的箭搭到一起去,在半空中为建立了一个平台。   道长见状立刻跃上剑尖,对着那白毛大猩猩就念道:“五雷五雷,步步相随。大鬼雷劈,小鬼雷锤。霹雳电光芒,雷光显万丈!杀——”   。 第七百九十六章:五雷诀   五雷决,乃道家伏魔第一神诀。   此诀能量,可引动天地,激发雷霆万钧之势,以五方雷力劈邪灭煞。   只看道长立于剑尖,一手结五雷之印,另一手擎剑化雷,将全身之法灌注于剑中,对着那白毛大猩猩吼道:“一切死活灭,道我长生,吾奉雷声普化天尊敕令,神兵火急如律令!轰——”   念到最后一句“轰”的时候,道长随之出剑,以全身之力刺向那白毛猩猩。   只听“噗”的一声,他手中的金剑准确无误地扎进了白毛猩猩的胸膛!   剑,扎得极深。   只看那猩猩愣了几秒,动作有些僵硬地低头寻找自己的伤口,随即便在看到金剑的那一刹那,爆发出一声狂吼,进入了一种完全癫狂的状态!   “啊——啊——”他的手掌重重的抬起,又重重地拍下,那些尖利的手指像一根根飞镖,直直地朝道长飞来。   很显然,他是在报复。   查建勇见状,眼疾手快,立刻将自己的剑抽出来,伏低了身子,从下路垫步上去,由下而上,在白毛猩猩的心窝上又补了一刀!   这一刀下去,众人都听到了一种麻袋被扎破的声音,大猩猩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胳膊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只在道长肩上划过,紧接着便颓然落下!   它的指甲在道长右肩刮过,道长的右臂顿时见了骨,血一下子淌下来,顺着胳膊一路向下,流到了金剑上。   金剑见了这血,竟突然发黑。   血越往下,剑身便越黑,很快整柄剑都变得通体乌黑,成了一把乌金宝剑!   道长见状,忍痛拔出宝剑,然后快速对准白毛猩猩的心口,再次一剑扎了回去!   这一扎,白毛猩猩彻底没了原先的神气,终于快速地耷拉下来。   “还等什么?杀了它!”查建勇见状,立刻朝高朗和六叔吼了一嗓子,要他们一齐出剑!   六叔和高朗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于是一同出手,将四把剑全都捅了进去!   这四把金剑上,本就有当年鸠摩罗什联合八大高僧布阵留下的咒语能量。现在又加上了道长使用的五雷诀,以及他们的四绝剑阵,其能量在有限的条件下已经大到无以复加。   只听砰的一声,白毛猩猩终于应声倒下。   他这一回是彻底歇菜了。   高朗他们见状,却没有一个敢松手的。他们依旧保持着方才刺杀的动作,僵直的擎着剑观望,就怕他还没死透,再来个反击。   这时候所有的人身上都带着伤,要是再来一回,只怕谁也遭不住!   “死透了吗?”高朗瞧了一会儿,不由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白毛大猩猩。   这白毛猩猩被他一踢,身子不由滚了一滚,看上去没了活气。   “看来是死了。”六叔见状便说,“可以收了。”   众人听了这话深以为然,于是是都打算撤力,谁知这时道长却打断了他们。   “剑不要拔!”道长见状大吼。   吓得他们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师兄,怎么了?”六叔正想把这金剑收回来,以作防身用,这时见道长不允,不由觉得奇怪。   “没什么,放在上面更好。”道长没有解释,只这么说了一句。   大家惊魂未定,这会儿谁也不想多问。只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这墓里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查建勇离白毛猩猩的尸体很近,他瞧着那鬼东西,忍不住说。   “墓里有什么都不奇怪。”六叔接了一句嘴。   然而他正说着,眼角恰好瞥见那白毛猩猩似乎有了变化——它身上的毛正一点一点的褪去,身形也开始变了!   这个发现让他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过电一般。   “你们看——”他连忙伸手指着白毛大猩猩,嚷道:“他的毛,他的毛怎么……”   “怎么了?”大伙听见他惊叫,也忙扭头去看。   这一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   这白毛大猩猩的脱毛速度极快,且身体也急速干瘪下去。与原先那体壮如牛的样子完全不同。   且渐渐的,他们从这急速变化的躯体当中看出了一个人的模样,这个人就是——   “艾山???”几乎所有的人,都是异口同声的惊叫了起来。   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白毛大猩猩的毛脱完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光溜溜的艾山!   “怎么会这样?!”高朗一时难以接受,完全傻了眼。   白毛大猩猩就是艾山,如果这一切是事实。那岂不是他们刚才合力杀死了自己的伙伴?   这种事根本让人难以接受!   “我只听说过狼人会在月圆之夜变身。还从来没听说过人可以变成白毛大猩猩的。”查建勇这时也说。   这一切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道长的脸色更是煞白。   “幻境里并没有这一段……”他突然喃喃。   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齐刷刷的将目光集聚到了他的身上。   “道长,你的幻境里到底看见了什么?”查建勇又一次问。   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试探,也没有任何好奇,反倒有一种问责的意思在其中。   道长听了这话也不再回避,而是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开了口。   “每个人的幻境都不一样。而这些环境似乎有一些预示意味,亦真亦幻。到现在甚至我都不能确信,自己不是在幻境中……”   道长揉了揉脑袋,随即抬头瞧着众人,说:“你们能确定自己已经不在幻境里了吗?你们能确定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 第七百九十七章:变身   “我在幻境里见过这只白毛大猩猩。”   终于道长看着倒在地上的艾山,叹了口气说:“他太厉害了,在幻境里,我们和现在差不多,身上全都挂了彩。唯一的差别是,幻境里倒在地上的是我们。”   “我们死了?!”六叔一听这话,觉得不可思议,立刻抗议道:“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畜生怎么能杀了我们呢?”   “所以才说是幻境嘛!就跟做梦一样都是反着来的!”查建勇这时接嘴说道。   “我以为那就是结局。但我没想到白毛大猩猩,他竟然会变!”道长捂着脸,显得很苦恼。   很显然他也陷入了一种自责之中。   此时此刻地上躺着的已经完全变成艾山。白毛通通不见了,那硕大的身躯又恢复了正常。唯有那四把金剑,依旧牢牢的扎在他的心窝子里!   高朗瞧着眼前这一切,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不知怎的,他心头冒出一种想法。而这种想法让他后背发凉。   “会不会……”他有些迟疑,顿了半晌,还是开了口:“会不会根本就没有白毛大猩猩?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毒还没解干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六叔一听,顿时坐不住了。   “会不会是曼陀|罗的毒,让我们产生幻觉,看见艾山的时候,就以为他不是艾山,而是一只白毛大猩猩?我刚才就觉得这大猩猩有思想,并不是一般的普通动物。现在看来他本来就是人,只是我们中的毒看不清而已。”   高朗一边分析,一边缓缓道来,心里拔凉一片。   “那也不可能四个人同时产生同一种幻觉吧?这世上还没有这么厉害的致|幻剂!”查建勇不喜欢他的这个说法,很快就找到了漏洞去反驳。   “是啊,别胡思乱想了。要真是幻境,就该和刚才一样,每个人的所见都不同。这白毛大猩猩绝不会是幻觉。”六叔这时也说。   他说吧,便倾身向前伸手,往艾山的鼻下探了探鼻息。   这一探,他顿时嚷起来:“还有气!他还有气!!!”   他这一喊,把高朗、道长他们几个都喊精神了。   一群人连忙围上去,一个个都伸出了手想要去探,艾山的鼻息。   果然这艾山虽然看似已经死了,但实际上鼻下却还有气,这气虽若游丝,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还有救回来的可能。   “师兄,这人还能救吗?”六叔给艾山把了把脉,结果发现几乎已经摸不到脉搏了,眼色顿时一暗。   “死马当活马医吧!”道长说着,拾起方才不证实,烧出来的金银箔纸灰,对着六叔说:“先给他伤口上撒点香灰吧,敛一敛血。”   “剑不拔吗?”六叔又问。   “现在怎么拔?现在一拔,他必死无疑!”道长,沉声说道。   他俯身,又仔细查看了艾山的伤口。发现这几剑都是贯穿伤。扎的那么透,心上的元气精|血早已流尽,此刻就算是大罗金仙,只怕也救不了他了!   如今之计,只能是为他吊命,至少让他转醒,有机会说出自己的临终遗言,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把他扶起来,放到墙角靠着。”道长想了想,对众人下了命令。   众人闻言,以为是艾山有救了,于是连忙照做,七手八脚的让他扶了起来,架到了墙角去。   道长见一切就绪,便脚踏丁字罡步,手作剑指,对准艾山的伤口处,以指画符,打入了一道,止血符和一道续命符。   这两道符一打进去,众人便发现艾山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不过片刻,他便咳嗽一声醒了过来。   “你醒了?”道长见他醒来立刻问。   “我……这是……在哪里?”艾山虚弱极了,似乎随时有可能会死去。   “艾山,你受伤了,伤的很重。你有什么话要我们带回去吗?”道长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问。   他知道留给艾山的时间不多了。根本就来不及长篇大论的铺垫。   “我受伤了?!”艾山闻言有些吃惊。   他努力的低下头,想去看自己伤口上的金剑,可一低头便觉得浑身都疼,整个七窍中都涌出血来。   “你不要害怕。”道长见状,连忙又对着他打了一道止血符,才说:“刚才,你突然变成了白毛大猩猩。我们不知道那是你。所以……”   “原来如此……”艾山闻言,突然苦笑起来,说:“这是我们家族的……印记,每到一些特殊的……节气时,我们就会变身。一旦变身就会失去理智,变得六亲不认……”   “对不起。”道长摸了摸他的额头,像在哄一个小孩子似的,说:“你告诉我,你有什么遗言或者医院,我一定替你达成。”   “没有遗言……”艾山闻言确只是摇了摇头,说:“把我带回我的家里去。我的家人还在那里等我。”   “你家在哪里?”道长又问。   “在罗布泊的中心腹地,天使之耳的最当中,你到那里去自然有人会接应你们……”艾山拼尽全力,生怕自己会有遗漏,“告诉我的妈妈,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我们家族,也已经完成了使命,从此可以自由了……”   。 第七百九十八章:乌金剑   “我们怎么去?”   高朗见艾山说得不清不楚便又问。   谁知,他话音刚落,艾山便昏死了过去,根本没有给出答案。   道长见状,再次上前探他的鼻息。   结果却发现他已经没气了!   “死了。”道长的心情很沉重。   发生在这里的一切,让他们有了一种深深的负罪感。不论如何,这事情都与他们脱不开关系。这艾山就是被他们几个合力杀死的!   “我们还去看外回廊吗?”查建勇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去,为什么不去?”道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收拾了心情说:“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等做完了再送他回去。”   六叔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也好,我到前世再去扯些布幔来,先将他裹一裹。”   “我跟你一块儿去!”高朗闻言立刻说道。   “都一起行动吧。”这种时候,道长也不敢冒险。   说着,他们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拔出了扎在艾山身上的金剑。   这时候,艾山的确已经死透了。金剑被拔出来的时候,他的尸体几乎毫无动弹,就像是从泥里拔出来的一样。   拔剑的时候,大家的心情都不好。他们几乎不敢正眼瞧着艾山,总觉得是对不起他。   然而,金剑又不能不要,毕竟这是现在唯一一个可以防身的东西了。   “道长,为什么你的剑是黑色的?”查建勇看着道长手里那一柄乌金剑,好奇极了。   “不小心沾了我的血而已。”道长轻描淡写的说。   “这是金子,沾了血怎么会变黑呢?”查建勇不能理解。   他自己身上也受了伤,于是干脆沾了些伤口上的血,抹到了自己手里那把金剑上,像是想验证自己的想法似的。   然而这金剑沾了他的血,等了好半天,却丝毫没有变色。   这叫查建勇,不由再次望向道长。   那眼神,简直就是当场要啪啪打他的脸!   道长因此也觉得十分尴尬。   然而就在他最尴尬的时候,高朗更是不合时宜的插了一句进来。   “哎?为什么他的血就不会变色呢?”高朗一边问,一边从自己的伤口上,沾了些血,也学着查建勇的样子,将血涂到了金剑上。   当然,这一回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于是高朗也和查建勇一样再次望向了道长。   这一下,连六叔都好奇起来,他也沉不住气,照着他们俩的方法,往剑上抹血。   当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下四把剑,每一把都沾了血,然而却只有道长的剑是黑色的。   “我也不知道,真的。”道长不得不出面解释。   他将双手一摊,说道:“也许是我这把剑的材质有什么不同,或是沾到了什么东西吧。”   这解释很显然不能让高朗他们几个满意。于是他们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定定地瞧着他,目光一瞬不瞬。   “我是说真的,我真的不知道。”道长见状很无奈,只好尽力解释:“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里,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   “六叔,金子在什么情况下会变黑呢?”高朗这时却问。   “遇到汞就黑了。”六叔,简单的答。   “汞?!”高朗闻言挑眉,几乎脱口说道:“汞不就是水银吗?道长的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水银?”   这话一出,大伙儿瞧着道长的眼神,突然就全都变了……   父老乡亲们,今天临时有事,出门处理了一些事情,晚上十点半才到家,导致更新减少,对不住大家,明天会补上,谢谢!   。 都七百九十九章:哪个是幻境   “这有什么奇怪的?炼丹修仙,体内有点水银也很正常!”   道长见大家都这样看着自己,只好两手一摊解释道:“我这把年纪,血和你们有所不同也不奇怪。”   “师兄,你别误会。”六叔听他这样讲,连忙解释道:“我们也是担心你的身体,怕你是中了什么毒。”   “我谢谢你。能不能盼我点儿好?”道长一个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六叔听了这话,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这事便算过去了。   于是他们几个又去了前室扯了布幔,回来将艾山的尸体包裹妥当。   “行啊,六叔,你到底是专业的。这尸体让你给包的,跟入殓似的。”高朗瞧着六叔的手法,忍不住赞叹。   这话听着是夸人,可六叔又觉得怎么听怎么不得劲,于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可不是这个专业的。”六叔说着,给尸布打了结,然后就命众人把它搬到了墙角去。   待一切收拾妥当,他们便再次朝外回廊走去。   这一回他们学乖了,纷纷在自己衣服上撕了布条挡住自己的口鼻,生怕再次中了那曼陀|罗的毒。   折腾了这一大通,众人再度回到外回廊时,全然不复当初的心情。   原先的好奇与恐惧,这时都变成了疲惫,只想快些把这里面的事情了结掉,好快些出墓。   外回廊的深处与高朗在幻境中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也是那样一间一间的小屋子,贴在墙上。   有些是真的有空间,还有一些则只是贴在墙上的木窗格和木门,仅以此表示这里也有房子和殿宇。   虚与实,抽象与具象,在这里达到了完美的融合。   那些有空间的小屋子里,往往放着各色的陪葬品。   庖厨里的大水缸、瓦罐、种子、五谷;厕所里的恭桶、扶椅、草木灰;酒窖里藏着满满一屋子的酒桶、酒瓮,如今还在散发着酒的香气;还有马厩里停着的陶俑、战马、套车……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墓主人生前的规制摆放,十分周全。   路过酒窖的时候,他们到里面去,搬了一桶酒,打开后闻了味道,发现东西都是完好的,也没有走味儿变质,于是就各自拿随身的水壶分装了一些。准备在接下来的路上充当饮用水,以备不时之需。   酒驾再往前走了两三米,便又出现了一间可以进去的屋子。   这间屋子与其他屋子不同,它就是高朗在幻境中推门而入的那个院落。   高朗一走到这个屋子前,整个人就像触电一样停了下来,脚下生了根在也走不动道了。   “怎么了?”道长见他不挪步便问。   “就是这里我的幻境里,我外公就在这儿见的我。”高朗说着一摊自己的右手,摆到众人面前,将埋在手心里的那只书灵放了出来。   “嗯,我这东西就是他在这儿给的。我一直以为幻境是假的,直到我摊开手心这东西真的存在,我才知道一切并不是做梦。”高朗严肃的对大家说。   他手心里的小火龙上蹦下跳,此刻活泼极了。   看上去虽然只比泥鳅大了没多少,但那精气神和巨大的能量不可同日而语。   此刻一见小火龙,所有人的心上都是咯噔一下。   如果说小火龙是真的,那幻境就是真的。那如果幻境是真的,道长的幻境又如何解释?   在他的幻境中,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如果他的幻境是真的,那么现在的他们又是谁?又是什么?所处的又是哪一维度的空间?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人无法解释,更无法回答。   这就像是跌入了一个死循环,其中有千百万种可能,就连道长自己都无法解释……   。 第八百章:一张人脸   “进去看看吧,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形。”   道长严肃极了。   他表面上虽然没说,可心里甚至开始怀疑,这乌金剑的颜色与其他三人不同,会不会正对应了自己在幻境中所见到的——除了他自己以外,在场所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鬼走路的时候,是没有影子的。   且他的脚跟不会着地。   在大家纷纷跟着高朗进入那间屋子的时候,道长悄悄地改换位置,走在了最后面。   他想要看看这些人的脚跟到底着不着地,又有没有影子。   “道长快进来呀!”正当这时,先一步进了院子的高朗朝他嚷了起来。   “这里头果然有个小院。和幻境里一模一样!”他激动极了,声音嚷得高高的。   然而他越是激动,道长心里便越沉重。   他一声不吭,踏进院子,走到高朗跟前。   只见这院子模拟的是中原地区的四合院,除了主屋之外,还有两侧的厢房。   当然这些厢房并不真的存在,只贴了木窗格和木门,还在下半段的墙上砌了砖,那立体的效果很是逼真。   而且那木门还做成了半开半掩的状态。   众人随着高朗手机电筒的光,静静的观察着这个院子,谁也没有说话。   然而,当这光在墙上划过的时候,众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差点吓得心脏停跳——在那半开半掩的门上,赫然惊现了一个女人的脸!   那脸惨白,却面带微笑,身着古装,且眉眼灵动,她从半掩的门后探出一个脑袋来,似乎随时准备走出来迎客!   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本来就阴冷潮湿,还冷不丁冒出一张人脸,真的能把人吓死。   “卧槽!老子心脏病都快被他吓出来了!”   查建勇胆子大,第一个迎着光走上去,想看看那墙上的究竟是人是鬼。   结果走上去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副壁画。   “这种做法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很常见。”六叔这时反应了过来,说道:“没想到原来,竟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这壁画画的也太真了。”高朗这时也感慨了一句。   “这是仆妇,取缔人牲后,陶俑和壁画都成了最好的取代品。他们必须画的真,看起来才像是真的。”六叔又解释了一句。   听了这解释,此时再看这壁画上的女人,大伙便不觉得惧怕了。   不知怎的,这壁画上的女人似乎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将人深深的吸引,同时又让人怅然若失。   当看着她的笑脸时,大家不由觉得唏嘘——这画上的人和他的墓主人一样,都定格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沉浸在这长久的黑暗中,永无天日,被人所遗忘。过往再辉煌灿烂,在这里都归于虚无……   “走吧,到正房里去看看。”也不知这众人在这壁画前站了有多久,终于道长说了一句。   听了这话,大家才回过神来,于是转身往正房去。   “幻境里正房就一张桌子,还有一盏灯。”踏上台阶的时候,高朗这样说:“一会儿要是进去,看到真有桌子和灯,那就说明我是真来过!”   他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可实际上心里却七上八下,一个劲地打鼓。   此时此刻,他既希望这一切都是幻境,又希望一切都是真实的。那种矛盾复杂又五味杂陈的心态,没人能明白。   “要是幻境真的能是真的,那我岂不是还能见到龟兹女王?”查建勇这次却说了一句。   “这么说……”你的幻境与龟兹女王有关。”六叔走在他旁边,听了这话不由好奇起来。   “嗯,她来找我。我们……”查建勇说了一半便停了下来,将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他的脸有些微红。那模样看起来很令人怀疑。   “你们怎么了?怎么只说一半?快说啊!”六叔见他说一半藏一半,顿时起了兴趣。   “没什么。”查建勇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   “到底怎么了?你小子不会是在幻境里还忙着风|流吧?”六叔这是忍不住,不怀好意的笑了……   父老乡亲们,八百章了,我有些激动!这书从去年这个时候,写到现在,整整一年,坚持了八百章,至少我感动了自己~   好了,话不多说,我去写801章了,等我哦!   。 第八百零一章:入定   “我没这么龌龊!”   查建勇脸上浮起一层薄怒。   他正想要再辩驳两句,不料已经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的高朗,这时却在屋子里惊叫了起来。   “有桌子,有烛台,都有——”   他激动的大喊,加快了往里的脚步,似乎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幻境里的书。   谁知,这屋子与幻境中其实并非完全一样。   在这一桌一烛的后头,还有一间内室,手电筒的光才照进内室里,便看见内室的床|上有一人端坐,似打坐入定一般!   高朗一看见这身影,顿时激动得手足无措。   那人身穿道袍,头上的发饰也与幻境中的三原道长,毫无差别。   只看他手握子午诀,盘腿而坐,眉目清朗,看上去并不像是死了,真像是随时会睁开眼睛看他一般。   他的身体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也没有蒙尘堆灰,高冷看了半晌,实在无法将他与死人联系在一起,可若他还活着,为什么不离开这儿?为什么不去找红姑?为什么要让红姑等他一生一世?   “怎么了?”道长六叔他们姗姗来迟,见他呆立在里间与外间之间的隔断处,也忙顺着灯光望过去。   “三原爸爸!是三原爸爸!!!”六叔激动起来,这一喊当即落下泪来。   他不像高朗,没有呆立,而是直接一个箭步冲到三原道长跟前,扑通一声跪下后,便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查建勇见了这情形,也连忙捅了捅高朗,问:“这就是你外公?!这真是你外公啊?”   他似乎不敢置信,毕竟,眼前的这个人,看着真的,与活人无异。   “是的,幻境中就是这样的长相。”高朗点了点头。   他这时候总算缓了过来,于是也走到了三原道长跟前,学着六叔的样子,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喊了句“外公”。   这一喊,六叔哭的更凶了。高朗自己也忍不住跟着流泪,放出了哭声。   于是,这爷俩就在三原道长跟前哭成了泪人,就差旁边放盆火,再烧几个纸钱了。   原本的墓室直接成了灵堂,一时间大哭小哭嚎啕不绝。   这两人一哭,便显得道长和查建勇不哭,有些尴尬。尤其是查建勇,不管怎么说也是道家弟子出身,此刻见了高道圆寂,跪拜一番也是礼节所在。   可如今这个高道,虽说是死了看上去和活的一样,让他总觉得跪下来有点怪怪的。   “道长,你怎么不哭呢?”查建勇问,他想在道长这里抱团取暖。   谁知道长却突然说:“他又没死,我为什么要哭?”   “你说什么?!他没死?!他没死他怎么……”这话一出口让查建勇大跌眼镜。   他嚷嚷起来,一下子吸引了高朗和六叔的注意力。   他们俩擦了擦自己脸上如瀑布般的泪花,抬头瞧这个道长便问:“师兄,你说的是真的吗?我三原爸爸他没死吗?”   “当然没死。人死了能是这个样子吗?”道长见这两人终于回过神来,便说。   “那他要是没死,为什么会这样啊?”六叔也是头一回碰到这样的事,只觉得不可思议。   “三原前辈应该是用了龟息之法,封住了自己的奇经八脉,六识五绝,让自己以最小的代价活着。”道长点了点头,又说:“只要方法得当。我们就可以唤醒它……”   “什么方法?道长,求您快说,我一定要救活我外公。”高朗一听有办法,连忙恳求。   他的想法很单纯,只想把人叫醒,然而这个时候的道长却迟疑了。   “事情没这么简单。”道长说着,走到三原道长身边,伸手便往他掐着诀的右手上放。   他本是想探探他的脉搏,确定他是否依旧还活着,谁知他的手才搭上去,三元道长的眼睛竟“蹭”地一下,就猛的睁开了……   。 第八百零二章:一口气   “嗬——”   这一睁眼,吓得道长倒抽一口凉气,直接往后跳了三步。   这是活脱脱的诈|尸啊!   道长的胆子就是再大,冷不丁冒出这样的事,他也腿肚儿打颤。   “大家往后退!”道长下了命令,生怕会遇上危险。   而这时的高朗和六叔,也都傻了眼。   谁也没能想到这三原道长还能睁开眼睛来!   他这一睁眼整个室内的气氛都变得异常恐怖怪异。   透过惨白的手机闪光灯,无数微小如蜉蝣的微粒在光束前上下舞动,像一只只会发光的小虫。   这些小虫,又好像都朝着同一个方向飞,而那个方向,就是三原道长睁圆了的眼!   现场像是被凝固了,所有的人都不动也不说话。他们仿佛与三原道长成了一体的,在这个时空中凝固了。   众人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的等待着,等着他做出更大的动作了。   然而,三原道长却只是大眼圆睁,一言不发。似乎除了眼睛睁开了,其他依旧与死尸无异。   虽然躺在那里的是自己的亲人,然而此情此景,此时此刻,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是在墓里。   这暗无天日,永不见光的,生前再厉害的人,也不能保证死后就不会发生变化!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房间里突然又起了风。   那风在他们面前打旋,呼呼的吹,把三原道长的眉毛胡子,连同他身上的道袍,全都吹动了!看起来就仿佛不是风在动,而是他自己在动……   人因未知而恐惧。   这风一起,整个屋子里温度骤降。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一哆嗦。   生与死,在这里形成了一道明显的界限。仿佛往前跨一步便是死的世界,往后退一步便是生的天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高朗这时沉不住气了,忍不住问。   “先看看再说,谁也别过去。”道长也答不上来,只这么说了一句。   人死后,体内还有一口气。   若通过一些特殊手段将这口气封在体内,便可使尸身不腐,保留意识觉魂。也就是说,可以借此达到某种意义上的,不生不死。   道长现在怀疑,三原道长就对自己做了这样一件事。   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在他触到他的那一瞬间睁眼,也变得可以解释了。   “他一定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就在这时,六叔突然冒出一句。   他这话,显然就是又和道长想到了一起去。因为只有当人有愿未了时,在强烈的执念之下,这种极端手段才能成功。   “会是什么心愿呢?”高朗问。   “也许是想回去吧。毕竟他答应了红妈妈要回去的……”六叔说着,眼眶不由泛红,哽咽起来。   他们到这里来,无非就是两个目的。一是找到神斧,二来就是要找到三原道长,将他带回去。   如今这两个目标都完成了。他们也就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   “一定是这样的。”高朗闻言点头,随即便说:“幻境中,外公告诉我,我们不必从前面的楼兰王陵出去。在这龟兹女王墓中另有一个出口。在那里,没有那些巨蜥。”   “这么说我们可以从另一个出口出去,就不必被困在这儿了!”查建勇一听这话很高兴。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六叔就当头给他泼了一碗冷水。   “另一个出口出去,我们怎么到车上?在这种地方没有车,你能呆多久?”六叔的话很现实,高朗他们听了,脸上当即垮了下来。   “六叔,那你说现在怎么办?”高朗瞧着六叔问。   “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和三原爸爸说说话。”六叔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要一个人呆在这儿?!”高朗闻言有些诧异。他感觉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至少不安全。   “嗯,”六叔点了点头说:“我想和他说说话。我知道他现在一定听得见。虽然他不能回答我,也不能给我回应。但我知道他能听得见。这样就足够了……”   六叔瞧着三原道长,脸色凝重又不乏温情地说着。然而高朗却依旧不放心。   “万一出了危险怎么办?”在高朗心中,外公是死是活尚未定论,眼前这样的情形,未知因素实在太多了!   “你外公是不会伤害我的。”六叔知道他的担忧,于是说:“不论他变成什么样,都绝不会伤害我。因为我永远是他的小青山……”   。 第八百零三章:借寿   “想不想救你外公?他还没死。”   道长带着高朗撤房间后,便在那小小的院子里说了一句。   他们这时候就站在院门上的女人画像的地方。   因为有那画像,明明只有3个人,看起来却好像有4个人站着似的。   “还能救吗?”高朗闻言有些迟疑。   “能,只要没死透,一息尚存就有得救。”道长点了点头说。   “怎么救?!”高朗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   “分寿即可。”道长这几个字看似轻描淡写,实际却重如千钧。   所谓分寿,也叫借寿,便是将自己的寿命分出一部分来,借给别人。   旧时民间认为,人寿之长短是由天来决定的,但寿数又如物一样,可以借用。   因此当亲人病危之时,总有人希望能延长寿命,于是,借寿一事便应运而生。   借寿一般都是自己的子女或其他亲人,自愿将寿数借给亲长。其中的仪式非常复杂,并非是跪倒在地,向苍天祈求发愿就可以的。   首先,他们要斋戒沐浴。然后,要由亲属载斗米,米内插秤杆、剪刀等物,上蒙红色丝棉,捧赴庙中,祈祷于神,泣告苍穹,说:愿减己之寿命,以延病者之年,用以表示孝心。   当然,也有人是由亲戚、朋友中之亲密者,自相邀集至十人,一同前往郡庙,虔心拜祷,上表已是神明“各愿借寿一岁,求神延长病人之寿命,使之痊愈,得以治理家中未完之事。   俗传此举定额十人,而且必须出于借者自愿,若由家人之请托,或系他人之说合,则无灵验。   当然这些说的,是普通凡俗用的方法。当然到了六叔道长他们手里,自然没有那么复杂。他们虽然也要打表烧纸,但其他的却要简单很多。   “你可愿意借寿给三原道长?”道长问道。   他瞧着高朗,眼中多有赞赏之色。   “他是我的外公,说他能活我自然愿意。”高朗一听这话立刻点头。   在他看来,这一切责无旁贷。   “你们真要借寿啊?”查建勇在一旁听她们说的一本正经,简直惊呆了。   这借寿之事,算是阴山派的法门。将一人之寿转至另一人之上,说起来其实有违天道,也算是一种欺天的暗箱操作。因此并不被正法弟子们所看好。   查建勇毕竟是正法出身。此时听见高朗他们竟然要借命借寿,自然不认同。   “这是人之常情。你应该要体谅。”道长像是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因此直言道:“只要是直系亲属应当就没有问题。”   “道长,我愿意的。只要能救人,我什么都愿意做!”高朗这时又重复了一遍。   他目光如炬,看起来笃定极了。   “好。”道长一听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与你六叔,一人借他几年,这事情也就成了。   “六叔他年纪大了,就我一个人不行吗?”高朗闻言便说。   “只怕他这会儿在里面已经做了。”道长之时却叹了口气,道:“你这个六叔,极要强的性子。个性又冲动。此刻只要能救人,叫他豁出性命去,他也定然是愿意的!”   “已经做了?!”高朗这时才明白过来,六叔支开所有人的目的,并不是要和三原道长说话,而是他想要将自己的寿,借给他的三原爸爸!!!   “六叔——你停下我和你分!”高朗想到这里像一支箭似的窜出去,想要阻止这一切,然而却被道长一把拉住了。   “来不及了,你现在去打扰他们,只会让他走火入魔。”道长劝说道。   六叔年纪大了,他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寿元,就这样借给外公,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把自己的寿元都用完,那岂不是……”高朗这时完全不听他的劝说,执意便要往里面闯。   “不会有事的,他若是全都给完了,你再将自己的借他些便是了。”道长只这样说。   很显然,他早就把后路想好了。   “给你六叔你愿意吗?”道长又问。   “这叫什么话?自然愿意!”高朗肯定的点了点头。   “好!”道长闻言很高兴,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正要说些什么,不料那木门却突然吱嘎一声,打开了。   “六、六叔?!”六叔推门走了出来。高朗见状不由惊呼。   眼前的柳树,又恢复了先前苍老的模样——他不再年轻了!   苍老到年轻再恢复到苍老。六叔感觉一切都像一场梦。然而他并不后悔。因为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就是——三原道长!!!   。 第八百零四章:公平   “外公——”   高朗一看见他,便惊得脱口喊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竟还真有这种借寿还阳的术法。   此时看他和六叔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如同龄人一般。。   “这是高朗,良娣的儿子。”六叔站在三原道长身边,见高朗上前,立刻介绍道。。   他原以为他们彼此陌生,不料三原道长却直接点了点头,说:“我们见过了。”。   “见过了?!”六叔有些诧异。。   “就是在幻境里!”高朗跟着解释。。   “这幻境到底……”道长听了这话,脸色不自觉的一变!   要是幻境都是真的,那岂不是自己身边这些人,已经全都……   “哪有什么幻境,”结果,三原道长像是一下子看穿了他的心事似的,直接说道:“其实是这外回廊里有毒,这些毒素恰好让你们产生了幻觉罢了!”。   “那既然是幻觉,为什么我们……还有这个!”高朗不解,说着便将自己手心里的火龙摊了出来。。   “书灵是我借着你的幻觉传给你的。”。   三原道长见了小火龙,顿时笑了,他伸手拨弄了下高朗手里的小东西,就像在拨弄一个宠物。   而书灵呢,一看见旧主,更是高兴得活蹦乱跳!。   “我当初在这个地方,也中了外回廊里的毒。那时候的毒性,要比现在更强。我中毒后,又因身负重伤,自知命不久矣,故而强撑意志,勉强封住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以龟息之术得以保全……”   三原道长是个直性子,他见众人眼底皆有疑惑,便干脆直接将当初的遭遇和盘托出了!   原来,当初三原道长和金奶奶的儿子到了墓里,就发现了里头有一伙盗墓贼。   这些人显然是冲着龟兹女王价值连城的陪葬品来的。   他们与那伙贼人撞了个正着。   他们到的时候,贼人正准备要劈那口金棺材,打算拿着棺材劈碎了出去卖钱。   他们这些人,并不懂风水术,也不讲什么禁忌,纯粹的亡命之徒而已。   他们自然看不懂,龟兹女王金棺上的咒语,更不知道劈开金棺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那伙人操西北口音,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三原道长说着,又把众人引回到了方才的屋子里坐下。   六叔拿出点火石,在他的指示下点燃了桌上的那盏小油灯。   “这灯都这么多年了还能用?!”高朗见状不由觉得惊奇。   “这是鲛人的脂,熬的膏,所以叫长明灯,就这样点着,可以点上千年。”三原道长笑着解释。   这鲛人脂做的灯,点燃后格外明亮。一下子把整间屋子都照了个透亮。   可说起鲛人,高朗他们不由有些心理阴影——之前在云顶,山上遇到的那些阿赞,实在让人不愿回想。   “那些西北人后来怎么样了?”高朗不想提起鱼脂的事,于是连忙岔开话题。   “我们好言相劝,然而他们却以为我们只是想要和他们抢财宝。因此丝毫不听劝,直接和我们打了起来。”道长说着,叹了口气,“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寡不敌众,只好后撤。谁知却在这时候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六叔闻言便问。   他这时候在三原道长面前,语言神态简直和小孩子一样,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当年。   “突然,主墓室里的金棺就亮了。”道长的眼神微微有些飘远了,他瞧着那鲛人油做的灯,幽幽的说:“除了太阳光,我还真没有看过这么亮的金光……”   “那金棺会发光?!”道长听了这话,不由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乌金剑。   “是的,那光很亮很亮,亮得灼目。”道长点了点头,又说:“也不知为什么,那些贼人突然就开始惨叫。他们的皮一块一块像是烧起来了似的,很快就烫熟了,烫焦了。痛的他们,丢盔弃甲,一下子跪在地上,嚎叫着打滚。”   “怎么会这样?”这一部分,刚刚在幻境中并没有听外公说起过。   “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我和那孩子没事?而他们却……”三原道长点了点头,说:“几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们便全都成了黑炭,焦枯焦枯的。人缩水成了干,衣服却一点事都没有,依旧安然无恙。”   “我见他们烧成了这样,忙带着那孩子去躲。谁知才一动步子。金棺那里就传来了女人的声响!”三原道长说。   “是龟兹女王吗?”查建勇这时忍不住问。   这龟兹女王才是他最关心的人。   “对。当时他跟我说,她救了我们的命,作为报答,我们也必须要救她的命。”三原道长点了点头,突然扭头望向查建勇,说:“她说她被负心人困在这里,问上苍可有公平二字可言?”   。 第八百零五章:放下   “我也没有办法,但凡有其他办法,我绝不会这样做。”   查建勇被他看得心虚,只好立刻解释。   然而三原道长却并不理会他这些话,只说:“几千年了,无论是怎样的恩怨,都该消散了。”   “是你超度了她?”查建勇又问。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三原道长点了点头。   “她临行时,可曾留下什么话来?”查建勇有些动情。   “没有。”三原道长说。   “真的没有吗?”查建勇有点不敢置信,“她难道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吗?”   “再大的冤屈,再深的感情,几千年时间也够她消化殆尽了。她离开的时候无恨也无爱,怕是早已想通了。”三原道长瞧着查建勇说:“如今放不下的人是你不是他。”   “我……”查建勇无言以对。   “放下吧。一切早已时过境迁。”三原道长又劝了一句。   这世上,最绝情的不是恨,而是既不爱也不恨,是无感,也无情。   “我只是还想见她一面,和她说句对不起。”查建勇并不死心。   “你在幻境中不是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吗?”三原道长反问。   “你怎么知道我的幻境?”查建勇,不由一惊。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幻境。”三原道长说道:“你们中了曼陀|罗的毒。若是不依靠我给你们制造的幻境,怕是熬不过去。”   “这些幻境是你造的?”查建勇闻言更加惊讶。   “也不能说是我造的,我只是为你们布了一种幻阵,来抵挡曼陀|罗的毒。落入换阵之后,你们每个人都会见到自己内心中最想见的人。就是这么简单。”三原道长解释道。   “那我见到的为什么是你啊,外公?”高朗心中仍有疑惑。   “因为我到了你的幻境里去啊。”三原道长笑着解释:“我那时候只有元神。想去谁的幻境都可以。”   “所以三原爸爸,我幻境里的你,是真的还是假的?”六叔很在意这一点。   也不知道是吃什么味儿,反正他觉得,要是三原道长去了高朗的梦里,却不来他的,那他肯定要生气。   “自然是真的。”三原道长转头瞧他,眼睛里满是慈爱。   “六叔你有没有搞错?我的醋你也吃!”高朗毕竟是搞心理学的,这时,已经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   “臭小子,别胡说八道。”六叔自然不会承认。   他恶狠狠的白了高朗一眼。然后就话锋一转问道:“三原爸爸,当初超度了女王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为什么会受伤?”   “超度女王之前,我向她打听了神斧的事。她告诉我神斧就在主墓室前头的大厅里。所以超度完了之后,我们就去了大厅。   到了大厅之后,我就发现了镇墓将军的塑像,我们原以为是女王默许塑像便会同意。谁知这神斧却以为我们与那一帮人是一伙的。对着我们又劈又砍!”   “原来如此……”高朗听了这话,才算是把这前后的故事联系在了一起。   “这镇墓将军实在太厉害,我们一路撤退,只好又回到了主墓室里。”   “当时镇墓将军步步紧逼,情急之下,我只好将那孩子藏到了木箱里。”三原道长说着又叹了口气,半晌才说:“谁也没想到,当时的战况就会这样惨烈。要不是当时地上还有那几具贼人的干|尸。我怕也活不下来了!”   “后来我好不容易跌跌撞撞的脱身,想要离开,谁知却又在外回廊里中了毒。这才留在了这里,一留就是这么多年……”   “出发前我曾为自己算过一卦,知道自己虽有一劫,但最终会置之死地而后生。因此,当初才铤而走险封住了自己的气,留在这里等待时机。”   三原道长叹着气说:“这一把赌的真大,好在最终还是让我等到了!谁能想到当初一切只是时机不对。当初费尽心机也拿不到的东西,如今你们不费吹灰之力,便到手了。这便是时运!”   说着他望向高朗手中的神斧,不免觉得唏嘘。   高冷听了这话伸手拍了拍他,宽慰道:“外公不论如何,现在一切都妥善解决了,不是吗?”   “是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离开了。”三原道长说着站起来,他的目光不经意的落到云天道长手中的乌金剑上,随即不由一愣,“你这剑……”   。 第八百零六章:苏醒   “没什么……”   道长闻言,将自己手中的乌金剑往后藏了藏。似乎是不想节外生枝。   然而三原道长却没有那么好糊弄,他只对他招了招手,说:“你跟我来。”   说罢,便撇下了高朗他们,再一次回到了屋子里。   道长见状叹了口气,自知躲不过去,于是便跟着他进了屋子。   他一进去便掩了门,而此时,三原道长已经坐到了油灯前。   “多长时间了?”他见他关好门,便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什么?!”道长闻言一愣,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走到小桌前坐了下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开口,解释些什么。   “按辈分,你应当比我大上许多。这也本不该是我过问的事,但……”   “既然知道不该过问就别问了。”道长闻言,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希望你保守秘密。”   “为什么?”三原道长不解。   “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有为什么的。也不是每件事,都需要让别人知道。”道长说道。   “你确定你这样不会有事?”三原道长瞧着他,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好得很。”道长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说:“外面那些巨蜥可有什么办法对付?”   “你们还是打算从楼兰王陵那个出口出去吗?”三原道长皱眉。   “车子在那里,只能走那个出口。更何况车上还有两个人,也不知道这大半天他们怎么样了。”道长说道。   “那些东西我也没有办法。如果非要急着走,恐怕只有硬闯,杀出一条血路去。”三原道长说道。   “硬闯突围的话,你有几成把握?”道长想了想又问。   “五成,最多只有五成。”三原道长答。   “五成足够了。走吧!”道长起身,冲他招了招手。   “五成怎么会足够呢?”三原道长不接。   “我们有神斧。”道长回头笑了笑,眼神中充满自信。   他所言非虚,这笔账其实很好算。现在他们有查建勇、高朗、六叔还有三原道长,可以说全是道家弟子,每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战斗力爆表,这些巨蜥在他们面前简直不足一提!   更何况他们还有神斧傍身,这些根本算不了什么!   离开墓室的路,走得非常顺利。   查建勇临行前,在墓室的金棺里,找到了一个属于龟兹女王的发簪。   这个发簪,他非常眼熟,正是数千年前他送给她的。   这叫他心中一痛,默默的便将这发簪收了起来,算是对这前尘往事的一场怀念。   一直到离开墓室,他都没有再见到龟兹女王。大约真的是缘分已尽,一切不再有句号。   因为墓室外守着巨蜥,他们打开墓室出口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一下子惊动了他们。   好在此时已是后半夜,巨蜥们似乎也已渐渐入睡。   高朗和查建勇在墓穴出口仔细观察了一阵子。这才朝六叔他们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行动。   “万事小心些,能智取尽量智取。实在不能智取。那就硬拼到底,杀光这些畜生。”道长对他们下了命令。   说罢他便提着乌金剑,第一个冲了出去。   修道之人身轻如燕,道长修行数百年,更是将这轻功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   只看他一个飞身便在空中高高的跃起,看准了这些凸起的山石,如蜻蜓点水般,在上头借力,轻轻跃起,又轻轻落下。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落到了百米开外!   这一波操作,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夜风中,道长那一袭青色道衣几乎与夜幕融为一色,看起来就似隐身了一般,飘逸极了!   六叔看见师兄自己飞走了,便也跟着脚尖点地一跃而起。他循着道长的步子,也在空中几起几落,最终,轻盈的落到道长身边。   三原道长见这情形,自然不甘落后。   只看他回头望了高朗和查建勇一眼,然后也一个飞身往对面去了。   这三个人,一通操作猛如虎。直接就把高朗和查建勇两个憨憨留在了原地。   “他们这些人也太过分了。”查建勇看他们一个个都飞得那么起劲,不由有些不满,于是抱怨了一句。   “哎?你不也是道士吗?”谁知高朗听了这话却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好奇的问:“你怎么不飞呀?”   “我……”查建勇本来想说自己不会,可后来想想却又改了口,说:“我这不是为了陪你吗?我们要是都走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你会飞吗?”   “真这么好心?!”高朗闻言不由想笑。   然而他并没有拆穿他,反而一拍他的肩说:“王富贵,其实我们俩也是革命友谊了。你说是不是?”   “你叫我什么?”查建勇一听这话,忍不住皱眉。这个土气的名字,他可真是一点儿也不喜欢。   “王富贵呀!”高朗迎着风,坏坏的笑,笑了有一会儿才拍了拍他,说:“走吧,再跟着师座打一回仗。师座带你飞!”   高朗说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拎起神父斧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墓穴。   查建勇见状,这才想起这个典故来。由此不由觉得好笑,也连忙一骨碌爬起来,跟在高朗的身后,就出了墓穴。   此刻,大漠之中,天黑风急。   然而夜幕却晴朗无比,满天星光洒落大地,应在高朗和查建勇的眼睛里,亮闪闪的,像一颗颗钻石……   “真美啊!”劫后余生,连大漠都变得更美了。   高朗忍不住感叹。   他正想感慨大漠夜景的美,却突然觉得自己脚下一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苏醒……   。 第八百零七章:富贵   “富贵儿,你感没感觉到……这地……他好像动了……”   高朗不动声色,眯着眼小声对查建勇说。   查建勇听他又叫自己富贵,鸡皮疙瘩简直掉了一地。   他很想抬脚去踹他,但这时候,地真的动了,而且动的很厉害,是突然升高,把他们两人“托举”到了半空中。   “卧槽!这畜生也太大吧!怎么大得跟恐龙似的!”   高朗见状忍不住来了一句,这哪是什么地震!这根本就是两人踩在了一只巨蜥的背上。   从前他们就听说,在罗布泊有一些神秘生物,体型十分巨大。   所以白天看见巨蜥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十分奇怪,只以为这就是所谓的神秘生物。然而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那一只,却要比先前那些更大出了数10倍。要说它是恐龙,估计也有人能相信!   高朗一看见它,完全傻了眼。也不知是要做什么才好,只呆愣愣的站在他的背上,看着它不断的上升,上升再上升。几乎升得与那旁边的矮山石一样高。   查建勇站在他旁边,这时也一脸蒙圈。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动弹。   这些巨蜥脾气暴烈,体型较小的那些也是尖牙利齿,一张嘴就能把人撕个稀碎,更何况是这个巨无霸。   此时它一起身,其他所有的小型巨蜥也全都跟着爬了起来。   它往前走,那些小巨蜥也跟着他往前走。他们保持着一种队形,以极快的速度开始向前行进。   很显然,他就是这些巨蜥的头儿!   如今他们踩在了蜥蜴头儿的背上,也不知是福是祸,谁也不敢妄动。   也许是因为腿长,这些巨蜥前进速度极快。高朗和查建勇在他的背上只觉得耳畔生风,跟坐了敞篷跑车似的,耳朵边的风灌得厉害!   这情形显然也在道长和六叔的预料之外。此刻他们三人见巨蜥朝自己的方向涌来,连忙再次施展轻功,跃到了就近的小丘之上。   所谓登高望远,此刻他们三个跃上去了才发现,整块开阔的平地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巨蜥,少说也有一二百头!   这完全是个巨蜥军团,说实在话,他们几个人想要对抗这么多的蜥蜴,并不现实!   除非是靠炸药炸,否则很难一次把这些东西给干掉!   “师座,你倒说说,咱们俩现在应该怎么办?”查建勇看了这半天也算是看明白了,此时竟还笑得出来,出言便是一句调侃。   “富贵儿,想当年咱们在部队里,有一句话说得好,上了战场,大家都是兄弟,要么生死与共,要么身首异处。咱们俩先看着吧!敌不动我不动!”   高朗也说得极自然,听上去完全像是当年廖云舟讲话的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体内所有的记忆都开始融合,不仅是记忆,就连性格、行为处事和思维方式,也开始悄然变化,融合了累世的特点,变得更为丰富。   查建勇听了这话,眉眼一动,仿佛也回到了当年的情境之中。   “师座既然这样说,富贵自然生死相随!”他对着他一抱拳,恳切的说。   “好!”高朗闻言欣慰点头,随即抽出神斧,对查建勇说:“一会儿你躲远点,我怕伤着你!”   “师座要干什么?”查建勇见他一副要出大招的模样,不禁有些紧张。   “我要干他娘的!”高朗眸色一沉,随即指着前方不远处的小丘问他:“看到前面等小丘了吗?”   “看到了。”查建勇点了点头。   “好,一会儿那些巨蜥到那儿的时候,你就跳!跳到那山丘上去!”高朗说道。   “我跳上去,那你呢?”查建勇摸不透他的想法。   “我没事,我想去看看他们究竟是要去哪里!”高朗直接说。   “师座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查建勇被他这些话,弄得有些无奈。   “什么脾气?”高朗一心盯着前方在小丘,计算着查建勇必须起跳的时间。   “当年要不是您执意要去看新安江上的那些溶洞。我也不至于会落到这里来。更不至于会变成镜像人!”查建勇没好气的瞧着他,瞧了有一会儿才说:“你难道没听说过,好奇害死猫吗?”   。 第八百零八章:活着就好   “这件事的确是我对不住你。”   高朗听了这话,想起当初的事,的确觉得有些愧意。   “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一会儿就和我一起跳。”查建勇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他太熟悉这片神秘的土地。   在这里,任何不符合常理的事都有可能会发生,而后果都将是无法挽回的!   “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这些蜥蜴究竟要跑去哪里吗?”高朗问。   “不好奇。活着就好。”查建勇坚持,他怕高朗不死心,便又补了一句:“你看那些恐怖电影里的主角,怎么死的?都是自己作死的!”   他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在他看来,在这片土地上活着最重要!   此时已经是凌晨,是大漠中气温最低的时候,别说是这样在巨蜥肩膀上吹风了,就光是那样静静站在山丘顶上,都能把人冻成冰棍。   高朗见他这样严肃,知道他并不是在开玩笑,于是也不敢再提要跟着巨蜥去探险的念头。   “到地方了,跳!”他们俩正说着话,计划中的小丘就到了眼前。   高郎见状忙去拉查建勇,谁知查建勇却停在原地,一伸手对他说:“你先跳。你要是不跳我也不跳!”   “你疯了吗?”高朗没想到会突然生出这样的枝节。   “我要是把你一个人放在巨蜥背上,那我才是真的疯了。”查建勇也不解释,只是坚持说道:“快跳吧,机会就这么一次。”   “老顽固!”高朗见状撇了撇嘴,只好拉起查建勇的手,看准时机,叫了一声“跳”,然后双腿狠狠的一蹬,带着他一跃而起。   巨蜥被他俩蹬得一趔趄,险些失去平衡栽倒下去。而他们俩,则像一只跳蚤似的,一跃而起,然后准确无误的蹦到了对面的山丘上。   此时,道长他们就在对面的山丘上。   他们见高朗和查建勇脱了险,心里也长长的了吁一口气。   于是,双方都走到了各自小丘的悬崖边。打算去看这些巨蜥的动向。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刚才那只巨蜥头头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他们,在眼睛瞪了他们好一会儿之后,突然发狂似的朝他们冲了过来。   很显然,他要报复!   他这一转头,那些巨蜥都跟着转头朝。他们向高朗的方向涌了过来。一下子就把那座小小的山丘围了个水泄不通!   魔|鬼城地貌特殊。这些小丘都是风蚀的结果,本身便很低矮,而且实质也比较松软,并不像其他地方的山石那么坚硬。   这完全可以这样讲——但凡这石壁稍稍再单薄一点,就极有可能直接被这些巨型蜥蜴给推翻了。   三原道长他们见了这情形,也替高朗捏了一把汗。   高朗瞧着眼前的景象,不禁想起了两部电影。——《生化危机》和《侏罗纪公园》!   高朗见状,知道这回是躲不过去了。于是干脆把拿起神斧放在自己的眉心处,开始启动咒语,希望可以人符合依旧,如同先前那些剑一样!   “你在干什么啊?”慌乱中查建勇已经手足无措,他看见高朗还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连忙出言提醒,深深觉得他比从前是廖云舟的时候。更难带了!   谁知高朗此时却无暇理睬他。   只见他随着咒语的深入,眉心处对一点蓝光变得越来越大,很快便与那神斧的能量之间产生了联结!   这种连接,如同金光灌顶,一下子赐予高朗无限的能量,让他足以一跃而起,于半空中高高举起神斧,引动天雷,对准那些巨蜥,便一斧头猛劈了下去……   父老乡亲们,我感冒了,脑袋昏昏沉沉,今日就到这里,扛不住了,大家晚安!   。 第八百零九:没有信号   你看过熟菜店里剁鸡剁鸭吗?   没错,就是这种手起刀落头滚地,刀刀见骨不留情!   此时高朗依靠手里的神斧,对战魔|鬼城的这些巨蜥时,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叫砍得一个干脆利落!   只看这刀光斧影之间,被剁成块的巨蜥血肉横飞!   要说这神斧到底是神斧,高朗一个人要想斗这么多巨蜥,是不可能的,但此时有了神斧,别说是这些了,就是再多数十倍,也不再话下!   只看他很快就杀到了巨蜥群的中央,对着那群狂轰滥炸的巨蜥,化身为疯狂绞|肉机,斧刃划破血肉,斩断筋骨的声音响得震天,他彻底杀了个天昏地也暗!   “师兄,我们不去帮他真的没事吗?”六叔站在山头,看着底下这近乎惨烈的战况,又说担忧。   “他能有什么事?到目前为止,他身上那些血,都是巨蜥的!我看他好得很!”道长这时的心情和六叔相差十万八千里!   “照这么杀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六叔担心高朗的体力,于是又说。   谁知,道长闻言却笑了。   “高朗多宰几只,”只看他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拔直了喉咙,对着下头酣|战的高朗喊道:“一会儿正好做一顿烤蜥蜴肉吃!”   他这话自是开玩笑,但高朗却似乎把话给听进去了——他果真杀得更凶了!   杀戮,会激发男人最原始的血性。   此时此刻,高朗的原始本|能彻底被唤醒了!   他在不断的“杀!杀!杀!”中,记忆似乎穿梭千年,累世的战场回忆在这一刻彻底重叠,是廖云舟,是蒙将军,也是崔清臣,更是当年关内侯!   雄关漫道,铁骨铮铮,碧血丹心跨越千年始终不变!这一刻,所有的性格在神斧的催化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融合!   他似乎是杀红了眼,又似乎只是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当他终于停下的那一刻,整个白龙摊的夜幕,都被他染成了绛红色!   成堆的巨蜥尸体,被他踩在脚下,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争,最终成了他脱胎换骨的踏板!   他,果真应了子姬的那句话——只要去了罗布泊,他就永远也回不去了!他将不再是原来的他,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你没事吧?”终于,六叔他们都落到了他身边。   高朗瞧着他们,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神智,于是收了势,从堆满巨蜥碎块的小丘上跳了下来,说:“这附近也没有柴,怎么烤?还有这蜥蜴肉能吃吗?会不会有问题?”   “我说着玩的,你怎么还当真了!”道长闻言笑了起来。   “这个玩笑挺有建设性的。”高朗只说了一句,正打算问道长,这神斧要如何处理。这才想起来,他们中间还少了一个人!   “查建勇呢?”高朗觉得这是个大事,生怕方才混战中,自己一个没看准,把他给误伤了!   “我在这儿!在这儿呢!”   好在这时候,查建勇倒是耳朵尖,已经听见了高朗在叫他,连忙回应,“我被困在山头上,下不来了!!!诸位大侠救命啊!”   听了这话,高朗他们不由笑了,这查建勇,难得怂成这个山炮样子,简直能把人笑死!   “富贵儿,要不你就留在上头,别下来了?”高朗又忍不住拿他打趣。   “别啊!我年纪大了,禁不起这折|腾!”查建勇这时刻没有开玩笑的心,“我恐高,真的!真的恐高!”   高朗一听这话,笑得更欢了。直到笑得够了,才开口道:“你往下跳,我接着你!”   说着,他便展开了双手,做出会接着他的样子。   “什么?!”查建勇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别开玩笑了,你们行行好,这后半夜怪冷的,风又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这话一出口,三原道长突然就不笑了,只看他飞身上前,施展轻功,三步并做两步就跃了上去,就这样一把将查建勇给抱了下来!   “还是三原道长人好!”查建勇下来后,就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高朗见状也不接茬,只撇了撇嘴。   他们下来之后,就开始按照原计划折返回车上,谁知,走到了原先停车地方才发现——车子不见了!!!   是的,在这茫茫大漠,荒无人烟的地方,车子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车怎么不见了?!”六叔见状便问。   “不可能啊,我这车钥匙就在身上,没人能把它开走!”高朗也吃惊极了,思忖半晌,才说:“会不会是被艾山的族人接走了?”   “没有车,咱们可怎么办?”查建勇望了望四周,心情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别急,我这车配有全球寻车系统,也许只是我们记错地方了!”高朗强作镇定,连忙将自己的手机掏了出来,可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   。 第八百一十章:火光   “在无人区手机没有信号也很正常吧?”   六叔瞧着高朗,虽然有些心慌,但依旧强作镇定。   “我这是卫星电话,无人区里照样有信号。”高朗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六叔手中说:“卫星信号是全球覆盖的。”   “那会不会是你的手机坏了?”查建勇有些无厘头地问。   “卫星电话没那么容易坏。”高朗嘴里虽然这样说,可却立刻开始摆弄起自己的手机——一块长得和摩托罗拉砖头机极像的手机。   那手机很厚,背后还带着一根伸缩型的卫星天线。   那天线平时镶嵌在手机背后,需要打电话的时候再将天线展开,来接收信号。   只看高朗先是关机重启,然后又来回摆弄卫星天线,结果发现还是一点信号都没有。于是又干脆拔了电板再重装,然而,还是没有信号!   “还是没有信号吗?”道长见他摆弄了这半天,额头上都出汗了,还没捣弄出个结果来,便基本已经知晓了答案。   “怎么会这样?”高朗心里有些窝火。   这一路上他一直仔细的保护着这件宝贝,即使是打斗的时候,也时时刻刻顾及着这宝贝。谁能想到仔细再仔细,小心再小心,这玩意儿竟然还是坏了!   “这玩意儿我花了大几千呢!商家说只管放心用,绝对没有问题的。”高朗生气地说:“我就是知道这玩意儿重要,所以才花了血本,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这样!真是无商不奸!!!”   “算了,先再找找车吧。只要找到了车,没有卫星电话也没关系,至少咱们还有卫星导航!”六叔出言宽慰。   车子是不会无缘无故不见了的,尤其高朗并没有把钥匙留下!   然而他们又往前走了将近一公里,还是一无所获。   “再往前走肯定就不对了!”高朗走得心慌,停了下来。   “小顾他们会不会是已经跟着艾山的人手回地下城去了?”查建勇这时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是他们先走了,也该把车子留下才对。否则我们怎么出去?更何况爱上的人没看见艾山回,怎么可能就这样走了?”高朗觉得这不合理。   “如果不是这样,那你倒给我解释解释,车子怎么会不见了?”查建勇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怎么知道?只要小顾和李科长别出危险就行了!他们要是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兴许是因为心急,高朗的语气变得有些冲。   毕竟众人忙了一整天,本以为上了车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谁知却遇到这样的变故,这短短的一天好像过也过不完似的,让人累到崩溃。   此时此刻别说是高朗这样的年轻人了,就是六叔道长,他们也难免有些烦躁。   “好了好了,”道长见他们两个要吵起来了,连忙出来说和,“咱们再往前看看不就知道了?说不定是我们找错了地方。”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里和我们之前看到的,有那么点不一样?”道长正说着,六叔就突然来了一句。   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注意力,顷刻转移到了这周遭的环境上来。   是的,这里似乎与白天的时候有所不同。   这里的河床石,似乎比白天时候看起来更雄厚一些,形状也不如白天时那般玲|珑精巧。   大约是因为在晚上,一切看起来都要比白天更厚重。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模样,叫高朗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里的山石会自己生长吗?”查建勇紧张极了。   这个地方昼夜温差极大。   野风呼呼的吹,此刻他们在这里,越走越觉得瑟瑟发抖。   这汗出了一阵,贴在背上,风一吹便是一哆嗦,冷得像冰。   沙漠的昼夜温差,就在于白天热得像铁板煎蛋,晚上冷得能结冰霜。一天之间温差可以达到几十度,零上与零下,只差一个太阳!   “再这么走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找个山洞躲一会儿吧,等出了太阳再走。”查建勇又说。   “不行,绝不能等天亮。”高朗像是要特意与他抬杠似的,立刻提出了反对意见:“天亮以后太阳那么大,我们身边根本没有带多少水,走在这里很快就能要了你的命!”   他这话所言非虚,走在无人区里最怕的就是缺水。酷热之下,没有水,分分钟便能要了你的命!   “太冷了。再这么走下去迟早得冻死。”查建勇摇了摇头,说:“如果没有把握,倒不如现在就回到王陵里去,也好过你这样漫无目的的乱跑,万一要是碰上野兽,就麻烦了!”   “野兽就是敢来,也得先问问我手里的斧子答不答应。”高朗掂了掂自己手里的神斧,自信得很。   然而,就在他这么说的时候,三原道长却突然望着前面不远处喊了起来!   “你们看,你们快看!前面、就在前面有火光——”   。 第八百十一章:温暖的篝火   是的,顺着三原道长手指的方向,众人果真看见在前方不远处,有一簇火光!   那火燃得熊熊的,看上去像极了篝火。   在如此寒冷的时候,天知道他们有多么渴望温暖的篝火。   他们几乎谁也没有说话,就齐齐往火光的方向走去。   有篝火就意味着有人,有人就意味着小顾和李科长有可能在那里。   也许他们是特意把车子开到那里去,烤着火等他们,毕竟这样的晚上,即使坐在车子里还是太冷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高朗他们的步子不由都变得轻快。   然而,一切却远没有他们想的那样顺利。   等到了篝火前他们才发现,生活的并不是小顾和科长,而是一个陌生的姑娘!   这姑娘穿着传统服装,两根辫子又粗又长,浓密的睫毛配着葡萄似的大眼睛,满是异域风情。   都说楼兰出美女,这话真是一点也不假。   高朗他们一看到这姑娘,起先有些吃惊,但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你是地下城的姑娘吗?”高朗一开口便问。   在他看来,会在这大漠之中一个人点燃篝火的,除了是和艾山一样来自地下城的,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什么地下城?”然而那姑娘听到这三个字却是一脸的茫然。   她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几个怪人,也觉得对方的服饰不伦不类。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做什么?”她警惕地问。   “我们是游客。”高朗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连忙往回找补,说:“我们就是到这里来旅游的。但我们的车不见了。这会儿正找车。你呢?你一个人吗?在这儿干什么?”   他装得人畜无害。然而那姑娘却并没有就此相信他。   “旅游?!”她狐疑的瞧着他们,目光上上下下在他们身上扫视,如同CT机一般好像要把他们看个透。   “对,你们楼兰的景色很美。我们就是来看白龙滩的。”高朗说着指了指周遭,说:“这里的丹雅地貌实在太漂亮了!”   高朗以心理学的方式向这姑娘套近乎,谁知这马屁却拍到了马脚上。   “什么楼兰?什么丹雅?”那姑娘只是问。   她似乎根本就听不懂高朗的话,脸上严肃的神情让高朗怀疑自己就是个智障。   “你这里不是……楼兰吗?”高朗小心翼翼地问。   “这里是鄯善。”那姑娘答,“是魏国。”   “魏……国?!”这一下,在场所有的男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姑娘的回答叫他们如堕云雾。实在搞不明白,这好好的楼兰怎么就成了魏国了!   “是啊。”姑娘点了点头。   “哪个魏国?你们的国君是谁?”六叔连忙问。   “国君姓曹。叫什么我也不知道。”那姑娘直接说。   “曹魏?!”他们再次异口同声的惊呼。   这简直叫他们惊得掉下巴——这曹魏,不就是到了三国时期了吗?!   他们分明是从墓里出来,怎的就突然到了三国时期?!   这前后差了将近两千年啊!!!   “是的吧。”姑娘点了点头,她见眼前这几个人咋咋呼呼的,看上去脑子好像不太正常。不由往一旁挪了几步,说:“最近正打仗呢。你们是中原人吧?你们这衣服也太奇怪了,和一般的中原人不一样。除了他!”   说着,她指了指三原道长。   此时此刻只有三原道长身上穿的是道袍。而道袍,直到今天人与古装汉服相似,因此这姑娘说香香,也没有错。   “小姑娘,我想问问你。鲜卑还在吗?”突然道长问。   很明显,他想通过这个来判断自己所处的大概时间段。   “不在了。他们种落离散,互相侵伐,厉害的都走了,弱一点的也都归顺了。”好在这一回,那姑娘没有让他失望……   。 第八百十二章:青龙三年   “看这意思,这时候天下还没统一……”   道长小声对着高朗他们几个嘀咕了一句。   “这你都能算出来?!”高朗闻言震惊了。   在他看来,眼前这姑娘分明什么都没说!   “平时就叫你们多读点书了!鲜卑被灭,是曹叡时期的事!”道长又补了一句。   说罢,他又转头向那姑娘打听:“姑娘可知道诸葛孔明?”   “诸葛先生?我知道!”那姑娘点了点头,说:“他是蜀汉的老丞相,好大年纪了。大家都说,他是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   道长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的确,诸葛先生有大智慧。”   话说到这里,他基本已经锁定了此刻所处的时间段——青龙三年前后!   这西域,显然不是三国故事的舞台。   他们在这场故事里,充其量也就是个看客。   青龙三年,对三国而言,是个及重要的时间节点。这一年发生了两件大事:一、鲜卑的王被曹魏刺杀而亡;二、诸葛亮病逝于五丈原!   既然此时鲜卑已亡,而诸葛未死,那就说明,时间仍停留在青龙三年!   然而,他虽锁定了时间,却又觉得这根本毫无意义。   这里不是三国的中心,也看不到那些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虽然到了青龙三年来,却根本不可能见证历史。   可既然不可能见证历史,那又为什么要来?究竟青龙三年的西域,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叫他们费解。   他们甚至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这穿越来得莫名其妙,道长瞧了这姑娘有一会儿,才问:“这大漠荒凉,姑娘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荒凉吗?这里是我的家啊!”姑娘笑着,眉眼如画。   “你的家?那你的家人呢?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害怕吗?”高朗也好奇起来。   “我是守陵人,我的家人在城里。”姑娘倒也大方,直接便说。   “你是守陵人?!守谁的陵?楼兰王的陵?还是龟兹女王的陵?”查建勇一听这话,即刻想起艾山来。   “龟兹女王?!”姑娘闻言失笑,她坐在胡杨树枯死的枝干上,幽幽叹了口气,说:“那个女|魔头?!我为什么要给她守陵?”   “这么说,就是守楼兰王的陵寝咯?”六叔说道。   这姑娘,现在看来,应当就是艾山的先祖,是楼兰王陵最初的守陵者!   “算是吧,王死了,我们楼兰也就死了,活下来的是鄯善!”姑娘突然严肃起来,脸上的神情甚至是沉重的!   高朗也曾几度体会过这种家|国危亡旦夕间的苦楚,自然能对她此刻的痛苦感同身受,所以,他不说话了。   “我们离开了老都城,迁到了新城,一切都变了,变得不一样了!”那姑娘望着远处,不多时又喃喃:“没有楼兰了,再也没有楼兰了……”   篝火映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种暖黄的光。   这种光与暖,赋予了她一种别样的神秘感,就好像她的身上写满了故事……   高朗他们不自觉在她的身边坐下来,静静的,汲取着篝火的热度。   他们就这样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一直从深夜坐到清晨。   太阳出来的时候,篝火刚好燃尽。   太阳的金光驱散了黑暗,将每个角落都照得亮堂堂的。   姑娘一丢手里的柴火,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说:“我要回去了,就此别过!”   说罢,她作了一个揖便要离开。   道长见状,忙说:“我们想去鄯善,能带我们去吗?”   这话一出口,那姑娘明显一愣,但很快,她便说:“我不去鄯善,我的家不在那里!”   “那你的家在哪儿?”高朗又问。   “在地下。”那姑娘用脚尖点了点地面,突然狡黠一笑,说道:“就住在你们想要找的地下城!”、   这话一出口,高朗他们一行人,全都目瞪口呆——水也没能想到,这姑娘装傻竟然能装一整个晚上,着实把他们几个全都耍了!   。 第八百十三章:地下城   “你们果然有地下城?!”   高朗闻言吃了一惊。   “那我们昨天晚上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承认?”高朗有些不悦。   “你们不是坏人。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家有祖训,绝不可以随便将人带进地下城。”   那姑娘说着愧疚一笑,然后便伸出手,自我介绍道:“我叫西琳,用你们汉话来讲就是甜蜜,你们也可以叫我甜姐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就是已经认准了他们。她本来一笑就甜甜的,这个名字太适合他不过。   说着她便带他们回了地下城。   其实地下城就在这厚厚的盐碱荒滩的下头。   盐碱荒滩,极厚极硬,土地极富支撑力。在这盐碱壳下面挖一座城出来,不在话下。   不过这时候的地下城,远没有高朗他们想象中那么大。   它更像是一座处于地下的大房子,才刚刚开始成型。   “是谁告诉你们地下城的?”西琳带着他们往地下去的时候问。   “自然是你们地下城的人。”高朗答。   “我们地下城的人?!我们地下城并无多少人!”西琳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是你们地下城的人,只不过现在你还没认识他。”高朗直接说道。   “我们地下城的人极少,当年楼兰灭亡,大部分人都去了鄯善。只有少部分舍不得楼兰的才跟着我们一起去了地下城。”   “当初在地下城造的时候,就是为了我们这些守陵人能有个栖身之所。这大漠之中,气候恶劣,住在地下道是春暖夏凉,远比在地上的屋子更舒服。”   “你们不知道,当初这屋子极小。多亏了有人帮我们扩建,才使得我们住的舒服了些。”   西琳滔滔不绝。   她正说着,高朗他们便已穿过了黑黑的走廊,到了这地下的开阔处。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了,这底下的布局。   不得不说这地方虽然在地下,可设计当中仍然用到了许多皇家元素。那上头竟然还雕梁画栋!   长明灯,在壁上缓缓燃烧。   一切都被照的金碧辉煌,高朗他们在这里看来好一会儿,才被引着往里走。   谁知过了这开阔出不多时,便迎面走来了两个中年人。   这两人穿得就如同艾山那般粗犷。   刚刚他们一看见,就想起了死去的艾山。这难免叫他们感到唏嘘,   “西琳,你怎么带呀人回来了?”那两个中年人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一看见高朗他们几个陌生人,顿时就表现出了很大的敌意。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里来干什么?”两个人中为首的那一个看上去更加粗犷,甚至还带着一丝野蛮。他这一开口可把旁边的其他人给吓坏了。   “我们自然有我们要来的原因。你的首领在吗?我要见他。”查建勇这时说道。   和这样五大三粗的人打交道,他的经验远比高朗来得丰富。   “首领出去了不在。”那几个人直接说道。他们说话的当口,周遭已经围满了人。   这些人生的浓眉大眼,五官立体深邃,一看便相识,混血儿似的。这显然就是西邻口中的旧楼兰人了……   。 第八百十四章:曹先生   “或许可以让他们见一见曹先生。”   西琳这时候突然说。   她这话一出口,那几个老楼兰人脸色就是一变。   “你疯了?!”他们一脸的不可思议,瞧着西琳,好像她说的话令人匪夷所思!   “为什么不可以?”西琳反问。   “他们是中原人!”老楼兰们的反应很强烈。   “所以呢?”西琳闻言却只是轻蔑一笑,道:“他们和那些人不一样!你看他们的衣着,也许……他们来自江南也不一定!”   “我们的确来自江南。”高朗闻言,连忙点头。   “东吴?”老楼兰中的一个,突然朝着高朗问。   他的汉话说得很标准,虽然穿着粗犷,但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明事理的精明气。   这叫高朗一下子意识到——这个人,他不简单!   本来,一个西域人,能知道东吴,就已经说明了他的不简单!   “对!”高朗点了点头。   “既然是东吴人,到这里来做什么?”那人依旧警惕。   “我们……”这个问题叫高朗一时难以回答。   “我们就是四处游历,正好到了你们这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六叔并没有照实说,“我们不是朝廷的人,你不要这么紧张。”   “你们就是来找曹先生的!”然而那人并不是傻子,自然没那么好骗!   他瞧着高朗,突然向前,眼睛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说,你们找曹先生干什么?”他步步逼近,一双手擒着腰间的匕首,其用意不言自明!   这时候,他和高朗的距离,不足一拳,可谓是近在咫尺!   而高朗呢,此时也不惧,直接抬头,对着他的眼睛就用一个眼神做了回敬!   “我们根本不认识曹先生。”六叔见状忙上前一步,伸手隔开了他们,赔着笑脸问:“你们这个曹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被你这么一闹,我倒真的有些好奇了!”   “阿里木,别这样!”西琳这时候也上去,一把拉住了那人,说:“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曹先生在这里很安全,而且……”   “西琳,你太天真了……”阿里木甩开她的手,还想继续逼问高朗他们,然而却突然听见身后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很特别,阿里木一听见这声音就住了口。   “曹先生听说地下城来了贵客,还请尊贵的客人前往一叙。”开口的是个女人。   她的声音远比西琳更温软,如娇莺轻啼,珠玉落盘,一听便与西域人浓重的口音不同!   高朗他们一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被她吸引,纷纷伸长了脖子去看她!   声音的主人果然没有让人失望。   她的长相比声音更令人惊艳。   高朗他们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不由看得呆了。   他原以为子姬、倪曼、龟兹女王她们已是人间绝色,却没想到这一山更比一山高,这女人竟能美得赛过天仙!   “赛天仙”,这是高朗此时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名字。   他瞧着这么一个天仙似的美人,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别说是高朗了,就连道长这样的,此时也有些眼晕,一头扎在她的盛世美颜里,彻底移不开眼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高朗忍不住在心里惊叹,这种美没有涂脂抹粉,是天然去雕饰的纯净之美,像一汪清泉,又像天山上的雪莲,美得沁人心脾!   “青子姐姐!”西琳一看见她,就绕开男人们,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   她拉住她的手,便是好一阵的嘘寒问暖,两人的模样看起来亲密极了!   “西琳,曹先生想见见他们,你带着他们,随我一同去吧!”青子瞧了西琳一眼,随即便转向高朗他们,福了福身子。   高朗他们被这群人闹了这么一大圈,这时候对他们口中的“曹先生”也是好奇极了!   于是,他便对着那西琳做了个“请”的动作,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往地下城的深处走去!   。 第八百十五章:青子   “青子姑娘,恕我冒昧,我真的很想知道曹先生是何许人也。”   他们走出去没几步,高朗就问。   青子听了这话,不由一笑,随即便说:“说起我们先生,那可真是了不得。你们可曾听过《洛神赋》?那就是先生作的。”   “洛神赋?!那不是曹冲的代表作吗?”查建勇闻言便问。   “曹冲那是称象。”六叔一听张建勇这么说,忍不住吐槽。这家伙的学业水平,简直与一年级小学生无甚差别。   “那不是曹冲是谁呀?不是曹操的小儿子吗?”查建勇又说。   “是曹植。”三原道长这时也忍不住吐槽,“曹操有好多儿子。这曹植是他原配夫人所生的三儿子。”   “就是写《七步诗》的那个。”道长也说。   “哦,我知道了。”查建勇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说道:“就是那个煮豆燃豆萁,是不是?”   “你可真聪明,可真是棒呆了。”高朗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查建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青子姑娘,听见他们这样讲,不由笑了。   她抬头瞧着他们说:“先生是有大才华的人。他的诗作可不止你方才说的那些。”   “青子姑娘这……曹植为什么会在你们这儿?”这件事着实奇怪。据道长所知,这曹植死亡就是在曹叡执政期间的事。   青龙这个年号。就是在曹植死后那一年开始使用的。   如果照这样算,青龙三年的时候,曹植应该已经死了三年了!既然死了三年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曹先生在都城时受到限制,活动并不自由。他文人心性,不受拘束惯了。因此便使了计策,金蝉脱壳,离开了封地。”青子也不隐瞒,直接便将真相和盘托出了。   众所周知,当初曹植,在立嗣争储的风波没能笑到最后,从此便走上了失意痛苦的人生。   尤其是在曹丕即位后,更是对他步步紧逼。   当初若非一首《七步诗》,他早已人头落地。   后来曹丕虽死,但他的儿子曹叡对曹植依旧充满警惕与防备,表面上多加封赏,但实际上却处处限制并派专人监视。   这种生活,对曹植而言,与牢狱毫无差别。都说杀人诛心,这样对待自己的全都是自己的骨肉至亲,曹植内心的痛苦与孤寂可想而知!   按照史书上记载,太和六年,曹植改封陈王,11月曹植在忧郁中病逝,时年41岁。曹叡遵其遗愿,将其葬于东阿鱼山。   他之所以选择葬在东阿鱼山,期间还有一段典故。   相传曹植游鱼山时,突闻空中天乐梵呗之声,美妙绝伦,意境深远,感悟甚深。   于是,他将其音节纪录下来,结合《太子瑞应本起经》,撰文制音,作成了《太子颂》和《菩萨子颂》,遂成合汉曲梵音,而制成了梵呗。   因为这样一段渊源,他认为东阿鱼山是一个圣地。也许是为了追求超脱,他最终选择了那里,作为自己的葬身之地。   然而现在,在这茫茫大漠之间,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曹植。这不禁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六叔他们也吃不准青子姑娘所说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那么就说明当时的曹植是利用了假死,来换取自由。如果是假的,那就说明这里有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冒充曹植以图牟利!   “那就这么说,你们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为你们修建的?”道长想了想,试探了一句。   他扭头就问西琳,并不愿多理睬青子。   “当然是啦。没有曹先生就没有我们的现在。我们的一切都是曹先生给的。”西琳使劲的点了点头。   她正说着,青子就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说:“我们到了。先生正在里面等候着诸位呢!”   。 第八百十六章:曹植   青子话音刚落,前方便传来了袅袅的琴音。   那扇金碧辉煌、雕工精致的石门,挡不住这妙绝的琴音。   那音调抑扬顿挫,浩浩汤汤,如高山流水;气势磅礴,又如万马千军;跌宕起伏,则是十面埋伏,杀机重重……   “高手!”道长一听这琴音,整个人为之一振,不由眼前一亮,激动起来。   “的确好。”对于这古琴,高朗此生虽然一无所知,但前些世却也有所研究。   他站在道长身边,不由跟着赞叹。   青子听他们这样说,脸上浮起一抹骄傲的甜笑。   “先生的琴技,放眼整个天下,也是数一数二的。”她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在夸耀自己的丈夫。   当然,她有这个资本。   毕竟,她口中的“先生”,在那个年代,的确是放眼天下,也少有的大才子!   高朗他们此时激动的很,对自己即将见到的这个人充满了幻想与憧憬。   他会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故事?又有怎样的谈吐和风情?   一串接着一串的问题萦绕在他们心上,让他们激动不已,就如同粉丝即将见到明星一般。   “请吧。”就在这时,青子一抬手将他们往里引。   于是他们跨过石门,进了室内。   虽然是在地下,但这屋子里的装饰绝不比任何地上的宫殿逊色。   一样的瑞脑金兽,红烛罗帐,满室椒香。   帐幔上挂着的玉璧,彰显了主人的地位。外间桌上摆着的白墨玉棋子、还有窗前,琴桌上的蕉叶古琴,无不诉说着他们主人的雅致脱俗……   高朗他们一进这屋子,便觉得自己是刘姥姥,进了贾宝玉的房间,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得这也香那也好看,真似女子的闺房一般。   他们进屋后,琴声并没有停止。   它依然婉转悠扬,琴音不断从琴上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流淌出来。   那指尖灵动,仿佛有神。   高朗他们顺着琴音往上看,便看见了一张潇洒脱俗的面庞。   “他年轻的时候一定特别帅。”高朗看到他时,第一反应便是这句话。   他很少由衷的赞叹一个男人的长相。但这一次他真的忍不住要这样感慨。   那不是普通的好看,举手投足之间的贵气,伴随着一种文人特有的儒雅和不羁,混合成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如果我是女人,我一定会爱上他。”高朗忍不住在心里这样想。   这个时候,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止他一个。   六叔、道长,查建勇他们全都看得呆了!   “这么帅气的男人,甄宓为什么没看上他?不,这不可能。她一定是也喜欢上了他!”忘了想起《洛神赋》不由产生了这样的感慨。   如果说甄宓是洛神,那他必定是能与之相配的男神。   “他真不像是人间的。”查建勇这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他不过是把大家都想说的话说了出来而已。然而,就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曹植终于抬起了头,开始打量他们。   他的眼神,幽黑而深邃。一张脸瘦削而苍白。配上他身上那素色的对襟鹤氅,看起来更显憔悴。   也不知道是否是心理作用,高朗一看见他,就觉得他万分可怜,很想要去亲近他。   “曹公子。”当他们俩目光相触的时候,高朗不自觉的对着他做了个揖。   “你们的口音很特别。”曹植微微颔首,唇边似笑非笑,“是从哪里来的客人呢?”   “我们从江南来。”道长说道。   “是道家的朋友啊……”曹植这眼光比刚才还要柔和。   只见他从桌前起身,缓缓踱至道长身边,对着他便是一抱拳,道了福生无量。   “曹先生为何会在此?”道长对着他回了个福生无量,才问。   “因为我想要自由。”曹植笑了笑,随即一摊手,指自己周遭的环境说:“你看我现在多自由。根本不需要担心遭人白眼,不需要面对别人时时刻刻的监视。说一句话都要再三权衡斟酌的日子,我过够了!”   “世人都以为你死了。”高朗说得直截了当。   “的确,我骗过了天下人。”曹植闻言点点头,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得意,过了很久才说:“世人都以为,《洛神赋》是我的最骄傲的作品,可他们不知道,假死逃亡才是我最得意的事。不管是曹丕还是曹叡,在我眼里……都蠢得可怕……”   曹植这话,在当时显然是大逆不道的。   然而,他并不在乎。一点也不在乎!   “说起《洛神赋》,这里面的洛神,到底是不是你嫂子甄宓啊?”   高朗见他主动提起《洛神赋》,觉得机会难得,于是干脆便问了这个他一直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谁知这一问,倒真叫曹植脸上起了变化,原本笑容满面的脸,就在那一刻,滴水成冰,成了腊月寒冬中最冷的风……   。 第八百十七章:甄宓   “放肆——”   曹植还没有说话,青子便先跳了出来。   她怒目而视,显然出离了愤怒,恨不能直接冲上前来,扇高朗一巴掌。   高朗自知失言,一时十分尴尬。他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那里,一时间也想不出要说些什么来化解。   好在,就在这时候,曹植的脸色,却渐渐和缓下来。   “让他说。”他一扬手,制止了青子的动作。然后便转头望向高朗,沉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甄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高朗闻言,连忙否认。   谁知,他这话还没说完,曹植就突然打断了他:“你这样想也没关系,反正全天下的人都这样想!我也不在乎了!”   他这话一出口,顿时唬得高朗一愣一愣的。   他是真没想到他有这份坦荡,吃惊的同时又觉得感佩。   “你们根本就不懂。”曹植说着眼神一黯,突然又拨起了琴弦。   “蒲生我池中,其叶何离离。   傍能行仁义,莫若妾自知。   众口铄黄金,使君生别离。   念君去我时,独愁常苦悲。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   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   琴声呜咽,异常悲苦。曹植边弹边吟,更是如泣如诉。   这琴声引人。共鸣。高朗和查建勇他们听了,一种悲伤从心底深处生出来,叫他们说不出的难受。   整个屋子里的气氛,都随着琴声为之一变。   昔日伯牙遇子期,子期能知琴声之意,遂伯牙,引以为知己。   如今曹植弹唱,其音似乎略胜一筹,在场者无不为之慨叹,心生悲戚。   一曲歌罢,众人久久不能自拔。他们全都沉浸在这首词赋的悲戚哀怨中,唏嘘不已。   良久,曹植终于再次开了口。   他将自己那双修长的手覆在琴弦上,颤声问道:“这样痴情的一个女子。又怎会有二心?”   他这话像是在对他们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他的思绪,不由随之飘远了。   “我的嫂嫂,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我爱她敬她,如姐如母。天下人毁我谤我,我都不在意,唯独毁她,绝不可饶恕。”   说这话的时候,曹植严肃极了。   他的脸上透露出一种圣洁的光芒,让人不忍再恶意揣测他与甄宓的关系。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朗闻言连忙道歉,“我不了解你们的事。我只是听别人这样说。说你写《洛神赋》是为了她。”   “《洛神赋》和她没有关系。这一切都是郭女王的谣言。为的就是杀人诛心,彻底挤走她。”提起郭女王,曹植的脸上顿生恨意。   他手捏着拳头,恨得咬牙切齿,对着高朗他们便直言不讳道:“都说最毒妇人心,这句话,简直就是为郭女王造出来的!同样是女人,她和嫂嫂却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这句话里透着对嫂嫂无限的爱与依恋。   高朗他们突然觉得,从前是自己草率了,把这个问题想的过于简单了——这曹植与甄宓的故事,怕是并非如那些口水剧中表现的那般简单!   “我嫂嫂极守妇德。他自幼便知书达理,从未做过逾矩僭越的事。自她嫁给我的兄长,就从未有过二心。若说她与我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那真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说着,曹植便开始讲述,他与自己嫂嫂之间的关系。   也许是文人心性使他胸怀坦荡,这一番讲述,他几乎毫无保留,完全沉浸在了对自己长嫂的怀念之中……   他第一次见到甄宓,是在曹氏家宴上。   那天,满场的女眷唯有她打扮的最素净大方。眉眼之间端庄温婉,全无娇蛮之色。   那时候有句话,叫“南有大小乔,北有甄宓俏。”   13岁的曹植,头一次见这位貌美的嫂嫂,便惊艳于她这种出尘脱俗的绝世容颜。   他目瞪口呆,在宴席上毫不避讳,直勾勾地望着这个自己有生以来所见到过的,最美丽的女子,连桌上的珍馐美食都变得寡淡无味了!   那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那时候的甄宓二十三岁,比他大了整整十岁。   他对她并无任何非分之想,但的确,自那日之后,他对美,有了确切的概念。   在他的心中,妻子就应该是甄嫂嫂这般模样,貌美心善,温和可人,同时又兼具才情,明理大方。   而甄宓呢,心思全在自己的夫君身上,只将众位小叔子当成孩童一般。   她对他们每一个人笑,妥帖温暖,却又礼貌疏离,保持着该有的分寸。   十三岁的曹植,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   当然,这个孩子还是有些不同——初看时便神朗气清,再看更是才华横溢,即使是在宴会上,也依旧难以掩盖他那满腹的诗书气……   。 第八百十八章:不会回头   “曹氏的女眷,参加聚会的机会并不多。在留守邺城之前,我们几乎没有见过面。”   曹植幽幽的说。   他的手轻轻地抚在琴弦上,动作温柔,就像在抚摸爱人的手。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悲伤。   “那年铜雀台设宴,文武百官齐聚,一番酣饮过后,父亲就命诸子写《铜雀台赋》。   当时我借着酒兴,得了神思,一气呵成,写出了一篇好文章。   我写了一句,便有人在旁边报一句。没报一句,便有人在旁边喝一句彩。   那时的气氛真的好极了。   父亲在旁边听得高兴,一时兴起就封我做了平原侯!”曹植说着苦笑起来。   “这官位赏的轻易。一下就比我二哥曹丕还要高。原本只不过是对辞赋的奖赏彩头罢了。可我二哥却因此恨上了我。”   曹植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他顿了许久才接着说:“我就是个散乱惯了的文人,压根没想过要做什么国君。可偏偏,树欲静而风不止。你不想要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却再要紧不过。   二哥因此在家大发雷霆。甄嫂子开解他,反倒被他痛骂。就因为她为我说了一句话。从那时起,他便一直以信我们有鬼!”   “自古忠言逆耳,良药苦口。嫂嫂为我说话,也只是希望我们兄弟之间可以免于同室操戈。然而二哥却完全曲解了这份好意。由此便开始冷待嫂嫂。转而投向了郭女王。”   说这话的时候,高冷他们明显感觉到曹植在克制,克制他内心的怒火与愤恨。   “郭女王,根本就不是好人。她诡计多端,心思歹毒,为了将我这块绊脚石从身处的路上搬开,她可没少出主意。   我甚至可以说,若是没有郭氏,我们兄弟之间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这个女人惯会挑拨离间!   自从二哥一心想要整垮我,他便与郭女王走得越来越近,对嫂嫂很是冷漠。   当年,他从袁绍府上强抢甄宓,就是出于对她美色的垂涎。   至于嫂嫂是什么个性,什么样的思想,什么样的才情。他不了解,也不想了解。   嫂嫂有什么好恶,他一概不知。   嫂嫂比二哥大了整整五岁,18岁看24岁,少年看少|妇,最有风韵。   28岁看34岁,却是风华正茂看明日黄花,朱颜辞镜了。嫂嫂虽然依旧很美,可二哥的心,早已不在她的身上……”   这样一个故事堪称始乱而终弃。在场的两个女人闻言都不由觉得愤慨。   男女之间,就是用时间来交换主动与被动。   年轻时,男人打下天下就为了你。到后来,他看天下哪个女人,都不看你。   才色双绝的甄宓也输了,输给郭女王,输给青春逼人,输给时间,输给了男人过时不候的新鲜感。   然而那时的甄宓依旧在相夫教子。   她并没有怨恨、抱怨,依旧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默默期望着丈夫终有一天会回头。   然而,作为小叔子的曹植,却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知道,自己的二哥,永远不会回头了,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薄情的人,一个寡性的人。   他恨自己的二哥,不讲亲情,与他争储时不择手段;他更恨自己的二哥,始乱终弃,对自己的妻子冷若冰霜。   这种恨意,在二哥将甄宓一人抛在邺城,而带着郭女王和甄宓的一双儿女,南下征战,准备一统天下时达到了顶峰!   “那时候嫂嫂病的很重。她并不是装病。然而整个世子府中,早已人去楼空,仅剩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说白了,她那时就已经被抛弃了。   父亲命我留守邺城,嫂嫂病重,我岂有置之不管之理?为她找大夫瞧病、为她求医问药,难道就有这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吗?”   。 第八百十九章:铜雀台   建安十九年的深秋,比往年更冷些。   未至冬月,邺城道路两旁的树,枯叶就已经落尽了。   曹植奉命留守邺城,每日与丁仪、丁廙、杨修等人忙得天昏地暗。   父亲临行前曾说,当年自己担任顿邱令的时候,二十三岁,回想起那时候的所作所为,至今都不曾后悔。如今他也是二十三岁,因此必须要发奋图强,做出一番事业来。   有了这样的信念,他收起了以往的公子心性与才子脾气。沉心于政事之中,减少了饮酒作乐的次数。   “公子,明日就是冬月了。何不趁此最后一日,前往铜雀台宴会一场?”   傍晚时分,曹植批完最后一本奏章,正疲劳得直揉眼睛,丁仪便递了一杯茶上来。   “宴会……”曹植累得睁不开眼,可嘴里却还在喃喃。   他顿了有一会儿,才开口说:“走吧,叫内侍吩咐下去。我们也许久没有热闹热闹了。”说着他便挣扎起身,扬手便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才无案牍之劳形。”杨修这时也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卷画像。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暧|昧的笑。   “这是什么?”曹植一看见杨修脸上这种笑,便心领神会。   “新来了一批歌姬。公子不想去看看吗?”然后一边说一边吧,画卷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画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去看真人。”曹植并没有接画,而是直接一摆手,拉着众人一起往外走。   他们年纪相仿,既是上下级,也是朋友。彼此之间心意相通,往往不需任何言语,只一个眼神,便能知晓对方的心思。   即使今日杨修与丁仪不提出来,曹植也已经有了要去铜雀台的想法。   他们也不过是递了个梯子而已。   铜雀台台高十丈,台上又建五层楼,离地共达二十七丈。   按汉制一尺合市尺七寸算,也高达六十三米!这在当时无疑是一种建筑上的奇迹。   楼顶有铜雀,那铜雀高一丈五,舒翼若飞,神态逼真。   在设计着铜雀台时,曹操充分利用了所有的空间功能。   他在台下引漳河水经暗道穿铜雀台流入玄武池,用以操练水军。   台上,则楼宇连阙,飞阁重檐,雕梁画栋,气势恢宏。   建成之日,他曾在台上大宴群臣,慷慨陈述自己匡复天下的决心和意志,又命武将比武,文官作文,以助酒兴。   一时间,文武百官觥筹交错,对酒高歌,大殿上鼓乐喧天,歌舞拂地,盛况空前。   自此以后,铜雀台变成了他宴客与举行集会大典的重要场所。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的会所。   因为他喜好文学,铜雀台及其东侧的铜雀园,被他辟为邺下文人创作活动的基地。最盛时,曹操、曹丕、曹植、王粲、刘帧、陈琳、徐干、蔡文姬、邯郸淳等,经常聚集在铜雀台,用自己的笔直抒胸襟。   其中的才女蔡文姬,就是他用重金从匈奴赎回来的。当时他在铜雀台上接见并宴请她,蔡文姬就在那时演唱了著名的《胡笳十八拍》。   因此,这铜雀台,并非低俗的风月场,恰恰相反,它十分高雅,是文人雅士们无限向往的地方。   曹植从前,几乎就住在那铜雀台里。他喜欢丝竹声乐,喜欢诗词歌赋,喜欢与那一班文人朋友一起慷慨任气,抒发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此番若非父亲,临走时有重托,他也不会从铜雀台中搬出来,正儿八经的住在府宅内。   这一住就是好几个月,他表面虽然不说,但心底依旧觉得压抑。如今他们几个一提,他自然是归心似箭,一刻都不愿耽搁了。   抵达铜雀台的时候,刘帧、陈琳、徐干他们已经在台子上等候多时了。   “子建,许久不来啦!人都清减了!”夜里风大,徐干冒着冷风跑下台阶,一说话就哈出满嘴白气。   “鼻子都冻得通红了,还出来等干什么?天气怪冷的。”曹植看着徐干,便扶了他一把。   “你许久不来。我们自然想你。前几日又得了新诗,正等着你来评一评!”徐干笑着说。   “好!我这里也有两首。走,我们边喝边聊!”曹植一听也激动极了。   于是两个人就相扶着往台阶上去了。   铜雀台内,一切已经准备就绪,灯火璀璨,珍馐万千,杯中甘醴,倒映烛火,水波粼粼,明澈如天池。   椒兰熏室,乌金碳暖,整个宴会厅里,暖如阳春。   曹植脱了大氅,方才入座,举起酒杯正欲开口,便看见内侍裹挟着寒风,急匆匆的从大殿外奔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曹植的面前。   “还求公子救命!我家主母不行了,此时宫门已关,请不来御医。还求公子相助放开宫门,救主母一命!”   。 第八百二十章:救人一命   “你的主母是——”   曹植皱眉,他望着堂下跪着的老内侍。实在想不出他是谁人府上。   “是世子妃甄氏。”老内侍颤声回禀:“我家娘娘病重,近日已水米不进,世子不在,府中也无人能主持事情,还请公子搭救!”   “是甄嫂嫂?!”曹植这才想起,曹丕此次出行并未带走甄氏!   他连忙起身离座,走到老内侍身边,将他一把扶了起来。   “嫂嫂如今如何?可曾叫人瞧过病?是什么原因?”他问得一本正经。   “娘娘起先是风寒,渐渐的变成了咯血之症,先前也请了大夫,大夫说是痨症。”老内侍答道。   痨症在当时是不治之症。   曹植一听这话立刻跳了起来,慌忙招手,叫人备马。   “子建,你要做什么?”杨修见他如此冲动,连忙拉住他。   “我去开宫门,请御医。”曹植没有多想,直接说道。   “子建不可!”丁仪见状也连忙上前拉住他。   “为何不可?”曹植不解。   “这是祖宗规矩,宫门一旦落下,饶是天王老子来也不能开!”丁仪连忙解释道:“你此时前往救不了甄妃的命,反倒害了自己。”   “嫂嫂性命攸关,我岂能置之不管?”曹植挣开他们,生气起来。   “子建你今日,若为一女子强行叫开宫门,叫天下人如何想?叫魏王如何想?”杨修死命拖住他。   “什么女子?那是我的嫂嫂!”曹植激动极了,他头一回对杨修红了脸,怒骂道:“真没想到,德祖你的想法竟如此龌龊!”   “龌龊的不是修,而是天下人。三人可成虎,众口可铄金。子建你若真的前往,便是万劫不复。对你是如此,对甄妃也是如此!”   杨修死死地抱紧他,他也激动极了。劝说的时候,脖子里的青筋全都爆了出来。   “是啊,子建。再说这名医多的是,何必非要去宫里寻?我认得一个名医,就住在城东,他的水平可不比宫里那些大夫差!”徐干这时也说。   他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曹植一听这话,果然停了下来。   “是城东的叶大夫吗?”老内侍闻言,这时也突然开口。   “你知道叶大夫?”徐干听了,便说:“那你怎么不去寻他?”   “老奴实在不知要如何说。这本是府中主人们的家务事,实在轮不到奴婢们来说话。但这叶大夫,与那郭氏,沾亲带故,他……”   老内侍欲言又止,脸上写满了难堪。   “是他不肯,还是嫂嫂不肯?”曹植闻言愣神,想了有一会儿才问:“可是嫂嫂不愿让他看?”   “娘娘早已病得稀里糊涂,哪还知道这些!只是那郭氏早有先见之明,把这路都给堵死了……”老内侍长叹一口气说道。   “岂有此理!”曹植闻言不由怒从中来。他原本就记恨郭氏,屡次挑拨他与曹丕之间的关系。如今又知道她如此歹毒,竟想要甄氏的命,真恨不得直接拿刀活劈了她!!!   “来人抄家伙!这腌臢泼货生的狗东西,竟也学会了狗仗人势,拉高踩低!他今日若是不给我嫂嫂看,我被活劈了他,走——”   说吧,曹植便呼朋引伴,纠集了一帮朋友,带着人手,浩浩荡荡的就冲着城东去了!   夜深人静,冬夜的街头本就人烟稀少。曹植这一行,拉人带伙还抄家伙,声势浩大,在邺城街头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及至到了叶大夫家,他更是直接上演了一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直接将叶大夫打了个七荤八素。   只给他留了一口气,便在大街上拖着他往世子府去给甄氏治病!   “狗东西,我的嫂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叫你叶家去满门陪葬!管他什么郭氏李氏,谁要兴风作浪,我就要他暴尸这邺城的街头,看谁能赶回来救你!”   他一边走一边在街上嚷嚷。闹的满邺城的百姓,都半夜上街来看。   第二天一早,谣言就像瘟疫,很快就传遍了邺城的大街小巷,闹得满城风雨。   百姓们都说,小叔子为了二嫂,当街暴打姬妾的家人。他为嫂嫂伸张,这在当时算是一件奇闻异事。因此很快就被曲解为两人有私。   这样的谣言,像长了翅膀。很快就飞出邺城,一路飞到了曹操的耳中!   “难为叔叔了……一条贱命而已,倒难为叔叔这般为我奔走……咳咳……”病榻之上,甄宓见了曹植。   她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却依旧意志消沉。   一双大眼睛半开半闭,长长的睫毛带着三分泪意,看起来楚楚可怜。   “嫂嫂好好养病,便是不要去想这些。终究你才是世子妃,有叡儿在,早晚有享福的时候。”曹植心中不忍,好言相劝。   “只是委屈了叔叔,无辜担此骂名。”甄宓长叹一声,轻轻掀起床幔,强撑起身,去瞧曹植……   。 第八百二十一章:高处不胜寒   “嫂嫂……”   甄宓一掀帘子,曹植不由自主地拘谨,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都说久病无姿容,然而此时的甄氏,却看起来愈发楚楚动人,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柔弱感,让人忍不住心生恻隐之情。   这与以往的甄氏很是不同。   甄氏素来要强,平时无论在何种情境下,总给人一种绷着一根弦的感觉。今次柔弱下来,倒愈发风情了。   “叔叔大恩,妾无以为报,若有来生,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情。”真是说着,伏在床沿边上,勉强给曹植磕了个头。   “嫂嫂折煞我了。”曹植见状,一时忘了礼仪,只顾着上前扶她。   这一扶,就扶到了床跟前!   自古男女设大防,甄宓虽在病中,但依旧男女有别,他这无心的举动,倒叫甄氏心头一乱!   两人四目相对,甄氏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漾满了泪水。只这一眼,曹植便像过电似的,一下子心浮气躁起来。   而甄氏呢,更觉得不自在,一张脸烧红了,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垂下了眸子。   “叔叔可曾想过,此番这般救我,兴许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甄宓别开眼,低着头转移话题。   “不碍事。”她这模样叫曹植心头更乱,半晌只愣愣的吐出这三个字。   “这世上有许多事,并非清者自清,而是三人成虎。此番是我连累的叔叔,我自要给叔叔一个交代。”   说着,甄氏唤来贴身丫头,搬来小几,又准备了笔墨纸砚,靠在床头,强打精神,写下了《塘上行》。   “想见君颜色,感结伤心脾。念君常苦悲,夜夜不能寐……”曹植站在她身旁,见她写下这几句,心中感同身受,不禁为之心疼,“嫂嫂……”   信写到最后,甄氏的手,连笔都拿不稳了。   她一边咳嗽,一边署了名,然后就费力开始叠信。   “这封信你替妾身送出去……但愿能换回你我之清白吧。”说这话的时候,甄氏脸色惨白。   曹植见了十分不忍,于是忙说:“嫂嫂何必在意这些风言风语?你我行的直,坐的端。何必去管那些小人的想法!”   “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却不能再叫你为我背上那样的骂名。”甄宓说着,突然伸手握了握曹植的手,说:“今日我嫁给你二哥,本就是变节改嫁,该要受天下人的白眼,可叔叔你不同。”   在甄宓的坚持下,这封信被送了出去。   他原本是想用这封信来表达对丈夫的坚贞不移,从而一举两得,既放低姿态,以求复合,二来也能证明曹植的清白。   谁知这信落到曹丕的手里,却解读出了另一种含义。   在郭女王的煽风点火之下,曹丕竟觉得这封信是甄氏专门写来辱骂他的,目的就是要责怪他的负心薄情。   这一番解读,将甄氏彻底打入了冷遇的深渊!   她的《塘上行》,也未能证明曹植的清白。曹丕依旧相信坊间的传言,依旧认定曹植与甄氏有染,并由此耿耿于怀,兄弟之间进一步交恶。   “我后来再见嫂嫂,已经是王兄的登基大典。”曹植闭着眼睛冷笑了一声,说:“当初信送完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辈子也只见过这么几次面。却被人误会了生生世世,岂不讽刺?”   “如果我记得没错,甄夫人是在曹丕即位第二年去世的,对吗?”道长听了这话便问。   “是,是第二年。”曹植点了点头,说:“被发覆面,以糠塞口。为的就是让她死后也无处伸冤!这样的歹毒,除了郭女王还能有谁?”   “真是被赐死的吗?”高朗闻言问道。   “郭氏构陷,说嫂嫂以巫蛊之术,欲谋害亲夫。曹丕闻言丝毫不加分辨,直接就下了杀手!”曹植说着,整个拳头都捏得紧紧的。   他是真的恨。这样好的一个女人,曹丕怎么忍心将她被发覆面?更何况是以糠塞口,莫说体面,就连尊严都不曾为她保全!   有的男人就是这样,他爱你时,你微微一笑,他就自动脑补,认为你也爱他。   当他不爱你时,想他是错,就连你的呼吸也是错。   如果这个男人还刚好是王,那么,你活着也是错。   这样的无情,都不配称之为丈夫!   更可气的是,在甄氏死后,曹丕曾多次召见曹植,故意在他面前提起甄氏,还很多次拿着真实的遗物,叫他辨认!   这一切显然是故意刺激,想要以此来报复曹植。而曹植也的确忍无可忍,感觉既悲痛,又受到了侮辱。   然而成王败寇,曹丕是君,他是臣,对他这种行为除了忍受,还是忍受。他甚至没有资格表现出丝毫的不快。   只是每次在这样的召见之后,他都不得不喝得酩酊大醉,用醉生梦死来麻痹自己。   “嫂嫂有一款金玉枕,是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曹植说着比划起来,说:“那时候曹丕总喜欢拿着金玉枕。他没事就抱着金玉枕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后来要不是曹睿替我说了很多好话,我今天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情形!”   道长听了这半天,忍不住安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何必执着呢?”   “何必执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曹植冷笑一声道:“曹丕根本就不值得被原谅……”   。 第八百二十二章:机会   “我不是执着,也没什么可执着的。”   曹植长叹一口气,说:“玉镂金带枕,后来二哥把它送给了我,你觉得是为什么?”   “执着的人从来不是我,而是我的二哥。我与嫂嫂并无私情。又何谈对她执着?”   曹植说着,起身走到靠墙的一个矮柜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包袱。   这包袱用几层锦缎包得严严实实的,上头扎着的绳子,也是金线缝出来的。   曹植将这包裹层层打开,最终一个精致贵气,散发着阵阵幽香的枕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就是玉镂金带枕?!”众人一看见这枕头,齐呼道。   “对,就是这个枕头。”曹植点点头接着说:“当初,我带着它回自己的封地,夜里梦见了嫂嫂来与我道别。她变成了洛水之神。还和从前一样漂亮。”   “所以你就写了《感甄赋》?”高朗问。   “世人都以为《感甄赋》里讲的,是我对嫂嫂的情,其实却不然。”曹植叹了口气说:“世人只知她死时被发覆面,以糠塞口。却鲜少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高朗听出这其中另有故事。谁知曹植接下来的话却让人大跌眼睛。   原来当初读完《塘上行》后,曹丕已经对于甄宓彻底死心,再不抱有缓和夫妻关系的希望,只是顾念自己的长子曹叡才没有进一步的发落。   而就在此时,郭女王却落井下石,她利用曹叡不足月所生的事实,诬称甄氏是在怀孕之后才与曹丕结婚,所以曹叡极有可能是袁熙之子。   对此事关江山社稷的大事,曹丕自然不敢怠慢。在他南征孙权时,就故意取道邺城,当面质问甄宓。   甄宓原以为丈夫是来接她团聚的,谁知等来的却是一场质问。   终于,她彻底爆发了!   她不仅怨恨郭女王的阴险歹毒,更加怨恨曹丕的冷酷无情,竟然毫不顾及曹丕的九五之尊,与之大吵一顿,至此夫妻彻底决裂。   争吵的内容已经不得而知,但曹丕返回洛阳后,对此事越想越气,加之南征孙权无功而返,使得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没处撒。   于是在郭女王的挑唆下,他一时冲动,就遣使者前往邺城,将甄氏秘密赐死了!   “赐死嫂嫂的前前后后,发生过许多奇怪的事。   在二哥身边有个会解梦的人叫周宣,在嫂嫂被赐死前的那天晚上。二哥梦见一缕青烟拔地而起,一直升到空中。当时便问周宣是何缘故。周璇说恐将有一贵女子含冤而死。   二哥闻言,便想到了嫂嫂。于是连忙命人去追诏令。谁知,一切为之已晚。后来这枕头之所以落到了我的手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给二哥和郭氏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噩梦。”   曹植说着拍了拍手里的枕头。他的神情复杂极了。让人琢磨不透。   “在洛水边的那一晚,嫂嫂告诉我,在西北方有一明珠,可以逆转时空。我若得此明珠,便可回到当年,弥补一些遗憾。”   “所以你来了这里?!就为了找那颗明珠?!”查建勇闻言顿觉不可思议。   “我此生已然是废了。与其意志消沉,倒不如来碰碰运气。若能回到从前,有许多事,也许选择都会有不同。”曹植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神色一黯,说:“只可惜到现在,我还没有找到,也许这梦就是假的吧。”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吧?”就在这时,六叔突然问。   “做梦。”曹植拍了拍玉镂金带枕,说:“所以我又梦见了。是他告诉我,今天你们会来。而这,就我们唯一的机会。”   。 第八百二十三章:德祖   “如果回到过去,你想干什么呢?”   时空虽然可逆,但人生不能重来。   道长知晓他心中的遗憾,但出借目神珠,打开时空隧道是大事,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这样做。   “我想回到16岁,重新跟着父亲南征北战,去建立功勋,不再纵情酗酒,好好学着怎样去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原以为曹植的回去,肯定与甄氏有关,不想到头来,他却一个字也未曾提起她。   “不是为了你的嫂嫂才要回去吗?”高朗闻言忍不住问。   “若我得以继承大统,想必嫂嫂就不会这样惨死了。更何况她如今已是洛水之神,也不再需要我的搭救了。”曹植闻言只是这样说。   “历史已经发生就不能改变了。若是你回到过去,也无法改变任何事情。除非……”高朗闻言对他有所同情,男人在建功立业这方面总有共情。   “除非什么?”曹植一听这话连忙问。   “除非我把你送到平行时空去,你可以在那里试着弥补你的缺憾。”高朗说道。   “平行时空?!那是什么?”曹植闻言不解。   “你可以理解为孪生世界。平行时空也许会比这里早几十年或晚几十年,若是早了几十年,你便可追溯过去,然后在那个世界里面改变历史了!”   在高朗看来,这已经是最大程度上帮助曹植圆了心愿。然而曹植闻言却只是释然一笑,随即便把枕头包了起来。   “你不想去了吗?”高朗见他如此,有些摸不着头脑。   “既然不是真的改变,又何必去费那个功夫?世上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吃。”曹植说着,突然起身将手中的玉镂金带枕交到了高朗的手里。   “这是何意?”高朗突然被塞了这么个枕头,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我将这枕头给你,你让我看一眼那珠子便罢了,我也算完成了嫂嫂的一个心愿。”他直接说道。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转头望向六叔和道长他们。   谁知他们几个,此刻却也默认,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于是高朗果真接了那枕头,随即对着曹植一摆手说道:“陈思王,请吧。”   曹植闻言,突然一笑。对着高朗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于是两人便往里间走去,其他人则留在外面等候。   这屋子的里间,是曹植的寝室。   里头的布置与他当年在邺城的房间并无差别。   两人一间屋子,曹植便问:“那颗神珠,可否召唤已经死去的人?”   “你是想见你的嫂嫂吗?”高朗闻言,不能免俗。   “我想见杨修。”曹植摇了摇头说:“若说愧对,我此生最愧对的便是德祖!当初若非我任性妄为,在发兵去救曹仁的时候喝的伶仃大醉,德祖也不会被父亲所杀,说到底他是代我受过!然而我至今都没有机会同他说一声对不起。”   杨修与曹植的情谊,世人皆知!   他出身世代簪缨之家,是太尉杨彪之子。自幼聪敏过人,有才华,可谓笔下龙蛇走,胸中棉帛成。连曹操也佩服他的才华!   早期他任主簿时,极受曹操器重。一言一行,在朝廷上都能掀起一阵风波。   这样一个重臣才子,与曹植之间有着极深厚的感情。   当初曹植在立嗣之争中败北,杨修便首当其冲遭到了迫害。   曹操认定他“前后漏泄言教,交关诸侯”,教唆左右曹植,挑拨兄弟感情,于是将他绞杀。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曹植根本没有机会出面,为他辩解。他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被未曾见到!   这对他来说,才是人生最大的遗憾。   “如果可以,我想见见德祖。我有话要同他说!”   曹植的目光坚定极了。人活到他这个岁数已渐渐通透。他如今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圆满罢了!   。 第八百二十四章:孔雀   “这就是你唯一的愿望吗?”   高朗觉得曹植的愿望很特别,与寻常人很不相同。   寻常人想见的无非是亲人爱人。可他想见的却是自己的知己。   这也许就是曹子建之所以为曹子建的原因。   “是。还望成全。”曹植说着便一抱拳。   高朗闻言,也向他回了一揖,紧接着便真的闭上双眼,动心起念,于双眉之间逼出了目神珠。   目神珠一现,蓝光迸射而出,一下子照亮了整个内室。   就在这时,高朗开了口。   他并未睁眼,而是直接对曹植说:“看见蓝光了吗?走到光里去,不要停下来,你就能见到他。”   曹植闻言虽然惊讶,但还是选择了照做。   他果然开始迎着那束光走。   起初时她还有些疑心,觉得人怎么能走得进光里,谁知他越是靠近那束光,眼前的那个光点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从最初鸡蛋大小变成了一个门洞。   门洞里的光是白色的。曹植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走进门洞里去。   “往前走,不要停,走进门里就能见到你想见的人。”就在这时高朗开口给了指示。   曹植听了这话不再迟疑,立刻就抬脚走了进去。   门里的世界,与现实截然不同。   曹植发现自己出现在了邺城繁华的大街上。   他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顿觉得恍如隔世,不由自主的随之人|流往前行。   他知道这条大街,再往前不多远,就是杨府。   以往每次来都是乘车坐轿,这是他头一回自己走着到杨修家去。   这种感觉很特别,他觉得莫名激动,一种久别重逢之后的期盼,紧紧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知道,他想见的人就在那里。   这里的杨府还同从前一样,喧闹,熙熙攘攘,门庭若市。曹植一到门前,门童便认出了他,立刻迎了上来。   “小侯爷,今日怎么走着来?快快里面请。”门童是个极机灵的人,一看见曹植就满脸堆笑。   “你家公子可在府上?”曹植同往常一样冲他点了点头,问。   “公子刚回来。此时正在书房。”门童说道。   “好,带我去见他。”曹植一摆手,说着便,轻车熟路的往里走。   这地方他来了不知多少次,简直与自己家中无异。即使是闭着眼睛,他也能摸到杨修的书房去。   他们总是在这个地方商量政|事、研讨对策。杨修简直等同于他的半个脑子,自他死后,曹植便一直觉得失魂落魄,仿佛自己的聪明才智,都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了。   “有南夏之孔雀,同号称于火精。寓鹑虚以挺体,含正阳之淑灵。首戴冠以饬貌,爰龟背而鸾颈。徐轩翥以俯仰,动止步而有程。”   他还没走进杨修的院子,便听见书房里传出了自叹自唱的琴音。   是《孔雀赋》,曹植听到这歌声,心头便是一动。   这是当年父亲园中新来孔雀时,他与杨修一同游园,后来作下的辞赋。   那时候杨修曾对他说,这孔雀与才子是相同的。   头一次见孔雀时,每个人都为其羽毛之奇美,而感到惊艳,为之驻足,欣赏许久。然而看的次数多了,便也习以为常,再次走过时,甚至连瞧也不会瞧上一眼。   看孔雀是如此,看才子亦是如此。初时感到惊艳,然日久天长,便不再觉得有什么了。   有人真心仰慕人才,也有人不过沽名钓誉。   他们将才子笼络召集在门下,却未必会真正委以重任。只不过如同这孔雀,供人观赏罢了。然而观赏的年数长了,便也不觉得这孔雀稀奇了,于是又变得轻忽怠慢,不再视之为人才了。   当初杨修与他说这些理论的时候,曹植并不能理解。只觉得他是一时矫情,一时感伤罢了。然而如今再听这《孔雀赋》,他却突然明白了。   这才真是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曹植想到此处,越发想念杨修。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忍不住加快脚步跑上台阶,一把推开了书房的门!   。 第八百二十五章:刎颈之交   “德祖!德祖——”   曹植一推开门就迫不及待的跑冲了进去。   他像是生怕眼前的景象会变,杨修会跑似的,担惊受怕,像个孩子。   直到他看见杨修果真坐在琴桌前,正一脸蒙圈的看着自己,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子建,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杨修站起身,皱眉看他,只觉得他今天的神情特别奇怪。   “德祖,我……”明明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曹植却突然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只是站在杨修面前,瞧着他,长久的瞧着他,与他四目相对,如同入定一般。   “你究竟怎么了?”杨修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于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也没发烧啊,这是中了什么邪了?”他有些纳闷,只问。   曹植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说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很想喝酒。”   “你不是答应了魏王以后要节制饮酒吗?怎么才两天就又想喝了?”杨修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将他拉到里间,又返身去关上了书房的门。   这才跑回他身边说:“公子是又忘了司马门的事了吗?想想那死了的公车令!”   “德祖,我当不了世子了,只怕要不了多少日子,父王就会宣布立二哥为世子的诏令了!”曹植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平静。   他望着杨修,沉默了许久才接着说:“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唯觉得对不起你们,枉费了你们为我这一场谋划的苦心。”   “公子何必这样气馁,一切尚未成定局,只要公子收心敛性,我们还有机会。”杨修闻言劝慰道。   他只以为这些话都是曹植一时的情绪化,因此只想着要为他打气鼓劲。   “德祖,是我对不起你。我太不争气了,总是饮酒误事。”曹植说着不由红了眼眶。   他有些哽咽,只好转过身去背对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真的非常后悔。兴许为帝王,我真的不如我二哥。是我辜负了你们所有人。”   杨修见他这样说,不由跟着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他的手,便说:“子建,我既选择了你,并不会觉得后悔!”   “我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知我懂我,与我理念相同。若有一日你当真输了,那也是修一同输了,怨不得任何人。”   “何况子建你性简易,不治威仪。舆马服饰,不尚华丽,却有大才大志,难道不是应该得人辅佐的贤君吗?”   杨修这一番长篇大论,让曹植既感动又唏嘘。   “即使要付出性命,德祖你也依旧觉得值得吗?”曹植问。   “刎颈之交,可共赴生死。”杨修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选择公子的那一天,我杨德祖便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系在了公子的身上!”   一句刎颈之交,直插曹植的心窝。此时此刻,根本无需再多赘言。   “德祖,我的好德祖啊——”   他不由一把抱住杨修,扑在他怀里便是嚎啕大哭,将这些年自己的委屈愤懑全都化作泪水,肆无忌惮的发泄了出来。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自己放下了。   他与杨修,是同时选择了彼此,认定了彼此。   这种认定,一诺千金,无怨无悔。如同死士,可交托性命!   这,便是义!!!   幻境外,曹植泪流满面。他哭得如丧考妣,令人为之动容。   一切虽不可能重来,但这份情义却永存!   没人知道在杨德祖被斩后的这些年,曹植究竟是怎样度过的,其间的悲苦、愤懑、悔恨,让他备受折磨,根本无法得到解脱!   不知就这样哭了多久,终于曹植从幻境中醒来。   他红着一双眼,不停的抽噎着,久久不能平复。许久才问高朗:“我方才见到的究竟是真是假?”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找到了自己内心想要的答案。”高朗答得高深。   “也许是找到了吧。”曹植长叹一声,随即朝高朗做了一揖,说:“感谢先生借我神珠,玉镂金带枕从此便是先生的了。”   “不知王爷今后有何打算?”高朗回以一抱拳,随即问道。   “我想我会留在这里,建一座地下城。在这里实现我自己的自由……”曹植说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张开双臂,大笑着吟诵道:   “建高门殿之嵯峨兮,浮双关乎太清。立中天之华观兮,连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仰春风之和穆兮,听百鸟之悲鸣……”   。 第八百二十六章:玉镂枕   从曹植那里出来,天色已经大亮。   曹植给了他们足够的补给,然而他们却觉得迷茫,不知道可以去向何处。   他们必须想办法尽快回去,也不知道李科长他们怎么样了。罗布泊一带,白天的气温极高。就这样把他们俩留在车上,时间久了无异于等死。   他们两个都是公|务员,要是死在了白龙堆,那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要不试试目神珠吧?咱们这么莫名其妙的怎么就落到这里来了?真想不明白。”查建勇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高朗抱着玉镂金带枕,又往前走了一段,才说:“我想咱们来这里并非偶然。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到了咱们该回去的时候,自然也就回去了。”   “你这话倒说的奇怪。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查建勇并不认同。   “到现在我们还没弄清楚,玉镂金带枕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这莫名其妙就得了个枕头,你不觉得奇怪吗?”高朗把自己手里的枕头,放在他面前晃了晃。   这话一出,查建勇倒是不说话了。   他静静地瞧着,高朗手里的枕头,也不知道寻思些什么。   这一回他们突然来此,的确有些奇怪。   这就像是一不小心走进了时空的夹缝,阴差阳错的便到了一个原本不该去的时空。   罗布泊这个地方,时空本就不稳定。要说走错,误闯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按照方才曹植的说辞来看,他似乎是早就得到了讯息,知道他们迟早要来,所以特意在此等候。   这一切冥冥之中像是早就被人安排好的。   曹植得到玉镂金带枕,曹植在这里等待他们,最终曹植又用这枕头交换了一个心愿。   而这一切看似偶然,实际上却又似乎与甄宓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曹植的梦中,甄宓已然成为洛水之神。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这位洛水之神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为什么一定要将自己的玉镂金带枕送给高朗?用这样一种交错时空的方式,究竟是想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这简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这曹植用了这枕头不是会做梦吗?那你也用这枕头睡一觉,不就知道了?”就在这时,三原道长突然开了口。   他这话听上去虽然像是开玩笑,但高朗却觉得非常有道理。只看他连连点头,紧接着便开始东张西望,似乎在找寻什么。   “你找什么呢?”六叔见状忍不住问。   “我找个山洞。”高朗答。   “找山洞干什么?”六叔觉得莫名其妙。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找个山洞,把枕头放下来睡一觉试试咯!”高朗答得一本正经。   “这种地方哪来的山洞?你既然这样想,我们直接折回去,你在那地下城里睡,岂不更好?我们也有个地方躲躲太阳。”道长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么个晒法,他也有些吃不消。   高朗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一行人便开始折返。   此时他们距离地下城,不过几百米远。走了两三分钟便又回到了地下城的入口处。   谁知这时他们却发现,这地下城的入口似乎有了些变化。   先前他们离开的时候,这入口处有一扇窄小的石门半露在地面之上,而现在,入口处却变得平整,几乎与地面平齐,被掩埋在黄沙之中,旁边还有一些干枯的杂草。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被人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高朗一见这情形不由惊呼。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这变化也太大了些!   道长他们此刻也都吃了一惊,他们转头望向四周,突然觉得周遭所有的景色,全都变得和原先有所不同了……   。 第八百二十七章:白日做梦   此时周遭的所有景色都变了,盐碱地壳比先前更厚了,而白龙滩的石头也明显比先前更秀气了。   “走吧,先进去看看再说!”   站在入口处观察了大半天,道长终于开了口。   众人得了他的命令,这才上前按动了石门上的机关。   机关一按,石门应声而动。   只看它伴着石磨声缓缓移开了一条口子。   这口子只有一人宽。高朗他们见门开了也没多想,便直接走了上去。   按照前一晚的记忆,地下城里应该有守卫。然而他们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有人出来。   门中透出的空气,有些许霉湿气味。高朗瞧了一阵子,便第一个侧身走了进去。   里头的情形和先前有很大的不同。   且不说其他,光内门头就大了好几倍。且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看着宛如一座真正的宫殿。   瞧到这里高朗明白,此时已不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说白了,也就是——他们又穿越了!!!   “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又不一样了?!”就在这时,张建勇他们也进来了。   众人看着眼前这景象,一个个不由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完全反应不过来。   这一会儿一出的,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高朗这心跳得突突的。他开始朝宫殿里头喊,然而却丝毫没有回应。   也许是这宫殿有什么特殊的结构,使得他的喊声在里面久久不息,来回激荡,很快就扭曲变异,成了无数重声音。   “没有人。”喊了5分钟之后,高朗扭头瞧着道长说道:“这一定不是原来的地方,也不是我们所处的地方。艾山是有族人的。”   道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然而他并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对高朗说:“先别管有没有人了,找个地方,用这枕头睡个觉,看看会有什么线索!”   高朗闻言点了点头,如今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就在这台阶上睡吧。这里离路口也近些,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跑起来也快些。”六叔这时指了指内门头的台阶。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铺在了地上。然后又逼着查建勇也把外套脱了下来,就这样极富效率的给高朗搭了一张床。   “这里的地上冷,你小心着凉。”铺完后,他指了指台阶说道。   高朗闻言没有迟疑,只点了点头,就把手里的玉镂金带枕连着包裹的锦缎,放到了六叔的衣服上。然后就直接躺了下去。   说来也奇,此刻分明是白天。然而高朗一沾上这玉镂金带枕,竟立刻就进入了深睡眠。这整个过程用了几乎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六叔和道长他们看着高朗,一躺下便开始打呼,不由惊得面面相觑。   他们谁也不敢说话,只静静的守在高朗身边,等待着他出梦。   然而他们哪里知道,这玉镂金带这可不是什么凡间俗物。高朗一睡下去,便如那贾宝玉游了,太虚幻境,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了……   。 第八百二十八章:洛神   高朗从来没有做过这么美的梦。   他看见一条河自西而来,在沙漠中蜿蜒。   玉水如带,河上水气蒸腾,轻纱漫笼,宛如仙境。   白色的水鸟,在河岸的滩涂上驻足,微风吹过,丰美的水草随风轻轻摆动。   一切显得清新而纯净。   他不自觉的向这条河靠近,迎着水的方向,在沙漠中踽踽前行。   风吹在他的脸上,带着两份水汽,八分温情。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滩涂上,河水轻轻拍打堤岸,发出温柔的呢喃。那清澈的湖水让他忍不住想要弯下腰,俯身去掬一捧那圣洁的蓝。   “你终于来了。”在他即将靠近河岸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柔和的女声。   高朗应声回头,一张为天人的脸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直觉告诉他,这就是洛水之神——甄宓!   “你……你是洛神?”高郎试探似的问了一句。   眼前的女神,一袭仙裙,浑身焕发出光彩,纯净如这河上的水雾,皎洁如天山上的圣雪,令人丝毫不敢轻忽亵|玩……   “目神珠的主人,我有一样珍宝要交托给你。”甄宓眼神温柔,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说:“从这里往北不到五里,有一座太阳王城,在那里,有你用得上的东西。”   “太阳王城?那是什么?”高朗闻言不由一愣。   他此前从未听说过什么太阳王城,对甄宓所说完全是一无所知。   “在太阳王城中,有一颗黑耀珠。它就埋在太阳王的身边,得到这颗珠子,你才能真正打破时空壁垒,在各个时空之间穿梭回溯。”   洛神说着,突然伸手从河里吸起一盆水来。放在手中幻化成一面水镜,将她口中所说的黑耀珠,展示在了高朗面前。   这颗珠子圆润饱满,通体乌黑,散发出宝石光泽。高朗只看了这水镜中的珠子一眼,便觉得自己脑门发胀,两只耳朵的鼓膜都鼓了起来。   这足以说明这珠子的能量之大。   “你为什么要帮我?为什么要我打破时空壁垒?”高朗看了珠子,不由问。   “因为这是你的使命。把目神珠放进地球之耳并不能解决时空撕裂带来的问题,要想维持所有时空的秩序,必要将它打破再聚合,置之死地而后生。而你就是这个重新建立规则的人。”洛神说道。   她的话在高朗听来简直是天外奇闻。   他之前虽然也经历过平行时空,但那都是在子姬的帮助下,而且他根本就不明白这其中的规则,要让他将一切进行洗牌再构建,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只怕没有这个本事。”高朗实话实说。   没有金刚钻,就不能揽那瓷器活,他对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是非常清楚的。   “你把玉镂金带枕给曹植,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真是为了和我说这些吗??”高朗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   “我是伏羲氏的女儿,当初在洛水中溺水而亡。后来就变成了洛水之神。”在高朗提起曹植的那一刻,洛神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下来。   她对着高朗娓娓而谈。仔细讲了自己化身为甄宓的前因后果。   “其实神,并不是长生不老的。每隔一些年,神都会遇到劫数。为了应劫,我们一般都会下凡投胎,经历人生八苦。投胎到中山无极甄家,便是我所历的一劫。”   “是什么劫?”关于这些劫数,高朗在仙侠剧中也看到过。一般有生死劫、无常劫、桃花劫等等。   但他想想,这电视里演的,和实际上肯定有所不同。   “情劫。”洛神坦然说道。   “情劫?!”这两个字的信息量有点大,高朗不由想起了曹植。   如果说这甄宓就是来历情劫的,那么谁才是她的情劫呢?是曹子建还是曹子桓?   他想起,曹植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与甄氏有亲人之情,绝无男女之私,便替他觉得打脸。   “感情中的劫,说到底都不过是爱而不得。不论是一厢情愿,还是生离死别,亦或是兰因絮果,归根到底都是爱而不得。”洛神大约是没看出高朗脸上神情的玩味,只自顾自的慨叹道。   “那你的爱而不得是对谁呢?是曹植还是曹丕?”高朗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八卦道。   他原以为洛神听了这话会生气,没想到她却只是一笑置之。   只看她瞧着眼前这清澈的河水望了半天,才说:“你们都不了解子桓,抛却爱情不说,他一点也不比曹植差。他有他的见地,有他的抱负,有他的才华。他才是帝王之才。”   “当初改嫁虽是被迫,但我并不后悔。即使最后走到了,以被覆面,以糠塞口的地步,我也没有后悔过嫁给他……”   说这话的时候,洛神的脸上竟还带着笑意。   这种笑在高朗看来简直诡谲。   湖上水鸟时不时的飞过,有一两只相伴而飞,在水面上低低的盘旋,宛如一对深情的伉俪。   “即使他最后这样对你,你也没有后悔吗?”高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在邺城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会后悔……”洛神说着,眼神不由飘远了,再次回到了那段前尘往事当中去……   。 第八百二十九章:倾城之恋   建安年间,袁绍为次子袁熙聘娶了甄宓为妻,两人婚后相敬如宾,是一对贤伉俪。   袁熙上有兄长,下有幼弟,在兄弟几人中表现并不突出,甚至有一丝平庸。但这并不妨碍甄宓一心一意侍奉丈夫。   那时两人的日子,虽然平淡却也温馨。然而甄宓嫁做袁家妇不久,时局就已经大变。   建安三年,袁绍打败公孙瓒,于是就任命袁熙为幽州刺史,派他前往驻守,甄氏则留在邺城侍奉婆婆刘氏。   至此他们夫妻分离,一别即是生离死别,从此再也没有相见。   六年一晃而过。建安九年,曹操在官渡之战中获胜,随后曹军攻势凌厉,很快占领了袁绍的后方邺城。   与此同时,袁熙留守的幽州也被攻破。他就此下落不明,奔走辽西乌丸。   邺城被攻破后,袁绍夫人刘氏遣散家眷仆役,众人中只剩下甄宓重义,不肯离去。   刘氏无奈,只好与甄宓二人,执手端坐于大堂之上等待着曹军进宅。   当时他们二人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刘氏为保甄氏名节清白,特意让她散下头发,在脸上涂抹香灰,办作貌丑之状。   曹军进城时,曹丕率先进入袁宅。   他在堂上见到刘氏与甄氏,一个自缚其身,一个披头散发,哭哭啼啼,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便问刘氏:“刘夫人为什么要这样?您身边这位女子又是何人?”   他原以为这丑妇,可能是袁绍的女儿,不料刘夫人却直接报出了甄宓的大名。   要知道当时,甄氏有女,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貌美无双的传闻天下皆知。曹操之所以急着攻打邺城,也是为了想要得到她!   因此当曹丕听闻,旁边这位披头散发,哭哭啼啼的女子就是袁熙之妻甄氏时,神情顿时一变,立刻命人打来清水为甄氏洗脸,自己更是亲自动手,为她绾发。   曹丕的动作温柔,虽一身铠甲,眼神却温润如风。当他的指尖在甄宓的长发间划过时,她的心莫名悸动!   与丈夫分别六年,她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沉静如深潭,无风也无澜。却不想被曹丕这一个小小的动作,撩动了心弦,在这深潭上,激荡起了层层涟漪。   当她再次抬起头来时,一张姿色绝伦的脸展现在众人面前。   曹丕被她美艳所震撼,一时看得呆了。只觉得她美如天仙下凡,顿时怦然心动。   而甄宓呢,也刚好在这个时刻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似笑非笑,脉脉含情。曹丕陷落在她眼底的柔|波中,从此便再也走不出去了!   刘氏见曹丕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在儿媳耳畔说道:“这下好了,我们都不用死了。”   甄宓闻言,顿时羞红了脸。   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在看他。不料曹丕却以为他是怕了,连忙上去宽慰。   “夫人不必害怕,魏军此来,只为交接,绝不伤人性命。”曹丕说道。   “女子在这世上不过浮萍一叶。在家从不父,出嫁从夫,如今乱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与家婆无所依傍,怎会不惧?”甄宓闻言没有解释,只浅浅地叹了口气,无限凄楚的说。   “夫人不必这样想。良禽择木而息,只要夫人愿意,子桓愿做您与刘夫人的靠山。”曹丕直抒胸臆,丝毫不带掩饰。   甄宓闻言,先是一愣。但很快她便对着他欠了欠身子,道:“生逢乱世,但凭将军做主吧。只求将军能善待我婆母。妾早已将婆母视作娘家母亲一般。”   这话说吧,甄宓干脆在曹丕面前跪了下来。   她这至情至孝的模样,使她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楚楚动人。   曹丕见状立刻将她扶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夫人放心,子桓定当以家人之礼待之。绝不相负。若有违誓,愿受天罚。”   甄宓闻言,这才将自己的手放倒了曹丕的手中,低着头柔声说道:“将军大义,宓唯有以身相许,以报大恩了……”   这便是他们姻缘的开始——一场名副其实的倾城之恋。   开始在邺城被破之时,开始在袁绍建立的帝国败落之时,开始在一个时代结束,另一个时代开启之时。   十七岁的曹丕,英俊少年,多情之姿。他文采斐然,却又老成持重,与沉闷木讷的袁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甄宓和他在一起,最初虽是被迫的,但在相处的过程中,却渐渐被他的魅力所征服,由此爱上了他,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   最初和曹丕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她一生中再快乐不过的时光。他们情投意合,浓情蜜意,为世人所羡。   而曹植,那是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小孩子。他把她当作幼弟一样看待,心里除了曹丕,便再没有别人。   父老乡亲们,   有一种运动,名为电子竞技,无数电竞选手愿意用出一辈子的时间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就为了一刹那的荣誉。   有一种战场,名为召唤师峡谷,没有硝烟,没有鲜血,却有无数人愿意为之疯狂!   推大家一本电竞文,朋友无枫写的《英雄联盟之我认识一个高手》,喜欢电竞文的可以去看看!   。 第八百三十章:醒了之后   830   “修道人虽然淡漠世间情分,却也是最欠不得人情的,兰因絮果,缘法自见。”   洛神说着,不由叹了口气。   她转而望向高朗说道:“像你我这样的人,来到世间,都是带着机缘任务的。修好了自己的道,比什么都强。”   她这话让高朗心中也有所得,不由跟着点了点头。   “你去吧,去太阳王城找到太阳王的墓。把黑曜珠拿出来。”洛神瞧着他说。   高朗闻言,不再推辞。只是他瞧着洛神,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说:“我有一事想要请教仙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我既然有缘,先生但讲无妨。”洛神点了点头说道。   “我在现世还有一个妻子,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理与她的关系。我如今似乎已经不能守在她身边了,可对她我仍有一份承诺在。”高朗直接说道。   “撇开承诺不言,先是心中可还有她?”洛神闻言直问。   “她是我的妻子,心中自然有她。”高朗点头。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问的呢?”洛神反问。   “但我负了他许多次,令他对我伤心失望,转而走向别人,这个人对她也极好,我只是不知道是该挽回,还是该任由他她去寻求自己的幸福?”   高朗平时虽然不说,但其实这件事压在他心底,他一分一秒也不曾忘记过。   每逢夜深人静,或是他稍一得闲,心里边忍不住的要想起倪曼来。   “你若欠她,便还她。若是已经两不相欠,便该放她自由。修道之人,不该执着于表象。”洛神想了想,才说。   “怎样才知道是否两不相欠呢?我总觉得自己还欠她许多。”高朗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想办法去弥补。所谓了断,必须两不相欠之后的终结,而非硬生生的一刀斩断。你既心中有他,又觉得亏欠于他,又何必多此一问呢?”洛神又说。   其实这些道理谁都明白,可真正遇上事情的时候,又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此理智去看待的。   高朗听了这话不由陷入沉默。   站在河边,望着这粼粼的河水,他的脑海中,不由倒映出自己与倪曼的生生世世。   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他负她,他亏欠于她,他们之间有太多的遗憾。若就这样放弃她,他的确心有不甘。   可他却又知道,若执着于不放手,自己未必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至少从现在的状态来看,她跟着他,便过不上正常的生活。许多日日担惊受怕,独守空房,根本谈不上幸福二字。   如何才是真正对她好?他实在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正当他沉浸在这些思虑之中,不能自拔之时,却突然感觉到地面猛的一震,自己吓了一跳,随之睁眼,梦便醒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一醒来,查建勇便立刻扑了上去问道。   他的态度比六叔还要积极。   高朗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缩,这才发现自己的眼角上凉凉的,竟然还带着泪滴。   这叫他心头一沉,但还是很快调整了过来。   “我没事。”高朗爬起来,往四下看了看,才说:“我刚才梦见洛神了。就是这枕头的主人。”   “这么邪门?!”查建勇闻言,对着高朗招了招手说:“来来,你起来让我也来试试。我看看这洛神究竟长个什么样子。”   “你以为人家谁都见啊?”六叔见查建勇说着就要躺下去,顿觉得哭笑不得。   “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这洛神,到底有多漂亮?”查建勇这话说的调皮极了。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三原道长却说:“别睡了,有这功夫咱们还不如把这地下城转一转,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线索……”   。 第八百三十一章:梦传   地下城和他们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有了很大的差别。   地下的面积比先前大了数百倍。宫殿的华丽程度更是令人咋舌。   很显然这一切应当就是曹植当初说的“追求”。   在这茫茫大漠之中建一座地下王城,做自己的王,可以在宫殿中孑然避世,也可以在大漠的星空下参透宇宙的奥秘……   他们在这里逛了挺长时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其中最值钱的当属曹植留下的墨宝。   “这些东西现在可以卖不少钱吧?”高朗一看到这些诗书字画,便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想什么呢?这些不该是我们惦记的东西。”六叔一听这话,直接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我也就是说说。”高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然后才说:“也不知道这太阳王城到底在什么地方,洛神说让我到那儿去,取一颗什么黑耀珠。六叔,你听说过这颗珠子吗?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没听过,我只听过黑曜石。这石头辟邪。”六叔这话答得文不对题。   “黑曜石我也听说过。”高朗冲他翻了个白眼,说:“放厕所里效果不错。去坟场的时候也可以考虑带一个。职场上遇小人的时候也可以用,还能帮你转运呢。”   “你小子可以呀!足够去当微商了,在网上卖个宝石不成问题。”六叔闻言哭笑不得。   “主要还是六叔您栽培的好。”高朗皮笑肉不笑的奉承道。   “行了,你们俩别贫嘴了。”道长在一旁听他们俩越说越不着调,便叹了口气说:“我记得这地下城有口水井,咱们去里头打点水便离开吧。”   此刻他们简直是被困在了时空当中,也不知此刻是什么年代,更不知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回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子姬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反应。高朗多次试图召唤她,然而都没有反应。   因此此刻他们完全算得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知道地下井在哪。你们跟我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三原道长此时开了口。   这三原道长的性子,似乎比云天道长要冷冽许多。平时既不爱与他们说笑,又很少参与意见,总给他们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   只看三原道长,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在这地下宫殿里七弯八绕,很快就找到了地下暗井,还贴心地为他们打开了盖子。   “大漠里饮水量大。大家尽可能装,把瓶子都装满了。这样路上才不会缺水。”他说着,就开始放桶打水。   高朗看着他如此熟练,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不由觉得奇怪,于是问:“外公,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啊?难道你以前来过这儿吗?”   三原道长听了这话突然顿了顿,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思忖了片刻,似乎有口难言。   “到底出什么事了?”高朗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三原道长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望着这口井,想了很久,直到众人快要沉不住气了,才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们说。因为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好。”   “什么事啊?外公。你有什么直说就好,我们几个什么世面没见过!”高朗直接说道。   “是啊,三原爸爸,到底是什么事啊?”六叔这时也问。   “其实你们有所不知。你们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我在沉睡了这么多年,一直就在这么几个地方转悠。所以现在我也分不清楚,究竟我是醒了,还是我们所有的人都和我一样跌入了这种沉睡……”   三原道长这话一出口,但是让所有人怀疑人生。   高朗他们听了,在望这周遭一切的景象,突然也不确定起来,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幻境中还是遇到的都是现实。   如果一切都是幻境。那么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沉睡的呢?   难道……他们至今依旧困在曼陀|罗的毒性当中,根本就没有解除!!!   “如果这一切都是幻境。如果我们还没醒。那么艾山他……是不是也根本没有死?!”道长这时突然说。   要是艾山还没死,这倒算是一个好消息了。道长因为这一点甚至开始期盼这是个梦境。   “其实我先前在刚中毒的时候,曾经梦见过我们所有的人都死了。那么难道……那并不是梦境吗?”他瞧着三原道长,神情复杂极了。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开始觉得自己脚下踩的,虚浮如棉花。一切似真似幻,根本没有人能给他们解答。   “六叔,你扇我一巴掌。”高朗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儿才拉六叔的衣角,说:“快!你扇我一巴掌,让我看看疼不疼。”   “傻东西,谁告诉你做梦的时候打你就不疼了?”六叔没好气地怼了他一句,紧接着便回头问三原道长,说:“三原爸爸,你在幻境里也见过洛神吗?”   “那倒没有。”三原道长摇了摇头,接着说:“我没见过洛神,也没见过曹子建。但每个人的机缘不一样。况且我觉得,空间维度不同,神要与我们相接,很多时候都只能依赖梦境。道家很重视梦传。”   所谓梦传便是神,在梦境中与人相见。   梦境是意识的产物。它可以有无限种可能,也可以打破时间的壁垒。   在梦境中,神可以干扰我们的脑电波。给我们一些指示,甚至是传授我们一些知识。   关于这方面的传说,古已有之。   “那要照这么说,咱们还去太阳王城吗?”查建勇这半天听的云里雾里,根本插不上话。   “去呗,要真是梦境。去太阳王城肯定比现实中简单。”六叔想了想说:“既来之,则安之。我想这太阳王城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也许咱们要出幻境的关键就在那里。”   一时间他们几个似乎都认定了,自己尚在中毒后的幻境当中。   而目前这几乎是他们能想到的,对目前现状唯一的解释。   无论是幻境抑或是时空中莫名的错乱,现实就是他们的确被困在了这里,一时之间根本就走不出去!   父老乡亲们,明天要上班了,不开心!   假期结束得太快了,请允许我一更。   晚安,好梦!   。 第八百三十二章:枯树林子   在罗布泊以西,孔雀河北岸,有一座太阳王城。   它的地势较周围稍高,在一片小沙丘上。   这王城的年代远,早于楼兰古城,因为它的存在,楼兰古国的文明史向前推进了2000年!   高朗凭借梦境中,洛神所给的线索,带着众人在沙漠中穿行。   烈日灼烧,烫得他们脸皮生疼,高温酷热,使他们失水十分迅速,从地下城中带出的水,不一会儿便被他们喝了个干净。   “还有多久才能到啊?”查建勇有些沉不住气,问他。   “应该快了,再忍耐一会儿吧。”高朗没有回头,只说。   “你一个小时前就说应该快了。”缺水,让查建勇有些烦躁。   六叔听了这话连忙拉住他,说:“你换个角度想想,我们现在都在幻境里,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切,所经历的一切都不真实,都是假的。那你还怕什么呢?”   “我不是怕,我是渴!”查建勇指了指嗓子说:“我这里干得都快炸开了。你告诉我有什么别的法子没有?”   “你还没听明白,青山的意思吗?”道长这时也看不下去说了一句,“我们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你的口渴,疲乏,沉住气,快些到目的地再说。”   “这叫什么事?鬼知道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查建勇嘀咕道。   “你从前不是在罗布泊待过吗?有没有的?你不比别人更清楚吗?”高朗也受不了他这个脾气,忍不住对了一句回去。   查建勇这个人什么都好,唯独这个脾气,没耐心得很。经常风一阵雨一阵的,即使是到了这五十来岁的年纪,照样任性。   套用一句古人的话,就是“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所以没什么坏心,但脾气是真的坏,极端得很。   高朗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和他比起来却更像是大人。   “我就没听说过什么太阳王城!”查建勇抱怨道。   “洛神一定不会骗我们。”高朗耐着性子劝他,“即使在现实中没有太阳王城,那么在幻境中,这必是我们一定要做的一个任务。就跟打游戏一样,你不通关就出不去。”   这话说的通透。查建勇听了,态度终于软化下来,于是,一伸手往前指了指,便跟着他继续往前走了。   他们一些人又在这大漠中走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到了孔雀河边。   这孔雀河,正是高朗在梦境中见到洛神的地方。   还是一样的水气蒸腾,美如仙境。白色的水鸟,河岸的滩涂,一切都是那梦境中的模样。   刚一看到这条河,顿时激动的嚷了起来。   “对对,就是这里。我就是在这里见到洛神的!”他大喊。   “那不对呀,洛神应该在洛水之滨,怎么会出现在孔雀河呢?那在孔雀河的应该是孔雀公主才对呀!”查建勇半开玩笑的说。   “王富贵,你能不能少点意见?”高朗白了他一眼。接着便走到一块滩涂前停了下来,说:“她当时就站在这儿和我说的。他p指着西边儿。说太阳王城就在那儿!”   众人听了高朗的话,却没有他预料之中的激动,他们只是拿出随身的水瓶开始到孔雀河前去汲水。   水在沙漠里实在是太珍贵了。没有水他们简直寸步难行。   好在这里是孔雀河的上游,水质很清,可以直接喝。若是到了下游,那一切都歇菜了。   “师座,你还是快来接水吧。”查建勇这时只说。   高朗听了这话也不再多言,果真也俯身去灌水了。   一行人在这孔雀河边,又是喝水,又是装袋,又是洗脸的,查建勇甚至还在河里头洗了个头,又不是碍于高朗、道长他们都在,说不定他还敢直接把鞋子脱了,在河里洗脚。   他们在河边一呆就是大半天,等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沿着孔雀河再往西走,很快就看到了一些枯树桩。这些树桩插在地里,高高的向着天的方向耸|立着。   他们看起来像极了一片枯树林子。然而这些树没有枝叶,只有躯干。他们呈现出一种密集性,成簇成簇的出现,在这荒凉的天地间,看着渗人极了。   “这……就是太阳王城?!”六叔这时也有些不确定,他望向高朗,问:“你在梦境里看到的是这个地方吗?”   “应该是没错的。那地方确实应该有很多树桩子……”高朗想了想,正要往下说,却突然看见远远地来了一条队伍。   队伍中的人身穿白衣素服,中间的人肩上,还扛着一个树棺,很显然,他们是遇上丧葬队伍了……   。 第八百三十三章:救人一命   833   “真他娘的晦气!”   查建勇远远的一看见那些人,就忍不住啐了一口。   “看来这太阳王城,是个墓葬啊。”道长这时也感慨了一句。   他们登上了一块,略高于周遭的山地,这才发现,地上的场景宏伟极了,所谓的太阳王城,还真不是随便叫的!   在这片开阔平坦的沙地上,除了那些密集性扎堆呈现的木桩之外。还有无数个由树桩摆成的太阳形状图案。   这些太阳形状的图案,和先前那些凌乱的枯木枝不一样。它们摆放得极其规律,甚至可以说是精准无误。   它们中间用一个圆形木桩围成,外面由一尺多高的木桩,围成多层圆圈,并刚好组成了若干条射线,从纵向来看呈太阳放射光芒状排列。   这一组组用七层胡杨木桩围成的同心圆圈,木径粗达三十余厘米,给人一种特殊的神秘感。   这就好像是在这个地方存在着某种仪式。而这仪式正是出于对太阳的崇拜。   整片墓葬远远望去,就如一轮轮古老沧桑的太阳,镶嵌在戈壁荒原上,等待着主人的重生。   “这怕不是在效仿后羿射日吧?这么多个太阳在地上,怪吓人的。”查建勇看了半天,感慨道。   “也不知道洛神让我们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高朗这是也皱起了眉头。   面对这样雄伟沧桑的景象,他们觉得束手无策。   这时,送葬的队伍,也已近在眼前。   直到这时他们才看清这是一队白种人。   这些人穿着粗制的毛织物和羊皮,脚下穿着皮靴。鼻梁又高又挺,头发卷翘浓密,是典型的欧罗巴人长相。   这些人的表情凝重而悲伤,高朗他们瞧见了,也不知道要如何上前搭话,只能愣愣的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   整条队伍里,时不时传来,人们低声的呜咽。虽然不知道,这棺材里躺的是什么人,但依旧能明显感觉到,众人对他的依恋和爱。   这样的场景总是让人唏嘘的。虽然只是看客依旧为他们感到悲伤。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高朗突然一把拽拉六叔的胳膊,说:“六叔,你看那棺材底下是什么?”   六叔听了这话,便将目光落到了那具棺材上。   他们用的是树棺,说白了也就是砍一棵大树,然后一劈为二,把当中挖空了,充做棺材。   这种做法在人类早期常有出现,并不罕见。   然而今天这具棺材却又有所不同——他们一路行,这棺材里便一路滴血。   那血鲜红,滴在沙地里看起来触目惊心,竟流了一路!   高朗一看见这情形,顿时警惕起来。他想起了从前神医孙思邈的一个典故。   据说有一次孙思邈外出诊治病人。路过一个乡村,看到真有人家办丧事出殡,结果便看见棺材里面渗出血来,滴了一路。孙思邈于是追上去,要求开棺,最终因此救了一个难产的孕妇。   古时候这样的事很多,女子生产便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   因为生孩子而死的女人,必须要在完全断气前入棺,否则便被认定是不吉,会招来的灾祸。因此这样的棺材会滴血!   “里面的女人怕是还没有断气。”六叔这时与他想到了一起去,于是便拍了拍他的背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走!咱们爷俩去帮他一帮!”   说着两人便冲了上去!   。 第八百三十四章:太阳王   冲击丧葬队伍,这种事一般正常人是不绝对干不出来的!   因为这被打的概率,实在很大。   不过他们不是一般人,自然也就不做寻常事。   高朗和六叔两个一上去就拦停了队伍,然后说明了来意。   六叔料的果然没错,这树棺里躺着的,的确是一个产亡的女人。   “我看着棺木还在淌血,说明人尚有救。何不努力一把?”六叔对女人的丈夫说。   丈夫闻言有些迟疑,他的眼角泪痕未干,看起来沉浸在丧妻之痛中。   “你是大夫吗?真能救得活吗?”他问。   “我愿全力以赴。”六叔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心里只想:死马当活马医,摸了这么多年的尸体,寻思这活人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那丈夫并不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只看他笃定地点头,便选择了相信,果真就地停下叫人开棺。   大漠骄阳,日照极强。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所有的人都已经汗流浃背。   这树棺看似特别,实际上与一般的棺材并无多大差别,合上时也一样要钉钉子。只不过钉子的数量与中原地区不同。   他们并没有那种数字长短的讲究。只要钉一圈,钉得牢固便可以了。   起钉子的时候费了不少力气。高朗六叔他们等在太阳底下,感觉自己是烤架上的羊肉串,滋啦冒油,就差撒些孜然了。   一颗、两颗、三颗……起了六颗钉子后,这上盖板终于被打开了。   棺材里的,是个年轻女人。她看起来约莫三十岁。挺而微翘的鼻子,深邃的眼窝,浓密的睫毛,尖尖的下巴,皮肤白皙,看上去神态安详,就像是睡着了。   她的身上涂了一层白色的乳酪。厚厚的,如同戏剧演员专用的油彩。   她的头上带了毛毡帽,帽子上还插着漂亮的羽毛。   她看起来小巧玲珑,只有肚子高高的鼓起。   六叔一上去就检查她的生命体征。结果发现他此时已经瞳孔散大,恐怕无力回天。   于是他又去摸她的肚子,结果发现腹中的胎儿还有动静。   “孩子还活着。”他转头对女人的丈夫说。   谁知不等她丈夫反应过来,三原道长在一旁听了这话,直接上前一步,朝女人的肚子就摸了过去。   只看他上下左右的摸了一圈,然后转身就对六叔他们说:“是肩生!这时候要救命,除了开膛,没有别的办法。”   “外公你连这都懂?!”高朗闻言,对外公的认知又刷新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初你外婆生你妈就是我接生的。”三原道长说这话的时候,不无骄傲。   说罢他转身就望着女人的丈夫说:“怎么样?要开膛吗?”   女人的丈夫这时候已经傻了眼。   他哆嗦着伸手往女人的大肚子上放。   结果果真在触到肚|皮的那一个刹那。感觉到了孩子的胎动。   “我的真主啊!”男人不由惊呼。于是立刻跪下来恳求三原道长救自己的孩子一命。   “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请你一定要救活我的孩子。我太阳王保证,不论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   直到这时那男人终于说了实话。高朗他们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能想到从平地走着,竟也能碰到个王!   “所以这是你的王后?”查建勇看他亲自来送表,提出了一个合理的猜测。   “算是吧,我还没来得及给她一个名份!”太阳王叹了口气,说:“我曾受过诅咒,此生将无儿无女。每个我生孩子的女人,到头来都死了。我太阳王城再这样下去就要绝后了!”   太阳王和盘托出,丝毫没有隐瞒。   其实眼前这个为他生产的女人,并非王后。她只是他众多侍妾中的一个。   太阳王的后宫中有无数的女人。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希望这么多的女人中,能有一个为他生下继任者。   然而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却始终未能如愿。每一个女人都没法做到,听着胎死腹中,重者一尸两命,这个咒语就是这样厉害。   “但求上天怜悯,赐我一个孩子吧。”太阳王说这话的时候无比虔诚。   不能只到此时才明白,她风采的哭,不是在哭他的女人,而是在哭他自己。   对一个王来说,后继无人,生不出子嗣,是再可怕不过的。   “你到底受到了什么诅咒?为什么是何人所为?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高朗忍不住问。   “一切都要从我扩建太阳墓开始说起。”太阳王闻言,长叹了一口气,对着他们说:“你们眼前看到的就是我修建的太阳墓。为了修这片林木,我砍了将近一万棵树……”   “一万棵?!你疯了吗?!”高朗惊呼。   谁都知道在沙漠中位数有多么宝贵。一棵树在沙漠中的意义,绝对要比他在平原地区大得多得多。   修太阳墓,是历代太阳王必须要做的事。你们看我父亲我爷爷我的祖上都葬在这里,每个人都是一座太阳墓。”说着太阳王不无骄傲的指了指地上那一片太阳形状的木桩,说道。   听了这话再来看这些木桩,众人不再觉得宏伟,反而觉得愚蠢。   这简直是一种自杀行为!   “修这个墓要干什么呢?一定要按照太阳的形状摆放是为了什么?”道长问。   在他看来,这样的排布必有它的用意。   太阳,在任何一种信仰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这墓的设计全部是随便摆的!   果然,太阳王一听这话,就长长的叹了口气说:“这一切都和我们的信仰有关。我们的族人自古便相信,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我们飞升,回到天上去……”   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发布了新书《夜将明:鹤鸣往事》,是一个非常好看的故事。历史与奇幻相结合,讲述了三国前夜一个热血至燃的故事。   喜欢奇门遁甲,五行术数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哦。感恩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感恩!   。 第八百三十五章:生子   “我们崇拜太阳,他就是我们的真神之主。只有建造太阳墓,才能让灵魂去到神的身边,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长生。”   对此太阳王毫不避讳。   “即使没有子孙,毁灭自己的王国,也依旧觉得值得吗?”高朗不能接受这种疯狂的信仰,在他看来,这完全是疯了!   然而,太阳王闻言却只是抬起头,将自己的脸迎向阳光。   “只要能和我的真神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他闭着眼睛,仰脸微笑,脸上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神采。   高朗皱眉望他,除了“疯子”二字,他想不出什么其他词语来形容他!   就在他们两个围绕着这些木头讨论地热烈时,六叔和道长他们,已经想办法割开了女人的肚子。   传说女人生孩子,动刀的话,从外向内,要割开七层肚皮。   眼前这可怜的女人,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得可能,却余温尚存。   当六叔的手,伸进她的腹腔,一种温热的触觉让他鼻酸——那就是生命最初的温度,母亲的温度!   孩子在羊水的包裹下,依旧安然无恙。   气若游丝的母亲,用最后的意志支撑着,为他保驾护航,等来了生的希望。   当他包裹着胎盘,被人从母亲肚子里抱出来的那一刻,阳光刚好照射在这半透明的包膜上,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   这光如同水晶,却又比水晶更纯粹圣洁;如同雪域的冰,却又远比那冰更温暖!   当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太阳王和高朗都屏住了呼吸。   他们瞧着这孩子,仿佛在看一种奇迹!   “让我抱抱他!快!”太阳王激动地上前,想要拥抱自己的孩子,然而道长却制止了他。   “如果你想让自己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就必须停下太阳墓的修建,否则,这孩子即使出生,也来不及长大!”道长说道。   他这话,并不是威胁。   抛开那些诅|咒不说,即使只是普通寻常的情况,照这样砍伐下去,这太阳王城灭亡,也是指日可待。人不能做自掘坟墓的事,否则只能是自取灭亡!   “这……这和我修陵墓有什么关系?你们威胁我?”太阳王闻言很是不忿。   “不是威胁,是帮你!”道长很诚恳,他指着眼前这些已经沙化十分严重的土地,说道:“这是你的家乡,你应该保护她,这才是你作为一个国王的职责。”   “我们祖辈都这么修墓!”太阳王的态度变得强硬起来。   相比一个子嗣,他对陵墓的坚持简直令人发指!   “你情愿不要你的孩子?”高朗听了这话,恨不得冲上去打他。   太阳王陷入了沉默。   他不肯松口,却又不肯放弃自己的孩子。   然而生命经不起拖延,这样的沉默无异于杀子!   最终,还是道长他们沉不住气,用刀将羊膜剖开了,把那孩子抱了出来!   “哇——”孩子一破膜而出,就脆生生地哭了起来。   他的哭声极响,一下子划破了荒原上的寂静,也打破了太阳王的冷酷。   他回过头来看自己的儿子,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只看他一抬手,旋即整个送葬队伍都沸腾起来!   他们一把掀去身上的黑布白孝,围绕着新出生的小王子笑啊跳啊,全然将树棺里那个可怜的女人抛诸脑后了!   也许太阳王城的人,就是这般喜生厌死的。这一刻他们的眼里,只剩下这个哇哇啼哭的小王子。   西域人本就能歌善舞,此刻更是各显其能,跳得如同一场欢宴!   高朗他们看见这情形,更觉得躺在棺材里的女人可怜。   她被弃之如敝履,开膛破肚之后,创口朝天,暴晒在风沙中,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已经引来了蝇子——最敏锐的腐食者!   “走开!都走开!”高朗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他快步绕开人群,到了女人跟前,想要替她敛一敛。   按说是要用针将她的肚子缝起来的,然而这荒郊野外的,哪有什么针?能给她拉好衣裳、盖上毡毯就已经是极讲究的了!   “拿着个缝吧!”就在这时,三原道长突然给他递过来一根针,那针上还有线!   “外公,你这……”高朗见状不由皱眉。   “这是当初你外婆给我塞在包袱里的针线包。”三原道长解释道:“她觉得我用得上,现在用到这里,也是一桩功德了。人不能这么开膛破肚地走,不吉利!”   高朗听了这话,使劲点了点头,于是接过了针线。   “一层层地缝,都要给她对其缝好了,她来世才能寻到个好人家。”三原道长指着那破开的肚子,说道。   “好。”高朗头一回缝东西,没想到竟然会是在尸体上缝。女人的体温尚存,这让他的手不由抖得厉害。   “你抖什么?”三原道长见自己这孙子这么怂,不由皱眉。   “这太难了!”高朗的心态有些崩,他第一次如此鲜活地感觉到了生与死,“她太可怜了,她还那么年轻,她不应该就这么死了……”   他正说着,不由觉得鼻酸,于是伸手想要捂脸,谁知这一捂,那针就掉进了尸体的肚子里去,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 第八百三十六章:捞不着   “我的针——”   针一掉,高朗顿时懊悔起来。   他连忙伸手去捞,却发现这针像是隐形了似的,好半天也没捞着!   “这不是有线头嘛!你顺着这线头去拉不就完事了吗!”六叔这时也过来了,他一看这情形,立刻动手去拉,谁知,这一拉,那线头竟然直接就给拉断了!   “怎么会这样……”这一下,这针是彻底找不回来了!   事情有些邪门,高朗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   这件事,简直像是一早就设计好了的。   怎么就这么巧,捂个脸,针就掉了,拉个线,线头还断了的!这叫人怎么找!   “怎么办?”高朗望着三原道长,问。   “这针得找回来,这是你外婆给我的,不能丢。”三原道长直接说。   “别急,就这么大点地方,肯定能找着的!”六叔也说。   高朗见状,知道多说无益,于是也只好硬着头皮开始在那女人的腹腔里翻找起来。   其实他原本是不想要这针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这么徒手在尸体的内脏里翻来翻去,特别不地道。   但既然长辈们都坚持,他也就没什么话好说,只能照做。   不过,照做归照做,要说他心里不发怵,那绝对是假的!这会儿他在尸体上翻来翻去,手指头拘谨得很,就这样隔靴搔痒地翻一翻,生怕手重了就会把人弄疼似的!   “你这是干什么呢?”六叔看不下去,干脆把他往旁边一推,自己上手了!   他毕竟是“科班出身”,在尸体里找个东西不在话下。   这时候手一伸进去,还不忘开班授课,对着高朗就说:“你以为自己动作轻一点就不会把内脏搅坏了?这内脏啊,都有自己生长的肌理,你得顺着走,慢慢地感受……”   他这话,简直足够去医学院给学生们上解剖学的课了。   可惜高朗对这种知识点实在没什么兴趣,他看着他那手在她腹腔里这么翻搅,差点没吐出来!   “还是太年轻啊!这么一点儿就扛不住了!”六叔看高朗脸色发白,直接说道。   “行了行了,你别吓唬孩子了,快些吧!”三原道长听他这样说自己的孙子,顿时有些不落忍。   他寻思着,这太阳王一伙人,现在虽然高兴得上蹿下跳的,一会热乎劲儿过了,看见他们这样对待小王子的母亲,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呢!   有了这想法,他自然就不能那么看着六叔和高朗这样磨磨蹭蹭的了。   这女人再不济,那也是王的女人,小王子的母亲,只要太阳王但凡还有一丝人性,这种时候,他也不会真的抛下她不管。   时间紧迫,快些找到针才是正经!   “我找不着啊!”六叔把这七层,里里外外掏了一遍,结果什么也没掏着,这针线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一点瞧不见。   “再仔细找找!”云天道长这时候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他那个锃亮锃亮的闪光灯,说:“我给你照着,你再仔细瞧瞧!”   他这话才刚说罢,六叔的脸色突然一变,整个人像是僵住了一样,不动了!   “怎么了?可是找到了?”大家看他突然不动了,便问。   “不是,”六叔摇了摇头,一脸严肃,手还不住的在女尸肚子里摸索着什么,半晌才突然将手从肚子里伸了出来,展在众人面前,说:“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一听这话,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到他那只血淋淋的手上。   只看,在他那沾满了血的手心里,竟攥着一颗乌黑的原石!   那石头圆润光滑,看起来有冬枣大小,乌黑乌黑的,虽然沾了血,可在阳光下,依旧泛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众人一看这石头,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黑曜石!!!”   “这石头怎么会……”高朗觉得不可思议,正说着,便看见太阳王也闻声回过了头来看他们。   他的目光,也在那一刻落到了六叔血红的手上。   高朗见状,连忙走到六叔的前头,把他手,挡在了自己身后……   。 第八百三十七章:流沙   “你们藏了什么?”   太阳王的表情有了变化,看起来与先前有很大不同。   “没什么。”高朗已经习惯了他的神经质。见他这样,根本不想理睬。   “拿出来给我看!”太阳王将自己的儿子交到侍从的手里,随即站了起来,冷着一张脸朝他逼近。   “我没东西要拿给你。”高朗这时候也很决绝。   他挺起胸膛,也往前迎了一步。   “哦?是吗?”太阳王在这一刻,也彻底被他激怒了,只看他从侍从的腰间拔出一把剑来,直抵着高朗的喉咙便说:“我看你是没搞清楚状况!”   “这是我的太阳王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我太阳王城中发现的一切,都是我的!”他这话,充斥着王者的霸气。   然而高朗听了这话,却只是笑了笑,然后就伸手拨开了他的剑头。   “一个心中没有自己子民的王,就不配为王!”他瞧着他,大抵是因为黑耀珠已经到手了,所以根本没在怕的。   虽然,他们还没研究出这东西究竟怎么用,但是,管他呢!反正跑得了!   “疯子!我要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王者之威!”说着,太阳王不再废话,直接冲上去,对着高朗就是一剑。   那剑朝着高朗猛劈下来,力道极大,要不是高朗现在长本事了,估计躲不过去。尤其是当年在江州教书的那个他,那是绝对扛不住这个力道的。   不过现在,他倒是身手敏捷,灵活得很!   只看他一个侧身,直接就地拔了一根木桩出来,竖对着太阳王的下路就攻了过去!   这木桩极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太阳王被这木桩子一撞,顿时就被推出去了老远,再想拿剑打他,显然是够不着了!   而此时,那些送葬的亲朋和侍从们,竟然没有一个上来帮忙的,他们全都傻愣愣地站着,根本没有要上手来帮忙的意思!   高朗见状,觉得这就是最好的时机,于是对着六叔他们喊了一句“走——”然后就又一使劲,隔山打牛,在木桩这一端使力,将那劳什子太阳王,直接给打得飞了出去!   道长他们见状,自然明白这种局面不跑就完了,于是一帮人也不管年纪大小,直接就撒丫子开始往孔雀河方向狂奔!   于是,这茫茫大漠上,就出现了一副你追我赶的热闹景象。   高朗他们毕竟是中原人,到了这沙地里,极容易水土不服,自然不能和太阳王城里这些人比。   沙子与平地不同,跑起来的时候,一踩一个坑,费力气不说,还极容易碰到流沙。一旦流沙,人还会陷进去,这玩意就和沼泽一样,一陷进去,那就是越动弹越往里陷,可怕得很!   然而中原人怕这个,他们大漠人可不怕这个!   他们像是天生有这种特异功能似的,能一样看出这大漠中哪里是安全地带,哪里是流沙区。   而且,他们的鞋子也是特制的,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是最不容易下陷的!   这时候高朗他们在前头跑得吃力,太阳王城的人在后头却追得轻轻松松。   眼看着他们很快就要追上了,高朗的情绪简直有些崩溃!   “快、再快一点!”高朗一边跑,一边提醒旁边的“老年团”。   这种带不动的感觉真的很吃力,让人感觉很痛苦。   这就像是梦境,你被人追着,只能不停地往前跑,可是跑又跑不快,还动不动就摔倒。   眼看这后面的人越追越紧,这种心急如焚又恨铁不成钢的感觉,简直能把人给呕死!   “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查建勇在一旁叫到,这风太烫喉咙了!我感觉肺都快烧起来了!   他大声抱怨,说着还感觉脚下一空,一条腿突然陷了进去!   高朗见状,连忙上手去拉他,然而这一拉,却立刻被紧追不舍的太阳王追了上来!   只听“砰”的一声,他感觉到自己脑后吃了一记闷棍,未及回头,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失去了知觉!   接下来的事情,高朗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牢房之中,和他在一起的,还有六叔、道长他们。   五个人在这牢房里,倒是整整齐齐,只不过,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裹得跟个大闸蟹似的!   再说这个牢房,也和其他地方的牢房不一样。   也许是沙地砖贵,这根本就是个顶上有遮的铁笼子!高朗他们待在这个铁笼子里,四面都有守卫,根本一点小动作都做不了!   “你醒了?”六叔第一个注意到他,于是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高朗闻言,点了点头,结果这一点头,脖子上便是一阵剧痛!   “珠子呢?还好吗?”不过,他此时也顾不得这痛不痛的了,只急急地问。   。 第八百三十八章:奇门   “珠子被人抢了!”   六叔朝四周望了望,说:“敌我悬殊,实在抗不过!”   “真的假的?真被抢了?!”高朗感觉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这个太阳王真不是个东西!”六叔这时却骂了一句,道:“以怨报德,哼,难怪最后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   “别骂了,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三原道长这时却很冷静,他虽然也被裹得像个大粽子似的,可却没有抱怨,只说:“你们不觉得,这个笼子缝隙挺大的吗?”   “大是挺大,可也钻不出去啊!”查建勇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他觉得自己自打来了这什么劳什子西域,就没顺当过,此时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回去,回易县去!   “等晚上再看看吧,”云天道长这时也说:“晚上守卫松懈的时候,找机会脱身吧!”   “那黑耀珠怎么办?”高朗问。   “等跑出去了再想办法找。你们都让开些,我来起个奇门,看看这珠子现在落到哪里了!”三原道长说着,用自己的脚,在沙地上画了个九宫格出来。   众人见他画格子,连忙朝旁边让了让,把最大的空间留给了他!   虽然是用脚,可是这排盘布局却十分迅速,不一会儿,一个奇门局便起好了!   “戊为土石,辛为珠……”局一得了,三原道长便开始念念有词地在进入局中查事。   这一查,倒是很快就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引干为癸,戊癸相合,合住了!恐怕还不好拿!”三原道长一看是这情况,顿时皱眉!   “落震宫的话,我们去东方找便是了,这珠子应当被养在水里了!”六叔也说了一句。   “这什么毛病,把珠子养在水里干什么?”高朗闻言,对这太阳王愈发深恶痛绝。   “兴许他们有他们的用意吧!”三原道长集中意念,又将局里的信息做了一次整合,试着用心去感应震宫的画面,很快脑海中就有了一些模糊的画面!   他似乎瞧见一间不小的宫殿,里头收集了许许多多的珠宝玉石,那些玉石都被太阳王养在一个极大的陶瓷缸里,那陶瓷缸里注满了水。   水能养玉,这话不假,但这死水养玉却是不佳。   道长几乎看见那些玉上已经生了青苔,看上去脏极了!   而黑耀珠,就藏在这些玉石的中间!   “难怪临六合啊!”三原道长睁开眼,不由叹了口气,说:“既然这屋子是专门用来养玉石珠宝的,那倒也好办,反正不住人,晚上咱们潜进去,取了珠子便走!”   “哎!我怎么觉得这事不对啊!”就在这时,查建勇却叫了一句。   “怎么不对?”高朗问。   “你说那个洛神,她就没和你说说,这个石头要怎么用吗?方才我们得了那石头,也没发生什么啊!”查建勇觉得他们搞错了方向,这个黑耀珠,未必就是那一块!   这话一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他们齐刷刷的瞧向高朗,觉得查建勇这话不无道理!   “这倒是没说过,”高朗这时也愣住了,他回想了半晌,才讷讷地说:“她只说有这个黑耀珠,我们才能脱困!”   “行了,现在也没出现其他的珠子,暂且先将这珠子找回来,咱们再好好研究一番再说吧!毕竟方才仓促,咱们也根本没来得及好好查看!”   三原道长这时候直接打算了他们。   他一边说,一边将自己起的局抹平。正抹着,他突然发现,这个笼子的底部并没有封死,这些铁条是直接插在沙地里的!   这个发现,叫他立刻停下了脚下的动作,不动了……   乡亲们,和大家解释一下更新问题,最近会分出精力来更新《夜将明》,因为它是云腾精品,要得比较急,十一月份就会恢复玄元街的正常更新频率,到时会给大家加更,请大家谅解!   另外,请多多支持《夜将明》哦,一样很好看呢!   。 第八百三十九章:珠子   “怎么了?!干嘛停下来?”   六叔见状问。   “没什么。”三原道长见旁边的守卫一直在来回走动,便没有多言。   “到底怎么了?”六叔嗅出了一丝不寻常!   “大家都睡一会儿,养精蓄锐,等晚上别没了精神!”三原道长并没有答话,只说了这么一句,便靠到了铁栅栏上,开始打盹。   高朗他们见状,也没有多问,直接就学着他的样子,开始睡觉。   他们这段日子也是疲乏,这时候一沾着铁栅栏,竟直接就倒头睡着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夜里。   大漠这个地方,昼夜温差大得吓人。   白天热的滴汗,晚上,则冷得能让你抖上一整夜!   天一黑,他们几个就直接被冻醒了。   四周的守卫,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撤了下去。   估摸着是这天气太冷,人家也扛不住,就回家了。   西域这地方,民众多自由随性,领主们也多数宽下,他们的管理制度,可不想中原那般森严!   “行了,人都走了,咱们也该开始行动了!”三原道长见状,直接起身,趁着大伙儿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直接伸手一顶这铁笼,试着将它往上抬了抬。   这一抬,果真发现,这个笼子太潦草,连个道具都不如!   “这什么情况!”高朗被眼前这景象给惊呆了,忍不住说了一句:“这也可以?!”   “走吧,费什么话!”三原道长见一切这么顺利,高兴极了,于是便开始领着他们往东去,找那奇门局上看到的房间。   这太阳王城的建筑,充满了浓浓的西域风情。   那圆球似的屋顶,看起来就像是从阿拉伯神话里走出来的城堡。   要说有什么差别,那便是阿拉伯的城堡有颜色,墙体都涂得特别漂亮,而太阳王城的城堡,是土黄色,就是那沙子的颜色!   太阳王耽于享乐,这城堡造得如同迷宫。   他们一进大门,就被眼前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所吸引,失了方向。   精美的壁画,舒适的羊毛绒毯挂饰,摆在各处的绝美饰物,还有地上那些颜色艳丽、精美绝伦的手工地毯无一不彰显出太阳王的富庶。   更高规格的,还要数那副太阳王的人身等高像!   他正对着大门口的位置,人们一进来,就可以看到被画匠们极度美化的太阳王。   他手里烟斗,看起来不像君主,倒像是个土暴发户!还是最偏远的那一种!   “真是会享受!”高朗见了这大厅的布置,忍不住感慨。   然而很快,他的视线就从画像上,移到了画像下方,壁炉台子上的一本册子上去了!   “这是什么?!”他一看见那册子,就走了过去。   这实在是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册子,但高朗却有一种直觉,这册子,定与黑耀珠有着不寻常的关系!   “打开看看,”六叔这时也注意到了这本册子,只说:“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特别的没有。”   他们几个,全都是冲着黑耀珠来的,可翻开之后,却发现这本册子是讲太阳墓的!   “太阳墓分两层。一层为假墓空心墓,二层才是真正的主墓室和陪葬坑道。”高朗犯了半天,才说:“原来这太阳墓很大很大,这里头说了,人只要躺倒里面,就可以起死回生!”   “你觉得可能吗?”六叔闻言忍不住吐槽道:“生死是客观规律,更何况,起死回生的事,有违天道,要是真的存在,那就是逆天而行!要是这样,定然最终要遭罚!”   高朗听了这话,点了点头,接着往下看去,可看到后来,他却突然一惊,停了下来。   “你这又是怎么了?”六叔见状便问。   “你们看——”高朗将书摊在众人面前,指着上面的一颗珠子,说:“你们看这是不是黑耀珠?”   。 第八百四十章:阳气足   册子上画着的那颗珠子,圆而有型,且好像会发光。   众人一看见这颗珠子,顿时觉得他们此前的方向完全就错了!   “看来这才是黑耀珠!”六叔这时感慨了一句。   他说着,立刻朝众人使了个眼色,说:“那咱们还等什么?走吧!”   说着,众人立刻开拔,往太阳墓去了!   当然,这一回他们走的时候,还带上了那本册子。   有了它,这下墓就相当于有了导航,自然不费吹灰之力!   不过这太阳墓,也不是只有一座,这整个墓地里,几乎都是这种样式的墓葬。   这倒有些七十二疑塚的味道在其中!高朗他们到了墓地,便打开了手机闪光灯,朝着这些墓葬一阵观察。   这白天看太阳墓,和晚上看太阳墓,感觉差得有点远!   这晚上阴气重,气温又低,在这荒郊野岭的,别提有多可怕了!这样是阳气弱一点的,估摸着第二天都能发烧!   许多人都听说过,人要是阳气低,去了不干净的地方,就会发烧。其实这事不假,阳气乃元气的外现。阳气弱,就是你抵抗力差。   一旦你抵抗力差,晚上出门遇到个寒湿邪风这么一吹,受了惊,或是受了风寒,都会发烧。   这与鬼|怪,说有关也无关,反正就是不可不信的一回事。   道家提升阳气,通常都靠晒太阳,金光一照,阳气提升,自然就百邪不侵了!   说到这点,就不得不提到另一个概念。大家应该都发现了,一般阳气低的,都是女子,而男人们却会好上许多,为什么呢?   这倒不是什么先天体质的关系,主要是男人们,也不像女子那般,每天都要防晒遮阳,故而晒到太阳的机会多,阳气自然也就旺盛了!   高朗他们,这段时间在大漠里,那是天天晒太阳。晒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都快秃噜皮了。这点阳气,早就攒满了,因此在这里,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我看着些墓,都一个样,我们总不能每一个都下去一回吧?”高朗瞧了半天,才说。   “虽然长得一样,可是大小却不同。”道长这时想了想,又说:“洛神不是说,这黑耀珠和目神珠可以配合使用吗?我倒觉得,你把这目神珠放出来,兴许黑耀珠自己就出现了!”   这的确是个思路。   高朗一听,二话不说就照做了。   只看他席地而坐,集中意念,很快就逼出了目神珠。   这目神珠一出窍,顿时在天空中绽放出极强的蓝光,照得这地方是亮如白昼。   高朗此时,已经这门工夫掌握得融会贯通。   他见状直接伸手,一意念操控目神珠,令他到各个太阳墓上方去寻找黑耀珠。   只看这目神珠果然听他的话,在这墓地上方开始逡巡。   然而,它并没有在每一座墓葬上方停留,而是在整个太阳墓地上空盘旋一周后,就直奔着其中一处太阳墓去了!   这座太阳墓不是最大的,相反,它甚至还有一些小!   他的木头桩子全都腐化了,只留下一些残存的木桩,看起来几乎无法分辨出它是太阳形状!   高朗他们见了这墓葬,立刻跟着目神珠走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这墓葬的周边,除了目神珠的光,似乎还隐隐泛出一些其他的光泽来,这光不同于目神珠的蓝色,它,是黑色的!   “在地下!”高朗瞧了有一会儿,激动地叫起来:“这黑耀珠就在下头,是它在发光!”   谁知,他正喊着,便看见脚下的沙地越来越亮,越来越透,很快,沙子就开始流动起来,向四周散去,在木桩中|央的那块空地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陷坑……   。 第八百四十一章:封印   凹陷坑的中央,一颗乌黑发亮的珠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破土而出,展现在众人面前。   大伙瞧了这情形,一个个瞠目结舌,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看那珠子到了空中,并没有就此停下,而是继续升高,一直向着目神珠的方向靠近。   目神珠呢,这时候也开始转动起来,它向着黑耀珠发出光芒,传递能量,很快就让黑耀珠也跟着转动起来。   它和目神珠,就像是电子的正负极,相互吸引着,越靠越近,在这漆黑的夜空中,如太极双鱼一般,在靠拢的那一刻,开始了乾坤轮转。   两种不同颜色的光,莹莹地,靠在一起,转出一种美妙又神圣的光彩来。   高朗他们无一不为之震撼,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就这样一直盯着、盯着……终于,盯得眼皮发重,两眼发花,一条螺旋状的通道,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那是什么?”高朗问。   “甭管是什么,走过去看看就是了!”查建勇说。   “走吧!”六叔这时也说。   于是,他们就这样朝那根通道走去。   那通道,看上去既虚幻又真实,一踏进去,周遭的景色即刻一变!   通道里的景色,和外面有很大不同,查建勇和道长一走进去,就觉得眼前倏地一亮,在目之所及的最远处,似乎有什么五彩斑斓的东西,在闪动!   他们被这东西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往前去,而高朗和六叔却在走进去一段之后,就停了下来。   他们往后瞧去,想要等一等三原道长,结果却发现三原道长压根儿没有动弹!   “外公,你快来啊!这里头的景致太特别了,有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亮闪闪的。”高朗见三原道长站在外头不进来,便招呼道。   “对啊,三原爸爸,你快进来吧!”六叔见状也喊。   然而三原道长听了这话,却一动不动,只是眼神温柔地瞧着他们,似乎有话要说。   “你怎么了,外公?”高朗见他这模样,有些疑惑。   “你们走吧,”三原道长这时微笑起来,对着高朗和六叔说:“出去以后就离开,再也不要回来了!”   “什么?!”高朗听了这话,一脸懵。   “走吧,快走吧!这地方本就不是你们该来的!”   三原道长的眼眶红了,他瞧着六叔,瞧了很久很久,才说:“青山,你现在想必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吧?”   “三原爸爸……”六叔这时突然明白过来,他们四个这一路,并不在阳世间,而是在另一个世界。   “守住你的初心。”三原道长朝他点了点头,说:“你让我感到骄傲!”   “外公,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高朗又问。   他在这方面,远比六叔来得迟钝。   “阿朗,在我那间屋子里,枕头旁边有一柄发钗,是你外婆的。你把它回去。然后,埋在你外婆的坟头吧!”   “外公,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高朗又问。   他虽然不是特别明白,可这时候却带上了哭腔。   “你要是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我答应了外婆要带你回去的!”他说着就要往下走。   一看这情形,三原道长立刻伸手,对他说:“我回不去的,阿朗。”   高朗闻言拒绝接受,一下子嚷起来:“为什么?你一定可以的,哪怕是……只要我们想办法……”   他才和三原道长,真的无法接受这么快就失去!   人,往往就是这样,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会去珍惜!   “我回不去的,阿朗,我只能陪你们到这里了,”三原道长笑着,眼睛里却是泪光闪烁,“墓室的地道里,曼|陀罗撒的到处都是,你们离开的时候,一定要掩好口鼻……”   他说罢这话,不等高朗再回应,就直接一伸手,启动封印阵法,封住了通道口,眼睁睁看着他们几个,消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一切,重又归于估计;一切,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 第八百四十二章:醒了   “外公——外公————”   眼睁睁看着三原道长在自己面前消失,高朗不由失控。   他大吼着,整个人从一种不可自拔的痛苦中嚎叫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终于醒了!   原来,他还在墓道里!   不仅是他,还有道长、六叔、查建勇,大家都还趴在墓道里!   这叫他惊愕!   “难道此前的一切都是梦?!”他不敢相信。   这一切实在太不可思议了!高朗喃喃,他瞧着仍未清醒过来的道长和六叔他们,一时竟不知道要做什么才好!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他捂着脑袋,想要理清思路,然而且依旧觉得一脑袋的浆糊,什么也想不清楚!   “艾山死了吗?”他突然想起这个名字,想起记忆中,他们拿剑误杀死的情形。   他现在甚至无法分辨,那一幕是真的还是假的!   “艾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正纳闷,突然就听到“嗬……”的一声,六叔和道长,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的他们,和高朗最初醒来时一样震惊。这简直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六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瞧了瞧高朗,又瞧了瞧自己的师兄,还有仍然在昏睡中的查建勇,完全回不过神!   “六叔,你怎么看?”高朗问。   这长长的走廊里,一说话,就全是回音。   六叔听见他叫自己,钝钝的,半晌才“哦”了一句,然后就伸脚踢了踢查建勇。   他想确定这玩意儿回来了没有,结果却发现他一动不动,像死猪似的!   “你快瞧瞧,”他指了指他,然后对着高朗,说:“看看他还有气没有。”   “不能吧?”这话,让高朗本就低迷的心情雪上加霜!   “六叔,我真的累了。这一年多,好累!”他突然有些崩溃。   “咱们得快点想办法把人救醒!”六叔这时只说:“人要是一直让元神飘在外头,散了就麻烦了!”   “元神?!”高朗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啊,我们之前,应当是元神出窍了!”六叔瞧着道长,说了一句:“师兄,你觉得我说得对不?”   “也不是没有可能。”道长点了点头,然后就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针,说:“你看看能不能叫得醒,实在叫不醒,就给他扎一针吧!”   六叔听了这话,接过针就俯身去拍查建勇的脸,他起先还拍得轻轻的,后来就对着他抽起了大嘴巴子,那“啪啪”的,高朗看着都疼!   然而,这么重的力道,查建勇却毫无反应。   他依旧睡得沉沉的,脸上还时不时地带着点笑,就连高朗都怀疑起来——这家伙,到底是梦见了什么好东西了!   “六叔,叫不醒就施针吧!”高朗看查建勇这脸都被打红了,实在看不下去,便说。   “也好,那你擒住他,我来给他扎一针!”六叔点头说道。   高朗闻言,连忙相助,谁知,就在这时,墓道口头却响起了一阵拍手声,众人回头,就看见艾山出现在了那里!   然而,这个艾山却又与先前的他有些不一样,倒不是长了白毛,而是那种眼神,阴得能吓死人!   他朝着他们走过来,板着一张面孔,脸上看着竟没有丝毫生得气息!   高朗他们一看见他,都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有些时候,当危险靠近,我们自身的第六感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此时此刻,他们一看见艾山,就觉得身上的汗毛全都倒竖起来!   尤其这时候查建勇还没有醒,撇开他的战斗力的问题,就是光说必须拖着他,那就很累赘!严重影响他们这个团队的能力!   。 第八百四十三章:沙民   “艾山,你刚才到哪儿去了?你还好吧?!”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眼看着艾山越走越近,高朗决定出言试探一番。   他一边将查建勇拖到一旁的角落里,一边假意问道。   然而这时候的艾山,却不说话。   他只是朝着他们走过来,面无表情,瘆人得很!   “六、六叔……”高朗见状,只好伸手去拽六叔的衣角。   “别动!他看上去像是在梦游!”姜永远是老的辣,高朗看不出症结的问题,六叔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正在梦游中的人,是不能随便叫醒的。   贸然一叫,很可能会导致对方惊吓过度,反而不利于他的安全!   高朗听了这话,也连忙仔细瞧他,想给他来个诊断。   然而,直到这艾山走到近前,他才发现他此刻看起来,像是突然被人抽干了精气似的,一张脸皮皱皱地垮下来,周身死气沉沉,看着可怕极了!   艾山的手上,还拿着一把斧子。   那斧子柄极长,他拿在手里,斧子的另一头就拖着地,在地上磨出一种沙沙的声响。   那声音,简直能让一个人的心瞬间降至冰点!   一场鏖战,似乎随时会打响。   高朗他们屏息以待,全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不得不说,艾山此刻的走路的姿势,完全像是被人硬拖着走的,四肢僵硬,和大脑似乎无法紧密配合在一起,只是生拉硬拽凑成的一堆皮囊罢了!   “丧|尸”突然,这个词语出现在了高朗的脑袋里。   在这昏暗幽长的墓道里,这样的场景足以让人吓破胆。   好在,高朗他们都不是一般人!   “都躲到旁边的小室里去!”高朗突然压低声音轻喊,“我们不能刺激他!”   说着,他就拖着查建勇,往一旁的假房子里去。   六叔他们此时也已经会意,于是也连忙跟着就近躲避。   很快的,整个墓道里,斧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掺杂着艾山沉重的脚步声,令人不寒而栗。没有人敢发出声音来,只等着他从自己面前过去!   然而,一切哪会这样容易就遂了人的愿?   艾山虽然像在梦游,可却似乎并不是真的一点五识都没有。   当他走到高朗面前的那个小室时,就突然停了下来没开始转动他的脑袋,往高朗的方向转过去!   高朗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样的动作,不由下了一跳!他正吃不准这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那“艾山”就已经开始朝着他抡着斧子扑了过来!   “是沙人!”就在这一刻,道长突然喊道:“这不是艾山!这是罗布泊沙人!千万不要手下留情!”   高朗听了这话,也来不及去思考这什么沙人不沙人的了,连忙往旁边一躲,然后就开始往四下找家伙事儿,准备直接一记干翻这东西!   相传在罗布泊,一直生活着一群沙民。   这些人,也许并不能被称之为“人”。他们是没有知觉的,即使心脏停止跳动,也一样能活着!   他们的眼睛看着像是无光,可实际上射击的精准度却达到了百步穿杨的程度!   他们在罗布泊,绝对就是最恐怖的存在。   原因很简单——普通的人类武器,根本就不可能消灭他,而他们自己,还具有较高的反击战斗能力。   其实说得直接点,这些沙民,就是罗布泊丧|尸!   这些丧|尸是怎么出现的呢?事情就还要回到太阳墓说起。   因为太阳王奢靡,所以他死后,整个西域都流传着一个传言:找到太阳王宝藏的人,将富可敌国!   就是这个传言,让热衷于挖宝藏的人越来越多!   那么这些附近国家的居民,是怎样变成如今大家所知道的沙民的呢?   这就得说道太阳墓里一直藏着的一个玄机!   其实西域的大墓,和咱们中原地区的墓葬习惯,截然不同,太阳王去世前,就已经按照他们的习俗,在墓室里布下了一种能操控人意识的病菌。   这种病菌极其厉害,人只要接触了它,这辈子就基本交代了,躲不掉一个活死人的命运!   这本是防盗墓的招数,可无奈的是,这病菌毒性太强,历经千年还照样极具攻击性。   那些前去盗墓的人,最后全都倒在了太阳墓里,从此成了任人摆布的活死人……   。 第八百四十四章:捂住   沙民的战斗力是很高的,他们有的时候甚至不怕枪!   高朗往四下望了半天,也没看见有什么趁手的武器。   其实他心里明白,沙民的恐怖,不在于不容易被杀死,而在于他体内的那种毒菌!   这就像是生化危机,一旦他身上有开放型伤口,或是他的血正好落到了你的伤口上,再或者,他咬了你一口,那么,你基本上也会变成沙民!   这个“基本上”,仅仅代表语言的严谨性,不具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现在艾山突然变成了沙民,那么很简单,在这个地方,肯定存在另一个沙民,因为艾山原本是很正常的,若不是被传染,他绝不可能变成现在这样!   这,才是这整件事真正恐怖的地方!   “真的要杀死艾山吗?”高朗这时根本就下不了手。这段日子的相处,让他压根儿不可能去做这样的事!   即使眼前的这个艾山只是个沙民,但在他们眼中,他依旧是艾山。   眼看着他越靠越近,高朗觉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自己的朋友!   “要是他不发现我们,我们就这样避过去算了!反正任务已经完成了,离开便是!”他在心里默默这样想。   “千万不要发现我们!一定不要发现我们!”他在心里这样默默对艾山说。   “嘶——啊——”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查建勇竟突然醒了!   他一醒,就捂着脑袋,一脸蒙圈地瞧着高朗,说:“我这什么情况啊!”   “嘘——”高朗看见他这样咋咋呼呼,连忙伸手制止,谁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那沙民艾山,已经发现了他们!   只看他瞪着自己那双玻璃珠子似的眼睛,正看着他们,头在脖子上缓慢地转动,好像随时会转出三百六十度来!   “这什么东西?!”查建勇吓得一激灵,连忙往后躲,但这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那沙民显然盯上了他们,不由分说就朝他们扑了过来!   只看他狰狞着一张脸,喉咙里不断发出呜呜的低吼,张大了嘴巴就要咬人!   他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高朗!   此时的艾山,完全表现得像一头恶犬,他的牙齿变得交错而凌厉,对着高朗就是一阵疯狂撕咬!   这一口要是咬下去,必定要见骨!   高朗知道自己一旦被咬就完了,因此拼死抵抗,只能用自己的脚努力将艾山与自己隔开。   但这艾山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得可怕!   高朗的腿在他的力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简直就像铝合金遇上压路机,根本就拗不过!   直到这时,高朗才彻底明白了沙民的可怕。   它的口水,淌得到处都是,有那么几滴,就滴在高朗的脸颊上,让他欲哭无泪,简直恶心得想吐!   “你还不帮忙,还傻站着干什么?”眼看着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高朗只好找他搬救兵。   查建勇这时还在状况外,一听这话,才算有些反应过来,连忙从背后抱住艾山,想要直接把他拉下来,然而这艾山却纹丝不动,只是反手重重拍了他一巴掌,拍得查建勇脑袋里一阵耳鸣!   “六叔——道长——救命啊!!!”   高朗见查建勇是靠不住了,只好开始搬救兵。   好在这俩个救兵比什么都管用,他们虽然还没想出对付沙民的办法,可终究还是经验丰富,一上来就脱下了自己的外套,一把捂在沙民艾山的脑袋,把他的头包裹了个严实!   这艾山一包头,顿时就变成了无头苍蝇!   他看不见路了,于是开始乱窜,两只胳膊想两把大铁锤,不由纷说地在空中狂舞着,口中更是骂咧不止,吼声充斥了整个墓葬群,听起来真的瘆人极了!   “走!让他自己在这里玩吧!我们走!”六叔和道长说了一句,然后就俯身从旁边躲开了!   他们自以为聪明,却不知更大的一场灾难正在逼近!   。 第八百四十五章:新技能   沙民,满屋子的沙民!   这样的场景,简直比生化危机还要恐怖一万倍!   当高朗他们回到主墓室的时候,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切远比刚才在墓道里的艾山恐怖得多!   “我他娘的!”查建勇一看见这么多沙民密密麻麻地戳着,忍不住就骂了一句,“爷爷这是要死在这里了啊!”   这些沙民,竟然还站出了一种兵马俑的格局来!这怎能不叫人胆战心惊!   “小心些,这些东西,浑身上下都布满了真菌孢子,哪怕就是割破他们一点点皮,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道长这时也如临大敌。   高朗瞧着眼前这些沙民,仔细数了数,发现一共有三十六个,这让本就狭小的主墓室,看起来愈发逼仄!   要想逃出生天,估计只有一条路了——天花板!   可是,他们也不是蜘蛛侠啊,哪能倒挂着行走!   “道长,您老人家倒是快想想办法啊!”高朗这时候已经彻底没有主意了!   “对付沙民,最好的法子就是用火攻!”道长直接来了一句,道:“真菌孢子,最怕的就是火!火一烧,他们就没了!”   “可这儿哪有火啊!”查建勇觉得道长这个办法完全是纸上谈兵,脱离了实际。   “你不是抽烟吗?你打火机呢?”六叔这时却问。   “哦,对!”查建勇闻言茅塞顿开,于是连忙伸手在上衣口袋里掏打击火机,然而,这打火机却像是长了腿跑了似的,怎么也找不着了!   “我打火机呢?我打火机怎么不见了!”查建勇见状忍不住惊呼:“这也太寸了吧!玩儿死我啊!”   这声音在这种时候,听起来竟然觉得荒唐。   高朗没了耐性,干脆说:“还是想想别的法子吧!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他心里寻思,这么多的沙民,也许还只是这地下世界中的冰山一角,与其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快些离开才是正经!   “除了火,我想不出来别的。”道长这时候也很无奈。   他对这种地下世界,并没有多少经验。   “阿朗,要不然,你把目神珠拿出来试试?”六叔这时候突然想起方才梦境中的目神珠和黑耀珠,于是又说:“把黑耀珠也拿出来,放一起试试!”   “我的好六叔,黑耀珠是幻觉,是我做得一场梦而已!”高朗觉得再这么待下去,所有人都得疯!   “你照着做!”六叔这时候也来不及向他解释了,原因很简单——那些沙民像是早就上好了发条的机器人,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便开始前进。   他们的动作扭曲而僵硬,走路时还会发出“啊啊”的叫声,分明是紧张万分的时刻,可不知怎的,高朗就是想起了“植物大战僵|尸”这个游戏。   那些穿着破衣烂衫,走路一跌一撞的,可不就是那里头的僵|尸么!   “要是我现在有辆小推车就好了!把他们全推了!”他甚至这样想。   “阿朗,你干什么呢!快啊!”六叔见他迟迟没有动作,忍不住照着他的屁|股就来了一脚!直接给他提了一个踉跄!   高朗见状,这才想起正事来,于是赶紧屏息凝神,开始用意念操控自己眉心中的目神珠。   这一操控,果然发觉眉心中竟然一次飞出了两粒珠子,这一黑一蓝,就如同太极阴|阳鱼一般,缓缓地转动着,散发出夺目的光辉!   这光一迸现,那些沙民果真就暂时停住了!   不过,这时候,那两颗珠子却并没有打算停下,他们反而越转越快,越转越快,很快就在主墓室的上空转出了一根通道!   那通道起初只有纽扣大小,最后却变得和人一样高,那模样,和他们出幻境时看到的通道一模一样!   “走!到里面去!”六叔见有通道,立刻说了一句。   此时众人也没了选择,只好听他的,全都跳了进去!   说来也奇,他们一进这通道,那口子就开始闭合,很快的,他们就离开了主墓室,置身于通道所创设的世界之中了!   “现在怎么办?我们怎么出去?”高朗见这情形,也是手足无措。   “你随便想个地方,就意念那里,我们应当就能出去!”六叔想了想,便说。   “这么随便?那、那我想我的车吧!”高朗这时脑子里也乱得很,琢磨半天,还是觉得想车子最安全。   于是,他再次屏息凝神,大声念道:“一、二、三——”   。 第八百四十六章:终于出来了   当高朗他们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果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他的红色牧马人上!   李科长和小顾还在车上。   他们俩一看见他们,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眸子!   “你们……你们怎么……”这反科学的一幕,让李科长怀疑人生。   “很惊讶吧?”高朗这时候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挠着头,挠了有一会儿,才说:“我以前也这样,习惯了就好!”   说罢,他转头望向另外几个大老爷们,说道:“坐稳了吗?坐稳了,咱们就出发了!”   “走吧!是该回去了!”六叔这时也难得的豪横!   他们几个,这会儿心里都高兴得很——事实证明,有了黑耀珠,他们就等于掌握了空间隧道,想去哪里都可以!   这在西域转了这么一大圈,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们这会儿,只想快点回家去歇一歇!   送李科长和小顾回去的路上,一车人都唱着歌,气氛别提有多和谐,多畅快!   李科长他们呢,这时倒也没多问,大概是在西域待久了,也习惯了这些稀奇古怪的事,因此虽觉得纳闷,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就这样在戈壁滩里穿行,很快就按照顺序,先送小顾回了三间房,然后又回到若羌,把李科长送回了文物局。   待与他们一一告别后,一帮人才彻底放松下来!   “现在怎么办?去哪里?”高朗这时虽然开了很久的车,可是却一点儿都不累,反而还很兴奋!   “去罗布泊,地球之耳!咱们现在或许可以去修补时空了!”道长这时却不像他们那般轻松。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才想起他们来这里的初衷!   这一下,心情顿时又沉重起来。   “这时空怎么修补啊?”高朗来了西域之后才觉得,这种事情愈发虚无缥缈。   这时空看不见摸不着,也没有什么基地,更没有什么操作系统,这要怎么修复?   “先去看看吧,也许到了那里,一切就会有答案了!”道长这时其实也吃不准。   但这话的确没毛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要知道这时空怎么修补,就必须到这地球之耳去走一趟!   说干就干,只见高朗集中意念,伸手催动黑耀珠和目神珠,然后就发动汽车,直接一脚油门开进了这隧道里去。   很快的,他们就从隧道这一头开到了隧道那一头,出来之后,他们就发现自己已经到达了罗布泊的中心腹地——地球之耳!   这地球之耳,在卫星上看,就是一只耳朵的形状,可是真到了地方,才发现这里一望无垠,满目苍凉,地上全是黑色的瓦砾秃石,看起来简直像是毫无生命迹象的外太空!   高朗他们到了这里,便觉得心里没底,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几个人坐在车上,一个也不敢下车!   “这就是地球之耳啊?”高朗望着挡风玻璃外的天空,突然觉得这里的天色与别处也不相同。   别的地方都是蓝天白云,可这地方,天的颜色竟然有些发紫!   一开始,他疑心是自己这玻璃上的车膜有问题,后来才发现,有问题的不是车膜,而是这里的天色!   “六叔,你觉没觉得,这地方的天不太对劲啊?”高朗瞧了半天,终于怯怯地说了句。   “嗯,”这时候,六叔他们也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他们一车子的人,全都盯着车窗外的天空看,可看了好半天,却还是什么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他们突然感觉到地面一阵颤动,紧接着,车子就开始下滑,似乎是一脚陷入了沼泽,周围的沙地开始迅速向下凹陷,他们,陷进去了!!!   。 第八百四十七章:仙宫   “小心——车子要往下陷了!快跳车——”   高朗一察觉到车子不对劲,便大喊起来。   他一边喊,一边按开锁键,可这时候,这按钮却像是失灵了,压根没有动静!   “开不了!阿朗!开不了!”六叔这时也在副驾驶上喊了起来。   在沙漠里,被吸进沙子里,可不是开玩笑的,这分分钟就能要了你的命!   原本流沙的下头就可能存在这样的空洞地带,而且在这样的地方,越挣扎,陷的越快!   “把窗开大!现在只能跳窗了!”高朗见车身已有一般陷在了沙子里,只好忍痛弃车,想着保命要紧!   谁知,这时候,窗玻璃的按钮也失灵了,他们几个按了半天,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开不了!”查建勇一边喊,一边开始撞玻璃。   结果他这一撞,玻璃没撞开,反倒把车子撞得失去了平衡,下陷的速度就此变得更快了!   “上天窗!”高朗一边说,一边往四下寻找破窗的工具,然而这车上,压根儿就没有带尖角的家伙事!   而此时,他们的车子,已经只剩一个车顶还在沙子外面露着了。   “都别慌!”高朗见状,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是没用的,于是一摆手,对大家说:“我们不动,车子就不动,你们发现没有?”   他这话一出,众人果真发现,这车子好像停下来了。   这一下,大伙儿都吓得不敢动了。   世界在这一秒变得消停了,查建勇重重地呼了口气,说:“这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说罢,便又笑了起来。   谁知,他这话才出口,车子就砰的一声彻底跌进了深渊!   极速下坠中,众人心惊肉跳,他们只看见眼前一片漆黑,惯性拽得他们恶心想吐,整个人头脑发|胀,只好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这落地时刻的到来!   终于,车子“嘭——”的一声巨响,猛地砸向地面,震得他们感觉骨头散架,内脏都快裂了。   “啊——啊——”   他们几乎是同时因为疼痛爆发出一阵惨叫。然而惨叫过后,他们却又几乎是同时戛然而止,再也没有了动静。   沙子下的世界,让高朗他们目瞪口呆。   一座地下仙宫,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仙宫由珍珠贝母制成,银光灿灿,美得犹如幻境!   高朗见状,忍不住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然而,这一切不是假的!   因为,不只是他,六叔、道长、查建勇,他们都看见了!   “这、这他娘的是个啥?!”查建勇呆愣愣地感慨,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又加了一句:“我这不会是死了吧?这不会是地府吧?”   “富贵,你能不乌鸦嘴吗?”高朗这时来了一句,“走吧,咱们下车瞧瞧去,趁着骨头没断,人也还能动弹!”   说着,就按下了开锁键。   说来也奇,这时候,车上的按钮又全都恢复了运作。   高朗于是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下车去,不料却看见那仙宫门口,似乎正有人站在那里!   这叫高朗吓了一跳,连忙又缩回车边上去。   毕竟,之前在墓里遇到的那些沙民,已经成功的为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怎么了?”六叔见他退回来,便问。   “你们看,那、那儿有人!”高朗指着仙宫大门的方向,说道。   六叔闻言,忙朝那里看过去,结果,果真看见有一个蓝衣女子,正朝他们这边望。   这女子……看起来还有些眼熟!   “这不是子姬吗?”就在这时,道长突然来了一句。   “啊?!”高朗闻言,这才定睛细看,结果果真发现,门口那人,就是子姬!   “子姬?子姬——”高朗一看是她,立刻放松下来,乐呵地跑了过去。   谁知跑到跟前一看,那人却消失了。   偌大的仙宫,看起来空荡荡的,却又有一种特别的魔力,召唤着高朗,让他不自觉地抬脚跨上台阶,缓缓往里走去……   。 第八百四十八章:大鼎   六叔和道长他们看他往里窜的那么快,不禁有些担忧,于是忙追上去,结果却发现,仙宫里全是镜子!   这是一座用镜子隔成的宫殿。   各式各样的镜子,用不同角度隔起来,隔成一块一块的,折射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高朗,就在这个世界里走动,他神色焦急。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六叔一看他这样,担心他是着了魇,于是连忙对他喊了一句“朗哥儿——”   谁知这一喊,高朗回过头来,他眼前这许许多多镜子里的他,也跟着转过头来,那场景,多少有些瘆人,就像是有无数个人头,同时回头,正盯着你看!   奇怪的是,在这些人脸中,其他的眼睛都有神采,唯独高朗真正的那双眼睛,却像假眼珠似的,一点看不出灵气!   “糟了!”道长见状,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连忙伸手捡起脚边的一块小石头,朝着高朗的方向砸过去!   这一砸,高朗连忙往一旁,结果只听“哗啦”一声,身后的镜子就碎了一片。   这镜子一碎,高朗就突然呼了口气出来,像是转醒了一眼,眼神里多了分生气。   “这、这是怎么了?”他见镜子碎了一地,不由有些惊疑。   “刚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六叔见状,忙问。   “刚才?!刚才什么事啊?”高朗一脸蒙圈。   “没什么,他就是被镜子魇住了!”道长这时突然开口,说,“这是个镜阵,可以困住人的生魂,叫你在这里打转,走不出去。打破了就好了!没事的!”   “原来如此,”高朗闻言,有些后怕,瞧着周围说:“我刚才就是觉得特别困,好像睁不开眼睛,脑子里也不清爽,其他倒没什么感觉。”   “那是因为你才刚入阵,时间待久一点,一旦产生幻觉,你就完了!”道长解释了一句,然后说:“看来这个仙宫不简单,估计充满了机关,大家都小心些!”   “真是奇了怪了,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个鬼玩意儿!又不是我们自己要来的,还设这么多机关,谁受得了啊!”查建勇抱怨。   高朗听了,却没说话,直接就跨过镜阵,往后面走去。   这一走,他才发现镜阵后头别有洞天!   “你们看这是什么?”高朗指着一件大鼎模样的青铜器,嚷了起来。   六叔和道长闻言,连忙上去看,结果就发现那鼎半悬在空中,还会发光!   这种景象,他们只在仙侠剧里看见过,实在太过神奇!   查建勇只看了一眼,就直接惊呼着跑上去,伸手去碰那鼎!   “不要——”高朗见状,怕他会触动什么机关,于是连忙大喊,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了!查建勇的手,早就抓上去了!   这一抓,只听“嘭”的一声,整个仙宫像是突然断了电似的,变得漆黑一片!   “你这人的手怎么就那么快?你……”六叔见状,正想数落两句他的不是,就看见那鼎突然大放异彩,在上方像放电影似的,突然闪现出许多画面!   这些画面,高朗都觉得似曾相识,再定睛一看,就发现——这些画面都是自己的前世!   “这、这不就是我吗?!”他不由惊呼。随即便开始一本正经地看起来。   道长和六叔他们见状,也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的,笑了!   “为什么我的这些世,都会在这大鼎里?!”高朗一边看,一边疑惑,不知什么时候,眼角的泪已经泛滥!   “如果我没猜错,阿朗,这个鼎里,就是你真正的元神。”道长这时说道:“你经历宿世轮回,大约就是为了要炼化这元神,而现在,一切应当已经水到渠成了!”   “什么意思?!”高朗觉得,道长的话分开来他都听得懂,但放在一起,就什么都听不懂了!   “你上去,去感应一下这个鼎,”道长说着,拍了拍他的肩,鼓励道:“不要怕,受了这么多的苦,为的就是今天!”   这话叫高朗不解,但他还是照做了。   只看他有些迟疑的走上去,心理建设了半天,才伸手摸了上去!   谁知这一摸,那鼎果真剧烈颤动起来,原本的画面不见了,它开始越缩越小,越缩越小,从一个巨鼎,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然后,便直朝高朗砸了过来!   那速度极快,高朗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嘭地一声,被它砸中了脑袋,昏死了过去!   。 第八百四十九章:神君   这和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当高朗摸着自己脑袋上鼓起的包,一脸蒙圈的时候,子姬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子姬?!”高朗一看见她,就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样?”子姬瞧着他,一脸担忧。   “我、我这是怎么了?”高朗觉得脑袋疼,再一闭眼睛,便又觉得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苏醒,他自主的意识,已经越来越少,反而有一种被操控的感觉!   “我和你说过,你来了,一切就都回不去了!”   子姬的神情,和以往不同,她只是站起身,对他说:“这里才是你的府邸。你是目神珠的主人,掌管时空的秩序。这些年,因为你重入轮回,导致时空出现紊乱,有了撕裂带。”   “这是我家?!”高朗有些不敢置信,这宫殿也太豪华了!   “你如今既然已经归位,那就不能再乱跑了。”子姬瞧着他,说:“身为一宫的主神,你肩上有责任,须得要有担当才是!”   “子姬,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高朗一听“主神”两个字,简直觉得自己是在演电视剧,就是那种历劫归来,飞升上神的电视剧!   “神君,你元神既以归位,就该明白自己的责任!”子姬说着,便将高朗引向内室,在那里,有一块大大的荧幕,上面可以看到一些稀奇古怪的立体图。   “这是什么?”高朗问。   “这就是时空。”子姬说着,一挥衣袖,便出现了一处断层。   “这是时空裂缝?!”这回,高朗倒是无师自通了。   “对,还请神君快些修复时空裂缝。”子姬说着,就对高朗做了一揖。   高朗见状,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好像自己就出现了一些画面。   他好像自己就知道要怎么做似的,一下子从眉心处逼出目神珠,用意念走进了时空裂缝处,将那神珠抛了过去,而后一同操作,又念咒又掐诀的,很快就借助目神珠之力,将这裂缝修缮妥当了!   “好了。”高朗干完活,便扭头对着子姬说了一句,“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吗?”   “神君要回哪里?”子姬又问。   “当然是回玄元街。”高朗挠了挠头,说:“我就是来修补漏洞的,补好了,我自然要回去!”   “神君是没听懂我方才的话吗?此处是神君的仙府,神君不能擅离。”子姬有些无奈。   “这沙漠里太干了,我不喜欢,我要去玄元街上住!”高朗也不知怎么的,说话突然硬气起来,他的元神正在慢慢复苏,一些不属于他的性格和知识储备,正在快速地占领他的大脑!   “神君怎能如此?”子姬闻言神色不悦。   “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将仙府迁去玄元街便是了!”高朗直接说道:“这时空,我在哪里修复都是一样,根本没必要一直待在这里。”   “神君……”   “好了!此事无需再议!”子姬还想说些什么,不料却被打断了,“我意已决,这住在玄元街,我一样可以处理事情,你准备准备,便跟着我回去吧!”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去,不料却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痛,随即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对不起,神君,我不能让你如此荒唐!”他倒下去的时候,就倒在子姬的怀里。   她抱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神色有些复杂地说:“你的尘缘,也该了断了……”   。 第八百五十章:维度   “阿朗?阿朗?!”   六叔和道长围着躺在地上的高朗,不停拍他的脸,想要把他叫醒,然而拍了好半天,他却是无动于衷,丝毫没有反应。   这叫六叔他们有些着急,不由加大了手下的动作。   “阿朗?阿朗——”他们啪啪打他脸,打得那脸红彤彤的,也不停下来,还不停抽他。   查建勇见他们这么舍得下狠手,忙上去叫停了他们。   “哎哎哎,别弄了!”查建勇忍不住说:“人都快被你们打成猪头了!”   “这好端端的,说昏就昏了,能不让人担心么?”六叔皱眉,说:“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如何向他母亲交代?”   “那你也不能这么打啊!”查建勇说着,指了指高朗的人中,说:“来,掐人中,掐人中看看!”   六叔闻言,倒也不迟疑,连忙伸手去掐,谁知这方法也没用,高朗的人中被掐得通红,人还是照样没醒过来。   “要不……咱们给他泼点水试试?”查建勇这时又说。   道长听了,直接就把自己手里的水壶递了过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大鼎也忒不走寻常路了!这么个砸法,怎么不要出事?”于是六叔接过水壶,一边嘀咕,一边朝高朗脸上泼。   谁知,这一泼,却是依旧毫无作用,高朗这眼睛半点没有要睁开的意思!   “这到底是怎么了?别是真砸坏了脑子!”道长见状,忙伸手去抓高朗的脉。   “你们别白费力气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子姬却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子姬姑娘?!”六叔一见她,连忙一指地上的高朗,说:“你快救救他,他被那大鼎给砸昏了!”   “神君已经归位,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子姬这时瞧着他们,态度很冷淡。   “什么?神君?!”六叔听到这几个字,傻了眼,顿了好半天,才问:“你说的神君是指他?!”   他指着地上的高朗,问。   “云天道长,”子姬这时并没有同六叔解释,而是直接走到道长身边,说:“道长可还记得您师父当初的嘱托?”   这话一出,道长顿时恍然大悟,说道:“原来阿朗就是那位神君?!”   “是了。”子姬点了点头,说:“这一路,辛苦道长了。”   “师兄,你们……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六叔见他么似乎在打哑谜,便忍不住打断道。   “没什么,咱们走吧,”道长拍了拍六叔的胳膊,说:“等回去了,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什么就回去了?那阿朗怎么办?”六叔不明就里。   “你们可以把他的身体带回去。”子姬瞧着六叔,说:“我送你们回玄元街。”   “什么叫把他的身体带回去?难道他……以后都醒不过来了?”六叔听了这话,愈发觉得受了刺激。   “青山道长,你要知道,肉身属于三维空间,修行之人,早晚都要归于四维空间,到那时候,肉身是带不走的!”子姬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三维空间、思维空间的,六叔还真没有仔细琢磨过,他听了这话,一时觉得难以接受,过了许久才抱起地上的高朗,问:“那……我们把他带回去,他会死吗?”   “对神君来说,三维空间中的生死已经没有意义了。”子姬的目光落到高朗的脸颊上,说:“你若不想他死,带回去养着,也不是不可以,就此便是长睡不醒了!”   这话叫六叔有些崩溃。   他觉得难以接受,寻思了半天还是说:“不行,玄元街上还有人在等他!他要是就这样一去不回,叫等他的人怎么办?”   “到了四维世界,就和三维世界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了。我曾劝过高朗,叫他先不要来,可他当时既做了选择,那就必须要承担这个结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子姬的态度有些不近人情,但却又站在公理上,让人抓不住错处。   “那也不能就这么没了呀!我如何向他妻子交代?”六叔依然不允。   “你要这样,我也没有办法,我只能把肉身还给你,其他的,我做不了主!”子姬见他说不通,干脆板了面孔,只见她将手一挥,便将他们从自己面前,一瞬转移,到了摘星观中!   这种瞬间移动的事情,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对他们来说,却是最难受的一次!   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摘星观,六叔当即便抱着高朗的身子失声痛哭起来,他知道,这事情就算是木已成舟了!   谁能想到,高高兴兴地跑去西域,扛过了这一关又一关,最后竟然会是这样一个下场!   这怎能不叫人悲痛欲绝?   然而,就在他哭得老泪纵横的时候,道长却直接阻止了他,道:“行了!别哭了!他这是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上去了!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 第八百五十一章:倪曼怎么办   “为他高兴?!他都变成活死人了,我有什么可高兴的?”   六叔这时却气鼓鼓的,一抹眼泪,说道:“我带他去西域,可不是为了让他变成这样的,他变成这样,倪曼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这就是他的命数!”道长这时却叹了口气,说:“当初咱们师父之所以让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他!他本来就是要回去的!”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就不能详细给我讲讲吗?”六叔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得像个妇道人家。   “先把阿朗搬到长春观去吧!这摘星观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方便我们照顾他!”道长瞧了瞧昏迷中的高朗,说道。   听了这话,六叔似乎才好了些。于是赶紧一抹眼泪,和查建勇两个,想办法在摘星观里做了一副担架,两人一起把人抬回了长春谷去。   待到了长春谷,道长便将他放到了自己闭关用的寒玉床|上。又给他盖了一床被子,待一切收拾妥当了,才引着众人出去。   查建勇见他这样躺在上头,不由想起了一个词——冰棺!   这个想法叫他不寒而栗,于是连忙别开眼睛退了出去。   到了外头,道长便直接将两人引到了一间密室里,几个人在一副画像前停了下来。   这画像上,有一位神君,长得剑眉星目,神采斐然。   六叔才看了一眼,便叫了起来:“这不是师父吗?”   “你还知道这是师父啊?还不快去给师父上香!”道长这时便说。   于是,他们几个便又轮流给师父上了香、磕了头,这才在一旁的红木沙发上做了下来。   “这些事,我从前从未对你说起过。”道长一开口,便是一阵长叹,说道:“你与师父相处的时间不长,而且年纪也小,所以我一直觉得,还没到时候!”   “师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六叔这时已经受不了道长这种娓娓道来的讲故事方式了,他想要的,是一个明确的结果!   “其实这个世界,有多个维度,这你应当也知道。我们所在的事三维世界,而在四维世界,是意识做主导的,也就是说,没有肉身,”道长尽可能用道长听得懂的话解释着。   “在四维世界,意识的能量很强,我们看不见他们,但他们能看得见我们。通常说的灵魂、元神,都是四维世界的。高一维度的生命体,可以操控低一维度的事物。这就是冥冥之中这个词的真相!”   “你是说,阿朗来自高一维度?他是神?”六叔努力地吸收着道长的话。   “也可以这么说,”道长点了点头,接着说:“其实我们每个人都能到四维世界,就是……”   “就是什么?”六叔问:“就是得等我们死了,是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道长点了点头,接着说:“阿朗的本命元神,在四维世界中,是掌管时空分布的。在四维世界,没有时间的概念,这点和我们很不一样。”   “我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到三维世界来,师父当时只说,他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人,要我一定要保护好他,一直到他完成使命,回到四维世界去!”   道长说着,顿了顿,似乎是突然回想到了什么,于是又说:“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他这一趟来,应当就是为了那几颗神珠!若我没有猜错,一定是在四维世界,发生了什么。”   “这么说,他在人间蹉跎多年,就是为了这珠子,没有这些珠子,他就没办法修补时空的漏洞?”六叔也不傻,立刻就顺着这思路想了个明白!   “应当就是这样,所以现在他功德圆满,自然就要回去!”道长点了点头,随即神色复杂的说:“只是可怜了倪曼,既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那么就终究没办法走到一起去了!”   “小曼太可怜了。”六叔闻言也皱紧了眉头,他心里依旧觉得不甘,沉默了半晌,才问:“难道他就忍心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他们从前这么些年的感情,这……”   “我觉得,阿朗不是个无情的人,”道长这时也摇了摇头,说:“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好他的肉身,也许他忙完了,还会想起我们这里,想起倪曼来,也未可知!”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六叔闻言,长叹一声,道:“我要下山去看看小曼,希望她也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吧!”   父老乡亲们,我的《夜将明:鹤鸣往事》写完啦,接下来《玄元街》会恢复正常更新,今天还会加一更晚上发哦!大家等我哈!   还有,夜将明很好看,是IP,大家可以去转转,讲东汉三国的故事,嘻嘻~   。 第八百五十二章:失踪   这些天,倪曼的日子过得平淡。   他依旧陪在陆楷风的身边,陪着他做复建,看着他一点一点的好起来。   她一直在说服自己,希望自己可以自我催眠,快些爱上眼前这个连性命都肯为她豁出去的男人,然而,这进展实在有些慢,日久生情,并没有字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尤其是和陆楷风相处的过程中,回忆是把刀子,随时随地都在割她的心。她不论是在做什么,都能由此想到高朗的身上去。然而却又不得不压抑自己,迫使自己不要去想。   这种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   她总是不自觉地想他,这种想,就像呼吸那样稀松平常,有的时候,甚至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他,只觉得心口莫名地酸涩发疼,然后才后知后觉,懊恼自己又在想他!   “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倪曼还是换上了一副笑脸。   她不想叫他感觉出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这种状态,对他而言也是一种残忍!   “好多了,”陆楷风一看见她来,立刻就笑了,他放下手机,说:“我今天要做检查,不是让你好好休息的吗?怎么又跑过来了?”   “我不放心,反正一个人也睡不着。”倪曼笑了笑,说。   “小曼,你真的没必要这样。”陆楷风突然收敛起笑意,说道:“我说过的,我不需要你为了补偿而这样做。就算当时不是你,是别人,我也一样会这样去救的。”   “是吗?”倪曼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说:“一切等你康复吧,你康复了,我们再来谈这个问题。”   “小曼,这不是……”陆楷风心里很清楚,倪曼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这么久了,他本可以转院回江州继续治疗,可是倪曼却迟迟不肯离开,到现在还留在易县,哪怕她嘴上不说,他也明白这是为什么。   “陆楷风,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倪曼显然不想听他说这些,于是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笑着说:“水没了,我再去给你打点来。”   说着,就再次转身出了病房。   她的笑容,就在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有些无力地靠在走廊里,一个人发了好长时间的呆,这才伸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在朋友圈里哗啦着,漫无目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里头找到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划拉,不停地往下划拉,划着划着,那眼泪,就从眼眶里跑了出来,一颗接着一颗,停都停不下来……   “小曼,你怎么了?”就在这时,六叔的声音出现在了医院走廊里。   倪曼听了这动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有些慌乱地说:“老爷子,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陆。”六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到她的手里,说:“你怎么哭了?小陆恢复得不好吗?”   “不,他很好,就是有些弹片太深了,取不出来,所以经常会疼。”倪曼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说道。   “哦,那你现在……有时间吗?”六叔问。   “怎么了?六叔,你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嘛?”倪曼站直了身子,眼里还点着泪光。   “小曼啊,有件事,你可能要做好心理准备。”六叔这时叹了口气,停了下来。   “六叔,怎么了?”倪曼一看他这态度,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问:“是不是高朗出了什么事?!”   “我们这次去西域,碰上了沙暴,”六叔将事先想好的托辞,说了出来,只看他脸色凝重,只说:“阿朗为了救我们,卷进了沙里,现在下落不明了!”   “你说什么?!”倪曼一听这话,直接吓得站不稳,不自觉地往后倒,一下子靠到了墙上。   她的心整个儿乱了,脑子仿佛就在那一瞬间炸了,两只耳朵里全是乌泱泱地嘈杂声,什么事情都想不明白了,就好像一下子傻了一般!   “小曼,现在阿朗找不到了,你可千万想开点……”六叔见她这样,忙扶了她一把。   “你叫我想开点?我怎么想得开?!你们报警了吗?现在谁在找他?有搜救队吗?”倪曼激动极了,整个人都不好了,远比当初陆楷风为她受伤时还要紧张千倍万倍!   “现在……有搜救队,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你也知道,那种地方……”六叔讲的虽然是假话,可情绪却是真的,这话说到一半,他自己都绷不住哭了。   对他而言,高朗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没有差别!   他一哭,倪曼也立刻跟着哭了。   他们两个一时间难以自抑,在走廊里哭得泣不成声,引得旁人阵阵侧目,还以为是谁得了不治之症,所以父女俩情绪崩溃至此了!   倪曼呢,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哭着哭着,突然就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黑,竟直接就昏死了过去,吓得六叔大惊失色,连忙将她一把抱住,对着护士台就喊了起来……   。 第八百五十三章:烛龙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倪曼才一睁开眼睛,六叔的脸就凑了过来。   他一脸关切,似笑非笑,看起来神色多少有些复杂。   倪曼听了这话却不作声,只是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默默地流眼泪。   高朗失踪了,好像也一下子带走了她的心,让她失魂落魄,仿佛也只剩下一个空的区壳罢了。   “小曼,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阿朗的吗?”六叔见她不说话便又问了一句。   “什么?!”六叔这话才让倪曼有了一些反应。   她转过头来看他,一脸茫然。   “哎哟,你这傻丫头。敢情你还不知道啊?”六叔这才反应过来,他激动的捏着倪曼的手说:“你要当妈妈了!”   “什么?!”倪曼始料未及,但很快就忆起了那个大雨的午后。   这叫她瞬间陷入了沉默。随即又无声地哭了起来。   “孩子是阿朗的吧?他要是知道了该有多高兴。”六叔也不由鼻酸。   两人又哭又笑,阳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倪曼的脸上,把她的睫毛都照得晶莹起来。   这本该是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然而现在……   “小曼,你怎么打算?”六叔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生怕她会说出要放弃的话。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劝她说要坚持。毕竟高朗会不会回来谁也不知道。如果他永远不回来了,难道要小曼一个人,带着孩子过一辈子吗?   “我不知道。”倪曼的脑子里乱的很,她半晌才说:“我想先住回精舍去。毕竟住在外面也不是很方便。”   “对,对!还是住在精舍好,我可以过去照顾你。”六叔闻言立刻说道。   倪曼听了这话,又止不住痛哭起来。她哭了好久好久,才渐渐停下来,然后转过头,望着六叔,肿着一双眼睛说:“老爷子,你说……朗哥会回来吗?他会回来的,对吧?”   她这话叫六叔无言以对。   他不想骗她,却也说不出残忍的话。   “他会回来的,对不对?”倪曼又问。   “小曼,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只要坚持下去,奇迹一定会出现。”六叔虽然这样说,可自己也觉得这话太苍白。   “奇迹?!”倪曼闻言不由失笑,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用干哑的声音说:“原本就是做不到是事情,才叫奇迹……”   这话六叔无法反驳。   他干脆索性就不说话了。   对于三维世界的他们而言,一切都显得渺小。   虽然分明是努力的活着,每天都努力地活着,但终究,却似乎变得不真实起来。   在四维世界看来,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三维空间,他们平行存在,在每个空间中,都会有相同的人,过着类似的生活,在一个无法触碰到彼此的独立空间中,过大同小异的日子。   这就像是做实验,有这么一群小白鼠,每对都是双胞胎,四维空间的实验者,将双胞胎作为对照组,在两个玻璃容器中做实验。   这些小白鼠努力地活着,但他们压根不知道,就在旁边的一个容器里,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它,在过着和它一样的生活!   它们只能看到自己眼前的世界,却不知道四维世界的实验主导者,正从上方窥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它们看不见他,而他,却能看见它们。甚至,他可以随时介入它们的生活,做它们的主宰。   你可以说,这些小白鼠的生活全都是假的,而对它们本身而言,这一切却又都是真的!   是真是假,不过是角度问题罢了!   六叔自从明白了这个道理,再看一切,都觉得虚无了。   可他又不禁在想,倪曼的怀孕,难道也是一种安排?   如果是,那么安排这样的剧情,又有什么意义?“实验者”又想看到什么样的场景?   这一切叫他陷入了一种牛角尖,钻也钻不出来的牛角尖!   再说此时,高朗的元神已经完全苏醒。   他再也不是高朗了。高朗的性格,成了他整个元神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部分。   在罗布泊的这座仙宫中,他就是神,一个与天地同寿,至高无上的神——烛龙。   传说中烛龙睁开眼就为白昼,闭上眼则为夜晚,吹气为冬天,呼气为夏天,能呼风唤雨,神格高尚。   他的世界里,只有神格,而没有人性。他又变得和从前那数万载一样冷淡疏离,超绝于俗世之外,令人难以亲近。   这样的他,就算是子姬,也只能远远守候,根本没人能够走进他的世界。   “神君,天地裂口带上,今天又出了事故。”子姬端着一杯香茶,走到他的书桌前,柔声说道。   “出了什么事?”他放下手里的书册,抬头问道。   一双眸子远比在人间的时候要清亮百倍,整个人都被一种清正之气笼罩着。   “鄱阳湖老爷庙,又沉船了。一船人,至今生死未卜。”子姬汇报道。   “其他地方呢?可有异动?”烛龙问道,一双眼睛丝毫不带感情。   “还有好几个地方,磁场都不稳定。”子姬说着,一双眼睛悄悄瞧了瞧他的脸色,然后说:“最近这裂口处颇不太平,神君可要去瞧一瞧?”   。 第八百五十四章:不必在意   “你随我一同去吧!”   烛龙听了这话,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站了起来。   他的穿着打扮都与从前有很大的不同,看起来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身道袍,配着发髻,身上丝毫没有高朗的影子。   即使六叔走到他跟前,恐怕也不敢认眼前这人是高朗了!   子姬此刻站在他身边,倒是与他相称。只不过,像烛龙这样的远古神,是根本不会动心的。   他爱这个天下,却不会爱人和一个具体的个人。在他眼里,只有苍生而已!   这所谓的天地裂口带,就像是两个半球的粘合处,因为是连接处,随意尤其脆弱。它实际上也成了地上与地下的连接处,是一种屏障。   但这屏障尤其脆弱,甚至可以说是这天地间磁场最不稳定的所在。   地下世界的魔物,若想要冲破禁制,到这人间来,就必须得从这里闯出去!   一道屏障,分隔开人与魔的世界,正是因为如此,这个地方的磁场就更乱了。经常是神魔乱舞,怪象频生!   在俗世的新闻中,但凡与时空旅行有关,与穿越有关的讯息,更是几乎全都发生在这裂口带上。   这事说白了,就是当有邪物冲破禁制,在某一瞬间以一己之力打开了屏障,而恰恰就在此时,因缘巧合之下,正好有飞机、船只也在那个时间节点出现在了那里,由此阴差阳错,完成了所谓的穿越!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这些穿越发生的时候,亲历者经常表示,当时气候异常,极度恶劣,往往伴随狂风暴雨,雷击冰雹。   因为打开屏障的过程,必然就是磁场大乱的一个过程。   而对于烛龙来说,守护这倒屏障,保证时空秩序不乱,也是他的一桩任务!   几千年前,就是因为有妖邪从地下窜出,将屏障撞破,撞出一个无法修复的大口子,烛龙才会转投人间,到三维世界去寻找那几颗遗落在外的上古神珠。   因为,只有那几颗珠子,才能完全将屏障修复完整,以保人间风调雨顺。   “神君,你看这漏洞,越来越大了!”子姬随他来到裂口处,一脸忧色。   这地方天黑云重,看起来乌云滚滚,而有雷声隐隐从天边传来。一看便是魔气四溢,像是正有什么大事在酝酿之中!   “神君,这里不对劲!像是又魔!”子姬说着,就拔了剑。   然而,烛龙却只是挥了挥手,说:“不碍事,你站得远些,我现在就修复了它!”   说罢,他一抬手,从袖笼中放出目神珠和黑耀珠,将它们抛到了空洞处。   只见那两颗珠子就此转动起来,从中间迸发出极强的光亮,且这光亮越转越大,越转越亮,很快就覆盖了整个屏障,在上头形成了一整张厚厚的膜,将这屏障牢牢地包覆了起来。   烛龙见状,立刻伸手打出一个封印结印,默念咒语,将那膜内化,逐渐融进了屏障里去。   光,渐渐地消失了,一切似乎恢复如前。   烛龙于是收势,又将那两颗珠子收回了手心里,隐去了。   这时候,天空中的云色也起了变化,乌云渐渐逐渐散去,太阳从云层后透了出来,一切又恢复了清朗。   “没想到这两颗珠子竟然这么厉害!”子姬在旁边瞧着,不由感叹。   “自然是厉害的,也不枉费本君到人间走这一遭了!”烛龙点了点头。   这还是他第一次提起人间的事,子姬闻言不由一愣,她还以为,他早已全都忘记,不会再提起了!   “子姬,此番寻找目神珠,你立了大功,若不是你,一切不会那么顺利。”就在这时,烛龙突然转头,望向子姬。   子姬一听这话,心头却是一慌,连忙跪了下来,道:“还请神君恕罪,当初您吩咐属下留在仙宫守着,我却擅自做主,跟着您去了人间,是属下错了!”   “也罢,终究也是出于关心,这事我不怪你了。”烛龙见状,却扶了她一把,说:“你……”   他欲言又止,脸上的神色多少有些奇怪。   子姬见状,也似乎一下子明白过来,于是不安地低下了头,半晌不敢说话。   他们在人间那一世,毕竟有过婚约,这叫两人相处起来,多少有些尴尬。   “神君,人间的事,神君不必放在心上。”子姬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接下去把话说了。   “你能这样想,本君就放心了。”烛龙闻言点了点头,随即一伸手,对她说:“起来吧,这件事,往后不要再提起了。”   说罢,他便先一步离开了!   烛龙走后,子姬难免失落。   她愣愣地瞧着他的背影,瞧了许久,直到眼眶发酸,才慌忙掩饰着跟了上去……   。 第八百五十五章:说法   入夜,烛龙独自在寝殿中打坐。   他元神归位不久,一切尚未稳固,因此还需调理静养。   而打坐,就是最好的安神固元之法。   可不知怎的,他今日打坐,却总觉得坐立难安,整个人没由来的心绪不宁。试了多次发现还是不行之后,他就干脆放弃了,转而走到书桌前去看书。   谁知他这书还没看两页,门外却突然热闹起来,他听到有人说话,抬眼一瞧,那人却已经到了跟前。   “你怎么来了?”烛龙放下手里的书,问。   “我怎么不能来?打扰你看书了?”对方一袭白衣,头上也束了冠子,一副天将装扮。   “没有,只是觉得你来得有些快,天枢星君。”烛龙瞧着他,一脸正经。   “我想也是没有,你的书都拿倒了!”天枢星君闻言,自顾自往他书桌上一坐,说:“你这回从人间回来,看着似乎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烛龙闻言,伸手拂了拂桌子,将他从自己桌子上赶了下来。   “你看,你我相交数十万年,我还从未看见过你倒着拿书看的!”天枢星君笑起来,说:“你向来最超然,今次怎么看着却有些心烦意乱呢?”   “我没有,”烛龙自然不会认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只是起身,瞧着自己这位老朋友,问:“你今天来,不会只是来说我倒着拿书的事吧?”   “当然不是!”天枢星君见他一脸严肃,知道这玩笑再开下去,他只怕要生气,于是便说:“是北极帝君叫我来的。”   “帝君叫你来?”烛龙闻言,脸色一变。   “嗯,这数千年前,打破屏障的罪魁祸首找到了,这魔头尚在人间,”一说起正事来,天枢星君也顿时正经起来,“这几千年,帝君也一直在寻他的踪迹,须得把这祸患抓回来才是!”   “可有眉目了?”烛龙闻言,忙问。   “此刻他在易县。”天枢星君瞧了瞧他,而后说:“就是那个洛克白,他在数百年前被人夺舍,成了那魔头的走狗,需要顺着这根线,才能找出那魔头来!”   “洛克白……”听到这三个字,烛龙才调出了属于高朗的部分记忆,他闭眼探查了有一会儿,才说:“他如今已经被抓,而且当初在易县的续命阵法也被毁了,恐怕……”   “他自然是弃子,但这不妨碍魔头找下家!”天枢星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卷轴,递了过去,道:“帝君要你再去人间一趟,把这魔头找出来,押赴降魔台受审。”   烛龙接了卷轴,打开细看,结果发现这里头只有一个名字——天外村!   “天外村?!魔头躲在天外村里?”烛龙有些不解。   在他看来,天外村再干净不过,不像是有魔气的地方。   “这我也不清楚,你下去探查一二,不就明白了?更何况,我看你……尘缘为了,何不趁此机会,去把该做的事做完?”天枢星君话里有话地说。   这话一出口,烛龙心头顿时“咯噔”一下,连没由来地有些发烫。   “什么尘缘为了,别胡说八道!”他一口否认。   “你啊,永远是这么一副冰块脸,总这么高高在上地端着,不累吗?”天枢星君吐槽了一句,然后神色突然就变得八卦起来,问:“听说,你和子姬在人间,还做了一世夫妻?”   “砰——”烛龙一听这话,顿时将手里的卷轴拍到了桌上,然后就不满地斜睨了他一眼。   这简直就是要用眼神杀人!   “干嘛呀!”天枢星君见他这模样像是立马就要抄家伙上手打人了,连忙起身,跳出了一丈远,才说:“我这也是关心你!人家子姬为你吃了不少苦,你们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   “你说什么?!”烛龙这下才真的吃惊了。   “真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就连帝君,都在等着你递喜帖呢!”天枢星君不知死活地说:“你可要对人家负责啊,名声都被你毁完了!”   “出去!”烛龙实在听不下去,立刻下了逐客令。   “我说真的,我没和你开玩笑!”天枢星君还在说。   “我也是说真的,请你出去——”烛龙瞪大了一双眼睛,表情渐渐失控。   “好好好,我走!你自己个儿好好想想吧!”天枢星君知道他脾气大,真发起火来谁也劝不住,于是只好作罢,说了两句就退出去了。   谁知,他才退到殿外,就撞上了来给他们送茶的子姬。   她显然是已经在殿外站了有一会儿了,这时候眼睛里还闪着几分泪光,显得委屈极了。   “仙子,你这……”天枢星君见她这架势,便知道她肯定是全听见了,于是不由尴尬起来,站在那里搓着手,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   “多谢星君为子姬讲话。”好在,这时候子姬却福了福身子,说:“星君之恩,子姬自当铭记。”   “这也没什么,本来你就为他付出许多,实在是这座大冰山不开窍,只怕还是要委屈你,不过,你且放心,帝君说了,必要时候,他自当为你做主!”   天枢星君是个老实人,这会儿一股脑的,就把心里的话悉数说了出来。   “星君不必如此,这些事情,还是随缘得好,我不想逼他。”子姬这时只说。   她看着出楚楚可怜,越是这样说,他就越要为他鸣不平。   “你放心吧,你对这家伙如此情义,世间有几个女子比得?”天枢星君放大了喉咙,故意对着殿里喊:“他要是敢负了你,帝君第一个就不放过他!我现在就去找帝君去——”   说罢,他竟真的一个飞身,直接就走了!   。 第八百五十六章:喜宴   “哎!星君!星君——”   子姬没想到这天枢星君还真能说着话就直接飞走了,心中难免有些担忧。   然而她根本就来不及喊住他,人早就跑出去十万八千里了!   这叫她更觉得不安,正左右为难,就听见殿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子姬在外面吗?”烛龙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子姬闻声,心顿时狂跳起来。   “在。”她有些慌乱地回了一句。   “进来!”烛龙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子姬闻言,只好努力调整呼吸,顿了片刻之后,才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神君,你叫我?”她不敢瞧他,心虚极了。生怕他会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来,因此只好嗫喏着解释:“我……我没有让天枢星君……”   “我要去人间一趟。”谁知,她这解释,他压根就不听,直接说道:“这次你不要跟着来了,我去去就回。”   说着,他起身就要离开。   “神君,你是嫌我烦吗?”子姬听了这话,顿时问。   “没有,”烛龙停下脚步,转身望她,然后说:“别想这么多,好好守着仙宫。这次的任务有些危险,你留在这里吧。”   他的态度明显有所缓和,可却也并没有更多的感情。   说完这话,他便离开了。   子姬见他又走了,心里难受得很,却又不好跟上去,只好呆呆地站着,失魂落魄。   再说这四维空间和三维空间不同,人家是没有所谓的时间概念,因此烛龙这去而复返,在仙宫不过是一瞬,到人间却已是半年!   这时候,倪曼的肚子,已经吹气球似的大起来,陆楷风也终于出院了。   他并没有回江州去,而是留在了玄元街上陪她。两人和六叔一起,住在精舍里,日子过得平淡。   这天恰逢柳月和阿杰办喜事,他们除了在青牛村办了一场婚宴,还在这易县也办了几桌酒。为的就是请六叔道长他们吃饭。   酒席设在易县就好的饭店里。就是上回倪曼爸妈来易县看女婿时候吃饭的那个饭店。   陆楷风开着车,带着倪曼和六叔道长他们,就去了。   他恢复得很不错,除了偶尔还会背疼,其他都好。   这段时间,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倪曼的身上,眼看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高朗却迟迟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六叔和道长都不禁有些担忧。   他们嘴上虽然没说,可心里还是着急,总觉得是耽误了人家姑娘家。   不过倪曼自己这时候倒是想开了,成天准备着迎接小生命,把其他事情都放在了脑后,只是时不时地人要问问六叔进展,看看这人找到了没有。   大约是时间久了,她的要求也就一降再降了。早已从最初的一定要他活着回来,降低到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地步。大约在她心里,已经默认了,这人,是回不来了!   “小曼!小曼!你们来得好早!”柳月穿着一条红裙子,看见他们来,立刻在饭店门口朝他们招起手来。   她这半年,胖了不少,看起来整个人都圆润了。这,大约就是幸福肥。   阿杰站在她身边,瞧着她在自己身边蹦蹦跳跳咋咋呼呼的,只觉得可爱,一脸全是宠溺。   倪曼挺着大肚子,远远地瞧着他们,心里羡慕得很,于是笑着说:“我早些来吃你们的狗粮,不好么?”   “好!自然好!”柳月忙上去扶着她,然后说:“你怎么样?什么时候生?我看你这肚子,大得跟双胞胎似的!”   “还有两个月不到。”倪曼抚了抚自己的肚子,说:“我倒希望是双胞胎,这样也不孤单。”   这话一出口,柳月的笑容顿时有些凝固了。   她觉得自己是触了倪曼的伤心事,于是连忙说:“你现在啊,可千万要放松心情才好,等孩子出来了,我去帮你一块儿带!”   “你会带孩子?我看你自己倒像个孩子!”这时候,阿杰一把搂住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不过你去实习一下也好!”   “谁要实习!”柳月一听这话,顿时娇|嗔道。   “那你不要实习,是要直接上岗?”阿杰拿她打趣。   “你——”她一听这话,顿时气呼呼的,立刻拿起了小拳拳,砸他的心口。   两人这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倪曼在一旁看了,更觉得有些失落。   陆楷风见她如此,便悄悄走上去,扶了她一把,道:“别在门口站着了,小心一会儿又脚肿。到里面去喝些水吧!”   “对对对!瞧我这脑子,都是叫他给祸害的!”柳月一听这话,也立刻反应过来。   她白了阿杰一眼,然后就转头对倪曼说:“小曼,今天我爸还带了文姨来!”   “文姨?!就是你爹他……”倪曼一听这话,脸上也起了一丝八卦的神采。   “是啊,他们俩现在可好了,如胶似漆,走到哪儿都和连体婴似的,我这女儿倒像是抱养来的!”柳月假装吃味地说。   “我现在倒是知道你这情痴子的模样到底是像谁了!”倪曼听了这话,却只是笑起来。   “我像谁?”柳月一本正经地问。   “自然是像坤叔,一爱起来,不疯魔不成活的!”倪曼说着,捂着嘴就笑了起来。   这种爱情,她何尝不羡慕?   要是高朗能回来,她也愿意和他们这般去爱一场……   。 第八百五十七章:重返   烛龙这番往人间来,似乎并没有打算在这个维度停留太久,因此他根本没有去寻自己的肉身,而是直接就去了天外村,   他以高维度的生命形式到天外村行走,反而更为方便。因为这样他们便看不见摸不着他,如同隐形了一般。   却说此时天外村中,一场镜像人与本体之间的斗争,正如火如荼。   自打镜像人查建勇,斩断了自己与本体之间的联系,整个天外村中的格局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在他的帮助下,镜像人几乎全部脱离了与本体之间的联系,成了一个个独立的个体。   在这地方谁也不甘心被谁统治,夺权是必然的事。   烛龙到的时候,就看见他们双方正在内斗,两方打得不可开交,也瞧不出什么高低,只觉得查建勇这时候是全然不同了,不仅带头指挥,而且阵前厮杀毫不留情,打得异常凶狠。   这要是按照高朗的性子,必是要出来调停的,然而这烛龙看见了,却只是冷眼瞧着。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人家的家务事,也是这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并不违逆天道,因此根本不需要管。   不仅不需要,而且他还懒得看他们打。   只瞧了没两三分钟,他便趁着他们大乱斗的时候,自己悄悄在整个天外村里转了一圈。   这一转,倒是发觉这天外村的上空的确有一种不寻常的气,这气有些乖戾,似乎使整个磁场都发生了逆转。   “难道这就是天外村时间静止的原因?”烛龙一番查探,虽然发现这里有异常,可一时间却找不到这异常的原因。   以他的修为,按说这一般的小伎俩,是绝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可这一回,却是个例外!   他调取了属于高朗的记忆,但还是一无所获,脑海中反倒闪现出那片阴郁恐怖的黑林子!   那林子,看起来魔气四溢,还带着一种尸腐死气。   烛龙一见这情形,当即离了天外村,往黑林子里去了!   这黑林子在高朗的记忆里,只被归并为两个字——恐怖!   都说因无知而恐惧,烛龙到了这里,就和高朗的状态完全不同,他只在里面走了几步,便察觉到了这地底下的异状,于是立刻停了脚步,失了术法如试探,谁知这术法才一触及地面,就立刻被弹了回来!   “果然有结界!”卓龙见状,不由冷哼,他于是加大力道再探,结果却发现这结界力道深厚,他这普通的术法,压根就穿不过去!   “难道那魔头就藏在这地下?!”烛龙观着周遭地气,并不像什么风水宝地,也无甚特殊地脉,魔头若藏身此处,并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这叫他有些疑惑!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时候显然还不是出手的最好时机,烛龙查探之后,干脆也在黑林子里布下了一层结界仙障,将整个黑林子都给暂时封印了起来,然后就干脆去了皮夹沟,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设法唤来了这山上的山神,准备细细查问一番……   。 第八百五十八章:跑腿   “神君,神君唤小仙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山神一见烛龙,便立刻跪了下来,问得谦卑。   这山神一头白发,须长数尺,一副老神仙的模样。在这烛龙面前却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山神,本君招你前来,主要是要问一问这半山腰黑林子的事。”   烛龙见了他,也是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两人之间的仙籍差异,一看便知!   “这……”山神一听他问黑林子,脸上顿时一变,道:“神君有所不知,这山上,我这小老儿,已是完全做不得主了。”   说罢,他便拉开了架势,准备倒苦水。   烛龙见状,忙扶了扶他,然后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仔细说来!”   “那黑林子下头,是个魔头的洞府!那魔头也不是一直在这里,岁数百年前就在这里创了地方,可却很少来。只是最近,突然又回来了!”山神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烛龙闻言便问。   “就是这最近的事,一年前,突然就回来了,黑林子因此魔气四溢!”山神忙答。   “好,你在此处,替本君看着他,一有异动,即刻向我禀报。”烛龙听了,便说。   “这……若有事,小仙去何处寻神君呢?”山神问。   “就去山上的摘星观寻我吧。”烛龙观那地气极不寻常,此时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此时逗留一段时日。   摘星观这地方,离黑林子近,同时气也好,算是个很不错的落脚之处。   山神听了这话,自是不敢怠慢,于是连连点头,便送着烛龙离开了!   烛龙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去摘星观,他直接去了北极帝君那里,商议这除魔之事。谁知到的时候却只遇上两位星官,并未见到帝君的面。   “神君,帝君此刻出去巡游了,并不在宫中。”贪狼星君对着烛龙便说:“帝君算准了神君要来,因此叫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话?”烛龙闻言便问。   “除魔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待神君查探清楚个中缘由,咱们再共定计策。”贪狼星君说道。   烛龙听了这话,心思才算略略定了些,于是便辞别了贪狼,干脆回了长春谷,去寻自己的肉身。   在这世间行走,没有个肉身,到底还是不方便的。有事情要问要打听,总还要   他这样的法力,与肉身之间本就有感应,此刻一动念,便能知晓这身体的方位,于是循着这感应,就到了长春谷。   要说这长春谷,与别处不同,它设有结界。   所谓结界,一是屏障,二是门户。寻常人自然是找不着这山谷的入口,而进得来的人,若是不速之客,这结界也能在第一时间通知主人有人闯入。   此刻烛龙进谷自然是驾轻就熟,但这一进来,尚在酒宴上的道长便觉得心头一乱,知晓了!   “有人进谷了!”他一感觉到异样,就立刻对着师弟说了一句。   “进谷了?”六叔喝得酒酣耳热,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对,”道长放下手中的筷子,瞧着他,另有深意地说:“在没有弟子们接引的情况下进谷,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六叔一听这话,方才反应过来,说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咱们快去看看,别不是……”   “稍安勿躁,我在那石室门口,也布了结界。”道长这时倒是沉得住气,只说:“是不是他,一会儿我们就知道了!”   这话正说着,六叔的心口便又是一动。   这一下,他终于激动起来,抓着六叔的手,便说:“走!别吃了!”   “果然是他?!”六叔也跟着激动。   “是他!错不了!”道长答得笃定,于是立刻抓了新郎官给自己开车,直接就上山去了!   阿杰当时好在推说要备孕,没喝酒,要不然,他们还真是找不着跑腿的人了!   “六叔、道长,你们这究竟是忘了什么要紧的东西?非得这时候往回赶?”阿杰一边开车,一边问。   他是真的好奇,然而这两个老头儿却没打算要和他说实话。   他们只是支支吾吾地搪塞了一圈,就糊弄了过去。   到了连山寨,他们更是连下车的机会都没给阿杰,就直接打发了他回去,然后自己径直下了车,往谷中去了。   到了谷里,两人更是一阵狂奔,往存着高朗肉身的石洞去,生怕晚了就赶不上趟,会扑了空,谁知却还是晚了——那石洞里早就没有了高朗的身影,别说高朗了,就是连只苍蝇都没瞧见!   。 第八百五十九章:三轮   “怎么会这样?!他人呢!”   道长年纪大了,一见眼前这情景,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就连六叔,这时也有些扛不住,一个人止不住地哆嗦。   “难道已经走了?!”道长皱眉。   他正疑惑,便听见身后响起脚步声,回头一看,是高朗。   “你们在找我?”高朗醒了,可语气神态,却又完全不像是他。   六叔和道长看着他从台阶上走下来,只觉得是他却又不像他,一时间竟不敢认!   “你、你怎么……”六叔走到他身边,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阿朗,你怎么醒的?”   “六叔,我这次回来,是处理黑林子的魔障。”烛龙借着高朗的语气,说。   “黑林子?”道长一听这话,立刻接茬道:“我早觉得这黑林子不寻常,那里的气场很不稳定,又是处在时空断裂带上!”   “是的,”烛龙闻言点了点头,说:“这黑林子下头,有个洞府,里头是那魔障的老巢,此番我回来,便是要除了那魔障!”   烛龙这话一出口,六叔他们便越发笃定眼前这个并不是高朗,而是元神归位后的正主!   “那……”六叔瞧着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于是只点了点头,问:“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现下情况还不明朗,但我怀疑和这先前的洛克白有很大的关系,当初便觉得他是受人操控,如今看来便更是如此,只是不知道那魔物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现下又落脚在谁的身上!”   烛龙说着,便瞧了他们一眼,正色道:“不弄清它的目的,便不能贸然出手,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暂时留下来。”   “你会留下?!”六叔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紧接着便问:“那你住哪里?”   “我暂时住摘星观,那里收拾收拾,倒是不错。”烛龙说道。   “我看别住摘星观了。住山下多好!精舍里吃穿用度都方便,而且离街面近,打探起消息来也便利!”六叔立马相劝。   “这……”烛龙闻言,不由一愣。   “你到精舍去住,那本来就是你的地方,你的产业。”道长这时也帮着说项。   他们俩自然是为了倪曼,但烛龙这模样,却像是脑子里压根没这个人似的,似乎根本不受影响。   “对啊,我现在也住在精舍,我们遇到事,两人也好商量不是?”六叔见他不表态,便又说了一句。   烛龙见他们这样极力的劝说自己,倒也没有再推辞,而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于是便说:“也好,玄元街上,兴许能多些线索。”   “那咱们现在就动身下山?”六叔一听他允了,顿时高兴起来,可高兴了没两秒钟,却又说:“你下山之后,若遇到人问起,便说是风沙卷到了别的地方去,这才给人救了……”   “明白了。”烛龙这时倒也配合,只点了点头,便与他们一起下山去了。   此时牧马人早已没了,阿杰又被打发了,他们只好步行下山。   烛龙倒是不觉得什么,可道长毕竟上了年纪,走到半道上,便已觉得乏累,于是六叔只好去了平顶寨,借了辆三轮车,打算用它带着道长下山去。   结果烛龙瞧见了,却突然说:“你们俩都坐上去,我来骑吧。”   这话倒是让六叔他们颇感惊讶,还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连连摆手道:“怎么敢劳烦神君你……”   “不碍事,在这里,我就是高朗,下山以后,你们仍旧唤我高朗便是。我们和从前一样相处便可。”   烛龙这时倒是谦和。只是六叔听了这话却感慨——肉身虽然是活过来了,可人,却终究不是那个人了!   也不知道,等他下山见了倪曼,会是个什么样的情景!   。 第八百六十章:求婚   “在想什么?刚才吃饱了吗?”   倪曼吃完喜宴,又与柳月一起说了会话儿,这才由陆楷风护送着回家去。   他如今已经大好,陪在倪曼身边那是呵护备至。   不相干的人看见了,是绝对想不到他并不是她腹中孩子的父亲的。毕竟,就算是真父亲,也没几个能做到他这份上的!   “我没事,的确是吃撑了,要走走才好。”倪曼这段日子,性情改变许多。   她脸上看着平静恬淡,心也跟着平静下来,似乎这世上,什么事都与她不太相干了,也许心如止水,说的就是她眼下这种状态!   “你现在肚子大了,容易顶着胃,一定要少吃多餐,一会儿我陪你散散步。”   陆楷风呵护着她,就跟老母鸡护仔似的,那真是捧在手里都怕她会被风给吹跑了!   “也好,先把车给停回去吧。”倪曼点了点头。   她并不排斥他,两人的相处,甚至有种老夫老妻之间的默契。他们两个,那真是除了没有爱情,看着真比夫妻更像夫妻了!   “不忙,要不……我们去湖边走走?我看你最近在精舍里,也憋闷得慌,我们带宝宝去亲近亲近大自然,怎么样?”陆楷风笑着问。   “这附近哪有湖啊?”倪曼一听这话,却说:“你说的不会是老街上那个水滩子吧?”   “我有这么不靠谱吗?是城郊水库!我听老街上的人说了,那水库风景很好,还有白鹭鸟呢!”陆楷风笑着说。   他自然是好意,但倪曼一听“水库”这两个字,顿时有些发怵——这水库,她可是留下心理阴影了!   “换个地方吧,我不想去水库。”倪曼直接说。   “那……去山上?”陆楷风想了想,问。   “不去。”倪曼依旧摇头。   “那你想去哪里?你说,我都带你去!”陆楷风好脾气地问。   “我想去给孩子买些小衣服。”倪曼对着易县的“自然风光”,着实没有太大的兴趣。   这地方,说得好听叫地脉独特,说得难听些,那就是三步一坑、五步一陷阱,她如今见识了这份厉害,可不敢到处乱跑!   “买小衣服好啊!那咱么现在就去!”陆楷风一听这话,也高兴起来。   他如今早已把自己默认为这个孩子的父亲了。   自打高朗在戈壁滩失踪,他便觉得自己对倪曼肚子里这孩子有一份责任在!   于是,这两人便去了商场。   易县拢共就一个综合性的商场,就是之前欧阳夫妇被人绑走的那个地方。   倪曼他们到了商场,直接上了四楼母婴区域,在那里挑选起来。   这大约就是这几个月里,倪曼心情最好的时候了,她瞧着这些软和的小衣裳,心也跟着变柔软了,仿佛自己眼前就有一个小婴孩,正穿着那些可爱的小衣裳,冲自己笑。   说来也奇,她从前经常梦见婉芝,可自打怀了这孩子之后,婉芝就再也不入梦了。因此她私心想着,也许这就是老天的恩赐,又把婉芝投进了自己的肚子里来!   “你怎么全买的粉色?这孩子要是个男孩儿,该怎么办?”陆楷风瞧见她这么个买法,不由皱眉。   “不会,这一定是女儿。”倪曼笃定地笑。   “这你也知道?!”陆楷风不由失笑。   “我知道,”倪曼点了点头,认真地说:“一定是她。”   “是谁?”陆楷风瞧她说这话的神色有些奇怪,便问。   倪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正想要遮掩,却看见服务员走了过来,说:“你好,先生女士,咱们商场现在正在搞活动,准爸准妈带着肚子里的宝宝拍合照,就可以得一个费雪小海马。”   “费雪小海马是什么?”陆楷风一听这名字,顿时起了兴趣。   可倪曼这时却匆匆解释,道:“我们不是准爸准妈。”   “什么?!”服务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们不是,他不是……”倪曼还想解释,不料却被陆楷风打断了。   “到哪里拍?”陆楷风极自然的搂过她,然后笑着问服务员。   “陆楷风,你……”倪曼皱眉。   “不碍事,我本来就是这孩子的爸爸。”陆楷风贴在她耳边说。   “你怎么能这样!这不是骗人吗?要这个小海马,我们自己花钱买就是了!”倪曼有些不满。   谁知陆楷风却认真地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起来,说:“我哪里骗人了?你点个头,我就没有骗人。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倪曼想要甩开他的手,然而却没有成功。   “你可以不谈这个,但孩子需要爸爸!”陆楷风难得坚持,霸道了一回,“我想再看见你在婚宴上那种落寞的神色。我也不希望这个孩子将来因为没有爸爸而自卑……”   倪曼听了这话,只是低着头,依旧不说话。   “小曼,你该要做决定了,”陆楷风见她不说话,便紧了紧她的手,说:“我不是逼你,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给孩子一个机会。让她有一个完整的家……”   。 第八百六十一章:琢磨   话题没由来的沉重起来。   然而终究,倪曼并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她只是红了眼眶,瞧着陆楷风,说:“他会回来的,我相信他会回来。”   “如果他一直不回来呢?你就一直这么等下去吗?”陆楷风觉得倪曼太不理智。   整个玄元街上的人都知道,高朗,是绝不可能回来了!   哪一个在大漠中消失的人,会回来?   这根本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一天不回来,我就等一天,他一年不会来,我就等一年,他一辈子不回来,我也等他!”倪曼哭着说。   “那孩子呢?也让他跟着等一辈子?”陆楷风只问。   他这话噎得倪曼说不出话来,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和婉芝在金陵落难时的孤苦无依,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小曼,孩子也要名分,你不能这样,我们结了婚,那孩子就可以上户口,将来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没爹。”   陆楷风说得语重心长,句句在理,倪曼无话可说。   他见她不说话,便知道这事情成了,于是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说:“我虽不能保证事事都给他最好的,但我保证,一定会视如己出,把他自己的孩子去疼爱照顾!”   倪曼听了这话,没由来的鼻子一酸,再度哭了起来。   其实她现在的确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了,陆楷风就是她最后的希望,要是错过了他,那她这辈子就只能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了!   然而她却又觉得这样对陆楷风不公平,毕竟,这孩子不是他的,她的心,也不是他的!   “我不想这样欺负你。”末了,她窝在他怀里,抽噎着说。   “我现在没了生育能力,你给了我一个孩子,这是我天大的福气,怎么能说是欺负?”   陆楷风拥紧了她,柔声宽慰道:“小曼,就让我们当彼此的拐杖,一路扶持着走下去,好不好?路虽远,但有你足矣!”   “陆楷风!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是不是?”倪曼闻言泣不成声。   她这一激动,连带着肚子里的小家伙,都开始拳打脚踢起来。   “还不清就不要还了,或者,留到下辈子慢慢还吧!”陆楷风抱着她安慰,心里却像吃了蜜一样甜,只说:“不哭了,不哭了,一会儿拍照该不漂亮了!”   “你故意惹我哭,哭得这么丑,谁要和你拍照?”倪曼破涕为笑,继而又伸手打了他一拳。   “我又不嫌你,你就是再丑,在我眼里也漂亮。”陆楷风抱着她,说话却有些紧张。   “我丑?!”倪曼闻言抬头,瞧着他眼睛就瞪了起来。   他显然还没真正领教女人的话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说:“不丑不丑,你最好看!”   倪曼听了这话,才算罢休。   他们俩果真去拍了合照,领了那费雪小海马,这才高高兴兴地回家去。   然而巧合的是,这一场耽搁,他们到家的时候,正赶上烛龙骑着三轮车,带着六叔他们,也到了!   双方就在精舍的门口撞了个正着!   倪曼一言看见高朗,差点没吓得当场去世,整个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小曼,阿朗回来了!”六叔看倪曼脸色发白,连忙跳下三轮车,扶了她一把,说:“你别急,别急,我们进去说!”   “小曼。”烛龙此刻,震惊其实不比倪曼少。   他的目光落到她那圆滚滚的肚子上,又转而望向正牵着她手的陆楷风,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倒不是吃醋,只是觉得不可思议——这才离开半年,倪曼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是高朗的?!   有了这样一个疑问,他瞧着倪曼的眼神就愈发充满探究的意味,深邃的眸子里,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倪曼被他瞧得心虚,竟不敢瞧他,干脆低下了头去。   这时候,烛龙的脑海中,突然就冒出了那个大雨的午后,高朗与倪曼在楼上房间里的情形。   那强烈的画面感,倒弄得烛龙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由涨红了脸!   “高朗,你回来啦!”这时候,其实最尴尬的人,莫过于陆楷风了。   谁能想到,他的幸福,竟然只维持了一个下午。   如今高朗回来了,倪曼和孩子,自然就都不是他的了!   “嗯,”烛龙点了点头,然后就下了三轮车,径直走到了倪曼面前,说:“你有身孕,到屋里说话吧!”   “这孩子是你的!”倪曼瞧着他,急急地解释,生怕他会误会。   “知道了,回精舍再说吧!”烛龙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痛,平复良久,才说:“大家都进来……”   。 第八百六十二章:神仙也认怂   烛龙顶着高朗的皮囊,坐在办公桌前,除了他,余下的人都坐在沙发上。   他们之间,隔着两三米的距离。   六叔和道长倒是还好,关键是倪曼和陆楷风,这两人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就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亏心事似的!   有时候,感情的节点就是这么寸。两人才有这么点苗头,高朗一回来,就歇菜了!   烛龙瞧着沙发上的倪曼,心情有些复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变扭些什么,只是瞧着他们俩坐在一起,这心窝子就感觉被人戳了!   “阿朗,你有什么要说的?”六叔见这烛龙脸上神色不对,便冲他使了使眼色,要他别太明显了!   烛龙瞧了这眼色,才算缓过神来,于是换了副面孔,说:“我接下来,会在精舍里住。”   “这是你家,你当然应该在这里住!”六叔立刻说。   “朗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倪曼听他这样说,以为他是要赶自己走,于是就挺着个大肚子站起身,说:“你要是想让我走,直说!”   “我没有这个意思。”烛龙听她这样说,立刻认怂了。   “那你什么意思?你现在回来了,难道……难道不该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名分吗?”倪曼生气起来,   都说孕妇的情绪波动是最大的,这话真是一点不假!   倪曼这时候气鼓鼓的,指着他就说:“你怎么讲?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爹,我就另给他找个爹算了!”   她这气性,比从前更甚。   也许是因为有些心虚,她这儿的脾气里,多少还带了份虚张声势。   烛龙呢?要放在以往,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要真有那不怕死的,他也绝不会给她开口说第二句的权利,一定会直接给她施个禁制,然后把人给赶出去!   然而现在,他居然有些怂,听了她这咋咋呼呼地一大通,他非但不生气,反而还觉得挺有意思。   “你打算给孩子找谁做爹?”他哭笑不得,只问。   “我找谁都行!反正这孩子不能没有爸爸!”倪曼被他问得有些发虚,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说:“你不想要这孩子,自然有别人想要!反正横竖我都是要把他生下来的!”   “我几时说我不要了?”烛龙瞧着他,满脸无奈。   “那、那你还……还绷着一张脸!”倪曼听了这话,心头顿时松了一口气。   丈夫丈夫,一丈以内是为夫。   这时候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了,倪曼总感觉眼前的高朗有些陌生,两人之间似乎也生疏了许多。   “我几时绷着脸了?”烛龙又问。   “难道你没有?你自己去照照镜子,脸拉得都快掉到地上去了!”倪曼这时终于放轻松了些,再次往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本来就是这样。”烛龙又解释了一句,但很快,又想起六叔之前说的话,于是只好挤出一抹笑意,说:“你现在有了身孕,不宜过于激动,累了吧?快上楼去休息会儿!”   烛龙的笑,和高朗的笑不一样,他这一笑,很明显的浮于表面,带着一种敷衍的味道。   倪曼作为高朗的枕边人,又岂会分辨不出?他这一笑,她便越发觉得他陌生了。   “你陪我上去!”倪曼壮着胆子说。   烛龙听了这话,顿时一愣,正想说“你自己不会走吗?”,好在及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于是果真站起来扶她,一路送她上楼。   他不习惯与人这样亲近,因此动作僵硬得很,陆楷风瞧着他们俩这样上楼,心里更是失落,觉得这一场梦,就这样全醒了!   “你还好吧?”六叔在一旁看了,也觉得陆楷风有些可怜,于是便问。   “他这次回来,有些不一样。”陆楷风开口却说:“我总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他!”   “你怎么会这样觉得?”六叔闻言倒是一挑眉。   “说不上来,反正要是他,刚才绝不会是这样的反应。”陆楷风摇了摇头,说。   六叔听了这话,不由转头去看楼梯的方向,他突然意识到,如果连陆楷风都骗不过,那么想要骗过倪曼,只怕就更难了……   。 第八百六十三章:试探一下   “吻我——”   倪曼一上楼,就顶了个大肚子,把人直接顶到了墙角边!   她挑眉看他,一伸手,直接给他来了个壁咚!   烛龙哪里见过这阵仗,那眉头皱得都快打结了!   “我说吻我!快吻我!”倪曼见他瞧着自己,迟迟没有动静,不满地睁眼,命令道。   她这时候,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试探。   她总感觉眼前这个高朗不对劲,不试一下,她不放心!   这两年,跟着高朗经历了那么多事,她的世界观也改变了许多!   “小曼,你这是干什么?”烛龙对他这种行为,哭笑不得,干脆伸出自己的胳膊,一把抵住了她的额头,把她给挡得老远!   “高朗!你什么意思?”倪曼见他这样,脸顿时一拉,说:“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你现在怀孕了,”烛龙只好尽量解释,“你这样对孩子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亲我一口,这孩子难不成会掉出来?!”倪曼气呼呼地说,就差没直接逼问他的真实身份了。   这个时候,她是既想拆穿他,又害怕拆穿他。半年了,即使眼前这个是假的,她也想先拿来解解相思之苦再说!   只是无奈,眼前这个人,比高朗还要不解风情,全然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姿态。   “你到底怕什么?”她瞧着他,半真半假地问:“你怕我吃了你不成?”   “那倒是不会,”烛龙一本正经地答:“不过,这亲一口,往往也不会仅仅是亲一口。”   “你少臭美!”倪曼一听这话,顿时就“噗嗤”一声笑了,冲他白了一眼。   “我是怕你动了胎气。”烛龙似乎和倪曼想得不是一回事。   “哼!”倪曼傲娇地轻哼。   “快去休息吧!”烛龙对付女人可不在行,他小心应付着,生怕自己会穿帮。   “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江州?”倪曼这时却问。   “会江州干什么?”烛龙不解。   “领证啊!这孩子没有结婚证,连建档都不行!”倪曼极自然地说。   在她眼里,现在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在烛龙眼里,却是……   “你先休息吧,等睡醒了再说吧。”他这会儿事情还没理清楚,乱得很。   更何况,自己这回会在人间逗留多久,自己也说不准,又怎么能胡乱答应?他可不想耽误了她!   在他看来,这时候,自然是先保持一些距离比较好!   “你陪我!”谁知倪曼捉住他的手,说:“我要枕着你的胳膊睡才踏实!”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烛龙的脑海里不由出现了一个场景,紧接着,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从他嘴里蹦了出来。   “睡素的!”他说。   “想什么呢!”倪曼一听他这话,顿时乐开了花,一张脸顿时羞红了,伸出小拳头就朝他的心头锤过去!   烛龙呢,这时候也是一脸蒙圈,实在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   “走吧,我陪你。”为了避免这个话题延续下去,他连忙拉着倪曼往房间方向去。   然而这时候,倪曼心里却又有了变化。   就为这一句“睡素的”,她又开始觉得之前是自己多疑了,眼前的人,就是高朗,没有二话!   确信了这一点之后,她笑得便愈发的欢,及至到了屋子里,便取出两身睡衣,说:“我新买的,快试试!”   “现在试?!”烛龙有些不情愿。   “怎么啦?你怕我看见不成?”倪曼点了点头,然后说:“你身上,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不知道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烛龙一听这话,连忙解释:“我想晚些时候,沐浴更衣之后再换!”   “还沐浴更衣……”倪曼听见他说得文绉绉的,便说:“你倒是有仪式感,只是这一声外衣,怎么抱着我睡?你从前可是最爱干净,最讲究这些的,现在怎么……”   “好好好,我换,我换!”烛龙一听这话,生怕她再说出些什么浑话来,于是果真立马认怂,把外衣脱了下来……   。 第八百六十四章:心满意足   “这还差不多!”   倪曼见他答应,顿时心满意足。   谁知,他脱完外衣,却立刻拿着睡衣要往外面走。   “你干什么去?”她见他要走,立刻皱眉。   “我换衣服啊!”烛龙说道。   “就在这儿换!”倪曼拍了拍床单,说。   “干嘛呀?”烛龙心里有些没底。   “不干嘛!”倪曼只说:“你换个衣服,躲着我干什么?难不成我是那恶|霸,还能把你吃了不成?”   这话说得相当社|会。   烛龙听了,竟一时不知道要怎么样答话才好。他瞧着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拿着衣服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这女人,莫不是流|氓转世?!竟然说话这么直接大胆,委实把他吓了一跳!   “快点啊!我困了!”倪曼见他半天没有动静,立刻出言催促。   “小曼……”烛龙为难的神色,倒是像极了高朗。   “啊呀,你今天怎么回事啊!这么婆婆妈妈的……”倪曼就喜欢看他为难的模样,尤其是他眉头微蹙的样子。   烛龙被她催得没有法子,末了果真把心一横,当着她的面换起了衣服。   这一换,可把她给乐坏了!   她像是奸计终于得逞了似的,心满意足,眉梢带笑地瞧着他,说:“老夫老妻的,也不知道你在害羞些什么!”   烛龙听了这话,并没有搭腔,只是低着头,默默换衣裳。他心里虽然想着:谁和你老夫老妻!但嘴上却不敢乱说话。   毕竟,他不能搅乱了这人间的秩序,叫这些三维世界的人,看出破绽来!   再说高朗这身子,在这大沙漠里转悠了那么一回,回来之后是越发精壮,那肌肉线条,堪称完美!   他虽然背过身换衣裳,但倪曼瞧着他这一身紧实的腱子肉,还是有些上头!   女人嘛,谁不喜欢身手不凡的英雄?   这会儿他这么一|脱,倒叫她意乱|情|迷起来!   “穿好了吗?快上来!怎么这么磨蹭!”她见他纽个扣子都要半天,心里多少有些焦急。   “小曼,你是孕妇,你乖一点,好不好?”烛龙无奈极了,生怕这丫头没存什么好心思!   “对啊,我一个孕妇,我能拿你怎么样啊?”小曼只装傻,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说完,就拉着他倒到了枕头上。   烛龙虽然活了这一大把年纪,可还从没有和一个女人这么亲密过,说他有些怕,这不是假的!   有些人,天生就有亲密恐惧症。烛龙虽然贵为神,却也一样。   这会儿倪曼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他的肩上,那发香,就从他肩上一路飘过来,一直钻进他的鼻孔里去,挠的他心里痒痒的,莫名其妙!   “你怎么了?怎么睡得那么僵硬啊?”倪曼闭着眼睛,脸在他肩头蹭啊蹭的,似乎正在寻一个舒服的姿|势。   “有吗?”烛龙尴尬地问。   他还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一个人肉抱枕!   “有,”倪曼睁眼,半撑起身,说:“我就是想踏踏实实地睡一觉,我都半年没闻过你身上的味道了。闻不到那个味道,我就睡不好!”   “什么味道?汗酸味?”烛龙觉得她有些夸张。   “是香气,皮肤里渗出来的味道,闻了我才能安心!”倪曼说着,突然俯身,轻啄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很快就调皮地挪开了!   “哈哈!”她因为得逞而笑。然而烛龙却觉得如临大敌,他感觉自己的心口突然砰砰狂跳起来,跳得像要从嘴里呕出来了一样!   这叫他整个人就是一挺,立马推开倪曼坐了起来!   “怎么了?”倪曼见他闹出这么大动静,连忙跟着起身,谁知却被他一抬手,施法直接整晕了,眼睛一闭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我这是中毒了吗?为什么心跳得这么快?难道是这肉身和我排斥了?!”   倪曼一晕,烛龙就立刻坐正了身子,盘腿打坐,想要调匀气息。谁知,却是调了半天,还是一团乱麻,心里慌得很!   “这到底是怎么了?!”烛龙担心起来,只好起身下床,走到了窗边,想要换换思绪,谁知这人才往窗边一站,这脑子里又冒出了属于高朗的那部分记忆。   他分明看见,在大学的校园里,青涩的倪曼和青涩的高朗,在情|人坡前,相拥着数星星,高朗认真的数,而倪曼趁着高朗不注意,就像刚才那样,猝不及防地吻上了他……   那场景很美,倪曼的眼睛比星星还要亮些,而烛龙的心,又和刚才那样,砰砰狂跳起来……   。 第八百六十五章:孩子   烛龙端坐在床边的小凳上,如同一尊庙里的神像。   一丝不苟,正襟危坐,一双眼睛望着熟睡中的倪曼,一筹莫展。   他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的肚子上,然后又从肚子上,移到脸上,想来想去,想不出这件事要如何解决!   严格来说,高朗是不肯能有孩子的。   像他这样的人,俗称童子命,而且是真童子。   真童子,在感情婚姻上是极坎坷的,即使侥幸能够结婚,也是绝不可能生下孩子来的。   而现在,倪曼居然怀孕了,而且怀的还真是高朗的亲骨肉,这难免叫烛龙有些难以接受。   “真童子怎么可能有孩子……”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所谓真童子,在人间的说法,往往就是天上的正神或是仙童投胎下凡,因为是带着任务,或是因为犯错来受罚的,所以并不会与凡人有太多的恩怨纠葛。   而婚姻往往要历经三生,真童子们来凡间时间短暂,故而一般来说是不会给他这种“缘起”的设定的!   至于孩子,仙人与凡人,若是生出个孩子来,算谁的?将来仙人回去了,孩子又要怎么办?这是个麻烦,故而设定里一般也不包含孩子。   综上所述,这高朗让倪曼怀孕的事,发生得就多少显得有些蹊跷了!   再说这个时候,倪曼却突然不安稳起来。   她原本睡得踏实,这时候在睡梦中却突然皱起了眉头,神色紧张起来。   “不要,不要……你走开!走开……”她紧张地呓语着,看起来像是遇上了什么大危险。   烛龙见状,连忙伸手往她眉心一点,用意念关联了她的梦境。   不过一瞬,他的脑海中就形成了画面。   他发现那是一个开阔的天台上,那楼极高,风刮得凄厉,雨更是细密。虽然梦境中是白天,可整个天空看起来确实乌云卷集,黑云压境,恐怖极了!   倪曼就站在栏杆边,她的一只手死死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护在自己的肚子上,正对着半空中的什么东西咆哮。   她看起来歇斯底里,衣服头发全是湿的,可却毫不在意,只一个劲地嚷嚷,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整个人因激动而痉|挛。   烛龙见她这样,连忙顺着她咆哮的方向望过去,结果就看见在半空中,有一团黑色的魔气,像蛇一般,在天空中盘桓。   烛龙一看到那东西,整个人不由一激灵,随即想起了黑林子里的魔障!   这团魔气,和黑林子里的魔障之气,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这不是梦!”   烛龙终于反应过来,于是立刻动心起念,以分灵闯进了倪曼的梦境,直接冲到倪曼前头,见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小心!”他把她护得牢牢的,对着那抹黑色的魔气就催动法力,结了手印,朝它打出了一个能量巨大的双五雷!   这双五雷一翻出,顿时雷电轰鸣,紫光齐现,炸得那缕黑气无处循形,当即就烟消云散了!   魔气一散,天上的乌云即刻就散开了,风也不刮了,雨也不下了,一些都恢复如常。只有倪曼依旧抖个不停。   “你没事吧?”烛龙在梦里问她。   “你来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倪曼尚在梦中,这梦就是再荒唐,她也一样不会起疑。   “刚才怎么回事?”烛龙没有解释,只是问。   “不知道,它总是缠着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倪曼表现地很害怕,只缩在他的身后,说:“每次都想往我肚子里钻!”   “肚子?!”烛龙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一惊,连忙低头去看倪曼的肚子,这才发现,她肚子上已是黑气重重,一股隐约的魔气从腹内隐隐泛出,看着着实令人心惊!!!   “怎么会这样?”烛龙见状,连忙伸手去抓她肚子里的魔气。   谁知,那魔气却像是有生命有思想的一般,他才一上手,那气便狡猾地往旁边一躲,躲到了腹内胎儿的背后!   这一躲,烛龙便越发惊慌,连忙加大了手中的力道。可倪曼肉体凡胎,哪里扛得住这个?她的肚子登时就疼了起来!   这种疼痛,就像是有一只利爪在她肚子里撕扯,只一瞬就痛得她脸色煞白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 第八百六十六章:心如刀割   “啊——”   剧烈的疼痛让倪曼从梦中惊醒了。   她脸色煞白,蜷缩成一团,表情痛苦极了。   她一醒,烛龙的分灵也被直接弹了出来!   这算是个事故,他被震得心口一闷。然而他这时候却顾不上运功调息,只急匆匆地扑到倪曼跟前,一把扶住她的肚子。   结果,一阵剧烈的胎动翻江倒海,搅得毁天灭地,像是要把倪曼的五脏六腑,全都给抓开挠碎了才肯罢休!   “好痛,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她把自己的嘴唇咬的煞白,眼角溢出泪水,不过一瞬,额上便沁满了细密的汗。   这时候,她是正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   “孩子……啊——”倪曼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本能告诉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要出事!   那肚皮整个收缩起来,硬的像块石头一般,疼痛像毒蛇,很快就游走在她全身,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救救孩子!快!求求你……救救孩子!”她痛苦地大喊,整张脸都随之扭曲,仿佛置身于地狱之中!   “别怕,有我在!”烛龙见状,知道她是被自己所伤,连忙掌心施力,暗中将自己的仙气渡进了她的腹中。   梦境中的事,看似虚幻,实际却真实,倪曼此刻的症状已经说明了一切。   在正常情况下,四维世界的生命体想要与三维世界的生命体产生联结,进行交流,最快、最便捷的途径就是梦境,俗称——托梦!   “好痛,好痛,快打120……”倪曼抓着他的胳膊,竟直接抓破了皮!   她是真的痛得受不住了,好在烛龙给她度的这仙气纯净,有制煞的作用。   只看这暖暖的气流,随着他手心的温度渡过去,让倪曼腹中的胎儿渐渐安静下来,倪曼的脸色,也终于跟着有所好转。   “嗬……”终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出来,随即便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都松垮了,变得动弹不得。   “没事了,没事了……”烛龙伸手理了理她额上的发,轻声宽慰。   可这时候,倪曼已经累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她只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一具尸体,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流出来,不是因为悲伤,只是因为刚才实在太痛了。   “你休息会儿,我去给你倒杯水。”烛龙说道。   “不……”倪曼见他要走,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说:“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   “都过去了,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没有人能拿你怎么样。”烛龙有些心疼她,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将它拂了下去。   “我一直都睡不好,”倪曼急急地开口,重又抓了他的手,说:“自从你在西域失踪,我每天晚上都做噩梦,几乎天天都梦见……”   “这么久了?!”烛龙闻言诧异,于是重又坐了下来。   “嗯,有一个黑色的妖怪,一直缠着我,它还钻进我肚子里,”倪曼点了点头,说:“我大概是有些产前焦虑,一直做这样的梦,严重的时候,天天梦见!”   “它钻进去了?”烛龙一惊。   “嗯。”倪曼点了点头,随即便紧张起来,问:“孩子会不会有事?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孩子不可以有事!”   “别怕,不会有事的,从今天开始,我会陪着你。”烛龙耐心地宽慰她。   他说着,果然躺下来,拥着她,说:“你最近一定没睡好,再睡一会儿,我守着你!”   “孩子真的不会有事吗?”倪曼钻进他怀里,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半年,每天夜里,只要她一睡着,那鬼东西就会出现,定时定点地来,早已将她吓得神经衰弱。   “没事的,没事……”烛龙见她在自己怀里哭得像只小兽,心头便是一痛,只拥紧了她,柔声说:“睡吧,好好睡一觉,就会好的……”   倪曼听了这话,才渐渐安心。   她闭着眼睛,窝在他怀里,一直抽噎了很久,才渐渐睡去。   晶莹的泪珠挂在她浓密的睫毛上,看起来楚楚可怜,这一刻,烛龙看着她,只觉得心如刀割……   。 第八百六十七章:有所取舍   倪曼沉沉睡去之后,烛龙的手,便再次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度气,他是要探一探这腹内胎儿的状况!   只看他凝神聚气,将全神贯注于倪曼的腹中。   这一贯注,他果然就发现——她肚子里的孩子,周身被魔气所缠绕,已经发黑!   更可怕的是,这种黑气,并不是停留在表面浅层,它是由内部生发出来的,层层裹挟,盘根错节,根本不是三两下就可以拔除的!   甚至,这魔气已经深入骨髓,一个不小心,这孩子可能就得和这魔气同归于尽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侵占这孩子的肉身?”烛龙对着魔气怒吼。虽看着声势浩大,但实际却是虚张声势,他此时根本就拿这魔气束手无措!   因为,这魔气狡猾,早已与这孩子融合在一起,此刻拔除魔气,则这孩子必死无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那魔障突然笑起来。   它笑得嚣张,这肚子,俨然成了它的主场!   “你以为你能奈我何?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杀了我啊!”   它挑衅着,显然早就算准备烛龙什么都不会做,“你不是除恶务尽吗?我倒要看看,你这回如何除我!哈哈哈哈哈——”   这话张狂到了极点,烛龙却束手无策,被他对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他除恶务尽,眼里从来容不下沙子,可现在,这事关一个生命,孩子是无辜的,他不能轻举妄动!   “你寄生在这孩子身上,究竟意欲何为?”烛龙咬牙隐忍,若不是因为这孩子,他现在早已打散这孽障了!   然而,更可怕的是,这孩子体内的,只是那魔头的一缕分灵,他的本命元神,压根儿就不在那上头!   只有找到了这东西的本命元神,才有机会化解这一场危机,然而现在洛克白已经落网,那魔障的本命元神早已去了别处,究竟在哪里,谁也说不准!   黑林子里,也只是他的魔窟,至于他究竟在哪里,没人知道!   “你们毁了我的灯阵,我自然要找个地方从新开始!”那魔障直接说道:“你的儿子,半神之体,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卑鄙!”烛龙闻言,不由怒骂:“他不是我的儿子!”   “哦?是吗?”魔障闻言却只是冷笑一声,道:“你不必自欺欺人,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的儿子!是你的精血所成,就是我最好的沃土,带我瓜熟蒂落,便是你神族的死期——”   这话直接就是下了战书。   然而,烛龙脸上却未变色。   他只是冷冷地瞧着他,咬牙说:“你不会等到那一天的!你没有这个机会!”   “有没有那个机会,不是你说了算!烛龙,枉你孤傲一世,到头来,还不是照样枉法?你要真是铁面无私,现在就杀了我、杀了这个女人啊!只要杀了她,一切就都会消散……”   “我要杀你,有几千几万种方法,何须在妇孺身上动手?你别做梦了!自天地初开至今,从来都是邪不胜正,你绝不可能例外!!!”   烛龙说罢,不再停留,而是直接转身离开,从倪曼的肚子里抽身而出,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这时候,倪曼睡得香甜,可却依旧奄奄的,看着精疲力竭。   烛龙见了她的睡容,心情愈发沉重,他知道,事情正变得越来越棘手,这个孩子要出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别怕,我会尽力守护你。”他抚着她的肚子,柔声说。   话虽如此,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凝重极了,他知道,守护不难,怕只怕守护了大半天最后这孩子依旧生不下来,或者……母子之间,必有一番取舍!   。 第八百六十八章:不让   “她睡下了?”   六叔见烛龙下楼,忙迎了上去。   “嗯,”烛龙闻言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落到了陆楷风的身上,“这半年,一直是你在照顾她?”   “你别误会,我们之间一直都清清白白的。”陆楷风闻言忙解释道。   “我没有误会,我只是有话要问你。”谁知烛龙却只是说。   “什么话?”陆楷风依旧紧张。   “小曼这半年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她有没有去过哪里?”烛龙语焉不详,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和一个凡人解释这种问题。   倒是六叔,一下子听出了问题的所在。   他走到烛龙身边,只问:“出了什么事?是小曼有什么不妥吗?”   “她身上沾染了黑林子里的气。”烛龙说得隐晦。   “你说什么?!”六叔闻言,顿时着急起来。   “看来还是要去一趟黑林子!这个问题不解决,只怕到头来母子俱伤!”烛龙的眉头打了结,忧虑深深的,浓到化不开。   “这么严重?!”陆楷风闻言,顿时坐不住了,问:“小曼好好的,她就是心情不好,怎么会母子俱伤呢?”   “楷风,你别急。”道长见状,忙拍了拍他的肩,说:“小曼会没事的,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们这里还有事要商量!”   “我……”陆楷风见道长下了逐客令,本还想争辩两句,可目光一落到高朗的身上,便又说不出话来了,于是只好吃|瘪,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是啊小陆,”这时候,六叔见他不走,也突然开了口,说:“如今阿朗回来了,你也该好好考虑一下,接下来的打算了!”   他原本是善意,不料陆楷风听见后却突然说:“小曼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走!”   “什么?!”六叔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说:“你不是刚才还说你们清清白白的吗?怎么这时候又说起混话来了?”   “我们是清清白白的不假,可这不代表我就要让位!”   陆楷风只说:“孩子是他的,不代表孩子妈就是他的!小曼为他吃了这么多苦,可我也没见他回来后有多在意她。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要让?”   “人家一家三口的事,有你什么事啊?这小曼要选择谁,自然由她自己说了算!”六叔这时有些生气,觉得自己是看走了眼,没想到他陆楷风,竟然还要破坏人家的家庭!   “当然是小曼说了算!所以,只有小曼赶我走,我才会离开!”陆楷风却说。   “你喜欢她?”烛龙闻言走到陆楷风的面前,一双眼睛似冰冷的寒潭,不带一丝感情。   这种眼神,对陆楷风而言,是完全陌生的。   他感受到一种逼人的威慑力向自己袭来,让他莫名感到压力。   然而,他并不会因此就选择放弃,相反的,越是如此,他便越要争取!   “你何必明知故问,今天白天的时候,小曼已经答应了我的求婚,如果不是你回来,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陆楷风抬头迎向他,勇敢地说。   这话传到烛龙耳中,不知怎的,他倏地感觉到心口一阵抽痛,像是有人直接往他心窝子上扎了一刀!   “她答应了?!”说实话,这个结果,让他吃惊。   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他总觉得,倪曼这个女人,是不可能背|叛高朗的!   “是的,她答应了。她知道我会是一个好父亲!”   陆楷风点了点头,又说:“也许爱情的出场顺序很重要,但时间和岁月,可以改变一切!再好的感情,也经不起经年累月的冷待……”   “呵呵,呵呵……”六叔见这火药味越来越浓,连忙站到他们两人中间,调|停道:“这事情,关键还是在于小曼,大家都冷静冷静,冷静冷静……”   “我没有那个心思陪着你胡闹!”烛龙并没有听六叔的话,他只是瞧着陆楷风,冷冷地说:“她要和谁在一起我不管,但她必须有那个命,能活到那一天!”   。 第八百六十九章:一个交代   “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烛龙和陆楷风眼看着要争起来了的时候,倪曼突然出现在了楼梯口。   她捧着自己那大大的肚子,瞧着他们俩个,眼神里有些无奈。   “小曼……”他们几乎同时望向他。   “陆楷风,你先回去吧,我晚些再去找你。”倪曼瞧着陆楷风,脸上有些愧疚之色。   她如今心里也为难,不知道要如何选择。   分明她是个专情的女人,可现在看起来,却表现得像个渣女!   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地步的,只觉得现在自己里外不是人,做什么都不对了!   “你要我走?”陆楷风闻言,果然眼神一黯。   “你先回去,等我理清楚了,自会给你一个交代。”倪曼低头,不敢看他。   “交代……”陆楷风听见这两个字,就知道自己已经凉了!   交代,只有亏欠才会是交代!   他要的,从来就不是交代!   “我不想让你为难,既然你这样说,那我走就是了!”陆楷风说罢,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第一次走得这样决绝,只留给倪曼一个背影。   这大概是他给她的交代。   倪曼看着他走得这样决绝,心头说不出的难受。可这时候,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实在不能再摇摆了!   高朗失踪这半年,她想明白许多事,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只要他能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就算是倒|贴,她也心甘情愿!   “对不起……”瞧着陆楷风的背影,她轻声默念,心里正觉得难受,烛龙却走到了自己身边,伸手抚了抚她的肩。   “别想这么多,身体要紧。”烛龙难得的温柔,看起来倒还真有一点故意要把陆楷风比下去的意思。   六叔和道长看见他们这个样子,不由互望了一眼。   这在他们看来,多少有些不正常,毕竟,烛龙并不是高朗,他现在的表现,未免有些入戏太深了!   “我对不起他。”倪曼红了一双眼,抬头瞧着烛龙,随即便将脑袋歪倒在他的肩上。   “别怕。”烛龙呢,也极自然的拥着她,只是嘴里的话,有些驴唇不对马嘴。   他抱了她有一会儿,才将她送回楼上休息,然后再次这下楼去,找六叔和道长。   “倪曼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了魔气浸染,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这魔障的栖身之所,否则,他们母子,会有性命之忧!”烛龙坐在沙发上,对六叔和道长说道。   “什么?!魔气?!”六叔闻言难免惊诧,他这半年来,一直住在精舍,为的就是照顾好小曼的衣食起居。半年了,他从来就没感觉到有什么魔气!   “也不知道这魔头是什么时候盯上小曼的,现在她腹内胎儿,魔气浸染,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若是不想办法阻止,那么这孩子出生的那天,就是那魔头重生之日!”   烛龙神色凝重。六叔听了,却有些疑惑——重生?难道这魔头曾经活过,然后又死了?!   不过,相较于他的疑惑,道长看起来倒是镇定许多。   只看他瞧他,瞧了有一会儿,才说:“当初这洛克白,身份的确可疑,他会摆七星续命灯阵,背后更有高人指点,我们最初以为是查建勇,但后来又发现并不是。洛克白活得比查建勇更久!”   “还是要想办法追溯那个源头才是!”烛龙闻言点了点头,说:“现如今它已然放弃洛克白,只是不知道,此刻他会在什么地方!”   “神君有何打算?”道长闻言忙问。   “黑林子那里,必然要再去一趟,只是我总感觉,事情远比我们想得要复杂。”烛龙顿了顿,才说:“你们留在这里照顾倪曼,我去去就回!”   “神君现在就去?!”道长闻言惊诧。   “难道还要专门挑个日子不成?”烛龙反问。   “一人前往,会不会太危险了?”道长又说。   “神君,我陪你去吧!”六叔这时站了出来,说:“我有双鱼玉佩傍身,去了也好帮上些忙!”   。 第八百七十章:洞府   再回黑林子,烛龙已经有了打算。   他一到地方,直接掐诀施法,一下子就打散黑林子上方氤氲的魔气,随即施咒破除结界,往林子中央的地上翻出了一个雷印,瞬间就打得地上炸出了一个大洞!   这洞极大,烛龙见状便回头对六叔说:“结界破了,我们可以下去了!”   说罢,他便先一步跳进了洞里。   六叔见状,忙跟上去,两人就一前一后进了结界。   却说这结界的背后,竟是另一番天地。原以为那不过是个小小的洞府,却没想到空间极大,看着竟如迷宫一般!   然而地方大归大,却早已是一片狼藉,灯柱帐幔、桌椅玉器,倒的倒、破的破,散了一地。   这看起来,到处是一副树倒猢狲散,人走茶就凉的景象!   想来这个地方应当也曾盛极一时,只是原先投靠依附于这魔障的那些小妖,早已各自逃命去了!   当初这里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才会落魄至此。   群魔本就是为利而聚,大难临头之时,哪一个不是逃得比风还快?   莫说是要他们留下来帮他助阵了,逃走得时候不顺手牵羊,趁机搜刮上几样值钱的宝贝,就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   “这地方看来已经是人去楼空了。”六叔往里头探了一圈,回到烛龙身边说道。   “可曾留下什么特别的东西来?”烛龙也四下看了一圈,问道。   “除了这些搬不动的桌椅石壁,里头的东西几乎都搬空了!”六叔抬手指了指后头,又补充道:“不过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这魔障的炼丹房,也不知是藏在什么隐秘的地方了。”   “我看着洞府修得甚好,像炼丹房这样的地方不可能没有。”   烛龙闻言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说道:“走,我们在到里头去看看,可别遗漏了什么,再给将来埋了祸根!”说着,便与六叔一同往里走去。   一路往这洞府深处去,可以看到很多鼠族的壁画。这叫六叔和烛龙,不由有些意外——难不成这地方,原本并不是那魔障的?   “看来这洞府原先应该是山鼠精的巢穴。”六叔这时沉不住气,说道。   “山鼠是大族,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烛龙闻言点了点头,他此时已经在这地方察觉到了山鼠残留的气味!   想来这魔障,定是占了鼠窝,吞夺了鼠王的内丹,同时杀绝了山鼠一族,将它们的财产也一同夺了个干净。   因此,这洞府中穷奢极欲的装修,大半是鼠族遗留下来的。魔障就算是改,也只是小改,并未破坏这里的整体布局。   当然,这些山鼠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它们的东西也都是四处搜刮来的,因此一物降一物,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说是因果业报罢了!   山鼠精群居,因此这洞府很大,房间更是多得似皇宫一般,恨不能有九百九十九间!当初魔障看中这里,只怕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这些房间七弯八绕,九转十八弯,烛龙他们两个在里头绕了约莫半个多时辰,也还没把房间走完。   这越往里去,洞里的霉味就越重,虽然里头的那些房间也一样华丽,可这掩不了霉菌掺杂着土腥的臭味,熏得人越发受不住!   这种味道,就是黑林子里终年弥漫的那种味道!   很容易就能让人联想到腐尸!   “这地方味道真大!”六叔终于受不了,抱怨起来。   他平生最厌恶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若不是为了探查,他是片刻也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的!   而且,不知怎的,他在这地方,没由来的就想起当初在温岭别院里见到的那个蛇屋。仔细想来,那蛇屋里的气味,和这里十分相似,所差不过是这里的气味更浓些罢了!   “我看这些房间装饰布局都大同小异,不想有人。”显然,六叔觉得自己都快被熏死了,一步都不想往前走!。   烛龙闻言,表面上没什么变化,心里却也十分认同,要不是为了找最重要的炼丹房,他才不乐意受这份罪!   “丹房多半建在西南,地方僻静则更好。我们现在找的方向并没错,再往前走走,应当就在前头了!”说罢,烛龙闭了气,继续硬着头皮往西南走去。   前头的光亮越发昏暗,嶙峋的石壁上鬼影重重,两旁阴暗的角落里,似乎随时都会窜出穷凶极恶的魑魅魍魉来!   好在,这一回他们往里走了没多远,就瞧见了另一处拐角,往那地方拐过去没两步,便看见了一扇显得有些突兀的石门,上头带着特殊的锁眼!   烛龙一瞧见这门,眼睛立刻就亮了。   “就是这里了!”他心里默念,随即伸手摸了摸石门上的锁眼,在那上头凝神感受了一番。   不多时,只听他喊了一声“开——”,那门竟然就真的“嗒”的一声,往一旁移开了!   。 第八百七十一章:五行三界   门后头,有奇光,怪烟阵阵,格局周正,是一方截然不同的天地,与那山鼠精鬼魅乡土的审美情趣完全不在一个格调上。   很显然,这个地方是经过了那魔障的特殊改造,而且是颇为用心的改造!   “走!咱们进去探一探!”烛龙见状,知道这一回地方是真的对了,因此激动极了,立刻抬脚走了进去。   六叔见状,也不敢迟疑,立马就跟了进去。   谁知,他们两个前脚刚进门,后脚这石门就“啪”的一声,重重地关牢锁死了!   “怎么会这样?!”   六叔见石门关得这么快,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计,于是慌忙冲上去看那石门,结果果然发现那门已关得严丝合缝,再没办法打开了!   “神君!这门打不开了!”六叔急得大喊,可烛龙却稳得很,只一心打量着房中的情况,并不见忧色。   “神君……”六叔见状又喊,不料却被烛龙打断了。   “关上了才好,”烛龙头也不回,只淡定地说:“这是丹房,是那魔障吐纳内息,修炼元丹的地方。若是门不能及时关上,这元丹吐出来,岂不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抢走?”   却说这屋子不大,里头的香已经燃尽了、但长明烛还亮着,虽然光已微弱,但还在摇曳。   这里石桌石凳,靠墙的石床,上头还铺了一张虎皮。看得出来,这从前应当就是那魔障时常独处的地方。   与床相对的那面石壁前放了香案,那是这屋子里唯一一件红木家具。桌子雕工精致,漆面光亮,案上供有一牌位,上头描金粉写着“玄天大圣紫光大王”这几个大字。   牌位前供了各色瓜果,此刻已经发蔫发霉的,很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   香炉里,曾燃过犀角香,虽早已灭了,但香味犹存。香炉旁另有一红木小架子,上头架了一柄玄铁制的棒子,棒身上雕满骷髅神煞,看着倒是颇为唬人!   “看来这魔障有些来头,不是什么野路子的魔头,”烛龙兀自站在香案前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不搞清楚他的来历,只怕要对付他不容易!”   “神君,您瞧这是个什么法器?”沙七的关注点并不在那牌位上,他瞧着那香炉旁的棒子罡气十足,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   “这不像是他的东西,倒像是一件神器,”烛龙此时并没有阻止他,只是叹了口气,仰头感慨道:“数万年前,昆仑丢失过一件神器,那原是昆仑西王母的镇山法器。”   “昆仑为万山之祖,与天地相通,化生万物。它的镇山神器伏魔杵,上达天庭,下踩地狱,是为阴与阳的贯通之处!   而数万年前,一日瑶池会后,那伏魔杵竟突然被盗。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样蒸发不见,因而引得神魔界一场大乱。如今那些时空裂痕,说起来也与这事有干系!”   “原来竟是这样!”六叔听了这话,茅塞顿开,感觉这一切都连得起来了,指着这法器就问:“所以这就是伏魔杵?!”   “没想到,这伏魔杵,竟也是这孽障偷的!”烛龙咬牙,心中愤愤,道:“我一直没明白,这偷伏魔杵的人是什么用意,如今却想明白了!”   “什么用意?”六叔只问。   “伏魔杵能量极大,”烛龙说着,伸手一把拿起架子上的伏魔杵,在手里掂了掂,说:“用它尖的这头来打破结界,倒是一件利器!”   “你是说——当初那魔头盗伏魔杵,就是为了打破屏障?”六叔又问。   “精心策划这一切,打破屏障道三维世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厘清了真相,烛龙反而愈发忧心了。   如果说,这一切是从几万年前就开始策划的,那么这必然不是什么一时冲动。早有预谋的背后,定然藏着一盘大棋!   而这棋,所牵涉的,只怕就不是一个个单独的个体了,它会是五行三界!!!   。 第八百七十二章:两全之法   从洞府退出来的时候,烛龙带走了伏魔杵。   这是神界的东西,自然不能留在这魔障的洞府里。   他和六叔出了黑林子之后,他便对着六叔说:“我要去一趟昆仑,这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有一天的光景,你帮我寻个理由,别叫小曼担心。”   “那这肉身怎么办?”六叔忙问。   “仍然送回长春谷,我从昆仑回来,会先到那里去。”烛龙直接说道。   六叔听了,忙点头答应,于是两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忙活去了。   再说此时,倪曼倒是也没闲着,她果然约了陆楷风,两人坐到了沁春园的大厅里说话。   陆楷风大约已经知道了她要说些什么,所以这气氛,特别的凝重。   “你是要给我判死刑了,对不对?”茶上来后,他笑着问她。   虽然看起来依旧风趣,可说话时却有些无力。很显然,他的内心正在遭受巨大的痛苦!   “陆楷风,要是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我就好了。”倪曼闻言,也觉得鼻酸。她正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这样就不会辜负任何一方了。   “可是你是独一无二的,这世界上再也不可能有另一个你。”   陆楷风笑得酸楚,他抬头看她,久久的,久久的,终于还是抓了一下她的手,说:“我只希望你幸福,别的都不重要。”   只是轻轻地抓了这么一下,说罢,他就松了手。   可就是这样轻轻的一下,落到倪曼的心上,却有千斤重,让她忍不住哭了。   “我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孕妇的情绪,总是比较容易崩溃。   比如现在的倪曼,陆楷风的这句话,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面对他的时候,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除了哭和说对不起,还能做些什么!   “小曼,我说过的,我们之间,永远不要说对不起!”陆楷风给她递纸,然而却再也没有触碰她。   就这么一刻,他已经识趣地退回到了好朋友的位置上。   这种识趣,让人心疼。   但他也终于看清,有些人,注定只能是白月光,永远落不到他的生命里来了!   “你不要对我这么好……”倪曼越发愧疚,她情绪激动,哭得泣不成声,“你越是对我好,我越觉得自己不是个人!我为什么不能爱你一点点呢?我真的一直在努力……   可是每次,我感觉自己就快要爱上你了,他就会出现。他一出现,就摧枯拉朽,把我一个月的努力,全都摧毁了,连一点渣都不剩……”   倪曼说的事真心话,然而这真心话,又实在残忍。   这无疑是宣告了陆楷风在这场爱情里的“不治身亡”!   如果爱上一个人,需要依靠努力,那注定,这种努力永远不会有结果。因为爱是自然而然,发乎内心,是最不需要后天努力的事情!   越是努力,离爱情,也就越远……   “我明天就回江州去了,你照顾好自己。”陆楷风瞧着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掏出自己的手帕,给她擦眼泪。   那一方帕子上,带着古龙水的香味。   干净温柔,就像它的主人。   倪曼被他这样一擦,哭得更凶,她几乎不会说话了,她感觉自己这辈子,最最对不起的人,就是陆楷风!   世上安得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两全之法,对她而言,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 第八百七十三章:神君也卖萌   “小曼,你不要为难,我真没事。我说过,我只求一个结果,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那我尊重你。”   陆楷风坐到她身边,抱了抱她。   这是他最后一次拥她入怀。   他想摸摸她的头发,就像自己一直以来想做的那样,权当这是最后的温存。可以剪一段这时光,沉入自己心的最深处,供往后余生去回味。   “小曼,孕妇怎么能喝茶?”然而,他这想法虽美,却没什么机会。   因为他还没来得及伸手,烛龙就突然出现了。   他冷着一张脸,走到她身边,就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质问:“为什么不乖乖待在家里?”   “我……”倪曼看他表情严肃得吓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支支吾吾,企图蒙混过关。   “以后不许自己跑出来。”烛龙倒也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只说了这一句,就拉着她走了。   期间,他连一眼都没瞧陆楷风,看起来,倒真有一种吃味的感觉在其中。   倪曼这时候,心里多少有些虚,所以老是扭头去瞧陆楷风,走得慢极了。   “怎么了?”烛龙见她这样,有些不满地问。   “陆楷风他……”倪曼指了指他,小声嗫喏道。   “不碍事。”烛龙这时脸色更难看了。   “可他就要走了。”小曼觉得自己更对不住陆楷风了。   “你舍不得?”烛龙挑眉。   “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毕竟……”倪曼越说,声音越轻。   “毕竟什么?”烛龙突然俯身,睁大了眼睛瞧她。   他瞪大眼睛的样子,难得可爱,倪曼瞧见他这种不苟言笑的耍赖模样,顿时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毕竟……前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倪曼硬着头皮,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嗯?你说什么?”烛龙明知故问。   他瞧着她,直瞧得她不好意思。   “没什么。”末了,倪曼只好作罢。   “既然没什么,那我们回去吧?”烛龙这时终于笑了笑。   这抹笑,迷死人不偿命。倪曼听了,只回头想瞧一眼陆楷风再走,却不料,这一回头才发现,陆楷风早已不在眼前!   这叫倪曼多少有些失落。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烛龙并没有给她这个时间!   两人回到精舍,六叔瞧见他俩一起回来,不由有些吃惊。   “你们……怎么……”他瞧着烛龙,不知道要如何措辞。   有倪曼在,六叔自然不能问得太明白。   “嗯,事情不多,一会儿就办完了。”烛龙点了点头,随即说:“六叔,双鱼玉佩是不是在你那里?”   “对、对……你要干嘛?”六叔见他要双鱼玉佩,不由一愣。   “我想复制个人。”烛龙直言不讳。   六叔听了这话,却立刻将眼睛瞟向了倪曼。   很显然,他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不太好吧?”六叔觉得这个主意有些疯狂。而倪曼,这时候还蒙在鼓里。   “你们说什么?复制人?复制谁?!”倪曼见这两人同时看她,不由有些发怵。直觉告诉她,这事情不简单!   “小曼,你不是觉得亏欠陆楷风么?我们可以复制一个你。然后让她代替你陪在他身边!”烛龙解释道。   “什么?!替代我?!”倪曼听了这话,只觉得后脖颈发凉。   “嗯,这样你就不用愧疚了。”烛龙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谁知倪曼听了这话却生气起来,她指着烛龙,就要发火,可这手已经高高举起了,却又突然放下了!   “怎么了?”烛龙不解地问。   “没怎么!”倪曼这时赌气似的,说:“你们慢慢聊,我不舒服,先回房去了!”   说罢,她果真就挺着个大肚子上楼了,只留下两个不知所措的男人,面面相觑!   然而此时,刚逢失恋的陆楷风,在沁春园的房间里,却突然觉得浑身上下冷得厉害,整个人像被人压住了似的,整个人都难受起来……   各位父老乡亲,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眼睛很疼,没法写了,和大家请个假,今日一更,还请见谅!谢谢!   。 第八百七十四章:心在烧   “心疼吗?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一团火在烧?”   突然,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了空旷的房间里。   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抵挡的魔力,让陆楷风不由恐惧起来!   “你是谁?什么人在说话?”陆楷风捂着心口,紧张地往四下打量,但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需要告诉我,你的女人被人抢走了,你甘心吗?”那声音又开了口。   “她不是我的女人。”陆楷风答得无力。   “哦?那你心疼什么?”那声音又说:“你可真虚伪啊!明明委屈、愤恨,却什么也不敢承认,难怪她要离开你!”   “你胡说!”陆楷风慌张起来,他恼羞成怒,冲着房间的白壁吼道!   “既然是胡说,你吼什么?”那声音挑衅道。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是谁——”陆楷风有些失去理智,他抓起枕头,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砸过去。   “我就是你!”那声音闻言便说:“我就在你的心里,所以我能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你可以骗过全世界,但你骗不了自己的心,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你真的甘心吗?”   “用不着你管!用不着……你给我滚!滚——”陆楷风歇斯底里,大叫的样子让他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这是他头一回这样失控,以往他总是冷静自持。   他就是这样一个时刻压抑自己情感的人。也就是一般人口中的“低调内敛”!   然而现在,他却像发了疯一样的咆哮,眼神中的恨,足以杀人!   然而,那声音却是一点都不怕他,反而狂笑起来:“你赶不走我,因为我就是你的心魔,我,住在你的心里,哈哈哈哈……”   “你不是!你不是——”陆楷风因为这话,彻底癫狂起来,红了一双眼,大骂:“我没有心魔!我没有不平!她本来就不是我的!从来都不是……”   他发了狂似的喊,可喊着喊着,却痛哭流涕,蜷起了身子,一下子哭得泣不成声。   他终于还是崩溃了!   在这怪异的声音面前,他竟然望了要恐惧。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落在否认上!   也许他是有心魔的吧?他问自己。   那个声音适时地消失了,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但有些东西,在陆楷风的心里,却已悄然改变……   再说此时,玄元精舍里,倒是一派和谐。   六叔见小曼上楼,这才拉着烛龙问:“神君怎么回来得这样快?事情还顺利吗?”   “我能不快吗?”烛龙这时这冷着一张脸说:“我要是回来得再慢点,老婆就没了!”   “什么?!”六叔疑心是自己听错了。毕竟,就是以往的高朗,也从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   “神君,你这……”六叔本来想说“戏过了”,但一想到烛龙的身份,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说三道四。   “我和你说过了,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不能让她落单!”烛龙这时忽然说。   “这……神君,你这样会不会控制欲稍微强了点?”六叔是真没想到,这烛龙的醋劲居然那么大!   “控制欲?!”烛龙听了这话,却是一脸懵,“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她这一胎,注定受三界疯抢!你放任她一个人跑出去,万一有人杀鸡取卵,你怎么办?”   “不、不会吧?”六叔听了这话,态度即刻端正起来。   “不会?!有什么事是一定不会的?”烛龙反问。   六叔难得见他这么上纲上线,也不敢说什么了,只默默地低着头不说话。那模样,就和训小学生似的!   好在这种事并没有持续太久,梅姨的出现就打断了一切……   。 第八百七十五章:鸡汤   “你们都在家呐?”   梅姨手里拎着两只鸡,人还没走进来,咋咋呼呼的声音倒是先到了!   “我给小曼抓了两只走地鸡,她这时候正是肚子里的孩子需要营养的时候!”   她一边说,一边兀自拎着两只鸡往厨房走,结果走到烛龙跟前,才吃惊地叫了起来!   “呀!阿朗?!天呐!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掩饰不住地激动,还不等烛龙回应,就连珠炮似的说:“你回来就好,小曼可算是熬出头了!好!”   烛龙本来正在“提点”六叔,这时候见梅姨来了,自然不好再多说,于是只好换了口气,叫了一声“梅姨”。   “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梅姨这时候也有点激动,她抓着高朗的手,说:“一会儿姨给你炖鸡汤!”   “你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六叔见梅姨这么不生分,生怕烛龙不悦,连忙打岔道:“堂口不忙吗?”   “不忙,我那哪是什么堂口,充其量算个小庙,住在那里陪陪女儿罢了!”梅姨没明白他的意思,还聊开了。   “那行,咱们去厨房吧!”六叔见状,只好拉了她一把。   “急什么?这鸡都还没杀呢!”梅姨这时却不明白,只说:“一只先养着,还有一只,你帮我烧水,我来杀!”   “啊呀,我的祖宗,”六叔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道:“你这还打算在这里杀鸡啊?小曼大着肚子,可不能见这些!”   “那怎么办?要不你陪我去菜场!”梅姨闻言,立刻说道。   她这话接的极快,像是老早就等着六叔说那句话了似的,他才一开口,她就立马接了下半句话!   “走吧走吧!”六叔呢,也没拒绝,果真拿了个无纺布袋子,就打算和她一起出门。   谁知,他们俩才走到门口,就看见查建勇捂着个血淋淋的脑袋,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救我!救命!”   他在门口痛苦地喊了一句,然后就“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六叔第一个看见他昏倒的,自然也就第一个俯身去扶他,谁知就这么几秒的时间,人就直接休克了!   “这是怎么了?是在街上让人砍了吗?!”梅姨见状,便问。   “你以为这是原始社|会啊!”六叔听了这话,忍不住白了她一眼,然后才伸手给查建勇查看。   “奇怪,真是奇怪……”六叔这一看,倒真叫他看出点什么来了。   “怎么了?”道长见六叔这么说,也问。   “他这伤有些怪,不像是寻常的。”六叔说。   “怪在哪里?”烛龙这时候也走了上去。   “我,摸不着他的脉了。”六叔说。   这话一出,他们所有人都一惊,纷纷俯身去看。一时间,把脉的,摸颈动脉的,探鼻息的,样样都有。   然而,不论是脉、还是鼻息,统统都归于沉寂,没有声音了!   “他死了?!他怎么可能死了?!”六叔一时难以接受,一个不久前还一起去西域的人,怎么可能说死,就这样死了!   如果这样也能死,那死岂不是太随便了……   。 第八百七十六章:咳得厉害   “嗬——咳咳咳、咳咳——”   就在六叔以为查建勇死了的时候,他又突然睁眼,大喘气似的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醒了!   “咳咳咳、咳咳咳……”查建勇一醒,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停不下来,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肝脾肺肾统统都刻出来似的,整个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六叔和道长见他这样,不由觉得奇怪,于是连忙给他拍背理气。   “你这是怎么了?这闹的哪一出啊?怎么咳这么厉害?”   六叔一边拍他一边问。   谁知,查建勇却只是咳,根本停不下来。   烛龙见状,立刻走到他背后,伸手打了个止咳的手印,翻到他身上,这才叫他止住了!   “你怎么样?”他见他不咳了,这才问。   谁知,查建勇却还是涨红了脸不说话。   他像是憋着一股气,整个脸颊都鼓起来,眼珠子也向外瞪出,一看便知正在忍耐!   “对啊,你怎么了?这、这要不要叫救护车啊?”梅姨这时候也觉得他不对劲,于是干脆掏出了手机。   所有的眼睛,都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候,只听“哇——”的一声,查建勇呕出了一口大血,狂吐起来!   可他吐的,不是事物,而是大块大块的血肉!   这场景,着实骇人!   别说是六叔和道长了,就连烛龙,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吐的是什么啊?”梅姨是真的慌了神,一下子所在六叔身后,不敢出来了!   六叔见状,也是吓得不轻,一时竟手足无措,如傻了一般!   倒是道长还算冷静,连忙上前去抓他的手,又把了一会脉。   然而这时候,他还是没有脉搏!   这叫道长的脸色不由一变!他转头望向烛龙,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烛龙见状,立刻手作道指,伸手一下子封住了他的穴道。   查建勇穴道一被封,立刻往下一弯,整个人瘫软下来!   六叔见状,连忙抱住他,然后他们几个就七手八脚地把他搬到了沙发上去。   “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了?”地上那一大滩的血肉模糊,让梅姨毛骨悚然,她只觉得自己脚下发虚,整个人都站不稳了似的!   “不知道。”六叔这时拿了双筷子,开始低头扒拉地上那一摊东西。   这种情形,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要说心里不发毛,那是假的!   地上那些东西,看起来很像是人体组织,但六叔又觉得,一个大活人,就算咳嗽两声,也不大可能把内脏这样零碎地咳出来。要真这么咳,人不死才怪!   然而眼前这查建勇,有的确没有脉搏。   这件事,当真蹊跷!   那地上的东西,一块块的,有的呈海绵状,有的还带着结缔组织,还有些碎片化的,呈血沫状。这些东西,让人不由联想起碎肉机来!   “他……是死了吗?”道长瞧着沙发上的查建勇,突然问烛龙。   他这时候也不确定了,而且本心里,也更希望查建勇活着!   “介乎生死之间吧!”烛龙这时倒是看着很淡定,只回头问:“六叔,你们看出什么来了?”   六叔听了这话,连忙回头,说:“也不知道这些是不是他自己的东西……”   烛龙闻言,朝地上的东西看了一眼,说:“不是他的,又会是谁的呢?”   六叔见他像是已经将一切了然于胸,正想细问,只听楼梯上传来“啊”一声的惨叫,倪曼的小脸,被下的惨白!   “你、你们……这是什么——”倪曼紧张极了,手指紧紧扣着楼梯扶手,每个指节都写满了紧张。   烛龙见状,连忙抛下沙发上的查建勇,快步跑过去扶住了她。   那模样,可真是紧张到了极点。   要说他现在就是只护仔的老母鸡,那个一点都不为过!   “你怎么下来了?”他一下子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许他去看。   “那是什么?!地上那些……是血吗?是人血?!”倪曼的心砰砰狂跳。   “不是,”烛龙往地上瞧了一眼,然后说:“梅姨在菜场买了猪肝,拎回来袋子破了,洒了一地。你别下去,小心滑到了!”   “我晕血。”倪曼这时候晕得厉害,倒在他怀里,看起来虚弱极了。   “好,我送你上去。”烛龙二话不说,直接将她一把横抱起来,快步朝楼上走去,只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 第八百七十七章:不简单   “阿朗现在真的变了很多啊,从西域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梅姨瞧见这一幕,忍不住感慨。   在她的印象里,高朗一直是个钢铁直男,对倪曼,也不算体贴,可现在,倒是变了个人似的,太知道疼人了!   他这一波狗粮撒的,让人直接忘记了查建勇吐血的事!   然而众人只以为他体贴,却不知道他急着赶倪曼上楼,其实是为了确保她肚子里的魔气,和查建勇身上的怪事,不会产生什么联结!   查建勇这一回的事,绝不简单,要是不查清楚来龙去脉,只怕后头还有灾祸!   “怎么样?看明白什么了?”烛龙在二楼设下结界,确保楼上楼下不会相互影响,这才会到楼下,问。   “我们瞧不出什么,他鼻息尚存,但脉搏……的确没了!”道长起身说道。   “天外村这两天不太平。我回来的时候,去他们村子里看过,镜像人和本体,爆发了冲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   烛龙瞧了一眼沙发上的查建勇,说:“他肯定是受了重伤,但至于是何人所伤,用什么伤的,倒要仔细查查,这手法,狠绝阴毒,绝不简单!”   “这出手也太狠了!”梅姨虽不清楚就里,这时也说:“像他现在这样,还能活命吗?”   “不管活不活得成,都要设法让他开口才行!”烛龙不像他们那样舍不得,对他来说,查建勇和陌生人也差不了多少!   说着,他就站在沙发前,一伸手,便开始施力,尽量为查建勇修复他的内伤。   这过程,持续了约莫三四分钟,期间烛龙一直都闭着眼睛,大家也都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烛龙叹了口气,说“好了”,大伙儿才跟着松了口气。   “他怎么还没醒?”梅姨在旁边心急得很。   “一会儿就醒了。”烛龙说道,脸上并不带什么表情。   果然,这话音刚落,沙发上的查建勇就睁了眼。   “你怎么样?好些了吗?”六叔见他醒了,忙凑上去问。   查建勇见状却不答话,只伸手一把抓住六叔的衣袖,然后就伸手指着烛龙,神情激动极了。   “你要和他说话?”六叔见状,忙冲烛龙招了招手。   烛龙于是朝前走了一步,问:“是何人伤你?不妨直说。”   查建勇闻言,却显得很痛苦,只看他张了口,半天没有动静,像是已经发不出声音来了!   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看起来都痛苦极了,需要费上极大的力气,才能勉强挪动分毫!   “是不是天外村的人?”烛龙见状,只好说:“如果是,你就眨眨眼。”   查建勇闻言,立刻眨眼,   “是本体?”烛龙接着问。   查建勇又眨了眨眼睛。他现在,简直和植物人一样,让人看着着急!   “你们怎么弄成这样?这不是一般的术法,你必须告诉我,是谁弄的!”烛龙说着,不再迟疑,立刻伸手点上他的眉心处,开始与他共通意念。   这一通,他才算是看见了这天外村内部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原来,那个看似平静的小村子,从来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在这里,有很多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   。 第八百七十八章:从未停止   878   天外村这个地方,并不是世外桃源。   本体对镜像人的奴役从未停止。   原本这一切自有他的平衡,但镜像人查建勇从西域回来之后,一切就改变了。   他得了神斧,从属关系被打破,乱,是必然。   很多事情未必有对错,角度不同、立场不同罢了。   对镜像人而言,是解脱,是重生,而对于本体来说却是背叛,是动|乱。   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然而本体常年不做体力活,身体早已羸弱。如果只是单纯拼体力,他们显然不是镜像人的对手。   因此,他们要想把这件事镇|压下去,就只能借助外力。   什么外力呢?自然不可能是人。   起初,镜像人的确占了上风。但当本体们找到了靠山,一切就发生了逆转。   查建勇被重伤,镜像人更是死伤无数。他拼尽全力,才从中逃出,但身上已是五脏俱毁,三魂破碎,这人基本是救不了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六叔见烛龙不说话,忙问。   “他怕是不成了。”烛龙转头看他,说:“根基被毁,无力回天。”   “什么人把他伤的这么重?”六叔闻言,感到错愕。   方才烛龙的这八个字,可不是用来形容寻常伤势的。   普通人没有这个本领把人伤到这种地步。所谓根基更是闻所未闻。   “魔。”烛龙只吐出了一个字。   “魔?!”道长听了,也是一怔。   “只怕这件事与黑林子脱不开关系。”烛龙点了点头说:“看来我们必须要重新回一趟天外村,那个地方,有了变数。”   “原本若只是镜像人与本体的争斗,外人不便插手。但若涉及到魔,那就不能不管了。”烛龙顿了顿又说。   “你是怀疑黑林子里那位紫光大王与本体们勾结了?”六叔问。   “他身上的伤口,沾染了魔气。这种气味和我们在黑林子里遇到的一模一样。”烛龙瞧了他一眼,然后说:“咱们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该很快就能找到这魔头的真身。”   说着他带上东西就要往天外村去。   六叔见状也连忙背了包,说着就要跟他一起去。道长呢?这时也没二话,背着手就跟着他们往外走。   “你们这就走了?不吃饭吗?”梅姨见他们就这样要离开,连忙喊住了他们,“这沙发上的人怎么办?你们不能就把他这样扔在这儿吧?这要是死了,我可怎么解释?”   她这话一出,他们才想起这沙发上还躺着个人。   这毕竟还是俗世。   一个人的死,是一件大事,需要许多的流程要走。   但查建勇又有所不同。作为镜像人,他没有身份,所以当他死的时候,也不需要注销。   “不能让他死在这里。”道长想了想说:“这个世界上不能有两个他。”   “那怎么办?难道要把他带回天外村吗?”六叔问。   “先带去长春谷吧。”道长想了想说:“我那里有些续命的丹药,给他用用,兴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来。”   “你们先带他回长春,我去天外村。”烛龙听了这话点了点头,说:“天外村一带如今不太平。我要设个屏障在黑林子,不能再叫普通村民从那里过了。”   说罢他瞧了一眼梅姨,叮嘱道:“梅姨,我们三个都要出门。小曼就拜托你照顾一段时间了。”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陪她就是了。”没听到这话,连忙打个包票,“我别的本事不好说,伺候吃喝这点事,还是做得来的。”   烛龙听了这话才算放心。于是果然带着六叔和道长出了门,三个人直奔山上去了。   。 第八百七十九章:法器   六叔他们上了山,先带着查建勇去了长春谷。   道长在长春谷多年,手中存下的救命灵丹无数,所谓炼丹千日,用丹一时,此时正是派用场的时候。   他将自己炼丹房中的药取出两瓶来,交到了弟子手上,又交了几人用法分量,这才和六叔他们一起离去。   不过,离开长春谷后,他们并没有立刻往天外村去,而是又转道皮夹沟,去了摘星观。   “这时候去摘星观干什么?”烛龙见状便问。   “神君有所不知,这摘星观里有不少法器,我们既然是要去,还是选几件傍身比较好!”六叔一本正经地解释。   对他来说,魔这东西,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认知范围太多。   他在殡仪馆上班这么多年,鬼是不怕的,妖嘛,也好说,可是魔,他还真的一次都没见过!   但看看查建勇伤成这样,他感觉……这东西可比一般的邪祟厉害得多!   “你那里有些什么法器?”烛龙看他们,就像看小孩子似的,只觉得可爱。   “很多,天蓬尺、拷鬼棒、伏魔杵……什么都有,都是从前传下来的老法器,比我包里那些还老,都是三原爸爸的师父的师父留下的!”六叔却答得一本正经。   “那倒是真的有年头了。”烛龙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说:“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你不和我们进观?!”六叔闻言有些惊讶。   “我不去了,”烛龙说着,摇了摇头,说:“你们速去速回,天外村的事,不好再耽搁!”   说着,他就先一步飞身跳起,落在了皮夹沟的那块大陨石上,打起坐来。   这景象,倒是让六叔着实觉得惊奇。   从前他们也在这大陨石跟前来来回回走过不下千次,可就没有一个人想起过,这大陨石还能用来打坐的!   “为什么要在这石头上……”六叔心有不明,就问了起来。   “这石头是磁石,”烛龙这时眼睛都没睁一下,只闭着眼睛说:“他带着星辰的能量,在上头打坐,有你意想不到的功法。你们快去吧,别再耽搁了!”   说罢,他便入定,不在说话。   六叔和道长这时互看了一眼,才往摘星观的方向去。   这摘星观里的东西,烛龙虽然看不上,可对他们师兄弟来说,却是宝贝!   这世代相传的法器,经年累月地在神坛上供着,又是在摘星观这么一个洞天福地,再怎么的,也会沾染上一丝神气,叫鬼妖丧胆!   “师兄,你见过魔吗?”推开摘星观大门的时候,六叔忍不住问。   他是无心一问,谁知道长听了,却是一愣。   “怎么突然问这些?”他反问。   “没什么,我就是好奇。师兄你修行了这么一两百年,有没有见过魔?”六叔没敢说自己有那么点害怕。   “见过,见过一回。”道长闻言,眸色一沉,说道。   “还真见过啊?!”六叔闻言,激动起啦。   “嗯。”道长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往下说。   “什么时候见到的?是个什么样?师兄你倒是说啊!”六叔见他不肯说,就追问起来。   “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要再问了!”道长不愿多谈,只抬脚往里走。   “师兄,你就透露一点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事?”他越是回避,六叔就越是想知道。   “这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更何况,说来话长,也不是一两句就能说得清楚的!”道长的口风紧得很,他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没有人奈何得了他!   “啊呀师兄,你怎么老这样啊?我们师兄弟几十年了,你还信不过我吗?”六叔死皮赖脸,在这个师兄面前,他和小孩子也没什么差别。   然而,他正缠着他,却听见正殿前的院子里,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女声。   “云天。”那声音像块糯米糍似的,温软中透着点甜糯,叫人一下子就跟着心软下来。   六叔一听这声响,顿时愣住了,一下子把自己方才想问的事情抛到了脑后去……   。 第八百八十章:他回来了   880   “师兄,你刚才听见什么没有?”   六叔一把抓紧了道长的衣袖就问。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要不然怎么能听得见这声音?!   那女生叫师兄“云天”!   自己跟着师兄这么多年,只听到过别人叫他“道长”,还从来没听到别人叫他“云天”过!   叫得这么亲密,关键是,这还是个女的!而且这个女人的声音还很好听!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这师兄平时看起来,完全是一副断绝七情六欲,不理男女俗事的模样,怎么竟然还能有个女子,用这样甜糯的声音喊他的名字?!   这是千年的铁树要开花啊!六叔心里不由暗想。   然而这时候,道长对此,显然也在意料之外。他有些不确定地望着前头,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师兄,那是谁啊?”六叔见状,知道自己这回肯定是有戏看了,连忙问:“是有人叫你吧?云天云天的……”   “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道长这时倒是很绷得住,他并不多言,只对着六叔吩咐了一句,就打算往院子里去。   不过六叔这时候岂能让他如愿?   他知道他这会儿是故意支开自己的,自然不肯就这样罢休!   “师兄,别呀!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冲在前头!”六叔一把拖住他。   “没事,我想去看看,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道长立刻相劝。   “不,我一定要和你一起战斗!”六叔装傻。   “你乖,这不适合你!”道长说。   “师兄,太危险了!我不放心!”六叔坚持。   “没什么不安心的。”道长大概有些察觉到他是故意的了,因而有些气恼,只说:“我叫你待在这里,你就待在这里!”   “其实我害怕。”六叔见师兄生气了,立马一把抱住他。   这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要两百来岁了,可在一起的时候,却还是小孩子一样!   “你——”六叔一说这话,道长就没办法了,于是只好让他跟着去,但却不忘告诫道:“你要去可以,一会儿不许乱说话!”   “放心吧师兄,我一会儿不说话,装哑巴!”六叔连忙保证。   得了保证,道长才算是安心往院子里走。   出那门的时候,他还不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那模样,着实罕见!   “云天,你来了。”他们一出院子,就看见香炉旁边,站着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她烫了一头长波浪,身上穿着一件上好的白山羊绒套裙,五官极美,整个人极为精致。   有多精致呢?就是足可以用“名媛”二字来形容。当然,只真名媛,不是拼夕夕的假名媛!   这么漂亮的女人,出现在道长和六叔面前的几率是很低的。   然而这时候道长的神情却有些复杂,什么情绪都有,就是没有高兴!   “三娘,你怎么来了?”他皱着眉头问她。   “我有话要同你当面说,所以来了。”白三娘听了这话,有些尴尬,只笑着同一旁的六叔点了点头,然后才接着对道长说:“咱们到旁边讲,好不好?”   她瞧着道长,眼睛里脉脉含情。   这样的画面很古怪。   一个是风情万千的迷人少|妇,一个是鬓发全白的道门高真。这两个人,说话的时候却又一种莫名的暧|昧,叫人捉摸不透!   道长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因而并没有让她如愿,只说:“也没什么要背着人的,你直接说吧。”   他并不想和她单独相处,好在白三娘也并不强求。她只是瞧了他一会儿,然后就认命了似的,做出了妥协:“也罢,我今天来,主要是要给你带个消息过来。”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消息?”道长闻言,忙问。   “他又回来了……”白三娘瞧着他,一字一句,每个字都有千斤重……   。 第八百八十一章:伏邪塔   “你说什么?!”   道长闻言,整个人不由一僵。   “是元生送来的消息。”白三娘点了点头,说:“近来天地间不太平,他已经冲破了伏邪塔的禁制。”   “伏邪塔……这怎么可能?!”道长闻言,简直不敢相信。   “我来,就是为了提醒你们,”白三娘点了点头,随即话语一软,抓起他的手,说:“你也该回去了。这些年,还不够吗?”   这话一出口,六叔立刻就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狗粮,着实有些饱。   “时候到了,我自然会走。如今任务在身,我不能抛下一切就这么走了!”道长的语气也很软,反正远比和六叔说话时要软得多。   “我不逼你。但你万事皆要小心。如果遇到难处,一定要跟我说,不要一个人扛着。”白三娘说着,从手中变出一颗丹药,递到道长跟前。   “这是什么?”道长问。   “我从太一神那里求来的。”白三娘说,“对你有好处。”   道长闻言,不再迟疑,伸手拿过丹药,便一口吞了下去。   “师兄——”六叔见他吞的这样毫不犹豫,不由脱口惊呼。   谁都知道,丹药不能乱吃,风险太大。   “这是你嫂子,忘了和你介绍了。”这时道长却只是转过头来朝他笑笑,然后极自然的牵住了白三娘的手,说:“狐族,白三娘。”   “狐族?!”六叔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   在他的认知里,师兄是绝不会犯这种糊涂的。人妖殊途,凡人尚且与妖不能苟合,更何况,师兄还是得道高真!   “青丘白三娘,见过青山道长。”白三娘这时倒是落落大方,对着六叔就福了福身子。   “你是青丘白狐?”六叔问。   “三娘是仙狐。已有千年道行。”道长大约是知道师弟想说些什么,因此抢在前头解释了一句。   “青丘的狐狸我知道。”六叔的脸色并不好看。只嘀咕了一句,道:“很是厉害……”   他并没有说尽,只抬眼扫了一眼道长。   这一眼,所有的话都包含在内了。   “青山,你到后院去拿法器吧,我有话要同三娘说。”道长这时将白三娘护在自己身后,只想着快点打发这电灯泡离开。   六叔这时也是眼不见心不烦,听了这话干脆就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他有他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在他看来,不论是人妖或是人鬼,哪怕是人神,都一样是大逆不道。   这件事在六叔眼中看来,道长完全就是疯了。   “你师弟好像不喜欢我。”白三娘看他连正眼都不瞧自己,有些尴尬,只好自嘲。   “不用管他,小孩子一个罢了。”道长说着,将白三娘拉到一旁,说:“你仔细跟我讲讲,伏邪塔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元生他们怎么会镇不住他?他和那丫头没事吧?”   “他们俩倒是没事。”提起元生,白三娘的表情都温柔了,“那畜生之所以能逃出伏邪塔,定是外面有人应和。”   “这座山的半山腰有一片黑林子。那黑林子里有魔气,你看见了吗?”道长闻。   “看见了,黑气冲天。”白三娘点了点头说。   “我们今日,正要去黑林子里探个虚实。”道长顿了顿又说:“如果捉持真的在那里。那我就一刀斩了那畜生。我们之间的账也该清理了。”   “当初那场大战,捉持被玉蛇所吞,又中了大光明诀。这近百年的时光,他被镇在这伏邪塔内,即使再勤加修炼,元神也不全,想要卷土重来并没那么容易。”   提起当年的事,白三娘也是心有余悸。   当初那一战,害她险些神魂俱灭,直接被打回原形,若非阿修罗女王施以神术相救,只怕自己到现在还是只狐狸!   捉持这魔头,战斗力绝不在他们如今要对付的这个魔头之下!   若他们俩个强强联合,即使捉持的能力不能完全恢复,那也必是天地间的又一场浩劫!   。 第八百八十二章:师父   他们口中所提及的魔头捉持,并不是天生的魔。   他来自阿修罗界,为权弑君,杀害阿修罗王夫妇,坏事做尽。   后来因为觊觎人界美好,巧取豪夺,弄出许多动乱,使人间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最终被北极大帝降服,打散元神,残魂镇于伏邪塔下,判他永世不得超生!   “当初师父将他残魂镇在塔下,就是为了防止他投胎转世之后,卷土重来,”临别前,道长宽慰白三娘,道:“他如今纵使跳出升天,也找不回其他魂魄,不需担忧。”   “但愿如此吧。”白三娘依旧忧心,她瞧着道长,许久才说:“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你闭关这许多年,功法才算略有恢复,就不要再趟这个浑水了。”道长不允,只说:“我自己足够应付,你只管回去便是!”   “我不放心你。”白三娘皱眉。   “没什么不放心的,要真到了控制不住的时候,还有我师父!”道长淡淡一笑,接着便说:“你放心去,我绝不会有事,待这次的事情了了,我就跟你回青丘去,再也不出来了!”   “好!”白三娘得了他这话,才算勉强点了点头。   “快回去吧,我们这里还有大事要做。”道长捏了捏她的手,说。   他看她依依不舍的模样,只好出言催促。   “你要是有事,一定要知会我,不论怎么说,你我是夫妻,有了事情,终归要一起面对!”白三娘又说。   “好,我明白了。”道长闻言,知道她是紧张害怕,于是又说了一句。   白三娘听了这话,才算勉强离开,这一步三回头的黏糊劲,还真是叫人羡慕。   六叔呢,其实这时早已拿好了法器,一直都躲在角落里,偷偷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他看见师兄和这只狐狸这么亲密,心里甭提有多恨了。   因而白三娘走后,他没有马上走出来。   “你看了这么久,还不想出来吗?”末了,倒是道长先叫得他!   “师兄,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和青丘纠缠不清!这人妖殊途,你是高道,难道连这个道理都想不明白么?”六叔一出来,嘴巴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   道长呢,这时倒是很平静。   他一言不发,只等六叔抱怨完了,才说:“第一,她是青丘的狐狸,不是妖;第二、就算是妖,也有好坏善恶之分,我们不应该一棒子打死。”   “师兄,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六叔没想到,自己的师兄有一天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青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的!”道长也不多作解释,只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黑林子和天外村的事,我们必须尽快查清楚,拖得越久,对我们就越不利!”   “师兄,你们刚才说的这个捉持,和那魔头,真的有联系吗?”再生气,工作和私事,孰轻孰重,六叔心里明白得很!   “我也不确定,”道长叹了口气,说:“关键是一直不清楚这魔头的身份来历,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和那捉持究竟有什么渊源了!”   “师兄,你们和这捉持,究竟发生过些什么啊?为什么你们方才提到他的时候,都是满脸的忧色?”对于这些事,六叔知之甚少。   毕竟,当年捉持横行的时候,他还没成形呢!甚至他的爹妈,也都未必成形了!人在时间面前,总显得如此渺小。   “唉,”道长听了这话,也不想隐瞒了,于是就原原本本地将故事讲给了六叔听,“这件事,还要从数百年前的纷乱说起,那个时候,我们的师父也还没有回到天上去……”   。 第八百八十三章:陈年老账   “捉持原本是阿修罗的首辅,但他野心极大,不甘心让阿修罗界永沉海底,所以叛乱了。那场血雨腥风,几乎是毁天灭地的!”   道长说着,又想起了几十年前那场浩劫。   那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场天灾人祸里!   要不是因为有元生,他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他们当时用女娲补天留下的神石,专门打造了一座伏邪塔,由北极大帝和普化仙君共同施法封印,用来关押他。   他原以为这踏材质特殊,绝不会说翻就翻,谁知道才不过百年,这伏邪塔竟然就困不住他了!   这足以说明,他定是有人相救,两人理应外合,这才侥幸逃脱的!   “师兄,”六叔见他说了没几句就兀自发起呆来了,便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说:“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道长见状才算回神,说道:“现在想起来,那时候洛克白也在上海。要说捉持和他身后的魔物有勾结,还真不是没有可能!”   “师兄,你的意思是,这魔头和这捉持,他们俩搞不好一早就认识?!而且是认识了好多年的?!”六叔这时也开始觉得后背发凉!   “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要真是那样,这次的事情,只怕是棘手了!”   “师兄,要是真的认识,会怎么样?”六叔顿了很久才问。   “要是真的,那就不是咱们现在想到的那么简单了。这个捉持,诡计多端,再看这洛克白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那魔头也绝不是什么善茬!”道长叹了口气,说。   “那要是这么说,我倒觉得,他们这根本就是卷土重来!”六叔说道。   山雨欲来风满楼,不知什么时候,摘星观里起了风,大风将树叶卷得到处都是,不多时便洋洋洒洒,铺得似漫天的风霜!   这风极大,大得就像百年前那场神魔大战时的天色。   道长瞧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自己脑袋里空空的,想不出什么话可以用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师兄,如果这个捉持回来了,他会躲在天外村吗?天外村的人,又为什么要收留他?难道为了赢过镜像人,他们真的会疯狂到引狼入室吗?”   六叔见道长不说话,就又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是魔吗?”道长这时转头看他,答得路唇不对马嘴。   “什么是魔?”六叔怯怯的。   “魔,是人内心的贪欲、嫉|恨所化,魔之所以难灭,就是因为人的心,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道长感慨道,“任何人都可能与魔勾结,堕入魔道,只要他有欲|望。”   “所以……”这个论调让六叔觉得可怕。   “所以人心不净,则魔不死!”道长瞧着他,说:“他甚至不需要实形,医药一点点心念与矛盾,就可以引动战火,生灵涂炭!”   “自古心魔难除,想来是这个道理了。”六叔闻言点了点头,很快却说:“师兄,你的意思是,天外村有人起了心魔?”   “走吧,神君还在外头等着我们!”道长并没有继续往下说,他只是在心里把从前的事又推演了一遍,顿时觉得那些陈年老账,又有了新的解释!   如果说当年的捉持是为了给阿修罗界争领地,那么这个魔头,它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他们两个会勾结在一起,定是为利而聚,那么,这个“利”,又会是什么呢?   一时间,无数的问题涌上道长的心头,让他困惑不已……   再说此时,烛龙的元神却早已不在摘星观外的大陨石上了。   他原本就是故意支开他们,这个时候早已元神离体,去了天外村,只留下一个皮囊坐在这大石头上罢了!   天外村这个地方,还是隐身更方便些,至少人来了,不用藏头藏脚的,翻找个东西,偷听两句关键证词,也没什么不好!   而他这一次踏进天外村,就明显感觉到了这村子气场的巨大变化……   这个地方,天与地、清与浊、是与非,都似太极八卦的两半,一瞬间被彻底“翻盘扭转”了……   。 第八百八十四章:俘虏   “这地方的确不对劲!”   烛龙一进天外村,就感觉到了强烈的煞气。   这鼓气,和黑林子里的魔气,并不完全相同,还带着一丝异族的气味。   他在村子里不过须臾,便瞧见有一队人从不远处来。   这不是一队普通的人马,这些人都被绑了起来,身上都有伤,好像正被绑着往什么地方去。   旁边还有人正举着鞭子抽打他们。   那鞭子极狠,一下接着一下,他看见了那鞭子上浸透的油——这显然是下了狠手了!   “走!快走!”押解着凶相毕露,脸上带着一种青煞的戾气,看起来可怕如夜叉。   但分明,他们又的确是人。   烛龙一看见他们,心头就是一惊,于是就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往前走。   “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队伍里的人,大概是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灾祸,因此紧张极了,根本不肯往前走。   他们捏紧了拳头,站在原地,咬着牙关迎向鞭子,眼里全是愤怒的赤焰!   “干什么?!你们不是斩断了和我们的联系吗?那现在我们就送你们去死!”押解者冷哼一声,道:“背叛者,就是这个下场!”   “你们要杀了我们?!”俘虏们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   “难道你们还有存在的必要吗?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们已经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了!”   押解者冷笑,说着突然从队伍中扯出一个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俘虏,说:“是我给了你生命,供你吃穿,而现在,你却想要取而代之?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就该死!”   “我呸!”   “你胡说!”   “你们给过我们什么?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们当成过人来看待?”   他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下子引起了俘虏们的怒火!   他们义愤填膺,再顾不上自己此刻的处境是有多危险,直接就可本体们起了冲突。   他们的手虽然都被绑缚,脚上也待了重重的镣铐,但却仍旧想去和他们拼命。没有手,他们还有头,还有结实的胸板。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们也要斗争到底。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镜像人这些年受到的压制与盘剥,早已见他们推到了与本体们完全对立的反面,他们不求其他,只知道,要么死,要么自由,决不能再这样活着!   因为有这样的信念,即使是赤手空拳,毫无胜算,他们也愿意去拼上一拼。   “你们想干什么?现在就想死吗?”本体瞧见镜像人一个个地叫嚣起来,见事态有些失控,立刻拔出了腰间的匕首。   他原以为那寒光湛湛的利刃一露出来,那些镜像人一定会吓得犯耸后退,却不想他们反而愈发群情激奋!   “你来啊!你要么杀光我们!”他们大喊。   那个长的和押解者一模一样的镜像人,这时候突然发了狠,“啊——”地狂叫一声,朝着自己的本体就冲了上去,用自己的脑袋,嘭地一声,猛磕在本体的脑门上。   这一磕,本体直接就血流如注,捂着脑袋大叫起来。   他那脑袋,直接被磕开|瓢了!脑门上血肉模糊的一片,有些肉就好像糊烂了一样!甚至,那天灵盖也凹陷了下去,看起来,就好像是被磕出了一个大窟窿!   而这时候,镜像人却好像没什么事似的。   他本就是常年干体力活,这皮糙肉厚,加上平时经常被虐打,这种程度的疼痛,对他来说,就是小儿科,根本没什么影响!   “我他娘的干|死你姥姥!”本体见状,也登时发了狠,一只手捂着脑门,另一只手攥着刀子,朝着那镜像人的心窝子,就一刀猛扎了过去!   “小心——”众人见这刀子如此之快,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在,那镜像人倒是个好身手的,竟一下子就躲开了,轻轻松松的就化解了他的攻击。   不仅如此,他还顺势一抻双脚,拉直了脚镣,利用脚镣顺利拉倒了本体,让他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好!”烛龙在一旁瞧着双方这样斗起来,心里也忍不住为这镜像人的好身手喝彩。   “好——”俘虏们也几乎是同时发出了欢呼。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个押解者却看准了机会,一下子掏出了别在腰里的手枪,瞄准那镜像人,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记冷枪!   只听“砰”的一声,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们还没反应过来,那子弹就已经飞了出去。   “趴下!!!”那镜像人见状,立刻大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蹲下。   然而,一切还是太晚了,他们的速度终究快不过子弹。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工夫,那子弹就从镜像人的后脑勺射了进去,又从他的印堂里飞了出来……   。 第八百八十五章:一路逆行   “啊——”   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   众人看见那镜像人缓缓地倒下去,还没来得及惊恐,那人就又连放了两枪!   两枪,便是两条命!   这一晃眼的工夫,烛龙的眼前就死了三个!   这叫他无法淡定。   他原本并不想掺和这些凡俗之事,可却又见不得恶人占了上风,于是就在那人放出第三枪之前,伸手对他翻出了一个五雷印,一下子把他震得一恍惚,手里的枪也没拿稳,掉到了地上!   俘虏们见状,立刻上去抢枪,用自己的脚,把枪踢进了他们中间,然后围拢起来,将那枪和本体隔开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这时候,本体显然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看见自己的枪被镜像人抢了,顿时气急败坏,二话不说,就直接跑到旁边不远处的另一个押解者身边,把他的枪夺了过来,对着人群就是一阵乱扫!   “砰砰砰——砰砰砰——”   这一扫,人群里站在前排的,倒了七八个!   所有的俘虏都傻了眼!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会是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你们再敢动一下试试?再动一下,老子现在就他娘的毙了丫的!”他狂吼。   两只眼睛通红,一脸的戾气,看起来简直就是青面獠牙!   烛龙在旁边见他这样,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对着他就打了一个金刚劈雷掌,结果果真是掌风才到,他的背后就被打出了一缕黄气!   那黄气可不是普通的气,它竟是黄皮子的形状!   一出来,就立刻麻溜地往外逃,生怕自己被抓。   烛龙见状,岂有放过它的道理,一个飞身就截住了它,与它打了起来!   而此时,方才那杀人的本体,这时候也想突然泄了一口气似的,一下子倒了下来,整个人看着昏昏沉沉,宛如痴癫了一般!   “好大胆的畜生,竟然随意上人的身,造下此等杀孽!我岂能容你!”烛龙见这东西是个黄大仙,登时暴怒起来,对着那畜生就是一通雷打!   烛龙是神,自有通天的本事。这时候要罚这畜生,自然也属于是天罚。   这天罚中,最轻的,也就是这雷击之刑了。   此时烛龙一出手,就是五雷齐轰,天雷滚滚,一时间天地变色,电闪雷鸣,整个天幕之上,如遭雷暴,吓得所有人都蹲低了身子,谁也不敢大声说话!   “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的雷?这村子从来没有打过雷!”不论是镜像人还是本体,都吓得不轻。   “难道是这空间不稳了?要塌了?!”大家也顾不上打不打、闹不闹了,只担心这空间崩塌,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走,走!到黑林子里去!不然都得死在这里!”镜像人们反应过来,开始大喊。   众人听了,这才开始后撤。   黄皮子极狡猾,按下葫芦浮起瓢,身形忽闪,这一时间,烛龙没空与凡人解释,只打地鼠似的,不停朝黄皮子劈雷。   他手持雷令,把整个天外村都笼罩在一块巨大的雷网里。   黄皮子就是有滔天的本事,也绝不可能逃出升天!   而这劈雷,也是极有讲究的,既不能太重,又不能太轻。他还需要留一个活口,抓了这皮子问个究竟!   就在这时候,六叔和道长也已经通过黑林子,到了天外村的入口处。   他们刚踏进天外村,就看见这一大帮的人朝外涌。   他见他们神色惊恐,也吃了一惊,于是连忙拦住他们,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要换了平时,天外村的人看见不速之客,定不会轻饶。而现在,他们却只是一个劲儿地摆手,对着他就喊:“走!快走!这地方要塌了——”   “要塌了?!为什么要塌?出了什么事?!”六叔和道长一听这话,更觉得如堕云雾。   “不知道,突然就电闪雷鸣,太吓人了!我们这里从来没打过这么大的雷!太吓人了……”   说着,那几个人不再耽搁,拔腿就朝外跑去,也不管六叔他们的死活了!   “师兄,现在怎么办?”六叔见状,忙问。   混乱之中,所有的人都面带惊恐,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道长见状便说:“不管了,先进去看看再说!现在这些人跑了,我们反倒方便查案!”   “如果空间塌了怎么办?”六叔问。   “那就和那魔头还有那畜生同归于尽!”道长镇定自若。   “好!我们师兄弟死在一处,也值了!”   六叔听了这话,也连连点头,于是两人就一路逆行,凭着记忆,往天外村深处走去……   。 第八百八十六章:雷暴   要说这天外村里的人也是胆小,这一会的功夫,人还真全走空了。   六叔和道长进去后才发现,这村子里是真刮起了雷暴了!   这漫天惊雷,紫电密布,轰得这整个天外村里,如同暗夜。   要说这里是修罗场,只怕也有人会相信!   “师兄,这地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六叔也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景象,完全是吓傻了一般,也难怪这些天外村的村民扛不住,得跑!   “这样的阵仗,定是有人在度雷劫!”道长毕竟见多识广,一下子就瞧了个明白。   “雷劫?!”六叔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便激动起来,瞪着眼珠子喊道:“你是说这里有妖精?!”   “这样的雷,必是应劫而生!”道长又抬头瞧了瞧天色,然后便说:“且不管这些,我在这里已经感应到了捉持的气息,走,想办法把这畜生给揪出来!”   说罢,他不再耽搁,往村子的中心走去!   这时候,整个村子都笼罩在雷云之下,六叔瞧了半天,也没瞧出这里有什么不寻常的气。   他只是跟着自己的师兄往前走。   雷电忽闪,这里的一切也都跟着忽明忽暗。   六叔突然觉得恍惚,好像一踏进这村子,自己就忽然听不见了。耳朵里多了一股胀气,让他整个人都蒙蒙的,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快来……”道长朝他招手。   可是他的声音却很远很远。   明灭之间,六叔几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一切都摇晃起来,模糊起来……   “你干什么呢?傻了吗?”道长冲他喊,这时候也发觉了他的不对劲。   于是,连忙伸手在他眼前晃。   然而这时候他的反应却迟钝,即使瞧见了晃手,也给不出反应,整个人就像是被压制了一样!   “你……”道长见状,终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于是忙将他一把拉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直接掏出自己怀里的护身符,套到了他的脖子里。   “你别往里头去了,这里面的东西,你镇不住。就在这里等着!”说罢,道长不再迟疑,直接就抽剑向前,往雷电最密处去了!   “师……兄……”六叔拼尽全力,才喊出这两个字,想要竭力阻止他,叫他不要去。   然而,这声音却小得比蚊子叫还要小,别说是道长已经走远了,就是道长坐在他眼跟前,也未必能听得见!   再说,此刻他瞧见在村子中心,有一栋小楼,那屋子上空的云色,与周边有很大的不同,而那云色,对道长而言,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就是——捉持!   更令人意外的是,若是记忆准确,那么,那栋邪气缠绕的小楼,他们是曾经去过的,就是金奶奶的本体的家!!!   再说此时,烛龙已经捏住了那黄皮子的命门,将他给制服了。   这黄皮子也不是一般的俗物,它虽然被烛龙制服了,可却还在使劲挣扎,不停扑腾着他的四只爪子,呲牙裂嘴的想要扳回一城!   “畜生!你还是安分点好!”烛龙见状,冷哼一声,随即便照着那畜生的脑门,套了个金刚圈,把它束了起来。   这金刚圈能量极大,才一套到那东西的脖子上,那东西就瞬间老实了,现了人形!   那当真是一只老皮子!   看着那须发花白的模样,估摸着少说也有好几百岁的年纪。   有了金刚圈的威慑,他这时候眼巴巴地瞧着烛龙,一动也不敢乱动了。   烛龙见了,倒笑起来,说:“你在这天外村里,可是没少干好事啊!怎么如今倒老实了?”   “你、你想干什么?”黄皮子这时问得可怜巴巴,好像自己是什么良民,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我想干什么?我就想知道,你在这地方,是想干什么!”烛龙将他提溜得高高的,一直到自己的眼睛跟前,然后说:“你最好实话实说,是谁让你来的?”   “没、没有人。”黄皮子显然没打算说实话。   “哦?!”烛龙闻言挑眉,瞧着他便说:“你要是这么不老实,那我们只见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本想留你元神,但你若执迷不悟,那我也只好成全了你的义了!”   这话说得十分明显,说罢,他就一施法,收进了手里的圈子,一下子把那黄皮子勒得喘不上气来!   。 第八百八十七章:标记   “别、别……我说、我说!”   黄皮子虽然狡猾,但也不是什么扛得住事的硬骨头。   这时候瞧见烛龙的能力远在自己之上,立马就怂了,瞧着他就说:“是有人招我来的!不止是我,还有一大堆!”   “谁招你们的?怎么招的?老实说!”烛龙见他松了口,立刻追问。   “是、是……”黄皮子往四下望了望,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捉持大人,捉持大人回来了……”   烛龙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对于捉持的事,他知之甚少,这几千载的轮回,让他错过了许多大事。   关于这捉持,他脑子里的讯息,还停留在当年阿修罗界新晋首辅大臣通告四海,这件事情上。除此以外,便再没有任何其他了!   “捉持怎么了?”烛龙问。   “首辅大人虽困在伏邪塔中近百年,但一日也未曾忘记过复仇,现在,就是你们要倒霉的时候了!”黄皮子说起捉持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信和傲慢。   “捉持进过伏邪塔?”烛龙有些意外。   谁都知道伏邪塔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他说欠他的,一并都要还回来,谁也逃不掉!”黄皮子说罢,就问:“现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答案,可以放我走了吗?”   “我几时说要放你走?带我去捉持那里!立刻、马上!”烛龙直接下了命令。   黄皮子一听,这才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顿时破口大骂,咒骂烛龙是个不讲信誉的小人!   然而烛龙听了这话却只是笑笑,然后就点了他的声带,叫他暂时安静了下来!   而这时候,道长已经到了金奶奶的家。   他一到跟前,立刻就上去敲门。   其实这做法也是有心试探,想着这种时候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从家里逃出去,若是不肯逃的,那就定然是有问题的!   如今这屋子的周围,被这妖气所缠绕,他这一敲门,免不了有一场恶战!   “笃笃笃——笃笃笃——”   他虽在敲门,心中却也打鼓,正感觉紧张,就听见“吱嘎”一声,金奶奶本体家的门,打开了!   人果然没跑!道长一听见开门声,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找谁?”   还好,开门的并不是捉持,而是金奶奶本体。   她看起来仿佛比原先还要年轻一些,妖|媚一些。反正整个人的气质和原先是大不相同,看着也和金奶奶长得越发不像了!   “你找谁?”那一双眼睛警惕极了,而且似乎压根儿就不认识道长。   她瞧着他的时候,道长明确的感受到,她的身体里,早已住进了别的灵魂!   “我找金奶奶。”道长见他如此,便说:“她老人在家吗?”   “什么金奶奶?我不知道!”本体抚了抚自己的头发,表现得茶里茶气。   她身上的衣服很考究,道长的目光落到她上衣的衣角上,然后很快被那衣服上绣的一朵红色的花,吸引住了!   这朵花,只见花却不见叶,道长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曼殊沙华!   这,不就是当年捉持的独有标志吗?!   “捉持!你是捉持?!”道长一看见这标记,二话不说,就直接把手里的剑,架到了金奶奶本体的脖子里!   “啊呀——”他这剑一出手,那本体便立刻故作柔弱,连连摆手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第八百八十八章:九天之雷   “你就不必装模作样了!”   阿修罗界,男人貌丑,女人极美,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然而这芸芸众生,三界内外,总有特殊者。   捉持就是这个最最特殊的阿修罗!   他虽是男阿修罗,却有着比女人还美的相貌。那狭长有神的凤眼,冰雪般的脸颊,配上一头妖|娆的长发——他比阿修罗的任何一个女人而言,都盛得轻轻松松,毫无悬念!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当他落在凡人身上的时候,也一样会尽善尽美的让自己的“傀儡”变得漂亮起来!   金奶奶的本体虽然比金奶奶看起来年轻,但到底也是一大把的年纪,再怎么变美,也不可能是她现在这副模样,总显得突兀。   明白人一看,就知道这会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道长这时根本不理睬她这种模样。   他只是冷笑一声,道:“捉持,这么些年了,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谁不认识谁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金奶奶的本体还是不认。   她只是朝后缩了缩,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这老婆子倒是善于伪装,有那么一瞬间,道长甚至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误会她了!   然而很快的,那本体却趁他不备,突然出手,伸手一掌就打到了他的心口上!   这一掌,力道极大,他竟被打得元神一震,险些魂不附体,打到掉魂!   “你——”道长见状,不由一个踉跄,随即抬眼望向她,这才在她眼窝子里看见了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睛!   这眼睛,狭长乌黑,从深处透出一种,魔气来,哪怕只是一眼,也能让人惊出一身冷汗!   曾几何时,这双眼睛的主人风光无两,手指头一抬,就能要人性命。出行更是前呼后拥,身旁跟着鬼兵无数。   而现在,他却只能蜗居在此,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这样的一个人,要说他会心甘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没人会相信!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究竟想干什么?”这时候金奶奶本体也变了语气,瞧着他便厉声问道。   很显然,此时此刻,他已经撕去了伪装!   “果然是你!”道长这时也冷哼一声,道:“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你才对!”   道长说着,两人直接就打了起来!   这时候的金奶奶本体,根本就不是什么老婆子了,完全是男人的身手!   捉持虽然在伏邪塔受到封印,且元神破碎不全,但依旧是半神之体,功法远在道长之上。   他如今虽然只能附在人的身上,但还是厉害得很。   道长和他相斗,不过是几个来回,就渐渐败下阵来,但那捉持并没有缠斗,只说:“我无意杀你,你现在就离开,我饶你贱命!”   “嗬!”道长闻言却不为所动,只说:“自古邪不胜正!你少白日做梦!我就是豁出这条命去,也要正道!”   “好大的口气!”捉持冷笑一声,随即说道:“既然如此,要我定要成全你!受死吧!”   说着,他便抄起利刃,朝着道长猛砸过去!   他的力道极大、速度极快,道长避之不及,虽侧了身,却还是被划破了胳膊!   鬼蜮之人,见血便愈发弑杀。   捉持见道长胳膊上有血,眼珠子竟都跟着红了起来,失去理智一般,瞅准了他便猛扑上去,恨不能将他撕碎!   道长见状,顿时觉得不妙。   眼看着捉持手里的利器直逼自己的咽喉而来,他心中猛地一惊,突然觉得——自己的死期,或许就在眼前了!   凡人之躯,终究是敌不过神魔的。   道长就是再强,功法就是再胜,也无法与捉持相提并论!   但他并不惧怕,还是拔剑一横,脚踩七星步法,就迎了上去!   “就是死,也决不能叫这些妖邪得意忘形!”他咬牙往前冲,做好了万死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好在就在这个时候,烛龙已经处理完了自己手头的事情。   他瞥见了道长落难,连忙赶过来相救,一下子引动天雷,朝本体身上劈了过去!   九天之雷专劈奸佞,这一劈,金奶奶本体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滚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了!   可捉持却没有就此落败,他本是寄在那本体的身体里将养元神,此刻见本体被劈,便干脆甩脱了她,自己化身出来,直接一跃上云天,到了烛龙的跟前!   而此时,道长自然看不见这些。他见金奶奶本体被雷劈中倒在地上,便连忙过去瞧她,结果便发现这本体的身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死的,捉持的神一走,这身子竟然就快速腐化了!下去!   。 第八百八十九章:装睡的人   “怎么会这样?!”   金奶奶的本体,就这样在道长面前化为一副枯骨。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瞬之间!   这叫道长难以接受,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知道捉持不可能这么快就被雷劈死,因此连忙抬头望四周寻他。   然而他毕竟肉眼凡胎,这四维空间的高等生命体,除非他们化形给他看,否则他是看不见的!   再说此时,金奶奶的本体一死,整个天外村中的禁制便出现了变化。   六叔也终于得以喘息,缓了过来!   他一缓过来,也顾不上其他,连忙跑到了金奶奶的屋子跟前,结果他到的时候,正巧就看见了她被雷劈的那一幕!   “师兄!你没事吧?”六叔见道长跪在地上,连忙上去扶他。   “走!快走!”道长抬头,对着他便说:“这里的事情,我们管不了!”   “怎么回事?”六叔闻言云里雾里。   “这里已经被捉持和那魔头的人全都控制住了!”道长没有多说,只道:“难怪镜像人会输!现在看来,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把镜像人都救出来!”   六叔听了这话,才算有了章法,于是他们师兄弟二人便不再在村子里多逗留,而是往黑林子方向去了。   他们原本是打算去黑林子里调停,想法子把镜像人全都救出来,谁知到了黑林子一看,他们才发现——林子里漆黑一片,别说是人了,就是连个鬼,也一样没有!   话分两头,这边六叔他们跑到黑林子里去,另一头,陆楷风也突然上了倪曼的门,到了玄元精舍来!   “哟,这不是小陆嘛!”梅姨看见陆楷风,先是激熟稔地朝他打招呼,但很快的,她就想起了到这里面的事,表情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小曼在吗?我找她。”陆楷风看起来还和平常一模一样。   他的表情温和,看起来还是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   “小曼在楼上睡觉呢。”梅姨并不想让他就见到倪曼。   “没关系,那我在楼下等。”说着,他就直接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她是孕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睡醒呢!”梅姨为了打发他走,也是煞费苦心!   然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永远说服不了一个自我催眠的人。   陆楷风这时候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他看着梅姨只是笑了笑,然后就说:“没事,没事,我的时间也不值钱,我又没什么事。”   说着,他就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手机。   梅姨见他这么死皮赖脸的,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干脆说:“小陆,小曼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再纠缠她比较好!”   陆楷风没想到梅姨说的这么直白,不由一愣。   “你看,你也该有你自己的生活,这么死皮赖脸的,干什么?”梅姨倒是好,也不管人间爱听不爱听,趁着他没反应过来,一咕噜说了出来!   陆楷风呢,这时候虽然觉得尴尬,可却没有退缩的意思,反而说:“阿姨,我没关系,我就是答应了要带她出去转转的,总不能食言……”   。 第八百九十章:无边   “陆楷风,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倪曼挺着大肚子,坐在陆楷风的副驾驶上,突然觉得今天的他特别不同!   要不是刚才她看梅姨和陆楷风眼看着就要掐起来了,也不会拉着他出门!   “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陆楷风没有看她,只是一直盯着前头,严肃得吓人,“我早就想带你去了,一直没机会。”   “什么地方?”倪曼这时也没由来地心慌。   女人总有直觉,这种第六感,再准确不过!   “是个好地方。”陆楷风这时终于回过头来,瞧着她笑了。   然而这种笑诡谲得很,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温情在其中。   倪曼看见他这笑容,竟然没由来的后背发冷,这种二十多度的天气,冷得直哆嗦!   “我不想去了,你送我回家吧!”倪曼瞧这车子渐渐往出城的方向去,心中顿生警觉,于是便说:“我不太舒服,不想去了。”   “哪里不舒服?”陆楷风闻言并没有改变方向只是问。   他问这话的时候,脚下还加大了油门的力度,让车子一下子冲了出去!   这可吓坏了倪曼!   她使劲抓紧扶手,然后就惊恐地回头,瞪着他,问:“陆楷风!你疯了吗?”   “你坚持一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陆楷风还是这样说。   他没有作任何解释,也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疯狂地开车,横冲直撞的,往城外去!   倪曼这时候,已经完全慌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除了拉紧扶手,护住肚子里的孩子,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而陆楷风此时,也显然不会给她任何机会去做什么!   他已经疯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   倪曼在他眼中,别说是爱了,就连普通人的喜欢也找不着!   嫉|妒,使他面目全非,变得丑陋。   倪曼甚至觉得自己压根儿就不认识眼前这个失去理智的男人!   “陆楷风,有话好好说,你开的太快了!我害怕!”出城路上,有一段路正在施工,陆楷风本来应该绕过去,然而他却冲了路障,直接冲进了工地里去!   因为是休息日,又是午休时间,所以工地里并没有人。   他开着车,在坑坑洼洼地路面上横冲直撞,享受这种颠簸带来的破坏感,两只眼睛瞪得通红,看起来像是一个偏执的疯子!   “陆——楷——”   倪曼苦不堪言,然而却不敢激怒他。   按原先她的脾气,是绝不可能忍的,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这一回,她只能示弱。   “忍一忍,再忍一忍,马上就到了!”陆楷风还是那句话,说罢就不再理睬她,只一心往前冲,就好像后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追赶他似的!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   那雨初时还只是零星几滴,渐渐的便大了。   整个天空,布满了阴霾,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陆楷风,我求求你了,我害怕——”倪曼这时终于完全崩溃了,抓着安全带,一下子哭了起来。   她是真的害怕,然而陆楷风却并不在乎,他只是让车子在凿满了洞的水泥路面上跳跃,横冲直撞,眼睛发红,偏执得发狂。   “求求你,求求你……”就在这个时候,倪曼的肚子开始传来一阵阵绞痛。   她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动得厉害,忍不住痛哭起来。   “你要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求求你,求求你……”   “伤害?!你们娘俩,我疼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陆楷风笑着说。   然而这个笑,一样吓人。   雨越下越大,车越开越颠,倪曼的肚子也越来越疼。   挣扎过后,她渐渐绝望,不再求他,而是努力稳住身体,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悄悄按下高朗的号码,打了过去……   这一刻,他已经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阿朗,接电话,求求你接电话……”她哭着在心里祈求。   然而,这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没有人听。   她不知道,这时候的高朗,不过是一具躯壳罢了,而她寄托了希望的那个人,还在天外村里鏖|战,只怕根本不会知道她的状况!   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渐渐地不动了,剧烈的疼痛将她包裹,拽入深渊,终于还是让她陷入了无边的昏黑之中……   。 第八百九十一章:不止这些   “孩子,我的孩子……”   当倪曼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绑在一张大床|上。   手和脚,都被束得紧紧的。   陆楷风就坐在床前,静静地看着她。   “陆楷风,你到底想干什么?”她一看见他,登时又哭了起来,“我的孩子,求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她哭着向他恳求,期待着他能有所恻隐。   然而他此刻却是一副铁石模样,根本就不为所动!   “孩子?那是高朗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凭什么救它?”他的头发因为淋了雨,紧紧贴在脑门上,一绺一绺的,看着像个十足的变|态。   这时候的他,显然已经完全没有了从前的温柔。   他只是冷笑,盯着她高高隆起的肚皮,笑得诡谲!   “多像坟包啊!”都说相由心生,这时候的他变得青面獠牙,看着丑陋得像鬼王面具上那个恶鬼!!!   “陆楷风,我求求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放过我的孩子吧!我的肚子真的好痛,我要看医生!”倪曼显然还没搞清楚状况,还想叫陆楷风放过自己。   “情分?!我们有什么情分?!”果然,他这话一出口,倪曼便感觉向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他说着,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肚皮,然后说:“这里头要是我的种,兴许我会考虑留他一命的!”   “陆楷风,你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从前你不是这样的!”倪曼这时候虽然被绑着,可脑子里却渐渐清醒过来!   “人是会变的!”陆楷风听了这话,却恶狠狠的说。   “你究竟想做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倪曼闻言,觉得还是弄清楚这里的具体情况比较好!   “这是我们的婚房,怎么样,喜欢吗?”陆楷风说着,欺身向前,将两条胳膊撑到了倪曼跟前。   “你说什么?!”倪曼瞧着他,再瞧瞧周围的一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这屋子里,一切都是白的。   被子,床、墙,都是白色。而且,这里并没有多余的任何家具!   要说这是婚房,实在差点意思,要说这是殓房,倒挺像的。   倪曼这时就像是只待宰的猪,带着一个大大的肚子,躺在那里无助又可怜。   “小曼,我这么爱你,你怎么舍得去做别人的妻子,去给别人生儿育女?”   陆楷风伸手抚上她的唇。   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游移,动作不似从前般温和,只让人觉得全身发麻。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我今天就要把你变成我的!”说着,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一个俯身,吻住了她!   “唔——唔——”倪曼咬紧牙关,说什么也不肯叫他得逞。   然而走到这一步,做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倪曼这时,只有自求多福了!   “你放过我吧,陆楷风,求求你放过我把……”   她哭着,在心里默念。   陆楷风的吻,已经落到了她的脸上。   细密的,一个接着一个,像要把她的整张脸都打上印记是的,肆无忌惮!   倪曼虽然觉得恶心无比,却也只能默默承受。   唯一一丝侥幸是,她觉得他会仅只于这些。毕竟他曾受过伤,这是不可逆转的事。   然而她还是年轻了,她不知道,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父老乡亲们,   为扶持更多更优质的文学作品,爱奇艺文学将对用户进行合并升级。升级后文学会员用户将获得同等时长的爱奇艺黄金会员权益,原爱奇艺黄金会员用户也将同时享有一应文学的阅读权益;对于半年后仍未转化的文学会员用户,拟停止相关服务,直接赠送剩余时长的黄金会员。   支持原创,打击盗版、抄袭与灌水等行为,爱奇艺文学始终与广大读者、作者一起共同维护网络文学行业的健康发展,感谢大家对爱奇艺文学的信任与支持。   。 第八百九十二章:痛打落水狗   892   “我在伏邪塔待了这几年,如今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了吗?是个人都想来坏我的好事,未免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捉持在云端,瞧见烛龙丝毫不觉得恐慌。反倒冷笑一声,略显轻蔑地说:“哪里来的地仙散仙,也敢在本君面前造次!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这话说的狂妄至极。   自天地初开至今,还没有人敢这样与烛龙说话。   他闻言,忍不住为之感到好笑,因而把手中的枪一横,直接说道:“听你这么大的口气。想必是许久没有刷过牙了。既然是从伏邪塔出来的,还是好好洗个澡,去去晦气才好!”   说罢,他不再多言,抡起棒子就朝捉持头上砸去!   他们两人所站的云层底下,就是一条大河。   烛龙这话,明显就是要将捉持打到河里去,然后痛打着条落水狗!   若论战斗力,他与原先的捉持可以说是不分上下。   但如今捉持被关了,许久又夺了神魂,若以他自己的实力相拼,是绝对打不过烛龙的。   只是此时,烛龙并不知道捉持的身份,他只是觉得奇怪——有什么人进了伏邪塔之后还能跑出来的?   谁都知道,这伏邪塔能炼化一切妖物,只要七七四十九个大轮回,就可以让其中的一切化为灰烬。   任凭你是何等的功法高强,到了这里也一样,要歇菜。伏邪塔,就是这天地间再厉害不过的万魔之狱!   绝没有人能从这个地方逃出去,无论是多厉害的妖魔,只要进了伏邪塔,就绝没有在逃出生天的可能了。即使是仙,一旦误入也一样无法脱身。   就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地方。现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却说自己是从那里跑出来的。   这叫他难以置信,决心要看一看这个人的虚实。   毕竟,在他看来,这个人要么是在吹牛说大话,要么就是这天地间真的出了会毁天灭地的大灾祸了!   存了这样的想法,烛龙在与他相斗的时候,手段便比以往更为霹雳,并没有留下丝毫的回旋余地。   而捉持呢,其实也就是嘴上叫的凶。   他虽然在那本体的身上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到底也没织出多少元神来,真到的实枪实弹打的时候,他哪里是烛龙的对手?   烛龙一出手,接连劈了好几掌,又是掌又是棍的,能量极大,引动天地,很快就把他切豆腐似的,打得抬不起头来,一路向下跌,一直落到了水面上!   捉持的时候心里虽恨,可无奈自己能量不足,根本招架不住,更别说是还手了,完全处于挨打的状态之下。   烛龙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但也知道他绝非善类。这时候下手毫不留情,果真如他所说,那般将他如落水狗一般按在水里痛打!   只看他捏住捉持就像捏一只小鸡仔似的,打了一阵之后,又拎着他就在水面上来来回回乒乒乓乓的甩,那动作、那幅度简直比甩干机还要利索。   捉持被他摔得七荤八素,只觉得头晕目眩、胃里翻腾,没多少一会儿功夫就开始口吐白沫了。   “好没意思!”烛龙见他败得这么快,顿时来了一句,“你倒是还手啊!”   这时的捉持狼狈不堪,全身上下都被雷给劈焦了,方才又和筷子一样,被人放在水里搅,早已搅得是魂不附体。   比那被哪吒甩死的龙王三太子没好到哪里去,要不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会儿怕是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了。   “你不过是趁人之危,要不是老子落难了,岂会受你这样的犬类欺负!”捉持缓了半天才嘴硬道。   他早已没了刚才的神气,这时候精疲力竭,只剩下半条命了。   他见自己不是烛龙的对手,知道不能硬拼只能智取,于是干脆使出最后一丝力气,趁烛龙不备,拼命挣脱,然后佯装落败而逃,一路引着他往村后的山谷里去!   却说这天外村,虽然是个特殊的空间,但这里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当初查建勇他们在设计村子的时候,也是前有照后有靠,做了极好的风水布置。   捉持这个时候已经在村子里呆了一段时间,他对整个天外村所处的空间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他知道,自己若是想要获胜,唯一的胜算就在村后这个山谷之中。   这个地方的磁场与别处不同。不论谁到了这个地方都使不出法力来,一旦法力受到压制,那么烛龙的优势也就没有了。到那时候他或可一拼……   。 第八百九十三章:一个人   “师兄,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正当烛龙和捉持你追我赶的时候,六叔和道长在黑林子里,却是一头雾水。   刚才逃出去的那些人,怎么都像人间蒸发了似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不论是本体还是镜像人,他们都是可以离开天外村的,没理由一走出来,人就不见了!   这时候的黑林子,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可怕!   林子里死一般的寂静,黑得如同子夜!   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连一丝虫鸣鸟叫都没有!   这片林子,好像突然真空了!   “有、有人在吗?”六叔试探性地叫了一句。   他迟疑地往前迈了两步,那脚跨出去的时候,满是疑虑。   他们都见识过黑林子的邪性,知道这地方的厉害,此时此刻,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尤其烛龙刚和他们说过这魔头的事,他们现在对黑林子的恐惧,远比以前更甚!   谁都有自己心底最恐惧的东西。对六叔和道长来说,比捉持更厉害的魔,显然令他们感到恐惧。   “青山,”道长见六叔要往前走,忙一把拉住了他,“别急着朝前走。”   “怎么了?”六叔见师兄拉自己,心头顿时“咯噔”一下!   “别走。”道长只轻声叮嘱了一句,随即便用眼神暗示,挑眉往自己的左前方使了个眼色。   六叔见状会意,连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结果便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在前头不远处一棵树的树干跟前,背对他们,站着一个黑衣服的“人”!   那人看起来只有一米出头,小孩子的体型,浑身黑皴皴的,脑袋耷拉着,垂得极低。   可你若说这是小孩子,可他身上的衣着打扮,却又分明是个大人,而且,是个极干瘦的大人!   这黑黑的林子,黑黑的土地,配上黑皴皴的人,怪异恐怖到了极致的画面,让六叔吓得,差点没把自己给送走!   “那、那是个什么东西?!”六叔结结巴巴地问。   “走,去看看!”道长这时候已经稳住了心神。   他悄无声息地抽了剑,然后就提着剑,往前头去了!   这短短的十来米,从来没像此刻这般漫长过。   六叔跟在自己师兄身后,不知怎的,脑海中冒出的,竟是自己之前在那些古墓陪葬坑里看到的干|尸!   那些头顶被灌了水银的干|尸!   这些胡思乱想,让他越发忐忑,走路的时候,脚下都哆嗦!   这可是六叔啊!在焚尸炉前都吃得下饭去的六叔啊!可现在,他却怂得腿肚子发抖!整个耳蜗里,全是自己心脏砰砰狂跳的声音!   脚下,是枯叶被踩碎的窸窣声。   终于,在漫长的“蚁步”之后,他们俩走到了那东西的跟前,只差一步,就能瞧见正面的模样了。   可就在这当口,两人却停了下来,谁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师兄……”六叔压着嗓子喊了一句。   谁知他这话才喊出口,道长就突然一动,一个扭身就跳到了那东西的正面,对着它就大喝了一声!   “喝——”   道长喊得如雷犇,声音一下子震彻整个林子。   六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道长已经一脚踢翻了眼前那个东西。   一个干枯的人头,一下子滚到了他的脚跟前……   乡亲们,《玄元街8号》的有声书上线啦!   如果看书太累,听书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尤其是,这本有声书的制作实在精良,我自己也有在听,背景音,环境声都是一级棒,几位声优的声线也是迷人。   如果你想感受到一个更立体的“玄元街八号”,不妨去看看吧!   。 第八百九十四章:墓碑   “嚯——”   那人头一直滚到六叔的脚指头跟前,吓得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算是……”六叔瞧着那干枯的人头,心砰砰直跳。   那人头上的两只大黑窟窿眼,正对着他,与他四目相对!   这着实有些吓人。   六叔和他对视了有一会儿,才将那脑袋往外踢了踢,把他给送远了些。   “这人是被吸干的!”道长这时终于开了口。   他已然收了剑,但眼神中的忧色却更浓了。   “吸干的?!”六叔一听这话,忙低头细看。   只见这骷髅的确像是脱水蔬菜干似的,周身的水分都被抽干了。肌肉组织虽然都在,却像风干牛肉,形态性质都发生了改变!   “嗯,”道长点了点头,说:“能把人变成这样的,不是捉持就是那魔头!”   “捉持不是刚才……”六叔想说不可能是捉持,因为他有不在场证明。人证就是他们俩。   “如果不是捉持,那就只能是那魔头了!”道长对他的想法也很认同。   “师兄,你说……那些人会不会……”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六叔心上萌生,让他不寒而栗!   “不知道,”道长摇了摇头,只说:“刚才我们来的时候,林子里的确没有这具干尸。如果真是他们,那么,再往前,一定还会有这样的情况!”   说着,他便继续往前走去。   这时候,林子里越发的黑,六叔和道长两个,也是提心吊胆!   他们心里其实都在打鼓,谁都知道,要是这干尸真是那魔头方才吸的,那就说明,此刻那魔头就在这里……   人在紧张的时候,耳蜗里会充斥这砰砰地心跳声。   现在的六叔和道长,就是这样。他们俩虽然一直在朝前走,可实际却是大气都不敢出,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不知不觉间,给他们感觉自己已经一脚踏进了魔域,前面等待他们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脚下,树叶脆裂的声音,是此刻唯一的真实感。   也不知这样过去了多久,当他们往前又走了数十米之后,他们的眼前赫然出现了惊悚异常的一幕——   无数个同刚才那“小人”一样的“人”,正背对着他们而立,密密麻麻地一片,高高低低,全都耷拉着脑袋,从背后看起来,就好像没有脑袋一样!   那一件件看着极宽松的水灰色大棉袄,远远望去,真如同无数重墓碑,层层叠叠的,看着阴森可怖。   一种阴气,从地底下钻出来。爬藤似的,攀上他们的脚,让他们打心底里冷出来!那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再说此时,烛龙和捉持也到了后山。   捉持本就是有意引他,这时候到了后山,登时就不跑了,反而故意落到了那片强磁场区,朝着烛龙叫嚣起来!   “你这宵小,方才是我一时失手,如今你可敢和我再打?”捉持指着烛龙便喊。   烛龙闻言,只是冷哼,随即便说:“我怕你不成?”   说罢,便直接飞身向下,落到了捉持的对面!   捉持见他落下,顿时窃喜,想着自己的计策成了,于是不等他站稳,就冲了上去,发了狠与他扭打在了一起……   父老乡亲们,今天我家中有突发状况,需要请假一下,明日再更,不好意思!   。 第八百九十五章:紫金葫芦   “卑鄙——”   捉持一扑上去,就直冲着烛龙的耳朵咬了上去。   烛龙始料未及,被他一口咬得见了血,整个人顿时一跳,条件反射似的,猛然出掌,对着捉持的心口就是一掌,直接震碎了他的心脉!   捉持随之飞了出去,一口血喷在烛龙的战袍上。   “你、你……”他见他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不由吃了一惊。   “你引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依靠这里的磁场镇住我?你也未免将我想得太简单了些!”   烛龙其实早已看穿了他的诡计。   之所以跟他前来,完全是为了把对天外村的损失降到最低。   这会儿到了后山,这才是他施展功夫的广阔舞台。   那一张过后,只见他快步上前,冲到捉持面前,一把抓起捉持的领子,就将他拎了起来,然后猛地甩向后山的石壁!   这里的石壁尖锐,许多地方戳起,那模样看着都疼!   只听“砰”的一声——捉持被他重重地摔上去,嶙峋的石壁顿时崩出道道裂痕,山顶的细石沙土应声而落。   甚至,整个大地都为之震颤!   普通人要是这样来一下,恐怕这时候早就死了!   紧接着,捉持便倒下去,一下子砸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大坑!   这一顿摔砸,让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所有的零部件全都散了架,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什么人帮你掏出伏邪塔的?你最好现在就照实说!否则,绝没有好日子过!”烛龙走到他面前,直接说。   “没有人。”捉持见状,却只是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说道。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觉得这话我会相信吗?”烛龙冷笑。   自打他们俩交了手,烛龙便越发肯定,仅凭捉持目前的能力状态,是绝不可能自行冲出伏邪塔的!   除非是有人暗中相助,否则绝不可能!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捉持这是倒是很冷静。完全是一种见惯了大场面的模样!   “哦?这么说来,你是打算一个人死扛到底了?”烛龙闻言挑眉。   “你要杀便杀!”捉持这是只一仰脖子,说道。   “好大的口气!”烛龙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没直接再次上手,将他拎小鸡似的提溜了起来,“我希望你不会为了自己今天的选择而后悔!”   “你想干什么?”捉持有些慌了,一触到烛龙的眼神,他便感觉到这件事,是大不妙了!   “我想干什么?”他的慌,烛龙尽收眼底,因而表情越发戏谑。   “你不需要知道我想干什么,你只要清楚自己是在干什么,就足够了!”烛龙又说。   这话一说完,他便再度将捉持抛了出去。   只是这一回,不是往石壁上砸,而是直接往空中抛,抛得高高的,然后突然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紫金葫芦,放在手心里,然后默念了一句咒语,那巴掌般大小的葫芦,一下子变大了,变得人脑袋那么大!   “行了,你啊,进去待着吧!既然是从伏邪塔逃出来的,那你也该回伏邪塔去了!”说着,他便拔了葫芦上的塞子,抛到空中,见捉持一下子收了进去!   捉持呢,几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背后传来一阵强大的后吸力,让他根本来不及反抗,就直接被吸了进去!   不过是片刻须臾,葫芦便再次落到了烛龙的手上。   烛龙见状立刻塞紧了盖子,还颇为高兴地拿起来掂了掂,才对着眼前的紫金葫芦喊话,道:“好啦,你就安安心心的待在这葫芦里,我会尽快把你送去伏邪塔的!”   说着,不等捉持做出反应,就直接把紫金葫芦再度变小,收进了自己的袖笼里去。   捉持一被收服,整个天外村的气场顿时清朗了不少。   虽还存着些魔气未散,但总体而言,却比方才好了不少。   这叫烛龙感到欣慰,然而正当他打算离开的时候,心口却倏地一疼,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他连忙低头掐指,这才突然意识到——倪曼可能出事了!   。 第八百九十六章:走火入魔   “你在干什么——”   陆楷风正想朝倪曼下手,烛龙的声音就如洪钟般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这时候的倪曼,已经停止了反抗,如一条躺在砧板上的鱼,一动不动。   她的脸上泪水横流,眼睛紧紧地闭着,显然已经完全绝望了!   要不是这时候她身上还盖着一条薄薄的毯子,只怕……   烛龙被眼前的景象气得发抖,要不是陆楷风只是个凡人,他早就一掌劈死他了!   “你在干什么?把你的脏手从她身上挪开!”他咬牙说道,脸上青筋凸暴,后槽牙咬得吱嘎作响。   他看见她的手脚都被绳子勒红了,心里恨不能一记捏死陆楷风!   “朗哥!朗哥——”倪曼这时也终于反应过来,她嚎啕大哭,整个人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秒,彻底崩溃了!   她从来没有遭过这样的罪,受过这样的侮|辱。对她来说,这一个多小时的遭遇,简直是地狱般的折磨,而且是长达一个世纪的折磨!   “朗哥救救我——我活不成了……”她痛哭嚎啕,撕心裂肺。   这话更让烛龙心如刀绞!   他听了这话,两只拳头不自觉地就捏紧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陆楷风,居然是个这样卑鄙无耻的人!   “陆楷风,你会为你今天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他咬牙切齿地指着陆楷风说。   说罢,便直接上前,想要去扯陆楷风。   “怎么?你心疼了?”然而这时的陆楷风,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他笑起来,整张脸竟显得有些狰狞,看起来邪性极了!   烛龙一看他印堂处一片青乌,顿时就明白了过来——这家伙,身上的气,很不对!   “你现在不清醒,我不与你争论!”烛龙没有多言,直接伸手拉他,想把他从倪曼身上扯下来,谁知这一扯,竟发现这个凡人,力气大极了,他这么一下,压根儿就扯不动!!!   “你——”烛龙见状,愈发确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于是又多加了两成力来拉他,结果发现他依旧文思不动,脸上甚至还多了一抹挑衅戏谑的表情!   “你入魔了?!”烛龙抬头瞧他的眼睛,这才发现这陆楷风的瞳色不对,明显比一般人偏深!   “你眼力不错,恭喜你,答对了!”陆楷风闻言一笑,紧接着便率先出手,趁烛龙不备,直接一掌打了上去!   烛龙也不是吃素的,他见陆楷风出手,连忙将身子一侧,躲过他的掌风,然后趁机抓住他后背上的衣服,咬牙大吼一声,使出浑身之力,将陆楷风横甩了出去!   这时候的陆楷风,早已不是陆楷风了,他被魔夺身,早已失去了理智!   只看他借着飞出去的这股劲,顺势便一个回旋落到了地上,而后,便再次向他袭来!   他这拳头伸出去的时候,像一把利剑,直朝着烛龙就刺过去!   所谓魔,是指夺人生命,且障碍善事之恶鬼神。   魔的能力,远在一般的妖鬼之上。他们的法力,有些甚至可以和远古神相抗衡!   比如说眼前的这一个,他就不是普通的魔,他是一个可以凭一己之力打开伏邪塔,放走捉持的魔!   这样的一个魔,他与烛龙的法力高低,一时之间,只怕是难分高下的。   更何况现在,在这间屋子里,烛龙并不像他这么放得开。   烛龙的心里始终顾忌倪曼,而眼前这个入了魔的陆楷风,则不会考虑这么多!   因此他们俩交手的时候,明显陆楷风打得更无拘无束,而烛龙则是束手束脚,顾虑重重。   一个全情投入,拳拳到肉,另一个却是一招一式都收着力,结果可想而知。   这你推我挡,拳脚相向的过程中,烛龙吃了不少亏,虽然都是皮肉伤,落在倪曼眼里却还是心疼得很!   “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她大喊。还以为他们俩是在为了自己争风吃醋,却根本不知道,这是正与邪的较量!   烛龙听见她喊,心中担忧他动了胎气,于是只好先一步朝窗前去,引着陆楷风从破窗跳了出去……   乡亲们,今天降温,我在外奔波,有些冻着了,这会儿有点发烧,实在撑不住了,要早点休息,这两三天更新不及时,还请见谅!   。 八百九十七章:迷蒙   897   “你倒是挺仗义!”   陆楷风见烛龙跳下去,这时倒也不迟疑,立刻就跟着跳了下去。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落在白湾别墅的草丛中,倒是四平八稳,才刚落地就立刻扭打起来。   这一神一魔,似乎旗鼓相当。两人借了凡人的身子,都像是戴上了厚厚的手套绣花,并不能使出全力。   陆楷风落地后,脸上的黑煞之气越发浓重。一道黑色的竖纹,突然从眉心里生出来,似一根悬针直插发际!   这是魔气入心的表现。   烛龙见他如此,便知道这人已经留不得了。魔气一旦入心,就是救回来人也已经废了。   更何况,这世上一切祸福皆有机缘。陆楷风既然能够让魔气入心,就说明他的心本就有足以使大地溃败的蚁穴!   而那,就是魔气最好的温床。   降妖除魔,除恶务尽,是道家的本分。雷霆之威,霹雳手段,是除魔的原则。   从看到黑色悬针纹的那一刻起,烛龙就不再将陆楷风和这魔头割裂开来,而是直接对他下了死手。   “魔头!你伤天害理,杀生无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本神定要替天行道,将你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说罢,他便拔剑相向,手中之剑如一道白练,直逼陆楷风而去。   而陆楷风闻言,却只是戏谑一笑。随即便说:“那也要先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困住本君。”   说着他便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召唤魔刀,随即与烛龙厮杀起来。   这一打,就是天地变色,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卷地而起,一时间天地间都变得迷朦起来,混沌一片!   他们俩谁也没有手下留情。   每一招都奔着杀人而去。   所谓刀剑无眼,如此激烈的斗争之下,两人的身上很快都挂了彩。   然而,这两人却也都不在乎。毕竟这不过是具皮囊,与他们而言并无多少意义。   “说!你当初打破壁垒,闯入其他时空究竟是为了什么?”打斗中,烛龙将魔头逼入角落,将自己的剑架在他的脖颈上问。   他此刻严肃的吓人,那表情简直能吓哭孩子。但那魔头看见了却毫无反应,只费力的以魔刀相抵,试图逃脱。   “别白费力气了。我既然有这本事,把你抵在这,就有本事让你逃不脱。”烛龙说道。   然而那魔头听后却并不理他,只将手中的魔刀一横。变为一块钢板,对着他的心口就是一掌!   魔刀之中,本身就被魔头封印了能量。此刻他才一拍,身上就沾染了魔气,叫他不得不松手,对着自己做简单的净化。   魔气不比其他东西,他的攻击是无孔不入的。只要你心中有任何的私心杂念,等它落到你身上的时候,就能通过你浑身上下的任何一个毛孔钻入,然后游走至心脉之中,变得和陆楷风一样。   “不论你的计划是什么,我都绝不会让你得逞。”那魔头这一刀,到时让烛龙想起了倪曼腹中的胎儿,于是立刻调集能量,再次向他发动进攻。   而这时候那魔头却好像也突然想到了什么,竟放着自己这一些优势不管,直接一收手里的兵器,往地上砸了一颗迷魂珠,将周围数十米之内变得一片漆黑,然后就借着这份掩护逃走了!   烛龙见状,并没有去追。而是立刻返身回到了楼上,去解倪曼身上了绳子。   这时候她依然动弹不得,身上虽然盖了一条薄毯子。但整个人的轮廓还是看得十分清晰,尤其是那高高耸起的肚子。   她的衣服全都散落在地上,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言自明。   她一看见烛龙就哭成了泪人,整间屋子里都是她痛苦的嚎啕声。   然而烛龙之时却像听不见似的,只是快速去解被绑在床头和床尾的死结。   他看起来面无表情,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要怎么活?我活不下去了……”   当所有的绳索被解开的那一刻,倪曼扑进烛龙怀里,撕心裂肺的哭着。   “我不干净了……我……我对不起你……”   “没有不干净。你在我眼中是最好的。”烛龙安慰她。   “不、不!不是这样!”她红着一双眼,崩溃的指着自己颤声说:“这里,还有这里,这里、这里……我觉得好恶心,我过不了我自己那一关!”   她语无伦次,窝在他的怀里,神色仓皇失措,显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和惊吓,疯了一般。   这些话让烛龙肝肠寸断。   “不要胡思乱想。”他伸手捂住她的耳朵,强迫他看着自己。   “我怎么办?怎么办……”然而此时此刻倪曼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她只是不停的喃喃,一双手抓着他的衣领颤抖着。   那模样着实令人肝肠寸断。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心口从来没有这样疼过。忍不住一把扳起她的下巴,二话不说的吻住了她!   他吻她,前所未有的炽热。   当他触到她温软的唇,便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失控。只深深的深深的吻下去,好像要把她吃进肚子里去一样。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心口怦怦狂跳,一种燥|热从耳朵根升上来,让他的脸不自觉的变得通红……   “小曼不要怕,什么都不要怕。有我在你身边,我永远都在,我会永远保护你……”一吻终结,他紧紧的拥住她。在她耳畔轻声说道……   。 第八百九十八章:柳宿   “为什么会这样?他从前这么好的一个人……”   倪曼在烛龙怀里,抖若筛糠。   她遭此大难,心里个中滋味,简直不能光用苦楚二字来概括。   “别想这么多,如今你肚子里的孩子最重要,不要动了胎气。”烛龙拥着她,心里的忧虑,其实远比她多!   他也不知道,自己今日为何会如此失控。   在这之前,他不过觉得这是高朗的女人,高朗的孩子,自己有义务要给予照顾,但现在,却又觉得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如果只是为了义务,又何必吻她?   唇是热的,吻是真的,骗不了人。   他感觉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跳得像现在这样厉害!   即使只是这样静静的与她相拥,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极快,也分不清是他自己的感觉,还是这具属于高朗的身体的感觉!   “我真是罪孽深重,我不该去招惹他的……”倪曼蹙眉,说着便又要哭起来。   “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错,”烛龙抬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光,说道:“这地方气不对,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精舍去吧!”   “这里不对?!”倪曼一听这话,紧张起来。   “别怕。”烛龙见她草木皆兵,忙安抚道:“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你累不累?靠在我怀里睡一会儿,睡醒了,也就到家了……”   说着,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只看手这么一抬,她立刻就头一歪,靠在他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烛龙见她睡着,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将她放回了枕头上,然后便将自己的手放到了她的肚子上!   他想要感应她腹中胎儿的情况,孰料手一放上去,澎湃的魔气就立刻将他的神识弹了回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让他心悸,感觉那一瞬间,连心脉都受到了影响!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魔气?!”这叫烛龙惊心!   此时此刻,倪曼腹中的魔气,比上一回他感应时,多出了近百倍!   短短两日,魔气竟然增长如此迅速,这问题实在棘手!   他还没想到根除这腹中魔气的方法,谁知就又横生出了这样的枝节,事情,似乎正朝着一个不好的方向发展!   “这孩子必须要杀!”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烛龙闻言不由一颤,随即转头循声望去。   只看柳宿星君斜靠在他身后,正挑眉瞧着他!   他长得正如他的名字,一道好看的长眉,配着清秀出尘的五官,精致好看地简直像是没有性别!   “你来干什么?”烛龙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   “自然紫微帝君叫我来的,”柳宿和烛龙平日里就是密友,这时候说话也毫无拘束,他歪着脑袋瞧了一眼昏睡中的倪曼,然后说:“你怎么想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这时候,烛龙却没这个闲情逸致与他扯些有的没的。   “来得不算久,不过该看的都没有错过!”柳宿戏谑地笑了笑。   “什么是该看的?”他这话让烛龙的脸冷得能结成冰。   “反正就是你烛龙神君不想让我看的呗!”柳宿又笑,玩世不|恭。   “别胡说八道!”烛龙有些心虚,凶了他一句。   然而这话却丝毫没有起到效果。   柳宿还是笑,甚至笑得更凶了!他看着他,满脸的玩味。   “你笑什么?”这叫烛龙有些生气。   “没什么,我就是想不通,你在为难什么!”柳宿闻言这才收敛了笑意,瞅着他说:“这孩子留不得,杀了便是!你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杀了?”烛龙不悦。   “他现在是半神半魔,一旦出生,就是毁天灭地,没有人能担得起这个结果!”柳宿这时换了表情,一脸严肃地对他说:“你要是下不了手,我可以代劳!”   。 第八百九十九章:私心   899   “你不要胡来,这件事我自有章法。”   烛龙瞧着柳宿,一脸严肃,周身的肌肉,仿佛一下子紧绷了起来。   “这一点都不像你。”柳宿听了这话,却只挑眉耸了耸肩,说:“要说你没有私心,我不信。”   “这与私心无关。”烛龙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私心这一说。   “这孩子是无辜的,不论是哪个孩子、谁的孩子,我都不会这么做。”他正色瞧着柳宿说:“我们完全可以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这件事。”   “你有多少把握?你要知道不是每件事,都能够给你机会去试的。也不是每件事都有两全之法的。有些事,往往只有一次机会,不成功便成仁。”柳宿这时也严肃起来。   他这人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可真较真起来却又是极严肃的,并不好说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烛龙点了点头,说:“现在这孩子才六个月,离他足月尚有一段时日。这段时间足够我们想出办法来了。”   “你总该有两套计划。凡事都有个万一,不是吗?”柳宿有些无奈地说:“你总不能叫天下人都为他陪葬吧?   “我自然会尽我全力保他们母子平安。”烛龙知道,他说的是实话。然而还是说:“我不会让天下人为他陪葬,若以后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我自会亲手了结这一切!”   他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柳宿知道再多说也是一样,干脆话锋一转,瞧了一眼沉睡中的倪曼,说:“还说你没有私心。我还从没看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的!”   此时烛龙听了柳宿这话,倒也不反驳了,只抿着嘴不说话。   他这时候看起来心情颇为不悦。   “你从前对那些女仙,可不是现在这个态度。”柳宿这时又兀自嘀咕:“这女子长得平平无奇。也不知是哪里打动你了。”   这话叫烛龙不由翻了个白眼。   “我觉得她还不及子姬漂亮。”柳宿就像看不懂似的,继续搞事情。   大约是觉得柳宿说的有些多了,恨不能直接对他下了逐客令叫他走。但两人毕竟是多年好友,自然不可能为这点事就翻脸。更何况柳宿本也就是为了他好,他要是赶他走,反倒显得自己不识好歹了。   “真是千年的铁疙瘩开了花。不动情则已,一动情天崩地裂啊!”柳宿这时见他不说话,就继续拿他寻开心。   一句接着一句的调侃,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打算。   “别胡说八道了。”终于烛龙听不下去,白了他一眼,说:“与其在这里胡诌,你倒不如与我一同想想办法。看看究竟有什么方法能救这孩子一命!”   “我还是那句话,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柳宿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虽然死一人,但却可造福万千人类。也是此子的造化福德,你若觉得亏欠,来世补偿便是!叫司命星君编个好的命簿,让他荣华富贵,财官双美,也就齐全了。”   柳宿说的是实话。   但却不是烛龙想听的话,他听后只是不停地说:“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我不管你有什么办法。我只能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如果你还没想出办法。那就不要怪我出手了。这也是紫微大帝的意思。”柳宿说道。   “多谢。”烛龙听了这话,伸手对他作了一揖。   “谢我做什么?”柳宿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定是你求情。要不也不会有这一个月的时间。”烛龙说道。   “少臭美了。”柳宿这时笑起来,只举起两根手指头,说:“欠我两坛酒!”   烛龙听了这话不由笑起来。   她冲他点了点头,说:“我宫里的酒,随你尽数搬去便是!”   “这可是你说的!”柳宿一听,高兴起来,说着便要抬脚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如龙见他要离开,连忙叫住了他。   “自然是去搬酒。”柳宿也丝毫不客气。   “现在?!”他很意外,原本他还想将他留下来,一同好好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你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我去喝顿酒,约莫一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就醒了。到时候再来找你!”   柳宿倒是洒脱,说完果然就走了。并没有再多做停留。只留下烛龙一个人,对着他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 第九百章:风干   900   “师兄,我们怎么办?”   当六叔看到黑林子里着无数具干尸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六神无主了。   那一重又一重水灰色衣服组成的墓碑,看起来恐怖至极。   他们甚至不需要走到正面,就已经知道了这些尸体会是什么样的状况。   一切必定都和第一具尸首一样,全成了风干的腊肉。   这些人就是从天外村里走出来的村民。   其中有几个,还是六叔和道长都认得的。   想到方才他们还在天外村的入口处打过照面,前后加起来不过是一个小时的光景,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这一切更叫人不寒而栗。   这黑林子里显然来了东西。这东西能力很强,且极度需要能量。否则他也不会把人都直接吸空了。   “林子里一定有东西。”道长这时也无比警惕,他的目光向四周逡巡着。   一种直觉告诉他,就在这黑林子的深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正蛰伏着妖物。   他们在寻找妖物,而妖物也在时刻窥探着他们。六叔他们都知道,这绝不是普通的山精野怪。它的身上也沾满了这黑林子的魔气。   六叔是去过那魔头的地下洞府的,因此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魔头。   “定是那畜生干的!”他咬牙说道,都笃定极了!   “他现在显然不在这里。”道长又仔细的看了一圈,才说:“此地不宜久留。走吧,我们先走出去,再想办法来处理这里的事。”   “也好,禀报一下神君,看看他有没有法子。”六叔这时怂的很,一听师兄说要走,跑的比谁都快。   实在是在黑林子里的景象太过恐怖,他想想自己也不过是肉体凡胎,再如何强悍也不能与魔相抗衡。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等死罢了。   一旦走得晚了一些,被那魔头察觉,到时候想要逃走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道长这时其实也有这种顾虑。   然而这两人往前走了没几步,就倏地发现——周遭的黑气一下子浓重起来!   浓如黑墨的气,从林子的四面八方向他们涌来。才不过一瞬间,就将他们困在了这片林子里!   “屏住呼吸,这雾不对!”道长顿时警觉起来。   他发现,这黑色浓雾中有着一股特殊的气味。她再问了一下,就感觉自己脑中一阵恍惚,似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师兄……”六叔这时症状与他差不多。   只不过他起初没有防备,吸的多了些。此刻不仅是欢呼连连,腿脚都有些不听使唤,站不住了一般,连忙去抓道长的衣袖。   谁知他这一抓,却发现身边的人骨头脆得像枯柴一般,才这样搭了一下,整个一条胳膊就折了瞬间掉了下来!   “师兄!你怎么……”六叔见状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连忙凑近了,仔细去看自己师兄的脸。结果却发现他的脸也一下子变了。   变得就像那些风干牛肉一般,成了干尸。   “师兄!师兄!!!”六叔见状着急起来,连忙抓着道长的衣袖,抓着他使劲摇晃起来。   谁知这才一摇,他脖子上的脑袋就像是断了似的。直接把他一声滚落下来,滚进了六叔的怀里!   六叔见状不由尖叫。   他大惊失色,整张脸一瞬间吓到变形。   然而就在这时,他又突然发现,放在林子里那些不动的干尸,这时候竟全都咔咔地活动起来。与僵尸一般,动作僵硬的朝他走了过来……   。 第九百零一章:枯树   人类的渺小在于,你总以为自己的眼睛可以看清整个世界,殊不知,你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浅薄如纸。   世人只以为冰山那一角是真相,却意识不到,真正的全貌,在海平面之下!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样子。它另有一扇门,通往真实的多维度世界!   黑林子里的迷雾一起,一切都变得不同。   六叔看见眼前这些干尸动起来,一个一个,关节僵硬,虽然背对着他们,却还是朝他们围拢过来,用一种倒走的方式,向他们逼近!   六叔见状,慌忙从地上捡起一根较粗的枯树枝想要自卫。   林子里的雾,越发浓重,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无数的黑雾从地底下钻出来——这里是魔的主场!   六叔见状,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进了死胡同了。人家都说“进退维谷”,可他却是根本没有退路!   黑林子这地方除了闯过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老天保佑,也许他们可以全身而退!   “师兄,他们怎么活了?!不是已经死了吗?”他问这话的时候,好像已经忘了刚才发生的事,忘了自己方才看见的一切,忘了那个同干尸一般的师兄!!!   “也许之前的只是幻觉!”他自欺欺人。   对他而言,道长就是主心骨,遇上事了,师兄就是依靠。   而且,他这师兄也的确从来没让他失望过,那基本就是有求必应,每回他遇上难处,他总会及时出手,从不会让他孤身犯险。   正因为如此,他总觉得,师兄就是他的靠山,是他最安全的后盾!   谁知这回,他这话说出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回应!   “师兄、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眼看着那些干尸越靠越近,这叫他心里越发没底,虽然知道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六叔还是慌忙扭头朝后望,这才发现——师兄不见了!!!   “师兄……”身后的世界,是渺无边际的黑。六叔仿佛站在一片黑色的深海里,一眼看不到边。   “师兄——”他大喊,然而,林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回音。   他的身后,似乎延伸出千万条路,每一条都幽黑可怕,通往地下世界……   两个人的时候,尚且觉得恐慌,如今只剩下一个人,就更不必说了!   那心脏,跳得发疯一下,全身的血管,都因为收缩太过剧烈而感到发酸发疼。   然而这时候,他的心情却又很复杂。   他想要找回师兄,却又不敢往那些路上去!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些路背后,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   六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许久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也许,相比一个风干的师兄,倒还是失踪的师兄更容易让人接受!   形势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去伤春悲秋。   他正发慌,干尸们就已经到了眼前。   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转了过来,所有的干尸,都狰狞着一张脸,正恶狠狠地瞧着他!   他们眼珠子,早已成了空洞的一片,然而他还是能看见一种凶恶的眼神,从那两个空洞|里|射|出,令人不寒而栗!   这些高高低低的干尸,仍旧有高矮胖瘦,他瞧着他们,努力想将他们与原先天外村里那些鲜活的生命联系起来,然而一切却已经失去了意义!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友谊,现在,就更谈不上交情了!   六叔瞧着他们,一退再退,已经退到了林子的边缘,他没有路可以走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举起了手里的树枝,对着他们做出了一个起势的动作!   “我们本无仇怨,我原也不想与你们为敌。但既然你们咄咄相逼,那就做个了断吧!”六叔一咬牙,喊道。   说罢,他便捏着手里的枯树枝,冲了上去!   风往脸上刮,吹起他有些花白的头发。   他捏紧了拳头,一个飞身上前,对着他们便是一记横扫,攻他们下路,将这些干尸全都扫倒在了地上!   干尸本就脆得很,一摔在地上就碎成了几截。   六叔见状,心中略松了一口气,想着他们也并非不可战胜,便感觉自己来了劲头,于是忙一个打挺,翻起身继续与后头那些干尸缠斗。   这一场仗,看着倒是好打。   那些干尸脆得跟饼干似的,根本禁不住他的拳脚,几乎没费多少工夫,就放倒了一大片,将林子里打得尘土飞扬的!   “看来也不过如此!”六叔瞧着自己脚下那些碎了的干尸,心中正这么想着,却突然感觉到一阵邪风,林子里响起了一种怪异的铃声……   。 第九百零二章:堕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铃声而来的,是一阵狂放的笑。   那笑声好像自带黑气,听得人浑身发冷,像是整个被魔气缠绕了起来!   “什么人?是谁在说话!”六叔警惕地抬头,望向周遭,结果便瞧见不远处一条幽深的小径上,走出一个人来。   那人被浓雾裹挟,只露出一双脚。   那脚上穿着一双蒲鞋,小腿上绑着布带子,一副出家人的打扮。   在他的脚边,还有一截露出来的金属棍棒。   那棍棒的底端,有一莲花座,上头雕了佛陀,看着倒有些像是西游记里,唐僧手中的金刚杖。   虽然只看见了底端,但由此仍不难推断——方才那“铃铃”声,就是从这金刚杖上传出来的!   “什么人?”六叔见这打扮,不由觉得奇怪。   他心中寻思:是什么出家人,竟会在这种魔气浸染的地方出现?   佛家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看来便是这个意思——这僧人,定然是个堕僧!   “铃铃”声还在继续,那堕僧离他越来越近。   起初是只能看见一双脚,渐渐的,便可以看清他的腿,还有他手中垂下的一串佛珠!   那佛珠乌黑,每一颗上都散发出浓重的黑气。   六叔一看这珠子,便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晕眩起来。   “你不要过来!”六叔这时感觉到了危险,他再次竖起手中的枯树枝,对着那堕僧就是一通挥舞,“你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干什么?”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堕僧低沉的声音从浓雾后头传出来。   黑暗中,隐隐地出现了他整个人的轮廓。   六叔分明瞧见,他的头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尖顶斗笠,在斗笠的旁边,是九环禅杖!   那禅杖原本该是金色,可现在却暗黑一片,看着脏得很!   “你一个出家人,与魔为伍,难道不觉得羞耻吗?”六叔听他念,只觉得毛骨悚然,不由得又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找个障碍物躲起来。   然而此时,那堕僧已经完全走出了迷雾,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见帽檐压得低低的,整个脸上的五官,沉没在黑暗之中,压根儿瞧不清楚。   一种浓烈的魔气,从他身上发散出来,由内而外,看着恐怖极了。   六叔见此情形,慌忙往后撤了一步,紧张地问:“你是什么人?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究竟是什么人?”这一次,那堕僧终于开了口。   他一砸手中的禅杖,冷笑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问我,是什么人?”   说着,他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和六叔年轻时一模一样的脸!!!   这脸虽然白皙,看着却冷冽阴郁,六叔见了,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后退时脚下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不!不!这不可能!”他慌乱得摇头,整个人哆嗦起来,指着他便说:“你是魔!你是魔!你不是我——”   “看看这张脸吧,何必自欺欺人?你心里很清楚,我就是你!”那堕僧说着,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冷声说道:“万魔由心起,你能看见我,就说明了你心里有魔!”   “你胡说!”六叔闻言,伸手抓起地上的土,朝着堕僧就砸了过去,骂道:“我一心向道,怎会有你这样打扮的心魔!”   “你一心向道?哈哈哈哈——”六叔的话,义正辞严,然而那堕僧闻言却只是狂笑起来,指着他便说:“自欺欺人!你问问你自己的心,当真这么问心无愧吗?”   这一声喝,如同洪钟,震得六叔耳蜗炸裂般的疼起来,不由跌下去,脑袋重重地砸到了地上,这一砸,那地面竟似会波动一样,拖着他的身子,陷落下去……   。 第九百零三章:天津卫   何为心魔?   便是一个人的执念所成。   当你执着过了头,成了妄念,那便是你的心魔!   世人都有执念,深埋在心底。有时会忘记,有时又浮起,但永远不会消失!   黑林子里的土,在这一刻变得柔软,如沼泽般潮湿。   六叔不断下陷,终于穿透了地面,陷落到下一层空间,坠落再坠落,再一次落到了地上!   然而这一次,他看见的,却是晚清时的景象。   他看见自己跌坐在一条青石板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到处是沿街摊贩的叫卖声。   那一声声叫卖,带着浓重的天津卫口音,叫六叔顿觉得莫名其妙!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六叔望着周遭的一切,突然意识到,自己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怎么样才能出去?”他毕竟是老玩家了,自然不可能像那些新手一样慌张。   他知道自己一定是中了迷魂阵,元神被困。这时候惊慌失措无济于事,只有尽快破阵,才能脱身。   于是,他干脆爬起来,开始仔细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想尽快弄清楚这幻境的关窍……   与此同时,其实道长的遭遇,几乎与他相同。   他也在斗败了僵尸之后,见到了堕僧,可却没有像他师弟一样,和堕僧对话,而是一言不合,直接与他打了起来。   要说这堕僧的功法,也实属高强,道长在他跟前,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还在拳脚之间吃了不少暗亏!。   道长在这江湖上行走了这一二百年,上回像这样感觉到无力,还是近百年前与捉持的那场决斗!   这一回遇上堕僧,并不是他状态最好的时候。虽然一直在练功,可他年纪毕竟大了,体力同二十几岁的小伙子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   而他的对手,却是魔!   这种较量,实在是实力悬殊。要不是堕僧似乎根本无意要杀他,恐怕他早已见了阎王爷了!   “你不必白费心思!”两人交手不过三十个来回,堕僧便失去了耐性,一掌将他打飞出去,直接让他砸到了数十米开外的地上!   “你打不过我的!”堕僧瞧着他,只说:“我要踩死你,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我呸!自古邪不胜正!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魔头屈服!”道长闻言只骂了一声,道:“你一个出家之人,竟然与魔为伍,简直是佛家之耻!”   这话说得刚烈,显然也触到了这堕僧的痛处。   他闻言,顿时脸色铁青,不再多言,而是只见将手中的禅杖一横,朝着道长施力道:“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看看你又是如何战胜你的心魔的!”   说罢,他的禅杖里便放出一股魔气,一下子击中了道长的眉心,让他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也跌入到和六叔相似的幻魇当中去了……   天津渡东临渤海,古称陈塘关。到后来退海成地,明成祖朱棣又在此凿城设卫、屯兵存粮,改称天津卫。   这里距京|城二百四十里,控扼南北运河,水旱两路的码头,诸行百业齐聚,乃是第一等钱粮浩大的去处,可谓是鱼龙混杂,虽也热闹喧嚣,可却与京中的热闹繁华截然不同。   有别于六叔的一脸蒙圈,道长掉进来之后却是一下子认出了这里——天津卫!!!   。 第九百零四章:臭   “师兄?!师兄,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道长一掉下去,就被他师弟给发现了。   此时他俩一起坐在大街旁边,地上还放着一个破碗。   道长瞧见六叔,正要问话,却看见旁边走过一个人,直接往他们俩的碗里各扔了一个铜板。   这铜板砸在碗里脆生生的响,听得道长恍如隔世。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日色,更觉得恍惚,一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师兄,是你吗?是你吗?你看看我!看看我!”六叔见自己身边这个“乞丐”,长得这么像他的师兄,连忙拽着他问个不停。   他其实也不确定,甚至起初都没在意自己身边还躺着这么个人。要不是后来道长突然坐起来,还险些打翻了六叔跟前的碗,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注意到边上的这个人!   这时候道长傻愣愣的,也不说话,六叔一时倒有些吃不准了,生怕只是人有相似!   “是天津卫啊!”终于,道长幽幽地开了口。   他感慨了半晌,才转头看一旁的六叔。   他的神色复杂极了,瞧着他师弟的眼睛,似乎也在猜测,这幻境中的师弟,是幻影还是真实。   梦如人生,人生如梦,这近百年的浮浮沉沉,到头来就如一场梦。梦醒之分,不过剩下一个自己罢了!   就像眼前这情景,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见到自己走在这天津卫的青石板街上……而如今,一切都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当下!   “我们为什么会到天津卫来?”六叔这时大约已经凭着这双眼睛认准了道长。   “如果我没猜错,那我们现在是在我的记忆里!”道长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确定,还是说了一句。   “在师兄你的记忆里?!怎么会?!”六叔诧异极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来了……”道长闻言,没有多言,只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师弟,这一局,会很难,出不出得去,就要凭我们的本事了!”   “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你这说得我,云里雾里的!”六叔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心里没底。   他一直以为,这就是魔做出来的幻境。可现在道长这话,倒好像是自己一开始就想错了,这并不是幻境,而是这老天爷一早安排好了,他们注定要面对的一场试炼!   所谓“九河下稍天津卫”,天津二字后面所跟的“卫”字,其实是明朝的一种军制,大致可以类比为当今的“师、团”等等。   天津是京畿门户,同时也是对外的海上门户,历朝历代,对这里都有在这里屯兵的习惯。到了道光年间,由于洋人滋事不断,皇上更是在这里屯以重兵,以守卫京畿。   特殊的地里位置,优越的渡口条件,使得这天津卫成了整个北方地区货物贸易的集散地,不仅国内优质的丝绸、瓷器从这里走向世界,西方的鸦片福寿膏,也在这里交易!   甚至可以说,天津就是当下北方最大的鸦片走|私口岸和贸易市场,在天津上岸的鸦片多流向京|城和广大内陆地区。   这样的一个地方,会有一些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其实不用想就知道!   却说此时六叔在天津卫,也是很快就被这块神奇的土地所吸引,发觉这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特殊的气味,臭臭的,而且油性很大,很不寻常!   这种味道并不是虚浮在天津卫上空的,而像是沁色一样,早就渗透到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之中,又从土地里泛上来,发散出去。   于是,空气中管空气中的弥漫,土地里管土地里的发散,亮着交相呼应,熏得人酸涩难受,浑身上下都不舒坦!   “师兄,这是什么味道啊?你从前来这里是做什么呢?”六叔一闻到这股味道就揉眼睛肉鼻子的,难受极了。   谁想道长这时却淡定,只站起身,说:“走吧,我带你到处转转,这可是个好地方!”   。 第九百零五章:福寿   道长上一回来天津卫的时候,还是个二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儿。   那一次,他是随着自己的父亲和师父一起来的,上京途中,在天津卫靠岸歇脚,过了一晚上。   那时候,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家眷朋友,一大帮子人。   刚上岸时的那些具体的细节,道长几乎全都记不清了,只有他爹玉和淳和他师父北辰子两个当时的一段对话,倒是烙铁似的,深深的烙进了他的心里!   “这是什么味儿啊?这太阳还没完全落山呢,雾气怎么就这么重了?”当时一上岸,道长就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他这话倒是无心,可一旁的师父和父亲听了,脸色却很凝重,他们什么都没有说,可表情中却又说明了一切。   “咳、咳咳咳——”母亲大病初愈,身子还虚,这地方的烟气大得,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夫人,你没事吧?要不咱们回船上去?”道长在一旁搀着她,见她咳得厉害,不由担心起来。   “咳咳、咳咳……不碍事,咳咳……”玉夫人咳得不停,几乎不能说话,虽有心宽慰,却无力发声。   “云天,给你娘拿块面巾遮一遮,这是福寿、膏混了桐油的味道!”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父亲玉和淳开了口。   “什么?这是福寿|膏?!福寿、膏怎么和桐油一起……”道长闻言惊诧。   “这是销毁福寿|膏的唯一方法!”玉和淳别与深意地望了前头的北辰子一眼,才说:“最近直隶总督的琦善大人正在天津。他受皇上的委派,前来天津,就是专门来查禁烟土的。”   “爹,这事你怎么知道的?”道长听了,不由问道。   “这么大快人心的事,全天下谁不知道?我看也就你们这个混小子不知道了吧!”玉和淳没有多做解释,只接着说:“琦善大人禁烟,那是雷厉风行,他到天津卫没多久,便从停靠在大沽口的闽广洋船上起获了烟土十六万两!”   “竟有这么多?那……那这些烟土现在都烧了吗?”道长一听到十六万两,吃了一惊。   “福寿膏这东西害人不浅,自然是要销毁的!”   “我听人家说,他们在天津的小西关南运河边教场附近那片空场上,支起了十几口大铁锅,锅内注满桐油,锅底则堆着木柴,整整烧了两天,才算烧完!”   玉和淳说这话时,神情与平时很不同,竟透着少年人的激昂。   “所以这味道,就是销毁福寿、膏留下的?”北辰子终于开了口。   “是啊,琦善大人禁烟的决心,可不是闹着玩的,”玉和淳捋了捋胡子,接着说:“这福寿|膏,弄得多少人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再不销毁,只怕国将不国!”   “走吧,咱们到前头去走走,趁着太阳还没落山,咱们先投了店,再找个地方去吃点东西!”北辰子闻言,没有多说,只朝前头摆了摆手。   玉和淳闻言即刻默默点头,于是不动声色地走到北辰子身边,紧接着两人便甩开了道长他们好一段距离,只自顾自地走在了前头。   道长见他们如此料定他们两个必定有要紧事商量,因此不敢就这样轻易地追上去,只好扶着母亲,不远不近的跟着。   就这样,他们走成了两拨人马。   玉和淳和北辰子一队远远走在前面,道长则搀着母亲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他们这样走了许久,道长虽然搀着母亲,却一直在想父亲和师父商议的事。正暗暗揣测,便看见他师父北辰子朝他招了招手   “师父,你叫我啊?”这一下,道长高兴了。   “嗯,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去外头转转。”北辰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手里,似乎还攥着一张发黄的小纸片。   “这是什么?”道长看见了,立刻问。   “没什么,”北辰子见他问,先是一愣,随即快速将小纸片揣进了兜里,轻描淡写地说:“你且先去吧,我和你爹还有话要说!”   。 第九百零六章:嘉善居   在天津卫的大街上走了不多时,道长就带着六叔,在河西的嘉善居里坐了下来。   这是一家老馆子,在天津卫颇负盛名。   这馆子挺大,上下两层,有大堂有雅间,大堂正南还有一个戏台子,颇具规格。   饭点一到,馆子里人头攒动,几乎座无虚席,光跑堂传菜的伙计就有二十多个,就这样,上菜的速度还被嫌慢。   道长到了这里,即可熟门熟路地捡了一张靠角落的位子坐下,一边吃菜一边听着当地人讲今古、论是非,倒也颇有一番趣味。   天津人性格幽默风趣,又兼具北方人的直爽热情,听着他们说话,就算不说什么特别的,也一样觉得有趣,似在听相声一般,连筷下的饭菜也跟着变得可口了不少。   “师兄,这什么地方啊?咱们为什么会到这地方来?”六叔跟着师兄在这幻境里吃吃喝喝,也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反正这饭菜,也是虚幻,吃半天,吃了个寂|寞!   然而这也是他们难得的逍遥时光了,六叔感觉很放松,也算是享受这种老电影似的感受。   然而,这份感受却没有维持太久。却说他们正吃着,门口迎宾的小二就突然提高嗓门喊了一声:“黄二爷到——”   这话一出,方才还熙熙攘攘的大厅,霎时一片寂静。在场所有的人都停了筷子、住了口,一双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大摇大摆走进来的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约莫四十多岁,穿着绸褂子,瓜皮帽上镶着上好的和田白玉,脑袋后头耷拉着大长的红穗子,足有一尺多长!   这是八旗子弟才有的装束,可这位黄二爷看着,却并不像是满人。他的左脸上有好长一道疤瘌,从眼尾一直开到嘴角,皱隆着,看着十分吓人!   六叔一看清他的脸,差点没“呵”地叫出声来,连忙举起手里的酒杯,倒了一口来压压惊。   再说此时,那黄二爷已经走到了大厅的中央。   他见所有人都停在那里,像是定了格,齐刷刷地望着自己,便突然停下步子,动作夸张地故意往四下看了看。   紧接着,他便一扬手,露出手上的白玉扳指,嚷道:“嘿!我说!都看着我干嘛呢!哦,我脸上有花儿啊?不吃饭啦?吃!吃!都吃!干嘛呢这是!看耍猴啊!”   这话明明是语带戾气,可用天津话念出来,听上去却透着一股子滑稽。   可六叔觉得滑稽,大厅里的其他人却似乎丝毫不觉得滑稽,反而都战战兢兢地举起了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刺激!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没有人敢把筷子往菜碟子里戳!   气氛略显尴尬,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厅里还是一片死寂。   这叫黄二烦躁起来,挠着帽子外头的那半截后脑勺,再次嚷起来:“嘿!你黄爷现在说话不好使了是嘛?缺了八辈儿的!你们这饭是不打算吃了是嘛?跟你好说好道的不管用是吧?不吃都给我滚!”   “哟哟哟!黄爷、黄爷!您这是干嘛地啊!这都是些乡巴佬,没见过世面,好不容易见您老一回,总少不得要多看两眼!吃饭来的,您可千万别动气!”   掌柜一听这阵势,连忙跑出来打圆场,只看他圈着黄二爷的胳膊,一脸谄媚地陪着笑,全然是一副狗腿子的嘴脸。   “切!这瞎么虎眼的,你在这儿胡沁什么呢!”黄二冷哼,可话是这么说,他脸上却似乎露了笑,就连他那条长疤瘌也跟着扯动。   “黄爷,我这吃傻带涅的,哪敢唬弄您啊!”掌柜又是陪笑,哈着腰道:“您就甭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了,上头可有人等着您啊!”   这话一出,这黄二才算想起自己的正经事来,于是伸手一摸后脑脖,道:“嘿!耐千刀的!你爷爷倒把这正事给忘了!走!前头带路!”   “哎!哎!黄爷您受累,抬、抬抬脚!”掌柜一听这话,才算松了一口气,连忙亲自引着他往楼上去了。   待他上了楼,拐进了雅间,大厅里的那些食客才算松快下来。   只看他们一丢手上的筷子,口中不约而同地小声咒骂道:“呸!什么狗烂儿玩意儿!”   道长见了这情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默默地吃饭,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   六叔倒是觉得新奇,人虽然走了,他那双眼睛却还盯着黄二爷消失的那个楼梯口,不知在寻思些什么。   “师兄,你说上面的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他见自己的师兄只埋首吃饭,便忍不住问。   谁知,没等到道长开口,就听旁边一桌的一个壮高个自顾自地骂上了!   “狗东西!也就是敢欺欺咱们!那到了洋毛子跟前,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狗样!”壮高个看起来三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这会儿说着话,只看他的拳头捏得吱嘎作响,恨不能将那黄二生吞活剥了!   “你少说两句不着调的吧!瞎参乎嘛?”他身旁一个稍年长些的,听了这话,不由皱眉,“最近他那些烟馆子都被查封了,脾气正不好,你可别犯愣,撞枪口上!”   “怕他什么?琦善大人在这里,我看他还能蹦跶几天!呸!”壮高个是个不听劝的,还骂。   “你可别瞎么虎眼的,我可听人家说了,他那几个地下的暗馆子可全都开着呢!一个没关!”说着,稍年长的冲那大高个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去,压低声音道:“你觉得这是为嘛?你觉着今儿他上这里来是见谁?”   。 第九百零七章:走一遍   “他见谁你知道?谁啊?”   瘦子的话引起了大高个的好奇,同时也引起了旁边六叔的关注。   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是在幻境里,所以他的动作比平时夸张不少,偷听的时候,脸几乎侧了一半,就差直接坐到他们那一桌上去了!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还在这里干什么?”瘦子瞟了他一眼,突然又故作神秘地说:“不过,我琢磨着,他这暗烟馆子能开下去,和上头怕是不能没有关系吧?”   “听你这意思……他这是和上头的人吃饭?”那大高个闻言挑眉,一只手还不忘朝上指了指,意味十分明显。   道长在一旁听了这话,这时终于望了桌对面的六叔一眼,说道:“师弟,他们说他们的,咱们吃咱们的。别耽误了吃饭。”   “都是假的。”六叔这是不由吐槽。   “感觉是真的。”道长笑了笑,说着,他夹了一大筷子饽饽熬鱼,放到了六叔碗里,说:“这贴饽饽熬鱼可是这天津卫的名菜,你尝尝。”   “这不就是鱼锅饼子么?和徐州地锅鸡一个意思!”说起这地锅鸡,六叔倒是喜欢得很!   “比地锅鸡还好吃些!你看这饽饽,是棒子面发的,”道长见他这么说,像是故意逗他似的,道:“这色泽金黄,底部焦脆,又沾了鱼汤,又鲜又脆,好吃着呢!”   “师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写文案了?是打算去做美食博主吗?”六叔听了这话,不由笑着朝他翻了一个白眼。   他正要继续转头听方才那一桌人说话,却发现他们几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他们人呢?!”六叔觉得不可思议。   “走了!”道长这时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鱼饼,说:“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何必去听别人说?”   “也是,”六叔一听这话,突然觉得自己的确是舍近求远了,于是只问:“那师兄你说,这个黄二爷,他上楼见的人是谁?”   “自然不是一般人!”道长这时脸色却很凝重。   他顿了很久,才放下手里的筷子,说:“其实我当初之所以会来天津卫,是为了查福寿|膏的事。”   “福寿|膏?!”六叔闻言,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开始认真听了起来。   “嗯,此事说来话长,”道长点了点头,说:“我们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当初我曾经经历过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照着原先的样子走一遍,我们才有机会出去!”   “那既然如此,咱们就别管对不对了,至少试着走一走吧?”六叔一听这话,立刻腾地站了起来,对着道长一招手,问:“师兄,下一步是什么?咱们现在就去!”   “那下一步,我们就该上茅房了!”道长半真半假地说。   “啊?!”六叔闻言一愣,明显觉察到了师兄话里的玩笑成分,于是说:“师兄,你这是上的假茅房吧?”   “我们在嘉善居,曾经发生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道长听了这话,只好叹了口气,说:“福寿|膏这东西,可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它是魔,蛊惑人的心智,残害人性命的工具……”   “所以,这开烟馆子的黄二爷,是魔的鹰犬?”六叔闻言,心头一沉,试探着问。   。 第九百零八章:纸片   却说当年,道长随着他师父北辰子,在这嘉善居里,也是闯了一番龙潭虎穴的。   这嘉善居,可谓是卧虎藏龙,远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的!   它不是普通的酒楼,它是整个天津卫的缩影。   其间的一切人事物,盘根错节,复杂至极。远非一个普通人所能玩得转的!   当时他们师徒二人接着上茅房的便利,趁旁人不注意,就悄悄摸上了二楼。   这嘉善居的二楼全是雅间,极其讲究私密性,整个二楼被他们设计得像个迷宫。   他们俩运气不错,在这二楼的走廊转悠了没多久,便遇上了传菜伙计。   他们见状,就跟在他身后,结果果然找到了黄二所在的包间。   那包间位置极佳,却并不十分隐秘。北辰子见了是在这地方,心中不由生出一丝失望,总觉得这可能就是一次普通的饭局,根本见不着他想要见的人!   “师父,我们不进去吗?”当时道长见北辰子将自己拦在门外,不由觉得奇怪。   “不急!且先看看再说。”说着,北辰子手作道指,朝着木墙隔板隔空画了一个圈,这木板上霎时就出现了一圈光,似镜子一般,将里头的情形顿时展露无遗!   只见这黄二背对着门,朝北坐着,对着自己的对面一个劲儿地点头哈腰,似哈巴狗一般,全无方才在大堂里的威风!   “他这是和谁磕头呢?”道长看了半天,忍不住嘀咕。   从他的眼睛里看过去,朝南的位置上根本就没有人!黄二对着空气讨好,看起来真是诡异得可怕!   整个房间里,除了他黄二,根本什么人都没有!黄二这通跪拜的,难道不是人,是鬼?!   这想法让道长觉得后背发凉,他转头去看师父,想要和他探讨,却看见他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一团!   “什么也没有啊!”道长比手画脚,用气音说道。   北辰子闻言,瞟了他一眼,只对他作了个噤声的动作,便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只见那黄二一个人在里头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口中更是喋喋不断,对着那团空气像酬恩人似的那么谢着。   “大人,上一回我得了您的指点,事先将那批烟土转移了,这才保下了这批宝贝!最近这段日子,朝廷查得严,风头太紧了,我那几家暗烟馆生意也是清淡,一天也见不着几个人,您说说可怎么办才好?”   黄二爷卑贱得就差跪在地上说话了。   他这话一出,道长顿时吃了一惊,意识到方才在楼下那瘦子说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大人,您一定得给小的出出主意!小的还有一家老小等着养活呢!”黄二装起可怜来,也是一把好手。   “这黄二演的是什么戏啊?”云天看了这哈巴狗的模样,心里正纳闷却听屋里想起了另一个声音!   “只要东西好,你还担心那些烟鬼不上门么?找个有风的日子,去上风口,烧个泡,吹他个烟香满城,有瘾的人你还怕他们不上钩?”   那声音阴柔中带着邪气,道长一听心口骤然一紧!   是捉持!是捉持的声音!   这狗东西的声音,就是化成了灰,他也认得!   道长一听是他,登时暴怒起来,捏紧了拳头就想直接冲进去!   “你干什么?”北辰子见他突然变脸,连忙费力拦住他。   “是捉持!这里头的是捉持!”道长咬牙。   “我知道!”他原以为北辰子会吃惊,不想他却平静得很。   “你知道?!”这下该是道长吃惊了。   “他不在里头,这不过是千里传音之术!”北辰子望了他一眼,答。   “千里传音?”云天听了这话,才冷静了一些,连忙再往那墙上的镜像中去看,果然发现那饭桌上有一个香炉,里头插了一柱香!   “可方才那掌柜明明说,有人在上头等黄二的啊!”道长还是不死心。   “你瞧瞧那地上!”北辰子努了努嘴,示意道长往地上看。   道长这才将视线下移,在一旁的桌角底下发现了半张人形的纸片!   “那是——”道长指着它,不由瞪大了眼睛。   “是纸人。”北辰子点了点头,随即说道:“这纸人可以幻化成人形,想化成何种模样,就化成何种模样!”   “怎么竟会是这样?”道长一听这话,不由泄气。   “云天,我觉得……我们可能中计了!”突然,北辰子这样说。   “什么?!”道长闻言不由一愣。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周围的环境就突然一暗,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 第九百零九章:圈套   危险在靠近,道长只觉得后背发凉,周身的肌肉全都紧绷起来。   本|能让他相信,师父北辰子说的话,不是假话。   “会是什么陷阱?”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那是他生平第一次觉得恐惧。   也许,这就是人的本|能,人的直觉!他知道,这次和以往不一样!   就在这时,镜中那黄二爷突然就扭过头来,对着他们赫然露出了一张恶狠狠的兽脸来!!!   那像是獾子的面相,一双倒三角的眼睛绿幽幽的,露出凶光!   道长始料未及,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慌忙收了镜像,往旁边躲。   很显然,他们两个暴露了!这獾子已然发现了他们!   这不是开玩笑的事,现在还不是当面锣对面鼓干仗的时候!   道长他们,显然已经打草惊蛇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不是好时机,但却已是千钧一发,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道长还在发愣,北辰子却已经从腰间抽出了七星剑,当机立断,一脚踹门,提剑冲了进去!   “还不快给为师助阵!”他一边朝里冲,一边冲着自己的徒弟大喊。   道长闻言,这才回过神来,抽出拷鬼棒跟了上去。   他们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谁知进去后却发现这包间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灯火,也没有什么黄二,就连那满桌的玉盘珍馐都不复存在!   这只是一间空屋子!   北辰子这时才惊觉,自己果真是落了圈套了!他心中正觉得懊恼,却见那地下突然发出咔哒一声,紧接着他们脚下的地板就突然朝两边抽脱而去!   这叫两人始料未及,顿觉得脚下一空,直直地摔进了一根地道之中!   “啊——啊——”   道长不由大叫。   他努力想要去抓两旁的岩石。   然而,这地道阴暗潮|湿,石壁及其光滑,他扑腾了半天,竟什么也没有抓到!身体只一个劲地往下跌,在这狭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地道里,极速下坠!   就这样,云天道长和他师父北辰子在这暗道中滑行了足足有半炷香的时间,才七拐八弯地跌到了实地上!   这一跤,着实跌得不轻。   “噢——”云天只觉得自己周身全都散了架,像只虾似的蜷着,表情痛苦极了。   再看一旁的北辰子,也没好到那里去。他正扶着自己的腰,使劲往后抻,像是拉伤了。   “师父,你没事吧?”云天缓了许久,才从地上爬起来扶他。谁知,自己这手还没来得及扶上去,北辰子就冲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用手指了指四下,要他去看。   云天见了,连忙照做,结果却发觉这像是间四周用木板隔出的仓库,里头除了他们刚才跌下来的一小块空地,余下的地方全都摞满了装货物用的麻袋……   一个又一个的麻袋装得鼓鼓的,一直堆到了室顶。   除了麻袋,这里还有无数狭长的木箱。远远看去,这些木箱就像是棺材一样,层层叠叠地摞着,看着怪瘆人的。   云天望着这些麻袋和箱子,忍不住走上去摸了摸,结果却发现摸了一手的尿骚味!   “这都什么玩意儿!”云天一闻那气味,忍不住皱眉低声骂了一句。   “里头装的是什么?”北辰子问道。   “不知道!这摸上去大大小小,一块块的,一股子屎尿臭!晦气!我们这不会是掉进粪坑了吧?”云天望着那些东西,感觉很不好。   “你打开来瞧瞧!”北辰子这时也起身上前,拍了拍眼前的木箱。   云天闻言,有些为难。   他家境优渥,是个爱干净的体面人。叫他去开这些装着屎尿的箱子,当真是有些为难他了!   不过,大行不顾细谨,这种关键时刻,他自然是不能拈轻怕重掉链子的,尤其,还是在自己师父面前!   只看他提前闭了气,这才借由内力,一掌劈开木箱,将里头的东西暴露了出来!   箱子一打开,一股更为浓重的胺味便扑鼻而来。北辰子也被这味道熏得不轻,连忙掩住了口鼻。   。 第九百一十章:独龙眼   一块白色的麻布从破口出缓缓落下,那布条上头,还染着淡淡的黄。   云天见状,连忙又伸手,噌噌又扯了两块麻布下来。   都是一样的淡黄,一样的臭味。   “这是什么鬼东西!”云天皱眉。   他正说着,麻布下,一团团黑色的东西竟应声滚落,啪哒啪哒掉了满地,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北辰子见状,立刻俯身去捡。他将那些黑块块放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在鼻下闻了闻,才说:“我看这东西隐隐透出黑气,应当就是玉神医说的那种福寿、膏了!”   “福寿、膏?!”云天闻言一愣,也连忙从地上捡了一块,道:“这东西这么臭,怎么会有人要吃?这不是和吃屎差不多么?”   “那这世上还有许多人喜欢吃臭豆腐、毛豆腐呢!”北辰子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这话自然是拿云天打趣,他这个徒弟,平生对这些豆腐制品,可谓是情有独钟!   这是他少数的几样恶趣味。   道长借此机会,自然要说上一说。   然而,正当他准备接着往下说时,这仓库的门却突然从外面“砰”的一声,打开了!   门外有强光。   云天和北辰子适应了仓库昏暗的环境,一时有强光乍现,顿时迷得睁不开眼。   仓库东西摞得极满,压根儿就没有躲藏之处,他们又被这强光所累,只顾着伸手去挡眼睛,这暴露来得顺理成章!   只见一个身高八尺,魁梧异常的汉子从外头走了进来。那身型,像座山似的,逆着光也看不清五官,只觉得他周身散发着戾气!   要是落到这个人手里,要脱身只怕少不了好一通纠缠。北辰子从指缝中一瞥见这身形,心中也不由打鼓!   似乎,一场恶战就在眼前。   北辰子见状,当机立断,立刻手作道指,默默在袖中又施了一次紧身咒。然而,这咒不施还好,一施咒他才发现,自己的法术在这里竟然不灵了!   一遍、两遍、三遍!咒术施尽却毫无反应!这叫他心头顿觉一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时候再找地方躲,显然是来不及的了!   屋子的外头究竟是什么,北辰子也无从得知,他只得抽了剑,冷静地等待一切发生!   门口汉子的身影拉得老长,那黑影几乎舔上北辰子的鞋尖。要说他一点都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一步、两步、三步……距离越来越近了。汉子的脚步声重得吓人,回荡在屋子里,每一声都捶得云天心慌。他躲在北辰子身后,这时也本能地拔出了拷鬼棒!   “老魁,这次你要拿多少货?”   然而,就在那汉子即将走到他们面前的那一刻,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绊住了他的脚步。   “要上等货,烧四个烟泡!”那汉子回过头,粗声答道。   “上等货?你的单子呢?上头可说了,往后领东西得凭单子!”说着,后面那人追了上来。   北辰子他们渐渐适应了强光,这时再朝那两人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看见跟在他后头那男人是一个独龙眼,一只残眼上还罩着黑布!   “老瞎子,你太他娘的烦了!四个泡的事,你这么斤斤计较干什么?”很明显,那个叫老魁地并没有单子。   “我跟你说,今时不同往日,如今这烟就剩这里的这些了,你今儿要是没有单子,那对不起,一个都不会给你!”独龙眼显然不买他的帐。   “臭瞎子,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你不过一只看门狗,当初要不是二爷可怜你,你早他娘从这里滚出去了!少他娘在我面前拿着鸡毛当令箭!快!给老子拿四个烟泡!”说着,老魁拔出随身的匕首,一下子架到了独龙眼的脖子上!   。 第九百十一章:将计就计   开烟馆、卖大烟,本就是些下三滥人的营生。   烟馆里从上到下,全是些不见好处不撒嘴的乌合之众。大家为利而聚,自然也会为利而斗。   因分赃不均或是贪多嫌少闹出几起暴力流血事件,再这样的地方,实在不足为奇。   这时候老魁既已打定了主意要拿烟泡,自然绝不会轻易妥协。他早在心里算计过,独龙眼受过伤,脑子有病,他的战斗值在自己面前根本就是个渣渣,他们两个若是打起来,他一胳膊便能将这干瘦的老瞎子给夹死!   不就是死个人么?他这些年为了黄二爷出生入死,不知杀过多少人!这看仓库的老东西要是不识趣,死了便也就死了,谁也不会拿他做什么文章!   “我说了,我就要四个烟泡!”老魁再次重复,一字一句间,已经凶相毕露!   他的刀子快而锋利,不知捅过多少人的心窝子,此时架在独龙眼的脖颈上,毫不留情面,紧贴在他皮下的大动脉上!   他算得很精准——从这里割下去,从喷血到咽气,不过短短数秒,而且这瞎子也压根无力求救!   “你把这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也没用!我说了,见不着条子,我不可能让你领!”独龙眼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考近,说话的时候,依旧底气十足。   他与老魁从前并无过节,但要说心中对他没有怨气,却也不是那么回事!   “我问你最后一遍,你给不给?”老魁手上的力道加大了。   “老魁,你何苦在这里强抢?你要是非想要,完全可以去问二爷拿!”独龙眼被这刀子架着,似乎也不觉得疼,只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地调侃道:“你常说二爷对你最好,既然这么好,二爷岂会吝啬几个小小的烟泡?自然是他有多少就要给你多少!”   “哼!你想看我的笑话!你自己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还想着争风吃醋!”   这话着实让老魁气得手抖,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脑子里不经思考,当即下了决定,“好!你不给我烟泡,你就到阴曹地府里去看我的笑话吧!”说着,他直接把刀横过来一拉——将独龙眼的血管、气管一起割了个全开!   “你——”独龙眼显然没想到他竟真的会为了四个烟泡杀人,只觉得自己脖子里一热,紧接着就说不出话来了!   血从他脖子里喷涌而出,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忙伸手去捂,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死定了,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半是因为恐惧惊慌,另一半是因为失血太快!   “你好好看清你爷爷的脸!到了下头去,记得跟阎王老爷说,是我杀的你!”老魁一把抓起独龙眼的衣领,面无表情地说。   不,他不是面无表情,他的嘴角甚至在笑!   刀子一见血,整个仓库中的气场陡然一变!蕴藏在这小小空间中的能量场,因这戾气丛生的场面悄然发生了转变!   云天道长在暗处见了这场景,忍不住想要冲上去收拾这杀人恶魔,不料北辰子却皱眉阻止他!   “为什么?他——”道长愤慨,不能理解,用气音问,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北辰子伸手堵住了嘴。   他用眼神示意云天不要轻举妄动,不料一切还是太晚,云天的动作幅度太大,一下子碰到了先前被劈坏的木箱,连带着将里头的阿片子全都松动了,一下子就滚了七八个下来!   “谁?!谁在那里?”老魁本在等着独龙眼咽气,这是突然听见东西落地的声音,顿时警觉起来,一下子又将手里的刀子横了过来!   “是我!”仓库实在逼仄,躲是绝对躲不过去的,北辰子简装只好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你是什么人?”老魁狐疑地看着他。手上的刀子捏得极紧。   “你是来干什么的,我们就是来干什么的!”北辰子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云天走出来。   “哼,你什么意思?一个梁上鼠辈,也敢来威胁你魁爷?”老魁见他们有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威胁谈不上!我只是想和你合作罢了!”北辰子学着他的样子,说道:“大家都是求财的,有钱赚才是正经!既然这人已经死了,你不会真的只拿四个烟泡吧?那这人命也太不值钱了!”   “那你想怎么样?”老魁低头看了看脚边已经咽气的独龙眼,问。   “我想和你合作,咱们把这里的货全都弄出去,然后分帐!”北辰子说得似模似样。   “全运出去?你可知道我这里有多少货?”老魁不由冷笑,一张脸上因这笑,竟平添了几分戾气,“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这不用你担心,我自有我的办法,只要你愿意帮忙就好!”北辰子笑了笑,说得自信极了。   “如何分账?”老魁动心了。   “五五分账!”北辰子随口胡诌。   “四六!你四我六!”贪心不足蛇吞象,老魁可从来不是什么善茬!   “嗬!你可真够黑的!”北辰子知道他已经上钩了。   老魁闻言笑了起来,他一脚踩在那死人的身上,说道:“你又不用担什么风险,我背叛的可是二爷!这货出了烟馆,还指不定能不能卖出去呢!毕竟,这天津,是他黄二爷的天津!”   。 第九百十二章:深信不疑   北辰子和老魁的生意谈妥了。   他们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误打误撞的,竟会如此顺利地打进了黄二的暗烟馆。这顺利得,简直叫他有些意外!   “说一千道一万,我们先得把这货处理了,要不然,要不了多久,这尸|体就会被人发现的!”老魁踢了踢脚下的尸体,努嘴说道。   “光处理可不够!老瞎子突然不见了,难免惹人怀疑,我这里有一办法,倒是两全其美!”北辰子这时候笑得很世俗。   他虽是高道,可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可以一秒融入角色。   放在田里就像个种田的,放在书院里就像个读书的,放在集市上就像个买卖人!   “什么法子?总不能造个假人摆在这里吧?”老魁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这不难!”北辰子说着一挥袖子,脸皮立刻就变了!原本俊俏的脸庞瞬间化成了那独龙眼的模样,白净的皮肤一下子变得沟|壑纵横,老态丛生!   他的法术又回来了!   这叫北辰子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方才就发觉,老瞎子被人放血的那一刻,这屋子里像是有什么阵法被破了。   阵法一破,他的法力,就立刻回来了!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仓库里居然还有阵法,而这阵法,居然还能约束住神仙!   “你、你会易容?!”老魁吃了一惊,立刻抛开脚下的尸体,跑到了他的跟前,伸手就往他脸上掐!   “你干什么!”云天见他这样冲上来,以为他是要对自己的师父不利,连忙站出来伸出胳膊推了他一把!   “不得无礼!”云天的眼睛瞪得老大,北辰子见状忙喝了一句,将他往旁边拉了拉。   “这不是人|皮面具?!”老魁这时已经发现这脸皮是撕不下来的,这叫他更觉得不可思议。   “这不过是一点障眼的戏法罢了,你也可以称之为——易容术!”北辰子勾起嘴角笑了笑,随即一转身,连身上的衣服都变了!   这一下,是货真价实的独龙眼了!   老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虚张着嘴,目瞪口呆。眼前一个老瞎子,地上也是一个老瞎子!他的目光反反复复地在两个老瞎子身上来回转圈,还是回不过神!   这一切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认知!若不是尸体还在地上,他一定会怀疑这是诈了尸了!   “好了,现在才该是要处理这尸体的时候!”北辰子见他如此,便故作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肩。   “我这里有一瓶化|尸|水,滴道尸体上,他就会即刻消失!”说着,北辰子不中从什么地方变出了一个瓷瓶,在老魁面前晃了晃。   “化|尸|水?这东西我知道!不就是王水嘛!”老魁这时候倒又显得专业了起来。   “不!我这可比你那王水厉害多了!”北辰子笑着摇了摇头,将瓶子递到了云天的手里,努了努嘴,示意他拿过去把老瞎子给处理了。   北辰子这些话,再配上老瞎子那张脸,看起来还真是又坏又毒,甚至比老魁更要阴险几分!   云天没师父那般识得变通之法,此时不仅不适应,心里还特别膈应——这不是帮着杀人犯毁|尸灭迹么?这还是他那个师父么?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此刻他完全不想配合他表演。   因此,他接了那瓶子,并没有往尸体那边走,反而将东西包在手里攥紧了!   “去啊!”北辰子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不由又催了一句。   “师……”云天欲言又止,他想质疑,却又碍于老魁在场。   “还不快去!”北辰子见他关键时刻掉链子,不由瞪了他一眼。   北辰子换了脸,仿佛脾气性格都换了。他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对待云天,云天有些意外,但还是照做了。   只看他磨蹭再三,终于走到老瞎子的尸体跟前,折|腾了老半天才拔开了塞子,却还是犹犹豫豫的,过了许久才一咬牙,将瓷瓶里的水往老瞎子身上倒了下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只见瓶中的化|尸|水一倒上尸|体,尸体立刻就“呲啦——”一声腾起一阵白烟!   这白烟熏味十足,烟气极大,很快就把整个仓库熏得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咳咳……”老魁始料未及,被那烟熏得呛咳,只好伸手使劲往前头挥,挥了半天,那烟才算消退了些。   “搞什么鬼!咳咳咳、咳咳……”他不满的抱怨。   “且等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北辰子只说。   果然,过了不多时,烟便渐渐消散了。   待烟退去大半,老魁再次往尸|体那里瞧,结果哪还有什么尸|体,地上早已干干净净,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就连老瞎子吐出来的那些血迹也都不见了!   “尸体呢?!”老魁吃惊极了,忙问。   “化了呀!”北辰子顶着老瞎子的容貌笑得邪性,“这不是你想要的么?”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老魁这时再看他,心里突然发毛,觉得他鬼得很!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带来利益!而且……我们目标一致!”北辰子笑得更诡异了,就连老魁见了,也觉得后背发凉。   他沉默了有一阵,才说:“行!这他娘真有点意思!”   经此一事,老魁算是对北辰子是深信不疑了!   “等一下,我呢?我怎么办?”看着那两人一拍即合,云天这时才明白了师父的用意,终于也参与了进来。   北辰子见他如此,欣慰地点了点头,笑着说:“你也该换身行头了!”说罢,就朝他抬了抬手,顿时,云天身上的衣服就换了……   。 第九百十三章:一层又一层   “你以后就是我魁爷的小弟了!”   都说人靠衣装,云天换了装束,看起来顿时有了些混码头的气质。老魁看后觉得不赖,于是立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云天此时已经大概洞悉了师父的用意,因此虽有些勉强,却还是尽力对他笑了笑。   “只是你这小子皮相未免太好了些,不像个走江湖的,倒像是戏台子上唱才子佳人的!”老魁摸着自己的下巴,望着云天的脸蛋,仍旧有些不满。   “这个不难!”北辰子听了,伸手对着云天的脸上就是一抹,顿时,他的脸皮就成了坑坑洼洼的月球表面。   “哈哈!”老魁这回算是大开眼界了,“这他娘的也可以?真是神了!”   “魁爷,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计划一下如何把这些货给运出去了?”北辰子见他这模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不急,你让我先拿四个烟泡上去。”老魁的心思,此刻却并不在这上头,一个更好的计划在他心里渐渐成形。   “你有这一仓库的货,何差这四个烟泡?”云天不解。   “臭小子!你懂什么?都人有三急,这烟瘾却比吃喝拉撒更急!该是最急!”老魁白了他一眼,随即招呼道:“走!你跟我上去,我赏你一个烟泡尝尝!”   “我不要!”云天自然不会要这东西。   “切!不识货!”老魁冷哼一声,随手拿起地上散落的那几个烟饼子,道:“等你抽上了,就会感激我了!”   “我是绝不会碰这些害人玩意儿的!”云天啐了他一口,表情厌恶极了。   老魁看到他如此抗拒,也不强求,只说:“好!不要拉倒!不过,你还是得跟着我上去遛一圈,要不然,谁他娘知道你是我的人?”   “好了,云天,你跟着老魁去吧!我在这里正好清点一下数量。”北辰子出面调停。   “还是你大哥说话中听些!”老魁一听这话,立刻赞同。于是便拉着云天走了。   北辰子看他们走了,顿时长松了一口气,他正打算放出自己方才用障眼法遮过去的尸体,不想老魁走出没几步,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说,你既然可以易容,眼光就该放长远些,这一仓库算什么,二爷在码头上还有好大的一批货,要是把那些货给弄到手,咱们吃几辈子都够了!”老魁突然说道。   “竟还有这样的事?”北辰子闻言挑眉,随即问道:“琦善大人如今不是在这里禁烟么?码头上有烟,怎么会查不到?”   “嗬!被查到的,那都是没本事的人!我们二爷,那只手通天,就算要禁,也禁不到他的头上去!”老魁笑了笑,又说:“不光禁不着他,这整个天津卫,将来的市场,就是他一人独大了!”   “什么?!”云天闻言不由吃了一惊。   “你们以为呢?你们以为什么人都能在这天津卫做这营生?”在老魁眼里,这两个人简直天真!   “黄二爷究竟是什么人?”北辰子问。   “黄二爷可不姓黄!”老魁半倚在门框上,说道:“这人是老天津了。祖上可不一般,和京里那些黄带子,可全都沾着亲、带着故呢!”   “他与那琦善,难道也有关系?”北辰子不由皱眉。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些都是大人物,我们这样的,哪能知道他们的事情?”老魁摇了摇头,接着说:“得了!我们走了!你可别离开这一层,那老瞎子,从不轻易上去的。你要是上去,那可是要叫人起疑心的!”   “这一层有什么?”北辰子好奇。   “这一层客人下不来,”老魁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提醒道:“别乱走,这里都是与老魁相熟的人。杂工、厨子、苦役,全住在这下头!你与他们说多了,容易暴露自己!”   说罢,他就带着云天离开了。   他们离开以后,北辰子便顶着老瞎子的面容紧跟着也出了门。   他们后来在这个暗烟馆里遇到的事,那才叫是险象环生。六叔此时在嘉善居里,听着道长讲自己当初这些事,只觉得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感觉夸张得很!   故事听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于是只问:“师兄,你们这事情后来怎么样了?方才那堕僧,既然说我们有心魔,又为什么要把我们放进这个地方来?你们在这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 第九百十四章:见识   “我们当时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福寿|膏祸国殃民,我们自然要破了捉持的阴谋!”   道长瞧着师弟,说:“当初在这里,的确留下不少遗憾,也走了不少弯路。再来一次,我应该会做得更好!”   他说着,便拉着六叔开始往楼上去。   不过是故地重游,他并没有什么可惧怕的,虽然没了师父的庇佑,但自己如今也成长了许多,又有什么可惧怕的?   再说当初,北辰子和老魁分开后,也没闲着。   他自然不会听老魁的。   做了这么多,为的就是要调查这暗烟馆和黄二爷。   如今误打误撞,事情突然有了线索,那就再没什么事比调查福寿、膏更重要的了!   这暗烟馆透着邪性,北辰子自到了这里,法术便不稳定,似是处处都有结界存在。尤其是出了这仓库的门之后,他更是明显嗅到了阿修罗的气息,这叫他愈发肯定,这黄二爷、这暗烟馆,与阿修罗脱不了干系!   甚至,也许这黄二爷不过是个台面上的傀儡,真正操控暗烟馆的,依旧是阿修罗的人!   福寿、膏的害处显而易见,人一旦吸食,就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它不仅能让一个家庭妻离子散,更可以让整个天下动荡沦陷。阿修罗此番的用意,绝不会只是为了卷钱!   暗烟馆一共有四层,一层在地上,另外三层都在地下。   北辰子所在的仓库,是地下的最后一层,上头还有两层,是接待烟客的。而唯一在地面上的那一层,看起来就是一户普通的民居。从外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的。   在天津卫,这样的暗烟馆,黄二爷还有七八家。   老魁他们所在的,是这七八家烟馆中最大的,算是个中心旗舰店。   “这一层是大厅,楼上是雅间。”老魁带着云天上了楼,指着那烟雾弥漫地大厅说了一句。   云天闻言,仔细朝大厅里瞧了瞧,发现这厅极大,有十来个开间,当中足足放了有四五十张塌,一排排罗列着,排与排之间有两尺来宽的空间,榻与榻之间有半垂的竹帘,算是遮挡。这样的密度,谈不上什么舒适感,只能说是还凑合。   这地方是没有日与夜的概念的。   云天大约看了看,发现大厅的这些榻上几乎没有虚席。每一张榻子上都侧躺着一对对吞云吐雾的烟客!   他们神情涣散,眼神迷幻,懒洋洋地躺在上头,手里执着一根根长长的烟杆子,像瘫痪了一般。他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周边其他的一切,都丝毫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咳咳……”这地方的空气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云天在哪里站了不过片刻,喉咙里就感觉糊上了厚厚的一层烟味。   “怎么了?这你就受不了了?”老魁见他咳得厉害,不由笑了起来:“你闻闻,这多香啊!这就是人间极致的美味!”   “太臭了!”云天白了他一眼,捂住了口鼻。这里不仅有烟味,还掺杂着霉味、汗酸味、脚臭味……这十七八种臭味掺杂在一起,简直能把人给熏吐了!   “哈哈哈,这时候人还算少的呢!人多的时候,这地上都躺满了!那才真的是熏得连人都看不清楚!”老魁的语气很自豪,他看着这满屋子的烟鬼,又说:“这就是颗摇钱树,只要有烟土在,白花花的银子就会源源不断地滚进来!还愁个什么?”   他的眼里满是贪婪之色。   云天听了这话,没有搭腔,只是心情沉重地望着眼前那些烟鬼们,仿佛那烟山雾海里包裹着的,就是人间地狱!   “走吧,这些都是穷鬼抽大烟的地方,我带你去见识见识权贵们的雅间!”老魁的兴致很高,他拍了拍云天的肩膀,又说:“你别看这是在地底下,这地面上的那一层,可比不上那些雅间的富丽堂皇!”   说着,他便继续沿着红木楼梯往上走去。   云天见状,立刻跟了上去。很快,两人就摆脱了这环境极差的大厅,来到了清幽雅致的雅间层。   这一层,地上全都铺了红绒毯,顶上还按了西洋的琉璃吊灯,四周的梁柱上都刷了金粉,土洋结合、中西合璧,简直比皇宫还要富丽堂皇!最最关键的,是这里空气清新,一点儿臭味都没有,甚至还有一点香!   “怎么样?你见过这么漂亮的地方么?”老魁在前头带路,轻声介绍道:“这可是按照西洋人的风格设计的,现在的权贵啊,就稀罕那些洋货!你要在这里摆上紫檀、黄花梨,反倒不被他们当回事!这世道是变咯!老祖宗的东西,不值钱了!”   云天听了他这话,并没有接茬,只是仔细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他发觉,这一层极大,横向的走廊和纵向的走廊都不止一条。这里的每条走廊两侧,都有十间房,也就是说,这里的雅间至少在八十间朝上!   。 第九百十五章:场面   “寻常饭店,雅间都不过一两间,多的也不过四五间,像嘉善居这样的大酒店,也才八九间。你这里弄了这么多房间,有人来么?”云天道长觉得疑惑。   “怎么没人来?”老魁笑他没见过世面,“这偌大个天津卫,权贵富商,一抓就是一大把!”   “那人家也未必都好你们这一口啊!”云天不以为然。   “我刚才就跟你说了,这世道变了!”老魁望着他,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现在的上流人,谈事情都不爱去酒家了,大家就时兴来烟馆,开个雅间,几个人躺下来,抽一口大烟,谈几笔生意,轻松惬意的就把事情给谈成了,不好么?”   “倒不是去喝花酒多些么?”云天有些吃惊。   “花酒?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喝的?”老魁笑了,他笑云天年纪不大却如此老土,半晌才停下来说:“再说了,那地方有的,我们这里都有!不就是姑娘么?我们这里有得是!”   “是么?那我怎么没看见?”云天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你想看?”老魁心里想,这到底是小伙子,血气方刚,对什么都可以不感兴趣,唯独对姑娘,是绝不可能不感兴趣的!   “想!”云天老实地点了点头。   “哈哈哈!”老魁笑得更欢了,他突然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故作神秘地说:“行!我今天就给你看个极品!我敢保管,你没见过这样的成色!”说罢,便在一扇门前停住了脚步……   门后的世界,是云天始料未及的。   他以为老魁所说的美人,顶多也就同寻常酒楼里那些姑娘差不多,谁知,这一开门,他却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   雅间里一片漆黑,老魁一开门就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   黑暗中,似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像是有什么小兽蛰伏在暗处。   云天那一双眼睛虽算不上是夜眼,可却也比常人在黑暗中看得清楚得多!   一片漆黑中,他分明看见,有动物的脊背在黑暗中蜷缩着,瑟瑟发抖……   “你等着,我给你开灯!”老魁的笑透着邪性,说着,他伸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开关一动,屋子里顿时火光通明,那些燃着煤油的壁灯,将屋子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透亮。   一个几乎无所遮蔽的身体,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惊得他连忙闭上眼,猛地转过身去!   “哈哈哈哈哈!臭小子,你果然是个童男子!”老魁被他逗乐了,爆发出一阵浪笑。   那是一个年轻女人。   她长发如瀑,肤白胜雪,一双凤眼含着泪光,里头写满了惧色。   “不要!不要!求求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她的手和脚都被绑在一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抖得厉害。   “怎么样?”她的反应并不能引起老魁的同情心。他大步上前,一把捏住那姑娘的下巴,强制她抬起头来,对着云天,“来来来!你转过头来仔细瞧瞧!”   “你干什么啊!”云天见他对一个姑娘如此粗鲁,立刻闭着眼睛解了身上的外套,径直走上去替她披挡住了身体。   “哈哈哈哈!你小子还挺会怜香惜玉的嘛!”老魁见他如此,不由笑了,“你还以为这是身家清白的黄花大闺女不成?这不是你能帮得上忙的事,别白费力气了!”   “你们何苦要这样为难一个姑娘?”云天不满极了,他把那姑娘挡在自己身后,说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们需要姑娘,就应当去秦楼楚馆里寻,哪有这样逼良下水的?”   “你怎知她是良?”老魁一脸的玩味。   “不论是不是良,你都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姑娘!”云天从他眼睛里丝毫看不见怜悯,作为一个跑码头闯江湖的下九流,老魁的眼里,除了冷漠就是戾气。   “你倒是心软,你可知道,她是窑里的姑娘,是我们二爷准备拿来孝敬琦善大人的?”   老魁望了她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   “可谁知这贱东西竟那么不识趣,硬是不从,差点儿没闹出人命来!二爷这是拿她熬鹰呢,就在这两天,她要是还不从,那就要扔到海里去喂鱼了!”说着,他直接朝着她身上就是一脚。   这一脚力气不小,那姑娘直接被踢得朝前扑了出去。捆着的手一下子蹭到地上,破了皮!   “你干什么!”云天见状不由吼了一嗓子,连忙去扶。   “姑娘,你没事吧?”他一向心软,哪里见得了这种场面?恨不能直接将人家姑娘抱进怀里护着。   “壮士救我!求你救救我!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不会……”都说病急乱投医,那姑娘想来也是急了,这会儿一看见有人护着,什么也顾不上了,连忙扑进他的怀里,抓着他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云天见她如此,越发觉得心软。他抬头看着老魁,定定的,倒是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神迫人。   。 第九百十六章:患得患失   倪曼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玄元精舍。   她像是从一场长长的梦里醒过来,整个人都泡在水里一般。   “朗哥?朗哥?你在吗?”   她醒来发现高朗不在,顿时紧张起来,立刻翻身|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穿,就拉开门跑了出去!   “朗哥?朗哥?你在哪儿?”她大概是心有余悸,怕他又离开了,因此显得特别焦急。   二楼上空荡荡的,她瞧了一圈,也没看见他的踪影。   这叫她越发心急,连忙“咚咚咚”地跑下楼,来到了一层。   “朗哥——”这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很显然,她难受极了。   她以为高朗再一次抛下了自己,因为陆楷风的事。   一层空荡荡的,店门也敞开着。   她第一次觉得玄元精舍那么大,大得四面生风,让她整个人从骨子里冷出来。   孕妇的情绪,总是比较敏|感的。尤其她才刚经历过那样的事,难免更加容易患得患失。   “朗哥……朗哥……”倪曼哭哭啼啼,大约是因为过于激动,眼前突然一黑,脚就是一软,整个人不自觉地往地上跌。   “啊——”这么大的月份,一跤摔下去可是要命的事。一切发生得太快,倪曼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是自救了。   她知觉尚存,但却浑身无力,脑海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烛龙却及时赶到,从身后一把兜住了她,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语气不悦,动作却温柔。   “我好晕。”倪曼脸色发白,眼前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紧紧的抓着烛龙的领口。   烛龙见状,不再多言,连忙一把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到了沙发前,轻手轻脚地将她放了下来。   “下次不许这样乱跑!”他有些霸道地命令道。   说着便拉过一旁的靠枕,放在她头下,让她垫着。然后又拉过一旁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肚子上。   “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他见她脸色还是很难看,忙问。   “不要走!”倪曼见他起身,连忙拉住他,可怜巴巴地说:“不要走,我不要喝水,我只要你留在这里……”   她分明难受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可心心念念,却还是他。   这叫烛龙突然感觉柔肠百转,恨不能将她捧起来,掰碎了,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   “傻瓜!”他将自己的头轻轻靠在她的额上,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为什么这么傻?我有什么好?惹得你这样惦念?”   “朗哥,不要再离开我了,你要是再走一次,我也许就真的再也支撑不住了!”倪曼还是睁不开眼睛,她脸色苍白,额上沁满了冷汗,看起来虚弱又痛苦。   这模样,叫烛龙心疼。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伸出三根手指对着这苍天日月,便说:“我不离开,从今往后,不论我去什么地方,都一定带着你,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真的吗?”倪曼闻言笑起来。   “真的,当然是真的。”烛龙使劲点头。   “好,”倪曼伸出自己略有些冰冷的手,覆上他的,说:“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好累好累,眼睛怎么都睁不开……”   烛龙一听这话,才觉得不对劲,于是连忙伸手去掀盖在倪曼身上的外衣,这一掀才惊觉——她半截身子,全都泡在血水里!!!   “小曼!小曼!”烛龙大骇,他伸手把脉,这才发现她脉细如丝,是大不好了!   “小曼你挺住!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烛龙见状,不敢再耽搁分毫,连忙将她从血水里抱起来,直朝门外冲去……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突然了。   烛龙甚至没想明白,好端端的,小曼为什么会突然大出血。自己此前分明看过,小曼的孩子并无性命之忧,自己甚至已经开始着手计划将来亲自教导这孩子的事。   谁能想到一切会来得这么突然!而且这份突然里,显然还包含着人为的刻意。若没有陆楷风突然闹出的这一下子,倪曼腹中的孩子,显然也不会突然遭此横祸……   。 第九百十七章:法宝   “干什么?你这样瞧着我干什么?”   就在烛龙抱着倪曼往医院狂奔的时候,六叔他们还在幻境中寻找着离开的突破口。   道长的故事还在继续,当初的事,甚至比今日的更加惊心动魄!   那日老魁被道长这一看,果然看得心慌,他指着他怀里那女人,说:“你不会真的想要救她吧?这黄爷势大滔天,我劝你别胡思乱想!这女人,救不得,绝对救不得!”   “有什么救不得的?比救她胆子更大的事我们都做了,还差这一点么?”云天反问。   他看不得这样的事,没什么私心,就同他救路旁的小猫小狗时没什么两样!   “那不一样,这是个活生生的人!”捞不着好处的事,老魁显然不会同意。   “我跟你说,货要出,人我也要救!”云天松开那姑娘,站起身,望着老魁一字一句地说。   “你这人……”老魁之前一直觉得他不声不响,好说话得很,不想现在却发现,他的主意大得很!   “你有了那批货,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何苦非要这一个?”老魁还在试图劝解。   “壮士救我!他们不是人!他们抓我们来,根本不是为了陪|客,而是为了拿我们炼药的!姐妹们死了一批又一批,要不是我长得姿色略好些,早被他们扔进丹炉里去炼化了!”那姑娘怕云天动摇,连忙抓着他的腿,说道。   “什么?!”云天始料未及。   “没有的事啊!你别听她胡说!她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救她!你可别上当!”老魁一听她说这话,立刻慌了神,二话不说就又朝她身上踢了一脚!   “你他娘的说什么呢!会不会说话?不会说就别说了!”老魁恶狠狠地威胁她!   “我没有胡说!”   那姑娘这时却突然勇敢起来,直起了身子反抗道:“你们收集这么多血,就是为了要炼药!你们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她越说越激动,眼睛及喷出怒火。谁知,这话才说了一半,却又突然眼睛向上一番,随即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抽搐起来!   那姑娘抽得厉害,嘴边都起了白沫子。   云天见状以为她是发羊角疯,于是忙俯身去扶。谁知却发现她的症状并不像是羊角疯!   “她怎么了?”云天看她口眼歪斜,涕泪俱下,不禁有些慌,忙问。   “你放心,她没事,只是烟瘾犯了,抽两口就好了!”老魁可不像他那么慌,显然是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忘了云天一眼,将手里的烟泡分出一个来,递到了云天手里,说:“你去那边,生个火,给她烧一个烟泡来!”   “我不会!”这种害人的玩意儿,云天自然不会干。他把东西塞回他的手里去,然后就将那姑娘横抱起来,走到塌边,把她放了上去。   “好冷、我好冷……”那姑娘抖个不停,她浑身发冷,眼泪鼻涕一把把地流下来,和方才的情状全不是一个模样!   “别叫唤了!”老魁被她喊得烦躁,于是朝她吼了一嗓子,道:“烟泡马上就烧好了!你等着!喊什么喊!嚎丧啊!”   他一边说,一边极其熟练地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很明显,他也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的!   “不要!不要……我不要,我不抽……”那姑娘一听他们要给她抽,立刻哭着摇起了头哭喊。   她的身体和理智已经被撕裂到了两个极端。身体在渴|望,理智却在抗拒。谁都看得出她有多痛苦!   “喏!别叫唤了!你哪回忍得住?”这说话的功夫,老魁就烧好了烟泡,拿了过来。   “不要!我不要!你拿走!拿走——”姑娘见了东西,瞬间歇斯底里起来。   她涨红了脸,使尽全身力气想要推走烟枪,结果却因手脚都被捆着根本施展不开!而且,不仅推不开,自己还差点摔跌到地上去!   她的模样实在狼狈不堪。   吸上了大烟,人就再也不是人了!   自尊在烟瘾面前被无限度地践踏。她虽在抗拒,却又能坚持多久呢?早晚,她还是要妥协的!   到了这暗烟馆的姑娘,无一例外都被迫染上了烟瘾。这就是黄二爷控制她们的法宝!   “你让我去死吧!你们让我去死吧!啊、啊——”她发疯似的尖叫,身体上的痛苦到达了极致。   理智在抽离,她再一次变了脸。   只见她的手,紧紧地攥着云天的衣角,一边抽搐一边哭泣着——老魁说得对,她没有办法,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 第九百十八章:跳下去   “那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会在那里?”   六叔听到关键处,心也不由跟着揪紧了。   这时候,道长已经带着他上了二楼。   一切和当初几乎一模一样。一样有传菜的小厮、有觥筹交错的欢笑声。   道长今日带着六叔,就像当初他的师父带着他。   很快,两人在一扇大门前停了下来。六叔瞧着师兄脸上的神色,便立刻指着那门问:“就是这里?”   “对,”道长点了点头,说:“这次,不用瞧了,我们直接进去!”   说罢,他直接就抬脚往门上踢了过去!   这一踢,那门竟像不牢固似的,直接就两扇一同摔到了地上去,扑腾起好大一阵尘土!   门里面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没有黄二爷,也没有记忆中的满桌饭菜,只有桌脚处,孤零零地躺着一片纸人。   道长见状,立刻俯身,见纸片拾了起来。   他将纸片放在手里翻看了一番,又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才说:“当初我倒是把这东西给遗忘了。”   “这是什么?”六叔见状,直起鸡皮疙瘩。   “是纸人,捉持的纸人。”道长说着,将纸人对折起来,收到了自己的衣袋里。   “你还要这东西干什么?”六叔见他这么做,有些吃惊。   “以备不时之需。”道长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里的纸片,接着就说:“走吧,我们到暗烟馆转转!”   说罢,他便拉开了地上铺着的地毯,一下子把那个故事中的巨大黑窟窿露了出来!   窟窿一重见天日,里头便腾出无数的白色的烟尘,其中还裹挟着一股子霉味。   六叔见状不由皱眉,捂着鼻子往后躲了两步。   “这味道也太大了!”六叔不太想往下去。   味道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他师兄的描述里,这通道另一头的暗烟馆,实在阴郁可怕。   尤其是那个被关押在暗烟馆里的姑娘,还有那用大活人做药引子的说法,简直让人感到恐惧和绝望!   你不是想知道那姑娘是谁吗?你下去,就会知道!   说着,道长先一步跳了下去!   六叔见状,不敢不跟,只好硬着头皮也跳了下去!   他们师兄弟两个,一前一后,在地道中滑行,将道长的思绪再度拉回到了往事里……   “你让我去死吧!你们让我去死吧!啊、啊——”女人凄厉的叫声,在他耳边喧闹起来。   那一刻的她,理智在抽离,一双手紧紧地攥着云天的衣角,一边抽搐一边哭泣着——老魁说得对,她没有办法,她根本没有能力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个时候,她和任何一种动物都没有差别。甚至,她比猫狗还低贱!除了生存的本、能,一切道德都荡然无存!   云天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让开!再这样下去她会死!”老魁见他如此便一把将他推开了。   只见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烟杆塞了过去,一下子堵住了她的嘴!   “快吸!”他恶狠狠地命令她。   “不——”她反抗,倔强地对峙!整张脸都因痛苦而扭曲。   “你他娘的别给脸不要脸!”老魁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捏的她下颌骨都快脱臼了。他这是要硬撬开她的嘴!   “你干什么?!你给我住手!”老魁是个野蛮人,他用烟嘴猛撞她的牙,撞得她满嘴是血。云天在一旁看了,于心不忍,一伸手死死地捏住了他的手腕!   “我、叫、你、放、手——”他的力气极大,不过片刻,老魁的手上就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得不放了手。   “你——”老魁恼羞成怒,他瞪着他正欲发作,不料却反过来被他眼神中的怒意震慑住了——他的眼珠子竟然有光!   “我说了,货我要出,人我也要救!”云天的话,掷地有声。他腾出一只手覆在那姑娘的额上,那姑娘的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只看她不再抽搐,一双眸子重重地阖下来,紧接着就昏睡了过去。   待她睡过去后,云天才将她放平,同时还解开了她手上的绳子。   “现在,你最好解释一下,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待一切安置妥了,云天才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阴得吓人。   老魁刚见识过他的厉害,这会儿也有点害怕起来。   他想起方才老瞎子的事,还有他们的易容之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眼前的这个,可能不是人!   “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老魁觉得脑袋有些发懵,可能需要抽几口大烟来压压惊。   然而,他想往烟桌那里走是不可能了,云天早已堵住了他的去路。   “我们是什么人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事你们究竟在干什么!今日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绝不可能放你走出这个门!”云天目露凶光,学着方才老魁的模样,将指节捏得吱嘎直响。   他,终于开始入乡随俗了……   。 第九百十九章:取舍   “孩子,我的孩子!”   医院里,倪曼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肚子,谁料,手还没摸到肚子,就被烛龙给截住了。   “孩子没事,你这两天太操劳,有些破水了。”烛龙抓着她的一双手,眼睛里不知是喜是悲。   “破水了?那怎么办?孩子还保得住吗?”倪曼一听这话,吓得不轻。   “医生说,要住院观察。”烛龙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心中矛盾极了。   “那还会长好吗?我好怕!”倪曼说着,就要哭出声来。   “小曼,医生说有感染的风险,这是不可逆的,我们或许要做最坏的打算。”烛龙一脸凝重,他知道,对倪曼来说,这不是个易于接受的结果。   其实像她这种情况,孩子多半是保不住的,即使一直住在医院里,感染的风险也还是很高,一旦感染,母子都有生命危险。   这种情况,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然而他却说不出口!   更何况,倪曼肚子里的这个,早已被魔气浸染,死了比活着好。不论是出于大义,还是私心,其实这孩子,烛龙都知道是绝对保不得的!可这些想法,他却不敢让倪曼知道。   “孩子会死,是吗?”倪曼问他,看似平静,可眼角的泪,却落个不停。   “医生说了,要观察。”烛龙不敢看她,怕触到她的眼神。   “你一定希望这孩子快点死,”倪曼这时却突然扭过头去,望向墙角,带着点埋怨地说:“要是这孩子没了,你也就不用和我在一起了,你会一下子少掉两个包袱……”   “别胡说。”她说得凄惨,烛龙几乎听不下去,只打断道:“即使这个孩子真的保不住,你还年轻,我们迟早还会再有孩子……”   “所以,你早就打定了主意,希望这个孩子保不住,是不是?”他本是好言好语去哄,可这话落在倪曼的耳朵里,却多了一层含义。   她由此激动起来,眼泪掉得稀里哗啦的!   “你要是不想要我们,我们走就是了!这孩子,我无论如何也不拿掉!我刚怀孕的时候就梦见过,她就是婉芝!我和婉芝母女的缘分未尽,她绝不会放弃,我也不会放弃……”   她的态度十分坚决。   烛龙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只皱着眉看她。   他本是因为心里无奈又痛苦,谁知落到倪曼眼里,却又解读出了新的意味。   她瞧着他便说:“你不用拿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你一向是看不上我的,要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你也不会回头和我在一起,既然如此,你还是趁现在走了的好!”   女人一旦胡搅蛮缠起来,是丝毫不讲道理的。   烛龙贵为神,一样束手无策。   甚至,他还不如高朗会哄一些。   他瞧着她掉眼泪,只是干着急,说又说不过,劝又劝不听,末了,干脆对着她一扬手,让她睡了过去!   倪曼到底是凡人,再厉害也抵不过法术,烛龙的手才扬过去,她就昏了。至此,这病房里才算安静下来!   烛龙见她昏了,这才伸手去感应肚子里的状况。   他原本希望这孩子就这样自然而然的结束,不料这一探才发现,那魔气已经在腹中形成了一个保护罩,把羊水的破口暂时修补住了,这孩子可以说是相当安全……   。 第九百二十章:托付   920   “果然没有那么容易……”   触到肚子的那一刻,烛龙心里不由这样想。   那魔头既然有心利用这孩子大做文章,自然就不可能让他这么容易逝去。哪怕那洞破的再大,他也一样会想尽办法护这孩子周全。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烛龙的心里复杂又纠结。   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明白,这孩子若没了,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明白是一回事,会不会这样做又是另一回事。以他的性格是断然不会这样做的。而且不论是谁的孩子,他都不会这样去做。   这件事的确让他犯难。事到如今,他还没有想出一个完美的两全之策。   “阿朗,怎么回事?我刚才听说小曼又出事了?”他心里正犯难,田伯光就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神色挺焦急,身上还穿着手术衣,襟上全是汗湿。头上的帽子也被汗液染成了深绿色。   “你这是刚下手术?”烛龙看他这副打扮,便拉了张凳子叫他坐。   谁知他却只是摆了摆手,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破水了?你怎么照顾的孕妇?你知不知道孕中期破水有多危险?”   田伯光连珠炮似的朝他发问,显得很生气。   那段高朗不在的日子,倪曼的产检都是由田伯光安排着的,有的时候他还会亲自陪着她跑这跑那。   大约就是因为这样,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把这孩子当作了是他的一份责任。此前她们母子也一直被他照顾的好好的,如今突然产生这样的变故,他一时竟觉得接受不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看起来竟然比那个当爹的还要着急了!   “小曼和陆楷风摊牌。结果被他绑走了,受到了惊吓和刺激,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破水了。”烛龙学着高朗的口气说。   “陆楷风?!他绑她?!这怎么可能?!”田伯光一听这话,立刻发出了难以置信的三连问。   在他的印象里,陆楷风是绝不可能对倪曼动粗的。就算是杀了他,也绝不可能对倪曼动粗。   “你确定真的是陆楷风?怎么可能是他?”田伯光想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可能。   “是真的。”烛龙拍了拍田伯光的肩说:“小曼怕是要托付给你一段时间了。我要去把陆楷风带回来。他现在疯了,天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你报警了吗?这种事情,当然是交给警察去做。他要是真疯了,你去有什么用?”田伯光听了这话觉得不止陆楷风疯了,眼前的高朗也疯了。   “一旦报警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我还是想先自己找找看。”烛龙没办法和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只能打着马虎眼应付过去。   “那危险吗?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田伯光听了这话,还是觉得不妥,便说:“你一个人去实在太危险了。你六叔呢?再怎么的也要带着六叔一起去。”   田伯光的关心发自肺腑。他与高朗那也是青春期以来的革命友谊,掏心掏肺的兄弟。要是高朗叫他陪着上刀山下火海。他是绝不会推辞的。   “你就放心吧。你在这里帮我照顾好小曼,我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烛龙说着从身上解下一个玉玦,递到了田伯光的手里,说:“这个护身符,你让她带着。切不可随意摘下。”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迷信了?”田伯光听了这话不由失笑。   “只要能保护小曼,其他的都不重要。”烛龙说道。   “臭小子!”他说的发自肺腑,可落到田伯光的耳朵里却尬得很,忍不住伸手锤了他一拳头,吐槽道:“你要是早这么想,何至于闹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来!”   “现在也不晚。”烛龙无奈地笑了笑,然后突然看了一眼窗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拍了拍他的肩,便说:“我要走了,照顾好小曼,等我回来!”   说罢,拉起桌上的车钥匙,就离开了。   临出门的那一刻,他忍不住回头瞧了沉睡中的她一眼,这才扭头离去……   。 第九百二十一章:底层   921   “那时候,我师父顶着老瞎子的容貌,很快就摸清了最底层的布局。”   刚落到暗烟馆的仓库里,道长便对着刘叔说起了当年的事。   “这暗烟馆的最底层阴冷潮湿,终年不见天日,因此阴气重得很。   入土为阴宅。那不是人该住的地方。   常人若长期在这种地方生活、睡觉,很快阴气便会缠身,久而久之,面上眉眼乌青,印堂发黑,人的运势就会越来越差。   短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必会让你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周身运势被压,连头也抬不起来。   这样的地方,本不该有人,可偏偏这暗烟馆的最后一层,却住着近百人!”   仓库里没有人,他们两个坐在那些烟土箱子上。静静等待着这幻境中的老魁出现!   “那些都是什么人?”六叔问道。   “这些人都是这里的帮佣、杂役、打手、厨娘等等。暗烟馆每天繁重琐碎的工作,都离不开他们。”道长叹了口气又说:“他们就是那个年代,生存在最底层的人。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黄二爷把他们的宿舍安排在底层的东边,两间大屋子,四条大通铺,三条男的,一条女的。   西边是厨房,厨房的边上是菜窖。   北边除了粗陋的铁楼梯,还有一块不小的空地,那是给他们支桌子吃饭、练身体的地方。   因为照顾底层苦力们的心情,美化他们的住宿环境,黄二爷甚至还特意在空地上弄了一棵假树。   那树“顶天立地”,足足有两合抱那么粗,上面还有绒布做的假树叶,造价不菲!   老瞎子守着的仓库在底层的南边,挺大一个地方,有两个仓,北辰子他们当初落下来的,是稍小一点的那个仓。而另一个稍大一点的仓里,不仅有烟土,还码放着洋枪。   这些都是当下最先进的洋枪火炮。北辰子在仓库里仔细地清点了两遍,足足有三百来条枪,五六千发子弹!这么大的火力,都足够武装一支乡勇队了!   这叫北辰子觉得意外,他心中有一种预感——黄二爷绝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他想要的,也不仅仅只是开这么几个暗烟馆!这背后定有更深的阴谋!   “老叔!你干什么呢?还不睡!”   北辰子正一个人坐在仓库前的空地上瞎琢磨,便看见铁楼梯上走下来一个青年,上半身打着赤膊,肩上还搭着一条发灰的毛巾。   “啊,我睡不着,坐会儿!”北辰子没想到这光景还有人会注意到他,心不由咯噔一跳。   “老叔,你也有睡不着的时候?”他本是敷衍,随之这话却引起了青年的兴趣,只看他直直地走过来,一直走到北辰子跟前,蹲了下来,笑着说:“你是又馋酒了吧?大夫说了,你那眼睛,可不能再碰酒了!”   “也就是想想,”北辰子见他对自己表现得这么亲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你不去睡觉?”   “不去,今晚是睡不成了!”青年说着,捏起那灰黑的毛巾往脸颊上擦了擦,说:“上头刚传了消息,说二爷晚上要过来,我得陪着。”   “二爷?”北辰子一愣,好一会儿才回想起嘉善居大厅里的那个疤脸。   “对啊,也不知他今天怎么就说要过来了,”青年闻言点了点头,又说:“可能是要看看制药的进度吧。”   “嗯。”北辰子听了这话,更觉得云山雾罩,他表面点头,心里却在琢磨:一个烟馆,制的什么药?难道这地方还别有洞天?   “老叔,你觉得这药究竟制不制得出来?这都大半年了,投了多少人命下去,怎么就没一点成效?”突然,那年青后生说道。   他蹲在地上,神情很苦恼。看得出来,他有些迷茫。   “二爷什么时候来?”北辰子见状心生一计。   “他没说,但怎么的也得后半夜了,今儿他有应酬!”后生答。   “走,咱们去瞧瞧!横竖这会儿我也睡不着!”北辰子闻言突然起身。   “什么?!”后生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   “怎么了?”北辰子也只好装傻。   “老叔,你不是一直都说这事情邪性,不肯多问么?怎么今天倒……”后生似乎有些察觉到了老瞎子今日的不寻常。   “我想通了,大家都拴在一条线上,我不提,难道就能脱得了干系了?”北辰子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心里却捏了一把汗。   “也是,咱们这些人,性命全绑在二爷手里,这干什么不干什么,还不都仰仗着二爷活?”后生说着,也站了起来,道:“走!我今儿个也豁出去了!这就带着您老人家去见识见识二爷那口纯金的炼丹炉去!”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毛巾往腰里一拴,将原本挂在腰间的褂子解了下来,穿到了身上。   北辰子见状,不由好奇,再度往四下张望了一番,不知道他所说的制药处会藏在什么地方……   “老叔,下头暗,您老人家可仔细着脚下!”他对着他叮嘱了一句,随即走到空地前的大树下,将手伸进了树洞里,拉动了里头的机关……   。 第九百二十二章:识破   树洞里藏着机关,一触动,就展开了另一个世界。   只见那树干分开两半,一左一右向两边缓缓移动,很快就在地上露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入口!   后生见口子开了,便先一步跳了下去,站稳后才转过身朝着北辰子伸出了手。   “老叔,来吧!下头窄,我搀着你走!”他说。   北辰子闻言,没有迟疑,直接伸手握住了他的手,随后跟着他的指引下了更深的一层。   过道又黑又潮,还透着一股子怪味儿,比上头那一层更冷。北辰子一下去,便觉得周身一凉!   “下头冷吧?”后生见他有些哆嗦,不由笑了,“没事儿,你忍一忍,一会儿到了制药厂就不冷了!”   北辰子听了这话,没有作声,只是跟在他后头走。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才看见前头有了一丝若隐若现的光芒。   “这地道黑吧?前头就到了。”后生瞧见光亮,忙说。   “为什么不生个火?”北辰子倒是无所谓,毕竟自己再黑也看得见,只是觉得这后生作为凡人,选择这样摸黑走一路,有些奇怪!   “这地方不能生火,走了水是不得了的事!”后生好脾气地解释,随即又说:“老叔,你还怕黑?这可不像你!”   “臭小子!我自然是不怕的,你还拿你老叔打趣!”北辰子揣度着老瞎子的口气,模仿道。   “哈哈,”他学得挺像,后生听了也就没有起疑。只看他朝前头一扇大铁皮门指了指,道:“咱们到了!”   北辰子闻言,抬头去看,果然瞧见一扇高达两米的大铁门。方才他们在远处看到的那点光,正是从那铁皮门的门缝中透出来的!   铁皮门的上头,有一块石刻,上头写着“灵妙”二字。北辰子定定地瞧了这洞有一会儿,总觉得这里透着一股子不寻常,并不是一般炼丹制药之处。   “老叔,走吧!”他正望着,后生就开了锁。   铁皮门“哐”的一声打开了,门后头,一股腥甜的气味猛扑过来,打在北辰子的脸上,带着极大的怨气,震得北辰子心神一晃,心头不由一紧,停下了向前的步子!   “怎么了,老叔?”后生见他不走,也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味儿?”北辰子皱眉问道。   “怎么?!老叔,你能闻见了?!”后生闻言,突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一双手不自觉的擒住了北辰子的胳膊。   “这么大的味儿,我当然闻得见!”北辰子习惯性地接了一句,可话一出口,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可当初……二爷让您去守仓库,不就是因为您的鼻子坏了,闻不见么?”后生显然觉得不可思议。   “我、我早好了!”北辰子恨不得抽自己的嘴。   “好了?!怎么好的?!您为什么……您不是前两天还……”片刻的思维混乱之后,后生突然住了口,定定地瞧着他不说话。   “怎么了?我不就是没告诉你么?”北辰子见状,意识到自己快要被识破了,于是只得自己往回找补,“守仓库也挺好,我年纪大了,也不想再……”   “你到底是谁?”后生并没有给他机会把话说完,而是直接冷冷地打断了他。   “你说什么傻话?我是你老叔啊!”北辰子装傻。   “你不是!”后生伸出了拳头,道:“我老叔从来不喜欢守仓库!他一直想恢复嗅觉,回到二爷身边去!”说罢,他的拳头就直接砸到了北辰子的脸上!   北辰子见状,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因此也不再费心解释,直接往旁边一侧,躲过这一拳,而后快步向前,切入他的侧边,出腿攻其下路,在铁皮门前与他打了起来!   地道口狭窄,两侧嶙峋的石壁刀子一样锋利,任何一下触碰,都可能会让你皮开肉绽。   在这样逼仄的环境下,他们两个都无法施展,动作拳脚,全都打了折扣!   北辰子本来就没打算伤人性命,自然手下留情,那后生呢,又因对方顶着一张老瞎子的脸,也是一样下不了狠手!两人打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还没来得及分出个高低胜负,就一齐停了下来!   “你把我老叔怎么了?”后生抓着北辰子的领口,问。   他是真的担心,脸上的表情做不了假。   “孩子,我就是你老叔!”北辰子没办法和他解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   “你绝不是!”后生可不是傻子!   “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事到如今,北辰子只能胡诌,“你老叔,从来不是你以为的老叔!我想回到二爷身边的原因,也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 第九百二十三章:吐露实情   “十二岁,我爹在漕运码头被人砍死,是老叔把我带回家,一直养到十八岁,让我跟了二爷干。对我来说,老叔就是我第二个爹!”后生咬牙切齿,他显然已经想到,自己的亲人很可能已经遭了难!   “他从不叫我‘孩子’,也不会像你这样斯斯文文的讲话!他从来都只叫我狗子!”狗子红了眼眶,他的声音带着些哽咽。很明显,刚才北辰子说的那几句话,他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人不是我杀的!”终于,北辰子被他感动,露了实情。   “什么?!”自己的猜测被证实了,可这并不能引起他丝毫的高兴,反而使他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之中!   “老魁杀了他,他想偷烟泡,被你老叔撞见,就……”事到如今,北辰子也不想瞒了。   “那你是谁?你顶着我老叔的脸皮,想干什么?”狗子突然屈身,从自己的袜筒里拔出了一把白刃,顶到了北辰子的面前。   此刻的他,再不是先前温情的模样,青筋凸暴,目露凶光,似一只被激怒了的小豹子,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眼前的北辰子扑杀撕碎!   他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主,虽然年轻,可毕竟是从小就长在码头,混在漕帮,也算见多识广,江湖上的伎俩,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我是琦善大人的人,”北辰子反应极快,一下子又在心里编出了一套说辞,“我奉大人之命,潜入暗烟馆,调查黄二爷。恰巧在仓库撞见老魁杀人,便将计就计,顶了你老叔的样貌。”   这理由编得天衣无缝,狗子听了这话也挑不出毛病来。   只看他松了手,收起白刃,又问:“你真是琦善大人的人?”   很明显,狗子有了顾忌。   “大烟祸国殃民,禁烟势在必行。我们大人此番身负皇命,定要缴尽了这天津卫上的鸦片,才会回京!”北辰子立马打起了官腔。论演技,他一直都是在线的!   直觉告诉他,狗子并不是一个坏人,是值得他去搏上一把的。   他重情重义,对老瞎子的感情不是假的,出身无法选择,成长的环境也不是他所能决定的,他本性不坏,只要他愿意,他仍可以选择做个好人!   渡人救心,是功德。北辰子行于世界,惩恶扬善,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个可救之人。   “这里没有你想要的答案,你走吧!”果然,狗子改变了对他的态度。   “不,我现在还不能走!”北辰子立刻摇了摇头,说:“我在这里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绝不回去!”   “你会没命!”狗子冷冷地说,可眼神却是热的。   “为了禁烟,死也甘愿!”北辰子目光灼灼,是表白,也是试探。   “我们这暗烟馆,其实最主要的并不是贩烟,”突然,狗子叹了口气,朝他招了招手,道:“我可以带你去看,但今天天亮之前,你必须离开,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二爷的凶残,可不是开玩笑的!”   说着,狗子转身朝门里走去。   北辰子见状,立刻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北辰子直到这时才有工夫看清这屋子里的陈设。   手铐、脚镣、铰刀,还有染着血的纱布,看起来,这地方像是个刑房!这些东西上,都染了戾气,看起来很不寻常……   再说此时,烛龙也已经赶到了黑林子里。   他是顺着感应来了,方才与陆楷风打斗的时候,他趁他不备,在他身上留下了一抹追魂散。   这东西,足够帮他追魂识魄,找到那魔头的踪影!   只要他不离开陆楷风,那么,要找到他,不过是动心起念的事!   这不,才不过片刻,他便已经找回了黑林子里来……   。 第九百二十四章:铁栅栏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北辰子叫住狗子,沉声问道。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黄二爷不是寻常人,他其实不姓黄,祖上是包衣出身,他娘从前还给京里的某个王爷当过奶娘。   那王爷小的时候,身边缺陪他练武的摔跤手,二爷长得壮,又是奶娘的儿子,就被老王爷挑了去。   如此一来,他和那小王爷就成了发小。因为这层关系,二爷才叫黄二爷。”   狗子答非所问,讲出来的事情却很有趣。   “你看见过二爷脸上那道长疤吧?”不等他接腔,狗子又说:“那是他当初为了救他那位小王爷留下来的!他们两个,算得上是过命的交情了!”   “所以……这些暗烟馆实际上并不是黄二爷的?”北辰子闻言做出了一个合理的推测。   “可以这么说。”狗子点了点头。   “是京中的哪位王爷?”北辰子问。   在京城这种地方,王爷贝勒,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当权的、闲散的,随口在街面上一喊,都能喊出五六个回头的!   “不知道,这样机密的事情,二爷是不可能和我们这些小喽啰说的!”狗子摇头。   “那这里的事,难道也是……”北辰子又问。   “传说皇上病了,”狗子叹了口气,道:“是一种怪病,看了多少大夫都看不好。有一天,说是皇上夜里睡觉,梦见一个老道士,跟他说用少女血炼药,可以让他痊愈。皇上梦醒后,就抄了一张药方子出来……”   狗子的话说得蹊跷。   北辰子听了这话,立刻从其中嗅出了几分不同的意味来。   “那药方子,你这里可有?能否拿出来给我瞧瞧么?”北辰子神情严肃地问。   “方子我手里没有,不过我早已背下来了!”狗子是个聪明人,虽说不上过目不忘,但记性的确比一般人好些。   说着,他便找了张纸来,将脑子里的药方子很快照抄了下来,递给了北辰子。   北辰子见状忙接过来,细细一看——紫河车、烟土、月阴血、活猴脑、白犀角……这一味味,没一样是寻常的药物!全是能练邪术的阴药!   “怎么样?这药方子是不是很特别?”狗子见北辰子端详着药方子上的内容迟迟不说话,便道:“这些东西可不好集齐,光这白犀角,就不知花了二爷多少银子!”   “你们当真在按着这张方子炼药?”北辰子皱眉,好半天才抬头问。   “是啊,这是京里的王爷送来的方子,”狗子点头,道:“二爷忠于王爷,自然是好好地按着这方子炼药的!”   “这紫河车好寻,可这月阴血要去哪里寻?”北辰子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随我来!”狗子闻言,没有多说,只领着北辰子往前走,拉开了东边的一扇小门,猫着腰走了进去!   北辰子见状,忙跟着走了进去。   那是一间极度昏暗的屋子,里头没有窗,只有一盏昏黑的油灯钉在墙壁上像牢房。   北辰子仔细打量着这屋子里的陈设,发现这里被铁栅栏隔断成了一间一间,每个笼房三尺见方,人在其中,可以直立,却不能平躺,逼仄极了。   不过,此时这栅栏里并没有人,只有一些残留下来的食水碗,上头还沾了一些发黄的米粒。地上还有成把脱落的头发,这些头发细而柔韧,一看便来自女性!   一些黄黄的尿斑引起了北辰子的注意。它们一滩一滩的,像是人在受到极度惊吓之下的失禁所致。   眼前的情景,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此时里面虽然没有人,北辰子却依旧可以想象得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人呢?到哪里去了?”北辰子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镣铐,才回头问。   “她们是最近的一批药,昨天已经全部下了丹炉了!”狗子说道。   “什么?!”北辰子闻言一惊,一把抓住了狗子的领口,道:“这里有十几个笼房,难道十几个姑娘全下去了?!”   。 第九百二十五章:分外眼红   “练这药就是这样的,要不然二爷今天也不会过来看了!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在这屋子里送命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   狗子愣了愣,像是从来没考虑过这些问题似的,又说:“今晚就是这批药的关键时分,成不成,到了子时,一开炉子就知道了!”   “你们竟然在这里祸害了这么多的人命!”北辰子的声音可不像狗子这般平静麻木,他震惊极了,半晌才颤声问:“你们从哪里弄来那么多的姑娘?两三年七八十个姑娘,就这样凭空消失,家里人不找不告官吗?”   “我说了,我们这暗烟馆,最主要的目的不是卖烟,而是炼药。只是现在禁烟的风头越来越紧,烟馆才搬到了地下。其实这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狗子叹了口气,又说:“黄二爷的营生不是一两样,除了烟馆,寻乐子地方多着呢!要弄几个姑娘,不是难事!”   他的话让北辰子不寒而栗。   他觉得此前自己的确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这背后,竟然还是一条巨大的产业链。   这黄二,一手把持着多少人命,难怪在嘉善居,百姓们看见他,都更见了活阎王似的!   “皇上究竟病了有多久?”北辰子此刻只觉得,这皇上的病,也不寻常。   “我不知道,反正这方子到咱们手里也有两三年了。”   狗子茫然地摇了摇头,又说:“你不知道,皇上也抽大烟,好多年了。从前皇上用的烟,也都是我们家供的。琦善大人要禁烟,在我们这里动手,岂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到头来还不是下了皇上的面子?真是搞不懂这些人……”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北辰子正色说道:“皇上如今有心禁烟,自然要从自家身上下手,方能上行下效。若只许州官放火,何以立德立信?”   “话是没错,”狗子点了点头,不久又说:“走吧,我带你去瞧瞧咱们新制出来的那批药。算着时辰,也差不多该开炉子了!”   说着,狗子走出那屋子,再次转回到了外头的那间屋子。   他原本是想直接带北辰子走另一扇门去看新药的,不想一回到外间,就撞见了带着云天下来的老魁!!!   狗子见了老魁,这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心里背了“杀父之仇”,狗子此时一见他,便将其他一切都抛到了脑后去,冲动之下,便直接拔出了袜筒里的刀子!   “你这猪狗不如的畜生!我杀了你!”   狗子吼叫着,擒着刀子就往前冲,照着老魁的胸口就猛刺了过去!   老魁始料未及,脸色大变,连忙往云天身后躲。   他一向没什么义气,躲就躲了,这时还不忘把云天推出去替死!   云天被他这一推,也是完全反应不过来。他直瞅着这刀子朝着自己心口来,竟一点没想起来反抗,一双眼睛只直勾勾地看着,手脚却像是泥塑的一般,动弹不得了!   狗子的刀子尖利得很。   那是十二岁那年,他爹留下的遗物。   这么多年,狗子行走码头,全靠他爹这把刀子防身。今日,他原本打算用它结果了老魁这狗贼,却不想这狗东西坏得很,竟会拉身边人垫背替死!   刀已出鞘,箭无虚发。这时候他力道已经使了十成十,就是想收,也来不及了!   眼看着,这刀尖已经扎上了云天的心口,北辰子三步并作两步,连忙扑上去,赶在刀子抵上心尖之前横插到云天跟前,劈手握住狗子的刀刃,死死地将它攥进了手里!   “干什么呢!”他瞪着狗子就是一嗓子,全不顾刀子刃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肉里!   血,沿着北辰子手上攥紧的纹路止不住地往下淌。   狗子见了这血,才算回过神,慌忙松了手!   “师父!”云天此时也反应过来,连忙将那刀子从他手上拿了过去,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北辰子答了一句,目光始终没离开狗子的眼睛。   他故意挡在了狗子和老魁之间,生怕他们再闹出点什么事情来!   “正经事要紧,这时候闹什么!”他这话说得一语双关,既是在对狗子说,同时也是为了稳住老魁。   “你他娘发的什么疯?!他娘的叫狗还真他娘像狗!”老魁一连骂了三个“他娘的”,他自以为杀老瞎子的事情并没有暴露,因此理直气壮得很!   “哼!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狗子是聪明人,他见老魁看见顶着老瞎子面貌的北辰子并不惊慌,便知道北辰子的身份他定是知情的!   这叫他有些吃惊,可很快却又自己想明白了——观北辰子的言语谈吐,与老魁并不是一路货色,此时就算是他们两个之间曾有过什么协议,只怕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狗子的心,还是偏向北辰子这一头的。   也许是因为方才在监舍里北辰子的那一番话打动了他吧,他直觉他绝对是个好人!   。 第九百二十六章:老七   “我清楚什么?!”老魁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道:“你这小畜生,仗着有老瞎子撑腰,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告诉你,你那靠山倒了!二爷早看不上他了!要不能让他去守仓库?哼!”   “嗬!我老叔就算是被贬去守仓库,也比你强!”狗子攥紧了拳头,咬牙说道。   “是强!只可惜再强,二爷也不会再看他一眼!”老魁混惯了,字典里从没有认怂这两个字!   “你——”狗子毕竟年轻,被这话一激,顿时再一次举起了拳头。   “行了!”北辰子打断了他们,道:“打嘴炮有什么意思?等事情办完了,我来牵头,你们二人去漕运码头上比试,你死我活的,大家全凭本事!”   这话一出,双方都不说话了。   老魁心里纳着闷,狗子心里更是恨得牙痒痒,只有北辰子一个,心里跟明镜似的!   却说云天在一旁看了他们这一番“表演”,也是云里雾里,心中不由佩服师父的“演技”,竟能同一时间搞定两边的人!   “走吧!既然新药马上就要出来了,那咱们还等什么?”北辰子望着他们两个,道。   一提“新药”,这两人才算恢复了些理智。   狗子于是从云天手里拿回了刀子,重新阖上刀鞘,将它塞回了袜筒里。老魁也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努了努嘴示意要云天跟着自己走。   他们几个,各怀心思,正欲往炼药房里走,不料方才那扇铁皮大门却再次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只听“吱嘎”一声,一个隆起的疤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是黄二!   “哟!列为都在呐?这是排着队欢迎我嘛?”黄二爷一出现,就是一口地道有趣的天津话。   这样的声音,放在别处是有趣,可现在搁在他们四个面前,却让他们的心一下子全都吊到了嗓子眼!   尤其是北辰子和云天,他们不会忘记,早前在嘉善居里,黄二爷一回头,露出的那张獾子脸!   这黄二爷,表面上看起来笑嘻嘻的,可实际上,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哟,我说老七,你怎么在这里?仓库不用守了,是吧?”   黄二爷的眼珠子一扫,目光随即落在了北辰子假扮的老瞎子身上。   北辰子听他唤自己“老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狗子悄悄在他背后顶了一下,随即急着替他开了口。   “二爷,我老叔说他想通了,所以我带他下来瞧瞧。”狗子笑得谄媚,然而这笑容背后却隐藏着恐惧。   “噢,想通了……”黄二爷一听这话,眉头一皱,两边的眉眼不一般高低起来,“他是瞎,又不是傻,我们兄弟说话,用得着你替他开口嘛?他想通了,他自己不会说么?”   狗子一听这话,知道黄二爷是不高兴了,于是连忙收了笑容住了口,低着头缩到了北辰子的后头。   长辈讲话,自然是没他这个小辈什么事情的。这会儿他若是表现得太刻意,反倒更容易惹人怀疑!   “二爷,难得这老瞎子能想得通,这是好事啊!”这时候,老魁见狗子搭救不成,也连忙上前替北辰子遮掩,尴尬地笑着说:“咱们这药炼了这么多回,回回都是功败垂成,老瞎子要是能参与进来,说不定这药就成了不是?”   “嘛意思?噢,这我要是离了他,这药我还练不成了是嘛?”黄二爷是个狗脾气,一向阴晴不定,这时候见狗子和老魁都帮着老瞎子说话,果然就不乐意了!   只见他手插着腰,眼珠子来回在这两个人身上转,瞎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嘶”地一声,指着他们开了口:“介我说你们两个,平常没少斗来斗去的,这会儿子工夫,怎么突然就好了?还那么好?”   这话一出口,气氛骤然凝重起来。   这在场的一行人,除了狗子他们四个,每个腰眼里都别着枪。   云天悄悄在后头数了数,一、二、三、四……跟着黄二爷来的,足足有六个人!   这六个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没有感情的杀手。只要黄二爷一声令下,不出一口茶的工夫,他们几个就能被人打成筛子!   地下四层,本就空气稀薄、阴冷潮湿。此时又聚了无数的怨气冤魂,就更别说了!   灯火下,黄二爷的拷问似魔鬼一般,着实让老魁和狗子全都傻了眼,一个个心跳加速,背后冷汗直流!   他们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 第九百二十七章:兄弟   气氛异常紧张,甚至给人一种命悬一线的感觉。   云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二爷,我是真知道错了,你就让我回来帮你吧!”   北辰子见黄二已经察觉到了异样,连忙开口,试图去引开他的注意力。   “你叫我嘛?你再叫一个试试!”谁知,他这一开口,却引来了黄二爷更大的猜疑。只见他伸手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一双眼睛露出凶光。   “二爷,我老叔是守仓库守怕了,他不敢再叫你大哥了,怕你不认他!”狗子见状心中大叫不好,只得硬着头皮再次上前替北辰子找补。   “嘿!我就不信这邪门了!”黄二爷闻言白了狗子一眼,骂道:“怎么哪哪儿都有你呀?我们长辈讲话,你瞎么虎眼的插什么嘴?救你烧包!”   “大、大哥……”黄二这话说得难听,好在,北辰子聪明,还是一下子听懂了狗子那话里的暗示。   然而,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觉得震惊——谁能想到,这守仓库的老瞎子,竟然还是黄二的兄弟!   “你下回要是再敢嘴硬,我就用铁钳,拔了你这满口牙!哼——”说着,黄二松了手。   一场危机就这样化解了。   狗子他们都松了口气,   可北辰子心里却在琢磨——这黄二爷与老瞎子,他们兄弟两个,明显堵着气。   都说打仗亲兄弟,上场父子兵,这时候的黄二爷心里分明还是有老瞎子的一席之地的。   可究竟是什么样的气,能让他们兄弟俩的关系闹僵到这种地步呢?这一点,激起了北辰子的好奇心。   “走吧!既然时辰差不多了,那还等嘛?走!开炉子去!”突然,黄二爷的心情似乎又好了起来,只看他大手一挥,疤脸上就带了笑意。   北辰子见他这样,知道这一关算是混过去了,这才偷偷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跟了上去。   那年月,炼药的炉子都差不多。   所谓“一鼎可藏龙与虎,方知宇宙在其中。”丹鼎的作用,就像大自然中的水晶晶洞,可阴阳互感,变通灵化,与天地同工。   自古炼丹术士们认为,丹鼎就是一个缩小的天地,就是所谓的“炉中乾坤”。   在这小天地中,万物依其道而运行。水火相济,阴阳调和,则时光飞逝。所谓“天上方一日,人间已千年”,而炉中时间远比天上还要快。   这样一来,药物在炉中一天的变化,相当俗世万千年。   《丹论诀旨心鉴》记曰:“丹砂皆生南方,向日相近,感气积年而生也,四千三百二十年气足而自然还丹。只要火候依节符,炭数爻卦,乾坤施行运转逐日,火候自然相邀,则一时辰可当一年,一年三百六十天,在丹鼎中孕育便可当自然中四千三百二十年矣。”   黄二爷他们借由丹鼎炼药,一天便是二十四年,两天便有四十八年,如此算来,看似短短数日,实际上却已是七七四十九载光阴了……   “师兄,那黄二爷到底是炼的什么药啊?”六叔在仓库里问。   这时候,预想中的老魁,还是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连老瞎子也没有出现。   周遭皆是黑漆漆的一片,让人猜不到后头会发生些什么!   道长呢,这时候似乎也不在意这些,只沉浸在过往的故事里,听六叔问,便又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起来。   “清朝末年,朝中贵族吸食福寿、膏已成为一种风潮。道光皇帝在继位之前,就已染上了烟瘾……”   作为历史的亲历者,道长这话说得并不假。   道光帝自己曾在《养正书屋全集》中自己这样写道:新韶多暇,独坐小斋,复值新雪初晴,园林风日佳丽,日惟研朱读史,外无所事,倦则命仆炊烟管吸之再三,顿觉心神清朗,耳目怡然。昔人谓之酒有全德,我今称烟曰『如意』嘻!   这段话,是他亲笔所书,证实了他作为一个亲王的日常:看看书、赏赏景,吸吸大烟!   而且他这烟,并不是他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抽的,而是得到了他娘老子认可了的!   他的娘老子不仅认可,而且自己也抽,尤其是当时的孝和睿皇后,更是这大烟的狂热爱好者!每天不吸上三五次便浑身难受!   这样的生长环境,决定了道光皇帝对待大烟的态度。   继位之初,他甚至认为吸大烟是个好事,朝中上下吸烟者蔚然成风他也不管,反而赞同得认为这可以提高机构的办事效率。直到这烟瘾传到了军营里,出了大事,才算是引起了他的重视!   。 第九百二十八章:不成   说起当年触动道光帝的那件事,当真可笑至极。   当时,两广总督带兵在外平定起|义军。   结果由于雨天作战,天气潮湿点不着烟枪,断了大|烟的士兵们竟无法提起精神打仗,导致被当地的农民打得落花流水,毫无还击之力!   农民|军这种不可思议的以少胜多,终于让道光帝意识到了鸦|片的危害——花点银子是小事,军队变成了废柴可不行!   于是,他终于开始听从林大人的建议,正式禁|烟。   可禁|烟就得有个表率,总不能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道光帝只得站出来表态——自己是不抽大|烟的!   作为皇帝,那自然要一言九鼎。于是,道光皇帝就真的开始戒烟了。   可作为一个抽了那么多年的老烟民,要戒烟岂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他戒的不是香烟而是大/烟!   这东西,一旦染上了,几乎就是一辈子都搭里头去了。道光帝的怪病,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了!   黄二他们炼的这药,其实就是为了给他断烟|瘾用的。   只是这药方子来得蹊跷,不过是皇上凭着梦中记忆所写,根本无法得到验证罢了!   然而,那年月,就是这样的愚|忠愚孝,皇帝放个屁,那都是香的,做臣下的,不能问原因,更不能问病因,除了照着做,就是照着做!   至于这方子的用途,从上到下,几乎也就只有道光帝一人知道,其余的人,不过都是照着他的旨意办事罢了!   却说北辰子进了炼药房,一股子浓重的腥甜之气便扑面而来。   那是血的味道!   北辰子一闻见那气味,就不由皱了眉。   “这一回,我杀了十个,应当够用了!”黄二爷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药方上只写了阴|女|血,却压根儿没提用量,除了叫他自己试,实在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十个什么?”北辰子闻言惊心。   “十个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姑娘啊!”黄二爷说着,示意狗子上前揭开丹炉,顿时,一个个黑糊糊的毛球,就从水里浮了上来!   长长的黑丝毛,水草一样,在炉子里四散开去,随着水的沸腾滚动。   那东西已经被煮熟了,表皮的颜色接近于煮熟的猪肉,而且已经烧烂了,烧化了,看着吓人极了!   云天刚开始以为是什么动物,也没在意,结果仔细定睛一瞧,就忍不住胃里猛地一阵翻腾,手扶着墙,跑到一边狂吐起来!   这场景,别说是云天了,就连北辰子看了,都觉得直冒冷汗。实在是太残忍了,人命在黄二这家伙的眼睛里,根本轻|贱如蝼蚁!!!   “怎么又是这样!”黄二爷望了一眼丹鼎里的情形,忍不住抱怨,“你们把火烧旺了没有?这要烧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丹?”   “二爷,都按照您的吩咐整改了。”狗子闻言连忙解释。   “嘿!晦气!又不成!”黄二爷说着抬脚就踢了那大缸一脚,踢得那大缸晃起来,里头的汤汁险些洒到众人身上,吓得大伙几乎同时往后跳!   “他娘的!”黄二爷骂骂咧咧,随即突然说道:“你们都先出去,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想想!”   丹房里热气蒸腾,火光四溢,映在他那条长疤上更显得阴森可怖。   狗子他们见状,知道他要发飙,于是连忙冲北辰子使了个眼色,随即一骨碌爬了下来,拉起北辰子他们就往外间退。   老魁和狗子,在这时候反应出奇的一致,甚至有了些许默契的意味。很显然,他们都是十分惧怕黄二的!   作为“卧底”,此刻北辰子的心态就与他们不太一样了。他是不想走的,他只是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可以摸清黄二的底细。   当然,这还得是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否则狗子他们只恐会有性命之忧。   然而,正当他心里盘算着怎样才能不引起怀疑地留在这间屋子里时,突然,黄二爷转过头来对着他说:“老七,你留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黄二爷这话一出口,狗子整个脸色都变了。   他攥着北辰子胳膊的那只手,很明显的一颤。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显然不太妙!   然而,北辰子却是得偿所愿。   只见他轻轻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便转过身重新回到了黄二爷的身边。   这可急坏了狗子!   他见北辰子回身,也立刻跟着回来,依旧站在他的身侧。   “你干什么啊!”黄二爷见他如此,顿时不满地嚷了一句。   “没啥,我陪陪我老叔。”狗子傻笑。不可否认,其实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的,透着一股子淳朴劲。   “我们大人讲话,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黄二爷一抬手,便冲他嚷道:“滚滚滚!在这儿给我添堵嘛呢!”   “你去吧!”北辰子见状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许安慰的意味。   狗子见状,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望着北辰子,磨/蹭了半天,直到黄二爷不耐烦了,才不得已低着头退了出去。   。 第九百二十九章:城外关帝庙   狗子一向是机灵的,他人虽然出去了,门却依旧留着,没有关。   他大约是想给北辰子留个门,一会儿跑路的时候,能顺畅些,谁知,黄二爷却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嘿!这瞎么虎眼的!你倒是关门呐!”黄二爷见他迟迟没有关门,又朝门口吼了一嗓子。   狗子在门外听了这话,才很不情愿地伸了手,缓缓地把门拉上了!   “跟个傻子一样!”黄二爷见状,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待门关上,这炼药房里才算真的只剩下了黄二和北辰子两个人。   气氛有些压抑,丹鼎里飘出的臭味让北辰子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嗽声回荡在房里,黄二爷见了,倒是难得温情地扶了他一把。   “你没事吧?”黄二爷问。   “我没事,大哥。”北辰子尽量学着老瞎子的口气说话。   “没事就好,”黄二爷闻言松开了他,径自爬上梯子,到了丹鼎的上头往下看,“昨天京里来了信,王爷又在问药的事。这一回两回不成没什么,这么多回了还不成,真的很难交代!”   黄二爷说出了自己的苦处,这时的他和平时判若两人。   “我当初就应该听你的,不接这阴损的活儿!”他的脸上似有些悔意。   北辰子望着他,突然发现他这两眉之间隐隐有黑气透出。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他再一次想起了早前在嘉善居二楼雅间里看见的那只毛面獾子来,可此时,他再看他,却又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了。   “怎么了?”黄二爷见他没有说话,便问。   “没什么。”北辰子心里琢磨不透这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有什么就说什么!”黄二爷以为他故弄玄虚,于是放粗了嗓子,道:“我们兄弟几个,就你学过些风|水,你这时候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北辰子没想到他会说这话,不由一惊。这让他顿时想通了不少事——原来他在仓库中所感应到的那些结界,正是老瞎子布下的!难怪他一死,那结界也就悉数失效了!   如此看来,这老瞎子倒是个高人。他一直不愿意配合黄二爷炼药,恐怕也是知道了这方子的厉害,因此不肯参与。   他大约是以为黄二爷只是一时兴起,炼一段时间炼不成也就罢了!也没能想到他竟能坚持下来,祸害这么多的性命!   想到了这一层,北辰子随即在腹中默默酝酿出了几句话来。   “你这样练,就是炼个十年八年的,也练不出什么来!”北辰子叹了口气,道:“取人的精元炼丹,不成还好,成了那是要反|噬的。没几个人能但得住这个因果!”   “这话你和我说过,”黄二爷点了点头,又说:“不过最近我拜了一个大仙,它倒是给了我些指点,我如今就在按照他说的方法炼丹。”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白条子,递了过去。   北辰子见状,连忙去接。结果展开一看,只见上头赫然写着:“今夜晚子时,城郊关帝庙”这十个大字!   这城郊的关帝庙,已经废弃多年,现如今早已成了暂时停放无名尸|首的地方,性质和义庄差不多,不过却没有人看管。   郊外的野狗、野狼什么的,经常去那里偷食一些腐尸。   有的时候,尸体放在里头,甚至没过一夜,就能被这些畜生给啃个干净,连骨头渣都不带剩的!   约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又是阴|气极重的子时,这是摆明了就有大问题啊!   “大哥要去?”北辰子看了半晌,才抬头问他。   “嗯,自然要去!”黄二爷点了点头,随即走下丹鼎,来到他面前,说:“你同我一起去!我不懂那些规矩,有你陪着我能放心些!”   这话自然是不能拒绝的。当然,北辰子也未曾想过要拒绝。   约莫一炷香之后,他们两个就一起出现在了天津城的郊外。   此时子时已经过半,是纸条上约定的时间了。   天津城郊外,雾气重重。虽已是立夏时节,可这半夜却依旧冷得发阴。   他们两个换了装束,穿着黑衣黑裤单独出来,又仅执一盏白灯笼开道,走在野田荒地的小道上,远远望去只看得见一盏白灯笼在飘,情景可怕极了!   。 第九百三十章:荒田   天津城郊外,荒地不少。   许多荒田低洼,泡了水形成沼泽样的泥水坑。   北辰子和黄二爷在田间地头疾走,只听得脚边蛙声阵阵,头顶乌鸦嘶叫盘旋,黑树上还不时传来猫头鹰的叫声……   聚阴之时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凭的是一肚子的胆气。   不多时,两人在一处破旧的庙宇前停了下来。   这庙破败的厉害,断壁残垣,屋无全瓦,顶上还长了杂草。门梁上的匾额歪斜着,虽然褪了色,却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关帝庙”这三个字来!   这是到地方了。   夏虫低鸣,在这个地方却叫得异常聒噪,像是受了大惊似的。   此处的气场不对,可北辰子站在外头看了有一会儿,却没从风|水气运上看出什么邪门的,只是自己觉得这地方邪邪的,透着一股子怪异。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他却又说不上来。   “怎么样?你看出什么来了?”黄二见他皱着眉,就问。   北辰子摇了摇头,刚想说要小心些,不料方才还一片漆黑的关帝庙里突然窜出一束怪异的火光,绿幽幽的,直奔着他们两个就冲了过来!   “小心!”只见北辰子大喝一声,随即抽出七星剑,瞅准了位置就照着那火砍了过去。   这一砍,绿火顿时往后一缩!   它像是有灵性、能思考似的,一下子绕到了北辰子的后头去,直扑黄二而去!   黄二爷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顿时吓得脸色发白,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的他,倒像只待宰的肥羊,弱小无助又可怜。   北辰子见状,连忙驱动咒语,以手作道指,对空画下天罗地网,配以符咒,好一番功夫,才将那绿火困在了其中。   “孽畜!何故在此作恶?还不束手就擒!”北辰子见事情成了,才对着它大喝了一声。   这简直是“老瞎子”人生的高光时刻,黄二爷从没见过这老七有这样收鬼捉妖的能耐,顿时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只看他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颠颠儿地跑到北辰子的跟前,拉着他就问:“老七,你竟有这样的本事?!那你平常为嘛不早说?你要是早说,我还去拜嘛大仙呐!”   他的口气比什么时候都亲热,甚至带着一丝崇拜,这是取得他信任的最好时机,可北辰子这会儿心思却全在这火的身上!   “贫道面前,还不速速现出真身!若胆敢装神弄鬼,便叫你即刻灰飞烟灭!”他一手执着七星剑,另一只手已经掏出了紫金葫芦,很显然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北辰子一开口,便是雷霆之威。在他的面前,像眼前这种角色,哪有不认怂的?这仗都不用打,胜负便早已一目了然!   “不、不要啊!”果然,那簇怪火闻言一暗,随即现出了一个似人非人的轮廓来!   说它像人,是因为它有手脚四肢,说它不像人,是因为它竟没有头!   是的,脖子以上,是光秃秃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这是什么?!”黄二爷哪里见过这个?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这是灵体!”北辰子简略得答了一句,随即又对着那东西问:“说!你为何在此作恶?谁派你来的?”   “道长饶命,我只是个游魂,困于此处罢了!”那灵体此时倒是老实,两只手抱了拳,似在求饶。   “即是游魂,缘何生得这幅模样?你的头呢?”北辰子并不信他。   “我的头是叫那狗头铡砍了的,生不回去。”灵体答得老实。   狗头铡,乃御赐之物,专门惩治横行乡里的恶霸地痞。传说这铡刀上头汇聚了四正之气,被它砍了脑袋,这头就接不回去了,只能做个无头鬼!   “你犯了什么事?怎会死于狗头铡下?”北辰子又问。   “我是被冤杀的!”那灵体听了这话,突然哭哭啼啼起来:“我本是天津卫上的一个小毛贼,因偷了贵人的银袋子,就被下了狱。本以为关个两天就会按例被放出来。谁知第二天一早,就被人莫名其妙地拉出去套了黑布袋子,砍了!”   “行刑前我在那儿喊着,说‘杀错了!杀错了!’可是却没人理我,照样还给我砍了!”他哭得声泪俱下,看着的确不是一般的惨。   “你替了什么人?你自己知道么?”北辰子见状又问。   “替了个贩大烟的,他在码头上打死了官兵……”灵体模糊地答了一句。   北辰子闻言,看了一眼黄二,只见这时黄二似乎也想起了些什么来,低着头只不说话。   “他方才这样对你,你着实不冤!”北辰子见状当即全都明白了,看着黄二爷的眼神中,多了一份鄙夷……   。 第九百三十一章:天地玄黄   黄二爷听了北辰子的话,并没有反驳。   他从来就不信这世上有什么鬼,行走江湖,靠的就是一身杀气,百毒不侵!   若按照因果报应的说法,以他做下的这些事情,早够他死上几百回了!   可他不是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吗?何时见过什么报应?而且非但没有报应,反而还大发横发,有钱有势,在这天津卫上横行。   可以说,整个天津卫,都是他的地界儿!   他说一个好,谁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他说的话,比皇帝的话管用!   “那是他自己倒霉!我怎么知道会是他!”末了,黄二爷嘴硬道。   “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这一切与你亲手杀人又有什么区别?”他这种态度让北辰子愤慨。   “他死都死了,那还能怎么样?大不了我叫人给他多烧点纸钱!让他在地府用个够!”黄二爷冥顽不灵,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是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北辰子见他如此,也没有与他强辩,反而大袖一挥,只将那被网住的灵体收了进去。   世间万事皆有因果,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不是不报,只时机未到罢了!   北辰子此刻若不是为了查案,断然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他!   “你把它弄到嘛地方去了?”黄二爷见他如此,忍不住又问。   “这你不需要知道。”北辰子白了他一眼,随即收了方才的阵法,径自朝前走去。   他一到这地方,便觉得心情不好,没由来的沉重。   这关帝庙里冤魂丛生,多得是苦命人。北辰子提着七星剑,一路往里头走,越接近正殿,里头的尸|臭味儿便越浓。   他心中暗自思忖,想着那黄獾子要将黄二弄到这地方来,必有它的用意。   “它一定是想利用这里的尸|臭和怨气掩盖些什么。”北辰子暗想,可却有一时想不明白他想要掩盖什么。   黄二爷呢,见他朝前走,自不肯落单,也赶紧跟了上去。他拽着北辰子的衣角,完全已经到了死皮赖脸的地步。   “老七,我从前怎么不知道你竟那么厉害?”气氛有些尴尬,面对这一殿的腐尸,黄二也有点发怵。他此时唯一可以仰仗的,就是“老瞎子”的保护,自然要伏低做小,表现得“温顺可爱”一些。   然而,北辰子却无心去欣赏他的表演。关帝庙的正殿内,神像断了头,身上落满了灰和蜘蛛网。   那头上的伤口,像是被人用快刀削砍下来的,颈上的伤口光滑平整。   荒庙里的菩萨神像,因断了香火,神识一般都会离开。因此而空出来的神像,就会成为一些路边野灵或是邪祟的寄身之所。   原因很简单,神识住过的地方,一般都留有神的气运,这对于精怪们的修行是大有助益的。况且,荒废的庙宇可不是随处都有的,这里头的供需是完全不平衡的,可谓是僧多粥少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神像的躯壳完整对他们来说尤为重要。他们保护神像还来不及,又怎舍得这样胡乱毁损?   “这里一定发生过不寻常的打斗!”北辰子在心中默想。   突然,他被神台底座旁的一点荧光所吸引。只见那石砖的跟前,似有血滴状的荧光在闪。那光有些发绿,虽只有零星数点,但在黑暗中却扎眼极了,让人无法忽视!   “这像是——”北辰子定睛一瞧,心头不由“咯噔”一声。   “哎,老七,你这又是干什么?”黄二爷见他倾身上前,连忙跟了上去。   谁知,他才走了没两步,整个关帝庙里突然火光通明,香火架上的残烛,像是触及了什么机关似的,一下子窜得老高,全都亮了!   北辰子刚蹲下,还没来得及上手细看,见着眼前猛地一亮,连忙抬头,却见一道黄光闪过,再细看时却见一五短身材的老粗站在了台座子上——这是黄獾子现形了!   。 第九百三十二章:死得很潦草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轮转六界,世分阴|阳……”   黄獾子一站定,就假模假式地念了起来。   他捏着嗓子,学着人的样子,但终究是沐猴而冠,不是那个味道。   北辰子听了这话,脸上不由起了嘲讽之色。   倒是黄二爷老实,这时候已经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嘴里喊着“大仙、大仙”的,将头磕得跟鸡啄米似的!   “大胆凡人,见了本仙,为何不磕头?”黄獾子见北辰子如此,立刻问道。   他这话问得滑稽,北辰子闻言顿时笑了。   “你、你笑什么?”黄獾子见北辰子不买他的账,竟然有些慌。   “说吧,你引我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明人不说暗话,北辰子直接问道。   “我引你来此?!”黄獾子见北辰子竟然拔出了七星剑,不由一愣,慌忙朝后退了几步,“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动刀动枪的干什么?”   “你不是大仙么?怎么还怕我一个凡人手里的剑?”北辰子明知故问。   “我、我……”黄獾子被他问住了,他一时语塞,挠着头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红,发了狠,伸出利爪,朝着一旁的黄二爷扑了过去!   黄獾子突然变得面目狰狞。   他朝着黄二爷扑过去的架势,看着不像是恫吓。这完全是要夺人性命的模样!   北辰子见状,连忙去拦,可却不如他快,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他死死地缠上黄二爷的脖颈,以一双小短手锁住了他的鼻子,紧接着便张大了嘴巴,露出利齿,发了狠地照着黄二的脖颈咬了下去!   “啊——”这一连串的动作快得让人始料未及,黄二爷只觉得脖子上一紧,随即便传来一阵剧痛——那獾子的獠牙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血管子里!   被野兽咬住了脖子的感觉恐怖到难以形容,黄二爷脸上惊恐万状,当即就哆嗦着裤裆一热,尿了!尿了一大滩!   “大胆妖孽!还不住手!”北辰子没想到这畜生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能当着他的面伤人,连忙提着剑冲上去救人,谁料却早已失了时机,待他上前,那獾子已松了口,一下子飞窜上了房梁,北辰子连他的毛都没薅着一根!   只看那黄二爷脸上露出一抹荒唐滑稽的笑,随即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软下来,“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一切自有因果,黄二爷怎么也没想到,他的命,今儿就要丧在这里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轰轰烈烈、波澜壮阔,却不料死的时候竟会这样草率儿戏,像是闹着玩儿似的!   北辰子见状,知道这人是救不了了,于是也干脆弃了他,飞身上梁去追那黄獾。谁知,这时候那黄獾却又不跑了,直接从房梁上跳下来,再一次落到了台座子上!   “你不必追我,我没打算要跑!”黄獾子再一次开了口。   “你这畜生,为何无端伤人性命?”北辰子跟着回到地上,对他怒目而视。   “他不该死吗?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质问之下,黄獾子却说得坦荡。   “恶人自有天收,这不是你杀他的理由!”北辰子还是举起了剑。   “我不杀他,你如何顶着他的面皮去京里彻查皇帝的怪病?”黄獾子一摊手,又说:“你要杀便杀,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   “你是什么人?”北辰子被他的话给惊着了,不由正色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他心里的想法竟能被人洞察,这叫他觉得不可思议。   “反正我不是你的敌人!”黄獾子瞧着他,眼神中透露出真诚,“人间的皇帝病得蹊跷,只怕与阿修罗的捉持脱不了干系!”   “这就是你在嘉善居对我设局的原因?你既说自己与捉持不是一路,又为何在嘉善居里学他说话的声音?”北辰子双臂交叉在胸前,狐疑地眯起了眼睛看他。   “算不上设局,愿者上钩罢了!”黄獾子抖了抖脚,言语之间颇有些得意,“至于我为何要学捉持说话,你以后自会明白!现在,黄二已死,我这里有一线索,可以给你参考,但愿能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纸,朝北辰子扔过去!   那纸团直逼着他的眼睛而来,出于本能,北辰子分神去接。只听“啪”的一声,纸团精准地飞进了他的手心里。然而待他再抬头,那狡猾的黄獾子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卑鄙!”北辰子见状忍不住对着他消失的方向骂了一句!   黄獾子狡猾得和泥鳅似的,他竟能在北辰子的手心里走脱,这不是一般的本事。   正当他懊恼放走了他,却听空中响起了那黄獾子的声音:   “道长莫要骂我卑鄙,山水有相逢,时机到了,你我自会再相见——”   黄獾子千里传音,话语里还透着一股子傲气。   这种感觉很微妙,直觉告诉北辰子,自己应该要相信他!   声音渐渐远去了,北辰子冷静下来,他低头望了一眼地上的黄二爷,不由叹了口气,随即打开了手中的纸团。   只看那纸团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八大胡同!   。 第九百三十三章:重返关帝庙   “八大胡同?!”   六叔听着道长的叙述,心中愈发觉得这个故事离奇得很。   这时候他们两个在暗烟馆里四处转悠,把道长故事中的地方逛了个大概。   然而,这地方东西都在,人却不见了。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看起来和下墓的感觉差不多。他们就这样一层一层的转悠,很快就到了狗子拉动的那颗大树前头。   “是这里吗?”六叔瞧着那大树,心不禁砰砰狂跳起来。   “是这里。”道长点了点头,随即指着那树上的一个拉环,说:“那就是机关。这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师兄,我原以为我们是要把从前的事情再经历一遍,可现在看来,倒更像是故地重游。”六叔这时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是啊,这就是我琢磨不透的地方。”道长点了点头,又说:“他究竟想做什么?他把我们困在这里,究竟为了什么?”   “师兄,八大胡同有什么?你们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事?难道是曾经留下了什么疏失?”六叔又问。   “不知道,世事岂能完美?再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都可能遇上这样那样的问题。时间那么久了,我想不出来!”道长脸色凝重。   直觉告诉他,这一回要是不能把问题的根源找出来,那么他们俩兴许一辈子都走不出去,会被困死在这里!   “师兄,我总觉得,咱们在这地方,找不出缘由。”六叔抬头望了望周遭,并不想伸手去拉那环扣。   “那你如何想?”道长不置可否。   “不如我们直接去关帝庙转转?”六叔提议。   他觉得自己说得很有依据,可道长听了,却只是摇了摇头,说:“我没去过关帝庙,当初是我师父和黄二两个人去的,我压根儿不知道关帝庙在哪里啊!”   “什么?!”六叔听了这话,有些错愕,“那我们怎么……”   “算了,不论如何,兴许这黄獾子就是这关键!”道长一番思量,突然一咬牙,说道:“咱们虽然不知道关帝庙的具体位置,但这种事情,打听一番,定会有眉目!”   说着,他们俩便离开了暗烟馆,往天津城郊的关帝庙去了……   却说当初北辰子看见八大胡同这几个字的时候,心里也是摸不着头脑。   只这四个字,他实在不明白这是个什么意思。   这究竟是指天津一条叫“八大”的胡同?还是指天津的八条胡同?抑或“八大胡同”就是一个地名?这叫他琢磨不透。   他心里正啄磨,又突然想起方才黄獾子说的话,一个念头在心里生了根!   于是,他打定主意后,就开始往回走了!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只剩黄二爷一人了。   大半夜的,狗子一直提心吊胆地在暗烟馆门口守着。   这时见黄二爷一个人回来,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巨响,狂奔着迎了上去!   “二、二爷!”狗子哆嗦着,一双眼睛不停地往后头的路上张望。   然而,那路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不用看了!”黄二爷见他如此,直接拉住他,道:“你老叔自有你老叔的去处!走,你陪我到下头去,再看看那药!”   “可、可是,我老叔他……”狗子此刻的心思,显然不在那药上。   他担心那个顶着他老叔面皮的探子,担心极了!   他疑心他是不是已经暴露,故而才被二爷给做了!   “可是嘛?我叫你走了!”北辰子学着黄二爷的语气说。   这大门口,虽是半夜,可难免隔墙有耳并不安全,他没办法在这里和狗子交代清楚这些。   “二、二爷,那你告诉我,我老叔他……他还会回来么?”狗子的眼眶有些发酸,心里难受极了。   “走吧!”北辰子终究有些不忍,他没有再多言,只先一步推门进了宅子。   狗子见他这态度,以为他是默认了,一个大男人站在门外,竟忍不住“噗嗤”一声哭了!   “老叔……老叔……”他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痛哭。他心里悲痛,可却压根儿不敢哭出声音来,只好张嘴咬住自己的衣领,迫使自己哑声。   这一个晚上,他的老叔接连死了两回,这叫他怎么受得了?   他本就不是什么硬心肠的人,这时候更是感觉自己心肝脾肺肾全都搅成了一团,疼得厉害!   不过,狗子的失控与崩溃,北辰子是感觉不到的。这时候,他已经下了炼药房,还将老魁还有手下的一众心腹都召集到了一起。   很快,这不大的地方就聚集了乌泱泱几十号人。   。 第九百三十五章:狗子的血性   “兄弟们,咱们这些日子的辛苦,没有白费!我现在就要宣布——咱们的药,炼成了!!!”   众人面前,北辰子站在凳子上扬着手,将黄二爷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话音刚落,他的心腹们就沸腾起来,一个个高举着手臂欢呼不停。   云天跟着老魁,藏在人群里,望着站在凳子上的黄二爷,心中有些忐忑。   北辰子的变幻之术虽高,但云天毕竟是他的徒弟,这一点障眼法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只是他不明白,师父顶替了黄二爷,那么真正的黄二爷又上了哪里去?   正当室内一片沸腾之时,一个人影悄然潜了进来——是狗子回来了。   他双眼通红,手里还擒着他爹的那把刀,就藏在袖子里。他默默地往黄二爷的方向靠,在人与人的缝隙间游走,像一抹浮魂,眼睛红肿、脸色发白,与旁人处在一个截然相反的世界里。   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今天就要杀了黄二爷!不管之后自己的结局会如何,总之,今天这人,他是杀定了!   这个长着疤脸的男人,从不把别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杀人如同杀鸡,就连跟了他多年的兄弟,他照样下得去毒手!这根本就不是人,他是冷血的魔鬼!   狗子的异常很快被北辰子所察觉,他只以为他是伤心过度,需要安慰,于是便“扑通”一声跳下凳子,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狗子!这药炼成了,明儿你就跟着我,一同去京里,给王爷报喜领赏!我叫王爷给你找个女人,娶房妻妾,如何?”北辰子笑着问。   他这话一出,一房间的人再一次跟着欢呼,跟着起哄,还不断有人笑着伸出拳头去捶狗子那一身健壮的腱子肉。   “好福气啊!”   “阿狗,你这是要发达啦!”   “跟着咱二爷,不光能吃肉,还能有媳妇儿!”   “对!媳妇儿!媳妇儿!媳妇儿!……”   人群闹哄哄的一片,狗子瞪着通红的双眼,却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瞧不见。只看他粗重地喘着气,突然大吼了一声随即露出了刀尖,对着众人就是一通乱挥!   “我杀了你们!我杀了你们——”他吼着,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在黄二爷的脸上!   “你杀了我老叔!我要你血债血偿!”说着,他咆哮起来,擒着刀子就往他身上猛扎,刀刀照着命门而去,一点不留余地!   北辰子始料未及,胳膊上立刻就被他拉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子!   “疯了!这家伙是真的疯了!刚才他还杀我来着!还不快上来护驾!”老魁一看见见了血,立刻冲上去拉开北辰子,自己英勇地挡在了他的前头!   这与之前退云天出来挡刀的老魁判若两人。   原因很简单,这是他在黄二爷面前表忠心的大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他所看见的黄二爷,早就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黄二爷了!   只看老魁镇定果敢的指挥着,众人很快就反应过来,朝狗子扑了过去,狗子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就被众人制服了。   他被一群人牢牢地压在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手、他的脚,还有他的脑袋,都被迫老老实实地待在地上,真正做到了“五体投地”这四个字!   “二爷,他疯了!是真疯!早些时候,他也说是我杀了他老叔,然后也这样发狂似的扑上来要杀我!这情形就和刚才一模一样!”老魁见他被擒,立刻添油加醋,讲得绘声绘色,那样子,唬人极了!   “不会吧?狗子这孩子一向好,怎么会做这种事?不会是中邪了吧?”旁边的二当家听了,也跟着议论。   “哎,说起来,倒是真没见着老瞎子!他人呢?”人群中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跟着附和。   这一下,老魁不禁心虚起来。他感觉脸上一阵潮热,随即稳了稳心神,装傻道:“老瞎子他什么时候到过这下头来?他一向最反对我们炼药,估摸着这个时候,他早在他那仓库里睡着了!”   老魁的脸皮,简直厚得想让人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作为在场唯一了解真相的北辰子和云天,在听了他这话后,忍不住相互对望了一眼。   再看此时,地上的狗子也因这话受了极大的刺激。他青筋凸暴,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可无奈身上重重重压,他咬碎牙关,还是丝毫松脱不得!   “啊——啊——”绝望之下,他忍不住嘶吼。眼泪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溢出来,两只被困住的手捏得指节发白,颤抖的样子看上去倒真的活像只发了狂的野兽!   “您看,二爷,他是真的疯了!还疯得不轻!”狗子的眼神像是能吃人,老魁见了,不由朝后退了一步,又说:“这样的疯子可不能留!二爷,您发句话,老魁这就替您把这麻烦给解决了!”   “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狗子怒吼,声音响彻整个暗烟馆……   。 第九百三十六章:后来   “疯得很!你想杀谁?先问过我手里的家伙事!”   老魁这话,说得忠心耿耿,跟真的似的。   要不是北辰子知道内情,恐怕也要被他感动。   不过此刻,狗子的表现却让真的他觉得欣慰——这孩子,果然有一颗侠义心。自己并没有看走眼!   “他也是担心他老叔!”于是,北辰子开了口,道:“你们把他捆起来,送到我书房去,我来和他谈谈!”   “二爷,这可使不得呀!他是个疯的!这要是再伤着你,可怎么好?”老魁一听这话,顿时急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在他心里蔓延开来……   “你不必说了,这事情我自有决断!”北辰子大手一挥,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命人将狗子带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狗子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被绑在柱子上动弹不得。   哀莫大于心死,他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他别无选择,生在这样的魔窟,命运早已被安排,生不能由己,死一样也不能由己!   真走到了这一刻,他反倒平静了。就像那白茫茫大地,落得一片真干净!   “你不闹了?”正当他的心渐渐入定之时,北辰子推门走了进来。   他依旧顶着黄二爷的面容,一进门就从里面将门锁死了,然后又把腰间别着的手枪放到了书桌上,自己则走到了狗子面前。   “你为嘛想杀我?我对你不好么?”北辰子学着黄二爷的语气问。   “你对谁是好的?嗬,我老叔对你有情有义,忠心耿耿,你还不是说弃就弃,说杀就杀?你不要忘了,当初是谁从死人堆里把你扒出来的!你这样对我老叔,就不怕遭报应吗?”   狗子到了这时候,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张了口就指责起来。   “我杀的并不是你老叔!”北辰子闻言笑了笑,又说:“你就没嘛别的要和我交代的吗?”   这话叫狗子愣住了,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叫他的神情变得痛苦。   “你卖大烟,草菅人命,祸国殃民,早晚有老天收拾!如今你既然问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总归一句话,我不后悔,一点也不!”狗子咬牙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好!”北辰子闻言不由大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随即一扬手,露出了真容!   “你——”这一下,狗子彻底傻了眼。   “黄二爷死了!”北辰子直言,他对着狗子正色道:“我要顶着他这张脸去京城,去查王爷,狗兄弟,你可愿意相随?”   “你、你杀了他?!”狗子简直不敢相信。   他从没想过,黄二爷也是能死的!   “不是我杀的,但恶人自有天收。皇天大道,真理昭昭,自有它的因果。”北辰子说道。   狗子听了这话,也不再多问。他大约觉得,这就是最好的交代了!   一天之后,黄二爷带着狗子和几个亲信随从踏上了北上之旅。   而老魁,竟然也在其中——这个不安定分子,北辰子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兴风作浪。   这显然是老魁所不愿意看到的。为了继续完成他和云天的“发财大计”,他将云天留了下来,准备远程操控,乘着黄二爷带着一众心腹一起离开的绝佳时机,由云天完成两人接下来的所有计划……   “你真的帮着老魁做事了?!”去关帝庙的路上,六叔问道长。   这个故事,实在精彩,六叔也是头一回听师兄讲起自己年轻时的事,心情不由跟着故事起伏跌宕,时而紧张万分,替他们捏一把汗,时而又热血沸腾,恨不能参与其中。   “当然没有!”道长闻言摇头,接着便说:“他这个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他把账本交给我之后,我立马就把这些东西全都交给琦善大人了!”   “然后呢?你见到琦善大人了?”六叔一听这话,立刻露出一种奇异的目光。那感觉,就好像他自己也跟着穿越了一把。   他甚至想,要是自己也能在这幻境里见到琦善大人,那就好了!   “嗯,”道长点了点头,又说:“琦善大人剿灭了暗烟馆,不过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师父已经进宫了,我也和我爹他们会合了!”   “师兄,这一切太牛了!”六叔说着拍了拍道长的肩,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生一百年!   然而这时,道长却没有多作回应,只是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片黑色剪影,说道:“关帝庙到了……”   六叔闻言抬头,就看见成片的荒田间,一座不算高大的三进院子,隐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 第九百三十七章:黄眼睛   “这就是关帝庙啊……”   道长望着不远处的关帝庙,不由感慨。   这地方,他从前并没有来过,如今也是循着师父从前的讲述找来的,这些年,他对他思念得紧,此番找到这里,他心中,有种莫名的情绪被拨动了。   “师兄,咱们进去吧?”六叔问。   天幕低垂,北极天上,北斗七星正照耀在关帝庙的上方。   那几颗星星极亮,有它们的照拂,整个关帝庙的煞气,消减了大半。   “走吧,有师父在天上照看着我们,不会有事的!”道长定定地站了不知有多久,终于开口说道。   “嗯!”六叔听了,也使劲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兄弟俩提了剑,就走了过去。   再说这关帝庙里头,此刻依旧停了尸体。这一切就和当初没有任何区别。   关帝庙废弃多年,里头漆黑一片,暗影重重,一团团迷蒙的黑影之下,什么都看不分明。   他俩推门走进去的时候,似乎还看见院子里的停尸台上,有尸体在动,那尸体似乎还坐了起来,两只眼睛,好像还荧荧地泛着黄光!   “你看那是什么?!”六叔一踏进门就看见这情形,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下子贴紧了自己的师兄站着!   “别怕!”道长到底要比他老辣得多,只看他提起自己手里的剑,看准了那眼睛的位置,直接发力,将剑掷了出去!   只听“噗”的一声,那剑直直地扎在了那两只眼睛的正中心,紧接着,便是一个闷响,有东西砸到了地上!   六叔见状,连忙借着月色去看。结果就发现,那剑插中的,是一只黄皮子!!!   那黄皮子脑袋被剑给劈裂了,脸上的表情狰狞得吓人。它个子不大,只是通体白毛,在月光下看起来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怎么会有这东西!”道长走上来,不由嘀咕了一句。   谁都知道,黄鼠狼不到走投无路,是不会吃腐肉的!   更何况这里停放的,不是死猫死狗,而是人的尸体!黄皮子素来看中讨封,是绝无故不会去吃人的尸体的!   除非……   “师兄,这是白毛的黄皮子。”六叔瞧着道长,又说:“黄皮子群居,白毛皮子辈分又高,这里的黄皮子绝对不止一只!咱们杀了他们的长辈,只怕……”   “不怕!”道长闻言直接打断了他,接着说道:“还能怕了这些畜生不成?他们要是敢来,我见一只杀一只!”   他正说着,整个关帝庙的气温竟骤然暴冷,院子停放着的七八具尸体,竟就在那一瞬间,突然都掀了白布,倏地坐了起来!   不,应该说,是隐伏在他们身上的黄皮子,全都现了形——那些黄荧荧的眼睛,在黑暗中齐刷刷地瞪视着他们,令人头皮发麻,只觉得阴森可怖!   “师、师兄,”六叔这时候彻底傻了眼,他拉了拉道长的衣袖,问:“师父当年,也遇到过这些黄皮子吗?”   “当然没有!”道长闻言只是摇头,说道:“师父只在这里见过黄獾子!”   “那这些是什么?”六叔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思忖良久,才说:“也许,给我们设局的堕僧,他的真身就是黄皮子吧……”   “你是说……是黄皮子?!他们为什么要害我们?!”六叔一听这话,更觉得不解。   “不知道,也许,还是和当年的事有些关联吧……”道长这时候并没有把话说透,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剑从地上那黄皮子的尸体上拔了出来!   剑上见了血,带出了些那黄皮子的戾气。   那些黄澄澄的眼睛极敏感,空气中的血腥味淡的很,却也一样逃不过他们的五感!   同伴的死,极大的刺激了他们,让他们一下去暴起,突然厉声长啸,冲着他们就飞扑了过去!   道长见状,根本来不及继续向六叔讲述当初的故事,连忙提着剑与这些畜生缠斗起来……   。 九百三十八章:孝和睿   皇宫里,北辰子顶着那张属于黄二的疤脸,陪在王爷身边。   那王爷,并不是别人,正是孝和睿太后的亲生子——惇亲王!   说起这里头的故事,那又是好一番的唏嘘了。   话说这孝和皇太后,不是个一般的老太太,她一辈子,生了两个儿子,分别是嘉庆帝的第三子惇亲王绵恺和第四子绵忻。而至于后来继承大统的道光帝,那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子。   当初嘉庆帝在承德避暑山庄的烟波致爽殿突然驾崩,这事是他自己也没想到的。   由于年纪不大,他压根儿还没开始考虑立储的事。因此,嘉庆帝的立储遗诏根本就没写,正大光明匾后头的匣子里是空的!   这么一来,他活着的四个儿子,就全都有继承皇位的可能了。   嘉庆帝驾崩后,活着的孝和睿皇后就成了暂时的掌门人。她在找不到密诏的情况下,会选择谁来继承大统就很关键了。只要她一句话,那说谁就是谁。   老三老四是她生的,按理来讲,机会是最大的。其实这才是人之常情,只要她的儿子上了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了。你让正常人选,那基本上十个人选,十个人都会选自己的儿子上位!   虽然说另外两个皇子上位,她依旧是太后,但毕竟这当中隔了一层肚皮,谁又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自古皇家无亲情,这样的防人之心,还是该要有的。   然而,这孝和睿皇后却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女人。她最后的选择完全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她选择了老二旻宁。   这种操作,对于惇亲王绵恺来说,简直是匪夷所思、令人发指!   他甚至早已在府邸做好了要继承大统的准备,连家中妻妾的分封名号,都已经悄悄开始盘算了。然而,现实还是给了他沉重地一击!   他一直迷恋唱戏,却没想到自己的人生比那戏文更加戏剧化——如果二哥比他优秀强大,他也就认命了,可偏偏他才是几个儿子里最聪明最优秀!论继承大统,没有谁比他更合适!   不过,大家这么想,不代表老太太也这么想。事已至此,米已成炊,老二白捡了个大便宜,莫名其妙地就战胜了两个嫡出的亲生子,成了皇帝。   对于老二来说,这样得来皇位,当真是他连想都敢没这样想过的。   虽然从十六岁开始,他就养在皇后身边,和弟弟们一起长大,感情很好。但感情归感情,大位归大位,皇后能在情况对他完全不利时,支持他,这实在太过难得。所以,从他接到懿旨的那一刻起,他对这位皇后就感激之极,从此更是孝如亲子!   当然,与此同时,他对弟弟绵恺也是也多少有些愧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因此,后来惇亲王越发乖张,屡次越界,他也容忍了下来。   这种愧疚,实际上已经成了惇亲王的“免死铁卷”,让他可以在京里横行霸道,连皇帝的御道也敢上去走,完全没有对皇权的畏惧……   “唷,王爷,这个时候您怎么过来了?”慈宁宫外,老太监富春一看见惇亲王就笑着迎了上来。   “我皇额娘呢?”惇亲王朝他点了点头,随即扯着嗓子问道。   “娘娘她在休息呢,现在不方便,要不……奴才伺候王爷到偏殿去饮杯茶,休息一会儿?”富春面露难色。   “老东西,你这是给我额娘烧了几个烟泡?”惇亲王闻言突然冷笑着问。   “啊哟我的王爷,可不敢再这样胡说了!如今这举国上下都在禁烟,你可休要再这样胡说了!”富春是看着他们兄弟几个长大的,论年纪都可以当他们几个的爷爷了。这会儿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色。   “他禁他的烟,和我皇额娘有什么关系?怕的什么?他还敢查到他娘老子头上去不成?”惇亲王乍乍呼呼地嚷起来。   “啊哟、哎哟!王爷,可不敢再这样胡说了!您这亏是还没吃够不成?娘娘为了您和皇上的事,可没少操心,这是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觉,要不是这样,她烟瘾也不能那么大……”   “放他娘的屁!”惇亲王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我问你,如今这老二搞那禁烟搞得轰轰烈烈的,那皇额娘这里哪来的这么多鸦片?谁给她的?”   “那是皇上有孝心,专门给弄了个秘密通道运来的……”老太监压低声音说道。   “哼!有孝心?我看他就是想把我额娘抽傻、抽死了,他才好早点动手除了我和老四!”惇亲王咬牙切齿,他的眼中恨意丛生,透着一股子的狠劲儿……   。 第九百三十九章:清瘦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敦亲王和北辰子终于见到了慈宁宫里的那位老太太。   她刚抽过大烟,半躺凤榻上,人显得有些憔悴。   虽然贵为太后,可她却半点没有富态,清瘦得很,看起来便是一副长期吸食大烟的模样。虽然用着最顶级的胭脂水粉,可却难掩她的憔悴之色,脸色难看极了。   “皇额娘,你少抽点儿吧,”绵恺到底是她肚子里出来的,看到自己的亲娘这副模样,终归免不了要规劝几句:“这大烟抽多了是会死人的!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气色!”   “我自有分寸,你管好自己便是了。”老太太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呵欠,并不买他的账。   这屋子里的光线昏暗极了,所有的窗子上都加了帘子。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太后这样躺着,看起来简直分不清是人是鬼。   “您瞧瞧您这模样,披头散发的,可有一点点太后该有的精气神?”绵恺痛心,忍不住瞧着养心殿地方向怒骂:“老二真是包藏祸心,他这就是要拿大烟祸害你!让你永远也走不出这慈宁宫!”   “别胡说八道!”老太太一听这话,立马抄起烟杆子一敲榻前的小桌,骂道:“别整天在我面前说你二哥的是非!你们几个孩子里,也就他对我最孝顺!”   “给你供大烟就是孝顺了?这街面上,不知多少人,抽着抽着就死了!他能不知道?那就是要杀你!”绵恺气不打一处来。   “胡说什么?”老太太听他还在说,这才撑起身子,教训道:“我一个老太太,天天被困在这么个地方,我就好抽口烟,怎么了?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你还想叫我戒烟不成?我可是你的亲娘,你有没有良心?”   “是啊,敦亲王。太医说了,娘娘她年纪大了,烟龄又长,若贸然戒烟,那也是十分危险的。”富春这时也插进来说道。   “什么太医?现在太医院那些人,那个不是狗眼看人的?老二叫他们这样说,他们敢不说?老二就是叫他们开毒药来给我皇额娘吃,他们也照样得开!”绵恺对道光帝的成见实在是太深了,只要一提起他,他就没法心平气和地讲话。   太后听他越讲越不像话,干脆将自己手上的金玉烟杆冲着他的脑门子砸了过去!   她这一砸力道可不小,看得出来,她是真的生气了。好在绵恺一向灵活,这种攻击,他一伸手就抓着烟杆子给化解了!   “你这傻东西!你给我滚出去!有多远滚多远!”老太太见没砸着他,忍不住又骂。说着说着,便又头疼起来。   只见她伸手捧着头,看绵恺的眼神,越发不待见起来!   “得!你反正是横竖看不上我!行,你看不惯你的亲儿子,处处帮着外人!我走!我走就是了!”敦亲王并没有发觉母亲头疼的异状,只当她是瞧不上自己,于是干脆气呼呼地一转身走了!   北辰子陪在他身边看了这么一场大戏,此时见他走了,也连忙转身追出去。可这王爷生气起来,走路噌噌噌的,快得飞起,他追了好长一段路才算追上!   “王爷,您这是何苦,生气多犯不上啊!”北辰子劝慰道。   “二子,你说我委屈不委屈?我真是……”王爷见黄二开口劝他,顿时叉着腰吐起了苦水。   “王爷,再委屈,您也不能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啊!”北辰子尽量往“正途”上引导他。   “唉!”敦亲王听了这话,才算稍稍冷静了一些。只看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思忖了半晌才说:“算了!不管了!反正他要那药是炼成了!我管他得的是什么病!药给他便是了!”   “王爷,这不对啊,咱们要是不弄清楚皇上究竟是得了什么病,万一给他献错了药,他再吃出点什么毛病来,这还得了?”北辰子说道。   “他要是真死了才好!”王爷堵着气说:“我现在才不关心他得的什么病!我只是好奇,他从哪里给我皇额娘弄来这么许多的大烟!他如今一心禁烟,京城地界上,几乎都见不着货了!”   “也许是从前的存货也不一定。”北辰子倒是没多想,直接说道。   “不可能!”绵恺直接摇头反驳道:“宫里有没有存货,我清楚得很!”   “我记得方才那老太监好像说过,皇上为了太后的烟瘾,专门给弄了个什么通道来着……”北辰子说道。   “啊呀,我怎么没想到!走咱们现在就回去,把那富春给绑了,一定能问出些什么来!”说着,敦亲王又来了精神,说是风就是雨的,又立马掉头返回了慈宁宫!   。 第九百四十章:注符   关帝庙里的黄皮子,战斗力爆表。   大约是幻境的关系,它们在这地方,远比在外头的真实世界厉害百倍!   道长虽然功法高强,身负纯阳雷气,但也是双拳难敌四手,虽有六叔相帮,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在这院子里与黄皮子们缠斗了一阵,便渐渐处于劣势。   六叔虽然和他师出同门,但所修并非同一种功法,他以符咒见长,雷法之术相对要差那么点意思!   这种时候,要他现场画符,自然是来不及的!   雷法这东西,靠的是日积月累,长期修炼。   大成的修炼者,以此法汲取天地之灵气,采集五雷真源至纯至阳之力。在修炼过程中,于丹|田处结出九紫雷丹,能灭一切鬼贼,呼风唤雨,驱邪斩妖,无所不能也,堪称地仙!   道长修炼雷法,已有数百年的岁月,早已筑基结丹,离功法大成,仅一步之遥。可以说,在当下凡人中,已经代表了雷法的至高水平。   毕竟,一旦功法大成,他就不是人,而是仙了!   六叔虽然也修雷法,但毕竟也才这两年的事,身上所带的雷气,远低于他的师兄。   按说,以道长现在的功法,是不可能落于下风的,算来算去,只有一种可能——他在这幻境里,能量是被压制的!   “师兄,现在怎么办?”六叔见他们俩且战且退,渐渐被逼进角落,不由有些紧张。   原本他一直觉得,有师兄,没意外。但现在,他也有些发虚。要知道,他们俩要是在幻境里死了,那也是真死,那就永远回不去了!   “不要慌!”道长这时自然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他喘着粗气,提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眼睛与那些白毛皮子对视着。   那些白毛皮子,一个个呲牙裂嘴,凶相毕露,竟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站位,似正有意识地排列成某种阵法!   这是真正的对峙!   白毛皮子们身上散发出一种不正常的黑气,那并不是他们本身的能量!   道长一瞧见这气,心中就是“咯噔”一下——这些东西,只怕都是受了操控,他们背后的东西,绝不简单!   “师兄,这地方不对劲!”六叔这时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发冷。   他隐约觉得,关帝庙就是一个局!一个特意为他们师兄弟俩设计的局!   而且这时候,困局已入,只怕再无退路!   黄皮子本就有致幻的本事,如今这么多的皮子,真的很难料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师兄,我们怎么办?要不我画血符吧?”六叔手头没有朱砂,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法子。毕竟,以血注符,是能量最大的!   “嘿!这些畜生还真是成了精了!不过,咱们还没到那地步!”道长闻言自然不允,他指的是冷笑一声,随即剑柄一转,脚下一跺,大喝一声便再度飞了出去!   六叔见状,也不敢耽搁,连忙跟着飞了出去,为师兄护法。   暗黑的关帝庙中,刀光剑影,雷气四射,一场混战打得昏天黑地。然而,他们打归打,心里却明白,这样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他们的体力渐渐耗泄,然而黄皮子们却好像越战越勇,而且数量也越来越多。   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只是乌泱泱地越打越多,没多少时间,就把道长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有的攀腿,有的抱臂,有的飞扑,缠着道长,牙尖齿利,异常凶狠!道长手里虽然有剑,但终究不方便贴身刺杀,这方寸之间,被那些皮子占了不少便宜!   这绝不是个好现象!何况道长此刻能量受到压制,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师兄,这样下去不行!”六叔再也扛不住了,他不由分说,咬破手指,朝着道长喊道:“替我护法,我画紫微雷!”   “不要胡闹!”道长闻言只大吼,“以血书符,代价太大!”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六叔这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往后退了两步,嚷道:“你千万顶住!”   “青山!你听话!”道长闻言急切起来。   “黄皮子越来越多了,一旦他们弄出幻觉来……”六叔没有再说,只踩着罡步以血书符,口中大声念道:“吾奉紫微大帝号令——”   “不要——”道长见状大惊,于是只好一拉六叔,喊了声“跳”,大剑一挥,斩杀了两只攀在他身上的黄皮子,随即拖着六叔,奋力跳上关帝庙的屋顶!   六叔呢,这时候身上已经被抓开了好几个地方,见自己被硬拽上来,正要抗议不料还没来得及和道长说些什么,一抬眼就看见关帝庙外的平原上,乌泱泱的,早已挤满了数不清的白毛皮子!!!   。 第九百四十一章:母慈子孝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白毛皮子?!”   暗沉沉的大地上,挤满了白花花的皮子,一个个等着眼睛,在暗夜里放幽光,瞧起来真是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六叔瞧见这模样,心里发慌。   他感觉这情形,比他从前在荒山大队见到的,还要吓人!   “这些皮子想要干嘛?我们和它没怨没仇的……”庙里这些尚且没有办法对付,更何况是庙外这乌泱泱的一大群呢?   六叔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这事情冤得很。   “我从前没见过这一幕。”道长这时也开了口,他瞧着眼前这情形,也是一筹莫展!   “那这么说,这是新加的?”六叔闻言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白毛皮子,或许就是他们破了这局的关键!   “不知道,”然而这时,道长却只是摇了摇头,说:“从前在八大胡同,我是见过这种东西的,只是没有这么多罢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这的得罪那东西了?堕僧就是白毛皮子化的?!”六叔一听这话,立刻连珠炮似的问了起来。   然而他这一番问题,道长并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天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都说造化弄人,这一切,还得从当年在京里的时候说起!   当时他们为了弄清楚皇上的病,他们可是干了不少的事,这里头第一桩,就是把那老太|监富春给绑了!!!   他们把他关在梢间里,威逼利诱,非要从他这里问出些有用的信息来才肯罢休!   “富春,你别拐弯抹角,我就问你两点:一、我皇额娘的大|烟是怎么来的?二、老二究竟得了什么病?”敦亲王挑眉问道。   他的一只脚蹬在老头儿所坐的凳子上,另一条胳膊则使劲往富春的肩膀上压,整个人将那老头逼得紧紧的,威|胁的意味十分明显。   北辰子在他身后,见了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不由替富春捏了一把汗。   他年纪大了,只怕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不过富春自己倒像是习惯了绵恺这混不吝的模样,脸上除了无奈就只剩下苦笑。   “哎哟我的爷呀,您说您绑我这么一个老太监干什么呀!”富春是看这绵恺长大的,心里对他多少也有些数,“娘娘的大|烟,自然是皇上派专人送来的。至于这皇上究竟得了什么病,那他也不可能告诉我啊!”   “你少给我在这里和稀泥!你今天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绝不会放你离开!”在富春面前,绵恺没由来地孩子气。   “我的爷,老奴瞒谁也不能瞒着你啊!我要是知道,哪能不告诉你?”富春依旧是这种哄孩子的策略,旁人看着,其实真没有多少诚意。   谁知,敦亲王却偏吃这一套。他听了这话,竟真就将方才那架势全都收了回来,还站在富春的跟前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摆好了主子的架子,这才开口说话。   “我不管,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去给我打听清楚,我要确切的知道,老二究竟得了什么病!”敦亲王换了语气,听上去不再像是威|胁,倒像是在撒娇!   富春听了这话,面露难色。   他正想要开口,不想殿外却突然传来了通报声——皇上来了!   皇上一来,富春知道自己得救了,于是立刻换了表情,慌忙从旁边的小桌上抱过帽子,直接绕过敦亲王就要出门。   “哎!哎哎——”敦亲王见他如此,不由出声唤他,谁知他却像是没听见一样,只管他自己走。   好在,临出门前,他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特意回过头来关照道:“皇上是来给娘娘请安的,王爷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别出来了,避一避也好!”说罢,他才退出梢间,伸手关上了门!   “笑话!我凭什么避他?我怕的什么?”富春本是好意,谁知敦亲王却是个分不清好赖的,一听这话,竟反倒被激了起来!   “走!二子,我今天就带你去会会这个病秧子!”说着,他便一脚踢开了梢间的门,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这时候,原本道光帝与太后正在内殿共叙母子亲情,一派和乐融融之象。不想就这样被他破坏了!   说来太后这老太太,对道光的态度,可要比对自己的儿子还好上不少。   不仅笑容更多,态度也温和,显得有耐心极了。那才是一派母慈子孝,落在绵恺眼里刺目至极!   所以今日,这两人注定不能好好的享受这天伦之乐了。   他们还没说得上几句话,敦亲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哟!二哥,你也在这儿啊!”绵恺一踏进内殿,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他看见道光坐在自己母亲身旁,也不上前行礼,直接就近找了张太师椅,一屁|股坐了下来!   “你怎么还没走?”老太太一看见绵恺,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我担心皇额娘你啊!”绵恺听了这话,更是阴阳怪气地说:“我这正关照富春呢,叫他少给你烧几个烟泡!在这么抽下去,你要是真给抽没了,也不知道是谁得意!”   在道光面前,绵恺比方才更加跋扈,全然没有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道光帝听了这话,倒好像是听不懂似的,只闭着嘴不说话。眼睛呢,也不瞧他,谁也看不穿他的心思。   北辰子在后头远远地打量这位人君,结果却发现他印堂发青,眼窝深陷发黑,颧骨虽高却不见肉,两颊更是塌陷下去,看着竟是一副短寿的倒霉相!   。 第九百四十二章:终有一天   “闭上你的嘴!”   道光帝不说话,是碍于情面。   那老太太,自然不能不说话,只看她张口就骂了一句:“你今儿就是要来活活气死我是不是?你要是能有你皇兄一半懂事孝顺,我也不能抽这么多的大|烟!瞧瞧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对!什么都是他好!我样样都不如他!那你生我干什么?”   绵恺本就心里有气,这时候干脆就撒了出来。   “反正我做的事,没一件是你看得上的!我这些年,一直在给皇兄炼药,今儿好不容易炼成了,送进宫来,反倒没落下半句好!我真是……”   绵恺越说越委屈,竟还带了哭腔。他预感自己快要失控了,于是从怀里掏出北辰子一早为他预备好的“仙丹”,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   “你们全都对不起我!全都欠着我的!终有一天,我要你们全都还回来!”他负气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北辰子见他就这样走了,却没有跟上去,而是连忙瞅准了时机上前,猫着腰恭敬地对道光帝说:“皇上,这是第一批炼成的药,每日睡前服用,要忌烟酒鱼鲜,还有就是……”   “你是什么人?”   北辰子的一番解释,果然引起了道光帝的注意。   北辰子见状,忙答:“禀皇上,在下是王爷的随从,。此药乃一位世外高人所炼。他精通岐黄之术,又识得修仙炼丹之法……”   “他在何处?”不等北辰子将话说完,道光帝就打断了他。   “什么?”北辰子故意装傻。   “朕问你,那高人现在何处!”道光帝重复道,看得出来,他的气色虽差,可脾气却是真的好。   “皇上要见他?只是这高人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的也说不清他这会儿在何处啊!”北辰子故意卖关子。   “你不知道?那你又是如何找到他炼药的?”道光帝半信半疑。   “小的也说不清楚,就是有一天夜里,梦见一个须发全白的老神仙,他叫我往一处高山去寻,说是能得见真人。小的梦醒后,觉得甚是奇特,便照着那梦中仙的嘱咐出城去找,结果果真在一座高山上寻得了真人!”   北辰子按照狗子所讲的那个故事,编出了个大同小异的来!   他知道,既然道光帝能凭着一个梦就相信一张药方,那么他此刻说的这个梦,也一定能叫他信服!   “你梦中那老神仙长得什么模样?”果然,道光帝一听就动心了。只见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睛中放出神采来。   “他……须发全白,仙风道骨。”北辰子答得宽泛。   “他可是着一身紫衣?”道光帝闻言又急切地问。   “皇上您是怎么知道的?”北辰子见他已经上了钩,立刻故意瞪大了眼睛使劲点头!   “去把那高人找来!朕要见他!”道光帝自然不会回答北辰子这种一看就很弱智的问题。   “可是……那高人炼完丹就走了啊!我、我这上哪儿去找他啊……”北辰子故意装作犯难的样子。   “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一定给我把那高人找来!只要你能把他找来,朕重重有赏!”道光帝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看样子,他是志在必得。   。 第九百四十三章:八大胡同   一切进行地如此顺利,北辰子心里十分高兴。   于是,离开皇宫后,他就找到了狗子,悄悄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   “什么?!你要我来扮黄二爷?!这我怎么扮得了啊!”狗子被他大胆的计划给吓了一跳。   “你可以的,用了我的障眼法,我保管别人什么都瞧不出来!”北辰子尽力说服道。   这事,他本可以找云天帮忙的。可是云天不如狗子了解黄二爷,由他来充当,反而容易穿帮!   “黄二爷这个人,暂时还不能消失,你跟在他身边的年数不短,由你来充当,再合适不过!”北辰子笃定地说。   “你究竟要做什么?你能把你的计划告诉我吗?”狗子总觉得这背后还有事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以后,你自会明白!”北辰子摇了摇头,并没有告诉他自己的计划。   在他看来,狗子知道得越多,危险就越多,倒不如什么都不知道来得更好!   他们两个正在屋里说着话,突然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一问,原来是敦亲王派了人来请,说是要带黄二爷出去快活快活!   北辰子闻言,当即就一扬手,与狗子交换了容貌——自己变成了狗子的模样,而狗子,就这样成了黄二爷!   “这……”狗子望着自己面前那张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脸,不敢置信,连忙伸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结果,赫然摸着了一条硬硬的长疤!!!   这叫他有些手抖。   他正欲与北辰子再商量几句,不料却直接被推了出去!   “你……”狗子回身还想说话,但碍于有敦亲王的人在场,只好闭嘴了!   猜猜敦亲王带着他的发小去了哪里?这可真是奇了!是“八大胡同”!   就是黄獾子留给北辰子的那条线索!   这叫北辰子吃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八大胡同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所谓的八大胡同,其实指的是京城前门外大栅栏附近秦楼楚馆云集的八条胡同,是一个总称。   这八条胡同,在西珠市口大街以北、铁树斜街以南,由西往东依次为: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   这里是京城风化业著名的集聚之地,更是许多官宦权贵、文人墨客聚会之所。   尽管清初康熙帝曾对官员们狎玩冶艳多所限制,但到了晚清,八大胡同已成为当时纵酒寻欢、讴歌作乐的最佳畅游之地。   很明显,今天,敦亲王带着黄二爷,就是来这里“享受人生”来的!   那时候的京城,流行着这样的顺口溜:八大胡同自古名,陕西百顺石头城。韩家潭畔弦歌杂,王广斜街灯火明。万佛寺前车辐辏,二条营外路纵横,貂裘豪客知多少?簇簇胭脂坡上行!   京城中的青楼分为“南班”与“北班”两种。   一般来说,“南班”的姑娘,主要是江南一带的女子,档次高一些,不但有色,而且有才。这样姑娘陪的多是达官显贵,如后来的京城名妓赛金花、小凤仙等。   而“北班”的姑娘则多以黄河以北地区的女子为主,相貌好,但文化素养差一些,更加为人所看不起。   “八大胡同”是高级风月之地,因此以“南班”居多,大部分都是数一数二的场子,相当于现在的高级会所。而其它地区的,则大多数是“北班”,价钱会稍微便宜一些,但环境和卫生状况则要差上许多。   当时,在京城做官和经商的人多是南方人,因此,“八大胡同”成为这些达官贵人经常出入的地界。   其中,陕西巷更是这些胡同中最繁华的,算得上是魁首、独一份了!   却说此时,敦亲王带着狗子和北辰子一路直奔着陕西巷就去了。北辰子坐在马车中,时不时的向外张望,被眼前繁荣的街景所吸引,看着这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景象,心中暗暗盘算——不知这黄獾子所说的八大胡同里,究竟藏着什么线索!   “嗬!这小伙子就是小伙子哈!”敦亲王见他这头伸在窗外都快收不进来了,不由拿他调笑起来:“我说,你不会还是个童男子吧?”   这话说得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狗子虽然顶着黄二爷的面孔,却也对这个问题好奇极了。   只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北辰子,似乎在等待着他自己来解开谜团。   “啊?”北辰子的心思显然不在这上头,他似乎压根儿就没听清他们说的什么。   “嘿!臭小子还装!”敦亲王见他如此,自顾自地一拍扇子,道:“得!本来还想着,也给你找个貌美如花的姐姐陪着,你既然跟爷爷们在这儿装清纯,那就算了!一会儿你就在门外头候着,听个响儿也好!”   这话说得“阴险”,狗子毕竟年轻,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说实在话,这三个人里头,他才真是那个对这里充满了期待和遐想的人!   。 第九百四十四章:南班   “我们去了八大胡同,那个地方的危险,远超我们的想象……”   道长站在关帝庙的屋顶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眼前这数不清的白毛皮子,让他慌了神。百年前的一切,他总是深深压在心底,不敢触及,而现在,一切再度堆集在他的面前,不容他装作瞧不见!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六叔只问。   眼下这些白毛皮子,也把他吓得不轻。道长虽然尚未说出口,他却也一样明白,这里头的事情绝不会简单!   “师父去八大胡同的时候,命我暗中相随,我一路跟着,便看见他们的马车,在一个漂亮雅致的门庭前停了下来……”   道长看似平静,可声音中的起伏却出卖了他!   “二子,我今儿带你来的这个,是个新馆子,才开了不到一年,那生意简直是火爆!平常不早早地预定,人压根儿不接待你!”敦亲王一边下马车,一边揽着狗子的肩膀说道。   “我的爷,您这就说笑了!您是王爷,您来,他们还敢不接待?这话我可不信!”狗子尽力学着黄二爷的口气说话。   “嘿!这有什么不信的!人家是南班,这里的姑娘,心气儿可都高着呢!”敦亲王咋咋呼呼地介绍道:“你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都是姑娘们怕妈妈,可这里是反着来的,妈妈得听姑娘们的!姑娘们心气儿高,还不是什么人都接待的呢!”   “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倒真是奇了!”狗子闻言一脸不可思议,说道:“那这姑娘得美成什么样啊?都能让妈妈们反过来听她们的?”   “你瞧瞧,这儿叫什么?”敦亲王闻言浮夸一笑,指着上头的匾额就说:“人家叫谪仙居!住在里头的,那可都是仙女儿啊!”   北辰子闻言,抬头定睛一瞧,果然只看见上头用赵体写着“谪仙居”三个大字!   赵体遒媚、秀逸,落到这里的匾额上,倒是擦出了不一样的火花!的确应景得很!   不过,此时北辰子可无心去欣赏这里精妙的装潢。他一看见这三个字,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   嗬!谪仙居,好大的口气!一个寻欢作乐的风月之地,竟胆敢用上仙家名号,还说什么“谪仙”,这当真叫北辰子有些生气!   神仙,就算是遭了谪降,也绝不会堕落至此!烟花之地,却安上个这样的名字,这根本就是对仙家的侮辱和毁损!   “嘿!你个傻小子!瞪着这上头看什么呢?”却说他正不悦,敦亲王却抬手用扇骨朝着他的天灵盖轻轻敲了一下,笑道:“走吧!爷爷带你去里头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仙女儿!”   说着,敦亲王就一拉衣袖,大摇大摆地走上了台阶。   “哟哟哟!王爷!我的亲王爷哎——”却说他才一踏上台阶,一个画着浓妆,涂脂抹粉的中年大婶就热情高涨地迎了上来,熟稔地一下子扑进了敦亲王的怀里。   她的脸涂得煞白,嘴角还带着一颗媒婆痣,身上的香味浓烈得刺鼻,北辰子一瞧见她,就不由皱起了眉头……   “哟!这是哪来的俊俏小后生?”   北辰子正皱着眉头往后缩,突然,那妈妈就转头瞧见了他!   她一看见他,立刻从敦亲王身上下来,扑倒了他的跟前去!   “瞧瞧!瞧瞧这一身的腱子肉!”她一边上手去摸北辰子的胸|口,口中一边赞叹,两只眼睛都放出光来!   北辰子对她这种放浪形骸的行为厌恶极了,可又不好发作,只得一个劲儿地往后缩。   “哟!哟!哈哈哈!哎哟!”她笑得夸张促狭,拉着他笑了好久,才说:“这怕是个雏儿吧?”她一瞧见他这畏畏缩缩的模样,反而摸得越发起劲了!   “小后生,你要是今儿在咱们这里成了人,妈妈我就给你包个大红包!”她笑得合不拢嘴,那模样简直能把人给生吞了!   “你干什么啊!”也许是她的话实在太过,北辰子终于气急了,冲她使劲一甩手,将她甩开了一大段距离,   “狗子!你干什么?别不识抬举!”狗子见北辰子失态了,连忙赶在敦亲王前头,学着黄二爷的口气拔高声调教训起来。   北辰子听了这声吼,才算略略平静下来,理了理衣襟,低着头不做声了。   “哼!臭小子,不识好歹!妈妈那是疼你!不惜福!”敦亲王这时也说了一句。   不过,他倒是没有那教训他的心思。这话一说罢,他就转头望向那妈妈,笑着说:“乡下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妈妈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 第九百四十五章:灵仙儿   “哪儿能啊!这就是个孩子!我能和个孩子一般见识么?哈哈!”   妈妈干笑了两声,眼珠子又在“狗子”身上转了两圈。   她多少有些尴尬,因此在门口顿了一会儿,才右手往前一摊,笑着说道:“灵仙儿在里头等着王爷您呢!咱们走吧?”   “今天她倒得闲了?!”敦亲王一听这话,顿时眉眼一动,把方才的小插曲抛诸脑后了。   “知道您要来,灵仙儿就是没空,也必定要挤出空闲来的呀!”妈妈这嘴,像抹了蜜一样的甜!   “哈哈哈!”这话说得敦亲王受用极了,当即大手一挥,朗声说道:“那还等什么?走吧!”随机带着“黄二爷”进了店堂!   北辰子跟在他们俩的身后,仔细打量着这谪仙居的内部环境。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云天正远远地在后头跟着,便冲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上来。   “师父,怎么了?”云天见状,连忙紧跑了两步,跟了上来。   “一会儿你上围墙看看,这地方有无什么不妥。”北辰子关照了一句。   “师父放心。”云天应承下来。   北辰子闻言,点了点头,便要跟上敦亲王他们。可走了两步,却又不放心地回头叮嘱:“记得观云色!”   “明白!”云天朝他直摆手,示意要他快去。   北辰子见他这么轻|佻,不由皱眉,正想要再嘱咐两句,不想却被里头的“黄二爷”叫了进去!   进去之后,北辰子很快就发觉这里和普通的青楼很不一样,装修风格更像是茶楼梨园,既有戏台子,又有吃茶听曲的雅间。   大厅里茶桌摆了两排,桌上有点戏点曲子的牌子,牌子的旁边是茶点、瓜子和蜜饯。若不知内情,单单这样走进来,真的很容易把这里当作是比较高级的茶楼。   “怎么样?这地方好不好?”敦亲王到了这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整个人都活泼起来。   狗子这时也看呆了——他心想,说是风月之地,怎的这一路上一个姑娘也没见着?这岂不奇怪?   “这儿怎么没姑娘啊?”狗子皱着眉,压低声音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土老帽了吧?你当这里是窑里啊?姑娘都在后头那些小院儿里呢!走!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去!”说着,敦亲王大手一挥,带着他们往内院去了。   却说这内院和前头就又不一样了。   这谪仙居,门脸在这街面上并不能算是大的,可这后头的园子却大得惊人,竟有七八个院落,每个院落里都有假山流水小亭,看着比一般的富贵人家还要豪奢出许多倍来!   狗子跟着敦亲王在这地方七弯八绕的,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只听得耳畔琴曲袅袅,歌声绕梁,眼前亭台水榭,美得灵动,竟不似在人间。   “这地方简直跟皇宫似的!”狗子忍不住感慨。   他本是随口一说,不料敦亲王听了却不高兴了,只看他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板着脸说:“怎么说话呢!这怎么能和宫里比?”   狗子一见这阵势,自觉得是讲错了,连忙住了口,不料却看见他突然又嬉笑起来,不真不假地说:“皇宫哪有这里好啊?皇宫里那些妃子,嗬!不提也罢!哈哈哈……”   狗子见他笑,也只好尴尬地陪着笑。   “这笑声,可是王爷到了?王爷来了怎么不进来说话?”   他们正笑着,却听一个动听的女声从高处飘落下来,他们三人一抬头,便看见一个仙女似的姑娘出现在不远处一栋小楼的二层栏杆处……   她,就是敦亲王心心念念、魂牵梦绕的灵仙儿!   敦亲王一看见她,顿时两眼发直,两条腿都走不动道儿了。就连狗子,也惊羡于她的美貌,忘记了要说话。只觉得仿佛一眼之间,全京城的花儿都开放了……   男人也有发花痴的时候,而且他们发起花痴来,一点儿也不比姑娘家逊色。   这个时候他们几个人,就只剩下北辰子一个是清醒的了。另外那两个,完全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   。 第九百四十六章:不自然   “灵仙儿,你在那上头干什么呀?”   敦亲王抬头望着她,问得眉开眼笑。   “王爷,您要来,我可不得在这儿盼着呀?都说登高望远,我在此处望你,便可早一会儿瞧见你,岂不美哉?”   灵仙儿巧舌如簧。干她们这一行,这一点口才是必备的。   “哈哈哈!”敦亲王一听这话,更是像灌了迷魂汤似的,心花怒放,立即一揽狗子假扮的黄二爷,笑着对她说:“这是我的发小,今儿特地带他来开开眼的!”   “既是这样,请妈妈去把墨兰叫来如何?”灵仙儿立刻回应。   她的大眼珠子玻璃似的,乌溜溜地转。   “墨兰太死板,得叫个活泼些的。我这兄弟喜欢活泼的!”敦亲王的眼神中别有意味。他们两个眉来眼去,脸上都带着一抹油腻腻的笑,暧昧极了。   “那就轻水吧。轻水的性子,他应当喜欢!”很显然,敦亲王是灵仙的老主顾了。两人之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   “轻水好!那就轻水了!”敦亲王一抚掌,立刻转头吩咐了妈妈,然后就带着狗子进了灵仙的小院儿。而北辰子,则被他们拦在了外头。   妈妈这时也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了,只打发他去偏厅喝茶,自己就先行离开了。   狗子对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安,不过北辰子倒是求之不得。他本来就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好不容易摸着了八大胡同的门,他自然要好好地在里头转上一圈!   说起来,这谪仙居也是真的奇,从外头看明明不大,可到了里头再看,却好像横跨了几条街一般大。北辰子虽然对京城的街面不了解,可却也能看出这里头时空的扭曲。   为了搞清楚这里头的猫腻,他一下子飞上屋顶,沿着那屋脊往最高处跑了一段,直至跃上旁边小楼的角亭,才停了下来。   这是谪仙居的最高处。   所谓: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到了这角亭上,他才发现这谪仙居里的院落,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排布的。   几处小院之间各有呼应,藏风聚气,乃上等的招财和合阵法!而且你从下头走感觉这地方挺大,真正到上头来一瞧,却发觉不过是排布得巧妙罢了,实际地方并不大!   “这里有懂行的人!”北辰子心中不由一怔。   正当他还想细看,突然地面上就传来了鸨母的声音。   “你这个人!你在哪亭子尖上干什么?”那妈妈一脸惊恐,显然是以为自己遇到了疯子,连忙张罗着帕子大喊:“你快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可喊人了!”   北辰子闻言低头,见她倒不像是个有多精明的人,顿时心生一计,从亭子尖上跳了下来!   “妈妈,我有急事,必须要出去一趟,你可否……”   “别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你一个出家人,到我这种地方来干什么?”他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妈妈就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板着脸打断了他。   “什么?!”北辰子闻言更觉得吃惊。   “我也不瞒你,我这里不是寻常的地方,”那妈妈倒是爽快,直接说道:“我们这一行本就是偏门,要在这里赚钱,必得用上些手段!这里的馆子,十家有九家藏着猫腻,剩下的那一家,已经倒闭了!”   “你们在这里摆了阵法。”她的开门见山,倒让北辰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不过是些圈钱招财的阵法罢了,又不害人,”妈妈笑了笑,说道:“我们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们这里从不害人!”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北辰子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   “我不知道,”妈妈眉尾不自然地向上挑了挑,随即低手看着手里的帕子,半晌刚才说:“陕西巷头上,有一间叫如意的馆子,你要是真想去查出些什么,倒不妨去那里瞧瞧。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说着,那妈妈便想要离开。   “你为何叫我去那里?又是谁让你给我带的话?”北辰子见她要走,立刻喊住了她,又问:“你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我不知道你是谁,”妈妈停下脚步,转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要什么。不过,我可以肯定,你要的东西,我这里没有。我们是清清白白的馆子,除了姑娘,什么也没有!你若是怀疑,自可以在这里随处转悠,但你一定查不出什么来……”   “你们不是人。”突然,北辰子打断了她。   “你说什么?!”妈妈闻言突然就笑了。   “从我进你们这里开始,就发现你们这儿的香味特别浓烈,简直香得刺鼻。为什么?你们在遮掩什么?”北辰子朝前走了一步,挑眉问道:“是狐狸的骚味儿吗?”   。 第九百四十七章:面熟   “道长果然是聪明人!”   北辰子与那妈妈正说着,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传了过来。   他回头一看,发现来人竟是白三娘!!!   这叫他吃惊极了!   只看她穿了一身素雅别致的罗裙,看起来比从前成熟了不少,不再是一派少女的模样。   “墨兰,你怎么来了?”妈妈一看见她,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妈妈,这位先生是我的故交,你先去忙吧,我与他叙叙旧。”白三娘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却很清冷。   这是他们那次分别后头一回再见,北辰子望着白三娘,总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似乎……是她看上去陌生了许多!   “白三娘,你何故会在此地?这鸨母又为何叫你墨兰?”方才他还在灵仙儿的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很显然,墨兰也是这地方的姑娘之一!   “你怎能如此自轻自贱?”想象着她如今的生活,北辰子顿觉得有些痛心。   “道长以为我做了什么?”这话说得有些重,可白三娘却只是笑了笑,说:“我凭自己的本事活着,有什么不好?”   “云天若知道你成了这样,他会如何?”北辰子轻易地就说出了白三娘一直以来都不敢去触碰的名字。   他这话一出口,白三娘的眼珠不由一颤,方才的平静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不要和我提他!”白三娘别过脸去,颤声说道:“我和他的路,早已被你堵死了!你既然说过,我与他从来殊途,又何必拿他来劝我?”   白三娘心里愤懑,明显是在怪北辰子当初拆散了他们!   “你们的确殊途,可是三娘,你很有灵性,不该这样蹉跎岁月。一切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你就该向前看,而不是这样自暴自弃!”北辰子叹了口气,道。   “我没有自暴自弃!我好得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白三娘反驳,她不再像从前那样温软。   她和云天,是前世的缘分。若不是北辰子从中作梗,他们今生恐怕早已修成正果。然而现在,她却只能如同孤魂般漂泊无依。   一切的等待,如今都变得一文不值!这,何其可笑!   “白三娘,你何必如此固执?”北辰子无奈,“以你的资质……”   “道长,你来这里不是来与我叙旧的吧?”白三娘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话锋一转,直接说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福寿膏的事。你可知道,这福寿膏是何处得来?”   “何处得来?”一提福寿膏,其余的就都不重要了。   北辰子虽然一直反对白三娘接近云天,可心里还是明白,她是善良的!   “十几年前,阿修罗的捉持,在外海之洲划了一块地,专门用于培育罪恶之花。当时他对外宣称,自己培育的是一种天然的麻醉剂。”   白三娘面无表情,她只是冷冷地说:“阿修罗王相信了他的话。后来,他成功了,罪恶之花的果实有浆,那浆就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毒……”   “那就是福寿膏?”北辰子一惊。   “是。捉持以尸养花,用的是阴年阴月阴时的少女做花肥。熬膏子的时候,除了浆果,又配以紫河车、活猴脑等至阴之物,故而才会如此阴邪!”白三娘说得滔滔不绝。   “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北辰子不由觉得奇怪,“这里头是不是还有白犀角?”他突然明白了道光帝梦中的药方是何物,也终于明白了那梦中的仙人是何人所化!   好险恶的用心!   这必是捉持见道光帝戒烟决心坚定,才想用这迂回之策继续迫使他吸食!只可惜黄二他们压根儿就不是炼药的材料,故而这左炼右炼什么也没弄出来!   这当真也是人算不如天算了!   “你怎么知道的?里头的确有白犀角!”白三娘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算是明白了。”北辰子闻言恍然大悟,正要说什么,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云天,于是连忙改变了身位,将白三娘的视线挡住了。   “三娘,此处说话不方便,倒不如去你那院子里细说得好,你看如何?”他问。   无论如何,北辰子也不想让白三娘和云天见上面。她的出现,只会影响了云天的修道之路!   白三娘这时候倒没有察觉到云天的出现。   她的心思全在福寿膏上,听了道长的话,果真就转过身,引他往自己的小院里去了!   而这时候的云天,蹲在墙头,瞧着北辰子与白三娘一同离去,心中不由嘀咕:这女子,看着怎么如此面熟?   。 第九百四十八章:花国美人   “你怎么知道的?里头的确有白犀角!”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关闭了门户后,白三娘就引着北辰子到了内室。   “我如今在阿修罗王后身边做事。”白三娘此刻坦诚得很,只压低声音说:“王后有话要我带给你!”   “什么?!你与阿修罗在一道?!”北辰子更觉得吃惊。   “阿修罗近些年,受捉持把持,皇权旁落。王后深受其苦,忧心忡忡。她深知捉持的本性,这福寿膏绝不会是终结,只可能是一个开始,若再不阻止,人间必将有一场浩劫!”   白三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径自说道。   听了这话,北辰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于是一抬手,对着白三娘说道:“三娘,你实在不该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来。”   密室之中,北辰子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处境有多危险。   “阿修罗的事,与你们青丘无关,你莫名其妙的卷进来,只怕要引火烧身!这捉持并非善类,你如何能全身而退?”   当着白三娘的面,他直言不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在他眼里,她还只是个孩子。若用人的一生作比,她不过才十来岁,能当什么事?   “我自有我的打算,王后待我极好,我不愿离开她!”然而白三娘生性倔强,自然不可能就这样低头。   对于她的倔强,北辰子是无可奈何的,青丘自成一体,他们神界也不能干预。说白了,就是白三娘这个叛逆少女,压根儿不归他管!   “三娘,你必须答应我,待这里的事情了结了,你就回你的青丘去,安安分分地做你的小狐狸!”北辰子拉着她的胳膊,眼里充满忧色。   “道长,收起你的假仁假义,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白三娘并不领情,只见她冷哼一声,随即便说:“王后要见你!”   “她见我做什么?”北辰子皱眉。   “自然是有非见不可的理由!”白三娘的目光坚定,容不得人拒绝。   一天之后,阿修罗的王后梵箬音果然来到了人间。   她乔装改扮,身侧除了白三娘,再没有别的随从。看起来,就像是一般人家的妇人。   只是,女阿修罗天生貌美,像白三娘这样漂亮的小狐狸站在她的身边,看起来也是黯然失色,全被她的光彩所遮盖……   “娘娘,你吃冰糖葫芦么?这里的冰糖葫芦特别好吃!”白三娘在她身边,挽着她的胳膊时,语气中还带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在其中。   “真的这么好吃么?”梵箬音看着她,语气温柔。   “真的,真的特别好吃!果子红红的,包着甜浆,一口咬下去,又酸又甜的……”白三娘说得眉飞色舞,逗得梵箬音不由笑了。   “你呀,就是嘴馋!”她轻轻地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责怪的意思,“人间可真好啊!你瞧我们一路上瞧见的那些山花,太美了!那些鸟儿、山雀,还有那些兔子、小兽,真是没有一处不可爱的!”   她轻轻地感叹,眼神中满是柔情。   “娘娘,你也喜欢人间?”白三娘好奇地问。   “这样美好的地方,谁不喜欢呢?”梵箬音叹了口气,又说:“三娘,人间是值得去守护的。不能让捉持用福寿膏毁了这里!”   “娘娘,他不会得逞的!”白三娘见她眼中多了一丝忧色,连忙出言宽慰。   话题有些沉重,为了转移王后的注意力,她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字画摊说道:“娘娘,咱们去瞧瞧字画吧?若有喜欢的,咱们就买一副带回去!”   王后闻言,知道她是好意,于是也收拾了心情,跟着她往字画摊前去了。   这摊子上,什么字画都有。清时的秀才,若出身寒门,没有家财积蓄,一般都会卖些字画糊口,其中不乏一些后来的书画名家。   这时候白三娘她们在字画摊前驻足,梵箬音的目光一下子就被摊子右上角的一副《花国美人图》所吸引,久久没有移开!   这画上虽然提着“美人”二字,可实际上,却只有花不见人。这画上的花儿就是美人!   “娘娘喜欢这一副?”白三娘见状忙问。   “这是什么花?竟然那么美!”梵箬音爱花成痴,这时看着眼前这娇美动人的花儿不由赞叹起来。   “是芍药!”字画摊后的书生见有了生意,连忙起身介绍。   “芍药……”梵箬音重复,好一会儿才说:“这世上竟有这么美的花!”   “芍药可是花中仙子,是花相!”书生见她这么感兴趣,介绍得更卖力了,“芍药不是凡花种,是从前人间瘟疫,花神为救世人,私盗了王母仙丹撒下人间幻化而成的!它既是花也是药,这白芍更是滋阴补血的上品!”   秀才到底是秀才,经他这一介绍,这画上花儿的层次便又向上去了一级!   梵箬音听了这话,不由伸手去摸那画中的芍药。她本只是情不自禁,谁知这指尖才刚触到那画纸,她眼前的花突然活了!原本静止的枝叶花瓣全都轻轻翕动起来!   “娘娘!”梵箬音以为自己是眼花,不料身旁的白三娘却惊叫了起来!   梵箬音见状连忙收回指尖,望了白三娘一眼。这样的情形,是她没有碰到过的,她不免有些吃惊!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好在,她这手指头一收回来,那画就恢复了正常。   这叫她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画多少钱?我们买了!”梵箬音定了定心神,连忙指了指旁边的几幅花鸟画,有些着急地说:“还有这几幅,帮我一起包起来,我全都要了!”   。 第九百四十九章:误打误撞   回到谪仙居之后,梵箬音连忙将几幅画都摊到了桌子上。   白三娘见了,也连忙上来帮忙,两人很快就将长条的桌案全都铺满了!   “娘娘,您……”白三娘见她不停地伸手在这几幅画上来回地触碰,不由觉得疑惑。   “只有这一幅会动!”梵箬音越试眉头锁得越紧,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什么?!”白三娘闻言一愣、也赶忙上去试,谁知这些画却毫无反应!   不仅那些普通的花鸟画没有反应,就连那幅《花国美人图》也没有反应!   “怎么会这样?!”白三娘见状,不由背后一寒!   梵箬音见状再次将手放到了画上,那芍药便立刻又活了!她再将手一松,画又不动了,两人如此反复,在画前试验了好多次,直到最后才确定——只有梵箬音能让这画动起来!   这个结果让梵箬音不由感到惊慌,她开始疑心那卖画人的身份,觉得他极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   “娘娘,怎么会这样?!”白三娘也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问题显然没有答案。   梵箬音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又如何去给别人一个解释?   正当她们惊心不已的时候,北辰子却恰到好处地走了进来。   “白三娘,你们在瞧什么?”北辰子进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容。   “道长,已经是酉时了么?!”白三娘从桌案上抬起头,看见北辰子,不由有些吃惊。   她们约好了酉时在此见面,不想此刻他竟已经来了!   “不,是我来早了。”北辰子一边答一边走进来,他看见桌上放满了画,便径自走了过去,“哟,在赏画儿呐?果真是好雅兴!”   “北极仙君。”梵箬音见了他,客套地福了福身子。   “王后,我们也是许久未见啦!”北辰子笑着扶了她一把,两人在举手投足间,似旧友故知一般熟稔,很有默契。   白三娘见他们如此,不禁有些发愣。好在,梵箬音很快解开了她的疑惑。   “月姑还好么?我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她的消息了。”梵箬音望着北辰子,直接问道。   “她……”这个话题北辰子有些难受,他如今只要一想起月姑,便觉得愧疚、亏欠。   “你们还是老样子么?”梵箬音见他这态度,不由失笑,“仙君,你终究是不懂女儿家的心啊!”   “阿音,咱们先不说这些了。你怎么样?在阿修罗还好吗?”他唤她阿音,语气中全是关切。   “捉持把持朝政,阿修罗危机重重,我又怎么会好?”梵箬音闻言,眼神陡然一黯。   “阿音,自古邪不胜正,捉持心怀不轨,作恶多端,是绝不会有好下场的!”北辰子见状,知道她说得是真话,可除了出言宽慰,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外人如何插手?更何况,这也是梵箬音当初自己的选择!   “但愿吧!”梵箬音心里是苦涩的。她的王,根本就不是一个作风强硬的君主。与他生活在一起的苦涩与无奈,除了她自己,任谁也无法体会!   许久,她才叹了口气,低头望了望桌上的画,才说:“仙君,你瞧瞧这幅画,可否看出什么来?”   北辰子闻言低头,目光也一下子锁定在了那幅《花国美人图》上!   这画上的芍药尽态极妍,媚而不妖,看着栩栩如生,似乎隔着画纸都能闻得见香味一般。   “这画很逼真啊!”北辰子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你再看看。”说着,梵箬音把手放到了画纸上。   顿时,那画就活了!北辰子见状,不由吃了一惊!他和方才的白三娘一样,也连忙把手放了上去,可惜,那画却并没有那样的反应!   “竟是连你也不行……”梵箬音见状,有些失神。   “阿音,你哪来的这幅画?”北辰子见状忙问。   他观这画,通身并无妖邪之气。非但不妖,反而还有一股至纯之气从中隐隐透出。   这可真是奇了!   难道这是仙家之物?北辰子在心里默想,却没有答案。   “就在方才,我们在街边的字画摊上买的!”白三娘在旁边插了一句。   “这画定是有人专门要留给你的!”北辰子说道。   “嗯,这里头一定藏着什么玄机,可我却想不出来。实在想不出来!”梵箬音愁眉不展。   她原本指望着北辰子能够化解这其中的秘密,可现在看来,自己是想得太过简单了!   话分两头,这边北辰子和梵箬音终于接上了头,另一头云天也误打误撞,找到了白三娘的小院里来。   他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回的误打误撞,竟然会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让自己的命运再度和白三娘纠缠在一起……   。 第九百五十章:光焰火球   “师兄,所以你和白三娘,你们俩到底……”   六叔坐在屋顶上听了这半天,越听越觉得这故事有意思。   他原本只是想知道破局的方法,可如今听到的八卦,可比单纯的破局之法有意思多了!   “我只是个凡人,以前的事情并不记得。”道长这个时候却表现得很无奈,这白三娘,的确是他的软肋,一提起来,他就想抽烟!   抑制不住地想抽烟!   “师兄,所以这里头,还有白三娘的事?那照这么看,这别是个局!咱们俩,说不动就是饵!”六叔这时,突然生出这样一种自觉来!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故事里,他师兄,根本就是最无足轻重的一个!   既然无足轻重,那便必然不是主角。   既然不是主角,堕僧将他们俩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这么一联想,他顿觉得惊出一身冷汗!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的想法和道长说说,便看见天幕上劈下一颗流星,直奔着他们砸了过来!   “师兄!师兄你看这是什么!”六叔瞧见这情形,不由大叫起来!   道长见状,也吃了一大惊,连忙扯着六叔往旁边躲。   谁知,那流星却像是长眼睛似的,任凭他们怎么躲,还是照样朝着他们的方向砸,那巨大的光焰火球跟炸弹似的,速度快得吓人,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们炸死一般!   “完了!真完了!”六叔被眼前这情形吓瘫了,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是在梦魇中死了,现实中的人,会不会跟着一起没了?   “青山!快跑!”道长这时刻没工夫想这戏而有的没的。   他一把拽紧了六叔的衣领子,扯着已经游离的他,就往后退。   幸而在这梦魇里,他们要比现实中年轻些,还处在身强力壮的状态之下,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   “师兄,来不及的,来不及……”六叔呢,这时候已经完全放弃了,因为他已经瞧见,那火球房子那么大一坨,已经到了他们眼跟前——   这种情况,已经不是躲不躲的问题了,是躲也根本没有用了!   “我的老天爷啊!三清道祖、九天玄女、玉皇大帝、太乙真人、祖师爷……诸天道祖仙佛神圣,救命啊……”   最后关头,六叔也只剩求神拜佛这一条道儿了!   他只想着,也许用这一招能避过去。至于成不成的,那都是命,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整个关帝庙周边的土地全都震颤起来!   六叔和道长被震得七荤八素,两人一起冲屋顶上被震了下来!   他们此刻压根儿不敢睁眼,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活着。只听见耳边不断响起白毛皮子的哀嚎声。   很快的,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子肉被烧焦之后的特殊气味。   他们一闻见这气味,才忍不住睁眼,结果,却看见烛龙正站在他们前头不远处的空地上!!!   在他的周围,是一个深半米,直径达一百米的大坑。那些白毛皮子,此刻早就被炸得外焦里嫩了!   “是、是你?!”六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连忙冲上去,拉住他的手,嚷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这时候,完全忘记了烛龙的真实身份,只把他当成了高朗。   这时候的烛龙,身上也是一片焦黑,一张脸烧得更黑炭似的,就像是刚从着火的厨房里跑出来似的,一张口,就是一股子黑烟!   “你没事吧,阿朗?”六叔见他这样,忙扶了他一把,生怕他随时会倒下来!   “我找到了黑林子里的结界,然后就进来了!”烛龙顿了好久,才算缓过神来,解释了一句。   “你自己进来的?!”道长听了这话,忙问:“那你看见堕僧了吗?就是那个和尚似的人,手里还拿着法杖!”   “没看见,”烛龙摇了摇头,说:“林子里什么都没有。”   他这时才彻底回过神来,转头望了望四周那些被炸死的黄皮子,问:“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认识这儿?!”道长闻言便问。   “不认识,但我看这地方阴气极重,不像是什么好地方!”烛龙说着,就拉住他们,说:“我是来带你们出去的,走吧!”   他原本觉得,这结界好破得很,带着他们闯出去便是了,谁知这时,道长却不允。   “不行!还不是时候!”道长说道。   “不是时候?你要在这里做什么?”烛龙不解。   “我们还没有找到堕僧的真身,他一定就躲在这个梦魇里!不把这个祸害找出来,这局就没完!”道长坚持!   “我们可以先出去,再慢慢找!”烛龙不赞同他的方案,于是压根儿不等他们同意,拉着她们的胳膊,就要直接上天,冲破结界!   他原以为一切都会不费吹灰之力,没想到他的脑袋刚撞到天顶,就被弹了回来……   。 第九百五十一章:沉渣泛起   “砰——”   只听一声巨响,他们仨一齐被弹回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天幕,经他们这样一撞,竟现出了隐藏在其中的结界。   那结界像一张网,青中带紫,还带着电气,似乎滋滋作响。   “怎么会这样?!”六叔一落地,就转头望向烛龙,这时候他总算想起了他的真实身份!   “看来要出去没那么容易!”烛龙这时候也皱紧了眉头。   他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有能困住自己的结界!看来,这魔头的确是有备而来!   “你不该进来!”道长这时也说。   他指了指这地方,说:“这地方,是我的心魔幻化而成,心魔不除,我们根本出不去!”   道长的神色严肃极了,烛龙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勘破了,就度过去,看不破,便一念成魔。   凡人是如此,修道者,更是如此。修行之人,所执有时甚至比普通人更多。修行的路那么苦,没有那点执着的劲儿,哪能坚持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许许多多的修行人,在这条路上,打败自己的,最后往往不是妖魔,而是自己,是自己的心魔!   “你的心魔究竟是什么?”六叔渐渐失去了耐心。   故事听了这么多,他总觉得自己并没有听到重点!   这时候,一部分没被炸死的白毛皮子也渐渐再度活络起来。   它们踉跄几步,便从地上爬了起来,再度朝他们靠拢。这些畜生,呲牙咧嘴,长牙在月光下泛出寒光,显然没有死心!   在烛龙面前,它们竟然丝毫没有惧意,反而不断地发出低吼声,似乎是在恫吓他!   这显然不同寻常!   道长见状,来不及细想,只拔剑出鞘,想要护着六叔他们安全离开。   “我先从这地方撤走再说!”他压低了声音,神色紧张极了。   “不去关帝庙了?”六叔问。   “不去了,”道长如临大敌,只说:“这些皮子,连神君都不怕,只怕不是善茬!”   “你们都走开,我来对付!”烛龙见状便说。   说罢,就把他们推到了一边,自己脚踩罡步,翻手做印,对准了那些围拢过来的皮子,就是一掌,打出了一波强雷力。   这一击力道极大,顿时打得那些白毛畜生哀嚎起来。   它们在地上一阵翻滚,像是经受了极大的痛苦,然而很快就再度站了起来,开始朝烛龙围拢。   这叫烛龙也吃了一惊。   他原以为这么大的一个雷掌,足以掀翻这里所有的白毛皮子,让他们完全瘫倒,失去抵抗力。谁知这现实却与他的想象差了有十万八千里。   他几乎不敢相信,它们能有这么厉害!   “又活了?!”道长这时也同样吃惊。   “连神君都打不死这些畜生?!怎么会这样?!”六叔更是吃惊地瞪大了眸子!   “这些白毛皮子不寻常,你们快走,我来想办法解决他们!”烛龙脸色凝重。他好一通的寻思,终于发觉——这些白毛皮子的眉心,隐隐透出黑色的魔气!   这不是白毛皮子,这是魔所化!   认定了这个事实,烛龙不再迟疑,立刻动心起念,从自己的丹墟中逼出一把光剑,一指苍穹,便吼道:“人在其中,气在人中,我即是剑,人剑合一——”   吼罢,便提着那把光气所化的长剑,朝那群白毛皮子冲去!   一时间,只听天雷轰鸣,震天动地,所有的白毛皮子,在看见那把光气剑出场的那一刻,就立即飞扑上去,与烛龙缠斗起来……   天地间,雷一道接着一道地劈,天幕上,闪电像一张张大网似的落下来。   这关帝庙周围,被照得亮如白昼!   烛龙杀妖斩邪的身姿矫健帅气,似一道剪影,完全融进了这滔天雷势之中。而那些白毛皮子,此刻也不甘示弱,不断的摔倒爬起、摔倒爬起,即使中了剑,也能像行尸走肉似的,活动如常!   道长在一旁瞧见这情形,早已目瞪口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畜生竟然杀不死!”六叔不由为烛龙捏了把汗。   “师兄,现在怎么办?我们得帮帮神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六叔拉着道长的胳膊,说道。   “神君都对付不了,你觉得我们能有这个本事?”道长这时候只是反问,他的心里,一切早已压在心底百八十年的沉渣,突然泛了起来,一下子击碎了他坚强的意志……   “师父快走!”险境中,云天拼尽全力大喊。   他们师徒,陷入捉持的陷阱,想尽办法还是无法脱身。   师父二人合理,耗尽毕生功力,也只能再陷阱上凿出一个仅能容一人逃离的短暂口子!   “你走!云天,你听师父的话!”北辰子努力用法力维持出口的稳定性。   “不,要走一起走,无论如何,徒儿决不能丢下您!”云天坚持。   危急关头,留下的那个,只能是死路一条!   在这种情况下,他是绝不可能抛下自己的师父的!   “别犯傻,我困在这里尚能脱身,你呢?你能有这本事吗?”   北辰子见他婆婆妈妈,忍不住大声呵斥,说罢,就趁他不备,一掌轰在他后背上,将他打飞了出去,脱离了险境……   。 第九百五十二章:执念   “师兄,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六叔这时候并不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只觉得他有些反常。   在他的认知里,烛龙必须要救。否则就是不仗义!   “青山,他不会有事的,他是神。”道长瞧着他,眼神依旧有些冷漠。   “可那些白皮子也不是一般的皮子,他们是魔的走狗!”六叔见根本无法说服道长,干脆就自己抽了剑,冲了出去!   道长见状,也没有跟,反而还是定定地站着,像是中了邪了!   而此时此刻,烛龙与白皮子的战斗还在继续,他们打得难舍难分,情况极度焦灼。   六叔一冲进去,就加入了战斗,两人对着那成群的白毛皮子,共同进退,杀得不可开交!   “你怎么来了?”烛龙见到他,有些诧异。   “我不能抛下你一个人!”六叔一边举剑劈杀,一边朝他嚷道:“阿朗,咱爷俩,再战它一回如何?”   这话说得苍凉,烛龙闻言,心头不由一动,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动情地说:“六叔,我听你的!”   “好孩子!”在这一刻,六叔从他眼中看到了高朗的踪迹。   于是,他们俩极有默契地把剑一横,对着那些黄皮子,一齐劈杀了出去!   而此时此刻,道长在不远处,却已经袖手旁观。就在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你是什么人?来我这里做什么?”白三娘的别院里,她故作不解地问他。   “我……我走岔了……”云天呆愣愣地回答。   他的行踪暴露了,还被人抓个正着,这种尴尬,一般人不会懂。   与此同时,他又惊艳于白三娘的美貌,因为他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能生得这样漂亮,简直不想是凡间该有的。   而且,除了漂亮,她看着还面善得很,仿佛自己原先和她是认识的,这一回,不过是老友重逢罢了!   “哦?”白三娘呢,这时候也遵照约定,故意装作不认得他,“你这人还真是奇怪,走岔了,所以走到墙上去了?还是因为在墙上走,所以走岔了?”   她问这些话的时候,揶揄中带着一丝天真,犀利中带着一丝俏皮,就这样轻易的,撩动了云天的心弦,让他的心狂跳起来。   然而这时候,他却并未觉得自己有什么异常,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人识破后的紧张罢了!   “我……”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让我来猜猜看!”白三娘见他要说话,干脆站定了,一伸手叫他噤声,然后便咕溜溜转了转眼珠子,说:“你呀,一定是为了见我来的,对不对?”   白三娘这话,有了一丝戏|弄的意味,云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的,我没有!”云天急忙忙的解释,然而却一时语塞,什么也说不出来,“我只是……我,我……”   “你?你什么?”白三娘见状,又往前走了一步,冲他招了招手,说:“我这样仰着脖子和你说话好累!你下来,你到我跟前来,我们说说话!”   她这话,带着一丝娇|嗔。   也不知是怎么的,云天鬼使神差的,就听信了她的话,果真一下子跳下来,跳到了院子里,走到了她的跟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觉得,自己不能让她伤心,必须要照着她的话去做!   “你多大了?”白三娘笑嘻嘻地瞧着他,并不想一般的窑里姑娘那样,充满风|尘气。   “二十。”云天拘束起来,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小孩子,浑身上下,处处透着不自在。   “二十?!”白三娘闻言先是有些惊讶,但随即却又释然,自言自语道:“想来也差不多,该是这个岁数……”   她这话说得极轻,但还是被云天听见了。   “怎么?你认得我?!”他闻言忍不住问。   。 第九百五十三章:不减反增   “我记性不好。”   白三娘狡黠一笑,随即又说:“我这里,每天迎来送往这么多人,要是各个都记得,还不得累死?”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若有似无地往上一瞟,透着一点儿媚。   这是云天没有见识过的模样,他不由看得有些发愣。他没想过,女人还能有这样一种模样的。   “你看什么?”白三年见他眼神直勾勾的,便又朝他走近了一步,笑问:“我好看么?”   “你……”云天哪见过这么明目张胆的调|戏啊,顿时羞窘起来,心头腾起一股莫名的怒意,突然就对着白三娘低声骂了一句:“不知廉耻!”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邪火,要知道此前,他还从没这样凶过哪个女人!   而且,他这话一出口,立马就后悔了。倒不是认为自己不够怜香惜玉,只是觉得这有违自己一贯的处事原则!   这叫他有些不敢抬头看白三娘,总觉得失了礼数。   谁知,白三娘却突然“哈哈”一声,好似完全没当回事似的,一扬帕子,说道:“廉耻是什么?值几个钱?我要是有这东西,只怕早就饿死了!”   “你——”云天没想到她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又吃了一惊。   这女人,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我什么?”白三娘见他脸涨|得通红,表情变得越发戏谑。   她故意靠到他身边去,忽闪着她那双大眼睛,故作天真地问:“你要娶我吗?你若是娶我,我就从今天开始,把廉耻捡回来。”   她的眸子,玻璃珠子一般。   云天在她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脸。   他当然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候却说不出“不娶”这两个字,就好像嘴上被人下了封印一样!   他只是愣愣地瞧着白三娘,和她四目相对。   不知怎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在她眼睛里看到了酸楚。一种隐含着疼痛的难言之苦。   “你不说话?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是答应咯?”白三娘大约是发现他在审视自己,连忙开口来掩饰自己当下的慌张。   “我……”结果她这话一出口,慌张的人就换了!   云天见她这么说,连忙拉住她,想要和她解释,让她不要误会。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白三娘就突然一甩手,道:“真没意思!臭小子,你自己玩吧!”说罢,就白了他一眼,离开了!   云天被她这莫名其妙的行为弄得很尴尬,愣愣地瞧着她的背影,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对于这个女人,他心底有种莫名的矛盾,既有些害怕抗拒,又有种隐隐的期待!   那一天,他就这样站在院子里,不知愣了多久,直到北辰子和梵箬音结束了会面,从里面走出来,他才回神。   “你这是怎么了?”北辰子见他失魂落魄的,以为他是出了什么事,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我、我没事。”云天见北辰子这么问,连忙摆手否认,谁知就在摆手的时候,眼神又好巧不巧的,撞上了白三娘那别有意味的眸子!   这一撞,他的心顿时砰砰狂跳起来,脸刷的又红了!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北辰子没往那上头想,还以为他真的着了什么人的道了,连忙上前,一把抓起他的手,就要去掐他的指脉。   “我没事,师父!我真没事!”云天见状,心虚极了,连忙将他的手甩脱了,自此便连头也不敢再抬一下,生怕在看见白三娘这个“妖|女”!   而白三娘呢,这时候也生怕北辰子察觉到异样,连忙别开了头,装作无辜的模样。   然而这世上,感情的事,从来都是念念不忘则必有回响的,他们一个不死心,另一个又暗暗有些期盼,这岂是一个空口的承诺所能阻拦的?   终究,有些事,是一早就已经注定好了的!   眼前,烛龙和白毛皮子的战斗还没有结束,那些畜生好像越杀越多。   杀一个下去,就能生出两个来,奋力砍杀半日,皮子的数量不减反增!   这叫烛龙渐渐看清了形势,一把拽住六叔,便吼:“走——”   “去哪里?”六叔这时候也慌得很。   “哪里都行,就是不能留在这里了!”说着,拉住六叔一跃而起,腾到了空中……   。 第九百五十四章:在云端   “我们要去哪里?”   六叔跟着烛龙站在云上,吓得两腿发软。   俯瞰整个大地,上头密密麻麻,布满了虎视眈眈地白毛皮子。   而在那一群白毛皮子的中|央,道长伫立着,如一座铁塔,立于风暴中心,任它们撕扯攀咬,自岿然不动!   “师兄——”六叔见状大吼,然而道长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似的!   “我师兄他怎么了?”六叔抱着烛龙,问。   “他有他要破解的心魔,谁也帮不了他!”烛龙脸色凝重,说着便扶住六叔,道:“我们且在这云上观望一阵吧……”   “可是……”六叔放心不下,还是忍不住要往下头喊。   “没有用的,他现在沉浸在往事里,压根儿听不见你的声音!”烛龙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与梵箬音见面后的第二天,北辰子就按照自己的计划,带着云天和狗子进了宫。   这是云天和狗子第一次进宫。在进宫前,北辰子还特意为他们做了“培训”,在家中模拟演练了数次,这才安心的带着他们进了宫。   进了宫以后的事,和想象中差不多。北辰子只使了两分力,就让道光帝对他深信不疑,恨不能直接将他奉为国师!   当他们从养心殿里退出来的时候,北辰子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道光帝赐他御前行走,又赐他钦天监监副身份,这一下,他就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职了!   “师父,这钦天监是个什么地方?你真的要去哪儿上班么?”一出养心殿,云天便好奇地问。   “这不过是个虚职,钦天监的监正只有一个,可这监副,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但凡有点本事的,这皇帝都会赐他个虚职。”北辰子笑了笑又说:“就是给你些俸禄,算是个认证,好叫你惦记着他的好罢了!”   北辰子这话说得透彻,云天听了,只点点头不再说话。   几个人由侍卫领着,一路往宫外去。快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突然见着外头来了两顶轿子,从上头下来两个文官。   先从轿子上下来的那一个,身上的补子绣的是锦鸡,一尺宽,绣得栩栩如生,那工艺、那材料,一看就了不得!   “这是大官呐!正二品!”云天远远地瞧见了,便忍不住感慨。   他正说着,便瞧见另一顶轿子也掀了轿帘,从上头走下一位稍年长些的官员。他的身上绣着仙鹤!   那是朝中正一品大员才能穿的补服!   北辰子见了,不由也多看了他两眼。谁知他正看着,便听见身边的云天喊了起来:“是林大人!那个就是林大人——”   云天激动极了,立刻便拉着北辰子,不由分说地赶了过去,那模样,活脱脱的就是见到了自己的偶像了!   “学生见过林大人!”一到那位大人跟前,云天立刻毕恭毕敬地朝他作了揖,那模样,比他在北辰子跟前还要恭敬!   北辰子见状,也猜到了这位大人的身份,于是也连忙跟在了云天的身旁一起作揖。   “玉公子,你为何会在此处?令尊呢?可是皇上宣玉神医进宫来了?”林大人和蔼极了,望着云天的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不是,我陪我师父来的!”云天这才想起北辰子,慌忙往旁边退了一步,替他们引荐。   “林大人,贫道久闻大人盛名,今日一见,大人果然人中龙凤!”北辰子抱拳,客套地与他打招呼。   他暗暗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林大人,发现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口鼻端正,的确是上好的面相。一看便是壮志凌云,一心为国的正义之士!   再观他耳高于眉,双目有神,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眼光长远,拥有大智慧的人!   这样的人,是绝对担得起人中龙凤这四个字!   “没想到玉公子的师父,竟是一位道长!”林大人闻言也客气地朝北辰子点了点头,随即左手包右,与他行礼道:“道长福生无量!”   “福生无量!”这种熟门熟路的招呼方式,让北辰子不由一愣,这么看来,这位林大人对道门还是颇为亲近的。   “大人此时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北辰子见他行色匆匆,便多嘴问了一句。   “南边的流|民反了,两天之内闹出了不少乱子,似乎还联合了白莲|教的人,皇上急召我等进宫商讨对策!”   林大人也不瞒他,直接就把事情说了。   “最近凤阳那边,又发了旱灾,州府赈灾不及时,库存粮又不足,灾民们没饭吃,就逃出去要饭。结果他们一下子涌到金陵,金陵府准备不足,便暂时让他们安置在城外,设了粥棚,但没有让他们进城,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给闹起来了!”   。 第九百五十五章:不一样的   “什么?!是金陵?!”云天一听,立刻紧张起来。   “是啊,流民多了就是容易生事端的,”林大人闻言点了点头,望着云天又突然说:“玉公子,若我没记错,你们就是从金陵来的,是不是?”   “是、是啊!”云天这时不由担心起了天元堂。   “好、好!那你跟我好好说一说金陵城里的情形,比如,粮仓在何处,兵营又在何处……”林大人一听这话,连忙问道。   这灾民一旦不受控,就成了流民,流民一旦多了,就成了势,一旦成势,随之而来的就是兵灾!   古时多少的王朝,最后都死在这一点上!   云天见林大人问,也不敢耽误,连忙一本正经地应答起来。   他们几个,就这样迎着风站在宫门口讲了好半天,直到林大人把想问的都问全了,得了满意的答案,才辞别了他们,进宫见皇上去了。   云天打心眼里敬佩林大人,他站在宫门口,目送他远去,一直到他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才跟着师父上了轿,一齐离开了。   他们离宫后,就按照当日谪仙居那妈妈给出的提示,去了如意馆。   去的路上,北辰子心事重重。   他一言不发,只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天见状,忍不住问他缘由,可他却只是摇头,并不吱声。任凭云天再怎么打听,他就是缄口不言。   这叫云天很郁闷,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地方!   这如意馆与谪仙居并不是一样的地方,门脸上挂的牌子是“扬州三把刀”——扦脚的!   北辰子和云天一进那地方,就看见正对大门的墙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整足”!在这两个大字的左右,还贴着一副对联。左边是“一刀挖尽天下鸡眼”,右边是“双手刮得万千脚气”!   那气势,颇有点霸气在其中。   云天在金陵没扦过脚,一看这里的每张小桌子上都放着一套锋利的小刀具,顿时感到有些哆嗦!   “师父,我们,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地方扦脚吧?”云天心里打鼓,他可不想把自己的龙爪伸出来给别人用刀刮!   “既来之则安之,你怕什么?”北辰子看着他这模样,心里只觉得好笑。   “不是啊师父,我们龙是不需要修脚指甲的,要不你放过我吧?”云天怂得都快哭了。   “行行行,一会儿我帮你问问,看看他们这里除了扦脚,还有没有别的业务!”北辰子笑得有些怪异。   云天见状,却没有多想。他光顾着高兴,以为自己总算躲过了一劫,却不想他师父还有后手……   他们进了店门没多久,跑堂的就过来招待了。   像如意馆这样规模的整足店,连跑堂的都有自己的工作服。   他们的胸前有一个圆形的补子,上面写着一个“扦”字!衣裳是淡黄色的,上头还有些泛黄的污渍,看起来并不干净,云天一看见他,就不自觉地往后缩一缩。   “二位客官,修脚吗?我们这里的扦脚师父,可都是从扬州请来的,正宗的‘扬州三把刀’,技术一流!”跑堂的学着扬州腔说话,样子既夸张又滑稽!   “我们不扦脚,就是想问问这里还有没有别的服务。”北辰子问道。   “不扦脚,不扦脚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走走走!别捣乱!”跑堂的一听这话,立刻变了脸。   “我们想要玩一点不一样的。”北辰子见状连忙又说:“你放心,我们是知道规矩的……”   。 第九百五十六章:澡堂子   北辰子的话,竟然奏效了!   很快,他和云天就被带到了如意馆的后头。   如意馆的后头是澡堂子。   就是旧时老少爷们儿洗澡的浑堂。那地方有擦背的,也有敲那种大背的,也算是个有乐子的好地方。   却说北辰子和云天被带进了这烟雾缭绕的大澡堂子,跑堂的塞给他们两条毛巾,便算是完了。   “这大澡堂子舒服,您二位自己泡吧!有什么需要的,直接找搓澡师傅!”跑堂说完这话,就径直离开了。   走的时候,他嘴里还在嘀咕:“什么人呐!不扦脚来我们这里干什么?怪事儿!”   云天听见了,也觉得有些尴尬。   他看着北辰子,倒是发现人家坦然自若,没一点不自在的地方,这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开始脱外衣了。   “师父,你不是吧?”云天见状,不由一惊。   “你进澡堂子不洗澡啊?”北辰子挑眉看他,坦然得很!   “可是,这个那个,那个……你……还有我……”云天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从来没在公共浴室里洗过澡,看见这北方的澡堂子里,老少爷们儿都是坦诚相见,一副晃来走去不遮掩、无牵挂的模样,那是又羞又窘,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得了!   “你行不行啊?都是大老爷们儿,干什么啊你这是!”北辰子再一次被他逗乐了。他没想到云天这家伙看着挺大一个人,还有这方面的忌讳!   “师父,我、我这真不行!我不喜欢当着人的面露、露这个……”云天面露难色,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露什么啊?露什么啊?”北辰子闻言忍不住要调侃他。   这话说着的时候,他已经露了膀子,一身结实紧致的肌肉正应了那句话——穿衣显瘦,脱了有肉!   这么健美的身材,莫说是女子了,就是云天这么一个大男人看了,都忍不住要多看上两眼!   “师父,我能不脱吗?我这、我这真不习惯。”云天咽了口唾沫,恳求道。   “我们是来这里查案的,你在这澡堂子里穿得严丝合缝的,这不扎眼吗?”北辰子这才压低声音凑在他耳边说道。   “查、查案?!”云天这才回神。   “那你以为我是带你来享受人生的?”北辰子挑眉看他。那好看的眉眼染上了一丝无奈。   “好、好吧!”云天听了这话,只得一咬牙,把外衣给扒了!   “这下行了吧?”他伸手遮着自己的心口,像个娘们儿似的扭捏。   “我说,你又不是女人,遮什么心口啊?”北辰子见状又好气又好笑,望着他半晌才说:“走吧走吧,咱们去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北方的澡堂子地方大,光水池子就有两三个,一般是先泡温水池,再泡烫水池,当中还要再去搓个澡。   搓完了,旁边一间还有小床,供人们去躺着休息。躺着的时候,又有拔罐、刮痧、修脚、采耳等服务项目,且得消磨上好一阵子的光阴呢!   这京津地区的人酷爱泡澡堂子,别管你是蹬三轮拉煤球的,还是提笼架鸟的纨绔子弟,一进池子都一个样。   澡池子里的老少爷们儿泡舒心了,总爱在里头嚎上几嗓子。有时是京韵大鼓,有时是京戏、黄梅调,哼什么的都有,因为澡堂子里雾气昭昭,还有回音儿,自带混响,这效果太好了,最容易让人情不自禁。   在这么一个热闹的地方查案,难度着实不小。   却说云天师徒在里头抄着拖鞋走了一大圈子,看遍了池子里那些或结实或肥胖的屁|股腚子,也实在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正疑心谪仙居那老婆子是不是唬人的,却看见休息大厅角边上的一扇小门突然打开来了!   从那小门里,走出一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他往周遭看了一圈之后,就径直朝着云天师徒走了过来。   他的目标很明确,目不斜视,一直走到北辰子面前才停了下来。对着他一抱拳,说道:“先生,我家主人想请你进书房一叙!”   说罢,便让开了一条路,一摊手想要引他前往。   北辰子见状,没有立刻搭话,而是抬眼去观那人的气色。只看他印堂发黑,整个头面都透出青黑之色,一看便不是正常人!   “你的主人是谁?”北辰子望着他,冷冷地问。   “先生您来这儿,不就是为了找我家主人的么?怎么反倒这样问我?”那人闻言一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锦匣子,打开在他的面前,道:“主人要我给您送个见面礼来。这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说着,他便将盒子递到了他的面前!   北辰子见状低头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那里头装的,竟是一小节蛇尾巴!   。 第九百五十七章:天之主   “这、这是什么?!”   云天一见这尾巴,就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这澡堂子里,还真有收获!   “这可不是普通的蛇尾,这是捉持特有的信物!”北辰子这时倒是冷静。   “捉持的东西?他的真身是蛇?!”云天闻言更觉得吃惊。   “嗯,”北辰子点了点头,又说:“走吧,是时候该去会会这位阿修罗的弄|权者了!”   说罢,他便跟着那伙计,往他们所说的屋子走去。   眼下的形势,对他们来说颇为不利。捉持出现在如意馆,这是他没想到的。   可转念一想,梵箬音授意的谪仙居就开在这条街上,两家离得那么近,绝不会是偶然!   片刻之后,他们果然在那间屋子里见到了捉持。   今天,他难得束起了头发,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副前明的打扮。这种装束,着实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又见面了,我的老朋友!”   北辰子他们一进门,捉持就笑着和他打了招呼。   他的笑,不怀好意,总有那种魔力,可以让人不寒而栗。   那屋子极小,除了一桌一椅,两排架子,就再也放不下其他。   很显然,这地方,是捉持的临时办公室!   “你究竟想干什么?”北辰子心中怒火升腾,“阿修罗与天界,以和平共处上万年,你何故又要兴风作浪?”   “什么和平共处?那不过是以牺牲我们阿修罗为代价换来的!”   捉持闻言冷笑,他瞪着北辰子,说道:“凭什么只有你们才能受人间的香火供奉?凭什么我们就要被说成是魔?我们明明是一样的!我要人间从此没有神,只有我阿修罗的道场!”   “所以你搅弄出这么多的事?甚至不惜造出福寿|膏来祸害百姓?”北辰子问。   “那些不过是蝼蚁罢了!”捉持冷漠地笑,他走到书架前,翻出一本佛经,说:“这人间的一切,都如尘埃,梦幻泡影罢了!生与死,没那重要!”   “佛口蛇心!这不是你制造混乱的理由。”北辰子实在听不下去,直接拔了剑!   “嗬!你要和我打架?为了一群凡人?不惜和我族撕破脸面?值得吗?”捉持笑得轻蔑。   “就算人间乱了,你也没有机会让阿修罗升至天界!”北辰子努力控制自己的心情,只说:“人界就是再乱,也是无用!”   “怎么会无用呢?我要人间大乱,我要人再也不相信神!我告诉你,我已经准备好了!”   捉持的话,并不是胡说。   生而为神,必须要接受万千香火的供养,能量才会越来越强,这就是所谓的“心诚则灵”。   一旦神失去了人的信仰和拥戴,便会有跌落神坛的可能!   “你还要做什么?难道现在这样,还不够吗?”北辰子痛心疾首。   “不够,远远不够!”捉持的眼神狂热起来,“你们可以传道,我也可以!”   “你传什么道?妖道?”北辰子不由失笑。   “嗬!随你怎么说!”捉持这时却笑了,“如今你们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些红眉毛绿眼睛的传教士,传的便是我的教!”   “你说什么?!”北辰子这才想起自己下午走在街上时,有人塞了一张传单,上面写着“天主天父”什么的!   当时他还没弄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是随手一接,不想就被人盯上了。   他们紧追不舍,似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拉拢他。   这当时就让他觉得奇怪,都说“道不轻传,法不贱卖”,哪有这样上杆子给人布道的!   “我就是他们慈爱的天主!他们所有的人,都信奉我,要不是如此,我的法力怎么会提升得这么快?哈哈哈哈——”   “你——你简直丧心病狂!”北辰子恨得牙痒痒,忍不住说:“你怎么可以胡乱传道,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给去死了!”   捉持说罢,眼神顿时狠绝起来,伸出拳头就照着北辰子的命门打了过去!   “死前知道了这么多的事,你也可以安心的去了!”捉持说着,就砸了上去。   北辰子见状就是一闪,随即这两人就在小小的屋子里缠斗起来!   然而,这两人打虽说是在打,却都没有用全力,更像是在点到为止的试探。你来我往之间,竟没有一拳是到肉的!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为何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兵戎相见?”北辰子一边打,一边还在劝说,他不死心,仍想改变捉持。   “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没什么好商量的!这里施展不开,要打,我们就找个地方去好好打!”捉持冷笑。   这其中显然藏着阴谋,然而北辰子也不傻。此处人员密集,肯定是不能打的,而现在跟着他转战别处,掉入他的陷阱也是必然!   。 第九百五十八章:洛克白   捉持从来不是一个只知道死干的莽夫。   他在启动自己的计划之前,早已安排好了一切。   不论是福|寿糕,还是他安排的“传|教者”,都只是他漫长计划中的一部分。   而如今这个计划走到这一步,他已经丝毫不惧,知道没人再能破坏这一切了。   这,就是他敢告诉北辰子的原因!   烛龙和六叔在云上瞧了好一会儿,见道长的表情阴晴不定,心中不由为他捏了一把汗。   “神君,你看我师兄能闯过这一关吗?”六叔越等越觉得心焦,眉头皱的都要打起结来。   “既然这么担心,不如我们一起到他的意识里去瞧一瞧吧!”烛龙这时其实心中也好奇得紧,于是干脆一排六叔的肩膀说:“站稳了,闭上眼,跟我走。”   说罢,一把拉住右手往上就是一提。   六叔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是坐上了云霄飞车,一种强烈的失重感包围了他,让他的心不由突突狂跳。   然而只过了约摸两三秒的时间,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已经站稳了,于是睁开眼一瞧,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道长此刻的意识世界里。   在这里,北辰子与捉持,这两个正打的不可开交。   神与魔交战,天地为之色变。   山呼海啸,天崩地裂,万雷齐轰,场面震撼到了极致!   在这滚滚犇雷之中,烛龙一下子便认出了北辰子的身影。   “北极大帝……”他轻声默念,旋即突然一抽长剑,冲上云霄去为他助阵。   北极大帝的神级,比烛龙更要高出几个等次,作为日月之主,烛龙也归他统领。   因此,看到这种场面,烛龙责无旁贷,必须力战。   六叔呢,这时候已经看得傻了,只呆愣愣地站着,长大了嘴巴不说话。   再看这时候的道长,姿势几乎和六叔一模一样,他们师兄弟两个,以同一角度、同一神情,做着同样的事,看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天上,战得焦灼,烛龙的出现,并没有让原本的战局发生改变,原因很简单,一切都只是回忆,不可逆转!   这地方,乃捉持的主场,他既然选在这里摊牌,自然有他的谋划在其中!他是算准了,在这个地方,自己吃不了亏!   “你不该待在这里!”   就在这时,白三娘突然出现在了云天的身边。   “是你?!”云天一看见她,就是一愣,“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你快走!”   “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白三娘这时却冷哼一声,紧接着就拉起他,快速往汤馆子外头走去!   六叔见他们走,立刻跟了上去。   “师兄,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他大喊,结果却发现,在这里,自己根本无法与自己的师兄交流,他似乎根本就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于是,六叔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这汤馆子!   他原本就对自己师兄和白三娘的这点事好奇极了,这时候看见他俩百年前的记忆,要说不好奇,那才叫太假!   只看白三娘拉着云天,一路慌慌张张,跑回到谪仙居里自己的小院,急急忙忙地锁死了院门,这才松了一口气,缓和了自己的脸色。   “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云天见她这样,十分不解,于是问:“我师父还在那里……你把我拉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你看不出来这是个局吗?”白三娘这时白了他一眼,接着说:“你师父是天神,他不会有事的!你要是待在那里,才是必死无疑!”   “你是说……是有人故意引我们去的?”云天顿时对这谪仙居起了防备心,“那地方是你们的老|鸨子告诉我们的!”   “你是猪吗?”白三娘见他怀疑到了她们头上,顿时朝他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们故意引你们去那里,是捉持早就算到了你们要去,所以做了完全的准备!”   “捉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做这些事,有什么好处?”云天到这时候还没弄明白捉持弄着福|寿膏,为祸人间,搅弄风云,究竟是图什么!   “我跟你说,”白三娘听了他这话,不由叹了口气,随即说道:“你不明白,对神而言,凡人的信仰有多重要!捉持要做的,就是让凡人失去信仰!”   “用什么方法?”云天觉得不可思议。   “捉持下了一盘极大的棋,”白三娘的神情一黯,紧接着便说:“福|寿膏只是第一步,他在这九州大陆之上安插了许多人,目的就是要冲击人们的信仰,让人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我们的神,是假的!”   “什么?!我们的神是假的,那什么神是真的?”云天觉得这事情荒唐极了。   “他把自己包装成了外来的神,真神,以此来积攒信众与香火。”白三娘脸色凝重地说。   “这不可能成功!”云天不信。   “不,在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奏效。”白三娘摇了摇头,接着说:“在江州,有个叫洛克白的就已经做到了……”   。 第九百五十九章:柑橘园   “洛克白?!”   六叔在旁边,听到这话,不由一惊,心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渊源!”   “洛克白是谁?”云天闻言,也问。   “是个洋毛子。”白三娘冷哼一声,道:“他们和我们不一样,长得不一样,信的东西更是不一样!”   “捉持收买了他?”云天问。   “确切的说,不是收买,是收徒。”白三娘说着,突然摊开掌心,从里头变出了一个圆光镜来。   圆光镜里,有着捉持和洛克白说话的情景。   六叔见状吃惊极了,连忙凑上去看,反正,这会儿谁都看不见他,他大可以放心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见这时圆光镜里的画面已经切换,洛克白和捉持正在进行某种仪式。洛克白跪在地上,捉持的手放在他的头顶上,口中正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六叔努力将自己的耳朵靠在圆光镜上,才算是听清了里头的话……   “洛克,你既然拜在我的门下,那么,为师便要为你过功。”捉持将自己的手放在洛克白的脑门上,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洛克白听到“过功”这两个字,顿时好奇起来。于是便打断了他,问:“老师,过功是什么啊?”   “过功就是为师会给你一些能量和法力,同时,也在你身上打下一个印记!”   “印记?!什么印记?!”洛克白有些害怕起来。   他们西方,虽然有很多无神论者,但洛克白显然不在其中!   他与那将灵魂卖给魔鬼的浮士德不一样,他会这么做,并非受到捉持的引诱,恰恰相反,他们应该算是互相利用!   他的内心,有太多的欲望!   他出生在西西里的一个果农家庭,家里有一片不算大的柑橘园。   每当柑橘成熟的季节,他家的四周,总是弥漫着柑橘的清香。那黄澄澄的小精灵挂满枝头,那是财富的象征!   洛克白的父亲老洛克,是个地道的果农,有一切农民特有的质朴。他一辈子都专心于种植柑橘,从来没有一点其他的念头。   实在是,西西里特殊的地里位置,决定了这地方商业繁荣,就这样卖卖他们果园里的柑橘,就足够他们一家糊口了。   老洛克有三个儿子。   洛克白排行第二,是三个孩子中脑子最灵活的一个。   他不同于大哥的一心种地,也不同于老三的争强好胜,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立志读书,想要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摆脱自己这个果农儿子的身份。   对于洛克白的想法,老洛克倒是没什么意见。   毕竟,自己只有一片柑橘园,然而却有三个儿子!这园子要分给三个人,实在是件难事。   因此,洛克白十二岁那年,他就把他送去了西西里当地一个家庭医生的身边,给他当学徒,做护理。   在果农的心里,他能想到的,最接近上等人的职业,就是医生!   洛克白到了医生身边之后,就开始认真的学习医术。这一学就是八年。   八年后,他长成了一个帅气斯文,又带着几分睿智的小伙子。   整个镇子上的年轻姑娘,都喜欢他,都希望能嫁给他。然而,他却对感情的事表现地并不热衷,毕竟,他的目标和蓝图,从来就不在这么一个镇子上!   “洛克,你已经把我这里所能学的都学会了,”他二十岁生日那天,医生送给他一套手术刀和一个听诊器,说:“从明天开始,你可以自己出去开一个诊所了!”   这话,叫洛克白有些迷茫。   他学医这么久,从来没想过要自己出来开一家诊所。   “先生,我不想开诊所。”于是,二十岁的洛克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他的眸子,透亮如琥珀,又绿如碧潭,看起来朝气蓬勃。   “我的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性,绝不甘心一生困于我们这小小的镇子。可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我看不透你!”医生已经六十出头,对他有着父亲般的关怀与慈爱。   “我不知道,先生,”洛克白摇了摇头,只说:“我只是觉得,我该走出去看看,至少不该一辈子就这样困在这里!”   “喔,这是个好想法,我的孩子,”医生对他的念头表示认同,他呆愣愣地瞧着自己手中的水杯,思忖了有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对他说:“我听说,皇帝陛下在征兵,也许,你该去试试!”   “去当兵?!可我……”洛克白那时候并不强壮,甚至,还有些孱弱!   “不不不,你或许可以去当个随队军医!”医生的眼睛亮起来,认真地说:“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命运一早就安排好了的……”   。 第九百六十章:难回头   两天后,洛克白真的去了征兵处,应征随队军医。   那时候,恰逢法国大革|命,波旁王朝继续大量人手,于是,他一去就被录用了!   那是他第一次离开西西里,往欧洲其他地方去。   一路上,他看到了许多不同的风景,见识到了,从前在西西里时从未见识到的繁华。   这叫他的信念愈发坚定——这辈子,说什么也不再回西西里去受穷了,一定要出人头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然而,他的想法虽好,最终却没能实现,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还没来得及走到法国,这大革命就结束了,波旁王朝的统|治,就被推翻了!   这皇帝路易十六和他的皇后玛丽,更是直接被送上了断头台!   洛克白投军,投的就是波旁王朝的军,结果人还没到战场,主子就倒台了,他原本出人头地、在军中混出点名堂的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按说碰上这样的事情,多数人会直接回家,反正看也看了,折|腾也折|腾够了,世道不好,是应该回家去。   毕竟,战乱可不会因为皇帝皇后死了,下一秒就自动平息,投石入湖,必起涟漪,这件事,绝没那么快结束!   然而,洛克白却是个绝对的异类。   他非但没有立刻回家,反而继续往法国去,想去见识见识这动荡,顺便趁着水浑,最好能摸上一条大鱼!   他这种行为,引起了同行队友的一致反对,然而他却丝毫不在乎,还是一意孤行,往法国去。   他自以为是闯荡,不料却一脚踏上了不归路,一下子陷入了泥沼之中,从此再难回头!   在法国,他遇见了在人间寻找合适人选的捉持,从此两人的命运就交织在了一起。   “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捉持将自己的手放在洛克白的脑袋上给他过功的时候,这样说。   “为什么?”洛克白觉得好奇。   “因为你的眼神,我在里面看到了欲|望,很多很多的欲|望!”捉持笑着说:“我知道,你绝不会甘心于自己所处的现状!”   “怎么看出来的?”洛克白在他面前,对自己的野心从来不加掩饰和否认。   “你那么聪明,那么能干,却在为几便士的面包发愁。你空有一身本领,却不得不露宿在巴黎街头,接受旁人鄙夷又排外的目光。你怎么会甘心?”   “从你流浪于法国街头,心灰意冷时,那种痛苦不堪却又无比倔强的神色中,我知道你的恨。我知道,你早晚会心甘情愿的吧自己的灵魂交给我!”捉持说道。   “浮士德可以和魔|鬼签订契约,换来权力和青春,我为什么不可以?永享富贵,长生不老,这是人类永恒的追求!”洛克白毫不否认。   “你说得一点都没错!”捉持点头,接着说:“所以,孩子,让我给你打下烙印,从此让你青春永驻,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说罢,捉持再度闭上眼睛,对着洛克白的头顶就是一施力,一股巨大的阴黑之气顿时从他的百会穴|下灌,让他整个人骤然一冷,瞬间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好冷,为什么这么冷?”洛克白恐惧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东西,一个完全不受他意识控制的东西!   那东西如同一条蛇,在他体内游|走,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所到的每一个地方,每一寸肌肤,都有一种突然失控的感觉,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夺走他的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我说话……这么、这么不利索?”洛克白越发恐惧,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丧失,而这一切,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孩子,不要怕,这就是过功,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好的!”捉持并没有打算放过他,恰恰相反,他还进一步加大了他手中的力道!   摆明了,这一次洛克白上当了,魔|鬼,是没有信用可言的!   然而这时候,一切为时已晚!   “你、你……你要做什么?!”洛克白懊悔不迭,“我、我不拜了!放开我,放开我!啊——”   他挣扎,然而最终,哀求声却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淹没,他的眼珠,变了颜色!   “不要乱动,我都是为了你好。没人会留意,在这条大街上,是多了一个、还是少了一个流浪汉!我可以让你消失,也可以让你从此荣华富贵,你想要哪一种呢?考虑清楚吧……”   。 第九百六十一章:计划   “你、你要……干什么?”   洛克白理智尚存的最后一刻,伸手抓住了捉持的衣角。   但很快,他的手便一松,重重地垂了下去!   捉持见状,知道他已经完全成了他的奴|隶,于是收了功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脑袋上移开了!   在他把手移开的那一刻,一个蓝色的光球,从洛克白的脑袋中被取走了。   没有人看到这一切!   捉持将这光球收进了自己的手心里,然后才满意地说:“从今天开始,你将听命于我。你的良知、感情与善念将由我保管!”   “那些东西,我不需要!”洛克白的眼神变得冷酷,生硬如铁,阴鸷如冰!   他成了一把最好的武器,一把捉持可以打磨出来的,刺向神与人间的,最好的武器!   “好!很好!”捉持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他伸手拍了拍洛克白的肩膀,说:“东|印公司有个职务,很适合你,你可以去那里,我已经为你打点好了一切!”   “谨遵师父教悔,徒儿这就启程!”洛克白干脆利落地答应下来。   “不急不急,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捉持摆了摆手,随即一把将洛克白扶了起来,说:“只要你乖乖听话,为师会有一座江山送给你……”   紧接着,圆光镜里的画面再次出现了变化。   只见捉持一把拉起他,只一瞬,就将他带回了西西里,他家乡的那个镇子上!   “为什么突然带我回来?”洛克白一看到自己回到了小镇米敦师紧张起来。   他不希望家里人瞧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是因为害怕他们受到牵连,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出人头地!   “因为你在这里还有事要做!”捉持才不会在乎他是什么感受!对他来说,洛克白只是一条狗、一个工具罢了!   “什么事?”洛克白不解。   “这里将来会有一个市场,”捉持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说:“我会给你一笔钱,你要说服你的家人吧这个市场买下来。”   “买下?!买下市场?!一整个?!”洛克白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以他的出身,以他的家庭条件,买下一个市场,简直是天方夜谭!即使是在做梦的时候,他也不敢这样想!   “是的,我会给你一笔钱,当然不是现在。”捉持点了点头。   “为什么要这么做?”洛克白不解。   “因为这个市场,至关重要,这将会使你帝|国的起始点!”捉持说道。   这话说得令人激动。   洛克白听了,只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一个全新的未知世界,一片广阔浩瀚的领域,一个足以实现他一切心愿与志向的平台……   再后来的事,六叔几乎就都听道长说起过了。   洛克白辗转到了上|海滩,搭上了沪上能人黄金彪,顺走了七星续命灯,后来又抢了日方的细菌实验结果……   这一桩桩、一件件,现在想来,原来都是捉持授意的!   只是,六叔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些事,和他师兄的心魔又有什么关系!   此时道长的记忆中,白三娘正拉着他,讲述洛克白在江州宣扬邪说的事。   她脸色凝重,语速极快,整个人看上去激动极了!   “这个叫洛克白的,现在的身份是医生,西医!”白三娘说着,啐了一口唾沫,说:“他借着行医之名,到处宣讲异端邪|说。就是他说我们的神都是假的!”   “他一个人,能翻出什么大浪?”云天一开始依旧没放在心上。   “怎么不能?”白三娘见他不以为意,立刻严肃地说:“他现在开设西医学堂,免费教百姓们西医,教的同时,就是在不断的诋毁中药中医,诋毁我们的信仰!”   “他说,我们的草药和阴|阳五行学说全都是假的,只有相信他们的神,才能得到拯救!为了达到他和捉持那些不可告人的目的,他表面上到处做慈善,上当的年轻人,岂止千万?”   。 第九百六十二章:青丘桃林   洛克白这些年做的事,又岂止是这些。   他在捉持的安排下,在东印贸易公司待了五年,这五年,他的主要业务就是倾销鸦|片!   后来,捉持又把他派到江州传|教布道,继续祸害老百姓。后来又在机缘之下得了七星灯和日|军的细菌实验成果。   再后来,局势发生改变,捉持又安排他回到了西西里,去建立他的黑手|党|教派,从此成为西西里教父!   这一步步,都离不开捉持的计划!   “所以堕僧是谁?难道是洛克白的良知所化?”六叔在一旁,突然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此时,北辰子和捉持还在混战,白三娘和云天还在看圆光镜里的世界,六叔显得有些迷茫。   他想要离开他师兄的意识界,可是没有烛龙,他根本做不到!   “白姑娘,你和我说这么多,究竟想说明什么?”云天年轻的时候,看问题可不像老年时那么深入。   他对白三娘,多少有些偏见,因此对她的态度,很冷淡。   “我是想告诉你,这并不是你能插手的事情,你跟我走!越快离开这里越好!”白三娘严肃地说。   说罢,就一把抓紧了云天的手。   “如果这真的是个局,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师父在这里,我怎么能弃他于不顾!”云天很坚决,甩开了她的手。   “你不能去,你去无异于送死!”白三娘着急起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舍生取义,未尝不可!”说着,云天抬脚就要出门!   六叔在旁边看见这种情形,也想上去拖住他,谁知,这还没上手,就看见白三娘突然出手,从背后打晕了他!   “你——”六叔见状吃了一惊,连忙上去查看师兄的情况,好在这白三娘并没下死手,人也只是昏了过去而已。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这样去冒险。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这样的事,我决不允许它发生第二次!”六叔听见白三娘这样说。   说罢,她便上前把昏迷中的云天扶了起来,直接腾云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   六叔看他们要走,连忙跟上去,好在意识界里人没有重量,他一抓就够着了云天的脚,飞了上去。   他们就这样一直飞,一路飞了很久很久。   六叔抓着云天的脚,这样吊挂在空中,着实有些吃力。   他脚下悬空,瞧着自己飞过无数座山、无数条河,感觉到风雨气流在自己身边嗖嗖飞过,手便越抓越紧,生怕自己下一刻就会摔下去!   要不是他知道此刻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怕要吓死!   好在,这样的“旅行”并没有持续太久,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白三娘就在一座桃林里停了下来。   这桃林极大,六叔睁眼一瞧,只觉得一眼望不到边。且这周围,小桥流|水,青山掩映,风景如画。   他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地方,要比查建勇的天外村更美,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外面太危险了,你在我这青丘避一避。”白三娘把云天放在一颗老桃树下,然后轻轻抚了抚他的脸,极温柔地说:“你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实在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了……”   白三娘说着,竟然落下泪来。她握住云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哭得泪如雨下。   这场景,看得六叔有些不知所措。   他心中不禁寻思:“这怎么还牵扯得这么深啊?师兄和眼前这女人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啊?”   “你的师父,我替你去救,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就在这时,白三娘突然这样讲,说罢,就一抹眼泪,站了起来。   六叔见状,跑上去就问:“你要做什么?那可是捉持!你是要去送死吗?”   。 第九百六十三章:阿禾   那一世,白三娘还不叫白三娘,她的名字,叫阿禾。   那时的云天,也不叫云天,他有另一个名字——白三郎!   阿禾和白三郎的故事,要从五年前说起。   那时候,阿禾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女。又或者说,是白三郎以为,她才十三岁。   她的真身是青丘的一只小灵狐,那是她第一次背着爹娘偷偷地跑来人间游玩。而她在人间遇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正在外游历的白三郎,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告诉她真名,只让她唤自己乃谦哥哥。   那一年,她正好一百岁,按青丘的规矩算,还没有成年,因此法力有限,变成人形时,最多也只能变成十三四岁的模样。   初来人间,她对什么都好奇,走到哪儿都是一派涉世未深的天真模样,所以,白三郎自遇见她,便处处照顾她,疼惜她,发自真心将她当作是妹妹一般关心呵护。   阿禾骗他,说自己是到外向寻亲的孤儿,他便信了,一路照应,陪着她去寻自己的亲人。两人作伴的旅途,从此对了许多温暖和乐趣。   白三郎对她是责任,她呢,也乐得躲在这十三四岁的外形之下,理所应当地享受着白三郎那种不求回报的好,日子过得别提有多美。   若非后来他因护她,横遭不测,她为了报恩执意要救他性命,非缠着阿爹阿娘一人给她输了五十年的功力,她恐怕到现在还该是当初那副小孩子的模样!   不过,不论报恩与否,她都更喜欢现在这个亭亭玉立的模样。至少……这样的她,看起来和白三郎更相称了!   对她们青丘的狐狸来说,报恩是件天大的事。同时,这也是一种修行的方式。有恩若不报,则法力永远都不会得到提升,而法力若不提升,那他们就会快速的衰老。   因此,青丘的狐狸,从上到下,都会认真对待报恩的事。不过,纵使如此,像她这样为了报恩,恨不得把命搭上的,还是非常少见的!   她为了报恩,最后甚至和家里都闹翻了,不过,她不后悔。只要她的白公子能好好的活下去,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情这一个字,困住多少人?   当初她情窦初开,是只知道任性的年纪。以为喜欢一个人,就如同喜欢这世上的一草与一木,喜欢就采下,不喜欢就略过,却不知道有些感情,开始了就注定是生生世世的纠缠……   白三郎是读书人,也是个磊落的大男人,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准则。而这种准则,在爱情里,也叫拧巴,俗称自己和自己过不去!   因为那时候阿禾的年纪“太小”,这使得他自己迈不过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所以在与她相处的后期只能选择间接性失忆、间接性失明,以及间接性失智!   当然,他的失忆、失明、失智并没有使事情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反而使得阿禾变得越发烦躁起来。   他们两个,一个是失智老人打太极,装傻充愣心很大,另一个则是青春躁动,烈火烹油!   初起的爱,像燎原的野火,让阿禾的心始终在水深火热中煎熬。   白三郎越是往后躲,阿禾就越要证明自己的直觉没有错,由此,好好的男欢女爱变成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如果他心里有我,他便不会不在乎我。”少女阿禾总是这样想,所以她开始堵着气做一些能让白三郎发疯的事。   有时是不辞而别,有时是故意和同行的其他男人打趣。她想让他嫉妒,可他却总是装作视而不见,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又好像他知道那只是她赌气闹着玩的……   白三郎的这种“淡定”让她发疯。   为了寻求一个答案,她出格的举动不断升级。可是,他却像是一尊佛,依旧以不变应万变。他依旧对她好,关心她、呵护她,却从未逾越兄妹的界限。   这种好,才真的叫她崩溃。   该试的、不该试的,只要是能刺激他的方法,她都试了。她拼命想要去证明,可他依旧是那副模样,不远也不近,好像一切与他无关。   最后的最后,她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趁着“夜黑风高”直接抓住他,借着月色向他摊牌。   “我喜欢你,我要你娶我,我要做你的妻子!”她执拗地插着腰,仰着脸站在他面前,俏丽的脸上写满了任性。   他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由愣了神、慌了心。   昏暗的烛火下,他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王公子……”他半晌才讷讷地说了一句:“阿禾,你真是个小孩子,喜欢是不能乱说的,更不能赌着气说。”   “你以为?!所以你就故意躲着我?”阿禾突然生起气来,撅着嘴质问:“谁说我是小孩子了?谁告诉你我是赌气了?又是谁告诉你我是乱说的?我现在不知有多认真呢!”   。 第九百六十四章:雷劫   “阿禾,你还小,”白三郎的眸子一黯,他的眼里有种无奈,“男女之情,不是用喜欢二字就能简单概括的。等你长大了,就会遇到一个真心爱慕的人……”   夜深人静,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可表面上,他去依旧保持着平静。   “不能么?我就是喜欢你,你就是我真心爱慕的人,我就是要和你在一起,这有什么不可以的?”阿禾任性地将他逼到了墙角。她们狐族,喜欢就是喜欢,从没有那些扭扭捏捏!   “乃谦哥哥,我要嫁给你!我确定!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装着整个星河!   “胡闹!”他是动心的,可只一瞬,他就避开了她的眼神,别过了头!   “我怎么就胡闹了?!”阿禾见状自是不依,又踮起脚,强行将他的脑袋扳向自己,望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嫁给你,我要和你生生世世!光这辈子还不够,下辈子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她说得认真,让他的隐忍一瞬崩塌。   “你认真的吗?”他深呼吸。   四目相对,她的鼻尖几乎能触到他的。该死,他居然想吻她!抑制不住得想吻她!他不是柳下惠,果真没有那种坐怀不乱的定力!   “我自然是认真的!”她用力点头,红唇|诱|人。   “阿禾,你是个好姑娘。”克制再克制,终于,他还是艰涩地开了口:“你还太小,我不能因为你还没见过世面就欺负你。我不希望你将来后悔……”   “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才次才肯相信?我说过了,我绝不会后悔!”   他的态度让阿禾抓狂。   她不明白白三郎这么一个大男人,对待感情为什么就不能干干脆脆的!喜欢就是喜欢,人生苦短,为什么要顾虑这么多?   “到底要我怎么证明你才肯相信我?我可以为了你去死,你若不肯信,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他的沉默让她绝望。   年轻气盛,为了证明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话说出了口,怎么还肯收回?   阿禾见自己说了这么决绝的话他却依旧没有回应,果真愤而转身,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阿禾——”白三郎万没有想到她竟会如此倔强。   他起初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可见她真的跑了出去,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跑出去追她!   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   白三郎跑出屋子的时候,天空中恰巧炸出一个响雷。   那闪电将屋外的丛林照得亮如白昼。   阿禾人生中的第一个雷劫,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所谓雷劫,就是以天地的形式来认可灵物的修炼,只有渡过雷劫者,才有资格成就业位。   传说动植物修行,必要历九重雷劫,方能得道。   这九重雷劫,一次比一次困难,惊险重重,修道者渡雷劫,必须有法器在身,身旁更需有人护法,不然轻则修行全废,重则魂飞魄散消失在天地之间。   阿禾的这个雷劫,显然来的不是时候!   她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雷,一个接着一个地打下来,而且像长了脚,专门追着她打,雷力触及之处,顷刻间便化为一片焦墟!   “爹!娘——”阿禾害怕起来,想找个地方躲躲,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藏身,因为这雷,像是长在了她身上一样,拐了弯还能劈她,可怕极了!   白三郎这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忙借着闪电往四下查看,结果却连阿禾的影子都没有瞧见!   “阿禾!阿禾!你回来!”山路湿滑,雷声又一阵紧过一阵。他真的慌了神!   “阿禾——”大雨中,他失控地大喊。   豆大的雨点敲击在他的心上,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惧怕失去他!   在他心里,她实在还是一个小女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为她心动的时候,他甚至感觉到惊恐。自己怎么会爱上一个小孩子?这让他既害怕又羞耻,他从骨子里就认定了这种感情是不正常的!   而现在,他改了主意。如果所谓的“正常”,是要以失去她为代价的,那他情愿自己永远都不正常!   雨越下越大了,大得让他几乎看不清眼前的路。天黑路滑,他冒雨寻人,走得急迫,脚下几次打滑,险些摔倒,可心里想的、念的、牵挂的却全是她!   “阿禾!你在哪里?你回来——”他忍不住嘶吼,“你回来,我相信你!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他们两个,自遇见起,便结伴而行。她和他说,自己要南下江西寻亲。他可怜她一个孤女,柔弱无依,这才暂时改变了自己游历路线,打算一路护送她去与亲人团聚。   南下的路,跋山涉水。   三个多月的时光,他们朝夕相处,即使后来又有王公子等人中途加入,但他们之间,自不是旁人所能比拟的!   眼看着目的地已近在眼前,谁能想到在这明月山上,她竟会闹下这么一出!   。 第九百六十五章:断八尾   阿禾选在明月山和白三郎摊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过了明月山,他们的旅程就结束了。   到那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理由留在白三郎身边了!   因此,她必须要奋力一搏!   只不过,明月山以奇峰险壑、温泉飞瀑著称,其间更是有各种珍禽野兽出没。她在这种地方闹这样的脾气,这岂不是要了自己的性命?   “阿禾——”狂风更兼暴雨,白三郎浑身湿透,两脚泥泞,双手更是被路旁的荆棘划得满是血痕。   “阿禾,我答应你!我娶你!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我全都答应你——”   他声嘶力竭,可呼喊声却仍被撕碎吞没在山岚狂雨之中。   他不知道,这样的风雨,对人来说可怕,可对阿禾他们这样的山精野怪来说却压根不算什么!   雷声滚滚,阿禾根本不可能听见他的呼喊声。她疲于奔命,可纵使是在躲雷的时候,还不忘气呼呼地腹诽。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们狐狸是最重情重义的!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我们青丘狐族,喜欢上了就一生一世都不会变卦了!这一世不会变,来世也不会变!”   “连你们也赶着趟儿来欺负我——”她气呼呼地对着满山风雨大喊,委屈极了,却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阿禾!你回来!阿禾!啊——”   终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白三郎摸黑前行,根本看不清脚下,其实他早已走到了一处山崖的边缘!   当一道响雷划过,他借着光亮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可一切却都来不及了——他已一脚踩空,失去平衡,正跌落下去!!!   “我忘了人和我们狐狸是不一样的,我忘了他在雨夜没有像我们那样的本事……谁能想到他竟会这么傻?那天的路那么滑,那么黑……他可以不用追出来的!”   她懊悔不迭,掩面而泣。   第二天一早,当她终于度过雷劫,在山脚下看到白三郎尸体的时候,差点昏死过去!   这种痛,即使过去了数百年,伤痛依旧那么明显!   如果早知道那样会逼死他,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让他知道,一辈子都只做他的妹妹!   当初白三郎对她说得话,其实并没有错。   那时的她,是喜欢,也是依赖,却谈不上是爱。   可终究白三郎为她而死,这报恩不成反倒祸害了人命,她思来想去,便生出了一个别样的计划——附到白三郎的身上,替他活下去,替他向父母尽孝!   这一做就是五年,直到青丘派人来寻她,事情才算败露。   然而,一切却并未就此结束!   “我不跟你们回去。他是我害死的,我必须要留下来替他尽孝!”对着青丘来的人,她丝毫不肯退步。   “他已经死了,你这样做毫无意义!”青丘的狐狸素来精明,在他们眼里,阿禾的做法简直愚不可及!   然而,阿禾却丝毫不在乎他们的看法!   “有没有意义,我自己说了算!”阿禾连头也不抬。   情,这一个字,叫人看不破。   “其实你要是想让他活,也不是没有办法。”听了这话,一只稍年长一些的狐狸突然开了口。   “什么办法?”阿禾一听能让白三郎活过来,也顿时激动起来。   “我们青丘有一金丹,可活死人肉白骨。”那狐狸说着,瞧了阿禾一眼。   “真的?!”阿禾忙问:“那丹药现在何处?”   “要拿这丹药,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那狐狸叹了口气,又说:“关键看你有没有诚意和勇气了!”   “我当然有!还请姑姑告知方法!”阿禾激动极了,就差直接给她跪地上了!   “唉!这法子,至今还没有人成功过!”狐狸顿了顿,才说:“你若愿意自断八尾,便可换来金丹。只是,我们九尾狐族,每一尾都与元神相连,断一尾,就元神受损,断八尾只怕……”   “会怎么样?!”另一只小狐狸问。   “只怕元神俱裂,魂飞魄散……”那狐狸一脸凝重,转头望向阿禾,问道:“你真的想好了?若你死了,他活了,又有什么意思?你们终究不能在一起……”   。 第九百六十六章:生生世世   九尾狐,一条尾巴,一条命,八尾断尽,纵使不死,元丹已裂,一样活不长久。   阿禾为了救白三郎,果真宁愿元神尽碎。这种以命换命的方式,着实令人动容。   她从青丘回来的时候,跌跌撞撞,几乎是一路带血,爬着往回走的!   回来的路上,她几近昏死,要不是命大,正巧撞上云游路过的北辰子,只怕她都不足以支撑回到白三郎的身旁!   生死有命,并非人力所能改变,造物主也绝不会轻而易举的让一个人起死回生。   若要打破平衡,则有得必有失。一个人的死而复生,必然有等值的代价要付出。   北辰子救下阿禾,弄清这其中的因果缘由之后,也不由被她的赤子之心打动,于是决定出手相帮。   “小狐狸,你要知道,人妖殊途,我帮你可以,但你要保证,把人救活之后就离开,永不纠缠!”北辰子正色告诫。   “我元丹已裂,已是时日无多。还请道长帮我稳住心神,不要让他瞧出来,让我与他好好道个别!”阿禾那时,自知将死,所求不过是一个道别。   “道别真的这么重要吗?”北辰子有些无奈。   “重要,”阿禾点了点头,说:“有些话,我想要当面问清楚。”   “问清楚又如何?”北辰子闻言不由摇头。   “有些话,须得当面说清楚了,我才死而无憾!”阿禾奄奄一息,可是眼神依旧倔强。   她眼中的执拗,还是触动了北辰子,他终于点了头,说:“也罢,我给你输点功力,助你扛过三天。”   “这么说……我还有三天时间?!”阿禾一听,激动起来。   “怎么?不够吗?”北辰子问。   “不、不,足够了!多谢道长!”阿禾红了眼眶。   “你不必谢我。”说着,北辰子伸手往阿禾两眉之间,注入了数十年的修为,使得元丹暂时得以修复,不至立刻崩裂粉碎。   阿禾得了他的助力,这才渐渐恢复了脸色,有了些力气。   这是五年来阿禾与白三郎第一次真正相见。   以实体的形势,面对着面,手中的温度骗不了人。这才是实实在在地幸福。   “阿禾,你长大了。”白三郎望着她,不自觉伸手抚上她略有些惨白的脸。   他的嘴角在笑,可眼神却分明悲伤。他知道,这是他们五年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次。谁能想到愿望实现的那一天,竟也是永别的那一天!   他们不会再有以后了,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诀别。   “公子……”阿禾也一样激动。她想要表现得轻松一点,可泪水不听话,不停在眼眶里打转。   哭的时候不漂亮,她希望自己在他心里,什么时候都是美的。只有这般,待她香消,他才能记着她一辈子!   “永远不要忘记我!永远不要!”眼泪落下来之前,她扑进他的怀里,生怕他觉察出自己的异样。   “傻瓜,说什么傻话?阿禾,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若真有来世,我来世也只爱你……”白三郎紧紧拥着她,心中似有千万把刀子在割。   幸福实在太短暂,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想要带着她去做,若不是被逼无奈,他怎舍得就这样放手?   在阿禾见到他之前,北辰子去了地府,找到了白三郎的魂魄,与阎王讲了个人情,把他提了回来。   提回来的路上,他替阿禾试探了他的心意。   白三郎虽然是个凡人,却看得比谁都通透。   “是不是阿禾?道长,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来地府带我?她答应了你什么?”白三郎很激动,他抓着北辰子的胳膊,问道:“你们道士,不是一贯与妖势不两立的么?”   “你知道她不是人?!”北辰子挑眉。   “阿禾不是人,但她绝不是什么吃人的妖怪!她很善良,她从不会害人,甚至连一只蚂蚁都不舍得去踩。”白三郎以为阿禾被北辰子收了,连忙出言解释。   “人与妖,本就不会有结果。不论她善良与否,她与你纠缠,就已经是错!”北辰子正色相劝。从白三郎这短短的几句话里,他已经感觉到了他对阿禾的感情。   “她并没有与我纠缠,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白三郎急着辩解。   “白公子,人活一世,而妖却不同。你与她纠缠,就不怕自己生生世世都摆脱不了她么?”北辰子劝说道。   “从我认清自己的心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我愿意与她在一起,不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亦或是生生世世、宿命轮回,只要她不放手,我都愿意作陪。”白三郎一字一句,说得郑重极了。   。 第九百六十七章:龙凤镯   “白公子,这样的话,万不可乱说。这样的承诺,更不可乱许!”   北辰子万万没想到白三郎对阿禾竟也是这样的情根深种,连忙打断了他。   他原本只是想替阿禾试探试探白三郎的心意,不想竟得到了这样一个坚如磐石的答案。   “白公子,你猜的其实也算接近,阿禾为你求了这颗仙丹,你把这仙丹吃下去,我这就带你去见她吧!”北辰子叹了口气,说道。   “这是什么丹药?”白三郎瞧见他手里的丹药,有些警惕。   “是她断尾换来的青丘圣药。”北辰子答应了阿禾,不多提,因此不想点穿。   人间自是有情痴,感情的事,抽刀断水水更流,并非旁人几句不咸不淡的劝说就能化解。   “断尾?!那不痛吗?”白三郎心头一惊。   “岂止是痛,她的元丹都裂了!”北辰子听了这话,才说。   “她的元丹裂了?!那她会怎么样?会死吗?”白三郎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她用自己的命,换了你的命。九尾狐有九条尾巴,她为你断了八条。一条尾巴,一条命,八条尾巴断尽,纵使不死,元丹已裂,也一样活不了多久!”北辰子叹了口气道。   这一番话说尽,白三郎早已泪目。   到了这个地步,其他的话,已经不需赘言了!   “道长,元丹裂了,还救的回来么?”他努力稳住情绪,迫使自己保持冷静,“用这颗仙丹,用它来救她吧!”   “用它?那你怎么办?”白三郎的决定让北辰子欣赏。   “我只要她活着,完完整整的活着。其他的,都不重要!”一旦拿定了主意,白三郎便淡然了许多。   “我不能答应你,”然而,北辰子并不认同,他只是将仙丹硬塞进他的手里,说道:“我受人之托,将仙丹交与你,至于这仙丹你要怎么用,那是你自己的事!”   他这话,听来绝情,可实际却是最大的成全。白三郎听了他的话,立刻跪到了地上,出言恳求道:“既然道长不肯插手,乃谦也不好强求。只求道长再帮我一次!”   “你希望我做什么?”北辰子有些好奇。   “我欠阿禾一个心愿,我想圆圆满满地了断这一切……”白三郎望着他,笑着说出了自己的愿景,只是笑着笑着,就哭了。   北辰子最终,答应了他,把选择权,交到了他自己的手里,而他的选择,不用想也知道。   “阿禾,我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人。若真有来世,我来世也只爱你……”   白三郎拥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没人知道,在他的心里,一个计划已经成形!   “我不要什么来世,我只要你,只要今生今世。哥哥,你娶我可好?阿禾想做你的妻子。”   阿禾从他怀里挺起身,望着他的眼神,一如当年在破庙中的那个夜晚。五年了,她的心意从未改变。   白三郎闻言,心头一悸,伸手理了理她有些蓬乱的云鬓,半天才说:“阿禾,你会后悔,我不想拖累你。”   同样的话,他五年前也说过。可这一回,阿禾却不再冲动。她听了这话,竟轻轻地笑了,也伸出一双手,捧住了他的脸。   “我不嫁给你,我才会后悔!乃谦哥哥,人生那么短,为什么要想那么多以后的事?我们已经浪费了五年,难道还不够吗?”   她的眼神温柔极了。五年,足以让她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任性妄为。”阿禾的眸光坚定极了。   “这就是你的心愿吗?”白三郎抚着她的发。   “是,嫁给你是我唯一的心愿。”阿禾认真地点头。   “可我们来不及准备,这太仓促了。”他不再拒绝。   “什么也不需要准备,只要有你、有我,在你家的祠堂里,一个小小的仪式就足够了!”阿禾说道。   “那我们总该有个媒人,仪式可以简单,可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希望你在名份上受委屈。”白三郎坚持。   “那就让道长来给我们保媒吧,他是有福之人,有他的祝福,再好不过!”阿禾笑着说。   她心里自有她的打算。她总觉得,若北辰子肯出面保媒,那么即使将来自己离开了,他也会替自己守护白三郎,庇佑他一辈子。   她是这样想,白三郎也是一样。因此,他高兴地点了头,捉住她的一双手,说:“阿禾,凤翔楼有一对龙凤镯特别好看,我买与你,好不好?”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珍贵。不等阿禾答应,白三郎便抓紧了她的手,拉着她跑了出去!   大街上,人山又人海。阳光下,他们像两尾快乐的鱼,在人海中逆流而上。   他早已期待了好久,想要送她一对龙凤镯。若今天再不送,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   。 第九百六十八章:浮生如梦   “龙凤镯,情比金坚,恩爱绵长……”   柜台前,看着他将龙凤镯套在自己手上,阿禾高兴极了,又如年幼时那般,扯着他的衣角,笑道:“戴上了这个镯子,我这辈子就都是你的人了,你想甩也甩不掉!”   白三郎听她这样讲,并没有顺着她的心思给承诺,只是笑着牵住她的手,说:“这话应该由男人来说,小傻瓜我们走吧。”   “去哪里?”阿禾问。   “我们回家去。”白三郎揉了揉她的发,极尽温柔。   “好,我们回家。”阿禾把这当作是承诺,笑的甜蜜。   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至少这一刻的他们是真的!阿禾尽量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走在白三郎的身侧,就像是他真正的妻子。   “古人常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现在便是这种感觉,能与哥哥你在一起,便是现在就死了,也值得!”她望着他的侧颜,在心中默想,却始终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凤翔楼离白家不远,可他们却走了很久。路过玉玲珑的时候,白三郎又执意拉着她进去给她选了一枚玉钗,极细致地为她插到了发上。   “我知道你有法术,不缺衣裳。可这是玉的,玉是石头的精华,是可以辟邪的。它戴在你头上,可以保护你,这样……我才放心。”将玉钗插上她的发髻时,他轻声附在她耳边说。   她听了,心头顿时一痛。   “你……”她抬眼望他,担忧起来。   “走吧,阿禾,我还想带你去个地方,那里藏着真正的我。”白三郎的眼神似三月的和风,被他注视着的时候,阿禾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除了沦陷,还是沦陷!   真正的白三郎,是什么样的白三郎?这个问题,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要是在他身边,就是要她去走刀山,她也心甘情愿……   白三郎家的祠堂小而隐秘,与其说它是一间祠堂,倒不如说是一间密室。整个院子只在天井的上方有一方小小的天空,除此以外,完全密不透风!   阿禾与他执手而立,站在满墙的祖宗牌位前头,望着那上头的一个个名字,不由心生疑惑:这些人,怎么全都不姓白?!   “阿禾,这就是我家的宗祠。上头供的,全是我阎家的列祖列宗。”白三郎并没有看她,他的一双眼睛只是紧紧地盯在祖宗排位上,说:“我并不姓白,这就是我最大的秘密。”   “乃谦哥哥……”阿禾闻言不由一愣。   “阿禾,我的真名叫阎孝文,乃谦是我阿爹留给我的字。他走的时候,我尚在我娘腹中。”白三郎静静地说,那神情,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阿禾听了这话,一时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得愣在那里,等他继续往下说。   “阎应元,阎公,是我的太爷爷。”   白三郎转头望她,许久才接着说:“当初他带着江阴百姓死战抗清,以身殉国,便留下了祖训,我阎家子孙世代为明守节,不可侍清!你也看到了,百年来,我们阎家的日子愈发清贫。我当初执意要拒绝你,也是不希望你跟着我受苦。”   “公子,我从来不在意这些。什么荣华富贵,我一点儿也不在乎,我是甘愿与你一同去守这个节的!”阿禾以为他是要拒绝自己,连忙着急地环住了他的腰,在阎家这一屋子的忠烈面前!   “阿禾,我娘和我奶奶年纪大了,往后你若有心……”白三郎望着她,欲言又止。   “娘和奶奶,我自会侍奉。我是你的妻子,她们便也是我的娘、我的奶奶!”阿禾不等他说完,就抢在前头说道。   她此时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白三郎听了这话,眼神不由一颤,随即拉她入怀,紧紧地拥住了她。   “阿禾……阿禾……”他有些忘情,紧得几乎要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似的。   “乃谦哥哥……”阿禾轻声回应。   “阿禾,乃谦何德何能,此生竟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妻子!”他哽咽了。只恨幸福太短暂,时光太匆匆。若是可以,他多希望一切都能够重来!   “乃谦哥哥……”阿禾受他的感染,也忍不住红了眼。   两人静静相拥,仿佛整个时空都为之凝滞。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想到自己再也无法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阿禾的心里痛苦万分。   她突然理解了家乡那些堕入魔道的狐妖,她们执迷不悟以杀人取命的方式为自己续命,为的只是与心爱之人相守。这一刻,她终于懂了。甚至,她的心里也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杀一个人,就能多二十年的寿命,为何不做?我就杀一人!杀一个坏人,也算是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她在心里这样想。   这个念头一冒尖,她立刻被自己心头的恶念吓了一跳!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北辰子突然出现了……   。 第九百六十九章:红烛高燃   “听说你们希望由我来为你们保媒?”   他从天而降,顿时惊扰了祠堂里这一对鸳鸯。   “道、道长?你怎么会……”白三郎很吃惊,他一直以为,这个地方无人知晓!   “这天下哪有我不知道的事?”北辰子笑着反问,说着,他一挥衣袖,祠堂里顿时换了模样,变得喜气起来!   大红的帷幔、烫金的双喜,高燃的红烛,还有他们两个身上华丽的喜服。一切婚礼上该有的东西,全都有了。   “道长……”阿禾望着这一切,心中有说不出的感激。   就在这时,祠堂的门从外头打开了。忠叔扶着白三郎的母亲和奶奶走了进来。   “娘?奶奶?!”白三郎不由一愣。   “少爷,您要成亲,怎么不早一点吩咐下来,阿忠也好去准备啊!”忠叔笑着说。   “我……”白三郎闻言,无言以对。   “阿谦,”奶奶见他有些尴尬,立刻笑着伸手,道:“来,快把我的孙媳妇儿带到跟前来,让奶奶好好瞧一瞧!”   这话一出口,阿禾脸上顿时漾起了甜笑。她杏眼含春,满含期待地望着白三郎,主动将手塞进了他的手掌中。   她们青丘狐族,向来不懂含蓄,想什么,便做什么。白三郎被她这可爱的举动给逗笑了,于是紧了紧捏着她的那只手,便拉着她到了奶奶的跟前。   “奶奶!”不等白三郎开口介绍,阿禾便主动叫了人。   这倒不能怪她不识礼数,实在是她这五年,天天顶着白三郎的皮囊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心里早已把他们当成了亲人,哪还有什么陌生感!   “哎!”白奶奶听她叫得这么甜,脸上顿时笑开了花,抓起她的手,便将自己手上的一只玉镯顺到了她的手上,然后转头对白三郎的娘说:“你瞧瞧这女娃,嘴多甜,多喜气!咱们家,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白夫人闻言,笑着点头。她看看儿子,又看看阿禾,笑着笑着便红了眼眶。   半晌,她才拉起阿禾的另一只手,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好姑娘,委屈你了。”   知子莫若母,其实就算北辰子今天不说,她也早已猜到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儿子!   只不过,儿子不说,她便也跟着装傻罢了。   “娘,您……”白三郎见母亲哭了,不由担心起来。   “乃谦,娘没事。娘今天还能再看见你,娘高兴!”白夫人握起儿子伸过来的手,放到了阿禾的手上,将他们的两只手紧紧地捏到了一起,说:“别为了娘耽搁时间,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娘……”白三郎闻言欲言又止。   “去吧,你做的任何决定,娘都会支持!”白夫人依旧笑着,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花,做出一种毫不悲伤的表情。   “娘,是孩儿不孝。”白三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牵着阿禾,走到了祠堂的牌位跟前,带着阿禾跪了下来。   “列祖列宗在上,孝文今日娶亲,愿娉阿禾为妻,从此举案齐眉,携手白头,更愿生生世世,与之相守。”白三郎说着,紧了紧阿禾的手。   阿禾听了,顿时红了眼眶,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学着他的样子,对着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说道:“列祖列宗,我想和乃谦不,是孝文哥哥在一起,永远永远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一起……还请祖宗们成全!”   说着,他们两个便对着满祠堂的先祖磕了头,紧接着就拜了天地。   北辰子在一旁看着这情形,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入夜,房间里红烛高燃。   阿禾遮着红盖头,坐在床边,老老实实地等待着白三郎。   她遮着盖头,等的真是心焦。可他,却似乎迟迟没有动静。   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以阿禾的性子,她实在没有办法等得太久。所以,片刻之后,她就偷偷地掀起了盖头的一角,小心翼翼地朝外张望起来。   谁知,她的这点小心思,才一开始,就被他给识破了!   “你这性子,总这么急!”他背对着她站在桌前,似乎是在倒酒。   阿禾见他发现了,干脆自己伸手,一把将盖头掀了起来,然后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的身边,从后边一下子环住了他。   “胡闹!”他侧过头看她,眼神宠溺地责备道:“盖头怎么能自己胡乱去掀?”   “谁让你总是不来的?”阿禾撅着嘴,胡搅蛮缠道:“大不了一会儿我盖下来,你再揭一回就是了!”   “你啊!怎么还像个小孩子!”白三郎无奈地笑了,他放开手中的酒壶,腾出手转过身去抱她,“阿禾,我们竟然真的成了亲,这一切就像是在做梦!”   “如果是梦,那我情愿一辈子都不要醒过来!”阿禾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说。天知道她究竟有多贪恋他的怀抱。   “傻瓜,”白三郎俯头吻了吻她的额,好半天才说:“来,咱们喝合卺酒吧。一瓢饮酒,同饮一卺,才算是夫妻。”说着,他便伸手,取来方才倒好的酒,递了过去。   。 第九百七十章:苦酒   “好特别的酒杯啊!”   阿禾没有多想,接过那瓜瓢状的酒杯便举了起来。   她觉得新奇,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酒杯。   “这是匏瓜一剖为二。夫妻本是一体,前世结缘,今生相聚,正如这匏瓜一般。”白三郎笑着解释。   “前世结缘,今生相聚……”阿禾喃喃地重复,再看这瓜瓢时的眼神多了一丝温柔,“相公,我们一定也是前世就认得了,对不对?”   “阿禾,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抑或是来世,你都在我心里。”他望着她的眼睛,说得郑重其事。   阿禾听了,有些羞怯。她默默举高了瓜瓢,借着喝酒想要掩饰自己的脸红。   谁知,这酒水一进嘴里,一股苦涩的味道就铺散开来,让她的眉头整个儿皱成了一团!   “啊,这酒怎么这么苦?!”她轻叫起来,“这不是喜酒么?”   在她的想法里,喜酒当然应该是甜的。可这酒,苦得像药,让她难以下咽。   “合欢酒、合欢酒,听起来甜,吃起来苦,便是象征了你我夫妻既能同甘,也能共苦。”白三郎说得温柔而深情,他含情脉脉,先一步举起瓜瓢,一饮而尽。   阿禾见状,也不再有疑,立刻跟着聚起瓜瓢,跟着一饮而尽。   酒好苦,她皱了一张脸,可依旧咬着牙把它们悉数喝下了肚!   “阿禾愿与相公同甘共苦,永不分离!”末了,她抬手抹了抹嘴,才说。   谁知,话才出口,她便感觉的脑中晕乎乎的,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   “怎么了?”白三郎见她有些踉跄,忙伸手扶住了她。   “没、没事,许是这酒劲儿太大……我缓缓就好。”阿禾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她手扶着额头,隐隐觉得是自己的元神快要撑不住了,不禁慌了,担心自己撑不到天亮!   她不想破坏此刻的气氛,所以再一次选择了说谎。然而这一次,谎言好像失了效,她只觉得自己脚下愈发无力,像踩在云上,还如何骗得了人?   “你醉了,我抱你去歇一歇吧?”好在,白三郎似乎并没有看出端倪。他只是俯身将她抱起来,然后就大步朝榻前走去!   她见状,顺势勾住了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不论如何,今夜她都要撑过去,这是最后的时光,她浪费不起!   “我去给你倒杯水。”从桌前到床,不过几步。他轻轻将她放下,随即说道。   “不要走!”她没那么多时间了,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主动袭上了他的唇,动情地吻了起来!   “我不要水!有你就够了!”一吻的间歇,她望着他,满眼深情。   “阿禾,我……”她这娇俏的举动让他不由动了情,只是,理智依旧在克制。   “不要说拒绝的话!”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套路”,因此干脆反客为主,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又一个翻身,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相公,夜深了,我们该做点正经事了!”说着,她靠下来,在他肩头咯咯地笑,末了,如是说道。   红烛高燃,照得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桃花朵朵。   别的规矩她不一定都清楚,可这一项,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犯迷糊的!   说罢,她便痴笑着动起手来。   她的不安分,让白三郎不由皱眉。   他当真有些不好意思。   他本来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真的这样做,可此时她这么一来,倒真让他乱了分寸!   当然,该来的总要来。   终于,他深吸了一口气,捉住她的手,半带无奈地说:“娘子,还是让我来吧,这是男人该做的事……”说罢,便翻了过来,让两人的位置再次反转!   阿禾见他如此,终于轻笑起来,两人四目相对,情在流转,不需更多的言语去赘述。   此时此刻,夜已深,情正浓。   这此间的浓情蜜意,不足为外人道也……   。 第九百七十一章:激变   清晨,阳光从轩窗里透进来,照在阿禾的睡脸上。   她依旧沉浸在昨夜旖旎的春色里,即使是睡梦中,脸上也依旧带着一抹甜笑。   入睡前,他的臂弯温暖而舒适。   她枕在上头,肌肤贴着肌肤,说不出的踏实。她留恋这种感觉,即使是在梦中也依旧找寻。   然而此刻,一个翻身,她却触到了一个冰冷的被窝!   这叫她瞬间清醒,望着自己身边这空空荡荡地枕头,睡意全无!   “相公……”一种强烈的恐惧叫她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哆哆嗦嗦地披衣,胡乱地一裹之后,就近乎神经质地光着脚跑下床去,一边喊着白三郎的名字,一边寻他。   “相公,你在哪儿?你不要开这种玩笑!”   房里遍寻不着,她只好拉开门去找。   中秋将至,屋外的地凉得厉害。可她却什么也顾不上,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外冲!   “公子,你不要吓我……”她一边跑,眼泪一边止不住的往外冒。昨夜有多甜蜜,今天就有多残忍,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上蔓延,让她几近崩溃!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幸福只能那么短?”她在院子里对着天咆哮,不想却一时晕眩,跌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公子,是你吗?你?!”阿禾转头以为是白三郎,不想却发现扶着自己的是北辰子!   这叫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喊道:“他人呢?告诉我他在哪里!”她的模样狼狈而憔悴,脸色因惊讶而惨白。   “阿禾,一切已经结束了,你冷静一点。”北辰子钳住她,平静地说。   “冷静?!他是我的相公,是我最爱的人,你要我怎么冷静?!”北辰子的话更让阿禾发疯,她苦笑着,哽咽着,痛苦万分,“为什么留下的是我?我给你的丹药呢?”   她抓着他的衣襟,整个人都个不停,激动到几乎站不直。那模样,的确让人心碎!   北辰子望着她这种崩溃失控的模样,也有些心疼。他陪着她,抱着她,直到她从癫狂中渐渐冷却下来……   “仙丹只有一颗,他把活下去的机会留给了你。”北辰子叹了口气,道:“我这里有一封他留给你的信,你若是答应我冷静一些,我便拿给你看。”   “信?!我要的岂是一封信!”阿禾掩面而泣,她瘫软下来,泪流满面,仿佛他死了,自己也就跟着死了一般。   “我说为什么昨夜的酒竟会那么苦……”她喃喃,只怪自己实在太蠢,知道现在才明白,那苦的不是酒本身,而是化在了酒里的仙丹!   白三郎用这种方式骗她吃下丹药,实在残忍!他早已算准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这杯合卺酒!   “这么多的说辞,什么同甘共苦,全是骗人的鬼话,就是为了骗我吃药,是不是?骗子!骗子——”阿禾肝肠寸断,崩溃的很彻底。   “你冷静一些,阿禾。人死不能复生,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应当尊重!”北辰子再一次劝说。   “嗬,尊重……人都没了,还谈什么尊重!”阿禾闻言,呆愣愣地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再也不曾说过一句话。直到北辰子要转身离开,她才扑上去恳求:“道长,求求你,我让我去死吧!我愿用我的命去换他的!我要他活,我只要他活着……”   “阿禾,你何必执迷?感情本就是虚无缥缈的事,你何必为了这一点点痴愚的执念毁了自己百年的道行?”北辰子皱眉。   “他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还要那些道行做什么?没有他,余下的日子便全是苟活。我宁愿陪他赴死,也不要苟活于世!”阿禾说得决绝。   她仰着头,跪在北辰子面前,恳求道:“阿禾不要其他,只求道长成全!”   “阿禾,天意如此,你我皆不能违抗。人妖殊途,现在这样,对你对他,都是好事……”北辰子望着她这痴愚的模样,摇了摇头。   “那就让我再见他一面,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走。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阿禾自然不可能就此死心。   “阿禾,人的贪念是无止境的。起初只是想要见一面,接着便会想要一整天,然后是一年、两年……最后是一辈子、两辈子……”   北辰子叹了口气,道:“一切皆是因果轮回中的必然,你早晚会明白这一点!你们若是有缘,自会有再见的那一天,若是无缘,又何必逆天强求害人害己?”   他言尽于此,弯腰放下白三郎的书信便转身离开了!   他走后,阿禾呆坐了许久,才颤抖着拾起地上的书信,眼泪一股股,流成了河。   她没有勇气去打开这封信,只是将它捧在心口,就好像捧着心上人的一颗心。   “乃谦哥哥,这么多年,你终究是不懂我……我愿意为你断尾,愿意用自己来换一个你生的机会,为什么你还是不明白?一夜怎么够?我要的是和你一生一世,不是一生一死……”   昨夜的誓言犹在耳畔,可他们两个却早已阴阳相隔!生离死别来得这样决绝,不留丝毫余地,谁又能接受得了?   没有白三郎的人生,是永无边际的黑暗。   从前她至少能一直守在他的身边,可现在,她却只剩下一封信!一封苍白无力、毫无温度的信!   。 第九百七十二章:回去   “你这样对我,你还想和我说什么?我不要原谅你,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要原谅你!”   阿禾捏着那信封,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她心里堵着一口气,说不想拆,可终究,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起开了信上的封泥。   女人,永远口是心非!   信封的口子不大,但一份休书还是从里头滑了出来,恰好掉在了阿禾的手心里。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恩深义重。   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吾得妻如卿,实乃三生之幸,然谦福薄命短,不得与妻恩爱白首,实为人生之大憾也。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一别两宽,还卿自由……”   白三郎的字,工整俊秀,带着他的气息,她恨不能将这些字拥进怀里,揉进骨血。   可这冷冰冰的一纸休书却破碎了她最后的希冀。   信念罢,她便跟着轰然倒地,人事不省!   有人因爱生了恨,有人因爱白了头,也有人因爱一夜成了魔……   辞别阿禾,北辰子的心情很沉重。   他一路没有开口说过话,直到回了天上,进了自己的中垣宫,才将袖中白三郎的元神放了出来。   “道长,你为何要这么做?”白三郎一被放出来,立刻问。   “我是为了救你,”北极大帝恢复了真身,道:“你阳寿虽尽,可却天生带有仙根。既然阳世不可留,倒不如早早的跟着我回到天上来,专心做你该做的事,继续走你从前该走的路。”   “我从前该走的路?”白三郎闻言一头雾水。   在他的认知里,他的从前,也不过是这一二十年的事情罢了!   北极大帝见状,变出一柄拂尘,朝他脑门上轻轻一扫,白三郎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些根本不属于他的记忆!   这些记忆,十分奇怪,说不是他的,可那画面里的人又分明是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记忆袭来,白三郎措手不及。   “这是你的前世。”北极大帝叹了口气,道:“你前世是我中垣宫中管理书阁的小童子,因偷养宠物致书卷被毁,这才罚你下界受罚,历这一段劫难!”   “我的前世?!”白三郎觉得这一切匪夷所思。   “你的劫,受完了,可还并未到你回来的时候!你且在天上将养一段时间,等养好了,再入轮回!”北极大帝说道。   “还要回去?什么意思?是回阿禾身边去吗?”白三郎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你回去,一切早已是沧海桑田了……”   说着,帝君朝他眉心一指,将他真正的元神送回了他的体内!   元神归位,一切才算真正回到原来的位置。白三郎周身上下顿时仙气缭绕,一身衣裳也恢复到了从前的模样!   “帝君恕罪,阿台有眼无珠,竟不识帝君,失了礼数!”说着,白三郎便跪了下来,朝北极大帝叩首谢罪。   “阿台,你起来吧。”帝君朝他抬了抬手,道:“你在人间走了这一遭,可有所醒悟?”   “帝君,小狐狸尚在人间,我这样离开,对她的伤害会不会太大了?”白三郎变回了阿台,可他的心里却依旧有着阿禾。   “一切自有因果,当初你竭力保这狐狸不死,又将她送去了青丘,她也是欠你一段恩情……如今这样,你们各自成全,也算了结了一段缘分。”帝君叹了口气,说道。   说到此处,白三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阿禾,就是自己当年偷偷养在仙宫中的那只小宠!   当初,他见错已酿成,自己必将大祸临头,便想尽办法送阿禾逃出生天,后来又在帝君面前竭力保下它,的确算是有一份恩情在。   “帝君,她知道……自己就是当年……”白三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   “那时它灵智未开,只怕未必记得!”这种事,北极大帝也不能确定。   “当初是我一时兴起,路过青丘时觉得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可爱,才偷抓了来,不记得便不记得吧!”白三郎没有强求,便会阿台后,他变得愈发冷静理智。   “你们之间这一场渊源,算是了清了。”北极大帝这时也说。   他并不赞成他们在一起,如今这样,在他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帝君,您能派人将她送回青丘吗?”谁知就在这时,白三郎却又说:“这一切皆因我当初贪玩所致,实在不是她的过错!要受罚,也该是我一人受罚,实在不该是她同我一起去历这个情劫!”   。 第九百七十三章:胡四   “阿台,你的心实在太软了。心善是好事,可心软却未必是好事。”   北极大帝被白三郎这种优柔寡断、多愁善感弄得有些不悦。   他沉下脸来说道:“她自有她的因缘际会。上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又何须你去担忧?更何况,她如今吃了青丘圣药,如今法力不减反增,寻常的妖邪根本伤不着她,你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我……”阿台被帝君说得无言以对,只得虚张着嘴,不说话。   “阿台,你如今历劫已满,就该好好将养元神,等将来,本君还有重要的任务要交托给你!历此一劫,你的修为提升了不止一层,接下来这段日子,你给我静下心来闭关修炼,待出关后,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帝君其实一直很看重阿台,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他自然要更用心的培养他!   “我已嘱咐了天机星君带你去咸池沐浴,之后便入长生之地闭关三月。你速速去吧,莫要再耽搁了!”为了帮他斩断尘缘,闭关是绝不可少的。   阿台心里虽有阿禾,可他却不再只是白三郎,自不可能再向以往那般心心念念全是她!   天上三个月,地下便是百年。一百年后,人间早已是沧海桑田,除了日月山川,谁还会永远等在原地?   情啊,爱啊,终究敌不过时间。它最深情,也最无情,在帝君眼中,阿禾与他的情,终究也敌不过时间!   世间万缘,有缘起便有缘灭。   缘起时相聚,缘灭时一切边归于原点。   白三郎变回了中垣宫侍者阿台,而小狐狸阿禾,也回到了青丘,依旧做她的青丘灵狐。   一切看似没有差别,可实际上,谁能懂她的满心伤痕?   她为他背弃全族,她为他不顾一切,她为他断了自己的八条尾巴。   那圣药,岂是那么好求的?根本没人知道,她为了这可圣药,立下了什么样的重誓毒咒!   爱情里,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她全都做了,也到头来,她得到的,又是什么?   白三郎有他自己要完成的课题,有他自己的使命,即使他心中依旧有她,即使他于心不忍,所能分给她的精力,也实在少得可怜!   更何况,他身边还有北极大帝指派的天机星君日日耳提面命,他即使想要偷偷下凡去瞧一瞧阿禾,也是分身乏术!   当然,北极大帝也并非表面看来那般铁面无情。早在白三郎提出恳求,要他把人送回青丘之前,他早已先一步这么做了!   他为她亲笔写了信,偷偷遣人将消息送回了青丘,要他们着人来接。   青丘虽然鲜少与外人打交道,但北极大帝到底是中垣宫的主人,日月山川都要听他的号令,更何况是他们?因此,阿禾如今就是再伤情,也不至于落得无家可归的地步!   当阿禾在青丘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青丘的狐狸洞中,在她的身边,还有一只长相俊美的公狐狸守着!   “胡四?!”阿禾皱着眉头,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愣愣地望着他,好一会儿才问:“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情殇使她肝肠寸断,似乎连思考的能力也跟着一同丧失了!   “阿禾,欢迎你回家。”胡四抓着她的手,一如童年时那般亲昵。   他们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他们才是真正的两小无猜。他实在想不明白,人间到底有什么好,引得阿禾流连不归,甚至宁愿断尾背族也不肯放弃!   “这里是青丘?!”阿禾闻言立刻一咕噜爬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   “阿禾,你去哪里?”胡四见她要走,立刻追了上去。   “我不能待在青丘,”阿禾有些错乱地说:“当初求取圣药的时候,族长就已经发了话,我此生都不得再入青丘。如今我如此模样,若是让……”   “阿禾,北极大帝为你求了情,族长已经原谅你了。就是他特地派我在这里守着你的!”   胡四见她说话时表情如此伤情,连忙一把抱住了她,心疼地说:“阿禾妹妹,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未来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和你一同面对……”   胡四的怀抱是温暖的,阿禾陷落在他的怀抱里,不由放声痛哭起来。   她的心实在太痛苦、太委屈了,这种痛,比断尾之痛,还要痛上千百倍!   她需要这样一个怀抱去宣泄。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只是在这个怀抱里哭到天昏地暗!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胡四也不禁为她红了眼眶。   终于,阿禾渐渐平静下来。她缓缓从他怀里挺起身,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低着头也不说话,只是神情悲伤地往洞外走去。   “阿禾,你还好吗?”胡四见她还是要走,连忙一把拉住她。   “胡四,你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阿禾闻言回头,凄然一笑,随即说道:“我在人间还有些事情没有了尽,青丘一日,人间一年,我此去少则十多天,多则一两个月,一定回来……”   。 第九百七十四章:见他一面   “你还要去人间干什么?族长说了,接下来这一百年,不许你踏出青丘半步!”   胡四担心极了,他知道这已经是阿禾最后的机会。   族长要把她困在青丘,既是与北极大帝的约定,也是出于对阿禾的惩罚。她为了一个凡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几乎已经成了青丘之耻!   “你用命换来的仙丹,要好好炼化,否则元神上的那些裂痕,只怕将来要落下病根!”胡四见她一心要走,连忙软下语气相劝。   “什么病根?”阿禾闻言停下步子。   “元神撕裂之痛,严重者,或可使人心智错乱!”胡四没有吓她,这种时候不好好养伤,她也许就废了。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了,却不料阿禾闻言只是苦笑一声,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罢,便继续往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胡四见她还要走,连忙伸手抓住她。   “我在人间还有家人,我要为她们尽孝送终。”阿禾神色平静地说。   “你不要命了?!给他们送终,难道比你的命还重要?”胡四生气起来!   “我的命,早就没有意义了!会痛也许更好,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忘记他了……”阿禾笑得凄然,她说着抬眼望向胡四,“胡四,别管我了,谢谢你。”   “为什么你就不能清醒一点?阿禾,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你已经拿了休书,没有这个义务了。”胡四闻言又气又心疼,还带着一份恨铁不成钢。   “胡四,这是我答应了他的事,我一定会做到!”说着,阿禾再次红了眼眶。   “阿禾……”她的执拗让他心疼不已,却又不知该如何相劝。   “胡四,以后不要再叫我阿禾了。你认得的那个阿禾,已经死了。在她斩断八条尾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她死得透透的,不会再活过来了!”阿禾脸上的笑,是僵的,麻木而悲伤。   “那你让我叫你什么?”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让胡四觉得害怕。   她闻言,望着洞外青丘秀美的风景,顿了片刻才说:“往后,就叫我白三娘吧!从此以后,这世上再无阿禾,有的,只是青丘白三娘!”   “白三娘?!”胡四皱眉。   “对,青丘,白三娘!”说罢,她便迈开了步子,抬脚走出了洞外……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白三郎有一天还会回来,她只是生活在他曾经生活过的街上,如同他曾经那样走过,那样去感受这个世间。   白三郎的祖母和母亲,都活了九十多岁,皆是寿终正寝。   阿禾遵照当年的承诺,先后为她们送终。   白三郎母亲去世的时候,北辰子到了白家,再一次出现在了阿禾的面前。   “道长?”阿禾看见他的时候,很意外。这么多年,她早已经忘了还有他。   “阿禾,你答应他的事,已经做到了,你该回青丘去了!”北辰子瞧着她,眼神中有恻隐之色。   “我不想回青丘,”阿禾抬头望了望这座见证了她|洞|房花烛夜的宅子,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里也不会去。”   “你该走出来了,阿禾。执迷于过去,不过是自苦!”北辰子说道。   “道长,我已经不是阿禾了。”白三娘只是笑了笑,故作轻松的说:“我现在,是白三娘。”   这话传到北辰子的耳中,听来只觉得悲哀。   “你这又是何苦?你的元神,至今未曾复原,再这样下去,你会迷失心智的!”北辰子严肃极了。   他看得出来,阿禾的状态很糟糕,想必早已开始经受蚀心噬骨之痛,若情况继续恶化下去,她随时可能会丧失心智!   “这很严重,你该要对自己负责!”北辰子见她迟迟不说话,便又说了一句。   “那又如何?没了心智,也许我就不会痛苦了!”白三娘笑着说。   “你跟我来!”北辰子见她这么决绝,只好拉着她,飞到了一处洞天福地。   那福地隐于山林间,周围飞瀑流泉、松涛阵阵,满是仙气。   “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白三娘见了这里,一时有些吃不准他的用意了。   “从这条路往里走百二十步,有一闭关清修之地。”北辰子说着,指了指前头不远处,说:“他就在这里。”   “你说什么?!你说谁?!”白三娘一听这话,整颗心都抽紧了!   “嗯,是他。”北辰子点了点头,说:“我本不想告诉你的。因为你们终究殊途。”   “他没有死?!”眼泪一下子从白三娘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听我的话,回青丘去,好好养伤!”北辰子劝说道。   “我想要见见他!你让我见见他吧,好不好?”白三娘这时候激动起来,抓着北辰子的衣袖就恳求道:“我求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就一面!我保证,我会回青丘,我会回去好好养伤!”   。 第九百七十五章:人的善念   “阿禾,见了又如何?他如今正在闭关之中,一旦强行出关,后果不堪设想!你若执意见他,只会毁了他!”   北辰子的态度决绝,丝毫不肯退让。   他知道,今日若是在这里让他们见了面,一切的苦心经营,都将功亏一篑!   “我只想见见他,哪怕看他眼都好!”白三娘跪倒在北辰子脚下,泣不成声。   她匍匐着,伸手抓住他的脚,哭着恳求:“我求求你,我只远远地看他一面,哪怕让我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活着……”   “你若能信守承诺,真的只瞧他一眼就知足,等将来他出关之日,我定带你来见他!”北辰子不是铁石心肠,他对她亦有怜悯之心!   “好!我愿意等,只要你能让我见他,我愿意等,多久都等!”白三娘闻言,这才止住哭泣,抽噎着说:“还望道长能说话算话。”   “我自然不会诓骗你!”北辰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说:“这丹药你按顿服用,对你的伤势大有裨益。好好待在青丘,等他出关之日,我自来接你!”   说罢,便直接将她带走了……   “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   桃林里,白三娘突然转头望向六叔,半带嘲讽地说。   这叫六叔觉得惊奇,他连忙伸手指着自己,问:“你看得见我?!”   “我自然看得见你。”白三娘笑了笑,说:“你是他的师弟。”   “你怎么知道的?”这下六叔更觉得错愕,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他师兄的意识界,但现在……   “你和我们一样?你不是原本的白三娘?!”六叔瞪大了眼睛看他。   “我就是我,原来是我,现在还是我!”白三娘瞧着他,顿了一会儿才用一种他比较好理解的方式说道:“因为我们曾经是一体,所以,我可以随时随地进入他的意识界。”   “那你现在进来是为什么?”六叔已经被搞得晕头转向。   “因为你们有危险!”白三娘说着,往六叔身边一站,说:“那个堕僧,你们斗不过他的!”   “堕僧到底是谁?为什么竟会这么厉害?”六叔一听白三娘提堕僧,顿时来了精神。   “堕僧,是捉持这些年用人的善念和良知所炼化出来的。他用他,来对付神!”白三娘长叹了口气,说:“纵使是神,神性之下也总还残留着人性,而这就是堕僧存在的意义!”   “用人的善念来对抗神?!这……”六叔依旧不能理解。   他感觉这根本就是个伪命题!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菩萨心肠,霹雳手段’?”白三娘问。   “听过,那又怎么样?”六叔反问。   “所以,神的善念,和人的善,是不一样的。人的善,还有妇人之仁,有没有原则的善。捉持利用了这一点,造出了比恶更可怕的善。”   白三娘说着,拍了拍六叔的肩,说:“你在这里照顾好他,我现在去救他的师父!”   “你等等!”六叔忙叫住她,问:“那既然如此,你会不会有危险?”   “堕僧并不知道我在这里,捉持他,永远输我一招!”说着,白三娘狡黠一笑,飞了出去,只留下六叔一人,呆呆地瞧着她离去的背影。   他此刻依旧没想明白,白三娘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也没弄清楚她说的救人,要怎么救!   就在这时,他突然瞧见一旁的树丛中窜出一只小狐狸,浑身火红,在六叔面前停留片刻后,就显了人形。   “你是不是很好奇?”小狐狸看起来才不过十二三岁,机灵得很。   “我好奇什么?”六叔瞧着小狐狸,只觉得她很可爱。   “好奇白三娘啊!”小狐狸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灵气极了!   “你能告诉我什么?”六叔失笑。   “你想知道什么,我就能告诉你什么!”小狐狸也笑了,她故作神秘地对六叔说:“白三娘的功法,根本就不是我们青丘的功法,难道你就不好奇她这身功法是哪儿来的么?”   。 第九百七十六章:出生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六叔望着小狐狸,只问。   “我是跟着她来的。”那小东西也不避讳,只问:“河道口你知道吧?我两个姐姐,以前就是守河道口的!”   “原来是你们……”六叔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于是又问:“你知道些什么?”   要说六叔不好奇,那是假话。   小狐狸见他问,脸上顿时漾起了得意的笑。   她于是坐下来,冲六叔招了招手,说:“老头儿,你坐过来,你坐下来我讲给你听!”   六叔听了这话,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做了。   于是他俩果真在道长身旁的大石头上坐定,六叔由此听到了这个故事的后半部分!   却说当初白三娘被北辰道长带回青丘之后,的确是安安分分地在狐狸洞带了一段时日。   那段时间,凭借着北辰子给她的丹药,渐渐就恢复痊愈了。不仅是痊愈,甚至功法比从前更甚,精进了许多。   丹药吃尽的那一天,也就是北辰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日子。   白三娘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心中不由“咯噔”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渐渐袭上心头!   “道长,是他出关了吗?”白三娘一看见他,立刻迎上去问。   “嗯,”北辰子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来带你去见他。不过,在你见他之前,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约什么?”白三娘紧张极了。   她的两只手不自觉地捏紧了,生怕他会说出什么“永不相见”的要求来!   “这是你们的最后一面,”果然,北辰子说道:“见完这一面,你就不能再纠|缠于他!”   “只要他还活着……”白三娘心如刀割,但却又觉得这个要求在意料之中,于是只说:“只要他好,以后我可以不见他。”   “你不要怪我心狠,他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你和他在一起,会影响他!”北辰子见她如此伤情,便宽慰了一句。   “你带我去见他吧,我只问他一句话,问完就走。”白三娘说道。   她双眼含泪,心里早已是肝肠寸断!   在她看来,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谁料,北辰子却依旧拒绝。   “你不能和他说话。”北辰子说道。   “什么?!为什么?!”白三娘不解,她心中腾起一股怒火。   “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北辰子这时也不再多作解释,只带着她往金陵去。   这时候的白三娘,更是一头雾水。   她望着脚下翻腾的云海,忍不住问:“道长,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走吧,别问这么多,迟了就来不及了!”北辰子这时候并没有回答,只拉着她加了速。   耳畔风声呼呼作响,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他们俩便出现在了一座宅子的上空。   那宅子,看着也有好几进,虽然算不上豪华,但也有园子,一看便是中上人家,富庶家庭!   只是……这地方,氤氲着一股浓浓的药味,终日不散,闻得白三娘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白三娘问。   “别作声,他马上就要出来了。”北辰子只做了个噤声地动作,接着便将手一指,指着这宅子的正房,说:“这家的主母,在生产。”   “生、生产?!”白三娘闻言惊愕,正欲细问,便听“哇——”地一声啼哭,划破了这院子的宁静!   “生了!夫人生了!老爷——”婆子从屋子里跑出来,激动地大喊:“是个男孩儿!是男孩儿——”   她喊得极大声,随着这喊声,整个宅子里都沸腾起来。   北辰子在云上见了,转头对白三娘说道:“你不是想见他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说着,不等她反应过来,直接带着她下到了这宅子的正门口。   直到这时,白三娘才看见这府门上挂着一块匾额——天元堂。   “你要做什么?”白三娘心里有些绝望。   “你随我一起去,渐渐他,他这一世,会过得很辛苦!”北辰子说着,朝白三娘一挥手,顿时,她就成了道姑的打扮。   北辰子瞧着她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于是说:“走吧!让我们去送他一程!”   说罢,就变出一根拂尘,在手中甩弄了两下,念道:“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生死轮回,循环往复……”   白三娘听了这话,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颤着一颗心,跟着他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产婆刚清理好一切,从血房里抱出了一个可爱的小娃娃来!   那娃娃长得眉清目秀,一双眼晴清澈无比,白三娘才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白三郎!   他分明刚刚出生,对着谁都哭个不停,唯独看见她时,却笑了,笑得一如当年。   心,顿时疼得如刀割一般!   她很想抱抱尚在襁褓中的他,可是却再也不能了。   “道长,您云游路过,是这孩子的福分,请还请您给他取个好听的名字吧!”   孩子的爹也是个信道的,见有道士主动上门,只觉得是遇上了大机缘了,连忙作揖相请。   北辰子见状,也不客气,只一甩拂尘,便说:“今日天朗气清,正是良辰吉日。此子堪当大用,你们要好好养育,我看,就起名叫云天吧!”   。 第九百七十七章:玉坠   “这个护身的小物件,给他吧。”   白三娘在一旁看着道长给他取名字,心头倏地一动,从自己颈上接下一枚小小的狐狸玉坠,套到了孩子的身上。   “但愿这小坠子,庇佑他平安长大。”她说着,望了北辰子一眼,眼神中暗含恳求,希望他不要阻挠。   大约是有意想要成全,北辰子这一次没有出言拒绝。他只是伸手摸了摸白三娘给的玉佩,然后就放回了孩子的襁褓之中。   刚得一子的玉和醇见状高兴极了,自是千恩万谢,要留他们下来吃碗长寿面再走,然而北辰子却没有答应,一甩拂尘就带着白三娘离开了。   “原来那个孩子就是我师兄?!”六叔听到这儿,不禁感慨,“这个坠子我见过,我师兄一直都戴着,平常连碰都不让人碰一下!”   “这些年,她总是三不五时地就跑回去看他,只不过,都不敢让他知道,只是远远的瞧。”小狐狸点了点头,说:“起初是她一个人去,后来渐渐地,有时我们也跟着去瞧个热闹。”   “她既然去,为什么又不让我师兄知道?”六叔觉得这不符合狐狸的特性。他们那个师父,常年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白三娘要想钻这个空子,可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   “她和你师父有约定,这一世,绝不能介入!”小狐狸没好气地斜睨了他一眼,说:“要不是在京城时他们遇了险,我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等会儿!你为什么也能看见我?”六叔听到这里,才突然意识到这里头有些东西不对劲!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么?我跟着她来的!”小狐狸撇了撇嘴,说:“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也知道这里只是我师兄的意识界?”六叔警惕极了。   “自然知道,”小狐狸点了点头,说:“早前你们在关帝庙遇上白毛皮子的时候,我们就在那里了。原本是想要出手的,可后来看你们自己也顶得住,就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了!”   小狐狸说的这话,顿时叫六叔感慨于白三娘的情深义重。   他猛然想起先前没进黑林子那会儿见到白三娘的事,于是问:“既然这白三娘和我师父有过约定,那为什么他们后来……”   他怎么看,这两个人之间也不像是没事发生!   “后来的事,那也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你可知道,这前世的记忆虽然会消失,但感觉却不会。后来是你师兄自己又动了心,怨不得别人……”   小狐狸嘟囔了一句,却不肯细说。   再说此时,白三娘也已经到了烛龙跟前,为他助阵。   “神君小心,此战早已了断,切莫越陷越深,”白三娘一上去,就一剑挑开了烛龙手里的剑,道:“云天的心里有一结,若咱们继续待在这里,只恐陷进心结,到时谁也走不出去!”   “你是何人?”烛龙听她一上来就是这么一大通,立刻警觉起来。   “我是他老婆!”白三娘毫不避讳。   “你说什么?!”烛龙闻言惊诧。   “时间紧迫,来不及与神君您多做解释了,此刻青山师弟已被我带到了桃林,暂时是安全的,还请神君快些动身,与他会合。”白三娘说着,便要拉他离开。   烛龙这时才发现,六叔和道长,果真都不见了!   “我凭什么信你?”烛龙依旧存疑,这种时候,他谁也不敢轻易相信。   “就凭我能进入结界,就凭我能自由出入他的意识界!”白三娘说道。   说这话的时候,她仰起脸,一双眼睛真诚而坦率。烛龙与她对视,只不过一瞬,便决定信任她!   “他们在哪里?”烛龙问。   “跟我来!”白三娘闻言连忙点头,随即带着他去了桃林。   去的路上,烛龙调动高朗的记忆,仔细做了筛查,结果并没有找到与白三娘有关的记忆,这不免叫他有些疑惑。   “你和云天道长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是出家人,据我所知,他并无婚配!”烛龙望着白三娘,还是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白三娘闻言,倒也不恼,反而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俩成亲的时候,别说高朗了,就是高朗的外婆都没出生呢!”   。 第九百七十八章:白莲   要说当年的事,讲起来才是真的令人唏嘘。   当初北辰子他们在京中,一路追查,后来竟发现,这捉持不仅四处做局,为祸人间,甚至还和白|莲教有着牵扯不清的关系!   这白莲教从古至今,发展了已有六百多年。其中教|派众多,分支无数,人员繁杂,网络极其细密,大部分信众又都是极易鼓动的流民,要搞事情,简直易如反掌!   从前唐朝时候,此教便已经开山。经过无数朝代的洗练,到了清时,已经成了专职造|反的团队!   捉持想尽办法混进他们中去,恐怕看中的,也正是白莲教易鼓动、作战能力强的特点了!   他唯恐天下不乱,整个人间越乱,他便越高兴!如今朝野内外禁烟已成大势,他自知这一关走不通了,便又生出了这样阴险的新计谋,简直是其心可诛!   他包藏祸心,就是一心要弄乱整个天地,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   乾隆末年,天下人口增长迅速,土地的兼并日益严重。   河南、安徽、江西各地陆续出现饥民。   其中,大约有一百万人为了生存,前往有着大量荒地、原始森林的川楚边境寻找生计。   他们受雇于木厢厂、铁厂、纸厂,在那些地方,他们受尽各种剥削,生活极为艰难。   在这种情况下,白莲|教在川楚地区一下子流行起来。   他们以“教中所获资财,悉以均分”,“有患相救,有难相死,不持一钱可周行天下”等平均、互助思想在下层流民中迅速流行,从者日众。   乾隆六十年,湖北各地白莲教首领约定在次年起兵,这件事为朝廷所侦知,由此,朝廷便抢先一步再次兴起了扫清白莲教的运动。   他们大量抓捕教民,有些地方官员却看出了其中的生财之道,趁机从中敛财。他们提出“不论习教不习教,但论给钱不给钱”的论调。只要有人不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就诬以教民的身份,将人治罪。   这种做法,进一步激起了教众的反抗。   到了嘉庆元年正月初七,宜都、枝江一带的教众首先起兵,三月初十,襄阳王聪儿、姚之富等人也跟着揭竿而起,并成了各支白莲教军队的主力,在湖北、四川、河南、陕西各省游动作战。   战事刚起的时候,清兵思想准备不足,认为白莲教不过是乌合之众,不足为虑,结果却被教众打得措手不及,直到后来增派了人手,改换了策略才渐渐扭转了战场上的颓势。   嘉庆三年以后,朝廷推行团练和坚壁清野战术,筑起大量寨堡,将村落百姓强行移居其中,又训练团练进行防守,从而切断他们的粮草与人马来源。这才在嘉庆九年前后,将这一次起义全部镇压下去。   这一场兵灾耗费了朝廷大量军费和军力,前后投入的白银超过两亿两,相当于天下四年的全年收入,国库为之一空。   因为这样,白莲教更为朝廷所忌惮。   这种忌惮,甚至到了谈白色变的地步,从这个角度来看,捉持无疑是成功的!   当然白莲|教可不是一个只会造反的教派。   他们处于底层,可同时也会有欺侮乡邻之事,因此在普通百姓眼中,这帮人,始终都是下九流、下三滥的代名词!不仅如此,他们更是从事走私贸易的一个大头!   尤其是在北方地区蛰伏下来的教众,他们为了敛财,铤而走险,最终成为北方走私的主要力量,他们和东南沿海的私人海商一样,一方面勾结朝廷命官,另一方面掌控出海贸易,大半个天下的海外贸易,都被掌控在他们手中!   因此,他们对朝廷的威胁,不仅仅是在兵力上,更是在经济上。他们完全已经成了维持地区上经济稳定的不可控因素!朝野内外对他们的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   既有战斗力,又把控了出海贸易,这白莲教在捉持眼中,自然比漕帮更有吸引力。   他其实从来没想过要控制漕帮,这黄二爷和敦亲王的事,纯粹就是歪打正着!而白莲教,才是他的目标!   “当初我们在京中一路追查,发现了白莲|教在京城的窝点,”桃林里,白三娘终于亲口讲起了当年的事。   “捉持不是傻子,他发现了王后和帝君在暗中接触,便知道阿修罗王已经洞悉了他的反叛之心,故而先下手为强,开始了他的清除计划……”   “这和我师兄的心结到底有什么关系?”六叔此时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只想快点弄清心结,然后从这里离开!   “当然有关系!因为,这一切,都要从我被白莲|教抓走开始说起。”   白三娘瞧了瞧地上仍在昏睡的云天,说:“捉持就是利用我做诱饵,去抓他们师徒的……”   。 第九百七十九章:救人要紧   那是一处废庄子,从外面看废旧不堪。   可里头,却隐隐透出火光。   北辰子在外头站了片刻,便飞身上了一旁的高树。   云天见状,也忙跟着飞上高树,师徒两人站在枝头往里看,便看见院子里挤满了人,而中间的十字桩上还绑着一个白衣女人!   是阿禾!   北辰子一见是她,心顿时抽紧了!   只看见为首的男人举着火把,背对白三娘站在众人面前。   他满脸横肉,对着那些围观者说:“各位,昨日我得到神示,这白莲神女降世受到白狐精阻挠,迟迟不能来临人间!这对咱们是大大的不利!如今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个白狐精,只要杀了她,白莲神女就能回到我们中间来了!”   “神女!神女!神女!”信众们闻言,振臂高呼起来,那情状,完全是中毒已深!   白三娘被他们绑在桩子上,动弹不得,心中又气又急,忍不住大声朝着人群大喊:“他骗你们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神女!他骗你们的!”   她喊得声嘶力竭,然而却没有人理睬她。   那些围观的,都是白莲|教的信众,一个比一个疯狂,根本就听不得她的话!   “别上当了!当头来你们只会白白牺牲!他利用你们罢了!”白三娘不死心,依旧喊得大声。   然而,她越是这么喊,那些人的反应就越高亢,像打了鸡血一样,不停地喊“杀了她!杀了她!”   云天在枝头看见这样的情形,忍不住想要下去相帮,不想却被北辰子给一把拉住了!   “你想干什么?”北辰子压低声音问。   “救人啊!”云天回头,不解地望着师父,皱眉问道:“他们要杀人,难道你看不出来?”   “再看看吧,急什么?”北辰子的目光还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弄清捉持在白莲教中的所处的位置,他们又如何顺利的打入白莲教内部呢?   “可是,这样很危险!”云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紧张白三娘!   按照以往,若是师父看见这样的情形,断不会拿人的性命冒险,恐怕早就飞上去救人了。可现在,他竟会说出“等等”二字,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她被抓,显然是捉持安排的。他定是知道她是梵箬音的人,也知道梵箬音从来没有信任过他。这一回明目张胆地抓人,就是为了给梵箬音一点教训,好让她安分一点!”   北辰子缜密地分析着,眉头皱得很紧。   “师父,你是说,她不是人?!难道……她真的是白狐精?!”云天听了这话,才算反应过来。   此时再去回想先前两人在谪仙居遇上时,她的种种言行,又觉得的确很符合!   “她是狐狸,但不是狐狸|精!”北辰子不愿过多解释,在他看来,徒弟对白三娘产生了兴趣,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再说此时,云天守在树梢上,见捉持迟迟没有现身,心中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院子里又起了新的变化,只见一个穿着法衣的老头儿手里拿着一个净瓶,正不断地往白三娘的身上泼水,一边泼,口中一边念念有词。   而下头的那些信众们,则个个双手合十,正嗡嗡地跟着念着什么。那情形,很显然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却说净瓶中的那些水,也不知是什么构成了,每次一泼到白三娘身上,她便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紧接着白衣上就会泛出一道血痕。他们这仪式还没开始多久,白三娘身上的白衣就已经成了血衣!   “师父,我看这样下去不行!她会死的!”云天见状不由皱眉。   他虽不知这白三娘到底是个什么,可既然师父说了她是盟友,那他便将她当成了自己的朋友!朋友有难,岂有不救之理?   “你想怎么做?”这一回,北辰子没有直接否定他。   “这下头这些人,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我们直接冲下去救她,不就好了?”云天没有多想。   “那你弄清楚捉持的阴谋了?你知道他要利用他们做些什么了?”北辰子反问。   “不管了,什么都没有人命重要!”云天的性子冲动,这时候听见白三娘惨叫不断,被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也顾不得多想,直接一蹬腿,飞下枝头,直往院子里去了!   。 第九百八十章:紫金钵   “不要冲动——”   北辰子见他冲出去,始料未及。   他连忙大喊,想要叫他回来,却看见他突然眉心亮起一个光点来——他的元神,竟选择了这一刻觉醒!   这真是千算万算,还是不及这冥冥之中的定数!   只看他额上的光点越来越亮,起初只是微微一个小点,渐渐的,便成了一片光晕,最后更是无限扩大,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那模样,完全就如神仙降世一般!   院子里那些人,见了这情形,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慌忙跪倒在地,扑通扑通地跪了一片,把头磕得跟鸡啄米似的。   他们口中还不忘大喊:“真神显灵了!真神显灵了!神啊……”   北辰子在树梢上见了这一幕,不由浅笑起来,自言自语道:“这臭小子,还真被他歪打正着了!”   说罢,他也摇身一变,干脆化身出一条通体金黄的巨龙,道:“行!那为师就来帮帮你!”   说着,他也飞往高空,瞅准了院子的上方在周身放出金光,在他们上空盘旋起来!   这一下,院子里的人更吃惊了,纷纷大喊起来:“是龙!是金龙!这是金龙显迹了!”他们一边喊,一边匍匐在地上,神情激动不已。有几个虔诚的,甚至还哭了!   云天这是元神还在将醒未醒只见,在空中见师父变成了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一个下沉,飘飘然落到木桩跟前。   而北辰子呢,也立刻围绕着阿禾,不断盘旋起来!   这情形,凡人几时见过?他们这时已经完全吓傻了!   云天见状,知道火候到了,便站在台子上缓缓地开了口:“尔等教众,何故毁损神女?神女乃天之女也,汝等不尊,必触天怒!”   说着,云天一甩拂尘,天空中顿时电闪雷鸣,天雷滚滚,吓得众人瑟瑟发抖!   方才拿着净瓶的那个老头更是慌得手足无措,连忙一扔手中的瓶子,磕头说道:“神仙饶命!神仙饶命!我们也是听了别人的蛊惑,是有人说她是妖精!我们才把她捉来的!”   “何人造谣?其心可诛!”云天闻言,正中下怀,又接着说道:“天地自有神明在!汝等如此愚昧,轻信谗言,伤我神女,该当何罪?”   “神仙爷爷,我们不敢了!我们一定改!我这就把人给放下来!”老头儿说着,连忙起身去解那绳索,一边解,口中还不停地念叨:“得罪,得罪!神女有怪莫怪!”   却说他这一将人解下来,白三娘就扑通一声跌到在地,人事不省了!   云天见状连忙去接。他将她扶到了自己怀里,随即便学着师父以往的样子先行一步,腾云而去!   北辰子见人已经救了,也正打算要腾空飞走,不想却听见院子的角门处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且慢!紫微帝君,你这走得是不是快了些?”   是捉持,他穿着白莲|教的法衣,脸上还带着一抹阴笑。   北辰子一看见他,立刻改了主意。   只见他停在空中,故意放大了金光,渐渐变回人型让自己的体型一下子大了数倍,照得院子里亮如白昼!   “捉持,你几次三番为祸人间,须知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这般作为,无疑是推无辜的人去死!人间自有人间的气运,你如此横加干涉,为所欲为,岂非认为神界奈何不得你?”   北辰子说罢,不等捉持分辨,便一甩拂尘,从袖笼中变出一个紫金钵,一下子往那宅院罩了上去,把捉持和院中的一干人等全都罩在了里头!   紫金钵乃老祖之物。是此番北辰子离开终南山时,老祖特意交给他的,他本想待到与捉持决战时再用来救急,不想却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此钵可扣三界之内、六道之中的一切生物。   不论是人,还是妖,抑或是魔,只要被扣进了这个里头去,就全都跑不了了!   此物与老祖元丹相连,即使是世界最强的魔,也无法自行破钵而出!   方才院子里,人实在太多,他若在那里与捉持打起来,殃及无辜是一定的,甚至可以说,在场的凡人,很可能一个都活不了!   为了控制住局面,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先把整个宅院封起来!   好在,封着也只是封着,老祖是道家始祖,自有好生之德,人到了他的钵里,是不会死的,即使关上万年,也不会死,只会被封印——外头的人进不去,里头的人出不来!   而且,紫金钵一起效,旁人在外头就看不见他们了,就像是一层结界,能看见房子,却看不见人,就好像这些人,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 第九百八十一章:醒了   紫金钵一下,整个庄子都安静了。   北辰子见局势暂时得到了控制,便念动咒语,又为紫金钵做了加固,随即便寻云天他们去了!   此时云天已经带着白三娘回到了谪仙居。   他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看上去和平时并无异状。   也不知是怎么的,他此刻瞧着白三娘,脑海中便浮现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他分明瞧见红烛高燃,他和眼前这个女人三拜天地,又和她分匏,饮交颈酒,甚至,还拥她入怀……   这些画面,叫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心跳!   “你到底是谁?难道我们认识?”   他见白三娘双眼紧闭,毫无意识,便伸手为她把脉。   结果发觉她脉象平稳,应当只是吃不住这份痛,昏了过去。这叫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我这到底是怎么了?”当他如释重负,终于舒了一口气的时候,心底的疑虑反而更深了!   不知怎的,云天终归觉得眼前这姑娘熟悉得很,好像他们好久以前就见过一般。   脑海中的那些画面,真实到了极点,根本就不能用“臆想”二字来解释。可是,仔细打量之下,他却又想实在不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她!   “她怎么样?醒了吗?”北辰子一进屋便问。   “还没有,”云天见师父回来了,才匆忙起身,说道:“师父,事情都决绝了吗?”   “哪有这么容易啊!我暂时把捉持和白莲|教的那些人都封印在了院子里。”北辰子没有多解释,只这样说道。   “什么?!把捉持和人封印在一起了?!”云天闻言不由一愣。   “白莲|教那些人,被捉持洗脑得厉害,暂时关一关,反倒稳妥。这几天,这位姑娘要先交托你来照顾,我要去一趟终南山。”北辰子也还没想好万全之策,因此只得这样说。   “师父要去终南山做什么?”云天闻言皱眉。   “有些事情,为师必须要去一趟!”北辰子没有多言。   “那京城这些事怎么办?”云天担忧起来,白莲|教为除,敦亲王他们更是逍遥法外,这朝野内外的局势,已经愈发严峻!   “捉持被关,京里便没了他这个威胁。余下的事,凡人们自己都能解决,不需要咱们插手了!有林大人这样的人中龙凤在,大烟何愁禁不绝?不要小瞧了人的力量!”北辰子宽慰道。   “师父的意思是……咱们不管大烟的事了?”云天有些诧异。   “人间的事,自有人自己去解决!我们不该胡乱插手,只要不是有妖邪横行,为祸人间,凡人们自己都可以解决好的!你可曾听过一句话,叫‘人定胜天’?”   北辰子笑着说:“云天,凡人的力量,不可小觑,他们可以创造这个世界,也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   说罢,北辰子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云天一个人守着白三娘。   第二天中午,白三娘悠然转醒。   她毕竟是只狐狸,修复能力远比一般的人要来得强。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好了大半,血不流了,伤口也不疼了,除了脸色略有些白,与平时几乎无异。   “你醒了?!”云天端着药走进来,看见她正要起身,赶忙快走了两步,前来扶她。   “是你?!”白三娘一看见他的脸,顿时吃了一惊,甩开他的手,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啊?”云天被她问得愣住了,他有些尴尬,想起了上回见面时自己的态度。   “不,不是的,我只是觉得,我们并没有那么熟。”白三娘突然回过神,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眼睛。   “你这小狐狸倒是奇怪,我和师父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你救回来,你怎么反倒不领情?”云天叉腰问道。   “只怎么知道我是狐狸?是你救的我?”白三娘闻言皱眉,好半天才接着问:“昨天那金龙是你?”   “嗬!看来还不傻!金龙是我师父变的!”云天笑着拾过一张凳子,坐在她跟前,说道:“小狐狸,你为什么会掺和到这些事情里头来啊?你可知道,捉持、阿修罗界,这些事情是非常危险的!”   “你是昨天那个神君?”白三娘没有搭腔,反而这样问。   “是啊,为了救你,我只好假装神仙了!”云天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又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想救你,结果一飞起来,就突然那样了!”   “那你……现在可曾想起什么来?”白三娘闻言眼中,突然有了期待,她一把抓紧他的手,激动地问:“你可记得我?你可想起什么来了?”   她激动得几乎落泪,整个人都有些颤抖,因为她知道,他的元神,一定是醒了!   。 第九百八十二章:眼熟   “你……你和我……”   云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很想告诉她,自己脑海中突然涌现的那些画面,可却又觉得,这些话说出来,是极失礼的,定要被人当成是登徒子!   “你……”白三娘见他这表情呆呆愣愣的,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   她心里清楚,若是他的元神真的醒了,那么他看自己的眼神绝不会是这样的!   这叫她的眸光不由得再次黯淡下来,一种悲怆瞬间包裹了她,让她一下子失了神!   “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云天见她情绪起伏竟如此之大,忍不住问了一句,“我从前并不觉得,可这回见你,不知怎的,我总觉得眼熟得很。”   “我们不认得。”白三娘想起自己与道长只见的约定,虽然心如刀绞,可末了还是强忍眼泪,说道:“我们从来就不认得,我不过是认错了人……”   “认错了?难道……我和你说的这个人,长得很像吗?”云天脑海中,再次闪现出许多不属于自己的画面。   他分明瞧见,眼前这小狐狸,笑起来的时候,如蜜糖一般,眼睛里的星星,足以让这世上所有的花,都黯然失色!   可是这种笑,这种眼神,如今似乎早已与她绝缘,他甚至想象不出,眼前这个白三娘,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   “是啊,”白三娘含泪抬头,望着他便说:“他是这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没有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是你的相公?”不知道为什么,当云天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口竟隐隐作痛,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正渐渐蚕食他的心!   “是啊,”白三娘说着,迎向他的目光,与他四目相对,一直望了许久,才说:“我这辈子,只他这一个相公,不论他在不在,我的心里,都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去了哪里?”云天的心口,疼得厉害。   他生出一种冲动,很想把眼前这个女人拥进自己的怀里去。   这种冲动让他害怕,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可不论他回不回来,我都会等他。一直等他。”白三娘的语气温柔极了,她眼里的泪,落在了云天的心上。   “我听大家都叫你白三娘。”云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是啊,我这是随了夫名,”白三娘笑了笑,接着说:“我在娘家时,叫阿禾。”   “阿禾?!”这个名字一出口,云天的头突然疼起来,他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开关,“啪嗒”一声的,就在那一刻被打开了……   话分两头,这边云天在谪仙居里照顾白三娘,另一头北辰子也在终南山找到了老祖。   老祖好像是早已算准了他会来似的,竟早早地站在翠华峰上,等待着他!   “老祖。”北辰子御风飞行,远远的便看见翠华峰上白衣飘飘,于是赶紧改换了方向,飞身来到他的身边。   “紫微,你太冲动了!”老祖一看见他,便叹了口气。   “您已经全都知道了?”北辰子有些诧异。   “如今凡人和捉持一起被关在那里头,岂不是要害了人命?”老祖皱眉,满脸忧色。   “老祖,难道这就无法可解?”北辰子闻言心头也是一沉。   “你甘心就这样放走捉持吗?如果甘心,那这事情好解决得很!”老祖直言不讳!   “我自然是不甘心的!”北辰子立刻答道:“我们好不容易才捉了他,怎么能说放就放?老祖,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只放人,不放他的么?”   “紫微,你要知道,这紫金钵一开一关,要么放,要么囚,并没有放一半关一半的法子!除非……”老祖捋了捋胡子,欲言又止。   “除非什么?还请老祖直言!”北辰子连忙追问。   “除非你肯付出足够大的代价……”老祖望着他,另有深意地说……   。 第九百八十三章:似是而非   983   “啊、啊——”   云天的脑袋一下子涨起来,无数与阿禾有关的画面雪花片一样朝他飞过来,笑的她、哭的她,天真的她、热烈的她……   一个又一个的她,过去与现在重叠,回忆与现实重叠,让他一时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真实!   “相公!相公,你没事吧?”白三娘见他如此,脱口叫道。   她有些后悔,却又有些侥幸,心头的感受复杂极了。要说她一点都不期望他记起过往,那是假话!   “阿禾……阿禾……”云天痛苦的睁开眼睛,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拥住了她,整个人抖得厉害!   “你没事吧?你还好吗?”白三娘担心起来。   她既贪恋这个怀抱,却又有些忧惧,担心他会因为自己的不信守承诺而遭难!   “阿禾……”云天双目通红,好不容易才抬头瞧向她,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乖乖待在青丘?”   “相公,真的是你?!你真的醒了?!”白三娘听了这话当即绷不住哭了!   饶是再坚强的女人,这一刻,也不能不流泪,她曾在脑海中预演过他们再次重逢相认的情形,有激动热烈的,有幸福欢畅的,却都不及此刻的万分之一!   这世上,本就不是事事都能拿来预演,尤其是当这件事关乎爱情的时候……   北辰子回到谪仙居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云天正守着白三娘吃饭。   他们两个,一起去了集市,采买了许多吃食,都是两人从前最爱吃的。   “这里要是有我们金陵的酥糖就好了。”吃饭的时候,白三娘突然感慨了一句。   要说这白三娘到底是狐狸,吃起东西来并不似虎狼那般,倒是细气许多。   只看着她这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的,云天便有不自觉地笑了!   “你就这么喜欢吃那酥糖?”突然,他开口问道。   “什么?!”白三娘闻言一愣,筷子停在半空中,顿了许久才说:“这酥糖,分明是你从前最爱吃的啊!”   “哦?”云天闻言,不免有些尴尬,只挠了挠头,说:“是吗?我这一世,倒不爱吃这些甜的了。觉得这甜的粘牙,还腻!”   “你不爱吃了……”这话说得白三娘神色一黯。   “没事,人嘛,喜好总是会变的。”云天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只是催着她吃菜,“来,多吃些蒸鱼,对身体好!”   说着,就给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他自以为体贴,谁知,白三娘见了鱼肉,却只是皱眉。   “怎么了?”云天忙问。   “我从不吃鱼。”白三娘说着,突然咳嗽起来。   她咳得厉害,一张脸都咳红了。   云天见状,连忙给她倒水,心里也为自己不知道这一茬而觉得懊恼!   他忘记了,从前他的小阿禾,闻不得半点鱼腥味,只要有这个味道,就咳得厉害!   “你怎么了?怎么咳成这样?!”云天只是皱眉。   他以为她是还有内伤没被诊断出来,于是连忙拉住她的手,想要再诊脉,不料却被她甩开了!   “我没事,咳咳——”白三娘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别动!你咳得这么厉害,我不得给你把把脉么?”云天这时候倒也霸气。   他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地方没有做好,只当她是和从前一样,使小性子!   不过,白三娘素来也是个倔强的,这时候也没那么容易服软,于是这二人便在饭桌前拉拉扯扯起来。   “我为什么咳嗽,你当真不知道?”她只是赌气,觉得这男人看着像是回来了,可又处处都和从前不同。这叫她心里,涌上一种酸楚,一种无奈。   “你别闹了,让我给你看看,”云天不像白三郎那般心细如发,这时候只是说:“这么些年过去了,我就是不知道、不记得了,也正常啊!”   “我是不是还要庆幸,你没把我一起忘了?”女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没什么道理可言。   白三娘虽然是狐狸,但也一样。这一点,天下所有的雌性生物,都是一样的!   远远地看过去,两人像极了小情侣在戏耍打闹!   “你们两个干什么?!”   就在这时,北辰子回来了。   从他那阴得能滴下|水来的模样看,他显然看到了这一幕。   “师、师父,”云天一见是师父回来了,连忙松了手,跑到北辰子身边,问:“怎么样?老祖怎么说?可有办法?”   “你跟我来!”北辰子的表情严肃极了。他没有立刻回答云天的问题,只背着手,转身朝白三娘房里的密室走去。   白三娘见状,很是心虚得很,她窘迫极了,于是干脆坐回了桌前,闷声吃起饭来。   她以为北辰子把徒弟带进密室是要骂人,谁知,他们确实另有目的!   却说他们师徒俩一进密室,北辰子立刻拿出了一个书卷,放到徒弟面前。   这书卷,就是他此去崔华峰最大的收获了!   。 第九百八十四章:心结   “你尽快把这阵法看熟,明天早上,我们就照着这个方法先演练一下。”   北辰子一本正经地叮嘱。   他的脸色凝重极了,一看就像是心里憋着什么大事!   “师父,真的有法可解?”云天接过书卷,将信将疑,紫金钵的事,根本像是无解之局,“老祖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这紫金钵,本就是老祖之物,他自然有法子。”北辰子点了点头,没有多言,只说:“你抓紧时间,凡人被困在紫金钵里,时间久了,终归是不好!”   “好!师父放心,徒儿一定尽快把这阵法练熟!”云天闻言,立刻立下了军令状。   北辰子见状,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且暂时待在这谪仙居之中,我送白三娘回青丘去,眼下局势越来越危险,还是将她送走更妥当!”   “送走?师父,我……”云天一听要送走白三娘,立刻想要跟去,不料话还没出口,就被北辰子给堵了回去。   “你在这里背阵法才是最要紧的!你放心,一切都会安排的妥妥当当!”说罢,北辰子就要退出去。   云天见状,却不甘心,还是想要跟去。   “师父,我……”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交代这件事,因此一直吞吞吐吐。   这一来,倒是引起了北辰子的怀疑!   “你到底怎么了?你和她……”北辰子也不知道这话要如何问出口。   “求帝君保护好阿禾!”云天没有再多言,直接一作揖,然后就跪了下来。   “你——”只这一跪,北辰子立刻就明白过来了!   这叫他不由一声长叹,闭了眼睛,感觉自己一切的苦心谋划,终究是落空了!   “求帝君让我送送阿禾!”云天这时也顾不得这许多,对着自己的师父就是一叩首。   “罢了罢了!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北辰子苦笑,终究还是拉起地上的云天,道:“你随我来吧!”   于是,这师徒二人,就一齐走到了白三娘跟前。   白三娘见他们来了,立刻放下筷子,紧张地站了起来。   “帝君。”白三娘有些局促不安,她知道,是自己食言了。   “小狐狸,你这下可算尝到捉持的厉害了?”   北辰子一开口,就是一副长辈教训晚辈的姿态,“这里头的事情,太复杂,你涉世未深,又太过天真,实在不适合插手这些事。听我一句劝,回青丘去吧!不要再蹚这趟浑水了!”   “那捉持怎么办?王后于我有恩,他不除,我便不能放心!”白三娘向来有情有义。   “捉持如今已经被扣押,再翻不起什么大浪,你只管放心便是!王后那里,我会替你去跑这一趟,你只管收心在青丘待着!”北辰子直接说道。   “帝君,捉持真的被封住了吗?那紫金钵……真能困住他吗?”白三娘根本就没有发北辰子的话听进去,只一门心思想着捉持的事。   “是的,所以你现在大可不必再担心了。一切已经结束了!”北辰子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一切真的结束了吗?”白三娘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眼神默默地瞟向一旁的云天,像是在等他的回答。   她总觉得,像捉持这样的大魔头,不会倒得这么潦草!   “你先回青丘,我保证,一切都会没事的。”云天给了她承诺。   “真的结束了,你也真的该回青丘了!”北辰子这时也点头附和。   他见她如此执着,不由担忧,突然又说:“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在造成更大的损失之前,快回去吧!你要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正把自己推向更危险的境地,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北辰子这话,并不好听,但确实是大实话。   白三娘虽然有些难受,可她并没有否认,只是缩了缩鼻子,望着云天怯怯地问:“我先回去的话,你会不会来找我?”   “等一切结束,我一定回去!”云天直接点头。   他甚至没有往自己师父那头瞧上一眼。大概在他眼里,白三娘是他不容触碰的底线。即使是他的师父,也一样不能左右!   北辰子见他如此,知道现在并不是谈论这件事的最好时机,于是也不强求,只点了点头,便说:“走吧!时间紧迫,有些事,以后再说!”   白三娘听了这话,感激地瞧着北辰子,连忙起身将东西收拾妥当跟着他们去了。   有些事情,终究是要靠时间来慢慢消化的。   白三娘并不知道北极大帝究竟要做什么,在她的世界里,从始至终,不过是为了一个云天罢了!   “当年他们送我回青丘的时候,我满心欢喜,我根本没有想到,后来事情竟然会变成那样!这一切,真的是太可怕了……这不仅是他一个人的心结,也同样成了我的心结……”   白三娘靠在大桃树下,眼中盛满了深不见底的悲伤……   。 第九百八十五章:小七关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是紫金钵根本破不了吗?”   六叔的心也跟着揪起来。   北辰子到底是他的师父,此前师父经历生死大劫,这件事他虽然没有目睹却也耳闻,知道其中的凶险!   “我知道,师父曾经沉睡过上百年,北方紫微星陨落,天下为之大乱。”六叔走到白三娘身边,问:“是否就是因为这件事?”   “没错,”白三娘点了点头,说:“紫微帝君为了诛灭捉持,不惜牺牲了自己。也正因为如此,你的师兄,才迟迟走不出这个心结……”   “这些事情,我也有过耳闻,听说当时,北极大帝为了封印魔头,把自己也一起封印了进去,是不是这样?”烛龙这时也问。   “没那么简单,那个阵法,不只是封印……”白三娘叹了口气,再度幽幽的开了口……   当时云天师徒俩从青丘回来,就直奔着城外那庄子去了。   去的路上,北辰子还问云天,到底是怎么想这些事的,白三娘这只狐狸,他又预备如何安排。   云天当时年轻气盛,又觉得这件事上自己的师父颇不厚道,因此说话的时候,十分生硬。   “帝君不该这么做,阿禾不是坏人!”云天的语气里,甚至有指责,“待这次的事情了了,我便去青丘提亲,娶她为妻!”   “你当真想好了?”北极大帝显然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做了决定。   “她是个好女人,我决不能再辜负她!”云天肯定地点了点头。   “好,既然你已经有了决定,那我们走吧!紫金钵的事情,不能再拖!”北辰子没有再多言,只这么说了一句,便带着他往庄子去了。   这时候,他已经从天上叫了两个帮手,守在紫金钵跟前。只等他们师徒俩一到,便要动手。   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就赶到了城外的庄子上。   庄子还是那庄子,可这地方如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莫说是人,就是连一只鸟、一只野猫都瞧不见!   唯一的响动,就是他们脚下的那些枯树叶。   北辰子站在庄子外面看了半晌,才走过去与守在那里的沙七和石傲打了招呼,接着便对着他们说道:“咱们开始吧!”   “帝君,再想想吧!”石傲一见他来,神情十分复杂,忍不住劝了一句,“这些白莲教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也不冤枉!何苦为了他们……”   “他们都是贫苦人!你怎知这里头的人,个个都不冤枉?”北辰子的神色,顿时严肃起来,呵斥道:“你这岂是修道之人该说的话?哪怕只有一个人是冤枉的,我们也要去救!这就是道!”   “可是帝君……”石傲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想要再劝一句,不料却被沙七用眼神制止了。   “帝君,你说得对!可也许,我们可以找到更好的人选!”沙七心里也难受的要命,可至少表面上,他还在努力绷着。   “没有更好的人选,我就是最好的人选!”北辰子摆了摆手,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可是……”石傲和沙七,并不能被这话劝服。   “你们到底怎么了?不就是摆个阵吗?怎么搞的好像……”云天被蒙在鼓里,只觉得他们几个莫名其妙。   沙七听了这话,不由怒从中来,对着他就推了一把,大骂道:“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   “住口!没有可是,也不怪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们开始吧!”北辰子的表情严肃起来,说罢便率先跃起,开始开坛、布阵。   沙七他们见了只得住了口,跟着往上跃。   云天心里虽然被他们搅得乱糟糟的,可这时候也不敢耽搁只跟着跃起,到了空中布阵。   只见北辰子他们以九星阵法,在九个不同的方位放下白水晶球,同时又摆下雷池阵法,以十七枚通魅,在地上伪造一个小七关,让妖邪游弋此中,永世难觅正确的出径。   所谓通魅,就是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铜钱。此钱经万人之手,阳气极重,再加上童子眉,便能起到抑制阴气流动的效果。   此阵原本用于锁棺封魂。对一般的阴邪可以说是所向披靡。   但因捉持并非一般俗物,因此要与他抗衡,还需借助阳魂之法——以人身入阵守阵,不断释放身体最大阳气,用小七关将这些阳气聚集起来形成气场,避免外散,然后利用宝刃的煞气,激发周围更强大的能量场,敲山震虎,以达到势力的平衡!   北辰子要做的,就是这个以身入阵的人!   这件事,石傲知道,沙七知道,云天却压根儿一点都不知道!   他还天真的以为,自己的师父只是要他来此处布一个阵法封印魔头。却没想到,封印捉持的代价,就是连同他的师父一起封印!   。 第九百八十六章:狂风大作   紫金钵一打开,里头就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云天低头一看,这才发现里面的那些教众早已全数被杀,无一生还!   而捉持,那一身玄衣早已成了血衣!   他杀红了眼,整只眼睛里都是杀意!   “我早该想到的!”云天见状,当即改了主意,想要将紫金钵再按下去,可一切都太迟了!捉持岂会给他犹豫的时间?   哪怕只是一条缝隙,他也绝不会放过,更何况是这样的大开大合?   “云天!小心——”北辰子在阵法中,见捉持提刀便往云天的方向急刺而去,连忙大喊,同时奔了过去,伸出手掌,拉开云天,就接了捉持一掌!   这一掌,威力极大,捉持用了全力,北辰子也不遑多让,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能量便从这两人的掌心中碰撞迸射而出,炸得这天地间一片强白光,如原子弹爆炸一般!   “师父——”云天被这能量波一下子震出几百米,重重地跌到地上,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一般。   血大口大口从口中涌出,然而他却顾不上疼,又连忙爬起来,强撑着往北辰子的方向跑,想去给他助阵。   这时候,北辰子为了把捉持堵在紫金钵里,两人交手,已经打得不可开交,只看这天幕之上紫雷滚滚,强电万道,自上而下,劈的大地震颤,火光四溅,恍如末日!   “师父……”云天头一回看见如此震撼的场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跟着发震,人在这种场合里,渺小如尘埃……   可纵使如此,他却仍在坚持向前。   “不要过来!沙七、石傲!快带云天走!”北辰子见自己的傻徒弟还在不要命地往前冲,连忙朝沙七他们大吼。   这时候,他与捉持已经打得难舍难分,大有天崩地裂,至死方休的架势!   这一幕,也就是烛龙和六叔一开始进入云天道长意识界时看见的画面!   他的心结,就出在这一战!   当时沙七和石傲,已然知道北辰子下一步的计划,他们自知拦不住他,只好听他的吩咐,咬牙去拉云天离开。   可云天哪里肯听?他见他们这般,心中反倒气恼,使劲挣开他们,不由分说就对着他们吼了起来。   “我师父有危险!你们不去帮忙,反而在这里拦我,是不是有病?”云天怒吼。   说罢,便还要朝北辰子冲过去。   沙七石傲见状只好继续去拉,结果却发现云天油盐不进,根本就拉不住。   “你冷静一点!”沙七设法相劝,他知道,帝君马上就要开启阵法了,这时候云天要是跑进去,就得一起被封印。   这时候,紫金钵已经被他们二人打得百孔千疮,眼看着就要完全碎裂了,开启阵法,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再不把握时机开阵法,一旦紫金钵完全碎裂,他们就再也困不住捉持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   “你要我怎么冷静?”云天不清楚其中的利害,这时候根本听不进去,直吼道:“哪有徒弟看着师父不管的道理?”   “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非要多管闲事,在这里动手救人,一切岂会变成这样?”石傲是个暴脾气,看着云天胡搅蛮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直接骂了上来。   “你说什么?!”云天闻言就是一愣。   他根本没朝这上头想过,此时听到这个说法,正欲细问,不料却听见北辰子在半空中吼了起来!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乾罗达那,洞罡太玄——”他一边念咒,一边动用结印,一下子开启了阵法!   随着咒语的深入,整个城郊忽然狂风大作。   所有的沙石瓦砾、枯草细枝全都被卷到了空中,那风声,像足了龙吟虎啸,咆哮的声浪,足以将人的鼓膜击穿!   “师父……”云天看着这景象,瞠目结舌,完全傻了眼!   他忘记了方才石傲的话,只觉得自己不自觉抖得厉害……   “斩妖缚邪,度人万千。按行五岳,八海知闻;魔王束手,侍卫我轩;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   狂风中,只看北辰子掐指念决,一下子在周身爆发出极大的能量场,震得天地动荡,引出山海大地之灵,一瞬便形成了一个无色无形的牢笼,似一道气墙,将整个庄子团团围住,捉持受困于其中,再无法脱身!   捉持被那气墙一下子震落,撞得弹飞出去,重重地摔在雷池九星阵之中。   。 第九百八十七章:阵法已成   就在那一刻,紫金钵彻底分崩离析,在空中炸成了粉末!   捉持摔在地上,随受了伤、吐了血,见紫金钵碎了,仍不由仰天大笑起来。   “原来你也不过是这样的本事!我早就说过了,这天地间,没有人能得住老子!”   他极近嚣张,说着便要起身逃走,不料一抬头,却发现北辰子就站在自己身边,正瞧着他。   “你可以试试看,看看你走不走得掉!”他神色平静,语气里却充满嘲讽。   “你什么意思?!”他这才发觉,自己头顶上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了颜色!   他见状,连忙捡起手边的一块石头,往天上扔,结果果然才扔到半空,这石头就像是撞到了什么似的,折了翅一样的掉下来!   这叫捉持顿时觉得羞辱!   他立刻再次爬起来,伸掌就要去打北辰子,不料一伸手,却扑了个空——北辰子竟然不见了!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北辰子不过是个幻象!   “你死了这条心吧!”北辰子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只见他一甩拂尘,气定神闲地坐在云端,说道:“这小七关之中,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幻象!”   “卑鄙!”捉持自知中招,不由恨得咬牙切齿,只看他举着刀对着空气乱挥乱砍了好半天,才渐渐力竭,停了下来!   “你也别得意!我出不去,你也休想出得去!”捉持发狂大喊,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恨不能直接将人撕碎!   北辰子见他如此,干脆落到了主院的屋顶上,说:“你放心,只要你在这里一日,我定会在这里陪你一日!我们也许还有几十万年的邻居要做,你又何必这样着急?”   “师父,你在说什么?”云天在一旁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他想要飞身去北辰子身边,不料却被气墙挡在了外头!   “师父!师父!”他慌了神,只是用力拍打气墙。然而却发现一切却毫无作用!   沙七见他如此,这时才飞身上前,一把拉住了他,道:“没有用的,除非帝君自己想出来,否则谁也叫不开这阵法!”   “什么意思?!你们早就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云天发了疯,几乎急火攻心。   “要想困住捉持,我们只有这个办法!”沙七强忍鼻酸,咬牙说道。   “那我师父怎么办?就永远待在这里头吗?”眼泪止不住地从云天眼中涌出,他不争气地哭了!   “如果捉持和他打起来呢?他一个人在里面……”他忍不住咆哮。   “你要相信自古邪不胜正!捉持在小七关之中,他什么也看不见,如堕迷境!”他的话激怒了沙七,他一把抓住云天的肩,嚷道:“振作起来!还有许多的事要等着我们去做!你要是真担心你师父,就好好照着你师父说的做——”   沙七目光灼灼,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递到了云天面前。   他的话让云天更觉得悲伤。云天看着信,不由掩面而泣。   原本,这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叫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接受!   “师父……”云天哭得如丧考妣。   “振作起来!别像个娘们似的去哭!”他正悲伤,不料北辰子的声音却突然传来。   云天抬头,只看见他站在屋顶,正望着自己!   “师父!你出来,我和你换!”云天跪在地上,哭得如孩童一般。   北辰子见他如此,只说:“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我在这里,难得清闲,为何要与你换?快去吧!干你们该干的事情去!”说罢,北辰子便一扬手中的拂尘,带着整个阵法隐去了形状!   霎时间,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庄子还是那庄子,静悄悄的,只是多出了这上百具尸体。   一切静得扎心!   沙七他们见阵法已成,便开始动手处理地上那些尸体,只有云天一个人,还傻愣愣地跪在地上不出声!   “唉!早知道是这样,我们还瞎忙活这些做什么!”石傲一边搬尸体,一边说道:“帝君就是太仁慈,总想不到捉持的坏!”   “少说两句会死啊!”沙七心里也是一团乱,他一般翻土,一边用眼神示意石傲去看不远处跪着的云天。   “唉!就知道哭,也不知道来搭把手!真不知道要他有什么用!”   石傲最见不惯男人掉眼泪,见状不由说了一句,紧接着便对云天嚷道:“还跪在那里干什么?等着这些尸体尸|变吗?”   。 第九百八十八章:师父的信   云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沙七和石傲架着去了洞天福地的。   他一路上失魂落魄,连腿都是软的。   即使是到了洞天福地,见到了老祖,他的状况也没有好转多少——这阵法就是老祖给的,他要是能有别的办法,也绝不会出这样的主意!   “老祖,你看他,这一言不发的!”石傲一见老祖,就忍不住和他抱怨。   从出事到现在,他一言不发,任谁和他说话,都是一样!   老祖见他如此,知他心中定是悲伤难抑,于是只朝着众人挥了挥手,将他们打发了出去。   于是,内室之中,只剩下这一老一少相对而坐。   老祖见云天呆若木鸡,就一挥手变出一套茶具,径自倒起茶来。   他自倒自的水,自喝自的茶,似乎也没有要理云天的意思,直到香燃了两柱,茶喝了三巡,老祖才幽幽地开了口。   “你师父不是留了一封信给你么?你怎么不打开瞧瞧?”突然,他这样说。   此话一出,云天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于是,他不等老祖再开口,直接就拿出书信,展开来读了起来。   “云天徒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应当已经在小七关之中守阵。   你不必觉得悲伤,捉持坏事做绝、伤天害理,为师生而为神,受人间香火,自要守山河稳固。   如今我在阵中不得出,便有两桩任务交代与你。徽州易县山区,有一方风水宝地,蕴藏龙气,上古神物目神珠封印于此……”   云天读了这信,才知道北辰子早已计划好了一切,要他到易县河道口去,守一处龙穴,一颗神珠,在那里等待目神珠的主人出现,助他归位目神珠,恢复时空平衡。   这是一个极重大的任务。   信中所说的一切,都让云天有些不知所措。   这事情太大了,大到让他担心自己是否真的能够胜任!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如何?”老祖见他已经看完了书信,便慢慢悠悠地说。   “什么故事?老祖,您知道这信上的内容?”终于,云天开了口。   “怎么?你肯理我了?”老祖见他开口,挑眉问道。   “还请老祖明示!”天闻言起身,对着他就作了一个揖。   “你对你师父,倒也是真心!”老祖见他如此,不由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算是不枉费你师父疼爱你一场了!”   “老祖,您到底要讲什么故事?这个目神珠,真有这么神奇么?我师父要我守着目神珠,是为了什么?”云天终于问出了自己最疑惑的事情。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一直要追溯到上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的那个时候……”老祖捋了捋胡须,说:“你只有做好了这些事,你师父守着的这个阵,才有破解的可能!”   “老祖,您、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云天闻言,心头又是一惊。   “你师父入阵守阵,耗费的是自己的修为。要关住捉持,则需要时时刻刻耗费修为与之相抗……”老祖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多有无奈。   “每一天吗?那能坚持多久?若我们一直办不到,我师父岂不是要熬到油尽灯枯?!”云天的心一下子就抽紧了!   “的确……终究有油尽灯枯的时候!”老祖说得艰难。   “他知道吗?”云天的眼睛再次发酸。   “什么?”老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问你,我师父知道他会死吗?”云天急得发抖。   “他自然知道!”老祖并不似云天那般,看着仍旧平静,“唯一解局的希望,就在于你,在于易县的那颗目神珠!”   “他知道?!那他怎么能把希望全都……”云天想说师父不该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可这话,他却又说不出口。   他不由想起从青丘回来的路上,师父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   “修道之人,天下苍生在前。个人的生死得失,看得远没有那么重要!你师父这样做,并不是一时冲动!”老祖语重心长地说着。   他并没有打算安慰他,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再寻常不过的牺牲。   “真想救你师父,就设法守护好目神珠,等待他的主人回归吧!”老祖只是简单地交代。   “如果我等不到目神珠的主人,或是受不住目神珠,师父就会死,是不是?老祖,如果有一天,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也会这样选择吗?”云天皱眉。   “这是每一个神仙的职责。”老祖点了点头又说:“你一定会等到他的,如果他不来找你,你可以去找他!”   老祖的每句话都充满玄机,能不能听懂,只能看个人的领悟和缘分!   “我师父……还有多少时间?”云天又问。   “一百年。”老祖给出了一个确切的时间。   “只有一百年吗?”云天的心抽得更紧了,情况比自己想象得更糟!   “这九星雷池阵所需的能量极大。每次召唤河川大地之灵都需耗费你师父上万年的修为。为了锁住捉持,这每一天都要召唤数次,对修为的耗损可想而知!”老祖实话实说。   这话让云天的心情荡到了谷底。   “那么,我究竟应该怎么做?”终于云天认清了现实,知道自己只有拼命和时间赛跑,才有可能救回自己的师父……   从老祖的洞天福地里出来后,云天就径直去了青丘,找到了白三娘……   。 第九百八十九章:不要走   那天的青丘,不知怎的,竟然下起了雪。   那地方素来只有春秋夏三季,似乎从未有过冬。   然而那天的风雪却极大,天地间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云天披着斗篷,一路急行,全然不顾风雪遮眼,跑得气喘吁吁。   “阿禾!开门、快开门!”到了狐狸洞前,云天急促地拍门,他的斗篷底下似乎还藏着什么包裹。   当时也不知白三娘在里头捣鼓什么,他在门外拍了许久,她才匆匆地跑来开门,整个人身上穿得极为单薄。   “三郎,这个时辰,你怎么来了?”白三娘一见是他,脸上立刻绽放出满满的笑意,就像这雪地里最美的梅花。   云天离开的这段时间,她已经把他的承诺告诉了父母,现在整个青丘,都知道他们要成亲的事了。   云天见她发问,没有即刻回答,而是直接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皱眉说道:“阿禾,大雪天的,你怎的穿得这样少?”   “嗯?”白三娘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做,脸倏地红了!   “我是狐狸呀!我们的皮毛足以御寒了。”她笑嘻嘻地答。   “快些进去吧,这外头怪冷的,要是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云天心思不在上头,压根儿没在意她脸上神色的变化,只是催促她进屋说话。   两人就这样并肩回了屋里,在雪地里留下了一双深深浅浅的脚印。   “相公喝杯热茶,驱驱风寒吧。”一进房间,白三娘就给云天倒了杯水递过去。   屋子里的碳炉子没着,像个冰窟窿,没比外面暖和多少。云天见状,不由再次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不生炉子?”云天不满,责怪起来:“冻坏了身子,怎么办?”   “我不冷,真的。”白三娘听了,只傻乎乎地笑着。   “这种天气,怎么会不冷?”云天自然不信,他只觉得心疼她。   “我真不冷,不信你看!”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白三娘干脆把自己的手搁到了云天的脸上,叫他感受自己手心的温度。   这下,云天懵了。   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他长这么大,还没有女孩子摸过他的脸——除了他妈!   虽然他已经想起了白三娘的真实身份,可这段时间,两人依旧保持着距离,并没有什么进展。   主要是,白三娘发觉,云天和当初的白三郎,并不是完全一样的,甚至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而云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   “你看,是不是不冷?”白三娘忽闪着一双大眼睛,一派天真。   她的手温温的、软软的,拂在他脸上,叫他的脸瞬间火烧似的烫起来,竟像是烙了铁一样!   “是不是?”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竟全然不顾他的慌张,还干脆凑了上去!   四目相对,她漂亮的瞳仁里映出一个他。   他望着她眼睛里的自己,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毫无防备叫他如临大敌——眼发直、心发慌、嗓子也干得直冒烟!   自打跟了师父,他就不想那些事了,即使重逢后,他们也是发乎情、止乎礼。   可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心里那棵千年铁树似乎开了花!   “那、那你也该多穿些……”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拿开她的手,借故往后退了一步,慌张地转身往桌前,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包裹。   “这里是一些金银细软,是我从前存的,都给你。”他低头收拾,心虚得厉害,“我也不知道要给谁,想来想去,还是给你最合适。”   “你这是……聘礼?!”白三娘听了,不由笑起来。   这种笑,发自内心地甜。   “啊,”云天完全不敢看她,只讷讷地说:“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也许十多年,也许几十年……”   “那你走了还会回来吗?”听了这话,白三娘只觉得晴天霹雳。   她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失落。   “阿禾,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我不能给你保证,师父出了事!”云天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他抬头想看看她,不料却看见她红了双眼!   她眼角的泪光,叫他莫名心疼,可是却又不敢轻言安慰。对于感情,这一世的他,的确还没开窍,并不能像白三郎那样柔情百转。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前世,所以才对白三娘有种情愫,还是本身,自己就喜欢眼前这个女人!   “能不能不走?我不要你走!”就在云天手足无措之时,白三娘却突然开口。只见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有些羞怯却又说得动情:“我们先成亲,等成了亲,你再走,好不好?”   乡亲们,我今天忙着吃瓜,只能一更了,请见谅!   。 第九百九十章:困心自守   “阿禾,我不能这么做,我必须要马上启程,前往易县。”   云天瞧着白三娘渴求的眼神,心中也有万般的痛。   “那我陪你去,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白三娘忙说。   在她眼里,在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他在一起,四海八荒,都是家!   “阿禾,不可以,我要走的这条路,并非坦途。师父被困阵中,是我一手造成,这是我该得的罚。”云天摸了摸白三娘的头,突然红了眼眶。   “是我当时急着救你,没有听师父的话,直接跳进了捉持的陷阱,要不是这样,今日师父也不会落到这种境地……”他的痛苦自责,只有在她面前,才敢表露。   “阿禾,师父只剩一百年的时间了,我必须救他……”他突然跌坐下去,捂着脸痛哭起来。   直到这时,白三娘才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大概拼凑出了这天发生的事!   “到底出了什么事?道长他为什么会在阵里?你现在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白三娘颤声问道。   她心里,怕得要命。像有无数只手,从地狱里伸出来,想要将她扯入无边深渊!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有罪!是我不听师父的话。我去布阵的路上,还和师父说,回来我就要娶你……无论如何,我都要娶你……”   云天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的心里,塞满了痛苦和自责。如果说北辰子被封印的,是人,那么他被封印的,就是心!   从那一天开始,他的心,就再也没有对白三娘敞开过。北辰子被封印了多久,他的心,也就被封闭了多久。   一切成了死局,不论白三娘情不情愿,都无力改变!   “你要走可以,你和我拜了天地再走!我等了你一世,我只想要个交代!”他决意要离开的时候,白三娘从后面一把抱住了他。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结果。”她恳求,哪怕只是一次也好,“迟一天有什么关系?一百年没有那么快,我知道等一个人几十年是什么样的滋味,每一天,都是度日如年……”   她的这番话,让云天不由心软。   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自己的确亏欠了她!   “阿禾……”他轻轻抓住了她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半晌才说:“我们真是罪孽深重的一对啊……”   阿禾闻言动情,她紧了紧抱着他的胳膊,哽咽道:“只要能和相公你在一起,就是下地狱,我也愿意!”   这话,像一柄利剑,直插云天的胸膛。   他像是被击中了似的,整个人不由一僵。   白三娘没有再说话,只靠在他的背上低声哭泣起来。   她抽噎着,如同一只小猫,在他背后颤抖,泪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裳。那种温良的感觉,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转身,吻住了她!   “阿禾,如果上天一定要有所惩罚的话,那就把一切的恶,都加诸在我的身上吧!”   他拥着她,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罪无可赦,早已是一脚踏进了地狱……   “原来这就是师兄的心结。”   故事听到这儿,六叔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终于明白了师兄守在长春谷这些年的意义。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这些年,名义上虽然是他的师弟,可师父对他而言,却不过是一张挂在墙上的画像了!   “这些年,我的本事,全都是师兄教的。”六叔一脸凝重,瞧着云天道长半晌才说:“可师兄从来没说过,原来是因为这样……”   “他当然不会说,天生就是这样一个人,什么事都习惯放在心里头。”白三娘说着,伸手抚上心上人的脸,“他把自己的心困在地狱里,旁的人谁也帮不了,这一关,只有靠他自己走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不破了他的心魔,我们怎么出去?”烛龙这时候忍不住说。   “不对啊,”六叔这时候突然叫了起来,“你既然说,师父被困在阵中,那么捉持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他可以出来?”   。 第九百九十章:一筹莫展   “这全是因为他——”   白三娘听了这句话,便直接抬起手,指了一下烛龙。   “我?!”烛龙觉得莫名其妙,“这与我何干?”   “在高朗这一世之前,你还有一世,叫廖云舟,是个上将。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白三娘只问他。   “他?!这事与他何干?!”烛龙一听廖云舟这几个字,顿时皱眉。   他的事,他自然也记得,只是他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当初,云天他一直担心道长他撑不满这些年数,所以就特意找老祖想了办法,提前一世找到了你!”白三娘在云天身边坐下,瞧着烛龙说道。   “所以那时候,阵法就被破了?”烛龙突然明白了捉持为什么会在伏邪塔被救,而不是在阵法中跑出来的。   “对,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才破了阵法,把捉持关进伏邪塔。”白三娘点了点头。   “什么代价?既然捉持出来了,为什么我师父却没有出现?他难道还在阵里?”六叔忙问。   “不,他不在,阵毁了。”白三娘顿了顿,又说:“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记得你说过,小七关的这个阵法是和北极大帝的元神有关联的,如果当时阵法毁了,那么,北极大帝……”   烛龙的话并没有说完,他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   六叔听了这话,心头不由就是一惊!   “不会吧?”六叔有些慌。   “的确,这就是你师兄的第二个心结!”未料白三娘真的点头承认了!   “什么意思?师兄他……”六叔觉得,这种情形光是在在脑子里想想,他都觉得可怕,压根儿就说不出口!   “是我们太心急了,不过好在,帝君的元神并没有尽毁,在长生海将养了几十载之后,总算醒了,现下正在闭关,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关于那段岁月,白三娘不肯多言。   她大约是觉得痛苦,因此讲起这段经历的时候,甚至都不愿意看烛龙的脸。   而此时,烛龙也在默默地调取有关廖云舟的记忆,想看看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结果看见的内容,却也叫他沉默。   他分明看见,自己拉了一条队伍,在易县的山区里穿行,后来更是跳进了一个半地下实验室,又顺着那实验室里的走道,去了玄元地宫,发生了水淹地宫的事……   他看见自己的亲信被大水吞噬,而自己则在濒临崩塌的地道中狂奔,险些丧命!那种惊心动魄,着实可怕!   他想起自己那一世和云天道长的焦急,想起了伊人和婉芝,也想起了他恳求道长施术,让自己今生依旧能找到他们母女……   “现在怎么办?我们总要想法子出去才好。堕僧设这个局,看来是早有准备!”烛龙才刚回忆了一半,便不想再去想了,只整理了思绪,开口问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解局之法,”白三娘摇了摇头,紧接着却说,“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道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这个放捉持出来的魔头是谁,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是啊,他甚至比捉持更厉害!”六叔点了点头,说:“还有堕僧,我感觉这背后一定还隐藏着什么我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事!”   “这个局,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只有你师兄自己能解开自己的心结,旁人压根儿就帮不了他!”白三娘幽幽的叹了口气,说:“这些年,我有那一天不是试着劝导他的?可他又几时走出来了?”   “师兄就是这样一个人。认死理!”六叔这时也是一筹莫展。   如今他们几个在这意识界里,虽然把所有的来龙去脉都大致理了个清楚,可却并未找到解决的方法。   这就像是,好不容易把题目读懂了,可到头来却发现……还是不会做!   这叫他们愈发郁闷。   然而,就在他们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那只跟着白三娘来的小狐狸,却突然开口道:“其实……我觉得这事情也没那么难……”   。 第九百九十一章:回到最初   “小狐狸,你听明白这里面的事了?”   六叔见小狐狸说话,忍不住要逗逗她。   “我有什么听不懂的?我比你可更明白这里头的事情呢!”小狐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说道。   “柠儿,”白三娘见小狐狸这样说,立刻喝了一句,道:“不得无礼!你这小东西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   小狐狸一听这话,顿时吐了吐舌头,不说话了。   六叔见她那样,顿时笑了笑,对白三娘求情道:“反正我们也没什么思路,倒不如让她说说看。说不定,还真能想出点不一样的!”   “她不过是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白三娘表面上这么说,可瞧着柠儿的眼神,却很柔和。   “姑姑,谁说我不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柠儿这时,也像是得了鼓励似的,立刻跳出来说:“不要老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好,那你说,你知道什么?”白三娘失笑。   “既然,这时他的心结,那么,我们只需要用目神珠,回到过去,改变这一切,不就行了?”柠儿认识地说:“目神珠不是可以穿越时空吗?”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愣。   这个思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想到过。   “不行,”烛龙见大家都转头望向他,立刻斩钉截铁的说:“目神珠是用来修护屏障,维持时空平衡的,改变过去是件大事,如果我们这么做,后果也许并非我们可以承受!”   “至少应该试一试吧?不然你们怎么出去?”柠儿劝说道。   “哎,你们既然能进来,那是不是也能自如的出去?如果你们能出去,那我们又为什么不能?”六叔突然回过味道来。   他觉得,这件事,想来想去还是有问题!   “你们到底怎么进来的?”六叔追问。   他这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烛龙望向白三娘的时候,眼底有了怀疑之色。很显然,他觉得,她有问题!   “我们的确有办法出去,”白三娘这时,大概也感觉到了别人的想法,因此没有迟疑,直接点头承认了,但随即,却话锋一转,道:“可我们能出去,你师兄呢?他怎么出去?他自己走不出他的心结!”   “你是为了他的心结而来?”烛龙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审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白三娘闻言转头瞧他,说:“我会来,就是想问你借目神珠一用!”   “借目神珠?”烛龙重复她这句话。   “是,”白三娘说:“这是最好的办法,可以让一切回到最初的起点,我们回到捉持出生的时候,我们去杀了他!”   “这个想法,你和云天说过吗?”烛龙问。   “他不同意,”白三娘叹了口气,随即说:“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舍近求远。”   “也许,他只是明白,一旦没有了捉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会发生改变,没有人知道会因此发生什么!”烛龙瞧着她,说:“这件事,不是你所想的那么简单的!”   “能有多复杂?不过就是,也许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你我!”白三娘说道。   她其实已经想得很明白,杀了捉持,比什么都重要!   只要杀了他,一切都会不同,到时候自己会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一切在捉持之后出生的人,命运轨迹都有可能发生改变,这代价不小!”其实这件事,对烛龙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毕竟,他是上古的神,远早于捉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一切都要权衡,孰轻孰重!”白三娘说着,站起来,走到烛龙跟前,说:“如果没有捉持,洛克白就会是那样,柳月的母亲也不会死,很多很多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人间可以避免一场浩劫,北极大帝也不会受伤……”   “你容我考虑考虑。”烛龙有些动摇,的确,捉持给人间带来的痛苦和灾难,实在深重,也许他能完全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不要考虑了!”白三娘认真地说:“难道你不希望倪曼安全?我告诉你,这件事如果再不解决,倪曼很危险,她的孩子一旦出生,就是毁天灭地,到时候,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 第九百九十二章:白三娘的目的   “你怎么知道倪曼的事?”   烛龙一听她提倪曼,脸色顿时一变!   他们母子,如今已经成了烛龙最大的一块心病!   “我告诉你,你没得选!这个孩子只要出生,就是毁天灭地的魔之子!”白三娘毫不避讳,说道:“这才是那魔头真正的狡猾之处!”   “你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烛龙攥紧了拳头。   “如果要阻止魔之子诞生,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回到过去,杀了捉持,要么就回到现实,杀了倪曼母子,你可以选一条路来走!”   白三娘的眼神逼人,烛龙竟被他逼得朝后退了一步,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嫂子,你是不是知道那个魔王究竟是谁啊?”   六叔听他们说了半晌,只觉得自己个他们压根儿就不在一个频道上,俨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原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可这时候听他们说起了倪曼,却突然觉得,这个白三娘,知道的也许远比他们要多得多!   “这个魔王,诨名叫做紫光大王,原是黑水河一带的紫蟒修炼而成!”白三娘这时候,也像是彻底摊牌了,说话的时候,一点不藏着掖着。   她说的这个话,倒是不假,上回六叔他们下黑林子底下的洞府时,已经证实过了。   那洞府密室里供着的,的确就是紫光大王!   “既然是修炼,怎么又成了魔?这事情是怎么回事?”六叔见她真的知道,忙问。   “这件事说来话长,将来有时间再和你们细说。”白三娘瞧了他一眼,似另有深意。   “嫂子,你这……”六叔被她这么一瞅,心里也是没底,半晌才说:“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黑水河那个地方倒是着实有趣。我只能说,紫光大王之所以入魔,和黑水河的山魈有关,他有一个结拜兄弟,叫银环郎君。”白三娘这时候说话,又并不完全的开诚布公。   “这个银环郎君怎么了?”烛龙对这些事,并没有什么印象。   “银环郎君被山魈构陷栽赃,诬陷说他入魔。天庭来人将他带走查验,后来不知怎的,银环郎君就死了!   紫光大王觉得,这件事是天庭造成的冤案,便发誓要为自己的结拜兄弟报仇,然后就入魔了!   他入魔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光了黑水河的山魈,再后来,就开始集结大量的乌合之众,对抗天庭!”   白三娘简略地将故事见了一便,接着便话锋一转,对烛龙说:“所以,不要心存侥幸,他就是要与整个天界为敌,把自己的元神注入倪曼腹,为的就是报复,看看你们灾难关头如何取舍!”   “如果像你这样说,杀不杀捉持,和小曼腹中的孩子,毫无关系!”烛龙立刻反应了过来。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不过是白三娘在故意危言耸听!   “怎么会无关?没有捉持,那魔头根本不会知道玄元街八号,也不会找上你,找上倪曼!”白三娘笑他天真。   “你醒醒吧,紫光大王,有勇无谋,报仇也只是凭一时的意气。捉持就完全不同了。他喜欢的是四两拨千斤!”白三娘又说。   “你的意思是,捉持才是紫光大王的脑袋?!”六叔终于把这里头的事情全都理顺了,于是说:“那照这样讲,回到过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啊!”   “哪有这么简单?你现在回去,很有可能改变一切,到那个时候,你怎么解决?”烛龙仍旧有自己的顾虑。   毕竟,捉持的牵涉面实在太大了,他不能轻易冒这个险,蝴蝶效应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作为神,也不能轻易扰乱甚至改变这天地间的秩序!   “哎呀,我说,我们先出去吧?”柠儿见他们几个商量了半天,都没商量出个什么来,顿时觉得心烦,于是催促道:“出去了,先把那堕僧   给干掉,然后再来讨论,不行吗?”   的确,柠儿说得没错。堕僧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他们在这里,首先要对付的就是堕僧。然而,直到此时,堕僧就竟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们还没有弄清楚!   烛龙他们听了这话,想起堕僧,心头又是一沉。   这一下,他们彻底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烛龙下一拍手掌,道:“也罢,我们先出去!等出去了,再想办法!”   白三娘听了这话,连连点头,道:“那咱们事不宜迟,等到了外头,青山师弟你照看好你师兄,我和神君来对付堕僧。”   “嫂子,你有办法?”六叔听她说得胸有成竹,不禁有些怀疑。   “算是吧,走一步看一步吧,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的!”白三娘答得模棱两可,她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自然要比六叔成熟。   他们并不知道,在北辰子被封印的这些年里,白三娘到底遭遇了些什么,他们更不会知道,她如今一心想要杀了捉持,有更重要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 第九百九十三章:老祖   “等一下!”   就在烛龙和白三娘达成了一致,要一起离开的时候,六叔却突然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白三娘见他叫住自己,便回头问。   “既然我们在师兄的意识界,那么,这里是不是有老祖?如果有,能不能想办法见到他老人家?”   六叔的想法很大胆,但他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个方向!   “你要见他做什么?”白三娘眼中藏了一份不耐烦。   “不干什么,我就是想问些事!”六叔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问号,他觉得,只有老祖这样的至高神,才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你当老祖是什么?你想见就见?”白三娘笑得有些轻蔑。   这倒不是因为看不起他,实在是像老祖这样级别的天神,寻常人是根本见不到的!   别说是他见不到了,就连烛龙这种级别,要见老祖一面,恐怕都得打申请!   “别胡闹了,”这时候,烛龙也说:“咱们还是想想怎么对付堕僧为好,我看他能迷人心智,恐怕不是寻常的功法所能应对。”   “这堕僧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他能有这么厉害,那他和这个紫光大王,又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是捉持的人,还是紫光大王的人呢?”   六叔觉得,这些事情不理清楚,去了就等于是送死!   “其实我也是第一回见他,以前,捉持身边似乎并没有这么一号人物,我的感觉,他像是一个糅合体。并不是任何一个单独的个体!”白三娘答道。   “你也不了解?那你还说得好像自己什么都知道一样!”女人的嘴,骗死人不偿命!这一回,六叔算是见识到了!   “我说的那些,都是基于事实作出的合理推测!”   白三娘这时有些尴尬,只好绷着脸说:“反正堕僧和捉持,肯定有关联,至于他和紫金大王,也不可能没联系!否则,他就不会用这种方法把你们困在黑林子里了!”   这话倒是不差,六叔和烛龙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   可有理有什么用?他们这议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什么结果来,堕僧的事,还是一样没有头绪。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所处的桃林,突然起了风,那风和平时的很不一样,特别干净清爽,裹挟着桃林里特有的清香味,倒着实沁人心脾。   这风里好像还带着能量,六叔对这个还不够敏感,不像烛龙和白三娘,这时候已经调整了姿势,专心汲取这风里纯正的能量。   “好好的,怎么起风了?”六叔嘀咕了一句。   他正说着,便看见一个一片祥云从风吹来的方向飘然而至。   那云边上,泛着七彩光,那彩色的边,镶在云上,将那云镶得通透,似和田美玉一般!   六叔正觉得惊奇,便听见白三娘轻呼了一句:“是老祖!老祖来了!”   她激动极了,扭头对着烛龙就说:“这不是记忆里的东西!过去并没有这一段!”   “你是说……这是真的老祖?!”烛龙听了,感到十分诧异。   “对!”白三娘点了点头,紧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到下来,恭恭敬敬地接迎老祖驾临。   而此时,六叔也瞧见,那云上果然有人!   只看一个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老人正端坐在云上,在他的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梳了发髻的童子。   那老人呢,一身道袍,须发花白,气息比他坐的那朵云还要清净,不论是谁看见一个这样的老者,都会认为他就是神仙的!   “老祖!”烛龙这时也跪下施礼。   在神界,老祖是最高神之一,其他的神,见了他都要给他磕头施礼。   六叔和柠儿见他们俩都跪了,哪有不跟着跪的道理?也都立刻跪了下来。   他们虽然没搞清楚老祖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但也跟着白三娘的样子磕头。   “孩子们,你们都起来吧,不必拘礼。”老祖的云一落地,便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他的态度温和极了,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似春风化雨,让人一下子就能卸下心房,放松下来。   “老祖,您怎么会……”烛龙一见他,便忍不住问。   “别急,我来给你讲个故事,等这故事讲完了,你也许就也找到自己想要的那个答案了……”老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望着他们几个,说道。   烛龙闻言,突然心头一踏实,于是点了点头,由老祖引着,他们一行人便朝林子深处走去,最终在一座小亭子里坐了下来。   “大约一百年前,人间恰逢明清两朝更迭。每逢乱世,天下便会横生妖孽,导致人间动荡,民不聊生。”   他们几个一坐定,老祖便看着远处,幽幽地开了口:“当时明朝气数已尽,朝廷兵力集结于辽东,忙着与北方的建州女真交战,无暇再去顾及国内的天灾人祸。”   “有一年,北方战事焦灼,南方与中原腹地却又是洪灾与干旱并存,一时间罹难的无辜百姓以万计!你们帝君在中垣宫中见此情形,便下凡救世,谁知在这人间,却与黑水河的一对蛇兄蛇弟牵扯出了一段公案来……”   。 第九百九十四章:紫光大王   明万历后期至明天启年间,中|华大地气候骤冷。   北方风沙壅积日甚,旱灾逐年增多,农业收成锐降;中原气温与北方农牧带的降雨量也直抵秦汉以来的历史最低点。   黄河以南,大江以北,东连庐、凤,西尽汉、延,幅员数千里之间,饿殍遍地,饥民无数!   那是一段浸透了百姓血泪的灾荒岁月!   一切要从万历二十八年说起。   那一年,浙江嘉兴、嘉善,冬运河冰冻。天露异象,春冬颠倒,四川什邡等地,桃杏竟在冬季盛开。钦天监观得星象气运,大惊,灾难由此解开序幕……   及至万历二十九年,畿辅八府及山东、山西、辽宁、河南等地,荒的荒、旱的旱、霜的霜。河南新蔡,自正月初九起,大雪整整四十日,前所未见。   浙江富阳、杭州,安徽石台,六月寒气逼人,山中飞雪成堆,深山亦然。至七月始热,八、九月仍热如故,人民大病,南方疫病丛生。   到了万历三十年,情况又进一步恶化,时年中原多水,南方多冬雪。气候南北颠倒,湖南浏阳,春大雪,民皆僵死。底层百姓也开始意识到这天气的不对劲,民间众说纷纭,流言直指当时的政局。   时隔一年后的万历三十二年,北京、保定、辽东、山东、陕西、凤阳再次上报严重的水旱灾害,一时间流民无数,对朝廷的不满日益加剧。   第二年,情况变得更糟,全国多水。江苏淮安等县,正月雨雪无数。海南琼山,冬季大寒,百物凋落,六畜冻死。   接下来的几年,全国持续多水。   及至万历三十五年,南北气候再从倒转,陕西西安、凤翔等地,五月申戌大雹。福建邵武,冬十二月,大雪,大树丛竹尽折。南京正月雪后池内冰结为花。安徽太湖,冬,水结冰。   次年秋,物候大乱!自江淮以北如陕西、河南等地,旱魃为虐,赤地千里。上海、江苏、安徽、江西、湖北、湖南、云南各地大水泛滥为灾。甘肃酒泉更是在二月初二日起大雪,降深丈余。河北定襄、山东莒县,秋后桃花开。   天出异象,必有灾祸。   辽东的战事与连年的天灾,本已使百姓的生活难以为继,偏偏这时候,万历帝又废弃了几乎所有的新政,重又横征暴敛,赋税层层盘剥,税使肆虐如故!百姓被逼迫到了爆发的边缘!   雪上加霜的是,万历四十年又是一个大灾年,山东、河南又闹蝗灾蝗。南方大水。河南淮阳正月寒冰,大折树木。江苏淮阴,元旦大雪,深数尺。四月,冰雹大如碗钵,地深五寸;涟水,雹杀麦,四月十六、十七日大雪。河南淮阳,正月雨水,寒冰,大折树木。   面对如此严重的灾情,神宗却依然深居宫中,不肯接见臣子,对一切政事更是毫不关心,百姓终于心冷,多地农民揭竿而起,反抗之声此起彼伏,推翻朝廷的战火遍地开花。整个中华大地,彻底被搅乱,中原大地,竟无一寸安稳之土!   事出必有因,纷繁的乱局背后,冥冥之中,自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暗中操控着一切。   北极大帝在中垣宫中,因不忍百姓受此苦劫兵灾,遂于万历三十六年下凡救世。   世间万物皆有其序,帝君虽下凡救世,可却不能违背天命,插手干预人间气数。因此,他此去只救天灾,旨在查清物候逆乱背后的真相!   然而实际上,生逢乱世,自是妖孽横生,万历三十六年,除了是北极大帝下凡之年,同时也是修行上万年的紫光大王自终南山黑水河而出,入世历劫化龙之年。   紫光大王,原是天地间天生天养的一条紫蟒。   紫蟒难得,且似乎天生带着一些灵根,又生在终南山这样的灵气福地,天长日久,竟多出了一份悟性,开始修炼。   这蟒的修炼,十分辛苦,要经历诸多劫难,才能由蟒变蛟,又要经历更多的磨难,才有可能由蛟化龙。   蛟与龙非常相似,一般全长可达三米有余,个头大的,宽度甚至可超过五六米。   紫蟒因为天生带有灵根,因此他变为蛟的模样很像龙,但角很短,不似龙角那么长、那么漂亮。   他颈子上有紫色的花纹,而且背上还有特殊的紫红色花纹,胸是赭色,身体两肢像锦锻一样有五彩的色泽,长得十分花哨好看。   而紫光大王之所以被称之为紫光,就是因为他背上的紫红在阳光下会折射出金光,真似金龙一般!   蛟的长相没有龙来得帅气,眼睛上眉部份,有突起的肉块在眼睛之间交叉,所以才会被称为“蛟”。   不过这紫光大王算是个例外,他在蛟界,也可以算得上是美男子了!   。 第九百九十五章:下山走蛟   相传蛟龙得水即能兴云作雾,腾踔太空。实际上,他们却与龙不同,只能困守在冰冷的水中。   平时,他们隐于湖泊、深潭、水库、江河支流、地洞之中,基本不会出来兴风作浪。漫长地等待,只因为他们每修炼一千年,便会有一次“走蛟”的机会。而所谓“走蛟”就是蛟沿着江河干流入海化龙的过程。   一般而言,“走蛟”都伴随着狂风暴雨、江河暴涨、洪水肆虐等灾害。   这对凡世间的人们是一场灾难、浩劫,而对蛟本身而言,也不啻为一种严峻的考验,稍有不慎,化龙的过程中他们便有可能粉身碎骨,弥散于天地之间,不复存在……   紫光大王的化龙之路走得并不顺利,甚至还有一些坎坷。   按说它已经近一万岁了,依照每千年一回的“走蛟”机会来看,他早该化龙八九回了!可是,他到了万历年间却依旧是一条蛟!   这世上,万年的金龙好寻,可万年的蛟,除了他这一条之外,就再没见过了!   所以,他那身会发金光的紫鳞,其实并不是什么天生异相,而是因为在这世上的年岁长了,鳞片角质层都跟着宝石化了!   “一条蛟,失败了这么多次,还没有化成龙,怎么还有脸面自称大王?”烛龙听了老祖的讲述,不由嗤之以鼻,觉得这个紫光大王,不过如此!   “哎,你想错了,他可不是一般的蛟!”   谁知,老祖闻言却笑着摆了摆手,道:“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化龙,不是因为他能力不足,而是因为他怜悯陆地上的百姓,不忍生灵涂炭,因而放弃了走蛟!”   “什么?!”烛龙闻言,不由一愣,“如此说来,他倒不是个寻常的魔头!”   “的确,他和其他的蛟都不一样!”   老祖捋了捋胡须,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丝赞许地说:“他虽不走蛟,却并没有放弃修行,他躲在终南山里,经年累月,竟也修出了内丹。”   “虽说我们不是人,但万物有灵,谁都有一颗向善的心。妖精也并非都是坏的!”白三娘这时也说了一句。   她瞧向烛龙,觉得他贵为天神,想法却有失公允!   “嗯,紫光大王曾经的确可以算得上是号人物,他是为天下苍生放弃了一条化龙坦途,转而选择了一条坎坷荆棘的修行路。这一点,当真是有一颗道心!”   老祖话有些感慨,六叔听了心里更觉得疑惑——这紫光大王,分明是个魔,怎么到了老祖的嘴里,倒变得像个正面人物似的了!   “既如此,他自己好好在终南山修行便是,又为何在万历年间选择入世?”老祖的话也让烛龙有些吃惊。   “孩子,他若是有办法,必定不会做这个选择!更何况蛟若是不化龙,最长也活不过一万年。因为万年的天劫,几乎是躲不过去的!”老祖叹了口气,说道:“金蛟自知死劫难逃,迫于无奈这才冒险下山走蛟,这一走,便碰上了下凡救世的紫微帝君!”   “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六叔被他的故事所吸引,连忙追问。   “和金蛟一同下山的,还有他收在身边的一条小环蛇。他修炼了数千年,早已修成人形,就连他身边的小环蛇,在他的提携指点下,也化成了少年模样。”   老祖叹了口气,接着说:“为了将伤害降到最低,金蛟与小环蛇化作书生模样,他们宿在船上,日夜行船,只在需要补给的时候停船靠岸。   他原本是想以这种方式暗暗走蛟,直至入海口,再化成真身,可事情岂能就这样如他所愿?   他虽化了人形,可那船不论走到哪里,哪里便会天雷滚滚,雷霆万钧,掀起滔天巨浪,洪水肆虐……”   “这岂不是违背他的初衷?”烛龙皱眉。   “总不能叫他死了吧?”白三娘有些不满,觉得烛龙未免有些苛刻。   “是啊,”老祖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他自己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走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更不能半途而废。   一旦开始,就必须走完。不论遇到怎样的凶险,都必须往前。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很多蛟,走死在了走蛟化龙的路上。只有少数能力卓越的,才能真正入海化龙。”   “那怎么办?回又回不去,停又停不下,这岂不是无解?”六叔听得入神,不知不觉也陷入到了情境中去。   “是的,这不仅是你觉得无解,当时所有的人,都觉得无解。而紫光大王下山走蛟,其原因,也并非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的。无形之中,一直有一只幕后黑手,别有用心地推动着这一切……”   老祖的话,瞬间把紫光大王的故事,推向了更深处,在场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走进了故事当中去……   。 第九百九十六章:终南往事   一切的起源,其实要从紫蟒九千九百岁的生辰说起。   那时候,他和小蛇银环在终南山的黑水河修炼,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可算得上是神仙般的日子了。   终南山乃九州之险。其脉起昆仑,尾衔嵩岳,钟灵毓秀,宏丽瑰奇,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似龟背般耸立,撑神州于天地。   其间隐士无数,卧虎藏龙,上至太上老君下至全真圣祖,皆是在此修炼得道,最终羽化升仙的。   紫蟒和银环在终南山,不过是最普通不过修行者。就如同一颗埋入了成堆黄金中的细小金石,不细看,根本就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再加上紫蟒生性低调,不喜喧嚣,平常也鲜少结交什么朋友,因此在终南山中,当真算得上是隐士中的隐士了。   那日正是紫蟒诞辰,银环想着大哥已接近寿限,便去外头不知什么地方寻了一颗仙丹来,当作寿礼献给了他。   “大哥,这是丸长生不老丹,听说比那王母的蟠桃更能延年益寿。”银环得意洋洋。   好丹更须宝匣配,为了彰显这个丹药的与众不同,银环特地乔装下山,找人订做了一个纯金镶宝石的匣子来装。那看上去,金光灿灿十分惹眼。   他自以为这份寿礼紫蟒定会满意,孰料紫蟒看了,却只是淡淡一笑,便放在了桌上,再没有打开过。   “大哥不喜欢?”银环见他如此,不由失落。   “你这丹药是何处得来的?可不要惹了灾祸才好!”紫蟒知道自己这个小阿弟素来活泼,最喜在外结交朋友,因此不免担忧。   “不过一颗丹药而已,能惹什么灾祸?大哥,我看你就是太小心了些!总是这么畏首畏尾的!”   银环自然不以为意,自己拾了张凳子坐下,一边啃着桌上盘子里堆着的野果子,一边摆手说道:“啊呀,大哥!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这是我替别人做事换来的,正常所得,哪会有什么问题!”   “做事?你方才说这丹药贵重,可此时却又说替别人办了一件事就换来了,岂不是又太轻易?”   紫蟒皱着眉头,显然对银环的说法有所保留。   知弟莫若兄,对于银环这家伙的性子,可以说这整个终南山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他了!   “啊呀,大哥!你能不能别老这么疑神疑鬼的?这就是一颗补药,是我从上善池那里的一个隐士那儿弄来的!”银环知道这事瞒不过,只得吐了实情。   “上善池?那是凡人修行的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去招惹他们吗?”紫蟒闻言更生出几分忧虑来。   “大哥,这凡人怎么了?我又不是害人,与他们也没什么利益冲突。我就不明白了,为何你总是对这种无伤大雅的交际如此戒备?”在紫蟒面前,银环一向任性。   “你难道没听过‘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话吗?人心难测,你我既决心修行,就应当离这些世俗纷扰远一些……”紫蟒叹了口气,言语之间却多有保留。   “大哥,我……”银环听了这话,无奈极了。他刚想上前辩解两句,不料却看见有人从外头跑进来了!   “大王!大王!外头出大事啦!外头出大事啦!”是鲶鱼精,他一路狂奔进来,气都没喘匀就急着汇报。   他们的洞府在水底。这黑水河里所有成了精的水产,上至鲢鱼、黑鱼,下至虾米、海草,全都受紫蟒庇佑,唤他一声“大王”。   这一声“大王”,实际有名无实,紫蟒并不真的统御它们,它们也并不真的为他马首是瞻,一切不过是一个尊称罢了!   “你不要急,外头出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来。”紫蟒见它火急火燎,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来,说:“是哪个外头?咱们河里,还是岸上?”   “不是,不是咱们河里!”鲶鱼精接过水顾不上喝,直接摇着手说道:“这事要说是岸上的,倒也不完全,和咱们也算有关系!”   “啊呀,你这个鱼精,说个话啰里八嗦的,不能不卖关子么?”银环可没有他大哥那般沉得住气,不等他说清楚,就横插了一句进去。”   鲶鱼精听了这话,咂吧了一下自己的阔方嘴,这才说道:“小哥,你可真是个急性子!就不能让我把这口气喘匀了?是上善池那边!那池子里的那个龙头,嘴里不是一直叼着一颗珠子么?”   。 第九百九十七章:泼天大祸   “对啊,是有珠子,怎么了?”银环点头催着他往下说。   “怎么了?嗬!那珠子不见了!就今早的事,斗姆殿的道士们做完早课,和往常一样去池里取水,结果低头一瞧,嘿,你猜怎么着?”银环说得一点儿不假,鲶鱼讲话,最喜欢的就是卖关子!   “怎么了?”虽然很无奈,可紫蟒还是配合地应了他一句。   “没了啊!那珠子没了啊!池里的水跟疯了似的涨,没一会儿就溢出来了,止都止不住!”鲶鱼精兴奋极了,唯恐天下不乱。   他自然是当作一桩奇事讲的,可紫蟒兄弟俩听了这消息,各自表现出的神情就颇有些耐人寻味了!   “龙口的珠子没了,这可是件大事。”   紫蟒的神色凝重极了,他望着银环,说道:“这龙口之所以每日都会源源不断的涌出水来,形成这一汪池水,全因它乃终南山最大的泉眼,下头连通着九州大陆所有的水脉。这珠子,就如同一个水囊的塞子,如今塞子不见了,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管他是什么事情呢!大哥,反正这与我们黑水河又没什么关系!”银环听了这话,不以为然。   “糊涂!”紫蟒闻言白了他一眼,才说:“怎么会没关系?这珠子没了,不仅是咱们终南山,这世上所有的湖泊河流都要受到影响,每一个生活在水里的,都要受到波及!又怎么能说没有关系呢?”   “没、没那么严重吧?”银环闻言,表情很奇怪。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嘀咕道:“不过是一颗珠子罢了,能有这么大的作用?那不行,就找人在做一颗,放进那龙嘴里去便是了!”   “你以为这事情能这么简单?”紫蟒听了这话,不由摇头,“这是太上老君施了法的珠子!相传这珠子天生蕴藏这巨大的能量,乃盘古大神的一个指节所化,故而才能镇守住这方泉眼,保天下风调雨顺!如今这珠子不见了,若不及时追回,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紫蟒这话一出,银环的心上不由“咯噔”一下!   他实在不敢告诉自己的大哥,珠子消失不见的这件事,自己也有份参与!   当时别人只说想要这颗珠子,却压根儿没和自己提过,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珠子,实际上竟有这么大的用处!   “阿环,你可有话对我说?”   鲶鱼精离开后,紫蟒望着银环,突然就开了口。   银环心里正暗暗琢磨这事,一听大哥叫自己,背后不由一激灵。   “大、大哥,我没什么要说的啊。”他有些尴尬地笑着,一心想着要将事情遮掩过去。可紫蟒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被人糊弄过去的?   “你当真没什么要和我说的?”紫蟒眸光一沉,语气登时就严厉起来,只见他拿起桌上那装了丹药的金匣子便质问道:“你还不要和我说实话吗?你这丹药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我……”银环自以为遮掩得很好,不料却早已被紫蟒看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阿环,你真是好糊涂!”紫蟒见状打开金匣,取出那可丹药放在银环眼前,说道:“这不过是一颗街面上随处可见的大补丸,你却鬼迷心窍,着了别人的道,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什么?!”银环一听这话,连忙取过丹药,放在鼻下闻了闻,发觉果然是那大补丸的味道,顿时气得捶胸顿足,“这老泼皮,竟敢骗我!”   “犯下此等大错,你还不要实话实说吗?”紫蟒见他如此,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拍案喝了一句。   “大哥!”银环见他动了真怒,哪里还敢多说什么,立马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我也不知道他会骗我,那老泼皮说,只要我去把那龙口里的珠子取出来,他就把灵官殿金身里的仙丹拿出来给我!”   “这么说,果真是你?!”   紫蟒闻言哪里还坐得住?他腾地站起身,指着银环便骂道:“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这条蛇,当真是胆大得很!灵官殿金身里藏的仙丹也敢惦记!你可知道那仙丹是何物?那是西王母赐下的不老丹,你我这样的,有何功德配享?如今你贪心闯下这样的泼天大祸,可如何了得!”   紫蟒从未如此声色俱厉过。震怒之下,他感觉一股急血上涌,喉咙里干干地发紧,就差被气得喷血了!   银环此时知道自己有错,也是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跪在地上瑟缩着,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 第九百九十八章:补救   “平常就叫你不要存那些痴心的妄念,要潜心修行,不要整天跑到外头去厮混,你就是不听!如今闯下这样的祸事,累及的不只是我们,更是这天下苍生,你要如何弥补啊?”紫蟒怒气难消,只感觉心里也完全没了主意。   这样的事情,他虽活了九千九百岁,却也一样从来没见过!   “可至少……这手里的仙丹是假的……”银环委屈巴巴地望着大哥说道。   他的模样,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紫蟒已经数百年没见过他这副神情了。   “嗬!”紫蟒被他的话气得苦笑起来,他闭着眼冷静了半日,才说:“你这几百年,是越发不听我的话了。也罢,是你现在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这件事,也算是因我而起,我会陪你一起去把那珠子追回来。等这事情了了,你我兄弟就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吧!”   紫蟒这话并非一时的气话。说罢,他便转身折回屋里去了。   银环见他要走,连忙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急嚷道:“大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这回真知道自己错了!你别不要阿环!等这事了结了,阿环以后没有你的命令,再不出黑水河了!行么?”   一听紫蟒要与他割袍断交,银环是真的怕了。他几十岁开始就一直跟在紫蟒身边,这上千年的情分,比亲人还要亲。在他心里,紫蟒就是他的家,他在哪儿,他的家就在哪儿!   “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以后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说着说着,银环哭了起来,他抱着紫蟒的大腿,泣不成声。   他像只无家可归的小兽,低低地伏着,看着无助又可怜。这一哭二闹的,紫蟒气消了大半,心也渐渐软了下来!   “你要真的知错才好!你本性纯良,耳根子却软,我不让你出去交际,也是怕你被有心人利用,并非是有意要控制你!”终于,紫蟒叹了口气,将银环从地上拉了起来,扶着他的肩头说道:“别哭了,追回珠子要紧。你快跟我说说,究竟是什么人骗了你?那人现在何处?”   银环见紫蟒已经原谅了自己,这才起身,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说:“那老泼皮就住在上善池附近,我去过他住的地方,就在灵官殿不远处的破庙里。”   “既如此,那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破庙找他,把那珠子要回来!”紫蟒闻言拉着银环就往外头走。   他心里虽觉得骗子既有心骗人就绝不会待在原地等人去抓他,但还是不死心,侥幸地希望那骗子仍旧在那里,珠子也仍旧在他的身上!   紫蟒的愿望注定要落空。   骗子又怎么可能在得手后还傻愣愣地待在原地?   当他们赶到破庙的时候,那里早已人去楼空,除了满地的杂草,再没有其他!   这里看起来荒废了很久,并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这叫紫蟒心里感觉空落落的,周身有种受挫后的茫然无力感。   “怎么会这样?!他跟我说他要这颗珠子就是拿来收藏的!”银环一进破庙就是一通搜寻,随后绝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里一看就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你实在太大意了!”紫蟒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银环,问道:“除了这里,你对他还知道些什么?他有没有别的去处?”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银环目光呆滞地喃喃着,“是我该死,是我该死……”   被骗以后,他显然已经六神无主。这没出息的样子叫紫蟒愈发怒其不争!   “站起来!瞧瞧你这是什么样子!”紫蟒忍不住冲他嚷了一句:“遇到问题就解决,做错了事就改正,闯下了祸就应该想办法去弥补!这样窝窝囊囊的,算什么大丈夫!”   紫蟒这话相当提气。银环听了,心里好受了很多,但人却并没有立刻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弥补?我上哪儿去找他?”银环懊恼得恨不能杀了自己,抱着头说道:“我和他也是在别人的酒席上认识的,只觉得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根本就没想那么多……”银环嗫嚅着,全没了往日背着大哥推杯换盏时的意气风发!   “酒席!嗬,真不知道你是背着我吃了多少的酒席,交了多少这样要人性命的朋友!”紫蟒望着他这窝囊的模样,心里气得要发疯,可表面上却还在拼命克制,只是别开脸陷入了沉默。   大哥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银环总觉得特别怕人。他不敢再张口,只是低眉顺眼地陪着。   。 第九百九十九章:山鬼的席面   对银环来说,自己的这个大哥,一直是自己追赶的目标。然而虽然努力追赶,可他却似乎永远也追不上,大哥的形象如此高大,他总是须要仰视才见!   时间一点一滴地溜走,破庙里流动着悲伤,懊恼与愤恨交织,比这世间最锋利的刀子更能诛心!   银环在这样长时间的静默中渐渐放空了自己。他什么都不想了,甚至还自欺欺人,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他们两个都在梦里,只等梦一醒,一切就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你在什么人的酒席上遇上他的?你带我去,说不定,我们不清楚,他清楚!”终于,紫蟒还是长呼了一口气,再次开了口。   “我是在……”银环闻言刚想回答,突然却又住了口。   “在哪里?说啊!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越久,这珠子流出去的可能性就越大,到时候就真的找不回来了!”紫蟒见他还在躲闪遮掩,忍不住拔高了声调。   这一吼,银环也不敢再遮掩,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我、我是在山鬼的席面上认识他的。”   “你说什么?!”这个答案,彻底让紫蟒气炸了!他伸手指着银环的鼻子,一张脸涨的通红,手抖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和他们打交道,可我觉得他们真的不是什么坏人,他们只是长得……”银环知道他肯定是气坏了,于是连忙起身出言解释。   可他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紫蟒不由更气了!   “他们不是坏人……”紫蟒重复着他的话,随即冷笑道:“她们是妖!是专靠美色吸取男人阳元的女妖!你竟然是非不分到如此地步,到现在竟还在为他们说话!真是可悲、可叹!”   事到如今,紫蟒才算彻底明白了这件事里的前因后果!那些山鬼,他之所以一直反对银环和他们来往,是因为他知道他们背后是谁!   这些年,阿修罗一直想尽办法要拉拢紫蟒进入他们的阵营中去,可无奈他一心向道,对他们一直都是不理不睬。捉持为了得到他,只得换了计策,改用美人计,派了数十个山鬼,假意学道伺机接近他!   捉持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却不料紫蟒坚定,压根儿就是铁板一块,丝毫不曾给过山鬼们机会。受了挫的山鬼们,只得再次改变计划,从紫蟒身边的银环入手,这才被他们找到了突破口!   “她们从来没有害过我。这一次的事,其实也不能怪她们。”银环在美女的面前,智商实在不太高。   “她们是阿修罗!”紫蟒闻言忍无可忍,对着他咆哮起来:“你简直不可救药!难道你还没明白?这珠子,现在已经落到阿修罗的手里去了!”   阿修罗自有他们的打算。   管它什么盘古还是女娲,他们并不真的在意那么一颗小小的珠子。他们在意的,从来都只是紫蟒。   当银环带着紫蟒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山鬼们的脸上并不见丝毫惊讶。一切,都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他们手里捏着盘古的指珠,自然是志得意满的。而紫蟒在他们面前,几乎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瞧瞧,这是稀客、贵客来了!”山鬼貌美,个个娇艳明媚。为首的那个,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色,是腐骨的毒药。这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是连画上都不敢这样去画的。莫说她蓦然一笑之时的百媚之姿了,哪怕只是她板着面孔发怒的时候,寻常人看她一眼,也会立刻骨肉皆酥,为之倾倒。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美人,偏偏在紫蟒这里全无半点用武之地。   你说他是不解风情也好,说他是定力超群也罢,紫蟒的不近女|色,他的心里只有道!   “把指珠交出来!”紫蟒冷冰冰地望着她,眼中除了愤怒再看不到其他。   “大王果然是聪明人,”为首的山鬼冲他娇笑着,随即款款走下高台,一步三扭地游到了他的身边,“我们要那珠子也没什么用,如果你肯答应我们的条件,这珠子,不消你开口,我们就会立刻双手奉上的!”   她一条玉|臂软软地搭在紫蟒的肩上,那心口明晃晃地对着他,恨不能直接贴上去,当即就可与他合二为一。   这场面,实在算得上勾|人神魂了。   若是换个人来,看见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没了定力和理智,也是在所难免。可偏偏紫蟒就是不领她的情,只见他伸手,一把便将她的胳膊拽开,随即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都是嫌恶之色!   他皱着眉,正欲开口叫她自重些,不料却被银环抢在了前头!   。 第一千章:斗智斗勇   “果真是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骗我?!”   银环从没见过山鬼的这一面,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他长得也算斯文帅气,可却从未见过山鬼这般讨好!   所谓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可这银环,却像是痴傻了一般,只气呼呼的,觉得自己不被当回事,像傻子似的叫人轻贱了!   “你们真的是故意设计,就是为了让我闯下大祸,好引来我大哥?”   在此之前,他还一直心存侥幸,期望着这一切不过是大哥多疑多虑,冤枉了她们!可现在看来,终究是他自己幼稚了!   山鬼听他开口,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讥笑,但却没有继续搭理他,只是望着紫蟒说道:“山山仰慕大王多时,若大王愿意投入捉持大人门下,山山从此以后便是大王你的人了……”   说罢,她再次主动出手,将紫蟒的胳膊直接放到了自己纤细的腰枝上。   这是正大光明地引|诱,暗示意味浓烈得不能再浓烈了。   银环一直以为这些山鬼似仙女般温柔出尘,却不料此刻她与勾栏瓦肆中的那些女子竟毫无差别,这让他难以接受,感觉自己的认知碎了一地,拼都拼不起来!   他毕竟年轻气盛,被这样愚弄欺侮,岂能就这么算了?   只看他捏紧了拳头,从袖子里抽出他的折扇便要打过去,谁知就在这时,山鬼中与他最为交好的兰若却跑了出来,一把按住了他抓着折扇的那只手!   “这是他们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吧!”兰若笑着,说:“环郎,我们去席上吃一杯好酒,如何?”   兰若长得十分娇俏,与那山山并不是一种美,可却一样美得摄人心魄。她不过一句软话,银环就又没了耳根子,真跟着她走了!   “嗬!”紫蟒见状,不由冷哼一声,随即推开山山,嘲讽道:“你们就是用这些下作肮脏的手段笼络住阿环的,是吧?”   “说什么下作?他们可是两情相悦的。若大王愿意,那我们也可以同他们一样。”   山山的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被他推开却依旧死缠烂打地贴了上去。对于紫蟒,她完全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大王,管他们的事做什么?你不要珠子了?”她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又说道。   “你说那珠子在你那里,那你总也要让我先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吧?”紫蟒见甩她不掉,干脆换了策略,假意做出让步。   “大王不相信我?”山山见紫蟒似有所松动,心里高兴极了,可表面上却做出了不悦的表情。   “你不要‘大王’、‘大王’地叫我,以后你叫我紫蟒便是。”紫蟒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道。   两个人逢场作戏,靠得全是演技。而紫蟒平常虽然不喜玩乐,但关键时刻,演技还是过硬的。山鬼一天他这么说,神色顿时快活起来!   “紫郎,这钟南山上,人人都说你是最不解风情的一个,可我现在看来,倒不是这样了。”山山笑着,两只手不动声色地在他腰里捏了一把,继而笑得更欢了,踮着脚贴他耳畔便娇声夸了一句:“紫郎好腰力!”   这话叫人脸红心跳,可紫蟒听了却直犯恶心。他实在没想到,这山鬼不仅是个工于心计的女妖精,同时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女牛芒!   这一下,要回珠子这事,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才是,如若不然,稍有不慎,只恐他自己也要被搭进去,叫她吃干抹净了不可!   “紫郎,这珠子此刻就藏在我的身上……”   山山的唇就贴在金蛟的耳边,语气极尽魅|惑。   温柔乡里这点事儿,她是行家。   金蛟在她的眼里,就是一只小白兔!   “不若我们到后头去戏耍一番,我也好将那珠子脱出来给你看看?”只见她眉尾一挑,再下一城,眼中的暗示意味再浓重不过!   都说色令智昏,她这么性急,看上去这似乎的确是紫蟒夺回珠子的好时机。可要他与这女妖精单独相处,还真不是件简单轻松的事!   “我们这才头一回见面,你就邀我单独去内室,恐怕不太妥当吧?”虽然想好了要将计就计,可斗争了半天,紫蟒在这女妖精面前还是怂了。   “紫郎真是白生了这样一副好皮囊,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他这一本正经地尴尬让山山不由地笑了。   这世上的男人,她睡过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想他这样的“极品”,她倒当真没有见过!   一转眼,一千章了,有点激动,这背后是五百个日夜的耕耘,感谢大家的一路相伴,你们的支持给了我前进的动力。希望未来,我们仍可以一起成长,谢谢!   。 第一千零一章:曼殊沙华   “以往男人们见了我,都恨不能马上扑上来,紫郎你倒好,我这样三番四次地邀你请你,你竟还嫌弃我不够稳重!”   山山嘟着嘴佯怒,一双眼却如丝般妩|媚。   “我何时嫌弃你不够稳重了?”紫蟒无奈。   他口是心非,都说不要和女人比第六感,这话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你就是嫌弃!”山山见他态度还算不错,又开始故意拿话激他,“你要是不嫌弃,那就与我一起到后头去。要不然,我可不信你这鬼话!”   说着,她便有些突兀地伸手在自己胸|前放了放,似乎是在暗示珠子就被她藏在那里。   她的心口一片雪白,似糯米糍一般。   在她这样疯狂暗示之后,紫蟒终于如她所愿,把他的目光放到了她想让他关注的地方去。   “她能把珠子藏在哪儿呢?”他暗自思忖,一双眼睛久久地停留在她的心口,看得都快发直了。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山鬼们能够成为捉持的得力干将,不是没有道理的!   多少别人怎么办都办不成的事,多少别人啃都啃不动的硬骨头,到了她们这里,全都不过是手指头勾勾的事情罢了!   “走吧!”山山见他眼睛发直,觉得时候到了,便深处玉指,轻轻勾住他的腰带,径自带着他往后头走。   她笑得得意,在她的眼里,紫蟒俨然已经是囊中之物!   紫蟒见状,知道今日若不将眼前这娘们儿搞定,盘古指珠就休想拿得回来,因此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她往里走!   不过,他在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等他们二人落了单,他定要好好探探这妖精的虚实,速战速决,一定要把这指珠给夺回来!   当然,紫蟒心里是这样想,山山的心里想法也未必简单。   却说这两人旁若无人地撇下旁人,径自绕过屏风出了大厅,又穿过中庭,很快就到了另一个套院之中。   这个套院,比前头冷清了许多。布置得虽然精致,可却一个人都瞧不见,整个院子里只剩下他与山山两个!   这正是他下手的好机会!   紫蟒虽然不喜欢乘人之危、恃强凌弱,但这些山鬼着实可恶,捏着全天下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他们不仁在先,也就怪不得他紫蟒不义了!   他有意落后了山山半步,瞅准了时机就要动手,不料他这手掌才刚抬起,还没来得及出手,山山却像是背后也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在厅前停了下来,转头看他!   “怎么了?”她的眼神怪怪的,紫蟒只得仓促收了掌力,将手放在头上装作正在整理头发的样子。   “紫郎如此心急?在这里就忍不住了?”山山笑得戏谑,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你长得漂亮呗!”紫蟒夸得很生硬。   他是想投其所好,麻痹这个女魔|头。谁知山山对他这话,却没什么回应。   “紫郎,我们大人在这里等候你多时了。”山山突然收了此前的风|骚之气,说罢便一伸手将门推开了,丝毫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你们大人?捉持?!”紫蟒心中暗叫不好,直觉自己中了圈套。   “紫郎既有心要回珠子,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与我们大人去谈的。”山山笑了笑,随即摊开手掌做了个“请”的动作。   事已至此,为了指珠,不管里头是刀山还是火海,紫蟒都只得硬着头皮往里闯。   他不由又望了一眼山山,这时才突然明白,她方才的一切主动生扑,都不过是为了试探!   厅里头,一个长相比女人还阴柔俊美的男人正坐在太师椅上看书。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乌黑发亮,想一道墨色的瀑布,与他那一身玄衣融为一体,将他那张略带些惨白的脸完全吞噬在了黑暗里!   他的玄衣上,开着朵朵曼殊沙华,每一朵都红的鲜血淋漓,一直延伸到地面上,仿佛踩进去便会走入地狱……   这样阴邪的男人,紫蟒这辈子的不曾见过。他一踏进这间屋子,便感觉到屋中气温陡降,周身不由一凛!   而那个男人,就像是这一屋子阴邪之气的来源,一切都是从她身上发散出来的。他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冒着阴气,像是来自阴界、   要说他是鬼,他也只比人多这么一口气了!   。 第一千零二章:别无选择   “听山山说,你有事情要和我谈。”   紫蟒一进门,那男人就率先开了口。   然而他并没有放下书,也没有抬头望紫蟒一眼。这场面叫紫蟒这样的老江湖都不免感觉到紧张与尴尬。   “你觉得你凭什么和我谈?”   不等紫蟒想好该如何回答,那男人又阴声阴气地开了口:“这珠子的确在我的手上。可我捉持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要想拿回珠子,那总得拿些东西来换,要不,我岂不白忙活一场?”   “那你想要什么?”紫蟒见他还算直白,也开门见山地问。   “我要的,你未必给得起!”捉持闻言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其实你别无选择。就在这珠子被你的好兄弟阿环拿走的当下,我已经给你们安排了好几个人证。恐怕这个时辰,你们兄弟二人偷盗指珠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终南山了吧!”   “你说什么?!卑鄙!!!”紫蟒始料未及,胸口顿时怒火中烧,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   “嗬,你今日只要从我这扇门里走出去,就会即刻成为众矢之的。谁都知道,你兄弟银环是个没脑子的!无论他做什么,都一定是受了你的指使!你最爱惜的名誉,只怕是保不住的!”   捉持笑起来的时候,令人不寒而栗。即使他的脸上带着笑意,他的眸光却始终是冰冷的!   “你究竟想怎么样?”紫蟒闻言忍不住咆哮,“我来这里,从来不是为了什么名誉。这指珠关系到天下苍生。你这里取走指珠半日,在人间就可能洪水肆虐数月,你这与屠杀有什么分别?”   “人命本就如蝼蚁草芥,死几个便死几个,有什么大不了的!”捉持不以为然,冷笑道:“这天地间,自有他的秩序,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人一年十二个月,要吃下多少鸡鸭鱼肉,它们就不是生灵了?人又几时在意过他们的死活?”   “你这是歪理!”紫蟒闻言立刻驳斥道:“你引发的灾难,害死的人,那都是人祸,并非天灾!也不能拿这自然中的定律去移花接木!”   “此言差矣,这不是我引发灾祸,而是你的好兄弟银环干的。换言之,一切皆因你而起。”捉持纠正道:“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是你的固执引发了这一连串的灾难。”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众生?”与捉持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然而,紫蟒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要真像自己说得那么大义凛然,那就下山走蛟,化成真龙。”终于,一切切入了正题,捉持将手中的书卷扔到了桌上,望着紫蟒说道:“我要的是一条真龙!”   “什么?!”紫蟒闻言心头不由一颤。   “只要你肯下山走蛟,我就把珠子还回去。”捉持的眼睛黑得望不见底,里头封印着万年的寒冰,“其实你没得选,现在人人都知道是你偷了珠子。坏事的腿脚,总比好事跑得利索。就这一会儿的工夫,只怕上至天庭,下至地府,这天地间,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相信你是无辜的了!”   “只要我下山走蛟,你是不是就一定会信守承诺,将珠子还回去?”紫蟒眸光一沉。   “我捉持虽是阿修罗,却并非出尔反尔的小人。你何时走蛟,我便何时还珠,你若现下即刻走蛟,我便现下即刻还珠!”捉持笑眯眯地抬手理了理袖口,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令人厌恶。   “好,希望你真能如你所说,将珠子还回去!”紫蟒闻言,终于点了头,“我现在就下山去,你将指珠交与银环,我在山门下候着,他一将珠子安回去,我便走出山门,一路向东,决不会还!”   紫蟒心里自有自己的打算。   他知道走蛟会给人间带来怎样的灾祸,他也知道走蛟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可阿修罗步步紧逼,他防不胜防。此番若自己不下山去,只怕日后他们还会想出更卑鄙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到时候,只怕殃及的无辜只会更多!   他在下山的那一刻,便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只是却不知道,他的义弟,这时候已经深陷捉持的陷阱里,无法自拔了!   有的时候,人算不如天算,算到极致,也始终还是差那么一口气。而银环,就是那口气!   。 第一千零三章:风雨交加   那一夜,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钱塘江潮水暴涨,已成洪灾之势。   紫蟒见状,不忍继续向前,于是他们兄弟俩靠了岸,在江畔的野树林里随便寻了一个地方过夜。   再往前不远,就是金陵地界了。过了金陵,就能入海了。   其实算算,他入海也就是这一两日的事情。只要过了这一劫,他就能化身飞龙了!   那时节,北极帝君正在金陵。   他在那里,是为了阿台,也就是白三郎,云天的前世。   那时候,紫蟒虽然还没有到金陵,可是气运已然先行,北极帝君早已发觉了这其中的不寻常,因而已经提前疏散了百姓,又带着义士们一起去筑堤坝,在江两岸都筑起了高高的防洪堤。   但纵使有堤坝,要挡住走蛟引起的滔天巨浪,根本是杯水车薪!   北极大帝这时已经暗自打卦,知晓了这场祸事的原委,因此心中也有了打算——若是这恶蛟伤人,他必要将它挫骨扬灰!   帝君不知这场走蛟之中的原委,为了百姓,作此打算,实属正常。殊不知此时的紫蟒其实也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大哥,你想好了吗?到底选谁?”夜雨中,银环很狼狈。他身上的衣衫全都湿透了,头发也混乱地耷拉在脑门上,可这些,却都不及他心里的糟乱!   今天晚上,就是最后期限。不论如何,他的大哥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在修罗和正道之间,再没有躲闪的余地!   “大哥,我觉得,阿修罗的那位大人说话很中肯。他既然这样说,就一定有对策!”银环见大哥迟迟不说话,便又劝了一句。实际上,跟着阿修罗走,也是他们如今唯一的出路了!   可惜他好话说尽,紫蟒却迟迟没有表态点头。   “阿环,不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与阿修罗为伍!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终于,紫蟒开了口,他转头望向银环,正色说道:“永远记住这句话,不可与阿修罗同流合污!这是我们的底线!”   “大哥,底线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为什么还不明白?这一路生灵涂炭,天界是不会放过我们的!”银环闻言有些绝望。   “不论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们,我宁愿死,也不愿没有底线的苟活!”紫蟒看着他,目光灼灼,“我绝不与修罗界同流合污,你就是再劝上一万次,结果也是一样!”   “可是,你这样会死的!”银环急得要命,想来想去,忍不住说:“捉持大人给了我一种药!说你只要吃了,就算不走完全程也不会死!要不然……”   “住嘴!”紫蟒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此生绝不与阿修罗为伍!”   此时,风雨越来越大,紫蟒兄弟俩,完全泡在了雨水里,湿的像两只落汤鸡。   “好好好,”银环见大哥不肯听他的,只自己理了理头上的湿发,然后换了话题:“那我们总应该找家客栈投宿吧?你看看这身上湿的!”   “我们本就是水里来的,天天都泡在水里,你还怕水?”紫蟒瞧着自己这个义弟,着实有些无奈。   “啊呀大哥,我知道,”银环见他又要开口教训自己,连忙抢在他前头开了口,“你不是不想住,你就是怕,我们俩一旦住店,对百姓的波及会更大,对不?”   “你既然知道,还有什么可抱怨的?”紫蟒问。   “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样处处为别人着想,天界怎么也没人顾惜,也没人搭救!”银环有些纷纷不平。   他们兄弟俩,也是正儿八经修道的,水底的洞府里,也供了三清。   平时虽日日上香供奉,但不见三清显灵,可他们又觉得这神虽不言,心却敞亮,得失功过,自有一本账。   可如今,他们被逼迫到这种地步,正式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可神还是一样没有出现!   这,就不由让银环有些意难平,觉得他们兄弟俩,早已被神抛弃!   “兴许这就是天界给我们的考验吧!所谓劫难,既是劫,也是考验,扛过去了,就不一样了!”紫蟒依旧乐观,他相信,只要自己没有行差踏错,上天自会庇佑!   “那也得抗的过去!”银环低声喃喃,顿了一会儿才说:“要不然,咱们闯过去得了,一咬牙、一跺脚,化身成真龙,不好吗?”   “这一带人口密集,我们避无可避。我不想造杀孽!如果为了自己活命,就选择生灵涂炭,我宁可去死!”紫蟒叹了口气,说:“阿环,你不必劝我,等过了今晚,你我便分道扬镳吧!”   “为什么?!”银环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   “我已算得,金陵有我的生死劫,你走吧!我不想连累你!”紫蟒神色平静,那一晚飘摇的风雨中,银环郎君在他眼睛里看到了“视死如归”……   。 第一千零四章:慌了   “师兄你是不是算到了什么?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银环有些害怕,他抓着紫蟒,手有些颤抖。   “阿环,师兄把内丹给你,你拿着内丹,回黑水河修炼吧!”紫蟒拍了拍义弟,说:“一定要和阿修罗断干净,明白了吗?”   “不、不!”银环一听这话,哪里还受得了?当即大吼起来。   “阿环,你听我的,”紫蟒抓住他的肩膀,正色说道:“金陵那一关,我过不去,但内丹,不必跟着一起毁掉……”   “够了!金陵我去定了,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一定要跟你一起扛!!!”   银环咆哮,他有些失控,根本不能接受自己大哥会死的现实……   “老祖,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六叔听到这里,不知为什么,整个心都被揪紧了,揪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激动过,那种感同身受似的心如刀割,让他摸不着头脑!   “后来……”老祖见他问,不由深深地瞧了他一眼,然后才说:“在金陵,发生了一场恶战。”   “是北极大帝和紫光大王两个打起来的?”烛龙做出了合理推测。   “嗯,”老祖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紫光大王其实无心恋战。他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偏偏,银环蛇不这样想。他们断断续续,几次相斗,闹了三天三夜!”   “竟打了这么久……”白三娘这时也插了一句。   “是啊,期间他们也曾停战,紫光大王也主动找了北极帝君和解,但这一切最终被银环蛇的冲动给破坏了!”老祖叹了口气,接着说:“时也命也,一切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   “当时究竟出了什么事?”故事越往下听,六叔越不能理解紫光大王入魔的原因。   他私心觉得,这紫光,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道心坚定的修行者,不仅合格,而且优秀!   “银环以为自己的义兄被抓,一时冲动,抓了一个人质,以那人的性命相要挟,要北极大帝放人。北极大帝见他如此冥顽不灵,一错再错,便动了杀心!”   “紫蟒见银环又闯了祸,连忙向北极大帝求情,希望他能网开一面,让自己来处理,”老祖说着,又瞧了六叔一眼,然后才说:“但这一次,北极大帝没有顾念,他还是下了杀手!”   “所以银环死了?!”六叔激动起来。   “是的,他死了,他死的时候,还把手里的人质,一起弄死了!”老祖点了点头。   “这银环蛇怎么这么坏?”白三娘一听这话,忍不住骂了一句,道:“以我对帝君的了解,如果他不横插一杠子,帝君一定已经替紫光大王想好了出路!”   “是的,原本一切已经商议妥当了,北极大帝已经决定要将紫光大王收入门下,带他修行,免他走蛟之苦。”老祖说道。   “这是大机缘啊!”烛龙一听这话,忍不住感慨。   北极大帝位列四御,若能入他的门下,就意味着一只脚已经踏入了仙界!   这样的机缘,别人求都求不来!   “银环死了,那紫蟒呢?他就是因为这件事入的魔?!”六叔只问。   他这个时候,情绪激动极了。就好像,自己就是当事人一般!   “紫光大王心中并非没有执念,他在修炼上始终无法突破,就是因为心有执念。而他的执念,就是他的这个义弟!”老祖长叹了一口气,慨叹道:“银环一死,他就彻底崩溃了!当即化身为蛟,翻江倒海,一夕之间,水淹金陵,造下杀孽无数……”   “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白三娘听了这话,心中也不免跟着感慨。   “那老祖,这和堕僧有什么关系啊?”小狐狸阿柠在旁边听了半晌,忍不住问。   老祖见她一双眼睛忽闪着,伶俐可爱,便冲她淡淡地笑了笑。   “银环死后,紫蟒受不了刺激,一夕疯癫入魔,从此与天界为敌。北极帝君与他相斗,耗费了一番力气才将他赶走。洪水退却后,还是为银环蛇,和那个无辜的可怜人收了尸!”   “当时北极大帝因觉得这人的死,自己也多少有些责任,便从银环蛇的内丹中取了一部分能量用来给那凡人聚魂。随后便将那一抹气息种于易县河道口,任其生长,只待树百年后再造人格……”   老祖说这些话的时候,六叔听得呆了!   易县、河道口、那抹龙气……那不就是——他自己?!   “老、老祖,你、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我和这银环蛇……我们……”六叔简直有些惊慌。   他语无伦次,几乎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在敦煌时,已经知道自己当年被重塑时,曾借过蛟龙的一抹龙气,但那时他师兄可没告诉他,那蛟龙竟然是——银环郎君!!!   。 第一千零五章:一半   “没错,当初为了让你续命,他们的确借了一抹银环蛇的内丹之气。”   老祖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北极大帝原以为银环蛇已经死透了,却不曾想,后来阿修罗来给银环蛇收尸,拿走了他剩下的一半元神。”   “你说什么?!”这下六叔直接跳了起来,一抬手指着黑林子的方向,问:“所以那就是堕僧?堕僧就是银环蛇?!”   “也不能那样说,”老祖摇了摇头,示意要他稍安勿躁,紧接才说:“堕僧的元神,至少有一半属于银环蛇,至于另一半……”   “另一半是洛克白?”白三娘闻言分析道:“银环蛇的内丹一分为二,一半在青山这里,另一半在堕僧那里!”   “然后捉持用洛克白的良知给堕僧填了另一半的窟窿。”烛龙这时也说了一句。   “没错。”老祖这才点了点头,说:“堕僧就是捉持创造出来的怪物!”   “那紫光大王这个魔头,他现在到底想要做什么?”六叔这会儿心里慌得很。   他总觉得,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紫光大王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究竟所求为何,他想不明白。   “老祖,紫光把一股魔气注入了倪曼腹中。”这时候,烛龙突然开了口,道:“他想利用小曼,生下魔之子。”   “只怕他要的,并不是魔之子。”老祖这时却长叹一声。   “不是魔之子?那是什么?”白三娘也觉得好奇。   来之前,她去看过那个叫倪曼的姑娘,她的状况很不好,似乎随时可能因那股魔气而丧命!   “银环始终是紫蟒的执念,要不是为了他,紫蟒也不会入魔。如今他做这么多,恐怕只有一个目的……”   老祖话还没说完,就被烛龙抢了先,说道:“他是要让银环蛇复活!!!”   是了,这就是他做这么多事的原因!   知道了这个动机,再去反推,他一切的行为都开始变得合理起来。   “可现在,元神已然分为两半,他难道要让他们合二为一不成?”白三娘感到不寒而栗。   摆明了,现在要让银环复活,就必要把青山和堕僧两个一起杀死。   堕僧愿不愿意死,他不知道,反正青山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做梦!”老祖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虚空中跑出一个颇为霸气的女声,紧接着,六叔脖子上的玉佩一动,素宛从里面跑了出来!   “我的相公,跟他银环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近乎,套得有些远了吧!”素宛一出来,就霸气护夫,把六叔挡在了自己身后。   “素宛,你、你怎么来了?”这个几个月未见,六叔还以为这女祭司彻底消停了!   毕竟,他们俩的年纪差得有点大。   虽然素宛表示,就图他这个人,不管他年纪大不大,洗不洗澡,她都要做他的菜根花小宝贝,但人贵自知,六叔打心眼里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我再不来,我再不来你就要被人家生吞活剥了!”   素宛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随即转头对着老祖说:“老神仙,我们不是一个体系的,但我也瞧得出来,他们都听你的。张汉甫,哦不!是青山,他是我夫君,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她这话说的相当霸气!   六叔平时一直表现得极老练,可到了素宛面前,他还真是一点脾气没有,甚至还表现得有些“惧内”!   “素宛,那是老祖,你不能这样和他说话!”他见素宛这么直接,连忙伸手去扯她的衣袖。   然而,人家压根儿没理他,照样说道:“老祖怎么了?既然是老祖,那就更应该要庇佑你们!”   “小丫头,我几时说过不帮了?”老祖见她这么激动,倒笑了起来,“你瞧,他是我们道家弟子,我自然要庇佑他!”   “那老神仙,你说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得了这话,素宛的心才略略定了一些,不像方才那样激动了。   “堕僧……有一半是良知,如果我们能把他争取过来,也许就不会那么被动了。”老祖沉吟片刻,说道。   “我们要去争取堕僧?这怎么争取?!”白三娘觉得这事太有难度了!   毕竟,这堕僧一直都是捉持的人,身上又有一半银环蛇的元神,怎么可能背叛紫蟒,转而帮着他们呢?   意识界是没有时间概念的。   他们几个在意识界里觉得自己没过多久,可实际上,在现实生活中,却已经悄然滑过了近十天的光景。   这段时日,倪曼腹中的胎儿大得特别快,已经超出正常的生长速度。   田伯光受烛龙嘱托照顾他们母子,着实被这情形吓得不停。   毕竟,他也做了五六年医生了,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遇到!   。 第一千零六章:长得太快   “雯姐,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啊?”   坐在产科办公室里,田伯光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转不过来。   “你怎么还不明白?这孩子发育不正常!”李主任取出B超单,推到田伯光面前,指着上边的数据,说:“你看着这双顶径,还有这股骨长,都不对。”   “那、那正常的是多少啊?产科这些我不是很在行。”田伯光皱眉。   “你看,她现在是孕30周,正常的双顶径在7.6厘米至7.8厘米,股骨长在5.4厘米至5.6厘米。”   李主任说着,又指着这单子上的数据,说:“而她的数据,甚至已经超过34周的标准了!”   也就是说,这孩子的数据,足足超前了一个月!   而这次会突然检查,就是因为倪曼说自己肚子胀得厉害,疼得根本吃不下饭!   “那也许是孩子天生就大呢?”田伯光觉得李主任有些大惊小怪。   “不对!”李主任摇头,随即又拿出了一张B超单,拍在田伯光面前,“你看,这是三天前的,三天前我觉得她数据不对,所以要她今天来复查的!”   田伯光听了这话,才结果第二张单子细看,这才发现三天前,这孩子的数据还只有7.8、5.6!   “他三天长了这么多?!不可能吧?是不是弄错了?”这一下,田伯光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绝不会弄错!”李主任斩钉截铁地说:“这件事,很严重!这孩子在疯长,这不符合一般的生长规律!”   “最糟的情况会是什么?”田伯光这才有些害怕起来。   “孩子长得这么快,像是被人打了生长激素,已经超过了人体谁能承受的极限,随时可能会撑破子|宫。”李主任严肃极了。   “如果长得快,早点把他生下来,不行吗?”田伯光想当然地说。   “不是这个问题,”李主任摇了摇头,说:“是他长得实在太快,母体根本来不及适应,跟不上这个速度!”   这就像是我们在青少年时期,如果短时间内生长过快,皮肤会产生“撕裂纹”一样!只不过,皮肤有撕裂纹并不会要了人的命,可人的内脏,就不一样了!   “一旦它破裂,必然会引起大出血,你看,宫壁已经很薄了,只有一般孕后期孕妇的一半!”李主任拿笔圈出了单子上的另一个数据。   “那么,破裂的几率有多大?或者说,按这个生长速度,还有多久会造成破裂?”一旦破裂,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田伯光很清楚。   “说白了,就这个数据,已经薄得和纸没什么两样了。”李主任说着,取下自己的眼镜,放在了桌上。   “那怎么办?意思是要立刻手术吗?”田伯光一听这话,可不敢冒险。   人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是好的,那么等将来交出去的时候,也应该是完好无损的,这才叫道义!   “这么特殊的情况,我还是头一次碰见,”李主任的眉头也像是打了结,她寻思了半天,才说:“我们可能需要专家会诊……”   再说此时,倪曼在医院里,一张脸就像纸一样白。   她已经十多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倒不是因为肚子疼睡不着,而是因为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做噩梦。   什么样的梦都有,有时是梦见婉芝,有时是梦见高朗的外婆,还有的时候,她梦见自己去一些不知名的集市,集市上满是奇奇怪怪的人……   这些梦境中,基调永远灰暗,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一只脚踏进了阴曹地府了!   “不要,不要……”   明明是大中午的,她这眼睛才阖上,眼前就出现了可怕的景象。   她看见自己的病房里,多出了好多好多人。   这些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还有的飘在天花板上,他们脸色惨白,身材都很干瘪,就像瘪了气的硬塑料气球。   那些“人”瞧着她,似乎正张口说着什么。一张脸上表情可怖,有的甚至干脆张牙舞爪,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对着她!   “你们、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你们离我远一点!”她害怕极了,看着那一团团阴气,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一下子收缩起来,变得硬|邦邦的!   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因为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痛感。   “啊……”她在梦中喊起来。心中愈发害怕。   而那些“人”,他们见她喊,就干脆凑过去,呼朋引伴的,蹲在她旁边,不停说着什么。   看他们的口型,声音应该特别大。只不过,因为空间壁垒,她听不见!   “走开!快给我走开!”她依旧什么也听不见,可越是听不见,她就越是害怕,越是害怕,肚子就越疼!   而肚子越疼,破裂的风险也就越高……   。 第一千零七章:土路   “走开!快走开……”   疼痛侵袭着倪曼,一次又一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起初还能忍受,渐渐的,便觉得头也跟着疼起来,就连意识,似乎都跟着抽离。   她的眼前模糊了,陷入了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去。   她大约是太疼了,竟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只觉得眼前这景象,能略略减轻自己的痛苦,因此便一味去追逐……   眼前,恍惚间出现了一条路。   那路,并不宽,是一条黄色的土路。   路两旁,什么也没有。这天地间,都是光秃秃的,干旱苍凉,看着令人心生畏惧。   唯一的植物,是枯树。   倪曼站在这条路上,只看见很遥远的地方,有一些建筑的轮廓,于是便朝着那地方走去。   她大概是觉得,走到镇子上,见了人,才能知道自己的处境吧。这时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专心的往前走。   脚下的路,烫脚得很。明明是土路,可不知怎么的,走着走着,她便觉得这土路腾腾地冒出了热气来。那热度,竟让她觉得自己脚下的鞋底,变得粘黏起来明就好像——要化了!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这叫她觉得心里发慌,于是忍不住对着四周喊了起来。   然而,她这么喊了有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在这个地方,连回声都是听不见的!   “有没有人啊?高朗?六叔?”   住在玄元街上这么久,倪曼也渐渐有了些“悟性”。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并非处在真是的世界里,于是便开始喊高朗和六叔的名字。   在她的概念里,这两个人的名字,“能辟邪”!   “阿朗——六叔——你们在哪里啊——”她大喊,期望着他们能出现,或者,哪怕是给出一点点回应也好!   然而,她的计划注定要落空,因为这时候的高朗和六叔,根本就是自顾不暇。他们尚且困在堕僧的阵法中,还没有想到对付紫光大王的策略,余下的话,自不必说。   “阿朗——”倪曼喊了一阵,便渐渐有些灰心。   “要男人到底有什么用?每次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她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正怨叹,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角被人轻轻的扯动起来。   “婉芝?!”她低头一看,顺着那只小小瘦瘦的手,对上了婉芝大大的眼睛。   这丫头的眼睛,洋娃娃是的,和倪曼几乎一模一样。   倪曼一看见她,立刻蹲了下来。   因为肚子太大,这个时候,她只好直起上半身跪着,费劲得很。   “婉芝,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倪曼一看见婉芝,就忘记了害怕,一颗心全在她的身上系着。   这是她的女儿,不管是人是鬼,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都不会改变。   婉芝呢?这时候瞧着她,眼神一如既往的纯净。   她伸手摸了摸倪曼的肚子,说:“你还疼吗?”   “婉芝,妈妈把你生回来,好不好?”倪曼抓着女儿的手,有些激动。   她的小手冰冰的,让人心疼。   “婉芝,你好吗?妈妈好想你,每天都想你。”倪曼瞧着她,只想把自己心尖上的小人儿拥进怀里去。   “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婉芝娇声开口。   她脆生生的嗓子,清亮极了。倪曼听见她叫自己“妈”,心头又是一软,连忙点头道:“好,妈跟你去!”   说着,婉芝便将她搀了起来。   她们母女俩,开始沿着这条小土道往前走。   路上,还是一例的土黄,可倪曼却突然觉得,这一路的风景变得不再那么糟糕了。她甚至想起从前,和婉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些温馨而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丈夫其实也常常缺席,可是因为有婉芝,所以日子从来就不寂|寞!   这个贴心的小人儿,孝顺又懂事,总能填补她心里所有的漏洞。哪怕只是跟着管家上了一趟街,她回来也必要给她带回两块糖来!   “妈,我唱歌给你听吧?”走在土路上,婉芝突然说。   “怎么突然想要唱歌了?”倪曼记得,这孩子唱歌,是极好听的,而且,记性特别好,一学就会!   “儿安眠,儿安眠,长夜安眠到晓天……”婉芝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自唱了起来,“妈妈只要儿入梦,儿要妈妈看月圆,云盖月光难望月,乖乖呀,快快眠……”   那是当初她每天哄孩子睡觉时唱得歌,倪曼一听这词、这曲调,顿时忍不住流泪。   多少个夜晚,她们母女俩,躺在小小的帐子里,她一边摇蒲扇,一边唱歌哄孩子睡下,一边还不忘“眼观六路”,给孩子赶蚊子……   。 第一百零八章:儿安眠   “儿安眠,儿安眠,长夜安眠到晓天……”   这曲调,原本是极安心的,可不知怎么的,这时候听起来,却瘆人得很!   婉芝始终走在倪曼前头半个身位。小小的人儿,却好像有大大的力气,要牵着她走。   她们究竟要到哪里去?倪曼不知道。她只是发现,这路两旁随着歌声,开出了无数的曼殊沙华!   走一路,便是一路的曼珠沙华。这数百里的曼殊沙华,话也永不相见,红得像地狱的业火,熊熊地燃起,热烈而奔放,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黄泉路上,忘川河边,处处是这些绝艳妖|娆的花。它象征着死亡的美丽,地狱的召唤。   倪曼瞧着眼前这连片成海的曼殊沙华,突然明白自己倒了哪里!   “婉芝,”她停下脚步,叫住女儿,问:“我是死了吗?你来接我,是因为我死了,是吗?”   倒了这一刻,倪曼突然变得从容,再没有丝毫的恐惧。   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问:“那么它呢?也不再了吗?”   “妈,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婉芝没有回答她,只是重复道。   “是什么地方呢?要见什么人呢?”倪曼问她。   “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婉芝说着,捧住她的肚子,说:“你不会有危险的……”   倪曼这时,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只好跟着她继续往前走。她心里大约是明白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因此也不想再去深究这些问题,干脆就跟着婉芝一路走了下去。   她们就这样走了许久,终于,远处的建筑变得不再遥远,婉芝也停下了步子,松开了她的手。   “我们到了。”婉芝柔声说。   “这是哪里?阴曹地府吗?”倪曼问。   “这里是镇子。”婉芝说着,指了指前头的牌楼,说:“妈,你不要害怕,人有轮回,元神不灭。”   “婉芝,你究竟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倪曼听了这话,顿了顿,才说:“这是死人的集市,死人的镇子,对不对?”   倪曼瞧了一眼旁边的行人,分明瞧见他们都闭着眼睛走路,根本不是人的模样!   而这集市上卖的东西,也是稀奇古怪,没有一样是倪曼瞧见过的!   天的颜色,在这里怪的吓人。既不是黑,也不是蓝。说白不白,说灰不灰,浊气上扬,看着令人压抑。   “妈,你不要害怕,我们回家吧,这里是金陵。”婉芝说着,再次牵住了她的手。   “你说什么?!”倪曼再次抬眼,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发现这镇子似乎真的有些眼熟!   “走吧,我们回家去。有人在那里等着我们呢……”婉芝轻声催促,说着便带着倪曼往一处宅院走去。   “是谁?谁在等我们?”倪曼任由她带着,往里头去,虽问了这么一句,可始终没有人答!   婉芝说得没错,在这个大宅子里,有人在等她。   这个人,一身戎装,西服革履,脚下还蹬着一双马靴。   他的头发梳得油光水亮,背手而立,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可倪曼还是一踏进院子,就瞧见了他!   她的一颗心,在瞧见他的那一瞬间,就不由砰砰狂跳起来!   “云舟?!云舟……是你?!”倪曼抖得厉害,她不明白廖云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早已转世,成为高朗。实在没可能仍然生活在这个地方!   “小曼,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那人听见她唤他,便开了口。只是那声音,却并不是廖云舟!   “你不是我丈夫!你是谁?!”倪曼警惕起来,慌忙拉着婉芝往后退了一步!   “说得没错,我不是廖云舟!”那人笑着转过身,露出了一张令倪曼惊恐万状地的脸——陆楷风!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倪曼现在,对陆楷风再无半点好感。   更何况,陆楷风现在,早已不是陆楷风了,他的脸上青黑之气从印堂中透出,眼神看上去凶狠暴戾,倪曼根本不敢和他对视。总觉得一个不顺心,他也许就会直接一张嘴,把人给生吞活剥了……   。   。 第一千零九章:青面   “伊人,你总算回来了。”   陆楷风一张口,声音嘶哑怪异,既像是魂不附体,又像是双魂夺舍!   “你、你……”倪曼一瞧见他,就护紧了肚子,一个劲地往后退。   “伊人,你不认得我了?我是廖云舟啊!”陆楷风见她往后退,即刻就跟了上来。   他动作僵硬,看起来真如僵|尸一般!   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吹得倪曼从心底里冷出来。   直到此刻,她依旧不能接受,陆楷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她心里,他一直是最好最好的哥哥!   “陆楷风,你为什么要这样……”倪曼哭起来,她看着他,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在我心里,你不是这样的,你那么好,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伊人,这不就是你最喜欢的样子么?”陆楷风狞笑着,一张脸枯瘦发青。   他变成了倪曼最害怕的模样!   “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倪曼哭着冲他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地恳求道:“我求求你,求你放过我,放过我的孩子,孩子是无辜的……”   “为什么要放过?你看看这里,这里多好?以后,我们就在这里生活,你、我、婉芝,还有我即将出生的孩子!”   说着陆楷风走过去,将她拉起来,一双手抚上她的肚子。   他的手冰得扎人,才一放上倪曼的肚子,她便疼得撕心裂肺!   “陆楷风……我求求你……求求你……”倪曼痛得站不稳,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整个人几乎要昏死过去!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陆楷风,已经不是陆楷风了!   “伊人,我们是夫妻啊,夫妻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陆楷风瞧着她,与她四目相对。可是,他的眼眶里,却是漆黑一片,没有了眼白!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倪曼害怕极了。   “我是你最爱的人!”陆楷风说着,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说道:“我今天就要跟你成婚,然后,你就乖乖待在这个宅子里养胎,直到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出生!”   “你说什么?!”倪曼望向周遭,这才发现,那宅子已经变了模样,成了一个铜墙铁壁的牢笼,而婉芝,竟被吊在了正堂的中央!!!   “妈——妈——救我!!!”   她小小的身子,拼命地挣扎着,可是却无济于事,越挣扎,那缠在她脖子上的铁链便揪得越紧,直到紧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婉芝——”倪曼看见女儿被勒,忙一把抓住陆楷风的马裤,求饶道:“求你放了孩子!有什么话,你好好说,不要为难一个孩子!”   “你肯好好说了?”陆楷风闻言,却只是冷哼,“既然如此,那就乖乖的和我成亲,等我们成了亲,我自然会放了她!”   都说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陆楷风是拿捏住了倪曼的要害了!   “我答应你!我全都答应你!”倪曼望着痛苦不堪的婉芝,只好含泪答应。   “这就对了,你要是早这样,有何必多吃这样一番苦头呢?”陆楷风笑起来。   他笑得时候,嘴里竟露出两根长长的獠牙,即使是在这么昏暗的地方,倪曼仍旧能看清这獠牙上的寒光!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   陆楷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魔鬼!   “那么,你现在总该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了吧?”倪曼终于看清了形势,于是开始服软。   她知道,若是智取,自己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要是硬拼,那么今天她们母子三人,都要死在这里了!   “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陆楷风的声音,温柔下来,可是面貌却依旧青面獠牙,阴森可怖……   。 第一千零一十章:云舟   “你大可不必装作他的样子,我愿意嫁给你!”   他的脸配上廖云舟的打扮,让倪曼觉得无比恶心。她感觉这简直是对自己丈夫的一种侮辱!   “你有你的好,何必要学他?”倪曼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她以为自己这话说得很好,不料他听见后却突然暴怒,一把掐住了她的喉咙!   “我学他?!”他瞪大了那双只有眼黑的眼珠子,怒不可遏地咆哮起来,“我何必学他?这本来就是我!”   “你不是廖云舟!”倪曼也犯倔起来,“陆楷风,你不觉得自己这样很可笑吗?何必要盯着别人的门面去成亲?那这样,我嫁的还是不是你?”   她并非有意要去激怒,可还是忍不住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其实一直以来,她和陆楷风的感情,迟迟没有进展,很大程度上都和他的性格有关。   他向来是优柔寡断的,喜欢也从不会说出口,总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还不是时机。结果就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你和高朗,我最先认识的人是你!”倪曼被他掐得生疼,说话都变得不利索了,可却还坚持说道:“高中的时候,我喜欢的人就是你,我一直觉得,如果这辈子能嫁给你,是最幸福的。可你呢?你那时候,有过任何的表示吗?”   “你总是离我很远。冷淡又疏离,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人家都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你总会感觉到。可是你呢,我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既然感觉不到,我怎么又会去存那个非分之想?”   倪曼的话,说得情真意切。   陆楷风听了这些话,眼神中似乎有了一些松动。   “你根本不需要和别人比,在我眼里,始终都是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倪曼说得动情。   对于陆楷风,她不是没有动过心。一切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陆楷风呢,这时候终于恢复了一些人性,他总算松了手,将她往后推了一把,然后就径自站了起来。   “来人!”他对着空气喊了一声,紧接着,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了几个“下人”。   “替夫人好好装扮,一个时辰后就是吉时了!”说罢,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出去!   倪曼见他离开,才算勉强松了口气,可是一抬头,却看见了两张纸扎人般僵硬的脸!   “夫人,我们带您下去梳洗吧!”他们面无表情,动作机械极了。   “我自己走。”倪曼看他们要搀自己,只觉得晦气,于是强忍着腹痛,自己站了起来。   这个院子,她再熟悉不过。   这里的确是当初宋伊人和廖云舟生活过的地方。   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进得门、跨得火盆,又是如何在这院子里,和廖云舟拜的天地、从此举案齐眉……   院子里的风,好大好大,就像当初鬼子开进金陵城的那一天,一样大。   到处都是风的呜咽声,似鬼哭一般,让她想起前世的种种。   倪曼恍惚间,甚至有些分不清了,不知道究竟此刻是回忆还是真实。   “云舟……”她口中轻声喃喃,每走一步,肚子就疼得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终于,她还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跌到地上,不省人事了……   。 第一千零十一章:检查   医院里,昏迷中的倪曼被推进了抢救室。   田伯光争取了半天,李主任才答应让他陪同。   原因很简单,这产科的事,和其他地方不一样,一个男医生在这里,终究不方便,尤其,他也不是产科的男医生!   “李姐,现在怎么办?”田伯光见倪曼脸色蜡纸一样白,心里也是慌得没底!   他刚才给高朗打了无数个电话,可对方却一直是无接听状态,这简直是要急死个人!   倪曼已经上了所有能上的监测仪。心跳、血压、吸氧,外加胎心监测,一个不漏。   可这些东西都是基|操,其实没什么用。   倪曼的脸色,还是越来越差!   “真是奇怪,产妇的状态那么差,胎儿的状况却好像丝毫没有受影响!”李主任在产科待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一般来说,母体出现问题,孩子是不可能不受牵连的!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回昏迷啊?”田伯光这时候比谁都心焦。   “你别急,先做个B超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李主任这时候其实和他一样慌,可表面上,还得稳住!   她话音刚落,仪器就推了过来。   李主任见状,二话不说,立刻动手消毒,戴了手套,准备自己上手了。   “你要在这儿看嘛?”她见田伯光没有要回避的意思,就问。   “没关系,我要看。”田伯光也没多想,只说。   李主任听了这话,愣了一秒,然后说:“那就先做常规的吧,应该也能看清楚!”   说着,她就开始往探头上挤耦合剂,然后极熟练地在倪曼的肚子上铺开了。   不知怎的,她的手法突然让田伯光联想到了医院门口的煎饼摊。那做煎饼的老阿姨,推面粉的手法,简直和她如出一辙!   “啧……嗯……哎……”耦合剂的导电作用下,倪曼腹中的景象呈现在了屏幕上,李主任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在那黑白地屏幕上,时不时的发出一些令人紧张的声音。   田伯光见她眉头越锁越紧,便问:“怎么样?是胎儿的情况不好吗?”   屏幕上,他分明看见了孩子大大的脑袋,他的两只手,甚至还在有规律地做着抓握练习!   看起来,这孩子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她的腹直肌太紧张了,整个肚子硬|邦邦的!”李主任答非所问,接着便说:“这样看不行,我要深入检查,做另一种,你先出去吧!”   “啊?!”田伯光觉得,这分明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快出去,具体情况,等我做完检查再告诉你!”说罢,李主任就叫自己的助理把人给推了出去!   这更深入的检查,指的是腔内B超,这种检查,田伯光的确不适合在场。可他被推出来的时候,还是拉住了李主任的助手小妹,求人家用视频的方式,让他全程能看到屏幕上的情况。   这小妹呢,平时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看他急成这样,竟也就答应了。可谁知,事情后来的走向,还真是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   “看到没有?”一番操作之后,他突然听见李主任很激动地指着屏幕嚷了一句。   助手小妹听见了,马上跑到了屏幕前去看,紧接着就跟着嚷了起来!   “老、老师,这是……这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有这个?!啊——”她的声音从手机里传过来的时候,有些变形,着实把田伯光吓了一跳。   住手小妹的尖叫声,听着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度的惊吓。   他连忙睁大了眼睛去看手机屏幕,却发现这屏幕突然黑了,什么也瞧不见了!   这叫他心头一慌,连忙上去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到底,也就只隔了一个帘子,田伯光的声音,很容易就能传进去!   可问题是,当他冲里头喊了这句话之后,里头却迟迟没有回应,他们虽然只隔着一道帘子,可却像隔了一片海,一片静默之海!   再也没有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了,哪怕是一点细微的窸窣声也没有!   这就好像,里面的人,全都消失了一眼!   “李姐?李姐?出什么事了?你们怎么不说话?”等待的时间越长,田伯光的心里就越慌,犹豫了约莫一分钟之后,他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直接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 第一千零十二章:扩音器里的笑声   “李、李姐……李主任?!”   田伯光的脑袋才一探进去,就发现帘子里头,什么都没有!!!   没有倪曼,也没有李主任和助手小妹。   只有一台B超仪还在闪着光。那黑白色的屏幕界面,还停留在方才那胎儿抓握的图像上!   田伯光的心,狂跳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迈的,怎么一步一步挪到屏幕前头去的。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屏幕上孩子所吸引,几乎连呼吸都要忘记!   那图像,并不是静止的,屏幕里那一双黑白的小手,仍在不停地抓握,那画面清晰起来,清晰得几乎不像是B超!   田伯光素来胆大,但这个时候,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都快呕出来了!   “嘭咚、嘭咚、嘭咚……”就在这时,B超仪的音响突然响了起来,里头传来了胎儿的心跳声!   那声音极大,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抢救室,吓得田伯光手都不由抖了起来!   这根本不可能,没有人,哪来的胎心?他连忙掀起帘子,朝外看,想要找人来,谁知就在那一霎那,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只剩下那台B超机还荧荧地透出诡异的光!   “嘭咚、嘭咚、嘭咚……”   田伯光吓得几乎要当场去世!   他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画面,经历过这么恐|怖的事,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有人吗?有没有人——人呢?为什么关灯???”他大吼,头上沁满细密的冷汗,呼吸越发粗重起来。   他大约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是遇上邪门的事了,可却不敢信这个邪。   “别玩了!你们觉得这样好玩吗?”   他虚张声势,朝着空旷无边的黑暗大吼,声音却无力而缥缈,很快消散于虚无。   这间屋子,好像突然变得无限大,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得不同。那一张张床位上,仿佛都蛰伏着黑色的人形气团。   有些是一个,有些是好多个。   在这些床位上,曾躺过无数个需要被抢救的人。有的被抢回来了,有的却在这里走向终点。   这里,就是生与死的枢纽站,积压了太多不甘的灵魂!   他们平时就在这里游荡,混合着来苏水的气味,在家属们的哭喊声中穿梭。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现在,终于,有一个人他似乎注意到了他们。这叫他们感到惊喜,不约而同地飘起来,朝田伯光涌去!   “他看得见我们!他看得见我们!他看得见!!!”   一种若有似无的气音一下子包裹住他,似波风浪涌,刹那将他吞没!   “不要过来!走开!快给我走开!”田伯光就是梦里,也没碰上过这样的事!   他这时候已经分不清真假,只一个劲地往后退,一边退一边挥舞着双手,努力扑腾!   他想要摆脱这群脏东西,可是却忘了自己的身后是B超机。   这一路退,很快就撞到了机器上。   医生的本|能迫使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保护仪器,立刻转身,一把抱住了屏幕,避免这机器被他撞倒砸坏。   谁知,就在他抱住屏幕的那一瞬间,原本的心跳声,被一阵尖利地笑取代了!   那笑声分明属于婴孩,可是那种尖利的狞笑,却并非是一个孩童所能发出的!它的身上,就好像长满了细密的冰刺,可以扎进田伯光的每一个毛孔,深深的扎进去!   这叫田伯光不寒而栗,他不自觉地把目光慢慢移到了怀里的屏幕上,结果竟看见——屏幕上地那个胎儿突然“蹭”地转过了脸来,对着他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他这辈子,至死也不会忘记这个表情!   那种阴森狰狞的笑,出现在这样一个本该纯洁无瑕的胎儿身上,何等可怕!   田伯光的眼睛死死地盯在屏幕上,与那胎儿隔着屏幕对视。   他们四目相对,他感觉到了一种死亡的气息。这个胎儿,不是胎儿,他有思想,有意识,有独立了人格。   “你、你是谁?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不自觉地问出这几个字。   虽然,他直觉这屏幕里的人不会回答自己,可还是忍不住要这样问。   然而,他还是想错了,就在他结结巴巴问出这番话的那一瞬间,那笑声停止了!   “嘶嘶”的电流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来。在这空旷的屋子里,响得如同天崩地裂!   田伯光激动极了,他心口发疼,两个掌心都跟着酸疼起来。   他在等待,等待这即将从扩音器里跑出来的话!   而那胎儿,眼神也变得愈发冷冽,似乎像是要从屏幕里爬出来,将他吃掉一般!!!   ——父老乡亲们——   辛丑年马上要到了,为了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我准|备了一些新年福|礼,大家多多留|言,我会选择三位,送出哦!   。 第一千零十三章:缓慢而僵硬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跑到倪曼的肚子里去?”   田伯光惊恐极了,他看见那胎儿的手,比成了手/抢的姿势,直对着他!   这屏幕,根本就困不住他!   田伯光见状,慌忙撒了手,往后退,谁知扩音器就在这一刻响起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想活命的话,倪曼的事,你少管!”那声音像是来自地底,沙哑粗粝得可怕。   田伯光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与他对话,就看见他伸出了自己的手,对着他就是一枪!   那一枪,虽然是手打出来的,却好像自带能量,直冲他的印堂,打得他整个魂灵一震,猛地睁开眼睛来!   “田医生!田医生?!你怎么了?!”   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光明中。周围都是带着小跑的同事,还有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助手小妹正伸手拍他,她带着口罩,只露出两只漂亮的大眼睛,忽闪着,像两个大玻璃珠子。   田伯光从她的眼珠子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一个满脸疲态的中年人!   “我……我应该是太累了。”田伯光挣扎着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是歪靠在一张抢救床位上睡着的,也难怪会梦见那些飘来飘去的脏东西了!   他们这些做医生的,常年待在医院里,其实对很多事都有自己的忌讳,平时只不过是不会对别人讲罢了。   比如说,他们喜欢在白大褂里放一把手术剪刀,有大手术的时候,主刀医生会穿红裤|衩,以免邪祟干扰;再比如,有时候手上|功夫背,连着几台手术都出纰漏,他们就会一个科室一起去烧香……   这些事情,他们自然是不会和别人讲的,但又确实存在。特别是烧|香,真的是一烧就好,屡试不爽!   田伯光他们医院旁边,有个宮观,里头供的是药王,那宮观里的香火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们医院的医生们自发供奉的。   不是他们违心,实在是这药王太灵了。都说医者仁心,他们去磕头拜拜,就能让治疗过程顺利些,病人少受些痛苦,何乐而不为呢?   他们西医虽然是纯科学派,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写么些事,是科学解释不了的。而他们就算起初不信邪,但夜班值多了、手术做|多了,早晚也就信了!   “你怎么在这个地方睡啊!”果然,助理小妹皱眉。   “我就是有点累,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田伯光心里有些毛毛的,但还是往帘子那里看了一眼,问:“怎么样啊?李老师检查完了吗?”   “嗯,检查好了,脐绕颈一周,挺危险的。”小妹说道。   “其他没什么问题吧?”绕颈一周,现在在田伯光听来,都已经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他不由有想起那个邪门的梦,一时又问:“母亲呢?母亲状况怎么样?”   “怎么?你还希望他们有什么问题啊?”小妹见他这么紧张,却忍不住拿他打趣,道:“这女的和你什么关系啊?你这么关心人家?”   这话放在平时,田伯光肯定要顺着这个话题和她闲扯一通,可现在,他却没有这个心思!   “这是我一妹妹!”田伯光没好气地说。   “哦,”小妹见他神色不对,只好收回了玩笑,换了一副口气说:“母体的宫|壁有些薄,李老师说,孩子也快足月了,住院,然后定期监测,一旦有问题,马上实行剖/宫术!”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田伯光自然不放心。   “没大事,都住在医院里了,还能有什么意外呀?”小妹自信得很。   田伯光听了这话,却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说:“麻烦你们了,接下来这段时间,可能还要你们多关注了。”   “你就放心去忙你自己的吧,住在产科里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李老师已经说了,这个产妇,她亲自照看!”小妹说着,笑着拍了拍田伯光。   可是田伯光却笑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太累看岔眼了,他分明看见那半拉开的帘子后头,李老师的脸铁青铁青的,她似乎是注意到了他正在看自己,于是缓慢而僵硬地回过头来,朝他挤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不嫁   田伯光被李主任那一个回眸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别开眼去。   他疑心是自己睡眼朦胧看岔了,于是缓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望过去。   再看时,一切果然恢复了原状,李主任压根就没有回头,而是正认真地伏在机器前写着什么。   田伯光感觉自己都快神经了,有些草木皆兵的意思。   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这才站起来,走了过去。   “李姐,你辛苦了。”他用一种尽量轻松的语气对李主任表示感谢,但自己的整个状态还是有些糟糕。   李主任闻言,抬头看了看他,然后说:“辛苦什么,人还没醒,已经叫人来采血化验了,初步怀疑是妊高症,挺危险的。”   “妊高症啊……”这倒是真的很危险,田伯光皱眉,望向仍在昏迷中的倪曼,眉头紧锁。   “孩子的父亲呢?快点把他找来,这个事情不是你可以代办的了。”李主任严肃地说:“小田,帮人可以,但有些麻烦,可不能随便往身上揽。”   “孩子的爸爸……”田伯光也不知道这个事情要怎么解释。   “小田,你不要怪我多嘴,这个事情,我也是为了你好。”李主任看他支支吾吾,便又说了一句。   田伯光听了这话,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因此顿了挺长时间,才说:“李姐,他们母子,麻烦你帮我照料一下,我去想办法把孩子的爸爸找来。”   “你要去多久?我这可顶不了多长时间!”李主任说道。   “没事,我想……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的。”田伯光说着,脱下白大褂,就退了出去。   直觉告诉他,高朗一定在山上。当初他陪着他上过连山寨,他那时候便觉得,这座山没那么简单!   再说此时,陷落在虚空界中的倪曼,已经在鬼侍的梳妆打扮下,戴上了凤冠霞帔。   她像行尸走肉一样坐着,身体被陆楷风控制了,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摆布!   “你看,这样打扮一下多漂亮啊?女人要知福惜福,大王不会亏待你的!”鬼侍中年纪最大的那个老鬼,一边给倪曼梳头,一边说。   要不是现在倪曼被控制了,这话真听得她想要吐她一脸唾沫!   这都什么年代了,大清都亡了一百多年了,竟然还能听见这种奇葩的言论!   “你们大王……是什么人啊?”好在,倪曼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平时虽然娇滴滴的,但智商还是在线的。她自然知道这时候不能激怒对方,因此只是旁敲侧击。   “你不知道大王地身份?”鬼侍听了这话,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我不知道。”倪曼做出一副无辜状。   “他是紫光大王,天地间唯一一条一万岁的蛟龙。”鬼侍介绍起紫光的时候,竟然还一脸崇拜。   “他……不是陆楷风吗?”这已经超出了倪曼的认知。   “那不过是个肉身罢了!大王娶你也是和肉身达成的条件,要不然,他岂能看得上你?”鬼侍这时露出了一种鄙夷之色。   “我也不需要他这么抬举!”倪曼觉得恶心!   不管是这个什么紫光,还是陆楷风,都恶心!   她万万没想到,陆楷风竟然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和魔鬼做交易!这还是当初和她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陆楷风么?   “需不需要,不是你说了算的!能和大王成亲,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一旦和大王成亲,你就可以跳出轮回了!这可是凡人求也求不来的!”鬼侍的话,傲慢极了。   倪曼听得想吐,她在心里对她说:“去他娘的跳出轮回!老娘根本不稀罕!和这种魔鬼待在一起,还不如早死早超生来得痛快!!!”   她正腹诽,一回头,就看见陆楷风换了一身长衫马褂,走了进来。   “怎么样?打扮好了吗?”他还是脸色铁青,一张脸上一点活人气都没有。   鬼侍们一看见他来了,立刻吓得退到了两边去。   “不错,很漂亮。”陆楷风走到铜镜前,瞧着镜子中的倪曼,说:“吉时马上就到了,我们行礼吧!”   “你不是陆楷风。”倪曼自然是不愿意屈从的,她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只问:“我知道你的身份,像你这样的人,何必对我这样的凡人纠|缠?”   “你知道得倒不少!”紫光听见这话,不由一愣。   “我不会和你成亲,更不会和陆楷风成亲,你叫他死了这条心吧!我情愿死,也不嫁给他!”倪曼这时放了狠话,她就是故意要刺激他!   。 第一千零十五章:打起来了   此时的黑林子里,烛龙和六叔他们,已经在白三娘的引领下,穿破堕僧布下的迷阵,从道长的意识界,回到了现实中。   他们虽然出来了,可道长却依旧困在阵中,想要让他也一起清醒过来,只怕解铃还须系铃人!   只是这堕僧,并不是什么好人,他一看见他们几个这么快就逃出生天,顿时眸色一沉,当即将手中的法杖横了过来!   “你们好讲义气!”他见道长并没有转醒,立刻明白过来,哂笑道:“把他一个人留在阵法里,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了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替道长鸣不平,可实际上,却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你要怎么样,才能把我师兄放出来?”六叔这时,按照他们已经排练好的,对着堕僧问。   “嗬!”堕僧见六叔主动发问,顿时笑了起来,他的眼神颇为玩味,过了一会儿,才指着六叔,道:“我要你——”   说罢,就朝他跟前走了两步,挑眉问:“怎么样?你给不给?”   “你要我?”他们没想到这堕僧竟然这么直接,也吃了一惊,“你要我干什么?”   “我要你的命!我要你去死!”堕僧用一种温文平和的声音,说出了最狠毒的话,说罢,便直接一转法杖,对准了六叔的肚子,猛撞过去……   烛龙见状,知道谈判失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于是连忙动用内力,将身旁的六叔推出了老远。   待确保他安全了,才回神去应付堕僧。然而,他这一分神的功夫,堕僧的法杖竟然分体了,从里面扎出许多把刀子!   那刀子锋利无比,三两下便已经在烛龙身上留下了好几处伤口!   好在,烛龙身上藏着软甲,扇刀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威胁,几处伤口都只是略伤皮肉罢了!   只是,拳头已经伸出去,就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烛龙见对方来势汹汹,自然也不肯吃亏,于是只得强忍内伤,亮出兵器,与他真刀实枪地干了起来!   高手之间的对决,从来不是小打小闹。那是可以撼天动地的。   烛龙神君在神界论战斗力,绝不在二郎神之下。   他从前常年带兵在外镇妖除魔,在早已博得了“杀神”的美名。而这堕僧有紫光大王的内力护体,又有捉持数百年的亲自调|教,加上修罗界多年来的提携,修为之高也算是高深莫测了!   刀光剑影之间,是内力的碰撞。   钩刺厮杀,招招直逼命门而去。不过短短几个来回,他们已搅得整个黑林子里狂风大作、山石震颤,树倒草折!   上至飞禽走兽,下至蛇虫鼠蚁,此时见五雷滚滚,天地色变,全都躲到了洞中,不敢冒头,整个黑林子俨然成了这两个人的角斗场!   六叔拉着道长躲在一块山石后头,见他们两个你推我挡,足足斗了百来个回合还是分不出高下,心里不由替烛龙捏了一把汗!   他看堕僧招招凶狠,刀刀致命,而烛龙却似乎还在期望能够拉拢堕僧,因此在决斗时只是自保约束为主,根本没有下狠手杀招,相较之下,其实烛龙是吃亏的!   表面看来,他们两个是真真的势均力敌了。这不禁让六叔和白三娘为烛龙捏了一把汗!   现在这样的局面,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他们原以为,堕僧是有余地可以争取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就在这时,白三娘突然开了口。   “那怎么办?”六叔没有主意。   “你看着云天,”白三娘说着,把道长推到六叔怀里,然后说:“老娘去会会这个堕僧!”   说罢,不等六叔提出反对意见,就直接冲了出去……   。 第一千零十六章:一桩公案   山高风急,一阵阵狂风早已将黑林子里的树木压弯。   白三娘一冲上去,二话不说就施展拳脚,加入了混战!   “你怎么来了?”烛龙看见白三娘来了,有些意外。   “对这种人,何必手下留情,收了他的元神,后面的事情也好办许多!”白三娘可没有那么多的妇人之仁。   她的男人被堕僧害得陷在迷障中至今未醒,这笔账,她早就想算了!   “白三娘,你以前也是阿修罗的人,我不想杀你,快给我滚开!”堕僧见白三娘来了,大喝道。   他自然是不想同时对付两个,但这话却再一次深深地刺激了她。   不为别的,只为他提到了阿修罗!   而,阿修罗,还牵扯着一段血海深仇!   “要是不提这三个字,也许还不用死!”白三娘红了眼眶,咬牙切齿道……   修罗界享有天人的福德。   一念善,则居天国;一念恶,则堕地狱。   这一世的阿修罗王是个无欲求者,他与王后鹣鲽情深,生活的重心完全放在小家的快乐上,对界域的统治并不上心,国内的大事小情几乎完全交托在相首捉持手中。   捉持与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弟兄。虽无血缘,但早已被他视为亲兄弟。在他看来,纵使分他一半天下,也无妨!   大权旁落,朝堂又无能与捉持相抗衡的力量,阿修罗很快就完全落到了捉持的手中。他只手遮天,架空了王权,让阿修罗王成了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整个阿修罗界,只知有捉持而不知有王。   捉持,早已成了修罗界的无冕之王,而他的恶念,也使得阿修罗界所居之地连年下降,已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天界之地,往地狱不断下堕……   “王后,您该吃药了。”   清晨,当阳光穿过云层,照在王后梵箬音的庭院里时,侍女像往常一样端着苦药来到了她的身边。   王后少眠,阿修罗王不在的时候,她睡得尤其少,常常就这样站在自己的花海庭院中等待黎明,一等就是一夜。   “王上还没有回来吗?”王后望着眼前紫色的牵藤花,柔声问道。   侍女闻言正好开口,旁边却又走出一个白衣女官,笑着朗声替她答了:“王带着小王子们出去历练,总要一段时日才能回来的。娘娘总要顾惜自己的身体才好。   说着,她从侍女面前接过药盏,走到了王后的身边。   “三娘,你回来了?”王后一转头,看见来人是白三娘,不由高兴起来,忙握住她的手,说:“走,我们到里头去说话!”   “娘娘,臣刚才回来的路上看见一件奇事,你不想听听么?”白三娘笑着,可眼神中却别有意味。   王后一见她这神情,立刻明白过来,于是拍了拍她的手说:“走,既然有新鲜事,那咱们就更得进屋里去好好说道说道了!”   白三娘闻言,点了点头,于是顺从地跟在王后身边,两人一齐进了屋子。   她自白三郎离开之后,虽然被押回青丘,可伤势痊愈后终究还是逃了出去,与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她一个人在人间漂泊,一边侍奉白三郎的父母替他尽孝,一边浑浑噩噩地活着。   后因在人间遇见王后出巡,得了她的垂怜,有幸投在她的门下,成了阿修罗王后的亲信女官之一。从此一边照顾三郎的父母,一边为王后办事。   “三娘,你这一回出去,究竟遇到了什么奇事?快说与我听听!”殿门一关上,王后立刻拉着她的手,在桌前坐了下来。她的神情竟有忧色,完全不像是在闲谈那般轻松。   而白三娘此时,也收敛了笑容,压低了声音正色说道:“娘娘,您料得不错,捉持在人间的一个据点被神界捣毁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捉持这些年,把持朝政,处处与神界做对,也该有人收拾他了!”王后闻言沉吟片刻,才问:“这次的事,是谁做的?”   “娘娘,我要说的正是这个,你绝想不到,我这回在人间,都瞧见了什么!”提起这回的事,白三娘顿时来了精神。   “你瞧见了什么?别卖关子,快说!”王后一听这里头另有隐情,连忙出声催促。   “我瞧见了一条大蛟,正在渡天雷劫!你猜这蛟是谁?”白三娘的眼睛在发光,像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算算时间,紫光大王出事那会儿,她其实也在人间,只是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这件事和北极帝君也有关系!更不知道这后来会成为她与云天在一起最大的阻碍!   。 第一千零十七章:至亲至疏夫妻   “箬音,你在想什么?”   形势严峻,梵箬音满怀心事,站在窗前。她在想着下一步的计划,却不料她的王上却突然从背后抱住了自己!   “王上!”梵箬音不由一个激灵,她想得太入神了,以至于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靠近。   “您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她一边说,一边不易察觉地往一旁缩了缩。   然而,她自以为做得不露痕迹,却早已被丈夫赫连山尽收眼底!   “箬音,你为何总是躲着我?这几年来,你我越发疏离。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那样?”赫连山被她的动作刺痛了,他窝着一包火,却无从去说!   “王上……”梵箬音看着他,仍是愁眉深锁。   “你能不能和从前一样?能不能唤我一声连山哥哥?”   “王上”两个字,让赫连山忍无可忍!   他一把抓住妻子的手腕,颤声质问:“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对你不够好吗?你看看这后宫,多少年了,这里可曾有过一个别的女人?我对你的真心,难道还不够吗?”   “你不明白!”他们两个,感情虽好,可多数时间,却不在一个频道上,却也是最令梵箬音感到痛苦的一点。   她背过身去,不知该如何解释,可是赫连山却并没有打算放过她!   “我不明白?那你就让我明白啊!”赫连山从没发过这样大的火,梵箬音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可是,她却没有吱声。   “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你总是这样!”赫连山感觉自己快要被她的沉默逼疯了。他不明白他们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心里急得要命!   “前两天,你偷偷跑出阿修罗,是为什么?你去见什么人?”他近乎歇斯底里。   “我……”梵箬音一听这话,顿时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干脆选择了沉默。   “你看,我与你说一万句,你都不愿与我说一句。箬音,在你心里,我究竟算是什么?”赫连山越发觉得生气。   他一把甩开她的手,随即又伸手抓住了她的肩,十根手指捏在她瘦削地肩上,抓得她生疼!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   “我要是说,我去见了北极大帝,你会信吗?”梵箬音只好反问。   “你去见他干什么?”赫连山愣住了。   “因为捉持!因为你总是一味的信任一个奸臣!一个早该彻查的恶人!”梵箬音也跟着激动起来。   “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就那么不喜欢他!”   赫连山闻言,当即露出一种不耐烦的表情来,暴躁地质问道:“阿持是我的好兄弟,他是陪着我一起苦过来的,没有他就不会有今天的我!就连当初向你提亲,也离不开他的鼓舞!你与他不和,就是在否定过去的我!”   “嗬!”梵箬音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闻言苦笑,心口疼得厉害。   她别过脸去,努力想要平复心情,可一开口,却仍是哭腔:“我的王,你为什么就不能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现在的朝野?那个你自以为是兄弟的人,他真的那么值得你去信任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阿持不是你说的那种人!”赫连山想也没想,就否定了她的说法。   梵箬音闻言,绝望透顶!   她早就知道丈夫根本就听不到也看不到!   “王后,你这样说,是很没有良心的,你知道吗?”赫连山见她又不做声了,就接着往下说:“我求你,你真的不要再针对阿持了,你这样,我真的很不喜欢!”   “嗬!你不喜欢,你不喜欢……梵箬音闻言,泪水终于绷不住落了下来,她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王上,你这种盲目的信任,总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也会害死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阿持绝不会背叛我!”赫连山不快,甚至是愤怒。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让我带着孩子们走,我们和离,如何?”梵箬音死了心。   他们已经有了四个孩子,而第五个,在路上!   关于这一点,阿修罗王并不知晓!   “说了半天,你就是为了这个?”赫连山闻言,不由冷笑,自以为洞悉了一切,指着门的方向,道:“走!你可以现在就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你永远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她没有辩解,只倔强地转身离去,殊不知,这一别,便再也没有了见面的可能……   。 第一千零十八章:为主   “我和你有什么仇怨?”   堕僧觉得莫名其妙。   他一边拆白三娘打来的招数,一边问:“我并没有伤过你!”   “你是没有伤过我,可你的主子,杀了王后!!!”白三娘恨得牙痒痒。   她瞧着堕僧,眼睛里藏着血海深仇。   “你说什么?!”堕僧显然并不清楚这些事。毕竟,王后死的时候,堕僧还只是个半成品!   “捉持已经死了,那么,今天就由你来代他还债吧!”白三娘这辈子,对爱情,忠于云天,对友情,忠于梵箬音。   她至死也不会忘记梵箬音被捉持杀死地那天,场景是何等地惨烈!   “娘娘,我们真的要走吗?”白三娘见梵箬音将一切都打包好,又命人去叫来孩子们,心里便觉得有些没底。   “走吧,这个地方,已经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了!”梵箬音说道。   眼泪在她眼眶里打转,然而她的语气却依旧倔强。   这一回,她是真的伤了心,不想再管阿修罗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娘娘,可是走的话,我们去哪里呢?阿修罗就是你的家,别处如何能安身立命?更何况还有小王子们。”白三娘知道,当初梵箬音嫁给阿修罗王,是破釜沉舟!   当初的他们,身份并不对等,是捉持一直坚持,逼着他的王去求娶,这段姻缘也不会成功。   当初梵箬音决定要和阿修罗王在一起的时候,他还不是王,只是阿修罗众多王子中的一个。   他生得一副好皮囊,为人也宽厚老实,虽没有什么大志向,但很适合居家过日子。   梵箬音不是一个有大野心的人。   当阿修罗第一次来天宫提亲要求去她的时候,她甚至是不情愿的。因为,她不想涉足那些王权斗争,只想找一个最普通的散仙,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不过,想法只是想法,当遇到了王子赫连山的时候,一切又都变得不同了!   王子赫连山一表人材,本就是三界之中著名的白马王子,想嫁给他的女人从南天门可以一直排到阿修罗。   如今,他奉父王之命,几上天庭,求娶梵箬音,声势浩大,最后一次,他甚至干脆在西王母这里住了下来!   这一下,便闹得三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轰动至极。一时间,六道之中,没有哪个女子不羡慕梵箬音的!   当然这里面还要除去她本人,和她在天宫最好的朋友——月神!   “月姑,我不想嫁回阿修罗去。你应当知道,当初我父母是如何被他们赶尽杀绝的,那个地方,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赫连山在天宫住下的消息,让梵箬音几乎崩溃。   她蹙着眉,神经过敏地抓着月神的手,不停地说:“他几万年不曾见过我,何必那样执着于娶我?难道只是为了一个曾经的口头婚约?不,我不信!”   “你要是不想嫁阿修罗,不嫁便是了!娘娘那么疼你,你只要好好求她,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月神宽慰她。   “娘娘已经为我顶下了许多压力,”梵箬音皱眉,半晌才说:“月姑,你说……如果我去求他,求他取消婚约,可行吗?”   “你去求他?!”月神有些意外,梵箬音可不是什么大胆的女孩子。   “我不管!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嫁回阿修罗去!那个魔窟,我这辈子都不想回去!”梵箬音捏紧了拳头,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决绝。   月神见她如此,只好相帮,于是,第二天她们就拜托紫微帝君,将赫连山约了出来。   于是,他们在天河之畔有了几万年来的第一次相见。   那一天,一起去的除了赫连山,还有捉持。他是陪着赫连山一起来求亲的,也就顺理成章,一起在天宫住了下来。   那时候的捉持,扮作赫连山的随从模样,看着并不显眼,只让人觉得是一个比较漂亮清秀的小厮罢了。   更何况当时,梵箬音自己都紧张得要命,自然也就更没有心思去注意旁人。因此这第一回见面,她压根儿就没注意到捉持的存在。   “你就是阿修罗的赫连山王子?”那时候,梵箬音站在天河河岸边,整个人都在打战。   “箬音郡主,你愿意与我相见,我真是太高兴了!”赫连山温文尔雅,笑起来暖如春风。   梵箬音看了他的笑,脸上竟有些莫名发烫。不可否认,他是好看的,而且……的确让女孩子感到心动。   不过,这些并不能让她动摇,她曾经对死去的父母发过誓,有生之年,绝不踏进阿修罗半步!这一点,没有人能改变!   “我今天找你出来,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不会嫁给你!绝不会!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踏进阿修罗的!哪怕你在这里住上一辈子,也是一样!”她板着脸,说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样的态度,足够坚决,却没想到,赫连山并没有就此放弃。只看他追上去,将一个包裹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是我母亲要我交给你的。”赫连山说道。   他本是想拉近彼此的距离,不料这话一出,反到适得其反,让梵箬音越发激动起来!   “没有用的,不论你给我什么,我都一样不会嫁给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为好!”她瞪着他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赫连山的母亲,就是梵箬音的姨母,当初,她们姐妹俩,一个嫁给了王,一个嫁给了阿修罗的爵爷……   。 第一千零十九章:并不单纯   “箬音,就算你不嫁给我,你也是我的表妹,有些东西,不是你说割断就能割断的。”   赫连山的声音很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很残忍。   这是梵箬音一直在回避的现实,而现在这一切被血淋淋地撕开了!   她几乎落荒而逃。   月神牵着她的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她的慌乱。眼泪,止不住地从她眼眶里滑落下来!没人知道她心里的苦涩和屈辱,阿修罗带给他们一家的伤害,至今还在延续……   “我的母亲比我姨母小两岁,是家中的小女儿,”梵箬音哭着对月神说,她的话语是乱的,“她生得漂亮,在阿修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她自幼钟情我父亲,还未成人两家便已许下了婚约。那时候,阿修罗王已经娶了我姨母,也就是赫连山的母亲!”   “可是……可是有一次,他陪我姨母回家省亲时,却又看上了我的母亲!”梵箬音哽咽着。   “还有这样的事?!你母亲……”月神第一次听见这些往事,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得到母亲,王和我的父亲相争。母亲以死相逼,最终还是嫁给了父亲,可王却并没有就此放手。他记恨上了我的父亲……”箬音几乎泣不成声,目光中的恨渐渐浓重起来。   “他想尽办法在朝堂上打压我的父亲,冤枉他利用宗族的力量企图篡位。先是夺兵权,再是夺实权,父亲为了化解恩怨一直默默承受,不料他却变本加厉。不但没有就此停手,反而越来越明目张胆!”梵箬音说着说着,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阿音……”月神见状,担心极了。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梵箬音红着一双眼。   她顿了许久,才颤声说:“那个禽兽,他为了得到我母亲,故意设下陷阱,逼着我的父亲去平息部落纷争!其实哪有什么部落纷争?这就是一个局罢了!我父亲死在尖石滩,我母亲悲痛欲绝,却不能为他收尸。她怀着身孕,还被那畜生不如的东西侵犯!我的幼弟,他胎死腹中!我们一家,最后只有我一个逃出了阿修罗!”   梵箬音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母亲为了保住我,死在了滔天河!那么冷的天,那么冰的河水,她用尽自己的法力,将我推出修罗界。我若再回去岂不是枉费我我母亲为我所做的一切?”   梵箬音的内心是痛苦的。她从来没想过复仇,她一直认为,只要能安安稳稳地活着,就是对母亲最好的报答。然而,现在,她却连安安稳稳地活着,都做不到了!   “阿音,既然不想嫁,那咱们就不嫁了!”月神宽慰道:“我来去跟那王子说,叫他死了这条心!”   “你不看看他给你的包袱里都装了些什么?”紫微帝君与月神交好,这时候望着泣不成声的梵箬音,皱眉问道。   “又有什么可看的?我的姨母也是个没用的人。我母亲遭难的时候,她从未真正对她施以援手!现在,我又凭什么要原谅、要理睬?”梵箬音问道。   “据我所知,如今的阿修罗不太平。”帝君叹了口气,说道:“你的姨母早已失宠多年,被弃于冷宫之中。阿修罗王除了她,还有十位王妃。她们个个都生了儿子,皇权的斗争,可是异常激烈。”   “你想说什么?”月姑闻言,一愣。   “赫连山之所以一心求娶,很有可能是因为不得不这么做。”帝君说道:“他在阿修罗的日子恐怕不好过。而你,就是他翻盘的唯一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梵箬音不解。   “因为你长得像你的母亲,”帝君望着她,认真地说:“我曾有幸见过爵府夫人一面,阿音,我说实话,你真的像极了你的母亲!”   “像又如何?”梵箬音闻言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神色黯然。   “他们母子,不过是在赌,赌阿修罗王对你母亲还有感情;赌你的父亲在阿修罗的旧部仍旧愿意支持你,继而扶持他!”   帝君说的不是假话。赫连山的处境的确堪忧。   阿修罗王年事渐长,几位王子的储位之争及其激烈。赫连山的母亲早已失势,连带着母家的权势也一起没落。他在这场储位争夺战中,毫无胜算!   如果只是没有胜算,倒也罢了。关键是,阿修罗界中,想要他死的,不止一两个!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若是再不找到势力来扶持自己,那么等待他们母子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在这样的情况下求娶梵箬音,目的当然不单纯!   “这赫连山可真够恶心的!”月姑听了帝君的分析,不由骂道:“搞了半天,竟然全是为了自己!她们母子,是专靠吃人血馒头活着的么?阿音,你绝不能嫁给他!绝不能!”   。 第一千零二十章:青睐   赫连山求娶梵箬音,的确是捉持给他出的主意。   那时候的捉持,是赫连山的谋臣。   别人都去捧大热的储君人选,唯有他捉持一心烧冷灶。   为什么呢?愿意很简单,他看得出来赫连山的潜力,同时也看得出赫连山本性善良软弱,很好掌控!   “王子,你想要得到郡主的青睐,一定要展现出你与王截然不同的一面。你要让郡主觉得,你才是阿修罗未来的希望!”在当面被梵箬音拒绝后,捉持这样劝说道。   “阿音恨透了父王,她断没有嫁给我的可能!我也不想再逼她!”一面之后,赫连山心生退意。   梵箬音眼中的恨,让他动摇。   他是在阿修罗王宫中长大的孩子,自然能够想象得到当年爵爷一家所遭受的一切。他觉得,自己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出现在梵箬音的面前,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残忍!   “阿持,我们回去吧!这是我的危局,不应该拉无辜的人下水。更不应该利用她!”赫连山打定了主意。   “王子,你能理智一点吗?想想你的母妃吧!她移居冷宫数万年,你是她惟一的希望!你若是就这样放弃了,王妃就再也出不来了!”   捉持见他真的想放弃,不由着急起来,只能搬出了赫连山的母亲。   “她没有义务要帮咱们!”赫连山坚持,“我也不需要依靠她来活下去!早些休息吧,明天,明早我们就回阿修罗去!”说罢,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一拉开门,消失在夜色中。   捉持见状,心头一冷,当即决定要再想办法扭转这一局势。   而就在赫连山心生退意的当口,梵箬音独自坐在房间的窗前,打开了白天赫连山塞给她的包袱。   她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可又觉得不论是什么,于她而言都没有意义。   父亲母亲不会活过来,她的家也不可能失而复得,她这些年所受的苦难,也不可能就此一笔勾销。不论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抹平她心头的恨!   然而,当包袱真正展开的时候,她记忆的闸门却再一次被打开了,在阿修罗的一切,都向她涌来,快乐的、悲伤的、幸福的、苦恼的……一切的一切都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   包袱里的,是一件带血的衾衣,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那是当初梵箬音躲在姨母宫中时穿过的衣裳。   当初爵府被清洗,母亲曾将她藏到姨母的宫中,让她易容后充作赫连山的侍女,勉强过了十几天“安稳”日子。   那段时间,她与赫连山朝夕相对,不可否认,作为表哥,他很称职,也非常的关心她,从来没有冷待过她!   “阿音,你不要担心,小姨会没事的,”少年赫连山那时总是这样安慰她,“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我和母妃也不会不管你,我们就是你的亲人,就是你的家!”   “连山哥哥,我怎么办?我真的好害怕!”十二岁的梵箬音泣不成声。她躲在赫连山的怀里,想起了自己阿爹的怀抱。   “我好想爹爹和娘,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来接我?”梵箬音还抱着不切实际的期望。   “会的,一定会。”赫连山拥住她,郑重其事地说:“没事,没事,哥哥永远保护你,永远……”   那时候的他,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   梵箬音想起这些事,突然觉得自己白天在天河畔说的话,有些过分了。   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折磨着她。   这让她无法再平静地坐在屋子里。   为了排遣这种情绪,她收起了桌上的东西,兀自走出了房间,走到了瑶池畔的花园之中。   她是无意识的。可冥冥之中,一切却像是有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在黑夜的花园之中,她竟然遇到了同样落单的赫连山!   这叫她有些窘迫,心不知怎的,跳得特别快。为了避免尴尬,她选择立刻转身,想要离开,不料却被赫连山叫住了!   “阿音,你预备一辈子都这样躲着我吗?”赫连山问她。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她身侧,说道:“我不会再提婚事。我不逼你。明天,我就会离开!”   “你明天就走?”这一下,换梵箬音吃惊了。   “对,我说过,哥哥一辈子都会保护你,我永远是你的亲人!”赫连山温和地笑着。这话语,与当年并无差别。   梵箬音闻言,心头不由一颤!   “那么你呢?回了阿修罗,你预备怎么办?”她不禁开始担心起他的处境来。   “我不会有事的,再怎么样,我也是王子!”赫连山笑了笑,说:“其实这样也好,我本就不爱纷争,若有一天能接出母亲,我们母子二人,便往人间去!”   “姨母……姨母她还好吗?”梵箬音闻言,心情越发沉重。   亲人之间的事,不是一个是非对错就可以说得清楚的。家,并不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感情因血脉而生,不可割裂!   “她没事,一个人生活在冷宫里,其实反倒安全。只不过,我也已经有数万年没有见过她了!自你母亲离去之后,母妃就彻底失宠了!父王再也没有瞧过她一眼!”   赫连山叹了一口气。   他说这话,倒不是为了博得什么同情,或是要她感恩,只是纯粹在故人面前卸下了心房。   这话传到梵箬音的耳中,心里自然难受万分。   说起来,姨母也是受到牵连,他们母子,是受殃及的池鱼,无辜受难!基于这一点,梵箬音甚至觉得,有些亏欠。   “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我要怎么样才能拯救你呢,连山哥哥?”梵箬音瞧着他,在心里默念……   。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虚空海   赫连山的话,牵动了梵箬音细腻的心。   有人说,女人对男人的爱,要么始于崇拜,要么,就始于同情。   面对赫连山的时候,梵箬音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   同病相怜之后的感同身受,让她无法狠下心去和他做切割。   她太明白他的处境,也完全能想象得到他会遭遇些什么。这种明白,让她的心上莫名的酸楚。而这份酸楚造就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种似亲情又似爱情的情愫,最终让她的心一步步地沦陷。   于是,半年后的一天,她果真如捉持日夜盼望的那样,义无反顾地嫁回了阿修罗去!   他们大婚的那一天,月姑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甚至不愿参加他们的婚礼,不愿送出祝福。   “你迟早会后悔!”月姑气得跳脚,望着她就是就是一通狂轰滥炸,想要把眼前这个飞蛾扑火的疯子叫醒!   “阿音,你为什么不能清醒一点?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个男人,他只想利用你吗?你跟他回去,能有什么好日子?将来若是他负心,他们再如同对待你母亲那般对待你,你要怎么办?向何处安身立命?”   月姑眼里,阿修罗绝没有好人,这些鬼东西,最擅长的就是过河拆桥,根本没有什么真心可言。   “月姑,不会的,他会对我好。他和他们不一样!”梵箬音陷落在爱情里,根本看不到那么远。   “希望你数百年后还能笑着说出这样的话!”月姑见她如此,气得甩手离去,自此开始,两人就断了联系。   她和赫连山,梵箬音选择了后者。所以,她便也决绝,果真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会的,月姑,他一定会对我好的!一定……”当初,望着月姑离去的背影,她在心里默念。   她一直以为,是月姑把阿修罗想得太不堪,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自己太天真,竟是一语成戳!   当白三娘问她,往何处安身的时候,她竟可悲地发现,自己已经没地方可去了!   这些年,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为了阿修罗,几乎断绝了和外界一切的联系,可到头来,却发觉自己早已被剪了翅膀,失了靠山!   “娘娘,不要冲动,带着王子们,又没地方去难道去人间漂泊不成?”白三娘觉得,这绝不是个好主意!   “人间很好啊,”梵箬音却叹了口气说:“我们就去人间,过些真实的日子,不好么?”   “可是……”白三娘不知道要怎么劝说她。   “别可是了,我到白家旁边去住,可好?”这个注意,更让白三娘无从反驳,就这样,他们住到了人间,从此再也没有回过阿修罗!   如果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许不是为一种好的选择,然而,梵箬音人虽在人间,一颗心却依旧在阿修罗,仍想着要阻止捉持的计划,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后来会让白三娘他们到北方去,搅乱黄二爷他们生意的原因!   捉持并不是什么善茬,自然不会放任王后这么做,更合况,还是个下堂的王后!   自一别后,赫连山再也没有来找过王后,这给了捉持再好不过的机会。他甚至没有做什么周密地策划,只设计调开了白三娘,就顺利地对梵箬音和她的几个孩子下了毒手!   梵箬音的功法,早已丢弃多年,面对来势汹汹地捉持,根本无力相抗!捉持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们母子几人,逼入了绝境!   “捉持,你想做什么?”那一天,狂风暴雨,梵箬音拼死将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   她们冒着大雨一路退避奔逃,身上狼狈不堪,已经被追到了悬崖边,避无可避!   稚子年幼,她最大的儿子,也并没有成年,还只是个半大的小子。她们需要她的保护!然而,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又如何护得住自己的孩子?   她抖得厉害,分明瞧见捉持的眼睛里,满是杀意!   她知道,这一次,他就是来杀人灭口的!   “你想干什么?捉持,你现在是想要以下犯上吗?”她只好虚张声势,搬出赫连山来保命。   背后就是万丈深渊,她不能拿孩子们的姓名开玩笑!   “以下犯上?嗬!你难道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后吗?”捉持冷笑,指着她身后的悬崖,便说:“你可知道,自己背后是什么地方?”   “赫连山并没有废后,只要我们一天没有和离,我就一天仍是阿修罗的王后,你就是在以下犯上!”梵箬音搬出了王后的架子。   “呵呵!”捉持闻言笑起来,瞧着她身后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就说:“你出走这些日子,王可有来寻过你?他早已有了新的夫人,新的孩子,你们,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胡说——”梵箬音的长子阿谧闻言不由怒吼。他根本不能接受父王早已变心的这种说法,他这一路长大,所看到的,都是父母举案齐眉,恩爱和睦,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还会有别人!   杀人诛心,捉持这一句话,凉透的,又岂止是几个孩子的心!   “王子殿下,我何必胡说?新的小王子已经诞生,就住在你从前的宫殿里,我今天来,也是奉了王命,要给你们一个妥善的去处!”捉持说道。   “你撒谎!”梵箬音忍不住怒火中烧。   “父王不会不要我们的!不会的!”另外几个孩子也跟着嚷嚷起来。   梵箬音的心,像刀扎一样疼、一样冰冷!   “我何必骗你们?这是王令,你可以自己看!”捉持说着,抬手挥袖,一道金光从袖中飞出,在半空中成了一道王令,展于梵箬音面前!   这王令上,写得清清楚楚,要他们母子几人迁往虚空海,终身不得出!   “母后,什么是虚空海?那是什么地方?我不要去!我不要去!”阿谧被令书上的字,吓得不清连忙喊起来。   这虚空海,别说是他了,就连他的母亲,也是第一次听说!   “别怕,我的王子殿下,虚空海,就在你们的脚下,只要从这里跳下去,就可以到达!”捉持见状笑得促狭。   他知道,只要是进了虚空海的东西,别说是回来了,就算是一个声音、一束光,甚至是一缕气息都不可能跑出来!   只要梵箬音母子几个下去了,那就等同于死了!这个世界上,从此再也不回有他们的踪迹,任谁,也不可能找到他们!   。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立誓   所谓虚空海,地处虚空界,是阿修罗死囚的流放地。   那里寸草不生,遍地裂痕,下头全是滚滚的岩浆,与额鼻地狱无异!   凡是去了那里的人,都是不便处死的死囚。只要是去了那儿,就活不了多久了,即使侥幸存活,也会化为虚空,失去实体,永无翻身之日,绝没有跑出来的可能性了!   捉持叫他们去虚空海,就是要他们彻底消失!   梵箬音瞧着半空中那道诏令,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丈夫所写,她瞧着捉持,便冷笑道:“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假传圣旨?要叫我们去虚空界,让赫连山自己来和我们说,你没这个资格!”   “你以为王还想见你?你会不会自视过高了?”捉持说着,从袖笼里放出一个圆光球,抛到了空中。   那圆光球一展开,里面的画面一下子戳痛了梵箬音母子几人的心!   画面里,赫连山果然迎娶了新的妻子,还诞下了新生命!   诏令可能是假的,但圆光球却做不了假!   赫连山眼中、脸上的柔情,也做不了假!   梵箬音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在滴血!她心头猛然想起赫连山当初对自己立下地誓言,顿觉得讽刺可笑,为自己当初的选择感到不值。   “你迟早会后悔!等将来他像对待你母亲和姨母一样对待你,你预备往何处安身立命?”月姑的话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这话像无数记重重的耳光,抽得她脸生疼!   是的,她后悔了,她终于后悔了!   “月姑,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笑得眼中竟流出了血泪,“你说的没错!我后悔了!我终于后悔了!啊——”   她近乎咆哮,肝肠寸断。七窍中,竟全都淌出血水来!   就在那一瞬间,天空中突然雷声隆隆,狂风大作,无数道闪电自高空劈下,直落大地!   她的孩子们见她如此,都吓了一跳,连忙抱住她,生怕她会出什么意外!   “怎么样?你现在相信了吧?”捉持见状,知道她的意志已经彻底崩溃,立刻趁热打铁!   他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心!   “捉持,我可以死!但我的孩子,必须活!”梵箬音瞪着他,咬牙说道:“你放过我的孩子,他们是赫连山的血脉,没理由去虚空界!”   “好!只要你肯跳下去,王子们,我会妥善安排。”捉持不假思索,爽快地答应了!   “母亲不要!母亲,我们去求父王,父王不可能这么狠心地,他不可能要逼死我们!”阿谧紧紧地抱住她,哭了起来。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他一直以为,自己的父亲,永远也不会背叛母亲,更不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阿谧,住口!”梵箬音喝了一句,道:“阿修罗是没有心的,何必强求?”   “母亲——”阿谧哽咽,就差跪下了。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梵箬音却没有再看他,只是回头望着捉持,道:“你若违背承诺,我顶不会饶你!”   “王后放心,只要你跳下去,其他的事,我都会安排好!”捉持点头。   “好!”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孩子们,突然伸手掐诀,逼出自己的元神,来了个三花聚顶。   然后,在隆隆的雷声中,她突然腾上半空,拔下发簪,对着捉持喊道:“捉持,我以神的名义立咒,若你今日违背誓言,伤我孩儿性命,我必要你万劫不复,永不见天日!重获自由那日,便是死期!”   说罢,她便聚合了自己所有的能量,注于发簪之中,然后极速下落,将簪子直插地面,炸得五岳震动,山崩地裂,随即溘然倒地,闭上了眼睛。   “娘——”孩子们见母亲突然倒下,顿时哭声一片。   捉持也没想到这女人竟会以自己的元神起誓,也是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他一时被她这做法给唬住了,心里倒真的犯起难来。这本就是他假传圣旨,原本想着先把这个蠢女人哄骗跳下去,然后再杀那几个小的,事情就会顺利得多,谁成想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   这一下,倒是真的不好收场了!   “不要哭……”梵箬音被阿谧抱在怀里,用仅存的一丝力气对儿子说:“阿谧,你是大哥,要照顾好弟妹,母亲只能为你们做到这一步了……”   “不、不——”阿谧泪如雨下,抱着母亲恸哭不止。   梵箬音见状,伸手去为了拭泪,紧接着便说:“来,把娘搀到悬崖边上去,娘走不动了……”   “我做不到……”阿谧只是摇头,“我做不到的,娘,不要!不要……”   “你不把我推下去,我也会死!我的元神已经没有了,一切只是时间问题。你现在不推娘下去,娘的誓言就没有用了!”梵箬音激动极了,死死地攥着儿子的手腕,不停地催促:“快!快!来不及了!”   。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没有心   捉持是怎样逼死梵箬音的,白三娘后来是听悬崖旁的一棵老椿树说起的。   那天悬崖边,一个活口也没留下。   因为,这个魔头根本没有信守诺言!   在梵箬音跌下悬崖之后,就对着她的孩子们下了毒手!   “你、你不是答应了我娘,不杀我们的吗?”   阿谧是眼睁睁看着母亲自己艰难地爬到悬崖边,闭着眼滚落下去的。   他还没来得及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一柄长剑就已经抵上了他的咽喉!   失去了梵箬音的庇护,他们显得愈发可怜无助。   阿谧虽是半大小子,但功法上,稚嫩得很,更别说是另外几个弟妹了,那才是真正的手无寸铁!   捉持杀他们,简直比捏死一只小鸡还要简单!   “留着你们,难道给你们机会去和王通风报信么?”   捉持冷笑,接着便说:“你们的母亲,真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人!当初嫁给你父王,就愚蠢得可笑,现在,更是蠢得可怜!”   “你——”阿谧这才明白了一切,发了狠咬牙起身,使出全身的力气,猛推了他一把,咆哮道:“你这个魔|鬼——我和你拼了!!!”   接着,就啊啊大叫着出拳,朝他身上砸去。   谁知,他这拳头才伸出去,捉持的那柄长剑就直直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没有给他一丝挣扎的余地,直接就扎了个透心凉!从这一头一直穿透到那一头,在他心头穿了个窟窿!   血汩汩地淌下来,滴进阿谧脚下的土地里去。   “哥——”孩子们看见这个情形,不由惊慌大叫。   阿谧见状,知道自己绝活不了了,只强作镇定,缓缓转过头来,笑着对弟妹们说:“不要怕,快、快跑。去找白姑姑……”   说罢,他突然伸手抓住捉持,人往前一挺,让整把剑干脆捅到了底,然后死死地抱紧捉持,吼道:“跑!快跑——”   事已至此,他只能用自己来拖住捉持,给弟妹们换来逃生的时间。   然而,捉持见状却只是冷笑,反而抱住他,问:“阿谧啊,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你又能给他们争取多少时间?你从小便长在我身边,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叔叔吗?”   “你背弃了誓言,你不会有好下场的,阿持叔叔!”阿谧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冷。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眼前这个男人,他曾经真心将他当成亲叔叔看待,爱他、敬他、信任他,却想到他竟是个毫无底线的魔|鬼!   “没想到你和你的母亲一样愚蠢!”捉持闻言冷哼,说道:“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诅咒!而你的弟妹,靠你这一点点可怜的时间,也根本争取不来!”   “那就试试看吧!”阿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整个人开始发僵,甚至失去了知觉。   大雨还在下,雨水冲刷着地面,把他的血带往四面八方。他知道,等明天早上,一切都会随着这场雨消失,不复痕迹……   捉持并没有着急地推开他,而是就这样与他在大雨中相拥,直到他冷得像冰块,真正死透了,才将他横抱起来,丢下悬崖,抛进了虚空海。   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温情!   魔|鬼是没有心的。第二天,捉持就找到了梵箬音的另外几个孩子,将他们全都灭了口!   只有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侥幸逃脱,因为捉持并不知道她的存在。这孩子,那日偏巧被抱去了白家玩,这才躲过一劫!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捉持对梵箬音母子犯下的累累恶行,令人发指。   幸而这世上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不存在诅|咒。   就在他除掉梵箬音之后没几天,他就被北极大帝扣进了紫金钵,从此不见天日,开始了禁|锢生涯,直到后来紫光大王救他出塔,他才重获自由。   然而,却又在获得自由的那一天,被烛龙斩杀与刀下。   这不得不说,是完全应验了梵箬音的诅|咒!   “捉持已经死了!这与我何干?”堕僧虽知道内情,但这时候自然甩的一手好锅,不会给自己惹这个不痛快!   “你不要说与你无关!”在白三娘看来,阿修罗没有心,各个都该死!   “你犯下的孽,一点不比捉持少,装什么无辜!我今日若不杀了你替天行道,我就不姓白!”   白三娘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说。   烛龙呢,知道了这其中的原委,也不拦她,三人就这样在空中混战。   狂风一阵大过一阵,不知怎的,六叔瞧着这天上打得神魔乱舞的,他自己却有些恍惚,眉心一阵阵地发紧发胀,脑海中全是些零碎的画面,感觉心智受到了迷惑……   。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红丸   正厅之中,倪曼站着,呆若木鸡。   她因为说了不该说的话,干脆被陆楷风施了定身咒。   他觉得她烦,觉得她倒不如闭上嘴清净。   “大王,我这里有颗听话丹,您给娘子服下,她便能顺从不少。”老鬼见陆楷风心烦,就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匣子。   那匣子精致小巧,看着很不错。   陆楷风接过匣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问:“你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大王只管用便是了,包您满意。”老鬼笑得谄媚。   陆楷风瞧着倪曼,也觉得现在这样不声不响不会动的倪曼太过无趣,于是果真打开匣子,将其中那颗大大的药丸拿出来,一下子塞进了倪曼的嘴里!   “呕——”倪曼虽然不能动,但意识尚存,见他喂自己吃药,立刻干呕着想把要吐出来,谁知,她这嘴,却早已经被陆楷风捏住了!   “你死了这条心吧!”陆楷风瞧着她,便说:“这要入口即化,你与其挣扎,倒不如乖乖接受!”   说罢,就一抬她的下巴,直接让那药顺着这个角度滑了下去!   这药一下去,倪曼顿时觉得周身一软,扛不住跌在了地上!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她捂着脖子,想要把药吐出来,结果却发现这药已经消化地无影无踪了。   “自然是让你我夫妻恩爱的好东西!”陆楷风笑了笑,然后就伸出手,对她说:“来吧,趁着还有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倪曼听了这话,想要拒绝,可是却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拒绝地话来了!   她心里又气又急,可是一开口,说出的却只有一个字——好!   这叫她彻底傻了眼!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仿佛多了一层意志正悄悄的支配她!   “你……”她立刻明白过来,这就是那药地作用!   “走吧,难道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陆楷风一心想要得到你?”紫光透过陆楷风的嘴说道。   “为什么?”倪曼问。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去了你也就明白了。”紫光说着,牵住她的手,开始带着她往外走。   “你到底是谁?你是陆楷风,还是什么大王?你到底是谁?”倪曼混乱了。   “我是陆楷风,我也是紫光大王,我们是一个人,我们又不是一个人。”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紫蟒这时候,对解释这种问题,丝毫不感兴趣。   他只是拉着倪曼往外走。走出院门,离开街市,出了城,往山林的方向去!   这地方,也有山。   可是又和人间的山不一样。   这里的山,石头发白,树木青得发黑,看起来阴气森森,山上的风大得吓人,根本还没靠近,人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刺骨的寒冷了!   倪曼到了这里,心里就怕得厉害,不自觉得往“陆楷风”的身后躲了躲。   “你怎么了?”陆楷风见状便问。   “这是什么地方啊?为什么阴气这么重?看着好吓人!”倪曼拉着他的衣服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那药的缘故,她对他,没有原先那么排斥了!   “这地方,是你和陆楷风的回忆!”紫蟒借着陆楷风的嘴,说。   “我和陆楷风?我们没有来过这里啊!”倪曼闻言摇头,她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   “你有没有听说过……红丸案?”这时候,紫蟒突然问了一句。   “红丸案?!”倪曼对历史,并不感什么兴趣,闻言只问:“什么红丸案?那是什么东西?一个人的名字么?”   紫蟒见倪曼这么没文化,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说:“真不知道他看上你那一点。”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娘不漂亮吗?不可爱吗?不值得人喜欢吗?什么叫看上我哪一点?那你别娶我啊!”倪曼一听这话,暴脾气“蹭”地就上来了!   紫蟒见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由吓了一跳,心中暗暗寻思:这老鬼也不靠谱啊!这个什么药,对这个女人怎么一点效用也没有啊?   倪曼呢,其实是任性惯了。   这要是放在往常,她这样做,无论是陆楷风还是高朗,一定都会向她服软,然后说尽好话,把她哄开心了才算完。   可紫蟒是个从来不近女|色的,他对女人,简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要不是和陆楷风有协议,就是打死他,他也是绝不乐意找人女人的!   所以这时候,要他去哄她,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倪曼这话才说出口,紫蟒就一把拎起她的后脖领,将她提溜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啊?你还要打人不成?”倪曼瞪他。   他见她两只眼睛瞪得像京巴狗似的圆,不由笑了,瞧着她便说:“我现在就带你去知道知道,什么是红丸案!走吧——”   说罢,就直接拉着她,嗖地一声,扎进了那大山的山坳深处去……   。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苦菜花   陆楷风所说的红丸案,是明末三大案件之一。   若不是倪曼实在对历史不感兴趣,这样的大案,她也该有所耳闻。   这件大案的男主角,就是明光宗朱常洛。   说起这个朱常洛,其实也是可怜人,他的身世颇为坎坷,有那么点苦菜花的意味。   一切还要从他降生之初说起……   万历九年,朱常洛他爹明神宗,在其生母李太后的慈宁宫中私幸宫女王氏,导致后来王氏有孕。   这件事吧,没人知道,是神宗偷摸干得。   因为是一时兴起,所以就不那么光明正大。而且呢,他和王氏也不是你情我愿,没那么多的花前月下。   事后,神宗就有些后悔,所以很忌讳这件事情。   他原以为呢,一次意外,不会怎么样,谁承想,这王氏竟然就怀上了!   这宫女在大内怀了孕,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要是皇上的还好说,要不是皇上的,那就是宫闱有大乱了!   这李太后呢,见自己的宫女有孕,第一时间就把人审了。结果这王氏自然就说了,这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并且把当日的情形,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太后一听,不怒反喜,因为这神宗的皇后王氏、昭妃刘氏自万历六年册封后,一直都无子嗣。这件事都快成了老太太的心病了!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这个李太后,她从前也是个宫女,是生下了神宗,才母凭子贵,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所以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宫女生下龙种有什么问题!   不过,老太太愿意,神宗这个当事人却不愿意。太后把人带到他跟前,他也咬着牙不敢承认,反正那表现是老渣|男了!   好在,那时候虽然没有DNA鉴定,皇帝却都有起居注。他这一天从睁开眼睛到闭眼躺下,甚至是睡着以后,那都是有人一刻不停记下来的!   那就像个二十四小时的监控仪,由不得你承认不承认!   太后一想:你不承认,好,那为娘我就把证据拍在你面前,由不得你认不认的!   于是,她就派人翻出了内起居注。结果,这其中果然记载了这件事情,并且,王氏也当场拿出了神宗赏赐给她的一条汗巾为证!   这一下,人证物证算是齐了,再加上李太后盼孙心切,根本不容的神宗抵赖,最后他只好被迫承认了这件事情。   就这样,万历十年,明神宗册封宫女王氏为恭妃,同年八月,恭妃生下一子,就是明神宗长子,取名常洛。   你以为故事到这里就母凭子贵、皆大欢喜了?那才是大错特错,朱常洛母子在宫里的日子,那可是艰难得很!一切,不过才开了一个头!   神宗的正宫皇后虽然没有子嗣,但他在众多嫔妃中对郑氏尤为宠爱,万历十二年,郑氏产下皇二子朱常溆,虽然夭折,但还是晋为贵妃。   此后,皇帝对她宠爱不减,到了万历十四年正月初五,郑贵妃又生下了皇三子,就是朱常洵。随后郑氏又晋一级,受封为皇贵妃。   郑氏集万千宠爱与一身,然而却并不知道满足。她自打生到了儿子,就开始野心勃勃地规划将来的一切。   她吹枕边风,不仅乞求明神宗立皇三子朱常洵为太子,还想做皇后。神宗经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就答应了。于是两人写下合同,在道教庙宇中立了誓。   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要说也是郑氏有手段,竟然能把一国之君哄得团团转,为了她什么离谱的事都愿意做!   神宗的承诺,违背了祖制和封建礼制,势必引起重大的政|治危机。   明神宗专宠郑皇贵妃,迟迟不立太子。朝中大臣纷纷猜疑,担心郑氏谋立皇三子,损害国本。   于是,他们争相提及皇储问题,奏折累计成百上千,无不是指责后宫干政,言辞之间矛头指向郑皇贵妃。然而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明神宗面对这些声音,完全搁置不管,仍旧宠爱郑氏。   可皇储问题不能拖着啊,怎么办呢?神宗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先弄一个太子上去当挡箭牌,以后等皇三子有了功勋,再换太子!   至于这人选,自然是朱常洛最合适。   一来是因为朱常洛是长子,符合“立长”的祖制,二来是朱常洛没有靠山,生母只是个侍婢,而且是不得宠的侍婢。他们母子在朝中没有实力根基,将来要换掉他,阻力也会比较小一点。   就这样,朱常洛被从来不正眼瞧自己一眼的父亲,推上了太子之位!   。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太子妃   大家可以想象一下当时朱常洛那种尴尬的处境。   他明知道自己是不受待见,长期受到冷落的人,本来只想当个闲散宗室,将来受了分封,迁去属地,也很快活。   谁知道这天上突然砸下这么一个大肉饼子,一时祸福难料,反倒成了郑皇贵妃的眼中钉、肉中刺,哪里还开心的起来?   不哭就已经很不错了!   万历之所以不喜欢朱常洛,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朱常洛的生母只是一个普通的侍婢,而且还是利用孩子来“威胁”他,才得以显贵。   这件事在神宗心里,始终是件不光彩、并且十分厌弃的事。他每次看见这个儿子,就会想起这个“污点”来,久而久之,他心中对朱常洛自然没有好感。   此外,朱常洛本身的才华在朝中并不出色,他大约也是秉持了中庸之道,根本不敢出挑。   退一万步讲,他即使真的有智慧,也必须要收敛光芒。毕竟,在这个深宫之中,他无所依傍,如履薄冰,每一步都战战兢兢,根本没有任性的资本!   他的生存之道,就是成为一个隐形人,存在感越低,活得也就越长久。   反观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那是从小千娇万宠,奔着皇位去的!   且不说其他,单就外貌,朱常洵便继承了母亲郑氏的容貌优势,长得要比朱常洛更好看一点,身形也更高大,更符合一个做皇帝的形象。   而且,在郑贵妃的要求下,神宗配给朱常洵的太傅,是所有皇子中最好的。   所谓名师出高徒,经过太傅的精心指点,又有母亲从旁协助,他的能力和才华几乎都在朱常洛之上。更重要的是,朱常洵的母亲又深得神宗宠爱。子以母贵,爱屋及乌,也是人之常情。   这么两相一比,朱常洛和朱常洵,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因此,神宗一直很不喜欢朱常洛。甚至连他也把这个儿子当成了朱常洵上台的绊脚石!   这么一来,你大概就能理解朱常洛被选为太子时,内心是什么感受了吧?   别人纷纷向他表示祝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皇储之争,是万历年间最激烈复杂的政|治事件,其威力堪比一场巨型龙卷风。   朱常洛的太子之位,得来不易。前后一共逼退了内|阁首辅四人,部|级大员十余人、涉及朝堂及地方官员人数达三百多位,其中一百多人被罢官、解|职、发配充军,不少东林|党|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若不是神宗发现事情闹得已经不可收拾了,他自己也是真的扛不住这个压力了,最终也不会就这么便宜了自己的这个儿子。   万历二十九年的春天,朱常洛移居迎禧宫,到了十月,接到了立为皇太子的宝册。同年,妻子郭氏被册封为太子妃。   这个郭氏,也并非什么高门显赫人家。   那时的人都势力,名门大族的适龄女子,都想往郑贵妃地儿子那里塞。   然而大家都不是瞎子,都知道神宗和郑贵妃打的什么主意。   群臣的疑心并未就此消除,大家仍旧觉得郑贵妃有立亲生儿子朱常洵为太子的企图。   而郑贵妃呢,甚至也不避讳。   她就是要当皇后,就是要让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   为了达到总揽大权的目的不择手段,诡计多端,甚至和父亲郑承宪、伯父郑承恩、弟弟郑国泰、侄儿郑养性结|党|营私,更加猖狂,狼子野心有增无减,挖空心思要废去太子朱常洛。   就这样,甚至后来还发生了企图谋杀太子地槌击案!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紫蟒给倪曼科普的时候,并没有说到这一层!   “你说什么?!我是他的太子妃?!”倪曼听了这种说法,顿时觉得荒唐,“虽然我知道,他是很可怜,但我怎么可能是他的太子妃啊!”   她拒绝承认这种莫名其妙的说法。   “你信不信,随你!反正,我马上带你去你们俩的合葬墓。到时候,你自己看!”紫光大王说道。   “我……我何德何能,还当过太子妃啊?你以为是演太子妃升职记啊!”倪曼觉得这话太不靠谱了!   “太子妃也不一定都是开心的!”紫光大王见她又开始脑补了,就白了她一眼,道:“你当的这个太子妃,就命苦得很!”   “什么意思?难道我是受丈夫冷落的那一种?!”倪曼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   “那倒不是,你们的感情很好。”紫光摇头。   “那我还有什么可苦的啊?”倪曼笑了起来,不知不觉的,她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进去……   。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太子妃   她虽不是美得惊为天人,但也是亭亭玉立,娉婷之姿。   古时女子,十五岁便要行笄礼。多数是在许了人家之后,也有些,是先行笈礼再定亲事的。   行笈礼是大事,若是当朝显贵的人家,或是宗室女儿,行礼时宫中还会派出女官到场见证。   礼成后,她们还要去公宫或宗室接受成人教育,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等,作为媳妇必须具备的待人接物及侍奉舅姑的品德礼貌,另外还要学习女红劳作,为婚后生活做准备。   普通人家,则由少女之母申以戒辞,教之以礼,称为“教茶”。   郭家虽是书香门第,清流人家,但终究还攀算不上是高门大户,论家境,在官场上,算是普通。   父亲在朝为官,但也只是个正四品。在京|城,正四品根本算不得什么,随便一条胡同里,都能找出一两个来!   然而,就是这样普通的人家,这一回郭娅儿的笈礼,日子却是宫里定下的。原因很简单,他们郭家的女儿,要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   “姑娘,”郭家的小花园里,丫鬟福子正为她梳小辫儿,“今天日头真好,外头的花一定都开了。明天就是姑娘的笈礼了,您的小字取好了吗?”   “随意吧。”郭娅儿懒懒的,意兴阑珊。   “姑娘怎么了?怎么好像不高兴的样子?”福子见她这样,觉得奇怪,便问:“明天,听说宗室地贵妇们都要来观礼呢,好大的场面!”   “是啊,这么大的场面。”郭娅儿重复了一句。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要不了多少日子,您嫁进东宫,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了。再往后,就是……”福子说得兴高采烈,不料郭娅儿却连忙伸手堵住了她的嘴。   “你有几个胆子?什么样的话都敢往外说?”她轻喝了一句,道:“真是这样的好事,怎么不落到那些勋贵人家,反倒便宜了我们?”   “姑娘,你的意思是……这太子妃还能是假的?”福子的见识,总不能和从小读书习字的大家小|姐相提并论。   “太子都未必是真的,何况是太子妃?真要是重视这个儿子,就不会许我们这样的人家去配他了!”郭娅儿眼色一黯,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   “难怪奴婢看这几日,夫人地脸上也没个喜色。”福子听了这话,才算渐渐冷静下来。   “母亲自然是担心的,也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的日子了。”郭娅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这样好的太阳,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姑娘,往好了想,主君不是已经封了博平伯了吗?以后咱们也是高门大户了!”福子见她面带悲戚,连忙出言哄她。   谁知,郭娅儿听了这话,眉头却锁得更紧了。   “天下没有白占的便宜,与其当这个太子妃,到不如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反倒安安稳稳的。”她说着,便红了眼眶。   福子见她这样,正发愁不知道如何开解,却听见门口来了小厮,笑呵呵地站着,却不说话。   “你、你来后院干什么?”福子一瞧见小厮,顿时紧张起来,挺身站到了自家姑娘的前头护着。   “姑娘,家里来贵客了。”小厮见她们终于发现了自己,这才站出来说:“主君请您到前院去呢!”   “去前院做什么?”郭娅儿一听这话,心就突突地跳。   “贵客要见您。”小厮笑得更欢了。   “什么贵客啊?你这说得不明不白的,是诓骗我们姑娘么?”福子故作凶狠。   “哎哟,小的可不敢,姑娘您快些去吧,这人您一定想见!”小厮说着,就先一步转身离开了,他掩着嘴,背影看起来莫名的欢快。这模样倒叫人好奇。   “姑娘,他这是怎么了?像是痴傻了一样的!”福子觉得他莫名其妙。   她一向懵懂,是个憨傻的,这时候她还在状况之外,她家姑娘却像是已经料到了是什么事似的,带着她往前院去了。   前院里,有一尊大佛。   郭娅儿原本以为,左不过是宫里来了人,谁成想,当她跨进前院的时候,却瞧见堂上一个白玉般明净的公子,手里拿着把折扇,正襟危坐着,周身散发出一种恬静内敛的温和气。   他身上的衣服式样看着并不华丽,但胜在拾掇地干净妥帖,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处,入眼便是“舒服”二字,氧气似的,容易叫人生出一份想要与他亲近的心。   郭娅儿还从未见过一个外男,像眼前这位公子似的,只这么坐着,却好像会发光,天人菩萨一般,叫她心头就是一颤……   。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退婚   “娅儿快来,来见太子殿下!”   父亲一发现她,便出声将她叫到了跟前。   他一喊,那公子的一双眼睛就朝她这边瞧过来,温润的视线,最终落到了她的身上。   就这么样被他看了一眼,郭娅儿的脸就烧红了。   她低着头,几乎不敢抬起来,只羞窘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这四个字,已经表明了对方的身份,她原本还在为见了外男而紧张,可现在,却释然了不少。   “快过来啊!磨蹭什么呢?太子殿下是特意过来看你的。”父亲见她杵着不动,就催促了一声。   郭娅儿这才“勉为其难”,往前挪了一小步。   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朱常洛。   她一直以为,要到成亲那日,才会与他见面。   这叫她羞怯,低着头不敢在抬起,更别说是继续向前,走到堂上去。   而太子殿下,也明显感觉到了她的窘迫,于是干脆站起身在原地对她父亲说:“郭大人,不碍事,我这次来,主要是有两句话想与令嫒说明。”   “哦,那、那我……需要回避吗?”博平伯闻言,只问。   “不用,”朱常洛连忙摆手,紧接着就说:“我就站在这里说,小|姐听着便是。”   他的声音很温和,就和他的人一样,听着叫人安心。   郭娅儿于是点了点头,将身子往一旁侧了侧,并未与他正面相对。   “我……我的状况,相信你们也知道。父皇如今为我定下这门亲事,小|姐若觉得委屈,可直接言明,常洛自会回去禀明,回了这门亲事。”   朱常洛说得诚恳。   他大约是觉得,这郭家,并不能帮上他分毫。这门亲事,于他也没什么益处,不过是白拖了个人下水罢了。这样的事,他也不屑于去做!   若是郭家小|姐无意许嫁,那倒不如一别两宽,也省得将来心生怨怼,给自己找些不痛快在身上!   他自己是个什么处境,他也不想遮掩。这泥菩萨过江一样的日子,他连自己都保不住,也不能遑论给任何人安稳和庇佑了!   “我给小姐一炷香的时间考虑,不论结果是什么,我都接受!”朱常洛见她迟迟不说话,就又补了一句。   他心里是坦荡,却不知道自己这话传到郭娅儿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郭娅儿原本自然是不想嫁的,可听了这话,却又突然觉得,眼前这太子,坦荡真诚,颇有些气节!   这样的人格,竟在那一瞬间触动了她,让她忍不住生出了些不一样的情愫来。   而此时她的父亲,内心更是复杂。   这伯爵的头衔已经落到了头上,田地房产,该有的聘礼,皇帝一样没少,全都按照仪制规格送来了,若这时候要退婚,只怕……   “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胡话?这是御赐的婚配,我们岂能……”博平伯不等女儿说话,直接就表了态。   谁知,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朱常洛便打断了他,道:“父皇那里,你们无需担心,我自会去处理。到时候我会说明,是我自己不喜,与郭家无关。绝不会牵连你们。”   他这话说得周到。可听来却又让人觉得心酸。   “你若是自己去提,岂不正好给了别人把柄,治你一个喜好女|色、不务正业之罪?”终于,郭娅儿开了口。   她说这话的时候,终于抬起了眸子看他,眼神清澈如水,叫朱常洛惊喜!   他站在那里瞧着她,突然觉得她像是飞入凡间地天使,自带着一束光,照亮了他本来黯淡地人生!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朱常洛便知道——就是她了!   “太子殿下,不论旁人如何想,您如今已经是太子,名正则言顺,岂能这样妄自菲薄?”郭娅儿一开口,便没打算停下,只说:“你若存了这样的心思,便是不战而败!虽未开局,然胜负已定!”   这番话,更是说得朱常洛心头一震。   他有些难以置信,没想带一个女儿家,竟能有这样的见识,说出这样的话。   他要的,从来不是一朵柔弱的兔丝花。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携手共进退知心人!   而这些话,落到博平伯地耳中,却是心惊肉跳。这么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的话,他在外头,便是听,也不敢听的!   “娅儿这些话,兴许有冒犯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郭娅儿不理她父亲在一旁的挤眉弄眼,接着说:“我们郭家,没有势|力,兴许也不能为殿下扶持些什么,殿下若是为了这个缘由歇了这门亲事,娅儿愿意退婚。但若是为了别的,娅儿着实为殿下感到可惜!”   。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托付中馈   “你真的这样想?”   朱常洛的眼睛亮了,这样的意外让他感到惊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子,小小的身躯里,竟蕴含着这样强大的韧性。   初见她时,他以为她是花园里的芙蕖。然而他现在却明白,他是白扬、是剑兰、是十里香!   “殿下身在皇家,兴许有许多身不由己。也有许多常人无法体会的痛苦与无奈。但命运既然安排殿下走到这一步,就断没有理由这样放弃退让。即使在最严苛恶劣的环境中,也该要拼命绽放才对!”   郭娅儿抬起头,说的不卑不亢。   “还不给我闭嘴!姑娘家胡说些什么?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能说的?”娅儿的爹气得差点炸了。就差没一巴掌呼到她脸上去。   就她刚才说的这番话,在当时那个年代,已经足够坐大牢,株连九族了!   然而朱常洛听了,却丝毫不觉得生气,反而对着娅儿郑重其事的作了一揖,施礼道:“小|姐若不弃,常洛愿托付中馈,衍嗣绵延,共佐宗庙维新之祀。”   他的态度恭敬诚恳,只这样短短的一句话,却郑重之极。   郭娅儿闻言,并没有犹豫,而是直接欠身回应,道:“我愿与君相知,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这话说的直白,听得她老爹那糙脸上不由红了起来。忍不住干咳了几声,想要提醒女儿,别把话说得这样出格。   然而他眼前这两个年轻人却似乎已经看不见他了。他们俩眼里心里满是彼此。虽不再发一言,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回宫的路上,朱常洛突然觉得人生充满了希望。他不再消极悲观,而是对即将到来的一切都满是憧憬!   一个月之后,太子妃入主东宫。   原本太子成亲,该是极盛大的国之大事。然而却因为是朱常洛,而变得一切从简。   整场婚事的规格甚至与普通皇子无异。   就连晚宴,也与往年的中秋家宴并无太大区别。   “委屈你了。”因为根本没有闹洞房的环节,晚宴之后便是两人独处的时间。   宫中的掌事姑姑们撒过花生桂枣、打过连理结,说完吉祥话,就早早的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静静的坐着。   “为什么说委屈?”郭娅儿问。   她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悲喜,就好像今天成亲的并不是自己。   “没有十里红妆。也没有夹道欢迎。寒酸小气了些。”朱常洛说道。   “这些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她闻言只静静地说:“我若是看重这些,便不会嫁给你了。”   “那你为了什么嫁给我呢?”太子忍不住问。   他至今没有想明白,这样聪明通透的女子,为何会选择嫁给一个像他这样处境的人。   “因为我不想你一个人。我想陪陪你。”她转头看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造作,清澈的如同一汪清泉,“就算最后当不了皇上也没关系,陛下,臣妾想送你一句话。”   “什么话?”他问。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说出的这句话却叫他心头一震。   “好一句浓淡由他冰雪中!”他拍手叫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激动地说:“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这一句“浓淡由他冰雪中”,已经说明了一切。是对他如今所处环境的最好诠释,更是郭氏对他最好的激励。   “我会保护好你,别人有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你!”他拥着她,郑重起誓。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   因为她实在叫他惊喜、震撼又感动!   有了这一份豁达和洒脱,原本难熬的日子变得不再难熬。身虽困于深宫,心却广阔自由。   从那天往后的每一天,郭氏始终陪在他的身边,陪他直面风浪,陪他披荆斩棘,陪他勇斗恶狼……   爱情无法拯救人生,但却可以改变心境。虽然神宗依旧冷待,郑贵妃依旧心狠手辣,他这个太子当得危机四伏,待遇甚至还不如普通宗室子,但朱常洛却不再惧怕。   他只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因为他有了自己必须要保护的软肋!   然而话说起来轻松,做起来却举步维艰。   一日他从前朝回宫,神色郁愤,旁人都不敢靠近,寻思了半天,只好悄悄去请了太子妃来。   郭娅儿呢?像是早就知道他受了委屈,什么也没说,只带着自己亲手做的羹汤,端着就进了他的书房。   “殿下尝尝臣妾刚做的药膳,下心火的,正适合这个时节。”她一进门就笑盈盈地说。   “你已经知道了?!”朱常洛听她这么讲,顿时挑眉,极不满的抱怨了句:“是哪个嘴碎的胡言乱语?”   “知道什么?”郭娅儿装傻,只说:“殿下在外头遇着难处了吗?”   “我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母亲的身边的小太监。”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天天哭,眼睛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 第一千零三十章:褪色   “母妃幽居深宫。父皇不愿见她,我们也没有办法。”   娅儿闻言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在这件事上要如何劝慰丈夫。   郑贵妃手段了得,又深得皇心,神宗几乎被她我们的团团转,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今朱常洛成了太子,郑氏就更不待见他的母亲王恭妃了。   她恨不能杀之而后快,自然不可能给她机会见到神宗。   “这件事情还是要母妃自己想开些才好。”娅儿劝了一句,见他还是郁郁不快,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喊道:“下个月便是母妃生辰了,倒不如我们为她好好操办,让她开心开心?”   “若是生辰的时候父皇能来,也许她会高兴些。”朱常洛说道。   这是实话,然而却并不容易实现。   娅儿听后,却没有泼他的冷水,只是给出了一个更好的建议。   “倒不如去一趟父皇那里,要些经费银两。也算作是一份心意。”这个方法听似折中,然而实际上却也难于登天。   要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神宗对他们夫妇向来苛刻。就连他皇太子的例钱都是捉襟见肘。抛开日常花销,能够用于人情往来的,往往都要靠拆东补西,东拼西凑。   有的时候甚至,雅儿还要回到娘家,去找自己的父兄匀一些。待到下个月利钱发下来之后,再还回去。   纵使是如此,他们表面的风光也很难维持。郭娅儿自打嫁进了东宫,一年到头几乎做不上一件新衣服。珠宝首饰在宗室命妇之间,也近乎是寒酸的。   就这样,神宗还经常抱怨说他们夫妇不知俭省,过得太铺张。   他对于皇三子予取予求,慷慨大方。而对于朱常洛,却是铁公鸡一般,一毛不拔。   因此,要名正言顺的从他那里申请一笔经费,要担不小的风险。被骂一顿还是小事,说不定一个不快,反倒被他坐实了他铺张浪费的罪名,将来又可以多一个理由废除太子!   “以什么理由呢?总要师出有名才行。”朱常洛皱眉,他有些犯难,“实在是没有什么像样的理由,父皇这个人你也知道,他不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要是郑贵妃过生辰,那就不是虚头巴脑的了。”娅儿略带讽刺的说。   “她是帝王心尖宠。我母妃……”朱常洛神色黯然。   “倒不如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最公平不过,她对母妃也极好,要不和她老人家说说去?”娅儿又说。   “算了吧,让我再想想。”朱常洛觉得心烦,仰倒在椅子上,闭上眼睛,陷入了沉默。   娅儿见他如此,知道他是心里痛苦,于是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   她太明白他的难处,因此从来不忍心为难,纵使她自己也是满身的难处,却从来不肯在他面前提起分毫。   这样的日子艰难而漫长,他们在无边的黑暗中执手前行,冬天好像长得永远也过不完,每一天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娘娘,这些衣裳都浆洗得褪色了。咱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去参加下个月的花神会?到时候又要被别人笑话了。”福子见主子又没问太子要置妆的钱,顿时不满起来。   “褪色便褪色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我看着衣服挺好。”娅儿翻着手里的账册,还在为母妃生辰的银两发愁。   “好什么好?一点都不好。”福子气呼呼的,走到娅儿身边就说:“宫里那些人哪个不是势利眼,我看他们酸言酸语的,就差没当着你的面把话说出来了。”   “他们说什么了?”娅儿并没有抬头。   “他们说……”福子说了一半便止住了。   “说什么了?”娅儿回得心不在焉。   “说……哎呀,反正不是什么好话。”福子气呼呼的,但终究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口。   她不想让她的主子受到那些流言蜚语的伤害。更不想让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日子已经够艰难的了,快乐的时光这么少,又为什么要浪费呢?   “他们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一件衣服。纵使我穿的再华丽,他们还是会这样说。”福子没有把话说出口,但娅儿却猜到了,别人口中可能说出的话。   “日子是过给自己的,不用管别人怎么说。”娅儿合上了账本,郑重其事地说:“这些事情万不能叫太子知道。明白了吗?”   “娘娘,你一定是古往今来,这数千年里,过得最寒酸、最憋屈的太子妃!”福子无奈,只说:“这历朝历代,哪见过太子妃穿洗白了、褪了色的衣裳?您瞧瞧这衣袖,都磨毛了!以咱们的家世,就是随便嫁个别的什么寻常人家,也不至于过这样的生活!”   。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执子之手   “是我自愿的,没什么好说的。”   郭娅儿并不在意,只抬起头说:“我只想陪在他身边,福子,衣物首饰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一点也不重要。”   “如果不重要,那恭妃娘娘为什么要终日以泪洗面?”福子却不认同。她觉得,自己的主子实在是太傻太傻了!   “母妃并不是为了这些。”娅儿摇了摇头,说:“我们的命运,往往不能由自己把控。母妃当初,也并未想到,会生下殿下,更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生看似荣华,实则凄苦至极!”   “主子,你说……殿下将来,能当上皇帝吗?”福子听了这话,终于忍不住问。   他们主仆两个在房里说话,却不知道此时,朱常洛正站在廊下。   他难得早早和太傅告了假,出宫去给她买了最爱的点心,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兴冲冲地回来,却听见了他们这番言谈。   福子的话,引起了他的好奇,让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想要停一停她的回答。   “能当皇上又怎么样?当不了皇上又怎么样?”郭娅儿笑着反问。   “当不了皇上,将来可怎么办?会被杀吗?新帝登基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福子心底一直都有深深的恐惧。   “福子!”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娅儿叫停了。   “殿下会做皇上的,一定会的。倘使真的时运不济,没能守到那一天,也没关系。这些年,我母亲也拿着当年的聘金,为我们经营了一份私产,将来殿下做不了太子了,我们就出宫去,靠着这笔私产,也能过得很好了!”   郭娅儿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不知道,咱们殿下啊,其实最喜欢宫外地生活。每回出宫,都是他笑得最多的时候!其实当不当皇上有什么要紧,只要他高兴、他快乐,做皇帝的妻子还是做农夫的老婆,都一样!”   “也就主子你能这么想!”福子闻言又瞧了一眼手里的衣裳,道:“你啊,现在穿的衣服也没比农夫的老婆好到哪里去了!”   “不许胡说,农家哪有这样好的绫罗绸缎?”娅儿瞪了她一眼,接着说:“母妃生辰,还短一笔银子,这时候,你可千万不能在殿下面前提衣裳的事!”   “那……那难不成您真穿这件去?!”福子可没这么多柔情蜜意。她最见不得旁人排挤嘲笑自己的主子。   “再想办法吧。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我也从来不在乎旁人这些闲言碎语的,要是人总活在旁人的眼光里,便不要活了!”娅儿说得洒脱,一如她一直以来所说的那样——任他浓淡冰雪中!   这话传到朱常洛地耳中,让他不由红了眼眶。   他的心头又疼又暖,不由一把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娅儿,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只提高了手里的糕点,笑得温柔。   “殿下怎么这时候回来?”娅儿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收拾桌上的算盘账册。   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正为了钱发愁。   “嗯,姑姑们说你最近进食比前阵子少,”他坐下来,拉住她的手,说:“你要多吃一点,要不然身子怎么撑得住?”   “我没事,”娅儿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说:“是天气热了,吃不下这么多的荤腥。如今多加两个素菜,减去两个荤菜,刚刚好。你瞧,这个月,便俭省下来了二十两。”   说着,她指了指桌上的账册,道:“一个月便有二十两,一年可以省下不少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看得出来,是真的高兴。   可越是这样高兴,朱常洛便越觉得亏欠。   他不由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然后说:“以后不要这样省,银子的事,我来想办法!”   “殿下,臣妾并非为了银子。”娅儿连忙解释。   “既然不是为了银子,那就给自己添一身新衣裳。”朱常洛坚持。   “殿下……你都听到了?”娅儿心头一惊。   “娅儿,你是我的妻子,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吃苦的。”朱常洛点头,他认真地说:“我不要任何人看轻你、取笑你!”   “夫妻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我把这事情想得简单了。”娅儿皱眉,接着说:“殿下的体面,我是疏忽了。”   “错了,”他见她这么说,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说道:“我一定会守住太子之位。就算是为了你,我也要守住这个位置!登基之日,我要牵着你的手,去看我们的江山!”   “殿下!”娅儿闻言,不由鼻酸,跟着落下泪来。   只为这样一句话,她便是为他做任何事,也甘愿……   。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郑贵妃的计   “他们的感情竟然这么好……”   倪曼站在墓室里,瞧着墙上的挂画,听着紫蟒的叙述,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这画上,是她和陆楷风,两人言笑晏晏。   她挽着简单的发髻,坐在窗前,面前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盆腊梅。   陆楷风一副古装的打扮,长长的头发用冠子束起,眉眼里蕴满了柔情。   纵使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她也依旧能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深情。   她忍不住走到那画的跟前,看着画中的自己,喃喃道:“我哪有这样好?我从来不像她,吃得了这么多的苦。即使是和朗哥一起住在精舍里,该花该用该买的,我一分也没少用过!”   “你们一定是认错了人,我们兴许只是长得相像而已!”她转过头来,瞧着眼前的“陆楷风”,说:“我不是她,我没有她那么伟大。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不会错的,”紫蟒朝她走了一步,然后指着墙上的画,说:“这世上,是无尽的轮回,今生与你相识的人,前世与你也往往相关,只是以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故事。”   “我前世是高朗的妻子,更早之前也是他的妻子。”倪曼觉得一时不能接受。   “轮回不止一世,你可能是任何人的妻子。”紫蟒的眼神不再暴戾,他似乎也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   在他眼里,像倪曼这样的凡人是极可怜的。   他们懵懂无知,在这个世界上循环往复。纵使有聪明一些的,偶尔窥得了一些天机,却又受困于寿限,根本无法深入,也无法刻进记忆之中。   一次又一次的轮回,只是无助又绝望的死循环。看似每一世都不同,其实却永远跳不脱生老病死,在浮世的泥沼中攀爬……   “就算她是我,我也不记得了。今生的我,也不是那一世的她了!”倪曼很清醒,她腹中有了高朗的孩子,这就已经注定了她今生的轨迹!   可话虽这样说,不知怎么的,当她对上画中自己那双眼睛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伸手,想要去碰碰她。   “不要碰——”紫蟒见她伸手,连忙大叫着制止。   然而,一切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手,快了一步,已经触了上去!   “你说什么?”她回头问他。可下一刻,却直接被吸进了画里!   眼前亮得绚丽夺目,倪曼被这刺眼的亮,弄得睁不开眼。   耳畔,似有哭声。她感觉自己躺在一床|湿透了的褥子上,这个人虚弱到了极致。   她费劲全力,也睁不开自己的眼睛。   “主子,你睁开眼睛瞧瞧我们呐!主子!”福子的哭声传来,听起来叫人肝肠寸断。   “主子,太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你可千万要挺住,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母子平安的!”福子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哭喊。   太子妃十月怀胎,即将临盆,却在御花园中无故受到野猫冲撞,跌入莲池,挣扎许久,才被侍卫救上岸。   然而人虽没死,却还是陷入了昏迷,危在旦夕。   而东宫派去太医院的人,一波接着一波,可竟就是一个太医也没请来!   所有的太医,全都被郑贵妃提前支到了其他地方去。而医术最为高超地两个,更是直接被她扣在了自己宫里!   “太医呢?太医为什么还没来?”太子从前朝赶回,急得几乎发了疯。   眼看着娅儿的脸色越来越差,他感觉自己的整颗心都要四分五裂了!   “殿下,太医院一个人都没有!”从太医院一路狂奔回来的小太监春喜,一边擦着满头的汗,一边带着哭腔答道。   “他们就是故意的!”福子失控了!她的情绪在那一刻崩溃,指着郑贵妃的寝宫方向,就破口大骂:“再恶毒地心也不过是这样了!这是怕我们东宫生下了储君,她就再没有出头之日了!哪来的什么野猫!分明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疯猫!”   “太医院里,好好的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这是分明想要了我家娘娘地命!这是杀人啊!好狠毒地毒妇——”   她的话,听似无礼,实际上却句句真实。在场的所有人,都低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朱常洛更是急得发抖,忍不住一回身从墙上取了剑来,强忍怒气说道:“我现在就去她宫里要人!”   “殿下……”大约是听到的这个声音,倪曼终于睁了眼。   她虚弱地望着眼前这陌生有熟悉的一切,及至目光落到朱常洛脸上的那一刻,突然就绷不住,红了眼睛,落下泪来……   乡亲们,今天是辛丑年的大年初一,祝大家在新的一年,事事顺利,生活幸福,所想及所成!爱你们哟!   。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吐了   倪曼突然觉得委屈,没由来的委屈,特别特别委屈。   她分明没有记忆,可感觉却都在,还是一样委屈得想哭。   “娅儿!”朱常洛见她醒了,连忙一丢手里的剑,跑了上去。   “你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受?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请太医!”他捧着她的脸,一开口,眼泪就止不住的滚落下来。   他虽然过得艰难,每天都不易,却从未像这样哭过!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要永远失去她和孩子了。   她在他心里,重于千斤,为了她,他甚至想到了要一剑劈死郑氏这个毒妇!   “不要……呕……”倪曼这时,眼泪也是止不住地滚下来,颤巍巍拉住他的手,才一开口,就吐出来一大口苦水来。   这水,夹杂着土腥味儿,里头还裹着几根水草。   朱常洛见状,忙坐到床|沿上,将她扶到自己腿|上伏着,好吐得舒服些。   “好、好,吐出来就好!”一早养在宫里的教引妈妈和产婆、奶妈子们,看见她终于吐了水,都松了一口气。   “是吐出来就好了吗?是不是就好了?”福子听他们这样说,还是紧张得要命。   “吐出来会好些,娘娘悠着些,小心吐坏了嗓子。”产婆一边说,一边上前,伸手探她的肚子,“还好,还好,孩子在动。”   “孩子……孩子没事就……呕——”倪曼吐得两眼发黑,一开口就哇哇地往外吐水。   “孩子没事,别管孩子了,你先把水吐出来,没事,没事的……”太子一边说一边给她拍背。   “呕——呕呕——”   他越拍,倪曼吐得就越厉害。她感觉自己都快吐死在这地方了,心中不由暗暗叫苦,心想:这算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这是打算要玩|死老娘吗!   倪曼在心里骂了几千遍,可嘴上却是除了吐还是吐。   这朱常洛呢,倒是恨不得比陆楷风还温柔上几百倍。倪曼这时候倒在他腿|上,还真是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那像是狂风暴雨中的唯一一根浮木、一座岛屿……   “去,再去请太医,直接去郑贵妃那里请!”朱常洛这时候看她吐成这样,心疼极了。他想来想去,还是一咬牙,对着手底下人说:“去宫外,去宫外找个大夫回来!”   “去宫外找?”小太监们听了,觉得吃惊。   这事情在宫里,算是不合规矩的事。平常太子一直都循规蹈矩、战战兢兢,半步都不肯行差踏错。而如今,他竟然要他们从宫外偷运一个人进来!   这是甘愿为了太子妃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若不是把她看得比什么都重,他绝不会这样豁得出去!   “不能再耽误了,”朱常洛一咬牙,说道:“去找全京城最好的大夫来!”   东宫的掌事大太监听了这话,也知道太子此番是铁了心了,于是干脆站了出来,道:“这事老奴去办!老奴知道有一个名医,就住在东大街上,离咱们最近!”   “魏公公,这事情要担不小的风险。”朱常洛听了这话,立刻说道:“你要是去了……”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不说。要是出了事,便是老奴自己的做的主,绝不牵连任何人!”大太监这时候说道。   朱常洛显然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由动容,对他一抱拳道:“魏公公,救命之恩,常洛永不忘怀!”   “殿下不要这样说,老奴有幸侍奉殿下,是老奴几世修来的福分。”大太监连忙跪下来,情真意切地说:“我们做奴婢的,侍奉自己的主子,自然要尽心竭力、忠心耿耿。主子若是不好,哪有奴婢们的好日子?本就是依附这主子们而活的。”   “魏公公,太子妃的性命,就交托在你的手上了!”朱常洛闻言没有再多言,而是直接对他鞠了一躬,然后就把已经吐晕了的倪曼扶了起来,抱在怀里。   “殿下……咳咳咳……”倪曼这时候,喉咙已经完全哑了。   她拼着一口气,努力抓住他的袖子,说道:“不要出宫去,不要……”   “我知道你的顾虑,娅儿,”他不等她说完,便伸手封住了她的嘴,急急地说:“没有什么比你们更重要的了。要是没有你和孩子,我纵使做了这皇帝,又有什么意义?只要你能好,大不了,我们出宫,去做农夫,我也甘愿……”   “殿下……”说这话的时候,朱常洛在发抖。倪曼听了,更是鼻酸得厉害,眼泪淌得到处都是,她有千言万语,可最后出口却只剩:“你听到了?”   朱常洛拥着她,一下又一下,轻轻吻上她的额,不断地说:“是的是的,所以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要是真为了这事没的做太子了,我们就到乡间去,做一对平常的农夫和农妇,好不好?”   。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合体   “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怕与殿下分开……”   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里,哭着说:“说好了要陪殿下一直走下去,要是中途松了手……”   “不会的,魏公公现在就出宫去,大夫一会儿就来!”朱常洛打断她,只说:“什么都不要想,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殿下,我已经醒了,就不要去外头请太医了。万一这是郑氏地局,这太危险了。”倪曼这时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   她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倪曼,不是郭娅儿。   这大约是紫蟒那颗药的作用。这时候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什么高朗、什么玄元街的了。此时此刻,她就是郭娅儿!   “不,万一落下病根就麻烦了。不能冒这个险。”朱常洛坚持,殊不知,他这一步铤而走险的棋,的确是走在了郑贵妃的算计里。郑氏,等的就是他的铤而走险……   而此时,黑林子里,也是刀光剑影,狂风呼啸。   白三娘他们两个,对着堕僧,渐渐成了合围之势。然而堕僧并不轻易服输,仍旧抵死顽抗。   他的功法高超,可同时分数十灵,一同应战。虽只有一个人,但推挡踢打直刺之间,却也能打出一队人马的气势!   若是来个道行浅一点的神仙,说不定还真能叫他占了上风。   好在,他这次面对的,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且不说烛龙,就是白三娘,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几番混战之下,他们渐渐分了胜负,堕僧一打二,还是吃了不小的亏。   烛龙他们几个人斗堕僧他一个,因为存着要“活捉”的念头,倒是费了好一番的工夫,才将人扣住。   “以多欺少,胜之不武!”堕僧才被他们扣住,就摆出了一副很不屑的样子。   他把脖颈挺得硬硬的,一副要死扛到底的模样。   其实这厮的战斗力的确不俗,烛龙他们俩加起来,才勉强将他制服。而且双方身上,还都带了伤,只不过堕僧的伤,更重一些罢了!   “欺负的就是你!怎么了?”白三娘说着,抬起腿对着他的背就是一脚,“老实点!”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堕僧瞪了他们一眼,随即说道:“成王败寇,愿赌服输。你们想干什么,直说便是!”   “我们不想要你的命!”烛龙瞧着他,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你不必紧张害怕,我们是来帮你的!”   “帮我?!”堕僧听了这话,不由冷笑,“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   他正说着,不远处的山石后头,突然绽出银光。   那银光炸裂,亮得刺眼夺目。白三娘见是云天和六叔躲藏的方向发光,心头顿时跳漏了一拍。   她还没来得及和烛龙说些什么,就看见六叔从石头后面站了起来。   那光,就是从他那两只眼睛里发出来的!   “青山……”白三娘吓了一跳,六叔那模样,简直和异形一样!   烛龙见状,也吃了一惊,他连忙望向堕僧,结果发现说时迟那时快,堕僧的眼睛也开始发光了!   “他们的元神起反应了!”烛龙皱眉大喊。   “那怎么办?会怎么样?他们……”白三娘有些慌了。这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见过!   “他们本就是一颗元神,合二为一是迟早的事!”烛龙沉吟片刻,随即说道:“去控制住六叔!”   “好!”白三娘也不敢多问,连忙收了剑,朝六叔飞去。   而此时,烛龙也毫不迟疑,立刻伸手覆上堕僧的天灵盖,替他稳住那颗本就不算稳定的元神。   这一覆,便发觉,他的元神上,已经开始分裂,一道道的裂缝,布满了整颗珠子!   “这么快?!”烛龙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陷阱——很显然,只要堕僧和六叔相遇,这两半元神,就会因为引力而相吸,最终合体!   “所以……这才是紫光大王地目的?!”烛龙心惊,他明白,他们一行人,其实是落进了紫光大王的陷阱里!   而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堕僧和六叔见面,让两颗元神合体。只有这样,他的小银环蛇,才会回来!!!   “三娘,拦住六叔!施个阵,把他困在里头!”元神一旦合体,不知是福是祸。烛龙显然不能冒这个险!   而这时,田伯光也已经摸上了山。   他原本是打算往皮夹沟去的,可不知怎么的,车子到了黑林子,仪表盘就开始乱飘,车载电脑也失灵了,一下子就把制动系统给锁死了,动弹不了了!   情人节快乐,老铁们!爱你们哟!   。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天雷   “是不是这么邪门点儿背的啊!”   田伯光最害怕的,就是这个鬼地方。   他坐在车里,瞧着这林子里黑漆漆地景象,心头就发怵。   下车,还是不下车,这是一个问题。   现在这车子,是肯定开不动了。可要是不下车,这黑林子离皮夹沟着实还有好远一段距离,走过去,只怕天都要黑了!   “也不知道阿朗这死家伙跑到哪里去了!”田伯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给高朗打了过去。   好在,电话在这里还是有信号的。   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响,田伯光的心才算略略放下了些。   只是,这电话打了许久,就是没有人听。这叫田伯光有些担心,于是干脆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求求你快点接电话吧!我的祖宗!”几个电话之后,田伯光的心,开始烦躁起来。   然而他正觉得烦躁,却隐隐听见有电话地铃声从黑林子地深处传出来。   那“叮铃铃、叮铃铃”的声音,叫田伯光心惊。   他连忙将手机从耳朵上拿了下来,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循着那手机铃声的来源望过去——   “叮铃铃、叮铃铃、叮!”他摁断了电话,紧跟着,黑林子里的铃声也跟着断了!   周遭并没有随之安静下来,林子深处好像还有什么在闪光。   这叫他的心不由突突狂跳起来,连忙哆嗦着再次摁下了通话键,然后紧张地等待着林子里的反应。   “叮铃铃、叮铃铃……”果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那一下又一下,像刀子,一刀又一刀,直接扎在他的心窝子里!   他瞧着林子深处很久很久,才终于吞了口唾沫,再次摁断了电话。   “高朗?高朗——”他试探性的,往黑林子的方向挪了一步。   “你在不在啊?你给句准话!”他有点怂,一颗心跳得突突的,脚下更是发软。   “倪曼的状况很不好!我做不了主!你、你在不在?高朗——”他一边喊,一边朝林子里张望,压根儿不敢往里走。   这片林子,终年尸臭,但凡知道它的,几乎就没有人敢进去!   而此时,他的声音,已经传到了烛龙的耳中。   他抬头,眉头不由皱起。   “有人来了。”白三娘这时也说。   “这地方应该有结界,他进不来的!”烛龙话虽这样说,但眼中还是闪过一丝忧虑。   在他的手掌底下,堕僧的元神已经裂成了两半。   其中,属于银环蛇的那一部分,已经开始脱体,往林子高处去。   而此时,六叔的状况却有所不同,他的元神并没有脱体,而是整个人在无知觉无意识的状况下跃升起来,飞到了空中!   白三娘想要拖住他,然而就根本无济于事,冥冥之中地力量牵引着他,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怎么办?他们真的要合体了!”白三娘大叫。   她紧张极了,望向烛龙,希望他能有更好的办法。然而此刻,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元神本为一体,合一也是顺应天道之事,任谁也无法阻止!   “先看看吧,想那银环郎君,也未必是坏的。若是元神最终归于六叔,兴许反倒是件好事!”烛龙说道。   他话音刚落,这天空中就起了滚滚青雷。   顿时,雷声大起,电闪雷鸣,林子里横劈下数道大雷,直接将那些树劈得起了焦烟!   白三娘这样的仙狐,最怕的就是青雷。   他们狐族,历天雷劫,是有性命之忧的。更何况,她并未到下一次历天雷劫的时候。而上一次的天雷劫,她失去的,就是她最爱的人!   因为此间种种,她对着雷声,早已落下了心病。只要听到,就会惊慌失措,恨不能找一个山洞,躲起来!   然而她越是害怕,这雷偏向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更密集地打下来,吓得她浑身发抖。   “你怎么了?”烛龙发现她眼神有些不对劲,正想细问,却只听“咔嚓——”一道天雷,自上而下,猛劈向地面,直打得整个黑林子亮堂起来,照出了白三娘的脸——她显了原形,脸上起了白毛,眼睛也成了灰蓝色!   “起雷了!起雷了!”她此刻已经有些神智失常,整个人蜷缩起来,不停地喊:“是、是雷公大老爷……”   而与此同时,数里之外,紫光大王也得到了感应。   他原本正要去画里追回倪曼,可一时感应到银环蛇地元神动了,于是再顾不得什么倪曼不倪曼的了,直接就把手头这点事抛到了脑后,往黑林子里飞奔去了!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看得太重   倪曼在画里,每多一分钟,就会多一份危险。   若是在画里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那么她的自我意识就会消失,从此与画融合,那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原本紫光大王是真没想害她,可无奈他实在把自己的兄弟看得太重。   这时候兄弟的元神终于有了反应,他一个入了魔的人,自然是以兄弟为重的,断不会为了一个无足轻重地女人,放着自己的兄弟不管的!   神魔处于第四维度,并无时空概念,紫光从墓室到黑林子,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阿环!阿环!我的兄弟,是你终于要醒了吗?”他人还没到黑林子,声音便已在林子里盘桓开了!   烛龙一听这响动,知道是紫光来了,心头顿时一紧,连忙对着六叔和那半颗元神施了法,下了阵,护了起来!   “烛龙,你这是何意?”紫光见他布阵,连忙加快了脚步,往六叔身边赶。   然而,他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他到的时候,阵法已经启动,他也不好乱闯!   “卑鄙!”紫光撞在阵法上,顿时恨得咬牙切齿,“我告诉你,没人能阻止我和阿环见面!他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   “紫光,你总算来了!”烛龙见他这么暴戾,便知道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怎么?你很期待吗?”紫光狰狞着,完全看不出当年黑水河畔那个一心修仙的紫蟒的影子!   “放过陆楷风!”顶着陆楷风的模样,心里多少有些膈应,于是说道:“脱了你这身皮囊再与我说话!”   “怎么?这破皮囊碍了你的眼?”紫光闻言冷笑,接着便说:“阿环是我的兄弟,陆楷风么,听说算是你的半个朋友,你扣着阿环,我扣着陆楷风,公平得很!”   “你霸占陆楷风的皮囊,究竟意欲何为?”烛龙见阵法中,元神已经开始进入六叔的百会穴,这样的关键时刻,他自然要想办法拖住他!   “我不想干什么,”紫光负手而立,冷笑一声,道:“我不过觉得这个皮囊有些俊俏,本王用得十分顺手!”   “你少说这样的鬼话唬人!”烛龙冷哼,道:“你根本不需要皮囊,你这么做,根本毫无意义!”   “哈哈哈哈——”紫光大王闻言仰天大笑,随即拔出长剑,指着他便说:“我不要什么其他的,我只求公平二字!”   “有何处不公平了?”烛龙心里,对紫光恨得牙痒痒,不论是陆楷风的事,还是倪曼腹中的孩子,所遭遇的一切,都拜他所赐!   “凭什么你,生来就是龙,而我,就要遭遇这么多的痛苦和磨难?我哪里不如你?我就是要和你打一场,我要像这天地证明,我比你强!”紫光地眼中放出狂妄的光,看起来暴戾极了。   烛龙闻言,只觉得一时难辨这话里的真假。直觉告诉他,真相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这不过,是欲盖弥彰的说辞!   “你当初入魔,只是因为银环郎君,而现在,他的元神即将归位,一切都将回到从前,你完全可以回归正道,带着他回到终南山去继续修行!”   烛龙瞧了一眼阵中的六叔,发现那元神已经完全下了百会穴,落到了泥丸宫中。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   六叔悬浮在半空中,双眼紧闭,表情看起来复杂而痛苦,没人知道他体内此刻正经历着什么!   “青山,你看这漫天地星河,那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青山,三原爸爸教你道法,好不好?”   “青山哥哥,我爹到哪里去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六叔的脑海中,记忆不断倒退。   童年的影像在脑海中过电影似的放,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不断下坠,往一片静默的深海去。迎接他的,是不可预知的未来……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心脉相连   “一日入魔,终身为魔!你以为我这么好糊弄么?收起天庭虚伪的嘴脸,我是绝不会就此放弃地!”   紫光大王根本不信那些鬼话。   他瞧见银环地元神已经归位,不由狂笑起来,大喊道:“阿环!我的兄弟!今天就是你们兄弟见面的时刻了!哈哈哈哈——”   风越来越大,雷越来越紧。   烛龙只好跟着拔了剑,指着他说:“你若是再这样执迷不悟,就不必说了!我绝不会让他落到你的手里去!”   “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能扣得住他?”紫光大王扬眉。   一个堕僧,烛龙他们打起来尚且费力,更何况是紫光这样的魔头。   他本来就已经是半步天神,入魔后又得了捉持的栽培帮扶,功力精进,一点都不比烛龙差。   他们两个要是斗起来,只怕是要天崩地裂、好一场地动山摇了!   “我本不想伤你,但既然你这样讲,我便绝不能给你留下作恶的机会,今日,我们也该做个了断了!”烛龙说着,就要掐诀起势。   他原以为紫光大王一定会摆开阵势与他好好打一场,谁知他却只是笑起来,道:“你以为现在自己有资格和我打?”   “你该不会是怕了吧?”烛龙心里“咯噔”一下,但表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心里明白,这话明显指的就是倪曼的事!   “你不是一直说,想和我来一场真正的较量么?怎么我拔了剑,你反倒怂了?”烛龙装傻。   “是要打,但不是这个时候,也不是在这个地方!”紫光大王很明显是个追求仪式感的人。   “那你想怎么样?”烛龙问。   “我要请众神观礼,在九重天之上,打一场真正的擂台,你我立下状子,生死无咎!”紫光大王说道。   “你凭什么觉得,你想要,我就会配合你?”烛龙失笑,觉得他自负得可笑。一个魔头,竟还要大摆擂台,在神的地界上,让别人配合他出演,简直是不自量力!   “你会配合的,倪曼在我手里!”紫光的嘴角微微上浮,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   “你说你绑了她?可有证据?”烛龙闻言一惊,立刻低头,在袖中掐算,果然发现倪曼已经掉魂了!   如今躺在医院里的,只是她的身体罢了!   “不需要证据,你可以慢慢去查探。我今天来,是为了阿环。”紫光说着,便往六叔的方向去。   烛龙见状,立刻一个箭步,跟上去,插在了他的前头,阻止道:“今天没有人能把他带走!”   “如果我偏要呢?”紫光眸色一变,眼神突然狠绝起来。   “我的阵法,无人能破!”烛龙自信地瞧着他。   “是吗?没人能破,我也破了多回了!”紫光闻言,一把推开烛龙,紧接着便是一掌,直接打在了阵法结界上!   他掌风力道极大,这一掌下去,顿时那阵法上就传来一阵雷电迸裂的巨响。一时间火光四溅,林子里以阵法为圆心,耀得人睁不开眼!   白三娘本就被雷电所惊,神智有些错乱,这时候见了这样的景象,更是惊慌失措,直接就变成了一只狐狸,从林子深处窜了出去,往田伯光的方向去了!   而此时,六叔也受到这一掌的波及,整个人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口大血直接就从嘴里喷了出来,直接撒到了紫光的脚跟前!   那一掌,简直就像是直接打在他身上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紫光见他受伤,顿时吓了一跳。   “这阵法,与他心脉相连,你要破阵,第一个死的就是他!”烛龙这才说出了实话。   他其实就是在赌,赌紫光的心里,把银环看得比什么都重!   只要他在意银环郎君,那么,这阵法就是安全的,六叔就是安全的!这一招,还是他从这魔头这里学来的!   “你卑鄙!”紫光闻言一把揪住了烛龙的衣领,恨得咬牙切齿!   “彼此彼此,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礼尚往来,公平得很!”烛龙保持着淡定的微笑。   “你们神仙向来就是这么无耻!”他越是淡定,紫光大王就越是气到发癫。   “错了,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救人,而你这么做,是为了害人。术无好坏,关键看初衷!”烛龙说着,一扬衣袖,在旁边变出一套茶具来,对着紫光说:“我看不如我们一起坐下来,静观其变如何?”   “哼!”紫光大王这时候自然不敢冒进,可他也一样不想与烛龙共坐一处,于是干脆在另一处变出了一套桌椅,兀自坐了下来……   。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亲兄弟   “我就不信你当真不急!”   紫光与烛龙,对面而坐。   他见紫光坐在那里,还能自斟自饮,看起来四平八稳,不由觉得他虚伪!   “我有什么可急的?”烛龙给自己倒了一口茶,连头都没有抬一下,便问。   白三娘身边的那只小狐狸,这时候也已经变回了狐狸的模样。   她倒是识趣,这时候正窝在烛龙的脚边,寻求庇护。   烛龙呢,见状干脆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他这模样,还真像是来黑林子里旅游地!   “嗬!你可真会装模作样,可惜,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紫光这时候可喝不下茶,他抬手指了指这周遭,道:“如果这是一局棋,那么,现在你是败局已定,没必要挣扎了!”   “哦?何以见得?”烛龙闻言,依旧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这黑林子里,到处都是你下坏了的棋,难道还需要我来提醒你?”紫光反问。   “一时的输赢,不能代表输赢,不到最后一刻,胜负不会揭晓!”烛龙悠闲地把玩着手里的小狐狸,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黑暗中隐伏的人形剪影,说道:“你看那些被冻住的村民,堕僧一死,他们身上的法就会消失。”   “还有,云天,也是一样。”烛龙笑起来,说:“我没有输,你更没有赢!”   “嗬!堕僧不会死!”紫光瞧着他,恶狠狠地说:“即使没有了阿环的那一半元神,他也不会死!”   “你错了,”烛龙笑着摇头,紧接着便说:“现在,他马上就要死了!”   说罢,他突然将手里的茶杯倒扣,朝堕僧涣散的元神飞过去。   只看那茶杯,飞着飞着,一下子变成了一口铜钵,直接将他罩了起来,反扣在了下头!   “你——”紫光显然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连忙站起身,结果却发现,那钵上居然刻满了火红色的杀鬼咒!   “我说过了,要他死,很容易!”烛龙又拿出一个杯子,开始给自己倒茶。   “你把它扣起来,想做什么?”紫光不解。   “我这口钵,可以净化人心。”烛龙瞧着他,紧接着便说:“堕僧的元神,本就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一半已经物归原主,另一半,也该有他的归宿!”   “你想干什么?”紫光并不清楚洛克白的事,这时候只是警惕极了。   “我不想干什么,有些事,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也许有了它,一切会有更好的答案!”烛龙说着,突然指了指阵法中的六叔,说:“你看,光暗了,想必,他马上要醒过来了!”   烛龙闻言,这才望向阵法中的六叔,果然看见他神色平静了许多,周身地光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只不过,在他的眉心,多了一个标记,一个独属于银环郎君的标记!   他就要醒了,在他的脑海中,此刻最多的,便是与他的兄长紫蟒,一起在黑水河里修炼的情景。   那时候的他们,过得无忧无虑,黑水河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平静美好。   他们在那条长长的河流里,突破了一个又一个地关卡,一同修炼,一同精进,比亲兄弟还要亲密……   “玄天大帝在上,我紫蟒,愿与银环义结金兰,从此同甘共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誓,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玄天大帝在上,我银环,愿与紫蟒大哥义结金兰,从此同甘共苦,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如有违誓,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   他们曾在黑水河畔,对着皇天厚土,立下过重誓。这一句兄弟,一叫便是生生世世……   。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是信仰   “大哥……”   阵法之中,六叔轻声喃喃了一句。   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阿环——大哥在这里,你不要怕!”那声音虽轻,却精准无比的落入紫蟒的耳中。   他为之激动无比。才一开口便已哽咽。   “阿环,大哥在这里——”他不停地喊,眼角有泪花,像是要一直喊到六叔的心坎里去。   而六叔呢,此时脑海中仍像过电影似的,一幕幕全是自己和兄长在终南山生活的景象。   那里地形险阻、道路崎岖,大谷有五,小谷过百,连绵数百里,钟灵毓秀,造化神奇。   他们曾在太乙山拜师,翠华峰学道,终南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有他们脚步落下的丈量。   以千年记的岁月里,他们始终相伴。食同桌,夜同寝,多少次,共枕星河;多少次,坐迎晨曦;多少次,同游黑水,他们是不可取代的彼此。   “大哥……大哥……”六叔不停喃喃,眼泪越流越多。   “阿环,你看那里,那就是北极星!等将来我们飞升了,一定要去那里拜一拜!”   脑海中,紫蟒的声音清晰无比。   “阿环!起来练功了!别偷懒,人常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咱们只有勤加苦练,才能更加精进!”   “阿环,你这里练得不对,气走小周天,不可从督脉逆流。你看应该这样……”   “阿环,明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么?我们下山去,大哥请你去山下看戏可好?”   记忆中紫蟒的笑温暖无比。   六叔的心,完全受到了元神的牵引。   当他终于落到地面,缓缓睁开眼睛,在他面前站着的,正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人。   “阿环……”紫光大王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激动极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他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站在阵法的边缘,最靠近他的位置,对他伸开了双臂。   “来,阿环,到大哥这里来!”他双眼发光,此间的情谊骗不了人。   六叔听见他的呼唤,瞧着他却是一怔。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仿佛看见的这个人陌生无比,只是站在那里,迟迟不敢靠近。   “大哥,你、你为什么变成这样?”六叔才一开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记忆中的大哥,清正自然,满是道气,眉眼之间更有星辰光辉。而现在出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印堂之间透出深深的黑魔之气,眼眶更是乌青,浑身上下透出的气,污浊不堪,根本不能和他大哥相提并论。   “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这不是你。你不是我大哥。”六叔往后退了一步,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大哥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阿环,我、我……”紫光大王听到这句话,这才留意到自己的模样,手忙脚乱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衣裳,笑着说:“你看是我呀。你仔细瞧瞧。”   为了确银环能认出他来,它甚至像甩垃圾一样,甩脱了陆楷风的皮囊,露出了他自己的元神。   然而越是这样,反倒越显得不堪。   因为他的元神早已受到魔气浸染,整个发黑,成了一颗黑色的珠子。   “不,不,你不是我大哥!”六叔摇头,对他的失望溢于言表。   “我是,我就是。我可以证明。”紫光大王着急起来,他慌忙拿出信物,对着六叔说:“你看,这是当初你送给我的。还有这个,这个也是你送的。我全都留着,一刻也未曾离身。”   他激动极了,一时忘了周边的环境,只想着要证明自己的身份。   而烛龙就看准了这个时机,冲上去一把夺回了陆楷风的皮囊。   “陆楷风,陆楷风快醒醒!”他伸手去拍他的脸,结果却发现毫无动静,陆楷风瘫软在他怀里就像死了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烛龙见状不由心头一惊。于是连忙用了识灵术,去探他的元神。   这才发现,这皮囊还真就只是皮囊。陆楷风眼神也不在他身体里!   “很失望吧?”紫光大王这时回过头来,冷笑道:“你觉得我有这么傻吗?”   “你把他的魂魄押到什么地方去了?你可知道魂魄离体太久会死的?”烛龙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骂道:“你若再继续作恶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回不了头又如何?我就没想过要回头。”紫光大王冷笑。   “那你的兄弟呢?他希望你变成现在这样吗?”烛龙一指六叔,问道。   “大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不是这样的,你不是一直告诫我要做个好人、要守住自己的道吗?为什么?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六叔这时,也是震惊无比。   作为银环蛇,他活着的每一刻,大哥都不是像现在这样的。   他在他心里,是天神一样的存在。他们在终南山这些年虽未见过真正的神,但在银环心里,大哥就是神、是信仰……   。 第一千零四十章:选择   “阿环,这件事情大哥以后再慢慢和你解释,先跟大哥走,此地不宜久留!”   紫光大王无言以对,他生怕烛龙会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来,因此只想快些把人弄走。   至于解释,他往后有大把的时间慢慢向银环蛇解释,这期间的故事在他看来,还是极合理的。   “六叔,你不能跟他走,他已经不是当年的紫光。他现在是个大魔头,累累罪行,杀孽重重,根本不值得信任!”   烛龙怕六叔动摇,也连忙说道。   这个时候,他和紫光大王一样紧张。六叔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它的导向,会直接关系到接下来的局势。   “大哥,我记得你跟我说过,道心可贵。越是艰难就越要坚守。为什么你现在却……”   六叔这时候倒像是完全听不见烛龙在说些什么了。他满心满眼,只剩下紫光大王。眼里写满了震惊与痛心。   “你先跟大哥走。这一切大哥自会和你解释。”紫光大王这时候无心恋战。为了银环蛇,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不能和他走!六叔,你绝不能跟他去!”烛龙激动极了。   他将陆楷风放到一个安全的位置,随即也冲了上去,站到阵法跟前。   这阵法只有六叔自己能破,除了他自己走出来,旁人无法干涉。   当初烛龙立这阵法,就是出于对自己、对六叔的自信。可现在,他却觉得自己草率了。眼前的六叔,给他一种靠不住的感觉。   “阿环,快跟我走。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紫光大王不停催促。   “六叔,你不能跟他去!”烛龙也不断提醒。   他们两个几乎要吵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云天道长却渐渐有了些知觉。   他被耳边嘈杂的吵闹声吵醒,皱着眉,缓缓的睁开了眼。   “呵……”望着眼前漆黑一片的林子,他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多年以前那一场神魔大战之中,对眼前的这一切觉得茫然。   他努力回忆了半晌,才勉强想起,自己好像和青山师弟还有烛龙他们在天外村斗捉持。后来捉持死了,他们却又在黑林子里遇上了堕僧。再后来的事情,他就一概想不起来了……   “是谁在说话?”他觉得头疼。好半天才挣扎起身,结果就看见自己的师弟站在光圈之中。光圈之外还站着烛龙和另一个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东西。   “青山……”他有些迟疑。踉跄着朝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   原本伏在烛龙桌前的小狐狸,这时候看见他醒了,噌地一下就跳了起来,窜到了他的面前。   “你醒了?!你怎么醒的?!”小狐狸没有变回人形,却开了口。   这要不是云天道长,身经百战早已见惯不怪,恐怕换任何一个人,都非被吓出心脏病来不可。   “你怎么会在这里?”道长一看见小狐狸开口说话,便明白这里头还有白三娘的事,于是忙问:“她呢?”   “姑姑被雷声惊着了,犯了旧疾,刚才冲了出去。我也不知道她上哪里去了。”小狐狸老老实实的答。   “那你呢?你留在这里干什么?”道长将她抱起来,问。   “我留在这里看热闹啊。你看前头好大的热闹!”小狐狸看热闹不嫌事大,于是滔滔不绝的和云天道长讲起了在他醒来之前发生的事。   “这么看来我会醒是因为堕僧的元神瓦解了。”道长说着,往旁边的那一口大钵看了一眼。   “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小狐狸点了点头说。   就在他们俩聊天这个档口,六叔已经跨出了圈子,走到了紫光大王身边。   “我相信我大哥。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会跟他回去。”六叔望着烛龙,直接说道。   “六叔……”烛龙闻言脸色凝重极了。   “不必劝我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六叔没有再听,反而拍了拍烛龙的肩膀说:“我师兄已经醒了。你先带他们回去吧。”   “可是六叔,你……”烛龙依旧不甘心。   “你放心吧。我大哥不是坏人。”六叔说罢,抬眼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师兄,对他一抱拳,然后未作一言,直接就跟着紫光大王离开了。   “六叔——”烛龙见他们两个果真这样腾云走了,不由急得大吼。然而此时的六叔却好像是听不见了,他根本没有回头,只径直跟着紫光大王去了……   黑林子上空,只留下无数大作的狂风。吹得所有人心里,空落落的,一片凄凉。   。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萨摩耶   “青山一定有他的用意,不用为他担心。”   道长见烛龙如此担忧,便在后头宽慰了一句。   “但愿吧。”烛龙不像他那么乐观,他的眉头仍然紧锁,只是突然意识到道长已经醒了,这才想起白三娘的事。于是忙说:“白三娘刚才受惊跑了。”   “小狐狸已经跟我说了。”道长点了点头,随即望向地上的陆楷风说:“他怎么办?我看他没了元神,只怕这皮囊……”   “要尽快了结这件事。否则就救不了陆楷风了。”烛龙说道。   “我先去追三娘,一会儿我们回精舍碰头。”道长听了这话也没迟疑,拔开腿就往小狐狸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再说此时,田伯光还在黑林子口头摸索,他也不是什么胆小的人,可这时候却小心得很。   像是本能告诉了他,在这片黑林子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   然而,该是你遇上的事,躲也躲不掉。他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往黑林子里深入,不到百米,正想要歇一歇,缓一缓,就听到哇的一声,一道白色的闪电从林子深处窜出来,直扑向他,对着他就是一通乱挠。   那尖牙利爪瞬间让他的脸开了花。   “啊——啊——”田伯光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一度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只黄皮子,因此屏住呼吸,不敢睁眼,生怕那些气息和尿液会让自己中毒。   “走开,快走开!”他大喊,可又不敢把嘴巴张大。   就这样闭着眼睛手脚乱扑腾着和白三娘搏斗,不一会儿便打得满身满嘴全都是狐狸毛。   白三娘呢,这时因为受了惊,一时也失去了神智。见他跟自己打,便也毫不留情的与他厮打起来。   这一人一狐在黑林子里打的不可开交。那白色的狐狸毛飞得到处都是,远远望去简直像下雪一般。   这带皮毛的动物,就是如此。一举手一投足扑腾之间,都能落下一阵鹅毛大雪。   不过白三娘毕竟有那么些年的道行傍身,虽是只狐狸的样子,却一样占了上风。几个回合下来,田伯光便弄得狼狈之极。   要不是道长及时赶到,这田伯光的小脸蛋,怕就不只是月球表面了,很可能要演化成马里亚纳海沟了!   “小田,小田,没事了,没事了!”道长一把抱起狐狸,揽在自己怀里,然后就把田伯光从烂泥地里扒拉了起来。   “走开!走开!快走开!”田伯光这时候简直是被吓傻了,一个劲儿地扑腾,也不管眼前的是人还是动物,只是闭着眼睛死命扒拉。   道长见他这副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干脆往旁边一站,停了下来,等他自己扑腾完。   而这时候白三娘到了他的怀里,应激反应也消失了。只老老实实的待着,一动不动。   只看着田伯光就这样对着空气不停扑腾了有五六分钟,才算渐渐停了下来。可他还是一样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眼睛就会被黄皮子的尿给眦瞎了!   “怎么,还不敢睁眼?”道长见他这怂样,不由想起了当初的高朗,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滋味。   如今的高朗早已不是高朗,他不再是那个楞头青,也不会再顶撞他们,可是他却有些莫名的想念他。想念他那种毛毛躁躁的莽撞,以及他那不谙世事的天真。   “道、道长,怎么是你?”终于田伯光睁开了眼。   在他看到道长的那一刻,眼中就仿佛看到了救世主那般,整个亮了。   “苍天啊,道长还好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他半带哭腔,一把抱住道长的裤管,就哭诉起来。   “你都不知道刚才那畜生太狠了,他简直是要我的命啊。要不是我身强体壮,还真不知道……”   “你说的是不是她?”道长明知故问。将手里的白三娘往他面前送了送。   他一看见那白色的狐狸,顿时吓得往后一缩。   “对对,就是他。”田伯光心有余悸,直到这时候都不敢仔细打量它,只是浮光掠影的在他脸上扫了扫,才说:“原来是……萨摩耶啊?”   白三娘这时候神智已经恢复了大半。她听见他称自己为萨摩耶,不由在心中腹诽道:“你才萨摩耶,你全家都是萨摩耶!”   这全天下谁不知道,萨摩耶是雪橇三傻之一。这傻狗虽然长得还可以,但这个智商完全不能跟他们狐族相提并论。   说她是萨摩耶,那不是侮|辱狐呢吗?瞧不起谁呢?   好在她只是在自己心中暗骂,并没有把这话骂出口。要不然,恐怕又够田伯光喝一壶的了!   。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王二麻子都知道   “田野,你怎么会在这里?”   道长并没有纠结萨摩耶的事。   因为这时候,烛龙正好处理完了林子里的事,扛着陆楷风出来了。   “高朗,你果然在这里啊!”田伯光一看见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你是到这儿来找我的?”烛龙听了这话才想起,倪曼还在医院里,于是连忙一把抓住他问:“是小曼出了什么事吗?”   “对啊。小曼晕倒了,产科的大夫说要给她做手术。必须有家属签字,我担不了这个责任,所以上山来找你。”田伯光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七七八八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怎么又晕倒了?”烛龙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没有等田伯光再回答,只是一把拉住他说:“走,现在就带我到医院去!”   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生。   紫光大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魔气还没有消散,一旦这个时候生下孩子,后果将不堪设想。   且不说其他,小曼的命就第一个保不住!   于是他和道长兵分两路,一个直接和田伯光一起去了医院,而另一个则带着陆楷风抱着两只狐狸去了长春谷。   道长把陆楷风的肉身放在了长春谷的冰洞中。然后又把白三娘和小狐狸做了安顿。这才重新返身下山,回到了玄元街上。   这时候的玄元街依旧熙熙攘攘,人潮涌动。   因为接近儿童节,所以界面上的布置都以儿童为主题,充满了童话色彩,一路上有孙悟空、猪八戒、哪吒、敖丙、姜子牙这样的动漫人物形象,看起来很是稀奇。   游客中心为了配合现在流行的沉浸式旅游体验,还请了不少临时演员来cosplay,做各种古装的神话人物。   光老街这一段,道长就碰到了三次财神爷,两次关二哥,还有福禄寿喜三星各一次。还真有点穿越的味道。   不过道长并无心去欣赏这些景色。他回到玄元街上,另有目的。   “哟,老道大哥,你今儿个怎么下山来了?”谁知他才走了半路,就杀出来了一个程咬金——王二麻子!   这王二麻子还是原先的模样。大饼子脸坑坑洼洼的,像个麻酱烧饼。一笑起来,酒糟鼻就一耸一耸的。配上他那双,略显呆板的猪眼,看起来不太机灵的样子却又透着坏。   “王二,你怎么在这里?”道长一看见他就皱起了眉头。   “老道大哥,我就是专门在这等你的。”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眼珠子一转,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   “你等我,你等我干什么?”道长感觉他似乎知道些什么,心头不由警觉起来。   现在他们处理的事情早已脱离了第三维度空间。如果王二麻子真的知道些什么,那就只能说明他有可能也不只是三维空间的人。   “我问你,那个姓陆的小子是不是不见了?”王二麻子在街面上压低了声音,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警觉的望着四周,像是在说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想说什么?”道长听见他提陆楷风,心里就越发警觉。   “我知道他在哪儿!”王二麻子故作神秘。   “你知道?!”道长将信将疑。   “我知道。”王二麻子肯定的点了点头,接着说:“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了。我的人一直都跟着他。”   “噢?”这话倒是出乎道长的意料,“你说说看,他哪里不对劲?”他试探着。   “不能在这里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王二麻子又往周遭望了望,才朝他一招手,说:“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他就拉着道长闪进了一条小胡同里……   。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小公主   “大哥,我们要去哪里?不回黑水河吗?”   六叔见紫蟒带着自己往玄元街去,不由一惊,连忙问。   “去黑水河干什么?我早不住在那里了。”紫光大王并没有多解释,只继续带着他往前去。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六叔隐隐的觉得,他又要搞事情。   “现在先不回去,我得先去救个人。”紫光大王说。   这话倒是很稀奇。六叔听了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   他想对他说:就你还会救人?   当然这话是不会随便说出来的。毕竟一往外说就暴露了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很快的,紫光大王就带着他到了荒山。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你要救的人在这儿?”六叔问他。   “倪曼被困在古画里了。我算了算时间,再不救她恐怕就来不及了。”紫光大王说道。   他这话才一出口,六叔就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你说她在哪里?!”六叔瞪大了眸子,一时间几乎忘记了伪装。   他虽然不知道这古画是个什么玩意儿,但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再说此时,倪曼在古画里,的确已经,快要忘记自己原本的身份了。   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自己在古画中的角色。心里眼里全都只剩下朱常洛。   画中世界时间与正常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正常世界里的一小时,在画中世界里,便已经过了数月。   在这个地方,倪曼腹中的胎儿已经诞下。那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一转眼已经五岁。   她和丈夫都非常爱她。   “娟儿,不要到处乱跑。到娘这里来。”倪曼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沉浸在为娘的喜悦之中。只觉得眼前这小姑娘,长得粉雕玉琢,甚至有点像婉芝。   “母妃,昨日家宴,王爷爷夸奖了其他小公主,唯独没有夸奖娟儿。是不是他不喜欢娟儿呀?”   这粉嘟嘟的小人儿,看似什么都不懂,其实却也敏感的很。   身在皇家,早熟是道护身符。   然而这话传到倪曼的耳朵里,却觉得心酸。   大人可以不计较,但是连对孩子都偏心得如此明显,叫她实在不能忍受。   “娟儿,昨天只是人太多了,皇爷爷也没顾上。”倪曼尽量用不伤害孩子的方法解释道。   “母妃你胡说。除了我,其他人他都赏了。福姑姑说是因为,爹爹不受他的喜欢,所以,连婉芝也不受他的喜欢。”   她本来只想随意的糊弄过去,没想到婉芝却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叫她着实吃了一惊,连忙回头去看小福。   “我、我说的是事实呀。”小福有些心虚的一摊手,但嘴上却不肯饶人。   “你去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他一个小孩子哪懂这里面的事情,万一到外面去胡说,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到时候,莫说是你了,连我、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有几个脑袋够砍的!”倪曼立刻教训道。   “小殿下早晚得知道。虽说咱们是公主,可却过得还不如人家县主!他能做出来,却不让我们说吗?难道当天下人都是瞎子?聋子?傻子?”福子也是一肚子的气。   “你还不给我住口!”倪曼闻言立刻骂了一句。   “如今皇上是越发冷待,照这样下去,哪知还有没有登上帝位的那一天!照我看或早或晚要被那三皇子挤走!与其那时候再去和小殿下解释,倒不如现在就让她晓得!”   福子说起来滔滔不绝。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没地方发泄。   “住口!你今天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你们听了这话不要跟着激动起来,站起身就骂了一句。   谁知,他才站起来,就觉得一阵晕眩,紧接着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   她一口便停不下来,咳的厉害。福子见状连忙上去扶她,这才住了口。   “娘娘该要吃药了。在外头凉,咱们回房去吧。”她换了语气,关切得很。   “有你这样气我,我吃再多的药,便是天天人参,也不中用了。咳咳咳……”倪曼捂着嘴说道。   “这怎么是我气娘娘的?娘娘,您这病谁不知道是当初被那恶毒的女人设计陷害的。要不是跌进池塘,又找不到太医。怎么至于落下这病根?”   福子一听这话就又忍不住抢白了一句。   “你还要说!”倪曼闻言瞪她。   “他们这就是杀人。若不是殿下冒了大风险从宫外请来了大夫,福子这时候到哪去伺候娘娘?伺候小公主殿下?”福子越想越心疼。   “够了,不要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殿下为了这件事情,遭了怎样的责难。何苦还要去提它?咳咳……”倪曼一想起这些事,立刻就红了眼眶……   。 一千零四十四章:没有我   “好好的何苦又去提这些话?咳咳咳……”   她一想起这些,就又咳了起来。   福子见她动了情,知道再说下去,这落下的旧疾又要复发了。只好立刻掺了她回房去。   这几年,她的身体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落水之后,由于得不到及时的医治。起先是脏水排不出去,渐渐的变成了感染之势,烧成了肺炎。发了几天的高烧才算挺过去,原以为是病好了,却没想到是急病成了慢病,最后竟成了痨症。   这痨病在古时候是治不好的绝症。不仅是郭娅儿自己,就连她的孩子娟儿,也因为受了这件事的影响,落下了胎里的毛病,从出生起肺气就比一般人要弱。轮到个季节更替的时候,一冷一热,一燥一湿的,就要病起来。   在宫中这些年,并不只是那一天没有大夫,对于东宫来说是一向都缺医少药的。   她这些年病越来越重,就是因为得不到良好的医治。   “咳咳咳……咳咳咳……”   这一阵咳起来,便好像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她大约是动了情志,只这样捂着嘴咳了半日,好不容易停下来,可摊开手一看——   “呀!!!”福子站在她身旁,瞧见了她掌心里的血,顿时惊叫起来,“娘娘你……”   “不要说。”倪曼连忙握起手心,冲她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千万不要叫殿下知道。”   “可是你……”福子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母妃,你的手里为什么有血呀?”娟儿稚幼,尚且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母妃没事,你到一边玩儿去。”倪曼连忙安抚。   她瞧着娟儿走出去,才说:“福子,这件事情绝不能和任何人说。”   “可是娘娘,不和殿下说,怎么治病?娘娘你一定要瞧了大夫,吃药才好啊!”福子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痨病一旦咳了血,那便是离死期不远了!   “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大夫。你何必去为难他?”倪曼只是淡淡的说,仿佛早已经看淡了这生老病死。   “没有大夫可以去宫外请大夫。上回那个大夫的医术就很高超。也未必太医院的就是最好的。”福子跪在她脚边,说着就哭了起来。   “不去宫外找了,再也不去外头找了。咳咳咳……”倪曼说着便又咳了起来。   “娘娘,不看大夫会死的。”福子不由悲从中来,大哭起来。   她哭得难以自抑,那嚎啕的哭声充斥了整个屋子,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她主子命定的悲剧结局。   倪曼见她哭成这样,正想要宽慰,不想去看见丈夫走了进来。   “福子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朱常洛走进来,见屋子里主仆二人一团悲戚,心中顿时担忧起来。   而倪曼呢,连忙将自己的手心蜷了起来,整理了仪容,笑着迎了上去。   “她就是想家了。她老子娘年纪都大了,一时说起来,想着没法在他们面前尽孝便哭了。”她已经习惯这样打圆场。   她在丈夫面前向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然而实际上,这样的日子却又没有什么喜可报。只不过是隐藏些忧伤罢了。   福子呢,听了这话也极默契的抹掉了眼泪。勉强笑着站起身,朝朱常洛道了万福便退了出去。   一切看似掩饰的极好。然而太子并不是笨蛋。他的心思极其敏感细腻。几乎没什么事情能骗过他的眼睛。   “她这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你别打马虎眼,你们主仆俩肯定有事。”等福子离开了,他才问倪曼。   “能有什么委屈?王选侍就要生了,你该多陪陪她才是。”作为太子正妃,倪曼远比现实中要大度。   “她生她的,我又不是产婆,能帮上什么忙?”对于其他女人,朱常洛表现得毫不热心。   “开枝散叶比什么都重要。殿下子嗣单薄,我又是这样的身子,在这件事情上,恐怕不能替你分忧……”倪曼说着,不由再度咳嗽起来。   “好了,不要再说了。这不是已经有王选侍了吗?”朱常洛听见她这么说,心里便莫名烦躁。   他明白,在这件事情上是自己对不住她。   如果是当初的事,她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殿下,殿下还是要多拿几个选侍才人的才好。”倪曼又说。   “你怎么总要把我往外推呢?寻常人家的妻子,最恨的就是丈夫纳妾。你倒好,真不知是该说你贤德,还是该说你……”朱常洛说了一半便不说了。   “说我什么?”倪曼瞧着他,好一会儿才说:“我是怕若有一天我走了,没有人陪着你。你会寂|寞。”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宝物   “别说傻话。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分开。”   朱常洛一把拥住她。不想再听她把这话说下去。   她的身体状况他又岂会不知道。   “殿下……”倪曼一听这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她正动情,却听见虚空之中突然传来了紫光大王的声音。   “你再不出来,就要一辈子呆在里面了。一旦走到你死的那一天,你就得生生世世困在画里。”   紫光大王的话说的十分清楚。   然而倪曼闻言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她依旧抱着她的丈夫,贪恋着那片刻的温柔。   画外的紫光大王见状,只得又问了一遍。他以为她只是没听见,却不知道她是故意忽略。   “这是怎么回事?小曼在这幅画里吗?”六叔站在一旁,这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他瞧着画上,两个人,一个像倪曼,一个像陆楷风,心里还犯嘀咕,搞不明白,这紫光大王唱的是哪一出。   再说这荒山上,他也来过无数次,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地方。   从前只知道这荒山上头有日本人留下的秘密基地。还有民国时挖的防空洞。却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六叔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简直像是十万个为什么。   而与此同时,道长也被王二麻子请回到他的店里。   这王二麻子的店,还是老样子。   他将他直接带到了后面的仓库里,开灯拉帘子,锁门,一气呵成。   那神神叨叨的样子,都快赶上谍战工作者了。   “你这是干什么呀?”道长见他这样,更是一头雾水,弄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刚知道了一件事。”王二麻子压低声音,神情紧张的从货架底下抽出一张地图来,然后就理清了屋子中间那张小破桌子,把地图铺了上去。   那地图,没有什么稀奇。就是一张最普通不过的易县地图。   只不过,在那图上靠近玄元街结尾的位置,被画了一个圆圈,打上了一个叉。   王二麻子伸着他的小短手,用萝卜似的手指头不停的去点那个圈,看起来激动极了。   “怎么了?这不是玄元街吗?”道长见他这种表情觉得莫名其妙。   这玄元新街的街尾,他就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稀奇之处。   “荒山,这是荒山!”王二麻子的呼吸有些粗重。他的头上因激动而沁出细密的汗。   “荒山怎么了?我知道,荒山上有黄皮子,还有那些日本人留下的东西。”道长不以为然。   “不是不是!我说的是新的东西,是以前没发现的东西。”王二麻子连连摆手,紧接着便说:“这下头有座大墓。特别特别大,是皇帝的墓!”   “你说什么?!”道长听了这话只觉得荒唐。谁都知道,这玄元地宫有一个出口,在荒山上。那座山绝不可能还有什么皇帝的大墓!   “你是喝醉酒了吧?”道长寻思了半晌,还是觉得不可能。于是站起身就想要走。   “我说的是真的,千真万确!这件事是荒山另一头的一个农民告诉我的。我去那里收旧东西,结果看见了一件明朝的东西,他告诉我是在荒山上捡的。还带我去了捡到东西的地方……”   王二麻子说着,立刻站起身。跑到靠角落的那一排货架前,蹲了下来,伸手往货架底下掏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红色的布袋子。然后就捧在手里,小心万分地抱到了道长面前。   “这又是什么东西?”道长闻言蹙眉。   他的长春观里什么年代的古玩都有,实在瞧不上王二麻子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就是我那天收到的东西。要不是亲眼看见,我还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真有这东西!!!”   说着王二麻子小心翼翼的揭开了那一层裹在宝物上的红布……   。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九龙冠   “这什么?”   当红布完全被展开的那一刻,一个纯金打造地九龙冠出现在道长面前。   这九龙冠相当精巧,镂空的金网帽子上,爬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金龙,这些龙雕工极其精致,背上的龙鳞,一片片清晰可见。   王二麻子的仓库里,开了灯也还是昏暗的。可就是在这么昏暗地地方,这龙冠还是烨烨生辉,亮得足以闪瞎他们的眼!   这东西,看着可真一点都不像是从地底下出土的,这也太新了!   “你看这龙冠,比正常的小一点,”王二麻子用手指着那些盘曲的龙,眼睛瞪得像甲亢了一样,“你看看,这种做工!要说不是皇宫里的东西,我可不信!”   “这尺寸,比正常的帽子还是小了些,看起来倒是有些像陪葬品。”道长见多识广,因此并没有立刻提出反对意见,只说:“你这件东西,验过了?”   “我自己也懂一点,看着是真货。要不,您再给掌掌眼?”王二麻子说着,立刻从兜里掏出了手电筒和放大镜,专业得很。   道长呢,也是个痴迷于古玩的人。他平常也没什么大的爱好,最喜欢地电视节目就是《鉴宝》和《一锤定音》。   当年王刚老师的节目,他是一期不落的追,要不是后来他砸东西砸出了事,估摸着这节目他能一直就这么追下去。   不过,他追的同时,也不忘吐槽。   他看节目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口头禅就是:什么狗屁专家!   要不是那时候不流行打弹幕,可能道长会成为节目组的铁杆黑粉,超级键盘侠。   论专业知识,台子上坐着的那些,和他相比,那肯定全都是渣渣。不过,像他这样真正的高人,最讲究韬光养晦,遮蔽锋芒,是不可能跑到电视上抛头露面的。   当然,另一方面也是他没有曝光量,争取上电视,估计也说不上两句话,得不着几个镜头。   这时候王二麻子给了他放大镜,他果真就一丝不苟地瞧了起来。   从做工到形制,再到包浆,他仔仔细细瞧了好几遍,才终于下了定论——这东西,是个真品!   “你说这是在荒山上收来的?”道长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压根儿没听说过这地方有什么这样的事!   “真的,千真万确!”王二麻子见他还是有所怀疑,立刻说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找你去那个发现龙冠的农民那里!”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道长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只说:“你在这地方收古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以前听说过这里有皇帝的陵寝吗?”   “是没听过。”王二麻子点了点头,可紧接着就说:“那前两天,西|安造飞机场,还挖出一个大型墓葬群呢!”   “那是西|安,是千年古都,是长安!咱们这儿能和人家比?咱们这儿,出过什么皇帝?就一个朱重八,那也是凤阳,离我们尚有一段距离!”道长立刻否定了他的说法。   的确,这易县,也算不上什么多好的风水宝地。葬个侯爷大将军的,还能理解,可要是说,葬个皇帝,那就有些夸张了!   更何况,这地域上离他们最近、最有可能的明朝皇帝们,那也都葬在十三陵!这有他们什么事?   “反正,道长你说,这龙冠,是不是明制的?”王二麻子说不过他,就干脆换了个话题。   “是明制的。”道长点了点头,可是很快又说:“不对啊,你这发现个大墓,不去找文物部门,和我说什么啊?”   “因为这件事不正常!”王二麻子也不隐瞒,直接说道:“其实吧,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下去了一趟!”   “你说什么?!”道长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他胆大。   “我不是一个人下去的,我和柳二一起下去的!”王二麻子以为道长是怕他有危险,就立刻补了一句。   “你和柳坤?!”道长一听,更加吃惊了,“他不是在度蜜月吗?”   “他老夫老妻的,度什么蜜月啊!”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   道长看着他那张油腻的饼脸,脑海中顿时跳出一句话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你们既然已经下去了,又来和我说这个事情干嘛?”道长有些不满,觉得这两个人太乱来了!   “因为这个事,它不简单啊!”王二麻子说着,脸上的神情再度骤然神秘起来,只看他压低了声音,对着道长说道:“我们进去没多久,就遇上了一件怪事……”   乡亲们,因为今天有事,只能一更了,不好意思啊!   。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一惊一乍   “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这神神叨叨,一惊一乍的。”   道长不是社|会人,对于王二麻子这种叙事方式颇为不屑。   “别急啊,道长大哥!”王二麻子一向自来熟,瞧着他便是嬉皮笑脸,“我这不正说这件事儿呢吗?”   “那你最好快一点。我还有别的事要做。”道长白了他一眼。   “知道知道。”王二麻子点了点头,随即笑着说:“我和柳二两个人的身手你应当是知道的。原本跑到下头去,就是为了探宝。这这别的我不敢吹牛,就倒斗,我和柳二绝对是专业的。可没成想这回却在下头里栽了跟头……”   说着,王二麻子便讲起了当天与柳二爷在荒山上倒斗的经历。   却说那天,他们两人请了那老乡做向导。三人一块上了山,可要进洞口的时候,那老乡却说什么也不肯下去了。   起初他们以为他是想要加价。谁知他们加了几次价钱,他还是拒绝的很坚决。   这倒叫他们警觉起来。于是,便抓着他开始询问原因。谁知,几番盘问,那老乡却始终不肯松口,还表现出一副很害怕的样子。   “既然他这么害怕,那就说明下头肯定有东西。那你们还下去干什么?”道长听了便问。   “谁说不是呢?”王二麻子,闻言使劲点头。紧接着便说:“我也是这么劝姓柳的,可人家非是不听啊!他说这都是这帮子农民,没有见识,说咱们下去以后情况肯定不一样。我这被他一忽悠,不就脑袋一热,跟着他一块儿下去了吗?”   “然后呢?”道长一边问,一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他在计算此刻烛龙的位置。   王二麻子看见他这样,只当他是不耐烦了,于是连忙伸手扒着他说:“这地下的构造和我们从前看见的那些大墓一点都不一样。那墓室门上的东西……”   “墓门上怎么了?”道长问。   “墓门上刻了两个人!”王二麻子说。   “这门上刻了人有什么奇怪的?那不就是门神吗?”道长对他这种叙事方式已经完全失去了兴趣。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浪费这么长的时间,坐在这里听他说这些废话。   “不是门神。我又不傻!”王二麻子见他这么说,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是什么?”道长站起身,再次掏出手机,对着他晃了晃说:“我还有事,只能再给你两分钟,你要是讲不清楚就别讲了。”   “是倪曼!是高朗的老婆倪曼!”王二麻子见状脱口嚷道。   “你说什么?你说谁?”这下轮到道长震惊了。   “是倪曼!我确定,我见过她,绝不会弄错!旁边那个男的我不认识。反正不是高朗!”王二麻子说道。   “也许只是人有相似。”道长安慰自己。   “那也太像了。”王二麻子摇头,他说:“那石门上的人就像是活的一样。我们往哪儿走,那眼珠子就好像能跟着我们去,始终都死死地盯着咱们。”   他说这话的时候,烛龙也已经赶到了医院。   田伯光算是彻底缓过来了。他带着他直接上了产科,到了倪曼的床前。   而这时候,倪曼仍在昏迷之中。烛龙观她眉心,发觉她印堂之中隐约出现了一道和陆楷风一模一样的黑线。   这是魔气浸染的标志,说明这魔气渐深,已经深入脏腑。   “她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烛龙忧心忡忡的问。   “你走后没多久就变成这样了。”田伯光说着突然想起,自己在急救室门外做的那个梦,于是一把拽住他,说:“高朗,我感觉这件事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烛龙有些意外。他原以为田伯光是不可能有所察觉的。   “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冥冥之中,有一股能量,在影响着她,阿朗,这件事已经超出了医学的范畴。要想救她,恐怕只能靠你自己。”田伯光正色说道。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烛龙问。   “我什么也不知道。”田伯光摇了摇头,但接着却说:“有东西缠上她了。我以前就听说过,孕妇特别容易招阴,因为这个世界上有|鬼童子。他们会抢着投胎。”   “你也信这些?”烛龙笑了起来。   “年轻时候不信。现在信了。”田伯光也笑了笑说:“快去找你六叔吧。他老人家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   田伯光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那绝对是百分之一百的正确。可现在烛龙听了他这话,却不免有些唏嘘。   他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这件事,于是只伸手拍了拍他,说了声“好”。   “阿朗!”谁知他这话才说罢,身后就响起了道长的声音。   。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弥留   “道、道长?!”   烛龙看见他,不由一愣,心中暗想,两人不是明明约好了要在精舍见面的么?   “走!跟我去个地方!”道长一看见他,就拽住他要往电梯那里去。   “去哪儿?我这里……”烛龙这时候牵挂倪曼,并不想离开。   “你守在这里是没有用的!我已经知道倪曼在哪里了!”道长当着田伯光的面,也不避讳。   “什么?!”烛龙闻言,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医院的方向。   “这些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因果不了断,一切永远不会结束!”道长说道。   “出了什么事?”烛龙不是高朗,不像他那样迟钝。只这么短短两句话,他已经意识到,这里头肯定又发生了他不知道的故事!   “走!事不宜迟,我路上和你说!”道长说着,便拽着他离开了!   烛龙到了楼下,才发现王二麻子开着车,正等在门口。   他一看见他们下来,立刻就发动了车子。   “王二叔叔?!你怎么在这儿?!”烛龙学着高朗的语气,问道。   在他们面前,他就是高朗!他并不愿意就这个问题引起多大的波澜。   “快上来,完了就来不及了!”王二麻子呢,也不解释,只招手招呼他们快些上车。   烛龙见状,没有再问,果然就跳上了他那辆小破车。   这王二麻子,是个挺抠门的人。他一点不差钱,可是,就爱装穷。这小破车,无论是从品牌、体量还是新旧程度来看,都和王二麻子不太配!   烛龙坐在这么一辆小车里,跟着这路面起伏颠簸,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王二叔,你这是要带我们去哪里啊?”烛龙一边抑制自己胃里翻腾地滚浪,一边问。   他感觉自己被颠得都快要散架了,五脏六腑都在蹦迪。胃里的一股冲动,指望王二麻子的大油脑门子上从!   “荒山!”王二麻子一边开车,一边回答。他的声音里,有一种打了鸡血的冲动与兴奋!   “去荒山干嘛?”烛龙闻言,脑海中便跳出了荒山上那些红眼黄皮子的影像!   这些红眼的畜生,现在想来,还是异常恐怖。直到此刻,他们还是没有弄清楚,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来的,后来又到了什么地方去!   “荒山上有个地方,上面有小曼的像,我们要去看看!”道长这时说道。   “小曼的像?在荒山上?!”烛龙闻言,觉得不可思议。   “对!”道长点了点头,接着又说:“而且,你柳坤叔,还困在下头,等着我们去救他!”   “你说什么?!你说谁?!”这一下,烛龙彻底不淡定了,他不自觉提高了嗓门,问:“他不是去欧洲度蜜月了吗?我记得他们说要去度蜜月的。”   “度什么蜜月啊!老夫老妻的!”王二麻子听了这话,不由吐槽了一句。   “那他不度蜜月,也不至于和你搞在一起啊?”烛龙觉得这件事莫名其妙。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原先就是一起做古董生意的。他想趁着还做得动,赚一笔快钱,这也没什么毛病!”   王二麻子没有多说,他也没说出来,自己和柳坤两个“老手”,这一回在地底下是有多狼狈!   再说这个时候,倪曼在画里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她躺在病床|上,已经坐不起身,连说一句话都费劲。   “姐姐,你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你要是走了,我们可怎么办?孩子们可怎么办?”王选侍哭哭啼啼,悲戚至极。   她并不是装出来的,而是因为郭娅儿对她是真心的好。   不论是她,还是她的儿子,在郭娅儿手底下,都没有受过一天苛待,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会分她们母子一份。   这么好的主母,便是打了灯笼也难找,若是她没了,后头再来的,就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   “你……”倪曼睁不开眼睛,半晌才费力地勉强睁开了一条|缝,瞧着她,伸出了手。   “姐姐!”王选侍见状,连忙伸手去接她的手,哭着道:“你可算是说话了!姐姐你一定能挺过去的,殿下已经去宫外找大夫了!”   “他……去了?”倪曼听到这话,不由落泪。   “去了,”王选侍点头,说:“姐姐你再坚持一下,你一定会没事的!”   “见不到了……”倪曼这时眼泪却一颗颗滚落。   她连哭,都变得无力,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有气无力。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姐姐你不要这样。你只是伤心过度,不会有事的。”王选侍忙伸手为她擦泪,可自己却哭得比她更凶!   “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姐姐将养好了身子,何愁没有子嗣?”王选侍不知该如何劝慰,只好这样说。   郭娅儿的身子,是大半年前开始急转直下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娟儿——没了!!!   。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光亮   “娟儿……我的、我的……咳咳咳——”   王选侍不提孩子还好,一提孩子,倪曼不由再度咳嗽起来。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突然甩掉了王选侍的手,两条胳膊挣扎着抬起来,直往空中扑腾!   “娟……娟儿……”她好像在空中看见了娟儿可爱的脸庞,这叫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只见就挣扎着起身,坐了起来!   这是她这半个多月来,第一次坐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知道这是娘娘的回光返照了!   “姐姐,姐姐!”王选侍见她如此,连忙想要上去扶,谁知却被福子抢了先!   “叫你不要提这些伤心事,你偏要提!是故意的吗?”福子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公主她是怎么没的,你不知道吗?为什么偏要提!”   “我……我就是想要安慰安慰姐姐……”王选侍的确没有什么恶意。这时候被福子这么一说,倒口拙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什么狗屁的皇家!吃人的地方罢了!好好的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千方百计的想要弄死她!每天一个主意,变着法儿的欺负人!当皇帝这事情,也要看命!野鸡的儿子,怎么就料想着能飞上枝头去做真龙天子了……”   福子也是一时气糊涂了,竟口不择言,骂骂咧咧,指名道姓地骂起了贵妃。这事情顿时吓得一屋子的宫人,没有一个敢开口的!   “你不要胡说!”王选侍见她这般口无遮拦,连忙上去捂住了她的嘴。   “怎么了?”谁知,福子却压根儿不买账,只看她一手扶着自己的主子,另一只手推开王选侍,便接着骂道:“都要杀人了,还不许别人说两句吗?我的主子,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你们不清楚么?”   “福姑娘,别说了!”王选侍见她还要说,急得直吼。   “怎么?正主还没死呢,你就急着要端主母的架子了?”福子一听这话,立刻白了她一眼,骂道:“我家娘娘平日里对你如何?你该不会是全忘了吧?就这么巴巴地盼着她死?”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若是生死能替,我早就替姐姐去受这份罪了!”王选侍哪里担得住这样的罪名,连忙辩驳。   “你少假仁假义了——”福子不等她把话说完,就怼了回去。   她们两人,就这样吵吵嚷嚷地闹开了。   而倪曼,这时虽有心相劝,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反而被他们吵得头昏,晕晕乎乎的,就再次昏了过去!   “娘娘——”福子见她头一歪,直接靠倒下去,这才着惊跳起,忙对着她喊了起来!   而这时,她的喊声,离倪曼已经越来越远,她飘飘悠悠的,已经飘出了这场景,飘进了虚空之中!   “你还不打算出来?再不出来,一旦在这场景中断了气,你可就生生世世都出不来了!到时候,你就永远要重复这画里的一切了!”   紫蟒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倪曼闻声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不是真正的郭娅儿,只是在走她走过的路,经历她经历过的事!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倪曼大喊,然而却并不想离开。   她的心里,满是当初的那些事,多有留恋,多有不平。   “你是被画吸进去了,快出来吧!出来就好了!”紫蟒说道。   “我怎么出来?”倪曼又问。   “看到前面地光点了吗?顺着光点走,就可以出来!”紫蟒在画外点了白犀角,用那白犀角焚烧时窜起的火光指引她。   虚空中,是无尽无边的黑,倪曼瞧着眼前那个小光点,却丝毫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紫蟒在外头等了有一会儿,发现她迟迟没有走出来,不由催促:“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出来?快一点!白犀角燃尽之前,你必须出来!”   六叔在一旁见了这情景,也替倪曼捏了把汗,于是主动对紫蟒说:“大哥,要不然,我进去?我去把她接出来?”   “你去有什么用?”紫蟒自然不允,直接说道:“你进去了,那我就是又往里搭了一个人!这画,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   “那她怎么还不出来?”六叔闻言心里急得要命。   “我怎么知道?女人的心思,我向来不懂!”紫蟒说着,又对着倪曼催促了一声。   然而,倪曼闻言,正想要朝前去,却听见另一头传来了朱常洛的声音。   她听见他在喊自己,便一扭头,看见了一大片光亮。   那亮度极高,她见状,不自觉地转身,融进了那片光亮里……   。 第一千零五十章:红眼小人   再上荒山,烛龙总是不自觉地去找那些红眼黄皮子的身影。   荒山上的一草一木,似乎都还是老样子,曾经六叔和王二麻子给高朗讲的那些关于荒山大队的故事,也不由再度在他脑海中浮现。   烛龙跟在王二麻子的身后,瞧着他那颗油腻腻的大脑袋,心里有些乱糟糟的。   “你怎么了?”道长看出了他的异样,于是问。   “我没事,我只是想起……”烛龙不知道要怎么和道长说这些事,因为当初他上这荒山的时候,还不认识道长。   “你想起什么了?”倒是王二麻子极机敏地回过头来,笑着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问:“这地方,你还记得吗?”   “这是……”烛龙一看见空地上堆着的那些油毡,不由升腾起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你还在这儿和个傻子打过一架,你记不记得?”王二麻子笑问。   提起傻子,烛龙的心上顿时“咯噔”一下。   那张低智丑陋的脸,再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那一回,他们两个在泥浆地里,打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身上弄得像落水狗一样狼狈。想起这些事,一股无名火就在他脑海中翻腾。   “哦,对,你那时候不记得,你中邪了!”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王二麻子突然来了一句。   “什么?!”烛龙闻言,不由一愣。可他现在分明就记得!   “当时离红眼黄皮子的老巢太近了,”王二麻子停下来,指了指附近的一块山沟,说:“你受到了影响。你可不知道,你当时打那傻子,把那傻子打得有多惨!”   “我记得。”烛龙点了点头,随即说:“是那傻子动了刀子。”   “你记得?!你……你怎么可能记得?当时你明明就……”王二麻子听他这么说,不由吃了一惊。   “那些红眼黄皮子还在那里吗?六叔不是说过,文|革的时候,那些东西就被一把火给烧没了吗?”烛龙问。   “是烧没了,”王二麻子点头,他不知是在寻思些什么,过了很久,才说:“可这山上到底有多少红眼小人,根本就没人知道!”   “红眼小人,不就是红眼黄皮子吗?”烛龙觉得他话里有话。   “朗哥儿,我没骗你,”王二麻子闻言突然抬头,极认真地瞧着他,说:“虽然我卖假天珠、假蜜蜡,嘴里也没几句真话,但这件事情上,我是真没骗过你!”   “什么意思?”烛龙皱眉。   “你还记得,当初我叫你去店里喝酒的事吗?”王二麻子彻底不走了,当着道长的面,指天誓地的对着烛龙说:“我没骗你,那不是什么酒后胡话,红眼小人是红眼小人,和红眼黄皮子,那是两码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瞪得极大,信誓旦旦的,看着的确不像是在说谎!   “真的,红眼小人是人形的,黄皮子站得再直,那也是个动物,有尾巴的,能分辨不出来吗?”王二麻子见他不说话,就接着说:“这山上,不光有红眼黄皮子,还有红眼小人!”   “所以……傻子是红眼小人和正常人生出来的,是不是?”烛龙听了这半晌,才问。   “是,就是那个女知青生的!”王二麻子把头点得如捣蒜一般,“其实这件事,你六叔也知道,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让我告诉你这些事!”   “那照这么说,傻子经常在这荒山上出没,是因为这是他父亲的地盘咯?”关于红眼小人的那些信息,再度在烛龙的心里翻腾起来。   “你们说得红眼小人,是不是五六十年前那个?”道长听了这大半晌,才算开了口。   “恩,道长老哥哥,这事儿你应当也知道!”王二麻子点头,接着说:“那时候闹得多大啊,上头都拉了大炮来,说要轰平整个山头……”   “恩,这件事我知道。”道长点了点头,不由叹了口气,说:“当初那个年月,我们也是有心无力,根本无法插手!”   “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有红眼小人吗?”烛龙见道长也这么说,顿时觉得这件事可信起来。   “有。”道长点了点头,说:“你六叔和你母亲,就碰上过!”   “我妈?!”烛龙有些吃惊,心中不由暗想:这件事,六叔怎么从来没和我提起过?甚至还几次打马虎眼,给我糊弄过去。这又是什么道理?   “嗯,那时候,你六叔还是个毛头小伙!”道长说起这件事,嘴角竟还浮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高朗不知道,就是在红眼小人这件事开始,道长才算真正走进了六叔的人生……   。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走迷了   红眼小人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妖?还是鬼?   这个问题,就连当初的当事者也说不清楚。   他们像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所有的一切都无迹可寻。   在炮轰荒山的闹剧之后,他们似乎就真的消停了,从此一切都成了传说,只有那常年在荒山上游荡的傻子,能证明他们真的存在过。   “这两年,傻子也不怎么在街面上见到了。”王二麻子突然这么没头没尾地冒了这么一句。   他大概是想得到道长的回应,然而道长却像是没听见似的,只对着高朗说:“你母亲会走得这么早,和当初这红眼小人的事,也有一定的关系。”   “我妈……不是胰腺癌走的吗?”烛龙闻言一愣。   “病是这个病,但的这个病,也是有诱因的。这些事情,咱们以后再说。现在救人要紧,耽误不起!”道长欲言又止,看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烛龙见状,心里虽然好奇,但孰轻孰重,自会掂量。母亲再重要,这也是过去的事,而倪曼性命攸关,更不容耽误!   “你们究竟要去哪里?荒山上,地宫的出口已经被水淹了,不是吗?小曼的像为什么会在荒山上?我从前在地宫,并没有见过她的像啊!”烛龙问道。   “不是去地宫,”王二麻子闻言便说:“这地方,原来别有洞天,我们从前,可能是低估了!”   “别有洞天?难道还有别的地宫?!”烛龙往四下瞧了一眼,顿时觉得这偌大的荒山,气场有些寒凉。   从前他来的时候,只觉得这里地气不佳,人走在上头有些说不出的膈应,而现在,他的确觉得,这里有些他熟悉的浊气——紫光大王!   “是个墓,就在这附近,”王二麻子说着,一挥手,道:“快走吧!一会儿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说罢,他们便不再耽搁,直往那墓去。   王二麻子说得不错,那墓道入口处,的确离当年巡山队出事的那片林子很近。走过去,只有不到三分钟的路程,便能看见一个土洞。   那洞|口的土虽然有最近刚被翻动过的迹象,可是看起来并不新,不像是最近才刨开的。   再说那墓的入口,虽然不大但也不算小。如果是早就存在的东西,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被人发现,这也是个令人疑惑的地方!   “这个洞,以前就有吗?”烛龙看了有一会儿,才问。   “不知道,”王二麻子摇了摇头,说:“那时候,我们当知青的时候,谁没事跑这地方来啊!”   烛龙闻言,又望向道长,谁知道长也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曾留意过。不过看着洞口的样子,不像是新挖开的。”   “啊呀,这不是什么大事,快走吧!柳二还在下头困着呢,我答应他下山去搬救兵,还不知道他这会儿怎么样了呢!”   王二麻子这时候才吐了实情。   “你说什么?!”道长听了这话,不由跳了起来,道:“合着你搞这么多事情,就是为了把我们俩诓骗过来帮你救人的?那石像的事,是假的?”   这话一出口,烛龙也生气起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他正要发作,不料口袋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柳月!   “喂?月月?你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烛龙一接起电话就问。   “小墩子,我爸不见了!他手机信号的最后位置是玄元街,我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他!”电话那头,柳月的声音明显十分焦急。   烛龙闻言,不由朝身旁的王二麻子看了一眼,不知道要怎么介绍目前的情况。   “喂?喂?你怎么不说话啊?小墩子?”柳月见他迟迟没有答复,顿时焦躁起来。   “没事,”高朗见她急成这样,连忙说:“没什么大事,阿杰呢?在不在你身边?”   “他?他出任务去了。”柳月闻言一愣,随即敏感起来,紧张地问:“小墩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跟我说的?还非要和他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烛龙说不过她,只好投降,转而问道:“他去出任务了,那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到易县了。”柳月在电话里说。   “你来了?!”烛龙有些意外。   “对啊,我爸不见了,我不得来找他啊?”柳月说着不由抱怨了一句,“阿爸最后出现的位置是荒山,我打算去山上看看,就是走了半天,好像走迷了。老在一个地方打转……”   。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红眼人   “你现在在山上?!”   烛龙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连忙扭头往四下找了一圈,然后才对着电话里问:“你具体在什么位置?旁边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没有?”   “没有,这就是个山头,”柳月的声音有些慌,她说:“我在这地方已经转悠了好几个小时了。”   “你这样,先别急,发个定位给我,我去找你!”烛龙见她像是有些慌了,连忙安抚道。   “这怎么定位啊?我这山上也没有景点,什么都没有!”柳月一离开阿杰,这个业务能力就下降得有点厉害。   她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及时给烛龙发了定位。   烛龙他们见了定位,正打算导航,结果却发现这荒山上,定位并不精细,要依靠定位找过去的确有些困难!   “月月怎么会在这地方迷路?”挂了电话,烛龙就望着王二麻子问。   他心里有些嘀咕,总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同寻常。   “先去看看吧!应当也没什么大事!”道长其实已经和他想到了一起去,却并没有说出来,只是暂时改变了计划,陪着他往导航所指地大致方向去。   再说这时候,柳月一个人在树林里转悠,却发现这天色越来越黑,风越来越大,周围看起来越来越慎人。   而她的手机信号,也在这个时候,突然转成了X1。   这叫她不由心惊,连忙往旁边走了几步,尽量把手抬高,让手机到最高的地方去。然而即使如此,信号依然是1X!   “这地方看起来怎么这么邪门?”柳月瞧着周遭,不由这样想。   她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心中忐忑极了!   “我爸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她也算是身经百战,什么样怪异的事情没有碰到过?然而今天在这林子里,也不知为什么,她心头总是莫名感到绝望,仿佛有什么能量不断影响着她,让她消沉。   荒山的树林似乎与别处不同,因为叫了荒山,便好像是特意为了配合这个名字似的,一切看起来都十分荒芜,即使是那些高树,也没有枝繁叶茂的,那些叶子耷拉着,挂在树梢上看起来稀稀落落,一片枯黄。   这很像是遭受过辐射的植物,死气沉沉的。   她想不出来这个地方能有什么吸引柳坤的东西。上一回来的时候遭遇的事,她还记忆犹新。要不是为了找父亲,恐怕打死她,她不会愿意再上一趟荒山了!   “小墩子!小墩子!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她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又一声,期望着高朗能早点找到她。   “我在这里啊!你有没有听见啊?喂——”   她越喊越觉得绝望,周遭一片死寂,仿佛空气能将她的声音吃干抹净,连一丝余音都传不出去。   这叫她想到了黑洞。   这声音跑不出去的地方,还真有些黑洞的感觉。   终于她喊的累了,于是找了块石头,一屁|股跌坐了下去。准备老老实实的等待救援。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林子里传来了树叶悉悉簌簌的响动声!   这声音叫她顿时激动起来,连忙从石头上跳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扭过头去笑着喊道:“小墩子!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然而她的笑容,却在她扭头的那一瞬间凝固了。   她身后的东西并不是高朗,而是——红眼小人!!!   虽然只有一个,但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一个东西,在这样的场景中着实瘆人。   那东西不过一米出头,两只眼睛通红,如灯泡一般。这时候与她四目相对,顿时叫她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仿佛石化了一般,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她没有见过红眼小人,也没有听过红眼小人的故事。   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在对上那双灯泡眼的那一刻,好像身体就渐渐不受自己的使唤控制了……   再说这个时候,倪曼已经完全回到了画中世界。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刚好看见那张与陆楷枫一模一样的脸。   “殿下……”她的声音轻极了,听起来简直像是呓语。   朱常洛见她终于醒了,不由激动,连忙将她抱起来,拥在自己怀里。   “我带了大夫来,你不会有事的。”说着他一伸手,从福子那里接来一碗药,用勺子舀了吹凉后,才喂到她的嘴边,“这是大夫刚开的药。乖乖喝下去,就会好了。”   “殿下真的去了宫外吗?”倪曼问他。   “这次很安全。没有人知道。”太子怕她担忧,连忙宽慰。   “若是为了我……再生出什么枝节来,咳咳咳……可怎么好?”倪曼的确担忧极了。   “什么也不如你重要。”朱常洛说得毫不犹豫。回来的路上,宫门口的守卫,看见他轿子里藏了人。但比起郭娅儿的性命,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循环   “你怎么这么傻?”   倪曼闻言不由落泪。   她躺在朱常洛的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淌。   “不要哭,大夫说了,你不能动情志。”这时候,屋子里所有的人都退了出去,这方小小的天地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倪曼是知道结局的,她这一切早已回天乏术。   然而,这且并不影响她做出留在这里的决定。   既然这画,是循环,那么她在这里生而后死,死而复生,作为一个循环,将永无终结,又有什么不好?   至少在这里,她有娟儿,有相知相惜的丈夫,日子虽然过得艰难,却依旧幸福。   “好,我不哭……”她乖巧地点头,随即却说:“我不想要留你一个人,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咳咳咳……”   她伸手抚上他的背,努力克制着,可却还是咳得厉害,这一咳,就喷了好一口大血。   那些血喷溅在朱常洛的袍服上,染红了龙的眼睛。   “娅儿!”朱常洛见状,心痛至极。他一把拥紧了她,急的带了哭腔!   “殿下……”倪曼带着满下巴的鲜血,脸上却在笑。她捉着他的衣襟,笑得虚弱,“我不想留你一个人,不想……咳咳咳……”   “好!好!我们不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朱常洛彻底失控了,他将她搂在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他知道,一切都太晚了,自己终究是要失去她!   这个女人,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若命运如此残忍,要将这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亮也夺走,那么,他宁愿不要这天地江山,也要拼死一搏!   “这血,多漂亮啊……”倪曼望着朱常洛太子服上的血,半晌才说:“殿下用它做幅画吧,把我们画在一起,这样,就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倪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切,大约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只不过此刻,郭娅儿的残魂,借着她的口,将这话说出来罢了!   而她听见自己说了这话,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还觉得很感动。   朱常洛的画工十分出彩。在郭娅儿弥留之际,他果真用她的血,画下了两人的画像。   “沈水浓熏,梅粉淡妆,露华鲜映春晓。浅颦轻笑。真物外,一种闲花风调。”朱常洛瞧着妻子画上那言笑晏晏的模样,忍不住提下了这两行字……   阳光透过窗棂,均匀的洒在画上。仿佛就在那一瞬间,那画里的人生出了几份光来,那眼神里颇具神采。   而就在那一刻,郭娅儿永远闭上了眼睛。倪曼也由此进入了新的一个循环。   前一刻还在生存悲秋,下一刻一睁眼便又回到了郭家的花园里。   福子仍在她身后,正给她梳头,口中还是那样喋喋不休,正抱怨着她的婚事。   阳光暖暖地洒下来,照得他头发发烫。   身旁的大鱼缸里,几尾锦鲤正游得自在。   倪曼见到这一切,心头不由一松,笑了起来。   “姑娘你笑什么?”福子看见她笑,便有些气呼呼的问。   “没什么,你快些梳。”倪曼没有解释,只是高兴的说。   她这么开心,就是因为下一刻,自己便又能见到他了。   “姑娘你这心可真够大的。真不知道攀上了这门亲事,还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就这样的太子,嫁过去便是火坑!”   这些话倪曼早已听过一遍。   然而她并不在乎,反而生出了新的想法——看了这么多重生穿越的小说,好不容易有了这样的机会,怎么不得试上一把?说不定就成功了。   再说此时,紫光大王和六叔两个在画外,也是一筹莫展。   他们谁也不敢进这幅画。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画邪门的很,一旦走进去,就未必有这机会能出的来了。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难道就不管她了吗?”六叔见紫光大王好像没什么办法的样子,忙问。   “这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现在在想,既然她到了这幅画里去,倒不如把陆楷风的元神也放进去!”紫光大王觉得这倒不是为一个好办法。   毕竟他当初是答应了陆楷风,要把倪曼搞到手的。而现在,如果他们俩的元神都在画中,这也算是一种在一起的方法。   一旦陆楷风的元神进去,势必就会被画中的一切所吸引。他会比倪曼更加乐不思蜀。   到那时候,一箭数雕,他自己也不用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烦神了。   “把陆楷风也放进去?!”六叔闻言一惊,“连忙指着那画说:“那岂不是他们两个都再也出不来了?这可不行。既然是你造的画,你怎么会没有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呢?”   “谁告诉你这画是我造的?”紫光大王在六叔面前极有耐心,他无奈的笑了笑才说:“这东西本来就在这里,我岂会这么无聊,造些这样无用的东西出来!”   。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低智   “你、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   当柳月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幽黑的山洞之中。   周遭臭气熏天,到处地上到处散乱的生活垃圾,甚至还有满地的屎尿。   一个小山一样的魁梧的人,直挺挺的戳在她的面前。   他衣衫褴褛,穿得破烂不堪。脸上的表情更是呆滞痴肥,两只眼睛生的很远,鼻梁几乎是凹陷下去的,很像生物书上那些呆小症的图片。   柳月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里写着不属于人的怪异,像野兽,充满着一种原始的野蛮。   他的皮肤白极了。并不是正常的白,而是一种病态的白。甚至比白化病人的更白。眼周又有很多雀斑,看起来十分低智。   “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有钱,我可以给你。”柳月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   她被绑在一张吱嘎作响的破木凳子上。仿佛只要随便一挣扎,这张凳子就会轰然倒地。可是她却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为他已经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而是一只可怕的野兽!   他站在柳月面前不停的哼哧,鼻子皱着,嘴咧成了一个可怕的弧度,从里头露出来一口尖利的牙。   这简直不像是人的牙齿。细碎锋利,看着像是长期吃生肉的结果。   狼孩,柳月的脑海中突然蹦出这两个字。这叫她不寒而栗。   论身手,她远比倪曼要好,在西西里,阿杰早已把她训练成了杀人机器。以她的身手,和一个男人一对一的硬拼,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现在,她面对的这个却不是男人,我是一头熊,一头野兽!   “你为什么要绑我?刚才那个红眼睛的是什么?是你的伙伴吗?”柳月见他不停的哼哧,像是要吃人一样,只好柔声安抚。   然而他却并不说话,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叫柳月只好放弃从他这里套取信息,开始留意周遭的情况。   这儿简直不像是人生活的地方。虽然有家具,可家具上铺满了垃圾,那条所谓的被子,黑的发霉,像个臭袜子似的卷曲着,不仅变了色,甚至连形状都无法分辨。   流浪汉的家也比这儿好。   柳月的脑子飞快的转动着。她在分析眼前这个低智的怪物,究竟是什么来历。   要说无人照料,那么这些家具被褥,甚至是食物,又是从哪里来的?可要说是有人照顾,那么他身上的衣服,还有他这可怕的生存环境,着实又不像是有人在照料。   “这里是你家吗?你住在这儿?”柳月想了半天决定智取。毕竟,他这蛮劲放在这里,硬碰硬恐怕是不行。只有取其短板,在智商上战胜他,这一条路可走了。   柳月一边说话,一边偷偷的在身后,解自己手上的结。她自以为表现得天衣无缝。不料才动手,那傻子就举起了手里的一把长刀,恶狠狠地从嘴里蹦出两个字:“别动!”   这叫柳月吃了一惊。   她在心里早已认定了这就是个傻子。却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两个字来。   “我没动。”她连忙否认。   “你动了!你动了——”傻子一听有人质疑他,立刻激动的大吼。   他叫的歇斯底里,整个山洞里回荡着他的咆哮声。   他开始摔东西。所有手边能抓到的东西都要拿过来疯狂的打砸。甚至连地上的屎也不放过。   场面一度十分恶心且臭气熏天。   柳月见状害怕极了,她甚至一度觉得他已经发了狂,接下来就要大开杀戒了。   她不敢再说话,更不敢轻举妄动去刺激他。只是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等待这狂风暴雨般的袭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切却戛然而止。傻子的声音突然消失了。一切好像又归于平静。   柳月见声音突然消失了,这才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结果被发现——傻子跪在地上眼神放空,像是灵魂突然被抽走了一样。   而他身后的岩壁上,被一种诡异的红光给照亮了。在黑暗中,染出了无数的血色   。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高朗   是红眼小人!!!   他就站在那里,在柳月的身后,望着傻子。   傻子被他这样一望,立刻就怂了,呆愣愣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柳月从地上的一片玻璃碎片里,看清了红眼小人的模样——大大的脑袋,枯瘦的四肢,长得像个外星人似的!   他那一双红眼睛,着实可怕。那一张脸上,似乎只剩下那两只灯泡似的眼睛,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柳月看得整个人直哆嗦,差点没吓得当场去世!   那血红色的眼睛,猩红猩红的,可怕诡异,在这样昏黑的山洞里,更是叫人说不出的害怕!   柳月再也不敢说话了。   她宁愿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不敢想,更不敢问。   她知道,自己面对的这个,绝不是一个正常意义上来说的“人”。他也许是一个怪物,一个用科学难以解释的精怪!   在傻子的眼中,她并没有看到恐惧,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服从。   这叫她绝望——很明显,他们是一拨的!   而这个时候,烛龙和道长他们已经循着定位,找到了柳月等他们的地方。然而此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什么也不存在了!   “月月——月月——”烛龙见这里没有人,不由拉高了声调,吼了两嗓子。   然而,这林子一片寂静,除了回声,什么都没有。   “月月——你在吗?”烛龙有些不死心,又喊了几声。   他们站在林子里静静等待,却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偶尔,几只乌鸦在头顶飞过,发出粗哑的叫声。   “她跑到哪里去了?”王二麻子见柳月迟迟没有出现,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不是玩人嘛?”   “这小姑娘不像是开这种玩笑的人,别是遇上了什么危险!”道长不像王二麻子这样浮躁,他这时开始往前走,想要根据这林子里的状况,确定柳月是否安全。   然而就在这时候,烛龙却像是呆住了一样,突然不动了!   “朗哥儿,你干什么呢?”王二麻子见他像个泥菩萨似的,不由上去推了他一把,不料这个直接把他给推倒了!   烛龙,就这样直直地栽倒下去,看上去真的和假人没有任何差别。   “神君!”道长见突然生出这样的变故,不由一惊,一时忘了遮掩他的真实身份,脱口叫道!   “你叫他什么?神、神君?!”王二麻子听到这叫法,不由吃了一惊。   道长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失态了,于是连忙改口道:“什么神君,我是说神经!”   “什么神经?我刚刚明明听见……”王二麻子不相信这话,又说:“这里有什么神经了?谁神经了?”   “我是看你莫名其妙咋咋呼呼的,所以口头禅嘛!”道长又说。   他们两个正争辩,眼角的余光却几乎同时瞥见在不远处的枯叶堆上,有手机屏的光在闪烁!   俩人见状,几乎是同时抛下了烛龙,往那手机扑了过去。   这一抛,烛龙又是重重的一摔,这二次伤害之下,他不由“哎哟”一声叫了出来!   “道长!你们……”他捂着自己的腰,不满地喊了起来。   然而这时候,道长和王二麻子却顾不上他,两人只专心研究地上的东西!   那果然是一个手机。   黑色的屏幕上一点灰都没落,这足以说明这个手机掉落地时间不长!   “是柳月的!”道长在心里这样想,于是立刻伸手点了点屏幕,果然,一张屏保图片就跳了出来,那是柳月和阿杰的大头照。   照片里,两人笑颜如花,说不出的幸福。   道长一看到这照片,心里头就是“咯噔”一声,立刻抓起手机,回头对地上的烛龙说:“你看,是柳月的手机!”   “是月月的?那她人呢?怎么会这样?!”这时候,烛龙说话的语气神态完全变了,原先那份干练沉稳,一下子消减了大半!   道长见他如此,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念头——眼前这个,是高朗,不是烛龙!   “朗哥儿?”道长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哎,”高朗点了点头,随即揉着自己的屁|股墩子就站了起来,说:“是我!”   “真是?!”道长一时搞不清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抬头往天上看,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瞧见!   “嗯,”高朗又点了点头,随即对道长说:“出了点事,他只留了我在。”   “你俩这是在说什么呢?什么他?不是,他……是谁啊?!”王二麻子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左瞧右瞧,忍不住问:“这里也没第四个人啊,你们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 第一千零五十六章:先救谁   “没有。是你自己听岔了。”   道长白了王二麻子一眼,囫囵的忽悠过去。   “我听差了吗?我怎么可能听差!”王二麻子有些激动。   “行了,别在这扯有的没的了,月月还不知道怎么样了。”高朗有些担心,他瞧着手机觉得这事情并不简单。   柳月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在荒山这样的地方,遇到鬼|打墙已经是不同寻常,更何况,还是抛下手机就地失踪。   这摆明了就是遭遇了不测。   “咱们上山的时候有人跟踪吗?”高朗思前想后,觉得柳月大概率是被人给绑了。   “没有啊,这、这还能有谁会跟着我们上山的?”   王二麻子想了想,又朝四周望了望,才说:“我也没有跟别人说起过这些事情,而且这大墓的事,除了我们,就只有那个带路的农民知道,怎么可能有人跟上来?那农民胆子小得很,他怕都怕死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装的?”高朗这时候根本就没往红眼小人上想,只说:“也许农民是装的呢?”   “那他绑架柳月干什么?完全没必要啊。”王二麻子不认同。   “怎么没必要?也许他早就知道我们都是一伙的,就是打算了,等我们下墓有所得之后,再用柳月来要挟我们呢?”高朗说道。   “人家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你那柳月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能打得过她?”王二麻子直接说道。   听了这话,高朗倒是不说话了。他想了想,也的确是这样的道理,这易县地界上能打过柳月的男人,其实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可要是这样一想,柳月的就地失踪就更可怕了。这样身手的一个女人,怎么会这样毫无防备的就被人拿下?   要知道,这片林子里压根儿丝毫打斗的痕迹都看不到。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的,若不是手机遗落在现场,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曾经到过这里。   “以月月的身手,她是绝不可能束手就擒的。”高朗望向道长说道。   道长听了这话,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着,问:“这里是不是离……那片林子很近?”   “不、不能吧?”王二麻子一听这话也结巴起来。   “你有多久没见过傻子?”道长冷不丁的问。   “额、额……很久很久了。”王二麻子像是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半晌才说:“两个月前,我就听人说他很久没有回过家了,他妈也不找他。好像对外都说他已经死了。”   “死了?”高朗觉得这也死的太轻巧了一些。   “不知道。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本来他妈就把他当个负担,估计早就不想养他了吧。”王二麻子说道。   “他妈现在住在哪儿?”道长忙问。   “住的倒是不远。他们还在原来的村里住着。”王二麻子说。   “既然不远,那咱们现在就去一趟。”高朗闻言直接说。   “去一趟?那咱们不下墓救人了?”情况有些复杂,王二麻子并不认同他们的方案,只说:“柳二还在墓下面等着我去救他呢!”   “现在咱们还得先救柳二的女儿。”高朗说道,“他现在很有可能被坏人绑架了,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那柳二就没有生命危险了?”王二麻子不满的问。   “我相信坤叔如果知道现在月月的情况,他一定支持我们先去救她。”高朗觉得王二麻子似乎有些心急了。而且这种心机有些反常。   “是啊,柳坤在墓里,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事。我们还是先去他女儿吧。”道长点头应和。   “那那还有倪曼呢!”王二麻子这时又抬出了倪曼。   “小曼在医院里。至少她暂时还是安全的。”的确,抛开灵魂意识层面的问题不谈,倪曼的确很安全。   只不过这种安全,随时有成为植物人的风险!   而高朗的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又见赵大宝   高朗真没想到,这傻子的妈竟然也会住在大岗村。   自从知道了赵大宝是自己的生父,高朗就一回都不愿提起大岗村这三个字。   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奇耻大辱。   赵大宝这样的人渣,他根本连看也不愿意看一眼。   当初赵小乐的事情之后,赵大宝夫妇俩便搬走了,搬到了县城里去生活。他们也是想避避风头,没成想村民们却像送瘟神一样,欢天喜地,锣鼓喧天的把他们给送走了。   大岗村也由此多了几天安生日子。   原以为这太平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却没料到,他们在县城里住了不到一年就又搬了回来。   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这夫妇俩一合计,发现县城的房子,原本出租给别人,可以赚上不小的一笔收入,而现在他们自己去住,却是只有花销没有进账。   县城是什么样的地方?生活成本远比在村里要高得多。   眼看着一天天银子少了下去。这两个没有固定收入的人一合计——面子算个屁呀。还是真金白银的实惠。所以就又搬回来了!   而且这两个人回来了以后,照样横行霸道。仍旧是那种欺男霸女的恶心模样!   村民们见他们回来了,宁肯多走两步路,也要把他们家那一段给绕掉。全都当避瘟神似的避着他们。   而这个傻子他妈家,就紧挨着赵大宝家。   因此高朗他们如果想要去了解情况,那也是避无可避,少不得要和赵大宝打个照面的。   这叫高朗的心中十分郁闷。   他可不像烛龙那样洒脱。只要一想到师母说的那些苦,再想到赵大宝这个人是多么的道德沦丧,他就恨不得狠狠的揍死他。实在很难在他面前保持冷静。   关于这一点,道长和王二麻子并不知情。   他们只是觉得这一路过来,高朗的脸色都阴沉得吓人。车上的气压,低的让人难以呼吸。   及至到了村里,他的面色就更难看了。简直像要杀人一样。   而好死不死的,他们才到村口,就看见赵大宝两口子,招招摇摇的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赵大宝的老婆依旧穿着一身花布衫,打扮得像只老蝴蝶似的。那脸颊上的两坨红胭脂,看着和猴屁|股差不多。你要说她是跳大神的,那简直是连化妆都省了,直接就能登台表演。   高朗他一看见他们恨不得立马掉头,躲得远远的。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转头,赵大宝的老婆就喊了上来。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高博士吗?我家小乐可全是拜你所赐,到现在还在那,鸟不拉屎的学校里待着!人都快待傻了!”他老婆一开口就是咄咄逼人。俨然是一副泼|妇的模样。   王二麻子一听这话,不由一愣。连忙扯了扯高朗的衣角问:“你得罪过这老娘们儿啊?”   “算是吧。”高朗脸色铁青的答。   “嘿!那还真是点儿背。这老娘们难弄的很!”王二麻子不由暗骂了一句。   “已经领教过了。”高朗点头。   “小心应付吧,说不定咱们还能在她身上/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呢。”道长这时也说了一句。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赵大宝夫妇俩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他们俩的手里各拎着一个大包裹,里头塞的鼓鼓囊囊的,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啊?”高朗皮笑肉不笑的问。   “这不拜你所赐,得坐车才能去见小乐一面吗?”那女人冷脸说道。   “哦,他在那里还好吗?”高朗这才想起,赵小乐现在就读的学校,是工读学校。得要住在学校里,学满两年才能出来。   “有你这么照顾能不好吗?他现在都不愿意和我们说话,肯定是在里面被欺负惨了!”赵大宝这时也开了口。   他人虽然不好,但护犊子却是一等一的。   一看见高朗,他们就像看见了将自己儿子推进火坑的元凶,立刻就急眼了!   “你天天涂脂抹粉,擦的跟个猴屁|股一样,你儿子见了,还以为你是鬼呢,怎么理你啊?”王二麻子听不得他们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直接就给怼了回去。   高朗本来是强忍着,这时候听见他这么说,忍不住“扑哧”一声在旁边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你什么意思啊?”那老娘们儿听了这话顿时气炸了。一把撸起自己的袖子,手往腰上一插,就要跟他们开干。   “我什么意思啊?我叫你没事别恶心人!”王二麻子一点不耐烦,直接开骂道:“你还以为自己是当年啊?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什么也不是,别整天想着狗仗人势,没那机会了!什么玩意儿?”   。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谁都欠你的   “王二狗!你个不要脸的!”   赵大宝他老婆一听这话,顿时激动起来,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你以为你自己就干净?你也太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她破口大骂,说着就指着这整个村子骂道:“你们所有人都欠我们家的!没有我们,你们能过这么好的日子?想也别想!”   她这话,说得毫无道理。   王二麻子只是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反驳。   大约,他是觉得没必要和这样的泼妇理论吧。所以这时候,只是用鼻孔出气,借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你哼什么哼?你是要我把你的丑事都抖落出去吗?”那女人接着说。   她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刺激的母鸡,发疯一样咄咄逼人。   这场闹剧眼看着愈演愈烈,就要搞出一地鸡毛来了。   道长实在看不下去,于是便伸出手来挡了一把,道:“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们既然本来就有事,倒不如趁着时间还早,快点上路吧。我们也好各自散了,去忙各自的事。”   “你这个骚老头子,你叫谁上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老泼|妇仿佛跟谁都能骂上两句。她那长长的爪子,逮着谁都能扯下两把毛来。   “你怎么说话的?”高朗一听她骂道长,顿时就不干了。   如果说原本他还能够忍耐,那么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忍不了了。要不是他年纪比自己大,又是个女的,恐怕他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赵小乐是你们自己惯坏的。说实话,害他的人就是你们俩。有这样的父母是他这辈子的悲哀。你们若还有一点点良知,就应该每一天都反省反思。而不是事事都这样怪别人。”   高朗指着赵大宝骂道:“有你这样的人做父亲,不论是谁都会觉得痛苦吧?你又为他付出了什么?除了把他害成现在这样,你又真正为他做过什么?能配的上父亲这两个字吗?”   他这些话说的歇斯底里,近乎咆哮。道长和王二麻子在旁边,看得惊呆了。   在他们看来,这件事横竖和高朗没什么关系。因此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一样。   “你、你是不是有病啊?”赵大宝被他这样一骂,顿时结巴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高朗面前,总硬气不起来。好像和谁都能耍横,就是唯独和眼前这个人,一点都横不起来。   “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良知,就好好想想怎么弥补这个孩子、怎么让他走上正道。不要让他长大后以你们是他的父母为耻!”高朗依旧脸色铁青。   他说罢便转头往村子深处走去,只把一个决绝的背影留给了赵大宝。   “哎,等等我啊!”王二麻子见他走了,连忙跟上去,嚷道:“你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吗?你就走那么快!”   他算是就这样脱离了这对垃圾人!   而道长却没有马上离开,反而转头瞧着赵大宝夫妇,说:“希望你们能把今天的话听进去。好自为之吧。”   说罢便也跟着走了。   “神经病!全是神经病!通通的都是神经病——”赵大宝的老婆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歇斯底里的回骂了过去。   她就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狗。根本就听不进人话。   然而这时候她骂得再凶也没用了——高朗他们已经走远了。   话分两头,就在高朗他们为了救柳月想法子的时候,紫光大王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吧,陆楷风打入了画卷之中。   六叔在旁边虽然有心阻挠,但最终却什么也没做成。原因很简单,紫光大王根本就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阿环,有情人终成眷属。现在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他们两个在这幅画里安全的很。”紫光大王说着,就要把画收下来,卷起来。   “大哥且慢。”六叔见他这么做,连忙阻止,“你把卷轴收起来,他们是不是就再也出不来了?”   “我不收卷轴他们也出不来。”紫光大王望着他,神情冷漠的说:“你不是希望我不要与这天下为敌吗?所以我决定就把她们俩锁在这幅画里。”   “什么意思?”一种寒意从六叔的心里升起来。   “没什么意思,就是……烛龙可能要做一道选择题了。”紫光大王神色得意的说。   “什么选择题?”六叔的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什么选择题……”紫光大王喃喃地重复着,有一会儿才说:“要不了多久,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该瓜熟蒂落了。一旦孩子落地,便是神魔之子,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我倒想看看,他会怎么选择……   。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猪圈   “你的意思是说……”   六叔突然意识到,紫光大王是故意把陆楷风和倪曼都放在画里的。   “没错,他要是把倪曼从画里救出来,那么神魔之子就会出生。他要是不把倪曼从画里救出来,那么,魂魄离体超过七天,必死无疑!”   紫光大王笑得诡谲。   很显然,他就是要看看这些所谓的神,在这种时刻会如何选择!   “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六叔觉得这样的紫蟒近乎变态。   “为什么?”紫光大王闻言冷笑,回头看着六叔,反问道:“我的好弟弟,难道别人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这一辈子,都在做选择,现在,也该轮到他们了!”   “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六叔听了这样的话,只觉得他这位大哥已经变|态了!   “放下?我为什么要放下?”紫蟒冷笑,反问道:“我当初若不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做了错的选择,今日何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你我兄弟,也不会被迫分离这么久!”   “大哥,你我回到终南山去,不好吗?”经历了这么多,六叔自然明白自己对紫蟒意味着什么。也明白,现在自己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解局的人!   “我们会回去的,阿环。大哥向你保证!”紫蟒望着他。目光柔和下来,只说:“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了了,我们便能回去,还过我们逍遥自在的日子!”   “烛龙一定会救倪曼的,到时候神魔之子降世,你以为我们还能全身而退吗?与全世界为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六叔说道。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能解了现在的危局,他愿意跟着紫蟒回黑水河去,从此陪在他身边,再也不见师兄师父他们!   “大哥,我不希望你有危险,我们现在就回去,还和以前一样修炼,不好吗?”六叔抓着紫蟒的胳膊恳求。   紫蟒听了这话,不由笑了,他抓起六叔的手,说:“阿环,我知道你担心大哥,但我告诉你,烛龙最后选择的,一定是天下苍生!所以神魔之子,不会出生!”   “他很在乎小曼。”六叔的语气里,多了一份警告的意味。   “在乎才最好!我就是要让他尝尝痛失挚爱的滋味!我要他一辈子生活在愧疚之中,我要他永生永世受良心的谴责……”紫蟒说着说着,就狂笑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是押对了!   “如果他选了小曼呢?”高朗和烛龙是一体的,六叔以高朗来推算烛龙的心性,便觉得即使他明知神魔之子的威力,也会去冒这个大不韪,先就救人再说!   因为不论是烛龙还是高朗,他们都不是喜欢做选择题的人!鱼与熊掌,他们就是要兼得!   “如果他真选了倪曼,那这个故事就更有意思了!”紫蟒的表情变得邪恶,他攥紧了拳头,恶狠狠地说:“那也许,从此天地间,会少一个神,多一个魔!”   “一定要这样做吗?”六叔被他这疯狂偏执的念头震惊了。   他终于知道,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紫蟒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改变。当初的那件事,他伤得实在太深太深了……   再说此时,高朗他们已经甩脱了赵大宝夫妇,找到了傻子家。   要说这个女人也是可怜,一辈子就这么被毁了,住在村子里,独身一人,带个傻子,不仅平困潦倒,而且走到哪里都被人看不起,被人当做不祥人、扫把星。   别说是傻子了,就是他妈,这个可怜的女人,也从来得不到什么同情,更多的是唾弃!   她甚至不敢在白天出门,有什么事也都是躲着人走,因为常年不和人说话,她甚至已经不太会讲话了。   这样的人生,甚至过得还不如猪狗!   从高朗的专业角度来看,这个女人,因为岁月的不公,心理上蒙了厚厚的阴影,已经严重扭曲了!   他们母子俩住的房子,是整个村子里最破败的,紧挨着赵大宝家的猪圈。   旁人都已经盖起了二层小楼,只有他们,还住在红砖砌的一层矮房里。甚至,连墙都没糊!   红砖暴露在空气中已经褪成了黄灰色,带着泥浆子,模样还不如赵大宝家的猪圈规整。那墙砌得特别薄,又没有腻子,刮大风的时候,即使关上了门窗,照样四面透风!   高朗他们站在这屋子跟前,望着一旁的畜生棚,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要不是有人带着,他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地方,如今竟然还有人在住!   。 第一千零六十章:呕吐   “这地方能住人?”   高朗小时候虽然也见过这种房子,但他从小跟着高仙姑,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吃过什么苦。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哪一样不是先紧着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和倪曼相处起来的时候,在金钱观、消费观上,差距并不是特别大。   要不然,两人的感情只怕也不会那么好了!   “这女人挺可怜的,早两年的时候,我经常资助她。可后来傻子长大了,她就不肯收我的钱了!”王二麻子叹了口气,介绍道。   “那她现在靠什么生活?”高朗听了就问。   “不知道,”王二麻子摇了摇头,不久又说:“可能是吃低保吧?这不是这两年政|策好么,扶贫的力度特别大,估摸着也饿不死!”   他们仨站在这屋子跟前,说了有一会儿话,便看见有乌头大苍蝇从墙缝中飞出来,嗡嗡地叫,还不是一只两只。   王二麻子见状,挥了挥手,然后说:“你看,这么大的苍蝇从里面飞出来,说明他们的伙食条件还不错……”   他本来是开玩笑,可这个玩笑开到一半,他却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高朗见他说一半不说了,便问。   “坏了!!!”王二麻子这时顾不上答话,一拍大|腿,就直接冲了上去,一把把门给撞开了!   高朗见状,这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跟了上去。   好在这地方的门,形同虚设。王二麻子几乎没怎么用力,门就被踹开了。   门后面是一大股的灰尘,才一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在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腐败的臭味。   这个味道高朗熟悉极了。   这不就是当初在金奶奶家,发现那条大黄狗尸体的时候的味道吗?   这样一想,似乎傻子的妈妈很有可能已经……   想到这里,高朗连忙往房间里面张望。结果果然就在房梁上发现了一具吊着的尸体。   这尸体几乎已经腐蚀风干。无数的苍蝇叮在上头,正发出嗡嗡的响声,黑压压的一片,看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高朗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呕”的一声,捂着嘴跑出去吐了。   只看他脸色煞白,扶着那摇摇欲坠的墙,一阵狂喷,吐的两眼发昏。那声音加上那气味,再加上那场面,就是王二麻子这样的老江湖,都忍不住跟着一块儿犯恶心。   上次他吐的这么酣畅淋漓,还是在金奶奶家。   原以为这种恶心的事碰到一次就已经很厉害了。谁知道他的运气就是这么好。回回都能让他撞见!   “呕、呕……”王二麻子这时候也跟着接连干呕了几声。   实在是屋里的太恶心,屋外的太生动。这是在屋里也不行,出去也不行,费了好半天劲,硬憋着气才把这股子恶心给压了下去。   他们一群人,在这平房面前折|腾了老半天,才算缓过来了一些。   然而生理上是缓过来了,心理上却一点没有缓过来。   这屋子里的尸体很显然就是傻子他妈。   从她陈|尸的方式来看,很明显是自|杀!   想来这女人也是可怜,估计觉得儿子也大了,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并不愿意再在这个世界上苟活了。毕竟这个世界给他的残忍多过于温柔。   “现在怎么办?”高朗回头望望道长和王二麻子,说:“我看着尸体的样子,死了少说也有一年多了。”   “你见过傻子。这个是他还是他妈?”道长问王二麻子。   “傻子比较高壮的多,这个绝对不是他。”王二麻子抹了抹嘴,吞了口口水才说。   他的脸色还是很难看,煞白煞白的。   “既然不是他,那就是他妈妈了。”道长叹了口气说:“看她现在这样子,也是没人收尸。我们既然有这缘分见到,便要替她把这些身后事料理了。”   他十分同情眼前这个女人。命运从来就没有让她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如今死了也没有人收,自己一个人养大的孩子,后事都无法料理。这该是怎样一种绝望?   高朗他们也很赞同。于是就给蔡大队打了电话,报了警。   蔡大队按照例行程序派了人来,前前后后勘察了现场,确定死因后,才开了证明,准许他们料理后事。   “这女的真可怜。”勘察完现场,蔡大队一边脱手套,一边皱着眉头站在门口说。   “是啊,他在这里独身一人,真的挺可怜的。”高朗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问道:“蔡队,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到她的家人?”   “她家人?她不就一个儿子,而且还是个傻子吗?”蔡大队问。   “不是,我说的是她在老家的亲人。”高朗摇头。   谁知蔡大队却说:“全死了。早些年扶贫的时候,县里就想办法联系过她在城里的亲戚。结果就发现,这家人够倒霉的。一个活着的都没有了,而且全都死于意外!”   。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太惨   “全都死了?!”   “还都是意外?!”   高朗和王二麻子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他们两个叫完,还互望了一眼,似乎很看不上对方那种一惊一乍。   “是啊,这家人,死得都挺惨,也不知道是怎么会的,也许是诅|咒吧!”蔡大队一张脸上,神情复杂,好像有些害怕,又好像是激动感慨。   “诅|咒?”道长听了这话,倒是抓住了重点,只问:“警察同|志,能否详细说一说呢?”   “唉,这事情,还真是不知要从何说起!”蔡大队说着,点了根烟,一副要开始大吹牛|逼的样子……   原来,当初这件事,蔡大队就是经办人。   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连实习期都还没过。   他到警队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设法联系傻子他妈王河英的亲属。   “那个时候,扶贫是有任务有指标的,任务完不成,所有人都要吃批评。”蔡大队一只脚踩在矮篱笆上,看起来特别沧桑,有种江湖侠客忆往昔峥嵘岁月的既视感。   关键是,他好像对这几步之遥的屋子中那股浓浓的尸臭毫不在意,完全免疫了一样,竟还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这个王河英,自己是一点都不愿意和家里人联络的。我们去问她联系方式,她也不肯给,只说早就没有关联了。后来,还是我们翻了当初知青下乡时的分配档案,才找过去的!”蔡大队说道。   “她遭遇了那种事,不愿意和家里人联系,也是情有可原。”高朗很同情这个王河英,觉得她甚至比自己的师母还要惨!   而且,是惨得多!   “谁说不是呢!后来她精神也有些不大正常!”蔡大队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原本我们就是想,让她找到家里人,可以接回城里,和家里人一起生活。这样也算是完成了一个指标。谁成想他家里人竟然死绝了!”   “到底是怎么死的?”高朗又问。   “这个王河英,是镇江人,解放前,家里是开醋厂的,所以算是资|本家,成分不太好。   那时候上山下乡,她家里四个兄弟姐妹,就分到了四个不同的地方。她是老大,分在荒山大队。她的三个兄弟姐们,也各有去处,最远的一个到了西北。   算起来,她还是离家最近的。她家的醋厂,解放后就公私合营了。所以也没剩下什么家产。后来回城的时候,两个兄弟一个回了镇江,一个留在插队的地方。还有个妹妹……”   蔡大队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还有个妹妹怎么了?”高朗见他不说话了,忙问。   “还有个妹妹插队到石河子,才一年就失踪了!后来怎么找也没找到,有人说她是进了沙漠,死在里头了!”蔡大队说道。   西域!又是西域!   一听见“石河子”三个字,高朗的背后就是一凛!   现在但凡是和罗布泊周遭搭上一点边地名字,他都敏感!   “怎么会死在沙漠?”王二麻子地脸色也不好看。   其实这些事,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这谁知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蔡大队摇了摇头,接着又说:“要我说,真正蹊跷的,还不是这个妹妹的死。”   “那是什么?”高朗又问。   “是她的两个弟弟,”蔡大队叹了口气,说:“一个弟弟是学驾驶的时候,冬天叫人带他练车,结果练倒车入库的时候,刹车踩了油门,车子开进河里,活活淹死的!”   “这么惨?!”高朗一听这个死法,都觉得不寒而栗。   “嗯,安全带缠死了,车窗也摇不下来,就这么困死在车里的!”蔡大队的表情也很憋闷。   实在是这个死法,让所有开车地人都觉得害怕。   “那另外一个弟弟呢?”王二麻子又问。   “另外一个是被人抢劫,”蔡大队说:“晚上夜班,回家路上,被人用砖头从后面直接拍死的!他身上一共就二十块钱。一条人命,就值二十块钱!死的时候,才三十岁!”   “怎么会这样……”王二麻子闻言不由叹气,这一家子,的确是太惨了!   “那人抓到了吗?”高朗忙问。   “没有,那个时候,根本不想现在,路面上到处是监控探头。那时候要查个人,其实难得很!”蔡大队的烟抽完了,只见他将手里的烟头扔到了地上,伸脚碾了碾,才说:“而且啊,他们一家,就留了一个后,是个女孩儿。”   “那岂不是断后了?”王二麻子一听,立马暴露了自己重男轻女的思想!   。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从一个梦开始   “什么叫绝后啊?不是还有个女儿吗?”   高朗一听他这话,忍不住为他纠正道:“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是时代不行了,男女才一样!”王二麻子立刻反驳道。   “说的好像你不是你妈生的!”高朗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行了,你们俩也别争了。”在大队见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的,跟说相声似的,就打断道:“这个女孩子,后来精神状况也出现了问题,一直都住在精神卫生中心。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   “她疯了?为什么呀?”高朗一听到这种精神问题,顿时就来劲了。职业习惯让他在遇到精神问题的时候精神抖擞。   “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她有严重的幻觉和被迫害妄想症。她妈妈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用,后来只能把她送去住院了。”蔡大队又说。   “她现在还在里面关着吗?”高朗又问。   “嗯,应该还在里面吧。”蔡大队点了点头,接着说:“这一家人是真挺惨的。死的死,疯的疯。一个正常人也没留下来。现在连王河英也死了。也算是彻底没了吧。”   “这家人怎么会这么倒霉呢?”王二麻子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以他几十年的人生经验来看,这绝对是,王家的风|水出了问题。   “这没人知道。反正我们去的时候,他们的邻居也不肯提这些事儿。只说那醋厂好像有什么问题吧,反正后来醋厂也关了。”关于这些事情,蔡大队不甚清楚。她胡乱的说了几句,便走进去继续探查现场了。   后来经法医判断,这是王河英死了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也就是说,傻子至少已经有一年没有回过这个地方了。   那么他会去哪里呢?   这显然成了一个巨大的谜题。   失去了母亲,就等于失去了收入,没有了生活的保障。那么他又是怎么活着的呢?   这一年来几乎没有人在街面上看见过傻子。   他究竟又去了哪里呢?   这些问题,叫王二麻子心头有些沉重。   倒是高朗,在那小破房子里得了一本王河英的日记,在回去的路上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什么呢?”王二麻子见他如此专心。忍不住回头问。   “她日记里提到了红眼小人的事。”高朗只简短地说。   “哦,她说了什么?”王二麻子一听便问。   “反正好像说的……和你们说的都不太一样。”高朗沉浸其中,此刻其实并不想被打扰,因此回答得十分敷衍。   “不太一样,怎么不一样?”王二麻子又问。   “他和红眼小人的事。和你们说的都不一样……”高朗渐渐的沉浸到了这个故事当中去。眼前仿佛出现了当年的画面。   那一年,王河英十九岁。   为了洗去资产|阶|级的娇气,她在荒山大队开垦务农,什么脏活累活粗活重活都干过。从来没有什么怨言。   她很愿意帮助别人,因此人缘还算不错,有很多朋友。   她长得虽然不算漂亮,但也生得端正。走出去也精神得很。   原本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一天天的过下去。却不知道,一切会在端午节那天突然发生变化。   古时候端午,又称为恶月恶日,是百虫出没之日,故而要饮雄黄酒,挂菖蒲以驱邪祟。   这样的日子在从前,是要在家中躲五的。但后来破四旧,人们就再也不在意这些事情了。端午节成了吃粽子的节日。   那一天说来也巧,中午公社里组织了知青包粽子的活动。原本王河英也是要去的,可偏偏那天她亲戚来了腹痛,因此就告了假,一个人猫在宿舍里睡觉。   原本睡午觉也没什么。可不知为什么,那天她一睡下去,脑子便开始发昏眩晕,后来甚至分不清是死,睡死过去了还是昏死过去了。   “她就是在那个梦里第一次见到红眼小人的。”高朗合上了日记本,对着他们说:“那个时候,公社里已经有人见过红眼小人。所以当她在梦里见到他的时候,只当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并没有多想。”   “那后来呢?红眼小人在梦里有没有对她做什么?”王二麻子问。   “她没写出来。她日记里只写,说梦见了红眼小人,觉得很害怕。在宿舍里做了一下午的噩梦。”高朗答。   “既然是个梦什么不能写的?看来这个梦肯定不同寻常。”王二麻子说着,脸上浮起了一抹诡谲的笑。   “怎么就不同寻常了?”高朗问。   “日记日记就是写给自己看的。连写给自己看的日记上,都不敢写出做的梦的内容。可见这个梦一定是见不得人的……”王二麻子的表情变得油腻起来。就这一个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他心中所想……   。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梦   “王二叔,我发现你这个人还真是……”   高朗有点受不了王二麻子这种见了什么都要调侃两句的性子。忍不住想要怼他。   “我这个人怎么了?”王二麻子倒是一向没什么架子,仿佛和高朗一般大似的。   “油腻!不是一般的油腻!”高朗认真地说。   “能炒菜吗?”王二麻子笑着问。   “不能,因为可能会齁死人!”高朗和他也是一贯的没大没小。   王二麻子这个人,谁和他待在一起,都没压力。   高朗这话传到他耳朵里,换来的只是一阵大笑,然后就没事了。   倒是道长在后座上听了,不由身子前倾,往高朗那里一伸手,说:“朗哥儿,把东西拿给我看看。”   高朗听了这话,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转到了道长的手里,自己则继续和王二麻子“打情骂俏”。   道长呢,得了这日记便细细地读了起来,且越读,他的眉头就锁得越紧,紧得都快打不开了。   “三天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最近,大队里的人都在说红眼小人的事。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红眼小人么?   荒山上,究竟有什么呢?为什么那些人都会私上荒山?难道他们不要命了吗?   还有梦究竟是什么?是日有所思,还是另一个世界交流的工具?我迷茫了。”   话语里,是一个少女对未知世界的迷茫和困惑。   一行行工整清秀的字,烙在泛黄的纸张上,一下子把人拉回了那个蒙昧与理智相互撕扯的年代……   “英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端午节那天下午,公社难得放假。   刚吃过中饭,知青们就兴高采烈地涌出食堂,准备拾掇拾掇,然后去县里包粽子。   那个年月,劳动最光荣,几乎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打个麻将、推个牌九,都有可能会以赌博罪被抓,赶上严打,说不定还会被枪毙!   所以这种事情,在那个年代基本上是绝迹的。   小年轻的娱乐活动,就是去田间地头吹吹风,唱唱歌,吹吹口琴、谈谈革命理想什么的。   这么一解释,你大概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家伙会这么重视这次端午包粽子活动了!   实在是包粽子也算个娱乐,包完每个人还能分到一两个粽子吃,是有得玩又有得拿,何乐而不为呢?   前两年的包粽子大会,王河英都积极参加了,甚至有一年,她还获得了包粽子小能手的称号。但这一回,却偏偏不巧,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从吃饭前开始,就一直觉得不舒服,肚子疼得厉害。   平常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健康,从来没有因为在各种事情腹痛过,可不知怎么了,这一回竟疼得她脸色发白!   “我亲戚来了,肚子疼得厉害。”王河英说着,伸手抓住舍友薛梅的胳膊,说:“小梅,你扶我回宿舍去吧,我怕是去不了了!”   “我记得你平常也不会这样啊,这一回是怎么了?”薛梅见她的确不对劲,就说:“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卫生院看看吧?”   “哪有为这种事去卫生院的……那不是丢死人了?不要,我回去睡一觉就好!”王河英拒绝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极其保守,而且最好面子。为了这种事情去卫生院的话,会被所有人嘲笑。   “好吧,那我陪你回去。”薛梅听了没有坚持,而是果真搀着她回了宿舍。   回去以后,王河英就睡下了。   大约是因为肚子太痛,她一倒下去就睡得不省人事,连薛梅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她平时中午从来不睡觉。可这一天睡下去,却是满脑子的乱梦。   而且这些梦极为真实,她在梦中一度以为自己已经醒来,所经历的一切正是现实中的事。   她梦见自己从梦中醒来,然后恍恍惚惚的下床,往宿舍外走。   这栋宿舍楼紧挨着荒山的后山。是几栋宿舍里离荒山最近的。   因此不需要几步就能从宿舍后门走进荒山。   梦境中王河英不知受到了什么东西的牵引,一路直往荒山深处去。分明当时应该是白天可在梦境里,却是深夜。   山中的深夜,平脚雾在齐腰处浓得发黑。咕咕的鸟叫声伴着虫鸣,混合了草丛中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染出了一片诡异的静谧。   王河英在梦境中走得心惊胆战。她分明害怕得要死,脚下却根本不听自己的使唤,只一个劲的往前走,像是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招引,一切根本不由得她做主。   “谁在那里?是谁?谁在那里?”突然在那浓雾的深处,她瞧见一个黑色的剪影,有些低矮枯瘦,却仍然看出是个人的模样。   更可怕的是,那东西的两只眼睛会发光,发出两束红色的光,像激光一样,在浓雾中,形成了两条红色的射线,从他的眼眶里一直延伸到王河英的脚边!!!   。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醒不过来   这场面实在太恐怖了。   王河英不由尖叫起来。   然而在梦境中她根本叫不出声,她甚至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虚张的嘴巴,做出一副惊恐万丈的模样。   他与那红眼小人相距十米不到,就看着他眼中的那两道射线,便能够知晓,就在她望着他的同时,他也在望着她!   “你、你是谁?”王河英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几乎不需要思考的,就在她望见这东西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立刻就蹦出了“红眼小人”四个字。   这一定就是红眼小人!她虽然从来没有见过那东西,却觉得这眼前的东西就是他!!!   画面在这一刻仿佛是静止的。   浓雾对面的那个人不声不响,只是静静的立在那里。要不是那两道红色的射线,不断的上下游移,她大概真的会以为对面那个只是一个装了灯泡的塑像。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恐惧从王河英的心底生出来。虽然那只是两道射线,但她的确感觉到自己被冒犯。   因为那两个光点在一路长途跋涉之后,最终停留在了她的心口处。   “走开!你马上给我走开!”   她不由羞涩大怒。伸出双臂交叉护在前头,拔腿就想往后退,谁知却发现自己脚下生了根,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根本动弹不得,别说是往后退了,连抬脚都抬不起来。   “怎么回事?!”这叫王河英大惊失色。   她开始拼命的挣扎,拼命的挣扎,然而却是无济于事。因为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始终动不了。   “救命!救命啊——”她对着这静谧的深林大喊。然而自己的声音却像是被吃了一半,分明用尽了全力,却一点也发不出来。   一种嘶哑的气流声从她的口中传出,梦境中的王河英拼命挣扎,梦境外的王河英满脸痛苦,她的额上沁满了汗,整个人因为紧张汗流浃背,就好像泡在了水里一样。   端午节时的天气本来就已经热了,她这时候更是热的仿佛置身火炉。   她多渴望此时此刻能有个人救救她,然而所有的人都去参加包粽子大赛了,这时候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发现她所处的窘境!   “救命救救我……救命!”她咬牙切齿,一双拳头攥得紧紧的,躺在枕头上整个人都绷直了。   “一定要醒过来。一定要醒过来!”梦境中的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于是便开始想尽办法从梦境中醒来。   在那一刻,她的梦境便转入清醒梦阶段。所谓清醒梦,就是说做梦的人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并不是在现实之中。   一般的人发现自己在做清醒梦之后,都会拼尽全力让自己醒过来。然而其实这是非常困难的。因为你所觉醒的只是意识当中的一小部分而控制身体和深度睡眠的那一部分,仍然在沉睡。   在这种情况下,也就变成了一小部分清醒的细胞试图撬动更感唤醒绝大多数人在沉睡之中的细胞。这基本上就相当于是蚂蚁撬动大象,觉得累是完全正常的!   “第一次觉得做梦是这么累的一件事。薛梅她们带着粽子回来的时候,根本想象不到那个午后我经历了些什么。我整整挣扎了一个下午,直到他们站在我的床前,把我摇醒的那一刻,我才勉强从梦魇中脱身。   薛梅不知道,她简直救了我一命。我醒来的时候连眼皮都睁不开了。甚至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人间。   然而薛梅她只是急匆匆的拎着自己手里的那两个粽子。说要给我剥开,让我吃……”王河英的日记很详细。   这里面记载了道长也不知道的事。   “英子,你好些了吗?你看我给你带了赤豆粽子,还有白砂糖。”薛梅兴高采烈。   他们那个时候糖可是金贵的东西。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这要不是公社组织比赛,是绝没有粽子蘸糖这样的好事情的。   要换了平时,王河英一定高兴极了。可现在她却有气无力,甚至爬都爬不起来,只能窝在被子里。   “嗯,谢谢……”她有气无力的答。   “你怎么了?肚子还疼吗?我看你脸色这么差,要不,咱们还是去卫生院吧?”薛梅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用……”王河英笑得惨淡,半晌才解释道:“我就是做噩梦了,没什么事。”   “你做什么噩梦了?”薛梅陪她说话。   “我梦见……红眼小人。”王河英不打算瞒她。   “红眼小人?!”薛梅一听见这几个字顿时变了脸色,一个人骤然紧张起来,抓着她床前的木头杠子,就悄声说道:“今天在公社里包粽子的时候也有人提起红眼小人……”   。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有还是没有   “他们说了什么?”   王河英一听见这话,顿时有了些许精神。   “还能说什么!不就是说要请懂的人来看看!”薛梅不以为然地说:“这些人也是真的奇怪,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相信那些巫|婆神棍!哪来那么多的牛鬼蛇神啊!”   “小梅,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王河英听了,只讪讪地问。   “鬼?哪来那么些个鬼啊?你见过鬼啊?”薛梅闻言失笑,对着王河英就说:“那些东西,都是大人编出来吓唬人的!”   “是吗?”王河英没有反驳,只问。   “是啊,”薛梅点了点头,说:“你看,为什么鬼都在晚上出现?”   “为什么?”王河英问。   “因为大人怕小孩子晚上出去乱跑被人掳走,所以故意这样说的!”   薛梅说着一笑,然后指了指宿舍前头那条小河说:“还有什么落水|鬼抓交替,那就是为了防止孩子跑去河边玩出意外,才杜撰出来的……”   “我见过鬼。”谁知,不等薛梅说完,王河英就冒了一句话出来。   “什么?”薛梅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王河英这时翻了个身,平躺着,愣愣的望着天花板。   “是晚上。那时候我才读四年级,爸爸出差去了江州,家里只有我们几个。我妈晚班,从厂里下班回家,我去接她。那天下雨,雨很大,我和弟弟撑着伞,在路口等她回家。   那时候已经九点多了,路上几乎没有人。那个路口很暗,只有我们站的地方有一个灯。   我和弟弟等了很久,才等来妈妈。她没有撑伞,浑身都湿透了。看见我们在外面等她,就上来抱住我们,然后就带着我们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她给我们洗澡,又给我们讲故事,陪我们睡觉。   这些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我确定是妈妈给我们洗的澡,给我们讲的故事、关的灯。可是第二天一早,我们被一阵砸门声吵醒了,邻居大妈哭着告诉我们,妈昨天晚上……被一辆大车撞了,当场死在厂门口……”   王河英说着,眼泪止不住的淌下来。她转头望向薛梅,问:“小梅,你说,那天晚上给我们洗澡的,是谁?那天妈妈关灯前,和我们说晚安,还亲了我们兄弟姐妹四个,一人一口……”   这话让薛梅无言以对。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望着王河英。   气氛变得有些压抑。薛梅觉得浑身发冷。   “所以……这个世界上是有鬼的吧?”王河英缩了缩鼻子,突然笑起来,“因为有,所以我时常觉得,母亲就在我身边。她虽然死了,可却从来没有离开过。”   “英子,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啊。”薛梅有些尴尬,更多的是害怕。   “没事,小梅,有些东西,看不见却不代表不存在。我们太渺小了。”王河英说着,突然觉得自己好了许多,于是坐了起来。   “现在都唯物主义了,英子,你这些话出去可千万不要说。”薛梅见她坐起来了,便想快点结束这个有些晦气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话题。   “好。”王河英点了点头,并没有再提其他。   别人都觉得红眼小人是假的,可她却不这么想。她觉得,这个东西,至少是某种能量物质,否则不会被人看见。   晚上的时候她轮到值班。   和她同一班的是两位男青年。那个年月妇女能顶半边天。女人比男人还要强。王河英明明身体不舒服,却照样站岗,一声不吭。   只不过当月已西沉,时间慢慢移向后半夜的时候,她不知怎的,就又突然想起了那个梦,想起荒山里的那片林子。   夜深人静,只有虫鸣。   王河英瞧着不远处的灌木丛,莫名有些紧张。   “英子,你怎么了?”和她一同当班的男青年李文壮见她有些不对劲便问。   “没、没事。”王河英摇了摇头,勉强的笑了笑。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要是不舒服就到里面去休息,叫刚子来替你。”他们三个是轮番休息的。王河英前半夜休息,后半夜站岗。   “我还好。不碍事的。”王河英不想麻烦别人。   “哎呀,没关系。我看你这脸都白了。你一个女同志,我们一定是照顾你的。”李文壮说道。   那个年代的人都质朴,李文壮说这话倒是真心。但王河英并不领情,反倒站直了身子,说:“我哪里有这么娇弱?”   说罢,她便继续站岗了。李文壮见她如此,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也站直了身子。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可不知什么时候周遭突然黑了许多,方才的虫鸣声也不见了。   王河英不由抬头望向天空,结果却发现,月亮变成了红色的……   。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血月   “你看月亮!”   王河英一看见这个月亮,便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她有些激动,抬手指着那天上就嚷道:“你看见了吗?你看那月亮是什么颜色的?”   王河英激动极了。   这种情绪迅速的感染了李文壮。他也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   “是的是的,是红色的!是红色的!!!”李文壮喊着,随即转头朝着值班室里面,嚷起来:“刚子!刚子!快醒醒!”   “怎么了?又轮到我了吗?”刚子才睡下去,还在迷糊着,并没有完全睡着。   “不是不是,你快出来看。”李文壮喊得急切。   刚才听到这声音,才模模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戴上了眼镜。   “到底怎么啦?撞鬼啦?”刚子超上学,没好气的说着走出了门。   “你看!你看那月亮!”李文壮说着,抬手指了指月亮。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那月亮变得更红了。最初还是橙红色,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大红,红得像血!   “真是奇了怪了!”刚子一瞧见这情形,顿时纳闷起来,“这叫什么事?这月亮还能变红的?”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又揉了揉眼睛。谁知这一揉竟发现月亮更红了!   血月在古代是不吉利的象征。代表有冤案。也有预示这灾难的。有“血月见、妖孽现”的说法。   这血色为至阴至寒之相,兆示人间正气弱,邪气旺,怨气盛,戾气强;风云剧变,山河悲鸣;天下动荡,火光四起!   平白的出现了血月,绝不是什么好事情。   至少说明……也许是有妖怪来了。   “你们知道吗?欧洲人认为血月会唤醒黑暗魔力!而印度人则认为血月能预示灾难。”李文壮这时突然说。   “那些都是西方胡说八道的。”刚子这时候可不想把大家的思路往这上面引。   “月食与日食,自古为东西方风|水所忌讳,视为不吉之象。”但李文壮并不想就这样停下。他只是继续滔滔不绝的说着。   “在咱们这里,太阳象征恩泽,月亮象征刑罚,所以日食出现则朝廷轻徭薄赋,赈济百姓,当月食出现,则审视法规是否得当,可有冤狱。然后还要以祈禳之术规避风险进行化解……”   “你这是没好好破四旧是吧?”刚子听了这话,只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于是便打断道:“这红月亮随时可能出现。在平时月亮很低、或是在地平线附近的时候,它反射的太阳光受大气层的影响,有一定几率产生“红月亮”的,只不过这时候月亮并不一定是“圆”的,或者发生的时间人们没有注意到。”   “刚子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王河英在旁边听两人说了这么多,忍不住问。   “子不语怪力乱神。”刚子瞧着李文壮,没好气的说:“为了这么个红月亮。就毁了我的梦,属实可恶!”   “你倒是不信邪,快去睡吧。”李文壮这时也不想多解释了。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挺无聊的。   “现在几点啊?”王河英突然问。   “再站四个小时,咱们就解放了。”李文壮抖了抖身上的寒气,说了一句:“这也真是奇了怪了。这都六月份了,晚上怎么还这么冷?”   “昼夜温差大,正常的。”王河英笑了笑,她的余光不由自主的转向荒山的方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朝那里看,只是当他眼神触及到荒山的那一刻,有一个红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他并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只是心头一惊,连忙定睛再去看。结果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异样。   “怎么了?你看什么呢?”李文壮问她。   “没什么。咱们继续站岗吧。”王河英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惴惴不安,整颗心打鼓一样,碰碰狂跳。   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往方才那红点的方向张望,一回又一回,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她越是看,越觉得心里渗得慌。下午做梦时的画面,并越发在脑海中浮现。就好像一切都对上了号似的,让她无法忽视。   所幸那一天晚上并没有再发生些什么。   月亮虽然是红的,但似乎除了冷一点以外,与往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王河英撑到早上六点,一看见交班的人来了,立刻跳下岗亭,飞也似的朝他们跑去交了班,然后就回宿舍去了。   回到宿舍,她脸色煞白。似乎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她只站在门口,抖若筛糠,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梅被她开门的声音吵醒,便从被窝里探出一个头来,问:“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   她被王河英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就这么一瞬间,所有的睡意全都跑了个一干二净。整个人就是猛的一激灵!   。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盥洗处   “你、你怎么了?”   王河英的脸上,都是水。   薛梅看见她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不由转头去望窗户外面,结果发现外头是晴天,别说是雨了,这太阳都已经挂在东边儿天幕上了!   “没事,我没事!”王河英慌慌张张的,可依旧在嘴硬。   “那你怎么一身水?”薛梅这时候已经完全清醒,坐了起来。   “我……我就是出汗,跑回来的时候急了点。”王河英说道。   “你这晚上值班,没遇着什么事吧?”薛梅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这样问。   “我能有什么事?”王河英哆嗦着,走到面盆架跟前,取了自己的洗漱用品,然后说:“你帮我跟队里请两个小时假,我去洗个澡。”   “你现在洗澡?!这一大早的?!”薛梅诧异,接着说:“这时候锅炉都没烧开呢,你拿什么洗?”   “我昨天打了两瓶热水,简单洗一洗应该也够了。”王河英说着,扯下了自己的小辫儿。   “你把我暖壶里的水也拿去用吧,站了一晚上,洗洗也好。”薛梅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暖壶。   王河英听了,忙点了点头。于是就一个人带了三个暖壶,到盥洗处去了。   那个年代所谓的盥洗处,和现在人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它并不是澡堂子,只是一个大家刷牙洗脸的大通铺似的卫生间,两排水龙头,一共十几个,立在教室那么大的一间屋子里。   水龙头里只有冷水,洗澡全靠擦浴。大家都是用两个盆,带上暖壶,冷热水镶一镶,然后拿个刷牙的缸子,站在稍大一点的那个盆里,然后用缸子从小一点的盆里装水往身上淋。   这样做,既可以用水,又可以防止水撒的到处都是,同时这地上那盆子里的水,还可以二次利用。拿块毛巾,就可以用那些水拖拖下半截身子了。洗完再把这盆水倒进水槽里,地上几乎还是干干净净的。   这样的洗澡方式,是不太能够打香皂的,一方面那年代物资匮乏,根本得不到这么高级地东西,另一方面,打了香皂,太费水,不值当!   就这样清水洗洗,那都是讲究人了。主要还是易县地处江淮,不缺水,那要是放在西北,一辈子洗不上澡的人,比比皆是。   不少知青,去了西北插队七八年,一回澡都洗不上,身上全是虱子,腿上还要长疮,因为实在是卫生条件太恶劣了。王河英的妹妹会死在西北,和这些,也脱不开干系!   相比妹妹,她真的要幸运得多,在易县,有个公共澡堂,每七天对知青免费开放一次,他们要彻底洗干净,只要向队里打申请,拿到条子,就可以去搓澡。这样的条件,还是非常优渥,相当奢侈的!   这天王河英洗澡的时候,大伙儿还没起来,因此这盥洗处没什么人,她一个人,在里头洗,倒也自在。   要放了平常晚上洗,姑娘们挤在一起,还要抢地方,反倒麻烦。   只不过,这个时候,一个人占了这么大一间屋子,又显得特别冷清空旷,做点什么,都有极大的回音。   王河英之所以非要这个时间来洗澡,是因为她觉得晦气,特别特别晦气。但是呢,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晦气。   反正就是觉得,要是能洗个澡,自己就能获得重生!   昨晚上那个血月,实在怕人。   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可是……那双在草丛里一闪而过的红眼睛,她实在无法忘记!   “是红眼小人吗?是不是它?”她一边往盆里倒热水,一边胡乱寻思,心里乱糟糟的,这一倒,就把热水给倒多了!   “呀——”她见状连忙往回收,一把拧开了水龙头,打算往里头镶冷水。   谁知这一拧,水龙头里却是一滴水都没有,反倒是冷水管里传出了一阵怪异的啸叫声,像是管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喑哑呜咽似的,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   。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一无所有   “唵——噫——呀……”   水管里,怪声不断。   王河英的心,一下子抽紧了。   她的脑海中,再次闪过昨天夜里那双红眼睛,这叫她汗毛倒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候的她,早已是光|溜溜的,一千种一万种不好地念头,在她心里萌生,让她害怕极了,连忙从一边拉过一自己的衬衣,护在了身前。   “唵——啊——噫——噫……”   那声响,似乎完全没有要停下地意思。   王河英本能地感觉,在这水管子的背后,有一个怪物,它蛰伏在黑暗处,似乎随时可以顺着这管子爬过来,爬过来……   只要从里面窜出来,它就可以一口吞了她!   这种想象,叫她愈发害怕。   她不自觉地向后退,往窗口的方向,仿佛觉得只要离那排水龙头远一些,自己就是安全的!   然而,她这种慌不择路,却一下子踢到了脚边地热水瓶,只听——“砰”的一声!薛梅借给她的暖壶,炸了!!!   她被那声音吓得尖叫,本能似的蹲下来,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整个人抖个不停!   “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她彻底崩溃了,嚎啕大哭,泣不成声。整个人陷入了一种凌乱状态!   “呜呜呜……求求你……”她哭个不停,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随之昏暗了。周遭全都变了样,黑漆漆、冷冰冰,可怕至极!   “救……命……救救我……”她低声求救,那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得见!   恍惚中,她好像看见红眼小人出现在了盥洗处的门口。   那小而干瘦地身子,配上大而突兀的血红色眼睛,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水管子里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变得更加诡异可怖,像一个幽|灵在水管中游荡!   早已不是一根水管在啸叫,这一刻,几乎是这间屋子里所有的水管,甚至包括墙边上的大管子,都在咆哮,恐|怖极了!!!   光被红眼小人挡在身后,它的身影拉得长长的,像吊死鬼的舌|头,一直延伸到她的身上!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一个劲地瑟缩,脑子里完全没了主意!   明明是六月地天气,她却觉得自己身处冰窖,冷得嘴唇发青发紫。这个空间,完全和其他地方割裂了!   “不要过来!我求求你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她语无伦次,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一心希望这一切可以快点结束!   “英子!英子!你怎么了?英子——”   她觉得自己今天搞不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好在,就在这个时候,薛梅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来,她循声望去,只看见有一个扎着俩小辫儿的身影从门口跑进来,朝着她的方向,看着很像是薛梅!   “小梅……”王河英见状,不由松了口气。   她抬头看她,可是眼神却已涣散,几乎无法聚焦,也看不清来的人是谁了!   “英子,你还好吗?怎么了这是?”薛梅问她。   就在她跑到她身边的这一瞬间,水管里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地,是王河英剧烈的心跳声!   “砰咚——砰咚——砰咚——”响得让她根本听不见薛梅的声音!   “英子,英子——”薛梅见她反应迟钝,瞳孔发散,觉得不妙,连忙将她平放在地上,然后冲出去搬救兵了!   “不要,不要走……不要走……”看着薛梅离开,王河英感到绝望。   她伸手想要阻止她,谁知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只剩下挣扎的气流声,她仿佛失去了支配自己身体的能力!   恍惚间,她看见红眼小人到了她的面前。   他与自己近在咫尺,而自己的身上,除了一件抓在心口地衬衣,根本一无所有!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渺小。   她绝望了,就在那一刻,她彻底认命了,只用尽自己的最后一丝力气,别开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印堂发黑   “英子,你怎么样?好点了吗?”   王河英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手上还打着点滴。   薛梅陪在她身边,一瞧见她醒了,就立刻站起身,跑出去叫大夫去了。   王河英见她离开,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醒来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整个人被一种莫名的空虚感所包裹,如同虚浮在三界之外……   薛梅很快就找来了大夫。   他们在对王河英做了简单的检查问询之后,就离开了。   看那情形,是她已经脱险了,并没有什么大碍。   “英子,你可真是吓死我了!”薛梅见她脸色好了许多,便从一旁的马夹袋里拿了个小橘子出来,剥给她吃。   “你以后,空腹可千万不能再去洗澡了,大夫说你是低血糖导致的昏厥。你说多危险啊!要不是我正好来洗漱,你这不是……”薛梅一脸责备,说着便把手里剥好的橘子递了过去。   “我……低血糖了?”王河英一开口,喉咙里就涌上来一股子血腥味。   “是啊,你站了一夜受了凉,又没有吃早饭,可不就是低血糖了吗?”薛梅说得笃定。然而王河英却没有接茬。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低血糖,但水管子的声音,还有那个红眼小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并不是她的幻觉。   “水管子是不是坏了?”为了求证,她突然问。   “什么水管子?”薛梅被她问得一愣,但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你昏过去的时候,水龙头没关,那哗哗的,淌得到处都是!”   她这话倒不是为了责备她,只是有一说一。   她们那个年代的人,说话都直,没什么藏着掖着的心思。   “有水?!”王河英闻言惊诧。   “是啊,”薛梅点了点头,随即就说:“怎么可能没有呢?这水管子又没坏!”   王河英听了这话,就不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几乎可以断定,自己就是中|邪了!   她知道这个年代的人,是不能讲那些怪力乱神的事的,因此并没有再对薛梅讲起些什么。   挂完水之后,她们就出院了。第二天,她就正常投入了劳动中去。   端午节后秧苗已经插下,收割还没到时候,农事相对较少,正是采桑养蚕的好时节。   易县地处江南一带,丝织业发达。荒山大队里,也有桑园,这个时候蚕已经孵化成虫,女孩子们负责喂蚕,男孩子则采桑,也算是比较清闲的工作。   蚕室有两间教室那么大,里头搭了高高的架子,一排排的,和图书馆一样。每个知青负责三个架子,排了值班表,轮流照看。   王河英和薛梅并不在一个班上,所以她上工的时候,薛梅在参加学习。这样,她就落了单。   她这个人,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一个人清清静静,反倒开心。   “闺女,听说你昨天昏了,被人送到医院去啦?”她正爬在梯子上,收拾蚕沙,管理蚕房的当地老大妈突然走了过来。   她手上带着红袖章,头发花白,平时话不多,和王河英也没什么交集,可这时候却是一副热心模样。   “大娘,怎么了?”王河英见她突然这么问,心头不由咯噔一声。   “你来,你下来,我有话个要问你!”那大妈伸手扶着梯子,只招引她下来。   王河英见状,也不好驳了人家的面子,于是只好将手里的竹匾往架子上一放,爬了下来。   “你慢点,仔细摔了!”大妈见她手脚挺快,连忙提醒了一句。   “哎,”王河英虚应了一句,接着便爬了下来,问:“大娘,你要问我什么?”   “我想问问你,好好的,你怎么就摔了?”大妈话里有话,却并没有把话挑明。   这个问题,听上去十分八卦,可王河英却一下子明白了这话背后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王河英摇了摇头,只说:“好像看见个人影,后来就昏了。”   “人影?!什么人影?是那红眼的?”大妈凑到她近前,压低了声音问。   这话一出口,顿时叫王河英有些发抖。   她现在,就压根听不得这两个字!   “闺女,我跟你说,你的脸色很不好看。”大妈见她不说话,就又说了一句:“你印堂发黑,脸上带有青气,只怕是不好。”   “怎么个不好?”一阵寒意从王河英的背后爬出来叫她心口一阵发虚。   “就是被邪东西缠上了!”大妈说着,往四下望了望,说:“你可不能马虎,这是要出人命的事!”   。 第一千零七十章:精舍   “有、有这么严重吗?”   王河英被她这种说法着实吓了一跳。   “怎么没有?”大妈又把她往角落拉了拉,十分警惕地说:“这个红眼小人,根本不是才刚出现的东西!”   “什么?!”这话倒是出乎王河英的意料了。   “你不知道,我们这里,解放前就有那东西了!只不过那时候不像现在,闹得那么凶!”大妈说着,又问她:“你听说过落洞女吗?听说过吗?”   “什么落洞?那是什么东西?”王河英问。   她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根本不能理解。   “姑娘,你长得挺好看的。”大娘这时,却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可是有时候长得好看,并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大娘,你到底想说什么?没关系,你可以直接说出来,我能够接受的!”王河英这个时候,已经吓得四肢发软了。   她哆嗦着,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   “他看上你啦!被他看上的,都要死!”那大妈脸色一沉,面相似乎都跟着变了!   “那、那怎么办?大娘你救救我!你救救我!我不想死!”王河英被她这连吓带骗的,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事情竟有这么严重!一瞬间天都塌了!   “你也别哭,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回出现了!”大妈看她吓得抖抖索索,便放缓了语气,瞧着她说:“今天晚饭过后,你不要回宿舍,到蚕室来找我。”   “做、做什么?”王河英怯怯地问,眼泪始终止不住。   “我带你去个地方。”大妈并没有多说。   “什么地方啊?”王河英又问。   “能救你命的地方!”大妈又说:“一定要保密,绝不可以说出去,否则谁也救不了你了!”   “好,我保密。”王河英老实地点了点头。   “光保密不行,你得发誓!发毒誓!”那大妈想了想又说。   “毒誓?这、这要怎么发啊?”王河英这时候已经完全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我说一句,你跟着念一句。”大妈说着,就一把抓住她的手,捋直了掌心,放到了脑门跟前,说:“我发誓……”   “我、我发誓……”王河英照做。   “我会保守秘密,绝不外传,否则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大妈脸色铁青,严肃得吓人……   “你们说他们去哪儿了?”高朗坐在前面听见道长念日记里的内容,忍不住问。   “那个年代……”王二麻子,一边开车一边琢磨,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肯定是去找我的婆了!”高朗不无骄傲地说。   “你小子可以啊!”王二麻子见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你说整个易县还有谁能在这种事情上帮忙的?除了我婆,没有人有这个本事了!”高朗自信极了。   “朗哥儿这次倒是没猜错。”道长点了点头说:“这本子上记了,好像的确是去了玄元街。”   “那肯定啊。”高朗闻言笑了起来,可很快却又有了疑问:“既然去找了我们精舍,那怎么还会有后面的事?傻子又是怎么出生的呢?”   “看下去,看下去不就知道了。”道长说道。   日记里的内容还在继续。   那天晚上,王河英果然按照约定,等在了蚕室里。   为了避免引人注目,她没有开灯,而是摸黑等在里面。   那个时节已经有蚊子,她虽然穿了长衫长裤,但还是被叮了不少包。   不过这时候她倒也顾不上痒了。只想快点找到办法解了眼下这危局。   约莫八点的时候,那大妈果然悄悄的摸了进来。   她看见王荷英已经到了,二话不说,只把手放在嘴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就拉着她出了生产队。   那个年代的晚上八点和现在的八点可不一样。   那时候八点钟,所有的人基本都睡了。整个易县仿佛都陷入了沉睡,静悄悄的。   路边也没有灯,王河英全由那大妈带着往镇子中心走。这一路上黑漆漆的,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家还亮着灯。   整条街上似乎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这种空旷的寂静,令人心生恐惧。   就这样走了十来分钟,他们便在玄元精舍的门口停了下来。   那个时候的精舍为了避风头已经把牌匾摘掉了,从外面看起来和周边其他人家并没有任何差别。只是那两扇大红色的木板门,看着有些不同。   “这、这是什么地方呀?”王河英瞧着这周遭的环境,有些惴惴不安。   “别怕,住在这里的人能救你的命。”大妈轻声说了一句,随即伸手,开始拍门。   。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特别美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大妈的敲门声既轻,又富有节奏感。   这像是某种暗号,在这样幽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挠人心肝。   她姓蔡,儿子在部|队上,属于光荣之家,所以才安排了再生产队上班。   王河英站在蔡大妈身侧,听着这样的敲门声,只觉得后背发凉,连那扇朱红大漆的门,看起来都像染上了一种特殊的魔力!   “大娘,要是……没人敲门的话,要不就算了吧?”她见蔡大妈敲了半天,也无人应声,不由拉了她一把,支支吾吾道:“这……”   她心里慌得厉害,早已生了退意,不料就在这个时候,那门却“吱嘎”一声,推开了一条缝。   “谁啊?”门后的声音,警惕极了。   那人故意压低了嗓门,一双眼睛透过门缝望出来,看着倒是乌溜溜的,桂圆一般。   “高姑娘,我带了个人来,要见见你妈妈。”蔡大妈见终于来了人,顿时换了一张脸,笑得谄媚极了,“仙姑她睡下了吗?”   “以后要来,提前知会一声。”门缝后的人,声音有些冷淡。   “是是是,是我想得不周全,下回一定注意,一定注意!”蔡大妈闻言连连点头,一副讨好的模样。   “你们这样冒冒失失的来,万一扑了个空呢?”终于,门后的高姑娘卸了一块板子,探出头来朝四下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后,才招呼她们进屋。   那模样,简直像是在搞谍报工作!   借着月光,王河英终于看清了那姑娘的脸。这是一张极漂亮灵动的脸,且看着特别舒服。   用王河英在日记本上写的话来说,就是“那姑娘的脸上有仙气,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安宁,就像是从天上下凡的七仙女。”   “我妈年轻的时候的确像是仙女那么漂亮!”高朗听了,忍不住把那本子接过来,把里头提到他母亲的那几句话,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一边读,还忍不住一边笑。   “我妈年轻的时候,的确漂亮,要不然,那胡怀良能这么惦记她?”高朗瞧着瞧着,就臭屁起来。   “恩,你妈年轻时候是漂亮,江湖人称,易县一枝花!”王二麻子也笑起来。   “你见过我妈年轻的时候?”高朗有些诧异。   “我当然见过,易县一共就那么大,漂亮的姑娘就这么几个,谁会忽略掉啊!”王二麻子挺会做顺水人情,这话说得高朗高兴极了。   “说来说去,我妈是真的可惜了。全怪那个胡怀良,他当时但凡要能上去多问一句,我妈也不至于独守空闺几十年了!”高朗不由又感慨了一句。   “行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道长见他们讨论得兴高采烈,便说:“你们不救人啦?朗哥儿,这日记你来往下读吧!”   高朗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于是接着捧起日记往下读。   那时候的玄元精舍,陈设和现在很不一样。   因为打倒牛鬼蛇神的运动,举行得很彻底,谁也不敢叫人搜出来自己家里还供着这些东西。   红姑为了避祸,神像全都请到了楼上的小房间里去。楼下则和一半的普通人家毫无差别。   就这样,红姑还不放心,又在房间里做了隔板,辟成两半,一半做神坛,靠门的另一半做了储物间,这样即使别人破门进来,也瞧不出什么!   直到九十年代,这方面管制松懈了些,她才悄悄做了整理、拆了隔板,但神像依旧安在那间屋子里,并没有换地方。可能是怕再有什么风波吧,反正是一朝被蛇咬之后,多了后遗症了!   却说当时高良娣重新上了门板,然后就引着她们上了二楼,安排他们在茶室里坐了下来,自己则去了小房间通禀母亲。   王河英和蔡大妈坐在茶室里好一会儿,红姑才过来。这时候她原本已经不紧张了,结果一看见高红姑出现,便又忍不住紧张起来!   “你们找我?”红姑穿着打扮和普通人无异,只是看起来更清瘦些,眼睛也更有神、更深邃。   很清明的一个人,身上隐隐约约带着一股子香烛味,举手投足之间,似乎没什么情绪,特别冷静。   “仙姑,我带了个小姑娘来,”蔡大妈一看见她,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遇上事了,要求你救救命!”   说罢,她连忙把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的王河英往前推了推,送到了仙姑的跟前!   王河英这时,又羞又窘,一张脸顿时就涨红了。大约是因为红姑的道行高,王河英一靠近她,就觉得头昏昏的……   。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落洞   “快叫人,叫仙姑!”   蔡大妈连忙在中间招呼。   “仙、仙姑……”王河英觉得有些尴尬,感觉一时不能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设定。   虽然刚才,蔡大妈已经大抵向她介绍了,这高仙姑是如何如何的厉害!   她虽也信鬼神,但终归也是接受了新思想的年轻人,总觉得这些神婆仙姑,都不过是徒有其名罢了。真正厉害的,只怕还得是山里那些老道。   因为这样的偏见,她瞧着她的时候,多少有些变扭。   不过,高仙姑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事情。她只是瞧了她一眼,就问:“你最近睡得不大好吧?”   “啊?”王河英有些支吾。   “仙姑问你是不是睡得不好,晚上有没有做梦!”蔡大妈见她这样,立刻“翻译”道。   她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对红姑的话术,清楚得很。   “我……”王河英闻言,赫然想起端午节午后的那个梦,于是忙点头说:“是做了几回怪梦,睡倒是睡得还好。”   “说一说,梦见了什么?”高红姑问。   “就是我几次梦见自己一个人走在荒山上,然后就……”王河英咬了咬嘴唇,半天没有往下说。   “然后怎么了?到了我这里,就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一点不能藏着掖着的,要不然,我可帮不了你!”红姑不是那种扭捏的人,见王河英这种态度,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大半,于是说:“你放心吧,不管是什么话,出了这里,就没了!”   “我梦见了红眼小人,他总跟着我,我怎么样都甩不掉!”王河英听了这话,才下定决心说道:“那天我在洗澡的时候昏了,昏倒之前,就看见了它!仙姑救我!”   王河英说着说着,像是突然开窍了,扑通一声就跪到了地上。   这一回,轮到红姑犯难了。   她一听见“红眼小人”这四个字,脸色就是一变!   “他找上你了?”她有些不敢置信。   “我不知道,但我的确是看到他了,这不会有错。”王河英说着,突然委屈的哭了。   “按理说是不会的,这才多长时间,这东西也太不安分了!”蔡大妈这时候突然抱怨起来。她话里有话,听得王河英不由起了鸡皮疙瘩,但她又不敢问,只觉得这件事,自己是陷进去了!   “你看到的,是什么模样?你仔细给我说说吧。”红姑并没有搭蔡大妈的腔,只是略作寻思,便问。   “人不高,看着就一米二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没有五官,一张脸上就两个红眼珠子,灯泡一样大,会发光。身体特别瘦,四肢像是风干地腊肉似的,很吓人。”王河英尽量保持冷静,轻声描述道。   “倒是这个长相!”蔡大妈一听,立刻说道。   “你等一等,”红姑听了,只叹了口气,然后就转身到墙角的五斗柜里,翻出了一张纸,继而递到王河英的手上,说:“你看看,是不是画像上这个模样?”   王河英闻言,怯怯地接过纸片,有些忐忑地往上面搂了一眼,立刻激动地嚷起来:“是了!就是这个模样!就是它!”   精舍里,煤油灯忽明忽暗,衬得气氛越发的诡谲。   王河英觉得,自己此刻危险得很,好像这个煤油灯里的油量一样,逼近死亡线了!   这种闪烁,预示着消亡,就好像站在悬崖边,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跌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你果真见到了他……”红姑这时也神情凝重,她转而望向蔡大妈,道:“这才一年吧?”   “是啊,都不到一年,满打满算的,才……十个月!”蔡大妈抬头合计了一会儿,说道:“真是喂不饱的狼!才这么点时间,竟然又出来祸祸人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祸祸人?什么意思啊?”王河英这时也紧张起来。   事到如今,她才是这整件事地“女主角”,其他人都是旁观者,只有她,才是直接受害人!   “你听说过落洞吗?”好在,高红姑并不打算瞒她,而是直接瞧着她问。   “落洞”,又是“落洞”!   王河英虽然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觉得两腿发软,一阵心慌!   “那、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落洞啊?”她怯怯地问。   “对!对!我就说她是落洞,一点错不了!”蔡大妈这时也说。   她这一讲,王河英就更紧张了。   她脸色发白,心跳得突突的,感觉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几乎不敢看蔡大妈和高仙姑的脸,只觉得在这间屋子里,她们两个的长相,都开始变得陌生可怖起来!   王河英被恐惧压得透不过气来,只想要快些逃离这一切,然而却又没有这个勇气。   终于,红姑长长地叹了口气,幽幽地开了口:“落洞啊,就是叫人家给看中了,要相你去给他做媳妇儿……”   。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不能怂   所谓“落洞”,就是被洞神或是妖邪看上,勾走其魂魄,与其结为连理。   这洞神,是一种演化的说法,代指一切在山野修行的散仙以及精灵。   一旦妙龄女子落了洞,一般都难逃一死,即使勉强救回,也会变得痴傻,成为魂魄不全的傻子!   这种事情,几乎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当然,这也要看你是站在哪一面来看了。   从凡人的角度看,那是命,是人最宝贵的东西,可从另一个世界的角度来看,落洞并不能说是百分百的坏事,至少,机缘得当的话,你也有可能从此一脚跳出轮回,进入全新的世界。   不过,这一点普通人是很难参透的,对他们而言,生命才是顶重要的,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落洞并非无药可解。若是散仙看上,想办法找高人从中斡旋,或可捡回一条命,只是难免丢魂失魄,从此变得疯傻。   但变傻并不算是最坏的结果,毕竟命还在。如若是被妖邪看上,那就断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到那时才是真的可怕!   而现在,按王河英目前的情况来看,看上她的自然不是神仙!   因为若是被洞神看上,她的面色会灿若桃花,眼睛会亮如星辰,声音会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更是会发散出一种馨人的清香。她会像变了个人似的,进入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境界中去。   这是将自己许给了神明,从此抬籍,说到底也算是一桩功德。   但被妖邪勾去魂魄,则整个人会变得愈发消沉。不仅神思懵懂,身体也会每况愈下,出现不寻常的举动,污了清白!   像王河英现在的脸色,已经有些异常,很明显就是妖邪作祟,染上了邪气。   “求仙姑救我!求仙姑一定救我!”王河英听了这半晌,越听越觉得害怕,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屋里的气氛就越发显得惨淡。   高良娣在旁边,听见这话,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复杂。很明显,在场的四个人中,对红眼小人一无所知的,就只有王河英一个人!   “仙姑,你可一定要救救这丫头,”蔡大妈这时也跟着求道:“那些畜生实在太过分,上次那个姑娘就是晚了一步,便没有救过来,我有时想想,还觉得……”   “救当然是要救,可上次的方法显然是不能用了!”高仙姑话里有话地说。   “是、是,要是能斩草除根,彻底斩杀了这群妖物,就好了!”蔡大妈附和道。   “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啊?”王河英听了半晌,忍不住问。“是什么,你就不要管了,我这里给你一道护身符,你贴身带着。一会儿我送你回去!”高红姑说罢,转头瞧了女儿一眼。   高良娣立即心领神会,转身去了摆放神坛的小房间,不多时便拿了个三角形的黄色符袋子,走了出来。   “你把这符挂在脖子里,贴身戴着,这几天千万不要落单,走出走进的都要有人陪着,夜里千万不可以出门!切记切记!”   高红姑把符递给王河英的时候,再三叮嘱道。   王河英听了,连连点头,接过符袋子连忙套进了自己的脖子里。然而她却没有告诉高仙姑她们,自己身上来了亲戚,还没走!   符这东西,什么都好,唯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不能见癸水!   这癸水至阴,可破一切法门,这符此时落到王河英的手里,基本属于就是当场失效了。   可那个时候,她们没有人认识到这个问题,只是简单商量后,就送王河英回去了。   回生产队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   王河英从来没有这么晚过,心里多少也觉得有些不安,怕别人说闲话。毕竟平常这个点,自己早就睡着了,可能梦都已经做了两三个了!   这个时辰,阳气消尽,阴气丛生,即使是阳气很旺的人,这时候在路上走,也会觉得寒冷。   然而那不是真的冷,那只是阴气攀升的结果!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躲到云后头去,天幕上一颗星星也瞧不见,王河英走着走着,就忍不住一哆嗦。   “走夜路,你害怕吗?”红姑走在她身旁,见她心事重重,便问。   “有仙姑在,又有符护着,我不怕,”王河英笑了笑,说。   “那就好。你这样想是对的,越是怕,反倒越不好!”红姑点了点头,说:“那些东西,素来欺软怕硬!”   “恩,我记下了,”王河英闻言点头,她见红姑主动提起,立刻就把心里的疑问提了出来:“仙姑,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   。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式神   “你听说过式神吗?”   红姑见她又问,便突然松了口。   “式神?!那是什么东西?”王河英听说过“门神”、“灶神”、“床神”、“厕神”,还真没听说过有什么式神的!   “那不是我们这里的东西,是当初日|本人带来的!”红姑叹了口气,说:“你不知道,荒山上,本来有日|本人的秘密基地,那些东西,也是那个时候就开始有了!”   “那、那……它们是神?!日|本人的神?!”王河英有些诧异。   心里不由暗想:这小鬼|子,连神都是坏的,难怪人坏成这样!   谁知,红姑却摇了摇头,说:“不,他们是阴|阳师所役使的下阶灵体。”   “灵体……鬼吗?”王河英的认知范围就这么大,这个知识点显然已经超纲了!   “不完全正确,”红姑摇了摇头,随即说道:“灵体、神怪有很多种,不论本来如何,一旦被抓来,就成了祭炼的对象……”   “式”者,侍也。式神可以理解为是“侍神”的意思,就是侍奉其主的神怪或是灵体。   这东西,是由“日|本姜子牙”安|倍晴明首创,由他的直系后裔土御门家族传承,成为后来江户时代土御门神道的重要组成部分。   你可别看现在很多电影中,把那些阴|阳师包装的人五人六,其实这些人,和咱们本土的道家,差别很大。   主要呢,就体现在思想境界方面。   人家是亦正亦邪,不讲那么多道心原则的,学来的本事就是个工具,目的性是很明确的。大众对他们在道德上的要求比较低,一般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批判他们的言行。   而我们道家,对思想境界的要求很高,必须济世为怀、怜悯苍生,学一切本领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匡扶正道、扶危济困!如果你一个修道者做不到这一点,是要为世人所唾弃的!   从这点上来看,这二者,高下立见。   阴|阳师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法师,和那些泰国的黑|袍阿赞,其实是一个性质的。   了解了这样的背景,你就能知道,这些式神的制作,其实并不像他们表面美化的那般。   一般而言,他们通过抓捕的方式得到低阶灵体,利用自身的能力去炼化封印他们,剥夺他们的自由。最终以剪纸而成形,利用符咒控制所招唤出来,供人驱使。   这个过程中,是不会问灵体们自己愿不愿意的,强者为尊就是他们的价值观。不仅如此,甚至他们连人的魂魄也不放过,一样会抓来奴役驱使,这种做法,在人道上,显然是缺失的,而且极其残忍!   除此以外,他们还会用活的生物为凭借做式神,但此多为蛊物,也就是做咒诅用。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能用的一切,都可以被利用,只要他们需要,善良仁慈是可以让位于目的的!   一般常见的式神有犬神、犬鬼、游浮灵、地缚灵等等组成,其中游浮灵、地缚灵,其实就是人的魂魄。   死去的人,不相信自己已经死了,或者对世间还有留恋,便会变成游浮灵在人间游荡。一旦如此,很容易就会被术者召唤来当作式神操纵,从此失去自我。   “这么说,他们也是可怜人?”王河英听了半天,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可怜是可怜,就是已经无可挽回。一旦成了式神,就再也不是曾经的自己了,即使还他自由,那也只会为祸人间,是不可能恢复本性的!”红姑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会这样?”王河英觉得这一切毛骨悚然。   “因为,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红姑说着,停下了脚步,对着她说:“你到了,快上去吧!”   “这么快?”王河英惊诧。一抬头,果然发现自己已经到宿舍楼下了!   “快上去吧。”红姑没有多言,只抬手送了送她,道:“自己一切小心点。我看着你上楼。”   “好,谢谢仙姑。”王河英说着,便点头上楼。   她想要目送红姑离去,所以上了二楼之后,便站在窗口送她。谁知却看见她并没有朝大门口去,而是转身朝着荒山的方向去了!   夜色深沉,生产队里的灯全都关了。红姑穿着一袭青灰色的衣裳,很快就隐没在了黑暗里,与荒山融为一体……   。 第一千零七十五章:他来了   “她一个人上荒山去?!”   王河英看到这一幕,心不由揪紧了。   荒山是什么样的地方,她如今也算是有了清醒的认识了。   那简直是个比坟场还要可怕很多倍的地方!   “你在看什么?”王河英正替红姑担心,薛梅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没、没什么,”王河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问,惊得一跳,有些慌张地扭过头,问:“你怎么还没睡?”   “你都没回来,我怎么放心睡?”薛梅白了她一眼。   黑暗中,两人靠得很近。   王河英几乎可以闻见她纯净干燥的鼻息。   一间宿舍八个人,她们两个最要好,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   “你去哪儿了?”薛梅瞧着她,眼睛在暗夜里,像玻璃珠子一样亮堂。   “我……”王河英刚想张口,却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答应了蔡大妈,绝不可以把晚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你怎么了?你这两天很不对劲。”薛梅意有所指,眼神中甚至有了审视的意味。   她们在漆黑的走廊里四目相对,王河英有些心虚,别开眼不敢看她。   “没、没什么。”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就是……我就是……”   “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的去处对象了?你老实交代!”薛梅没给她编瞎话的时间,而是直接伸手指着她道:“不许骗人!要不然,我定不饶你!”   “说什么呢!”王河英闻言,顿时松了口气,于是回了她一个白眼,道:“我是有事,在蔡大妈那里帮忙。你想什么呢!”   “蔡大妈?!那个管蚕室的?!”薛梅有些意外,于是问:“她找你什么事啊?”   “没什么,人家的一些私事,我也不好多说,答应了要帮她保密的。”王河英瞧着她,一脸无奈。   “神神秘秘的,”薛梅听了,不由嘟起了嘴,可很快,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我明白了,她儿子在部队上,她是不是看上你了?要叫你做她的儿媳妇?快说!不许骗人!”   说着,她伸手一把往王河英的腰上去,不由分说就闹腾起来,去哈她的痒痒。   “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要聘你做她的儿媳妇?”她一边闹一边问,脸上笑得很欢。   王河英怕痒,被她这么一闹,不由咯咯地笑了起来,暂时把那些事抛到了脑后。   这俩小丫头毕竟是年轻,深更半夜的,还在走廊里嬉闹了半晌,这才渐渐停了下来,一起在楼梯的台阶上坐了下来。   这台阶,刚好对着窗,他们坐在那里,可以看见屋外的景色。   只不过那一晚,夜空特别黑,他们坐着,什么也看不见。   “英子,要是真有人给你介绍对象,你相不相看?”薛梅严肃起来。   “我不知道,你呢?”王河英还真没想过这回事。   “我不想看。”薛梅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想再这个破地方待一辈子。我们早晚要回去的。”   “我们……还回得去吗?”王河英有些悲观。   她成分不好,在那个年代,很多事情根本不敢想,似乎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了。   身份,早已成了她的原罪!   “回得去的,一定回得去!我们要有信心!”薛梅瞧着她,目光灼灼,“英子,千万不能处对象,处了对象,就再也回不去了!”   “好。”王河英闻言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我是说真的,千万不能找,要是找了,这辈子就套死在这个鬼地方了!”薛梅见她答应得很轻易,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王河英见状,只好又应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一定要再说些什么,才能让她放心。于是在心里措辞,谁知就在这时,那个水管子的嘶吼声又出现了!   “嗯唵——哎哎哎——唵……”   那个声音一响起来,便惊得王河英像换了个人,惊恐万状地拉住薛梅问:“你听到了吗?你听到那个声音了吗?他来了!是他来了——”   。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渊源   “谁?谁来了?”   薛梅完全在状况之外。   “你没听见吗?那个声音!就是水管子里那个!”王河英见她好像听不见这声音,愈发紧张起来。   “唵……嘶啊——呜——”   那声音越发啸叫起来。   “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就是那个声音,你听——”王河英近乎偏执地说。   薛梅越是表现的听不见,她就越紧张越恐惧。   “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要不咱们早点去休息吧?”薛梅的确什么都没有听见。   走廊里依旧幽静,她不明白王河英究竟在说些什么,也不明白她说的声音是什么声音。   “你听不见吗?你真的听不见吗?”王河英不敢置信。   “你太累了,我们去睡觉吧。”薛梅看着她一副神经错乱的样子,不由有些害怕。   “你真的听不见?!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王河英恐惧的望着四周,她知道一切又要开始了!   而与此同时,红姑已经上了荒山。   她一路上行,一直爬到了半山腰才停下脚步。随意捡了些枯树枝。然后就在一块大石头跟前坐了下来,生了个火堆。   火堆噼噼啪啪地燃着,红姑坐在大石头上,瞧着那堆烧得极旺的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像是正等待着什么,只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和这些式神打交道了。   他们都是日本人遗留在这里的东西,当初日本|战败,它们的主人跟着部队一起撤退离开,却把他们永远的留在了这里。   原本他们都是靠符封印在一个一个坛子里的。但符咒本身都有一定的期限,经年累月时间长了,符咒的法力便会渐渐消失。   当法力消失,不足以与坛子中的式神相抗衡的时候,他们便会冲破封印,重获自由。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这些式神早已失去了本性。又因常年跟在法师身边,早已多了一份恶的习性。   原本是有法师去请他们出来为恶作恶,也算是有目的性的。而现在却是群魔乱舞,随机性的为恶。   这是非常可怕的。因为没人知道他们下一刻会做什么,他们所有的行动都不受思想的约束,都是随机发生的!   红姑和他们交流过一次。   那个时候是想把他们收归己用,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之所,然后再慢慢想办法净化他们,超度他们,让他们能够重归轮回。   然而那时的想法最好,真正实施起来却并不容易。式神都是早已认出的东西。他们是很少会改换主人的。因此红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始终没有成功。   这也导致那段时间,整个易县也出现过红眼小人的传闻。甚至出现了有好几个女子落洞的情况。   当时为了解决这件事,红姑和三原道长夫妻俩没少花功夫。好不容易才将大部分姑娘救了回来。但还有一个,因为漏洞的时间太长,情况太严重,已经叫不回来了。   事情出了以后,他们夫妇俩倾尽全力,总算合力封印了荒山,这才保了易县二十年的平安。   然而任何的术法其实都是有期限的。特别是当三原道长最终离开去了西域之后。那荒山上的封印便越来越薄弱。到了近几年更是名存实亡,尤其是荒山大队成立以来,更像是直接被破了一样。   这就导致了近来红眼小人的传闻。   十个月前,易县又有一个姑娘落了洞。   当时红姑设法与红眼小人谈判,结果却因为轻信了他们的话,错判了当时的形势,害死了那个姑娘。   这件事让红姑很是懊恼悔恨。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坚信了一点——这些东西的话,一句也不能信!   当杀不杀,必受其害!   对于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于其他人的残忍。   当初的事情才过去十个月,他们便再次蠢蠢欲动,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而今天,她就是要设法解决这所有的一切!   荒山上的夜风比别处的都要大,那风可以打卷,吹起来的时候刻骨的冷。   红姑生的那一堆火,在这样的环境中支撑不了多久。所以她只能期望,这些红眼小人可以快些出现。   “三原,你一定要保佑我。让我能顺顺利利的把这件事情解决掉!”红姑坐在火堆旁,从怀里掏出一把木制的道簪,在手里抚了又抚。   那是她丈夫留下的贴身之物。   木质细腻温和,彷若人的肌肤一般。   三原道长离开的这些年,红姑始终把它带在身边。就好像簪子在,他便不曾离开那样……   。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分不清真假   “不要过来!不、不要过来!”   山洞当中,柳月被那一双红眼睛吓得不轻。   她很想挣脱,可是却突然发现就在自己与那红眼睛隔着玻璃对望的那一瞬间,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变得瘫软如泥。   她完全无法支配自己的身体,就算想挣扎也没有办法。   “走开……走开……”   眼看着红眼小人一步一步靠近,柳月却毫无抵抗之力,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东西。这鬼东西,长得就如同电影中的外星人ET。   说他是鬼,他比鬼还吓人一百倍!   分明是没有表情的东西,可似乎却仍能传递出他的喜怒。   “你是谁?你……”柳月感觉的危险在逼近,然而却根本无力改变。   这种感觉和当年的王河英如出一辙。   当初要不是红姑,恐怕王河英早就死了。而现在的柳月,又有谁能救她呢?   高朗他们虽然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可进程上显然已经赶不上了。   他一步步逼近,最终站在柳月的面前。那双通红的大眼睛由远及近,最终彻底印在她的瞳仁里,把他的眼睛也照的红彤彤的,甚是可怕。   这红眼小人压根没有长嘴,却似乎可以通过一种特殊的方式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志。   只见突然间,柳月的脑子像是被长针扎了一下似的。意识中突然跳出了一句可怕的话——留下来,当我儿子的女人!   “谁?谁是你儿子?”柳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问。   她甚至不能确定刚才那句话,真是红眼小人说的。   然而就在她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一直站在墙边的傻子,突然开始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种笑声简直像一只野猪,令人觉得无比恶心。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留在这里!”柳月当即明白过来。他虽然不敢相信傻子,就是红眼小人的儿子,可还是立刻拒绝,回的斩钉截铁。   “你不会得逞的。永远也不会!”她虽然不相信傻子会是这怪物的孩子,但却也不想深究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在她看来,能够快点逃离才是最重要的。   然而这话却没有让那红眼小人激起任何的波澜。   他只是让她的头更疼了,疼得甚至忍不住尖叫起来。   “啊——”这种感觉让她绝望,比当初在西西里被阿杰熬鹰似的折磨时,更绝望!   她知道,只要自己不松口,这种疼痛感就永远不会消失。这就是眼前这怪物给自己的惩罚!   “我已经结婚了。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强烈的疼痛,让她的脑压升高,没多久鼻子里就流出血来。   情况十分危急。然而红眼小人并不在乎别人的性命,即使这个不成,他也可以立刻再换下一个,物色一个人并不是那么难的一件事。他所做的,仅仅是想为自己的儿子找个人留个种。就像当初他对王河英做的那样……   高朗他们一路紧赶慢赶,这时候已经到了山脚下。回来的路上虽然颠簸,但他们还是把日记里的故事读完了。   “你说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朗上山的时候,忍不住和王二麻子,还有道长讨论。   毕竟日记是王河英写的,王河英并没有上山,因此对于红姑上山之后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王河英也不清楚。   在她的日记里,红姑上山只是被一带而过的一句话罢了。   而她自己那天夜里,也在听到水管子里的啸叫声后不省人事。等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回到了宿舍的床板上。   她对之后的事情毫无印象,而问薛梅,薛梅却说自己前一天晚上早早的就睡着了,根本就没有和她在走廊里说过话!   至于王河英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也不知道。甚至,宿舍里没有人知道。   那个年代没有监控,一切不得而知。   王河英听了薛梅的话,也开始怀疑自己。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把一切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梦。   只是那天过后,她的身体开始出现一些不寻常的反应。   先是畏光怕风,浑身无力,一直想睡觉。后来渐渐的连吃饭的胃口都没有了,终日只是躺在宿舍里,偶尔喝几口水。   眼看着她一天天消沉下去,薛梅很担心。她找了几个人一起带她去医院,可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医生只是说她营养不良,叫她要多吃点饭,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没说了。   好好的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消沉下去,变得形销骨立,任谁都会觉得蹊跷。   而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王河英自己也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于是恳求薛梅,要她去一趟玄元街,找红姑来帮忙。   薛梅见他如此虚弱,立刻就答应下来,一分钟也没耽搁直接就去了。   谁知,当薛梅到达玄元街的时候,遇到的却只有红姑的女儿在家。薛梅问她红姑去了哪里,不料那姑娘却是一问三不知。什么东西都没说出来……   。 第一千零七十八章:疯了   “你找红姑干什么?”   玄元街八号的门口,高良娣一脸警惕。   这十多年,它们早已不接陌生人的生意。当有陌生人来找,都疑心是红小兵放的钩子,因此十分谨慎。   “是我朋友让我来找她的。”薛梅这时候也有些紧张。   “你朋友是谁?”高良娣又问。   “我、我朋友叫……王合英。”薛梅支支吾吾地说:“她前几天来找过你们。”   “我没听说过。”谁知高良娣听了这话,却直接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根本没有给她更多的机会。   “哎!”薛梅见她这么快就关了门,像躲瘟神似的躲着她,心头不由咯噔一下。   她开始意识到,英子的事并不简单。于是赶在那扇门完全关上之前,伸手抵了一下,制止了她的关门动作。   “到底是怎么回事?英子到底是怎么了?红姑又是谁?你们到底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英子突然变成这样?”   薛梅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朝高良娣砸过来。   高良娣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对她说:“这件事你管不了。你快走吧,不要惹火上身。”说完,就再次下了逐客令。   那日红姑上山,回来后就进入了闭关模式。她也已经好几天没见到母亲的身影了。只知道红姑回来的时候身上受了伤,状态看起来很不好。   “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薛梅坚持,她的手死死的抵在门上,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这种态度,我就报警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这件事你真的管不了。你快走吧。”高良娣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但为了安抚她,还是问:“你朋友现在在哪里?我会找时间去看看她。”   “她在医院。她的状况糟糕极了。”薛梅见她态度有所松动,忙说。   “怎么个糟糕法呢?”高良娣又问。   “她总说能听到一种水管子的声音。还说有人。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医生说他可能是疯了。说如果治疗一段时间没有好转的话,就要送她去精神病院。”薛梅担心极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高良娣听后点了点头,然后说:“从今天开始这件事你不要再管。”   “英子是我的好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管她?”薛梅自然不允。   然而他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这门就砰的一声,被高良娣关上了。   薛梅被她这样一关,半天回不过神。站在门口呆立了许久,正觉得茫然,突然有只手从背后伸过来,啪的一下拍在了她的肩上。   “啊——”薛梅吓了一大跳,不由惊叫起来。   她惊慌失措地扭过头却看见了一张饼脸。   “薛梅,你干什么呢?站在人家老乡家门口化缘呢?”那人的声音从三十多年前就是这么油腻。   “王二怎么是你?”薛梅一看见是他,顿时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年轻时的王二麻子痘坑比现在更多。而且总有那么几颗处于发炎状态,红红的顶起一片丘陵。   “这条大街这么宽,怎么就不能是我了?”王二麻子见薛梅不说话,就又问了一句。   “神经!”薛梅不想与他多搭理,骂了一句之后扭头就要离开。   “哎哎哎,好好的,你走什么呀?”王二麻子见她要走,忙跟了上去。   “大路这么宽,我想不想走关你什么事?”薛梅学着他的口气说。   “嘿,你这丫头,鬼机灵鬼机灵的。”王二麻子素来脸皮厚,是个狗皮膏药的性格。只要别人没有明着说和他撕破脸,他就一定跟得下去。   有的时候哪怕是撕破了脸,他也照样跟得下去。   “我问你,你们宿舍的王河英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在说他看见了红眼小人是真的吗?”王二麻子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他打小就爱听这些有的没的,关注红眼小人的传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实在是他们那时候的生活枯燥无聊,乏善可陈,红眼小人的事,算是给他们无趣的生活中注入了一点趣味性!   “哪有什么红眼小人,都是你们这帮人乱传传出来的!”他不提红眼小人倒也罢了,一提这两个字薛梅就一肚子的火。   “那要不是红眼小人,王河英怎么疯的?”王二麻子接下来这句话更是戳了她的肺管子。   “谁跟你说她疯了?她好的很!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就到队长那去告你!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说这些四旧,封建迷信。”薛梅骂道。   “别呀,你生什么气啊?我这也是听人家说,说上回他们值班的时候,晚上碰到怪事儿了,再后来她就不正常了……”王二麻子并不打算放弃,反而追的更紧了……   。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五毒心   高良娣出现在易县医院的时候,刚好赶上探视时间。   大概是因为王河英的病情特殊,她被单独安排在一个病房里。   “一、二、三、四、五……”高良娣一推门进去就看见王河英的头重重的砸在病床的铁杆子上,一下又一下自己还数着数。   她旁若无人,丝毫没有注意到高良娣的出现。   短短数日未见,她与上次见面已是天差地别,看起来精神状态极差,一张脸蜡黄得可怕,眉心更隐隐透出黑气,已是生气渐消,死气渐长,一脚踏阴|阳之相。   “你的符呢?”高良娣走到她床前问道。   然而她却好像根本听不见一样,仍旧只是喃喃自语,不知道在数些什么。   “你在数什么?”高良娣往四下张望了一番,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一、二、三、四、五……”   王河英神情呆滞,目光涣散,依旧不停的撞击着床头的铁杆子。   高良娣见她如此,知道在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于是只从兜里掏出一道护身符来,套到了她的脖子上,然后说:“你可千万撑住,我们一定想办法救你。”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回到精舍,她发现母亲已经出关,正坐在门口喝茶。   “您出关了?!”高良娣一看到母亲顿时高兴起来,忙问:“怎么样?伤好些了吗?”   “你去医院啦?”红姑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一开口便问:“那小姑娘现在怎么样?神智还清楚吗?”   “不大清楚,和她说话也没有反应。”高良娣回答。   “这也是她的命。谁能想到护身符竟也保不住她。”红姑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说道:“你跟我来。”   于是便招呼着女儿一同回了家里,上了二楼,进了那间密室。   “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你在山上不顺利吗?为什么会……”高良娣心里此时也是满腹疑问。   她见母亲终于出关了,忙把自己心中的疑问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那些个畜生,这些年功力见长。心思也不像之前那样单纯,我看他们是另有所图。”红姑长叹了口气,道:“他们显然已经不甘心只留在荒山上了。”   “妈,这是什么意思?”高良娣闻言惊诧。   “他们原先有主,后来主子弃他们而去,他们变成了无主之物。原先接触都像是未开化的样子。可近两年来做法似乎越发具有野心和目的性。要么是背后有高人指点。要么就是他们进化了。”   红姑的话并不好懂。但高良娣还是听出了些眉目,于是问道:“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呢?不甘心留在荒山又是什么意思?要下山来吗?”   “如果只是下山,恐怕也没这么棘手了。”红姑摇了摇头说:“到底是日本人一手带出来的。骨子里的性情竟也与他们无甚差别。得陇望蜀,野心勃勃,竟还想着与人融合,生下有他们血脉的人,当真是五毒心!”   “生下那样的人,要做什么?”高良娣觉得不寒而栗,一个可怕的念头渐渐在她心头浮起……   。 第一千零八十章:柳叶   那天夜里在荒山上,红姑等了没多久,山头上就有了动静。   起先是起风,那风呼呼的刮。林子里的树叶乱摇,惊起无数寒鸦。   平地不会起风雷!红姑一看这动静,就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出动了。   但她并没有做声,而是继续坐着,就当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只攥紧了拳头,蓄势待发。   她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   果然风吹了不到一刻钟,树林里边渐渐浮动起来一些小红点。   起初只是两三个零零落落,若隐若现,埋藏在草丛中。渐渐的,小红点多了起来且渐渐上浮,像是浮游在水草间的鱼子,一片一片的,很快就从五六个到七八个,到最后二三十个连成了片。   “一、二、三、四、五……”红姑没有做声,只在心里默数。   当她数到第五十六个的时候,那些小红点突然围聚在一起,朝她发起了攻击,发疯似的一下子猛扎过来。   他们成了一把利剑,穿风而来。红姑见状立刻闭上了眼睛,然后起身,抽出腰间的软剑,一个飞身迎了上去。   她不是第一次与红眼小人打交道了。自然知道那双眼睛的厉害。想要取胜唯一的方法便是闭目迎战。   闭上了眼睛也就切断了它蛊惑人心的通道。   红姑是老一辈的道士,能文能武,武功远在六叔他们之上。即使不睁开眼睛,她也照样能听声辩位,闻风识招,如同睁眼般明澈。   她腰中软剑,看似软如丝带,实际却由精钢锤炼而成,薄如柳叶,出剑如霹雳弦惊,瞬息间便可一剑封喉,取人性命。   此刻红姑在一群红眼小人中穿梭,凭借自己高超的武功,快速变换身位,与红眼小人展开了一场搏杀。   风依旧大,夜依旧黑!然而一切在红姑眼中却如无物!   她身段柔软,轻如飞燕,剑法如行云流水,与那把软剑早已合一。在这场搏杀中,她就是剑,剑就是她。   寒光阵阵,是柳叶剑化成的白练。劈杀之间,剑光所及之处,皆是一片殷|红。   红姑从不轻易出手,一旦出手也从不留情分,必是见血方休。   虽则红眼小人人数众多,且个个怀有异禀。但它们在闭了眼睛的红姑,面前并不能占多大的便宜。   一场鏖战下来,红姑虽然负了伤,可那些红眼小人却死了一大片。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地上早已是尸横遍野。   红姑瞧着地上那些似人非人的东西,正愁没有活口。便听见草丛中翕然一动,于是连忙望过去——便看见一个稍大些的红眼小人出现在了自己的前方。   他和其他的红眼小人看着稍微有些不同。人更加高大,能量也比其他人更强。红姑只看了他一眼便能断定这就是为首的那一个!   “明知道打不过,何苦搞这么多的事?”她把剑一横,对着那个为首的便说。   “了不起的本事。”那个为首的与其他不同。他虽没有嘴,却一样可以开口说话。只是那声音,并非由声带振动产生,而是通过意念,以电波的形式传入红姑脑中。   这种说话的方式,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譬如语言不通,又或者词不达意。意念的交流是直接的。你的所想便是对方所能感知的一切。   “放了那个姑娘,一切都好说。否则我便要你的命。”为了救人,红姑是绝不吝惜开这个杀戒的。   对待要挟的仁慈,就是对待世人的残忍。一味的仁慈忍让,是一种愚蠢,只会给人带来更大的伤害。   “你杀不了我。当年你们夫妻联手也没有杀掉。现在就更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的丈夫呢?为什么你形单影只?”红眼小人笑得轻蔑。   “这些事情用不着你管。没有他,我也照样杀得了你。”他一提到三原道长,顿时就戳了红姑的肺管子。让她恨不得当时就杀了他。   “与其打打杀杀,不如和平共处。”红眼小人又说:“我做我的事并没有侵犯你的利益,你何苦来杀我这么多的兄弟?”   “你既然要取普通人的性命,又怎么能说是没有侵犯我的利益?”红姑眼神冷冽,直接说道:“放过那姑娘,从此不再侵犯凡人,我可以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哈……”她这话传到红眼小人的耳中,顿时引来一堆狂放的嘲笑,他笑的够了,这才停下,道:“如果我说不呢?我告诉你,这个人我要定了!”   “你并非人类。要她又有什么用?”红姑愤然。   “我做什么事不需要和你商量!既然谈不妥,那你就去死吧!”红眼小人这时也发了狠,只看他两眼一瞪,便从眼中放出两道红光。一下子就把红姑给摄住了!   只这么一瞬间,她眼前的景象变化了……   。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春林初盛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十里春风吹遍皮夹沟的时候,摘星观前的草坡上,开满了各色的野花。   阳光和煦,照在那些小精灵的身上,透过花瓣,抖落出春的生气。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红红,你来……”突然,三原道长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红姑循声望去,便看见他穿着一袭白色的袍子,半扎着头发,正坐在花丛中。   红姑一看见他,顿时激动起来。她甚至没考虑这场景合不合理,就不顾一切地跑了上去。   “三原,你为什么……”一句“三原”才出口,她就哽咽了,眼泪夺眶而出。   她太久太久没有见他,哪怕是在梦中,也从未有过。如今这一刻,哪怕明知是幻觉,她也甘之如饴。   那就像是易上|瘾的毒药,虽然知道是饮鸩止渴,也依旧不忍心打断。   “三原……”当时隔十五年,再度抚上这张脸,红姑不由哭的像个孩子,“你这些年到底去了哪里?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她悲伤不能自已,扑进他的怀里,泣不成声。   所有的铠甲都不过是伪装,因为没有了他,所以不得不要强。骨子里的她,从来都是小女孩。只不过,命运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红红,我回来了,这次回来,我就再也不走了。我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三原道长的声音温糯,带着磁性。   他说出了红姑埋在心底最深处的愿望。   只这一句话,就叫她越陷越深!   而此时,在幻境外,红眼小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跟前,伸手掐住了她的咽喉!   暗夜中,红姑睁着眼睛,眼泪扑簌簌地流。她的眼珠子上,被红眼小人放出的光给染红了!   他的红眼睛,能窥见人的内心,更能根据人的心愿,创造出最能令她沉溺其中的幻境。然后,在那幻境中,杀死她!   人都有贪念,或贪生、或贪财、或贪爱……只要有贪念,就不是铁板一块,牢不可破。   红姑重情,这就是她最大的软肋!   此时此刻,她沉沦于幻境根本无心自拔,即使十头牛去拉,只怕她也未必愿意出来!   所以,这就是他杀了她的最好时机!   红眼小人没有心。如今他要做的事,没有人能阻止。土御门家族亏欠他的,他要千倍万倍的讨回来,不管是在谁的身上!   “要怪就怪你挡了我的路!”红眼小人掐紧了她的脖子,猛地加大了力道。   这力道足以掐断喉管,要了她的命。然而,她却像是没事人似的,脸上不见丝毫痛苦之色!   再要不了半分钟。那红眼小人就能要了她的命。可纵使如此,她却依旧沉浸在“丈夫”的柔情蜜意里,毫无察觉。   “红红,山下这么乱,往后咱们搬到山上来住。从此闲云野鹤,不理世事,做一对山中仙,可好?”幻境中,三原道长松开妻子的发髻,散落她的发,温情脉脉地为她梳妆。   红姑低眉浅笑,指着前头不远处的一支小黄花,说:“我要那一朵,插在鬓上可好?”   “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三原道长笑起来,俯身便在妻子的脸颊上,印下了一个吻……   “去死吧!”红眼小人窥了窥其中幻象,脸上不由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即使是最要强的女人,心中所贪恋的,也不过如此!   这叫他失望,对这个游戏失去了兴趣。于是使劲往咽喉里压下去。   喉管一旦压碎,人也就废了。   红眼小人下了死手,若这夜足够静谧,便能够听见了喉管传出的崩裂声。   然而就在红姑即将被他捏死的那一刻,从远处的山头上突然飞来一颗棱角分明的石子,一下子击中他的手,只听砰的一声,便拉开了一条血口子。   红眼小人也有痛感。   他迅速的缩回手去,瞪眼望向石子飞来的方向。   结果便看见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施展轻功,从山头上一路奔袭而来!   他穿着一袭灰色的道衣,做派十分老旧。头发虽然已经剃短了,但举手投足之间,却仍然是一副古代人的模样。   骨子里的东西,时间过去再久,也不会改变。   云天从远处飞来的时候,已然先一步出剑,快速袭来!   红眼小人见状只好松开红姑,冲上去迎战。他们几乎未发一言,就已经厮打在了一起。   只不过云天道长的法力远胜红姑,他一到近前就直接将剑一横,直接朝着他的眼睛划过去。   红眼小人几乎来不及防备,还没看清他的路数,眼前便突然一黑,两只眼睛都被道长手里的剑给刺破了!   。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山童   “啊——”   红眼小人随即捂着双眼惨叫。   一种熔浆般的红色滚液从他眼眶中喷溅而出。他随即痛哭倒地,滚做一团,再也没有反击能力!   道长见状,立刻将他一脚踹翻在地。紧接着就抽出捆仙索,捆住了它的手脚。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红眼小人双目受伤,蜷缩在地上,法力尽失,很快就连带着红姑眼前的幻境也一瞬间消失了。   “三原!三原——”红姑见眼前的美景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由大喊起来,这一喊才算真正出梦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三原……”她失神喃喃,渐渐将目光移向地上,这才注意到红眼小人已经被人收拾了。   “你是……”她见小人跟前站着一个同行,先是一惊,但很快就被自己喉咙上剧烈的疼痛感给吓到了。   她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声音来了。整个喉咙火烧似的疼。   “我……”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咽喉,甚至有些惊慌,仔细回忆,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方才被他控制了意念。他拿手掐你,差点把你掐死了。”道长这时候直接解释道。   说罢便一踢地上躺着的红眼小人,骂道:“这畜生的本事可真不小。竟还做梦统治凡人的世界。”   红姑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她有满肚子的问题,可喉咙却疼得根本没法说话。   好在,道长倒像是能看懂她的心思似的。不等他问,就一个人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这是山童,原本并不是什么要命的妖怪。只是被日本人带到了这儿来,强行用邪术做了改造。才变成了今天这样。”道长介绍的。   他口中的山童,是日本赫赫有名的妖怪。   类似于咱们这里的山妖。一般来说春夏两季,山童会来到河边,变成河童。到了秋冬两季,它又回到深山,变成山童。   他被称为童,是因为他身材瘦小,状如孩童。   真正的山童生有长毛,猿猴一般。能像人那样直立行走,力气很大,喜欢吃饭团,爱恶搞捉弄人,但也绝对没有恶意。   他最喜欢的是去寺庙附近偷和尚的饭菜吃。的确是小孩子的心性。   它是有灵性的,也正是因为有灵性,所以才会被阴|阳师们盯上。用它来炼制式神,再合适不过!   然而,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一种幸运。   山童一旦被土御门家族所擒获,制成供人驱遣的式神,那么这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就将不复存在。甚至失去的不仅仅是自由,更是善良的本心。   阴|阳师是一种职业,而非一种操守。术无好坏,关键在于使用的人。   很显然这些被带到这里来的式神,它的主人并不是什么有良知有底线的修行者。所以这些原本可爱善良的山童也受到了邪法浸染,渐渐迷失了本心。   “这些小人也是可怜。好好的混成了这副模样。”道长一边说一边踹了地上的红眼小人一脚,才接着说:“可惜了,心智一旦变坏,就基本救不回来了。”   “非死不可?”红姑的喉咙依旧疼的厉害,好半天只勉强挤出了这么四个字。   “只怕是留不得。死了也好,死了那姑娘的问题也许就解决了。”道长对他并没有多少怜悯之心,只一把拎住红眼小人的脖颈,将他提溜了起来,才对着红姑说:“你受了伤,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你回去好好养伤,估计要闭关几日才能好了。”   红姑当时的确状况很糟。她听了这话并没有反对,而是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等他回到山下,果然就听从道长的意思,闭关了好多天。直到薛梅找上门来,她才决心出关。   她原以为这些事情道长已经全都处理好了,却不曾想王河英的状况并没有丝毫的好转,反而看起来愈发严重了!   “妈,既然他已经被抓,那么现在还在困扰那个女孩子的人又是谁呢?”高良娣听了母亲的讲述也觉得纳闷。   看到王河英,分明还在红眼小人的控制之中。那么难道那一天被斩的并不是控制她的那一个吗?   这叫红姑有些疑惑,于是在简单向女儿问询了王河英的基本情况之后,就亲自前往医院去看望这可怜的姑娘了。   去医院的路上,她还在地摊上买了些橘子,打算拎给那姑娘吃。谁知等她到了医院才知道,那姑娘已经出院了,而且是被他们生产队的人给接走的!   “她好了吗?你们为什么让她出院?”红姑有些紧张,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于是劈头盖脸的质问道。   。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小庙   “她是被生产队接走的,关我们什么事?又不是我们硬要把她赶走的!”   卫生院的医生答得理直气壮。   人是凭条|子带走的,就算有问题,她们也没办法阻止。那个年代,命令大于一切,服从是铁的纪律。   “生产队为什么把她接走?”红姑可不管这些,她眼里,人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我怎么知道?这你得去问他们领导。不过,我看那小姑娘,主要是精神问题,我们这儿的确也治不了。”医生的口气这时候缓和了一些。   “她要是去了精神病院,那就真的死了!”红姑一听这话,心里愈发焦急。于是不再多言,直接就冲了出去,往荒山大队赶。   再说这个时候,生产队已经联系了徽州精神卫生院,叫他们要来拉人。   在他们眼里,王河英就是疯了,再没别的一点点其他可能。   对于一个疯子而言,去精神病院,就是她最好的归宿!   红姑心急如焚,她铆足了劲儿,一口气跑到生产队,中间连歇都不带歇的!   “你找谁?”门房大爷见红姑跑得火急火燎,满头大汗,就把她拦了下来。   “仙姑,你找谁啊?怎么跑这么急?家里出什么事了?”易县拢共就这么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乡里乡亲的,基本都认识。   “王河英呢?我找王河英!”红姑直接说道。   “你找她干什么?她疯了,脑子有问题。”门房大爷说着点了点自己的脑门。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鄙夷的神色。很显然,王河英在他眼里,就是个疯子了。   红姑听见他这样说并没有去反驳什么,只说:“她现在在哪里?你带我去找她,晚了就来不及了,要快!”   “这是怎么了?你怎么也掺和到这些事情里来了?我可记得你从来不管知青的事儿。”门房大爷问到。   “救人还分什么知青不知青的?横竖是条人命,你要不要替自己积点功德?”红姑说话直接极了。   “行行行,我带你去。不过我可跟你说,她是真疯了。现在都不让他住宿舍了。”门房大爷说着,从桌上拿起一串钥匙,晃荡着走了出来。   “不住在宿舍那住在哪里?”红姑一听这话就有些生气。   “那是疯子,当然不能和正常人住在一起。领导把仓库腾了一小间出来给她住!”门房大爷一边说,一边引着她往仓库去。   “什么?让她住仓库?”红姑闻言,不由停住脚步,“你们这不是胡闹吗?”   “怎么啦?这仓库就在山脚下,是最僻静的地方,平时别人也少去,她一个人在那里也不容易受刺激。再说,很快徽州精神卫生院的人就会来接她走的。”门房大爷不以为然,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说什么?!仓库在山脚下?!”红姑心里不由大喊一声——这下坏了!!!   “对呀,咱们也得考虑别人呐!和疯子住在一起,别人的安全谁来保证?”大爷以为红姑说的是住的太远。   “你们这是造了大孽了!!!”红姑气得咬牙。他一跺脚拉着门旁,大爷就说:“快!快带我去仓库,晚了就来不及了!”   “到底是什么来不及呀?”大爷根本没有意识到这里面有什么不妥。因此走的不悠不急,甚至还有些怪罪红姑多事。   “我的好大爷,你就快点儿吧!我赶着去救人。再晚点儿人说不定都没了!!!”面对这种猪队友,红姑又气又无奈。   终于在她的三催四请之下,门房大爷将她带到了仓库跟前。   那地方说是仓库,其实就是两间小瓦房。以前应该就是荒山跟前的小庙。因为原本荒山是整个易县出红差的地方,这种地方的小庙,意义尤为不同。除了土地城隍之外,另有镇魂敛魄之意。   因为有这座小庙,荒山虽然既是乱葬岗又是法场,但总的来说还算太平,除了走过的时候冷一些数百年间也没什么怪事。   然而破四旧的时候,所有的庙都被平了。   里头的神像被清,墙上的字号也都被抹了个干净。于是这小庙就变成了生产队的仓库。   可问题是,谁又真的敢拿神住的地方来堆杂物呢?   说到底,这方面的事情谁也不敢打包票。不是有人说他不存在,他就真的不存在的。人有的时候还真不能不信邪。谁又敢拿这种事情来开玩笑呢?   于是这地方名义上虽然是仓库,但实际上从不堆放杂物,只是空关着,变成了两间平房。   红菇到这里的时候,两间房的门都锁的死死的。看上去并不像有人居住的模样。   他们站在门口,红姑瞅了那房子好一会儿,才说:“开门吧!”   。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十三针   小屋里的景象,让人始料未及。   王河英躺在地上,未着一缕。   这是一个近乎密闭的空间,里头只铺了些干稻草给她当临时床铺。   她的衣裳,全烂了,裂得七零八落,散乱在各个角落,像是被火药炸开的似的。   红姑一瞧见这个场景,不由分说,就把门房大爷一把推了出去。   “看什么看?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怕长针眼!”她骂道。   “嗐,我又不是故意的!”那大爷眼睛都直了,被推出门的时候,脖子还直朝后头扭。   倒不是他这个人真有多猥|琐,实在是里面的场面……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这王河英,十八九岁的年纪,正是含羞初放的花季。本身长得也不赖,皮肤白白的,躺在地上就像个汉白玉的维纳斯。   而且维纳斯是死的,这还是个活的。他们进去的时候,她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激动,那雪白的皮肤还在微微的颤|动着……   这就是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个画面有多么具有冲击力了!   就是柳下惠看见了,他也不一定扛得住啊!   “你待在外面,替我守着门。今天的事,永远不许说出去!”红姑白了他一眼,然后反手关了门。   “好像谁特别乐意看似的!”大爷被拒之门外,不由嘀咕,可却还是口是心非,把自己的眼睛往门缝上贴。   这门也是破,门板上疏疏落落,许多缝隙。   年轻姑娘的身子,谁不馋?大爷那眼睛,就像是长到那门板上去了似的,生了根,挪都挪不开!整张脸贴饼子似的贴上去,挤得五官都要变形了!   然而就在他拼了命挤眉弄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的时候,那门却突然从里头打开了,害他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唉哟!”大爷忍不住喊。他正要抱怨,一抬头,对上了红姑铁青的脸,顿时就怂了!   “我叫你干什么的?”红姑显然是早就知道他要偷看,故意抓的现行。这时候说话,横眉冷对的。   “我、我就是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门房大爷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心虚得很。   “你要是再敢看,我就叫小鬼来挖了你的眼!”红姑瞪大了眼睛,两只手摆成鹰爪状,恐吓了他一句。   门房大爷这才老实,果真乖乖的退了出去,一直走出两米开外,才在地上蹲了下来!   “老不正经!”红姑瞅着他的背影,不由暗骂了一句。这才“嘭”的一声,再度关上了门。   “嗯……”几乎就在她将门关上的一瞬间,王河英的口中,飘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呓语。   这声音中代表了无数的含义。   红姑是过来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的脸色很难看。不由对着她长叹了一口气,道:“时也命也,大约这就是你的宿命。但愿一切还来得及。”   说吧,她从怀中掏出一道雷符,放在嘴边默念了咒语之后,就直接贴到了王河英的脑门子上。   这雷符,本就是采集上天的雷霆之威,能打一切妖邪。王河英这件事既然与红眼小人有关,那么用雷符显然是最妥帖不过的。   更何况她此时拿出的雷火符乃吕祖纯阳所创,能量之大,可通天地,斩杀一切妖邪。   “弟子奉请紫微星大帝速速降临,五雷五雷,步步相随,身穿金甲,鬼哭神悲,再要不走,化为尘灰,轰轰轰——”   手起符落,红姑又对着王合英打了一个紫微雷。   顿时便看见紫光炸裂,从她手掌心中奔泄而出,一下子便在王河英的身上形成了一层紫色的保护膜。   那上面,还带着滋滋作响的电裂纹!   红姑见状收势,便看见王河英的身体突然剧烈地扭动起来,整个人像是抽羊角风似的,眼皮子一个劲的往上翻,眼白都露出来了!   这是妖邪与道法相抗衡的表现。   红姑见状,立刻从怀里取出鬼门十三针。   “事已至此,还不想走?再要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她开宗明义,说罢,就看准了她的百会穴,直直地刺扎了下去……   。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假人   “啊———”   长针刺入百会穴,开窍、醒神、聚魂。   王河英随即惨叫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竟然成了血红色的。那种红和红眼小人几乎无异。   更糟糕的是,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仇恨,她瞪着红姑的眼神中满是戾气!   “你还是不肯走?”红姑见状心里头有点慌,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虚张声势道:“我这鬼门十三针,一针封一处穴道,十三针扎完,你就万劫不复了!”   “那他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她原以为她不会说话。谁知此时红眼小人却借着王河英的嘴开了口!   他的声音远比她的要粗哑,且恶狠狠的,像一匹贪婪的恶狼。不从别人身上啃下一块骨头来,是绝不会罢休的!   “好,既然你不信这个邪。我就让你尝尝我们道家鬼门十三针的厉害!”红姑这时,也一咬牙一跺脚铁了心,要和他干到底了。   鬼门十三针,就是以长针灌注道法,以道气之力,封住人体十三个鬼穴,使体内邪鬼无所遁形,转瞬即亡。   人之所以会中/邪,皆是因为当人体疲劳,阳气下降之时,元神之力不足,无法很好的镇守十三鬼穴,从而导致阴邪之物有机可乘。   这件事其实是极严重的。   因为进去容易,但你想要叫他出来,却是难如登天。   人之所以容易被妖邪们盯上,有一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人的身体,本身就值五百年的道行!   山精野怪要修行五百年才有机会化为人形,化了人形之后,又需修行无数年,才有机会接近为地仙。而人,要成为地仙却可以在一百年内搞定,这怎能不让他们羡慕?   正是因为这种羡慕,才催生出了妖邪们想要附身夺舍的念头。   这十三鬼穴对人而言并非什么至关重要的关窍,可是对妖邪们来说却是命关所在。   妖邪附身成功之后,必要覆盖在这些穴位之上以求固定。因此一旦在这些穴位上下针,就会伤及他们的根本,让他们生不如死,甚至直接毁灭。   因此红姑的话并不是纯粹的恐吓。他也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红眼小人作为邪魔化的山童,自然也属于妖邪之物。只要是妖邪之物,就没有一个扛得过这十三针。   再说此时,红姑已经先他一步出手,对准他的鬼宫、鬼窟、鬼垒、鬼路等几个穴位就扎了过去。   红眼小人见状,立刻驱使王河英的身体跳了起来,借着她的身子开始与红姑厮打。   “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我要你全家陪葬。通通死光。”红眼小人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威胁道。   红姑听了这话不怒反笑。   她并不理会他,只一边与他厮打,一边专心寻找合适的下针点!没多久,就插插插连下了几针!   红眼小人因为不习惯操控别人的身体,他的动作明显不协调,既僵硬又笨拙,打斗之间吃亏不少。   随着十三针一针针落下,他的神情愈发痛苦。   红姑见状,知道时机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在掌中画了一道雷符,攥在手心里,然后找准机会,绕到他身后去,以全身之力灌注猛的出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别看只这么一下,其实却力道极为深厚。   只看王河英哇的惨叫一声,随即跌出去好几步。即至再看,便发现——那红眼小人真的被打了出来。   “啊——”王河英这下彻底清醒了。   她瞧着眼前那怪物一样的东西,不由厉声尖叫。连自己没穿衣服都顾不上,连忙后撤往红姑身后躲。   “别怕。他这时候已经被我封了五穴道,蹦跶不起来了!”红姑一把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然后再度抽出自己腰间软剑,默念咒语后,往上面吹了一口雷气,便朝着红眼小人一剑刺了过去!   红眼小人见状连忙躲闪,结果却避闪不及,仍然被剑气所伤,在肩上拉开了一条大口子。   他见状知道大势已去,此刻并非争一时之长短义气的时候,于是二话不说,直接伸手起式,做了个障眼法诈死,丢了个假的小人在那里,自己化作一缕青烟,跑了!   相对于这些妖邪之物,红姑毕竟年轻。她一时间并没看出这红眼小人是个假的,只为自己终于杀死了这妖物而感到庆幸。   于是便用一把火烧了那替身,随即转而去安慰王河英去了。   “你没事吧?”她见王河英望着那团火焰发呆,一脸的惊魂未定,便将自己身上的罩衫脱了下来,批到了她的身上。   “他、他真的死了吗?”王河英望着那团火焰。眼神痴呆,不知在想着什么心事,只愣愣地问。   “死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了。以后不需要担心了。”红姑答得信誓旦旦,却不知事情到这里,远没有结束……   。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血痕   王河英惊魂未定,在红姑的搀扶下才勉强拾掇整理了一下仪容。   她身上的衣服都烂了,光靠红姑的一条褂子,显然是不够的。   “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找地方去给你借一身衣服来。”红姑瞧她还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便直接说道。   “不要!不要走!我不想一个人!”王河英一听她要走,立刻扑了上来,一把攥住红姑的手,“不要放我一个人……”   她这样子楚楚可怜,红姑瞧了,也不由叹息,只好抱了抱她,安抚道:“已经没事了,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我、我……”王河英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觉得心头不安,还要出什么事。   “你别怕,一切都过去了,他就是不死,也来不了了,”红姑耐着性子安慰道:“他身上几处大穴都被我所封,再加上火雷掌,就算不死也是重伤,没有个十几二十年,恢复不了!”   “可是……”王河英不敢告诉她,自己这半天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根本说不出口的事!   “你的衣服,是怎么破的?你自己知道吗?”红姑这时,也才想起这一点来,于是问。   “我……我记不清了。”王河英努力了半天,还是说不出口,于是干脆作罢。   “真记不清了?”其实就算她不说,红姑也能猜个大概。   “恩,脑子里昏昏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王河英终是一咬牙说道。   “记不起来也好,不记得了,反倒能轻松些。”   红姑没有逼她,只拍了拍她的背,然后就走去门口,喊了门房大爷,要他继续守着,自己则去了薛梅那儿取衣服。   离开的时候,她不放心,又告诫了大爷一番,这才走开。   那大爷呢,也是那种有贼心没贼胆的人,这时候他反倒不乐意在这个地方站着了,心里生怕被别人看见了,误会他们真的有什么瓜田李下的事。   因此红姑走远之后,他也就跟着往外走了很长一段路,只远远地望着,没人来就行。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小破屋子,看上去平静,可对王河英而言,却如同地狱!   她一个人坐在柴草上,抖得厉害。满脑子想的,都是先前发生的一切!   那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到她无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就在这间屋子里,红眼小人侵|犯了她,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而她,根本动弹不得、无力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禽兽!禽兽……”王河英未经人事,本就对那种事情充满恐惧,觉得不洁。而今遭了这样的横祸,心中更是羞愤难堪,恨不能去死。   她兀自哭得伤心,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跟着灰暗了。经此事,整个生产队的人,早已经把她当成了精神病,恐怕今后,看见她都要躲着走,任何的好事,都不可能和她沾边了!   “英子!英子!”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薛梅推开门跑了进来。   她手里抱着衣裳,一看见她,不由吃了一惊。   “你怎么成了这样?”薛梅不敢相信,眼前的王河英头发蓬乱、神情涣散,而且衣不蔽体,看起来一副遭人毒手的模样。她简直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骤停了!   一万种不好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浮现,更可怕的是,当王河英站起身来,哭哭啼啼地要去迎她的时候,她竟看见——她的腿|根有血痕!   那血已经干透,看起来黑漆漆的,触目惊心。   “你……”薛梅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指着那儿,瞧着红姑问:“你不是说她没事吗?”   直到这时红姑才发现那血迹,她顿时心头大惊,一把拉住王河英往稻草深处走。   “这是做什么?”王河英觉得莫名其妙。   “没事,我给你做个检查。你让我瞧一瞧。”红姑说着,转头又对薛梅道:“你把门关好。替我们守着。”   薛梅听了连忙照做。   很快,他们的猜测就得到了证实。王河英的清白真的被毁了!   这叫红姑怒火中烧。恨不能把那红眼小人拉出来再杀一回。而王河英更是哭得泣不成声,她知道,这下自己这辈子算是真的毁了。   “你不是说不会有事的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我以后要怎么做人?”那个年代的女人没了清白就只能去死。   她这话说的红姑无言以对。她不知道要如何安慰眼前这小姑娘,只说:“是我对不住你。往后若有什么要照应的地方,你只管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帮……”   。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身怀六甲   红姑的许诺,对王河英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她不再相信红姑,只在薛梅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   红姑心中虽然有愧,但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也算松了一口气。于是目送她们离去之后,自己也就回家了。   然而当他们回到宿舍,王河英的情况就再次变得糟糕起来。   她起先是觉得头晕,紧接着便腿软乏力,出现了低烧的症状。   薛梅见状,忙扶她躺下,谁知她一躺下来,便再度陷入了昏睡。其实确切的说,这并非是昏睡,而是一种昏迷。只不过薛梅并不知道这一切,只以为她是睡着了。   梦境中,红眼小人再次出现。   他还是那样一副容貌可怖的模样。虽没有真正的五官,却还是处处透露出一种可怕的丑陋。   它就像一具变形的干尸,狰狞恶心。   王河英一看见他,就拼命的往后逃。在漫长的梦境中,发疯一样的跑!   “嗬嗬哈哈哈哈……”它见状却笑得扭曲狰狞,令人不寒而栗。   王河英无所适从,一边哭一边跑。   她觉得自己已经拼尽了全力,然而却丝毫没有作用。他仍然像之前那样主宰一切。只轻轻的勾了勾手指头,就把她牢牢的捏在了手心里。   “刚才的事情我们还没有做完。现在就让我们完成它。”说吧,他再度对她伸出了罪恶之手……   “不要……不要……”王河英恐惧地挣扎着。   “怎么能不要?放轻松,你很快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他的声音恶心极了。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手!”她崩溃了,喊得歇斯底里。   “我很快就会让你快活的要死。”他的声音极尽变|态。   王河英听了真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他这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的猥|琐。就这么一句话,就让王和英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人侵犯了。   她像一只落水的小兽,在泥沼中挣扎,然而越是挣扎掉下去的就越快。终究是越陷越深,最后被这可怕的沼泽一点点吞噬,直到吃干抹净……   这一场昏睡,持续了两天两夜。等她醒来时,红眼小人已然得逞了。   她浑身酸痛,心如死灰,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虚睁着眼睛如同一条死鱼。   “英子,你怎么样?你终于醒了,可真是吓死我了。”薛梅守在黄河英的身边,见她终于醒了,不由激动的哭了。   然而这一次王河英醒来,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激动,反而出奇的冷静,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天花板,不说话。   “你怎么了?”薛梅发觉她有些不对劲,于是问:“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陪你去趟医院?”   “小梅,我不去医院,再也不去医院了。”王河英哭着转头,瞧了她一眼,突然又说:“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   那天之后,红眼小人似乎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切好像真的全都结束了。   两个星期之后王河英开始了正常的工作生活。他心里虽然依旧伤痛难愈,但表面上却也翻篇了,只想好好工作,忘掉一切。谁知道命运弄人,并非如此安排。   一个月后她就发现自己月信延迟,迟迟不来。起初只以为是身体不舒服造成的不规律,可渐渐的当她肚子越来越鼓,月信一连好几个月都没有来,她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怀孕了!   这件事,她不敢告诉任何人,更不敢到医院里去查个水落石出。   近几个月来,一些与他有关的流言已经愈传愈烈。如果这个时候,她再被人发现,怀了身孕。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谁能相信,没有男人的女人会凭空怀孕的?   这种事情别说是别人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更多的时候,她怀疑自己的大肚子是因为得了血吸虫病,而并非是因为身怀六甲。   当然这是自欺欺人。   肚子里的胎动是骗不了人的。   当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胎动也就越来越明显。就算他想要忽视,也根本无法装作不知道。   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距离生产期越来越近。他急得简直要发疯。   绝望之下,她终于想起红姑当初说的那句话。   于是,只好半夜造访,厚着脸皮再次敲响了玄元街八号的门……   。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救人一命   “谁啊?这么晚了!”   那天夜里,来开门的,是一个王河英从来没见过的女人。   她一看不是红姑,也不是高良娣,顿时一愣,支吾了半天,才开口:“高仙姑不在家么?”   “你是什么人?找她干什么?”那女人上下打量着她,好一会儿才问。   “我……是她叫我来找她的。她说只要是我遇到了什么难处都可以来找她。”王河英怯怯地说。   女人听了那话,又靠着门框打上下打量了她许久,才让出了一条路,不冷不淡的说:“进来吧。”   王河英闻言忙颠着肚子闪进精舍。   屋里的灯光还和从前那样昏暗,王河英瞧着屋里的一切只觉得恍若隔世。   女人引着她上楼,然后就去了茶室,一切就和上回来的时候一样。   约摸过了一刻钟时间,红姑才从那间小房间里走出来。她看起来比上回苍老了不少,头发似乎都花白了。   “红姑,我……”王河英一看见她,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局促不安,一只手放在大肚子上,另一只手自然的放到了身后抵在腰上。   这是孕妇的标准姿势。   红姑只看她了一眼,心中就咯噔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了?你的肚子……”她快走了几步,到了她的跟前,伸手就抚上了她的肚子。   “我怀孕了。”王河英在她面前,顿时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我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就是那天之后,他就好像……”   红姑不等他说完,立刻拉起她的手,细细地把起脉来。   以男左女右为准,查脉诀中寸关尺的尺脉,可以断定人的身上,是否有撞|邪之事。如尺脉闭合,则可以断定此人身上有邪。   一旦确定之后,则需摸手心和中指,来判断到底是什么邪物。   此时她手心不跳,中指和中指底节两侧,跳得厉害,红姑这一摸便知道——果然是红眼小人搞的鬼!   “你怀了鬼胎。”红姑脸色凝重。   这是要命的大事。按理来说,逆行天地的东西,是断没有可能生下来的。然而现在看来,她腹中的胎儿强健有力,却不像只是虚症。   “那怎么办?我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我真的很想去医院打掉它。可是处理这种事情是需要结婚证明的。”王河英哭着说。   这对她来说是很现实的事,一个黄花大闺女怀了孕,是谁的孩子?她要是说不清楚这些,一定会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   “你别急,你先坐下来,我去找一张方子,一会儿烧了你吃下去。”红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就兀自折返,回到了小房间里。过了有一会儿,才拿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出来。   “这是什么?”王河英看她拿着符就问。   “这是能救你命的东西。”红姑没有多解释,而是直接倒了一碗阴|阳水来,把那手里的符点起来,然后把这烧着的符绕着那杯阴阳水转了三圈,接着便等着那符自燃烧完。   等它几乎化为灰烬的时候,一松手让它回落进阴阳水里,这法就算是成了。   “拿着这杯子。分三口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洪湖剑法已成,便将这杯阴|阳水递到了王河英的面前,吩咐道:“要喝一口停一口,千万不能连着喝,连着喝就没用了。”   王河英听了这话连忙照做。喝下去以后便乖乖坐下来等着红姑下一步的指示。   “我喝完了,现在呢?”王河英问。   “现在就等着看你会不会肚子痛了。”红姑说。   “为什么会肚子痛?这是下胎的方子吗?”王河英顿时满怀期待。   “算是吧,可能效果异曲同工。毕竟这是驱魔驱邪的符。”红姑说着扶她坐下来并叮嘱道:“你从现在开始赞钱,在我这里住两天。一会儿你要是开始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和我说,我再给你喝药。”   说罢她便转身吩咐方才那女人,要她先安排王河英住下,然后再慢慢的为她驱除腹中的胎儿。   “这里一共就这么几间屋子,你要她住哪儿?”那女人似乎有些不情愿,撇着嘴说。   “她住不了几天,就先和你一起挤一挤吧。”红姑直接说道。   “和我挤一挤?这是什么道理?我生平最讨厌别人睡在我的旁边了。”那女人并不愿意。   “你就忍一忍吧,这是人命关天的事。”红姑也不惯着她,只说:“她要是死了。因为这种原因的你也要担因果。何苦呢?”   。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师妹   那女人听了红姑的话,才勉强瘪了瘪嘴,带着王河英去了她的房间。   等她们进了屋,红姑便出了门,上山去了长春谷,找云天道长。   “你这肚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关了门,女人就瞧着她问道。   说实在的,她根本就不相信这肚子还能这样无缘无故的大起来!   “你什么意思?”王和英听他这样说,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羞愤。   “你别装了。”那女人白了她一眼,接着说:“我可不像我师姐这样好骗。”   “你师姐?红姑是你师姐?”王河英有些吃惊。   “是啊,所以不要想骗我。”那女人说。   “我没有必要骗任何人。”王河英不是傻瓜,自然能感受到来自她的敌意,“这里头的事你不清楚。我也没有必要向你解释。”   “你当然没必要跟我解释,但我们道家是不做堕|胎这种事的。我师姐不会帮你。”那女人接着说。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王河英也气呼呼的。   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多管闲事,顶着红姑师妹的身份,拿着鸡毛当令箭。   “嗬!好心当成驴肝肺,往后有你的苦头吃。”那师妹也不再多言。于是两人就这样背对着背合衣躺下,当下一夜无话。   高朗听到这里,心中不由疑惑——这个自称师妹的女人是谁?   据高朗了解,红姑根本就没有师妹。他们家的法脉一向都是家族传承。而自他太姥姥的姥姥的姥姥起,他们便世代单传,从来就没有收过什么外事弟子。   哪怕是六叔,那也是先收做了义子,才有了后头的那些事。   既然是这样,那这个横空冒出来的师妹又是什么人?这倒的确让高朗觉得疑惑了。   “我真不知道我外婆有什么师妹。”高朗说着,叹了口气又说:“这事情恐怕只有六叔才能知道一些了。只可惜这会儿他又不在。”   “说起这个女人,我倒是有些印象。”王二麻子听了这话却说:“那时候你们精舍的确有个别的女人。住了一年多才走。”   “你知道她?!那她是什么人?为什么叫我外婆师姐?”高朗闻言便问。   对于王二麻子的话,他其实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王二麻子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关注精舍了,总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这我倒不清楚。”王二麻子摇了摇头,想了有一会儿才说:“我只记得那女的年纪不大,看起来三十来岁。反正和你外婆还差了辈分呢。”   王二麻子没有多谈这件事,只是一转话峰说道:“王河英的孩子并没有打掉。后来的事我们就都知道了。傻子就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高朗有些感慨。   以他对红姑的了解,她是很少半途而废的。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绝不会放弃。现在这个结果显然已经背离了她的初衷。   “这件事不像你们想的这么简单。”道长这时开了口,说道:“那红眼小人阴险狡诈,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我们那时候也是着了他的道……”   。 第一千零九十章:猫腻   “嗐!当初到底是咋回事,这一点也不重要,反正,这孩子最后就是生下来了!”   王二麻子似乎是失去了耐心,只说:“追究这些前尘往事,根本没有意义。反正,这个傻子,他就是他们生的!”   “照这么看,红眼小人的确还活着咯?”高朗合理推断。   他们说这话的功夫,就再度回到了荒山。   “是,”道长点了点头,说:“要杀他,必要找到他封印的那个坛子,可是这么些年,我们始终没有找到。找不到坛子,一切重视镜花水月,是空谈!”   “怎么会找不到呢?这荒山就这么大,再怎么,翻遍了……”高朗觉得疑惑。   “要这么容易就好了,你是不知道,这红眼小人不是一个,是一群,那个时候,整个山头都被把持了!”王二麻子说着,便伸手比划了一下。   “没错,现在看来,时隔这么多年,红眼小人怕是想要故技重施了!”道长点了点头,又说:“其实这个孩子,原本也不该是傻子。实在是双方斗法,都下了狠手,一来二去,这孩子就坏了!”   “原来是这样……”高朗听了这话,不免觉得惊心,毕竟,倪曼的肚子里,还有着一个孩子呢!   “是啊,当初我们一心想要把她鼓起来的肚子弄下去,所有驱邪的符法,我们都试了。这些法门,有很多都是可能会伤及胎元的,可是那个时候,我们根本就别顾不上这些。”道长叹了口气,但语气里倒并不懊悔。   毕竟,这个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地东西。   要说后悔,那他最后悔的是当初下手还不够狠,以至于留了祸患!   这些年,他一直在关注傻子的事。   虽然表面上不说,但实际上,他一直在默默的派人关心王河英母子。当然,除了他,还有红姑以及高良娣,他们几个,一直都没有抛弃过王河英。   这段时间,要不是因为出了太多乱子,他也不至于忽略了她,害她就这样默默的去了!   “傻子本性的确不纯良,他和一般的傻子不一样,性子很坏。”道长沉默了有一会儿才说:“都说人之初性本善,可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合适。”   “听您这意思……你很了解傻子啊?”王二麻子的表情,突然变得玩味起来,他一改先前地油腔滑调,说道:“你们知道,我老婆是谁吗?”   “王二叔,你这好好的,提什么老婆啊?”高朗觉得他莫名其妙。   “我老婆就是薛梅!”王二麻子说道。   “什么?!”这个消息,够震撼,高朗忙问:“就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薛梅?!”   “对,我老婆这些年身体不好,我又一直特别忙。要不,也不会忽略了他们母子。傻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觉得他不坏,没有坏心。”王二麻子提出了反对意见。   他觉得道长这话太无情,于是反驳道:“他和他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他一直都很听话,从来不惹祸。以前他小的时候,我还带他出去玩过,特别懂事!”   “王二叔叔,你们俩说的,这是同一个人吗?”高朗对傻子,的确没什么好感。实在是这傻子当初和他在雨地里那一仗,太凶狠了,那种狰狞的表情里,他根本看不到一点点的善念!   “当然是,只不过道长是站在既定印象里看人罢了!”王二麻子撇了撇嘴,然后对道长说:“你不要忘了,傻子至少还有一半是人的血统,他的母亲很善良!”   “你和傻子一直有联系,对吗?”他原本是想为傻子说两句话,没想到却好像暴露了自己。道长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对着他就问。   “我是他叔叔,有联系不是很正常吗?”王二麻子自知失言,只好死撑。   “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什么猫腻。”道长的神情,严肃得吓人。   他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般!   “我能有什么猫腻?”王二麻子反问。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失控。高朗也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   “最好是没有。你不要忘了,自己来找我地初衷,我们现在显然偏离了正轨!”道长虽然年纪大,可是却一点不含糊,思路清楚得很!   说罢,他就下了车,开始往山上去。   他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柳月这件事,定是红眼小人在作怪,而绑走她的,应该就是傻子!   傻子在母亲死后,应该就一直跟着红眼小人生活,现在这一切,都是有计划有目的的。   傻子没有脑子,但作为他的“父亲”,红眼小人有!   。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扑朔迷离   “道长,现在怎么办?”   高朗下车追上去,问道:“我们这样找,岂不是漫无目的?”   “小心提防王二麻子,我觉得他不对劲!”道长这时候却压低声音说道。   “王二叔……”高朗说了一半,听到锁车声,便住了口。   “你们走这么快干什么?”王二麻子这时候追上来,笑呵呵地说:“我们现在怎么办?到哪里去找人?”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柳月,这一点的确引人怀疑。   王二麻子说罢,就先一步往前走了,像是要去追道长。高朗瞧着他的背影,越看越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是那种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可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地感觉!   道长的话不停在他脑海中盘桓,他知道,这个王二麻子,恐怕的确存了别的心思,动机可是一点都不单纯!   “王二叔叔,”高朗决定还是要探探他的口风,便问:“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我这实在……”   “也是,这事儿挺难办!”王二麻子不等他说完,就点了点头,说:“这红眼小人一定要除。要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呢!”   “可是这红眼小人要怎么除呢?我看道长和我婆两个人联手,也没能除掉他!”高朗试探道。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说不定这一回,咱们就可以了!”   王二麻子一边说,一边有意引着他们走了与先前完全不一样的一个方向。   而此时呢,道长倒是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故意会有,用眼神示意高朗,要他小心提防!   高朗见状,连忙点了点头,于是三个人各怀着心思,往前去。   再说这时候,倪曼和陆楷风的元神,在那副画中已经完全融合。   他们一遍一遍走着先前的故事,越走越深,越深便越难割舍,这导致魂魄离体时间过长,倪曼的身体开始出现状况!   凡人魂魄离体超过七天,是有性命之忧的。   这时候地倪曼,已经完全成了植物人的状态,仅靠着打营养液维持生命。   田伯光在医院里瞧着她一点点衰弱下去,也是心急如焚。   然而高朗说了需要时间,他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   “老田,”就在田伯光站在ICU门口一筹莫展的时候,护士长走了过来,说:“你那个朋友的老婆,指标不太好啊!我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最好要尽快实行剖宫产!”   “剖宫产?!”田伯光闻言一愣。   “是啊,脐血值很低,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母体现在这种情况,要是不妥善解决,可能到头来就是一尸两命!”   护士长说得吓人,可是这种事情,田伯光也不能决定。   高朗的电话,又打不通了。这会儿他简直希望自己就是倪曼的老公,这样,什么事都能直接给他解决掉了!   “我在和你说话,你听没听见啊?”护士长见他不理人,就重复了一遍。   “啊,听见了,听见了,”田伯光寻思了有一会儿,才问:“最多还能拖多长时间?我这个也做不了主啊!”   “最多……最多只能再观察十二个小时,而且还是在母体各项体征不继续恶化的前提下!”护士长想了想,然后说:“十二个小时后,不管怎么样,都必须要催产了!要不孩子指定保不住!”   “行,我知道了,到时候要是实在不行,我给这孩子当爸爸,我来签!”田伯光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再说此时,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却还拉着六叔,正在饶有兴致地谈天说地。   他的心情极好,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全程一直在笑,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大哥,放过倪曼吧?她怀个孩子,实在不容易!”六叔还在恳求。   然而,紫蟒却毫不在意,反而笑着摆了摆手,说:“阿环,其实我相通了挺多事情的。我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你想不想听?”   “什么主意啊?”紫蟒一动歪脑筋,六叔就觉得紧张!   “我现在觉得,别人的皮囊都不舒服,倒不如我们自己重新造一个。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要是能有这样的机会,重新投胎,何乐而不为呢?”   “大、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六叔的确没有听懂,于是连忙问。   “你就不想重新投个胎?”紫蟒毫不遮掩的问……   。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唯有自渡   “大哥,你这个计划也太疯狂了吧?”   六叔一边挣扎一边说。   他想要挣开紫蟒绑在他身上的绳子,然而却拗不过他,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他捆的像个粽子一样了!   “阿环,你听大哥的,准没错!”紫蟒笑得癫狂,他两只眼睛发光,激动地说:“借体重生才能脱胎换骨,到时候,又是另一翻天地了!大哥不会害你,这是最好的法子!”   “可、可那投胎的机会并不是我们的!”六叔对这种事情丝毫没有兴趣。更何况,这种夺身抢胎的事情,是要遭报应的!   “你别管了,”紫蟒才不会听这些劝,只说:“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我们俩成为真正的血脉至亲吧!”   “现在倪曼的魂魄被我们困在画里,恐怕命不久矣,我们还怎么投胎?”六叔见事情一时无法转圜,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想办法救出倪曼。   “用不着她,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就不影响这件事!今天晚上是良辰吉时,正是我们出生的好时候!”紫蟒咧嘴一笑,随即拍了拍六叔的脑袋,道:“阿环,我的弟弟,咱们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   紫蟒虽然是真心的,可这话却叫六叔不寒而栗。   他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倪曼做他的母亲。倪曼存在的价值,只不过是一个肚子而已!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那一步,烛龙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六叔冷静下来,说道。   “他不会知道,他根本不会知道。”紫蟒大笑起来,笑得够了,才说:“这是他原本就欠我们的,是他该要还的!他只会以为,自己的妻子难产而死,而我们,就是他唯一的牵挂!”   “你疯了。”六叔实在听不下去他的疯话,于是干脆住了口。   “行了,我知道你现在很多事都不记得了,对我也有些埋怨,不过没关系,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你就等着咱们的新生吧!”说罢,他便一掌,直接把六叔给拍晕了!   可怜六叔本意是想留在他身边劝他向善,谁知道却是阴沟里翻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他并不知道,紫蟒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待他昏了之后,就直接取了一个乾坤葫芦,将六叔的元神从身体里抽了出来,存到了里头去!   “阿环,你忍忍,很快你就会明白,大哥都是为了你好!”说完,紫蟒就将葫芦藏进衣袖,然后离开了!   对他来说,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重新投胎,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而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抹得一干二净,神界的人,将再也找不到他们!   而此时,柳月在山洞中,已经发现了对抗红眼小人的方法——只要不合他们的眼睛对视,就不会被他们控制!   她不像倪曼,不是那种软弱可欺的女孩子。   面对危险的时候,她从来都不缺勇气和理智。   在最初的慌张过去之后,她脑中就开始飞速运转,思索破局之法。   眼下她和一对二,傻子的本事在于蛮劲,倒并不是最难对付的,关键还在于红眼小人!   对于这个“怪物”,柳月还没有把握,她只能凭借从前阿杰曾给过自己的训练,尽量让自己适应黑暗,并设法出手。   “这间屋子里,有五只老鼠,你把它们全都抓进这个笼子里,就可以过关了!”   在西西里的时候,庄园下头有一间地下密室,里头一片漆黑,阿杰经常把蒙着眼睛的她,直接推进那个密闭空间里去。   那时候的她最怕老鼠,可是他却偏偏就是要用这种恶心的东西!   “抓不完不许吃饭!”每次他关上门的时候,说的都是这句话。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冷酷。   她曾经试过反抗,在那样的屋子里默默坐着,什么都不干,结果他竟真的不肯放她,就这样饿了她两天一夜。直到老鼠开始攻击人,扑到她身上咬她的头发指甲,把她逼得发疯,才认清现实,开始反击!   。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训练   “怎么花了这么久?”   当她终于把最后一只老鼠关进笼子里的时候,阿杰出现在了门口。   他眼里连一丝同情也没有,只是板着一张脸,像是有谁欠了他几千万似的!   “里面这么黑,你进去试试?”那时的柳月,对他全是怨气。   “这是你的饭,快吃!”阿杰并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往地上丢了一个面包,说道。   “你打发要饭的?!我两天没吃饭了,你就叫我吃这个?”柳月忍不住朝他吼,“我现在需要洗澡!我刚抓过老鼠!我应该打鼠疫疫苗!”   “你现在只有半小时,你可以选择不吃!”阿杰直接说道。   他对着她,完全是用了特种兵式的严苛。   “什么半小时?你什么意思?”柳月闻言一愣。   “半小时后,继续训练!”阿杰简短地答。   “什么?!凭什么?!我刚把它们抓住!”柳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凭你刚才超时了!”阿杰抬手看了看手表,接着说:“还有二十分钟,你可以继续提问,但你的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简直要把柳月虐哭。   她从来没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忍不住哭着向他吼道:“我要洗手!我的手上有老鼠的血!!!”   说着,她把自己的一双手伸到阿杰面前。   她觉得自己的理由够充分,却不想他只是无动于衷,冷着脸说道:“还有十五分钟,你可以选择上楼洗手,但时间就这么多,你自己把握!”   “变|态!没人性!”柳月被他这些不近人情的话气得发抖,最终还是一把撞开他,往楼上跑去。   她原以为他不可能这样无情,却不想当她这才清洗了一半,他就打开门,一把把她拖了出去!   “你干什么?!”柳月被他吓得不轻,一个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时间到了,你该下去了!”阿杰掐着表。   “可是我还没洗好!”柳月抗议。   “下去!”阿杰没有再多和她废话,直接拔了枪,威胁道:“你没得选择,要么下去,要么死!”   “那你杀了我好了!”柳月知道他不会动手,因此故意用自己的脑袋去顶枪口。   “你以为我不敢?”阿杰冷笑,接着就一把拎起她,拖到了刚才那间密室里,然后重重地关了门,说:“我给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不着完,一会儿还接着罚!”   这个声音叫她绝望,可她却无力反抗,只好继续面对这一屋子无边的黑暗与绝望相抗衡!   好在三个小时后,她果真抓住了所有的老鼠,过了那一关。这件事才算结束。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过程中,有多少艰辛!   那一天她为了完成任务,硬是在黑暗中练出了听声辨位地本事,那时候并不觉得这个本事有什么作用,可现在,她倒是明白了——这个本事能救命!   “嘿嘿嘿,嘿嘿嘿……老婆!老、老婆!”   耳畔,传来傻子魔性的声音。   柳月就凭着这个声音,也能判断出他离自己的距离,站在什么方位,脑袋离自己有几寸。   “我做不了你的老婆,我已经结婚了。”柳月放软了声调,像哄小孩儿似的说道:“要不然,你松开姐姐?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的手被反绑着,紧靠下盘功夫,恐怕很难取胜。   “不要,不要吃好吃的!要老婆!老婆!”傻子的目的很明确,他不停嚷嚷,声音听起来像个动物!   “姐姐的手被你弄痛了,要不……你给姐姐解开吧?”柳月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道。   “不要!不要!我要老婆!嘿嘿嘿——嘿嘿!”傻子根本无法沟通,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柳月放弃了这个迂回战术,正想直接踢腿解决他,不料却听见离自己不到一米的地面上,有了窸窣的动静!   是红眼小人!他就站在那里!   柳月的心顿时揪紧了!   他们两个,一左一右,形成了挟制之势,柳月就是想要脱身,并非一件容易的事!!!   “爸……爸爸……爸!”突然,傻子换了一种声音,撒娇似的叫起来,一边叫,整个人还止不住的扑腾,就像个幼儿园的小孩子似的!   “爸爸、爸爸……”傻子不停地叫,但对方却好像什么反应都没有。   柳月仔细听了半晌,还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听见。   “爸爸、爸爸……卟——”傻子还在叫,柳月这时候终于突然明白过来——这傻子,是在喊红眼小人!   “他是你爸爸?!”她有些不可置信,忍不住睁眼去看傻子,这时候却发现——他的眼珠子,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甚至红得比本尊还要厉害!   。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本事   “老婆!老——婆!嘿嘿嘿——”   傻子笑得狰狞,一双红眼睛里丝毫没有笑意。   这不是一双憨傻的眼睛,并没有蒙昧未开的气息。   柳月一对上那对眼睛,脑海中就蹦出两个字来——猩猩!   就在那一刻,她手上的绳子也终于被自己解开了。   她攥着那根被解开的绳子,默默扭进两只手里,拽紧后成了一根足矣勒断喉的线!   “来,你来,让姐姐瞧瞧你的脸。”柳月笑得人畜无害,用一种哄小孩儿的语气对傻子说。   “老婆——”傻子毫无察觉,立刻就噘起了嘴,对着柳月的脸就要亲下去!   柳月见状,心里恶心得想吐,可表面上却还在迎合。   她假笑着,算准了最佳距离、最佳角度,然后就在傻子凑近她的一刹那,猛地起身,突然出手,将那条绳索快速绕进他的脖颈,铆足力气,一把勒紧,只这么一下,就差点直接把他给送走了!   “啊——啊——”傻子始料未及,顿时惊慌大叫,想要挣脱开来。   谁知,就这样一眨眼的功夫,柳月已经借力一个飞身盘上了他的肩!   她的下盘功夫极强,两条腿就像铰刀似的,死死钳住了傻子,叫他愈发透不过气来!   所有的一切,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分钟的时间。傻子痛苦地大叫发疯似的甩动他的脖子,想要把人从他身上甩下。   然而,柳月是不可能让他得逞的。她只是死死扣住他的脖子,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柳月出手一向稳准狠,做事干脆利落。这时候既然出手,那要的就是他的命无疑了!   柳月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样。任凭他怎样甩动,都无法将她从身上甩下来。   人在被逼入绝境的时候,往往会爆发出无限的潜能。傻子这时候就是这样。他铆足了劲儿嘶吼,咆哮如雷,像一头发疯的野兽!   “啊——呃啊——”   他的咆哮声地动山摇,经由山洞传遍整个山林。   山洞中,柳月甚至觉得那穹顶上有石块崩落,就好像快要塌了一样。连红眼小人都有意躲避。   而山洞外,高朗他们也被这个声音所吸引。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那是什么声音?”高朗立刻问。   “是什么动物吧?”王二麻子答。   “不对,这不是动物。”高朗立刻否认。他站在原地仔细听了一阵,突然一拍大腿嚷起来:“是啥子?这个声音我记得,就是傻子的声音!”   “你确定吗?”道长问。   “我确定我和他打过架,当时他也是这么吼的,我刚才就觉得特别熟悉,只是一时没想起来。”高朗肯定的说。   “走!往那边去。”道长闻言立刻指了方向,紧接着就带着他们一同往东北方向去了。   “啊——啊啊啊——”   傻子的叫声还在持续,那声音极大,震得高朗脚下的地抖得厉害!   就凭借着这样的声音,他们快速向傻子隐匿的方向奔去。   而此时的柳月仍旧紧闭双眼,使劲勒着傻子的脖子。她知道这是唯一的希望,只有傻子死了,她才有可能逃出去。   然而正当傻子被他勒得奄奄一息之时,柳月的头上突然砰的一下,领了一身闷棍。这一棍来的实在突然,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直接直直的仰面栽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那一刻,他看见红眼小人拿了根棍子,正站在自己身后,他的眼睛通红,写满了血腥和凶残。   就这么一瞬间,柳月突然意识到自己完了!   “敢这样欺负我的儿子。我要你偿命!”红眼小人用意识让她脑海中浮出这样一句话来。   她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   。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救场   如果说本来红眼小人是想给自己谋个儿媳妇,那么现在,柳月显然不符合他儿媳妇的标准。   既然不符合,那么她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在这座荒山上,想要一个人消失,再容易不过。   在柳月昏倒后,他们父子俩立刻行动起来,准备来个毁尸灭迹。   傻子呢,这时候也对柳月恨得厉害,一张脸狰狞的可怕,不顾父亲的反对,直接就伸手扑上去,要掐死她!   红眼小人并没有阻止儿子的行为。反而在一旁用意识指导自己的儿子。   他们把柳月再度五花大绑。然后就从不知道哪道石缝中抽出一把生锈的刀子,不由分说就要往她身上捅。   好在,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傻子的刀,马上要捅上去的那一刻,高朗他们突然冲了进来。   “住手!”高朗大吼,嚷嚷着就冲了上去一脚把傻子踢飞,倒在了地上。   傻子突然遇到这样的事,起先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当他的目光落到高朗的脸上时,便突然想起了他们俩曾经的那一战,于是压根就不需要思考的,立刻就与他扭打在了一起。   高朗见柳月被他们折磨的已经昏死过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们两个便在山洞中搏斗起来。而此时呢,红眼小人也不再退缩,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摆出了阵势。誓要与高朗决一死战,分个高低。   “小辉,你干什么呢?你妈出事了你知道吗?”正当胡言小人与高朗搏斗之时,王二麻子走到了傻子的身边。   他拉了拉傻子的衣袖,一本正经地劝说道:“听书一句劝,不要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快回家去,别再到这来了。”   他这话自然是为了傻子着想,谁知傻子听了却不领情,直接伸出自己那张几十年没洗过的脏手,就直接往王二麻子肩上拍。   王二麻子见他的确很不对劲,和从前像是换了个人似的,立刻朝道长使了个眼色,然后两人一起把人带出了山洞。   而此时高朗与红眼小人战得正酣,压根就没有时间顾他们。   高朗看了王荷英的日记,自然也知道千万不能看红眼小人的眼睛。所以在打斗的过程中,他一直专注于攻红颜小人的下路,尽量避免自己只是红颜小人眼睛。   他们几个,个个都有分工,只是可怜的柳月躺在地上,仅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   “小辉,你妈妈的事情你知道吗?”一到山洞外,王二麻子立刻问道。   “妈妈——妈……妈妈——”傻子只是不停重复着这几个字,并没有说出什么有用的话来,他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表现的完全像个白痴。   王二麻子见他这样也没有强求,只翻出了在案发现场拍的照片,放在了他的面前。   “你看,你家出事了,不要再待在山洞里了,叔送你回家去吧!”王二麻子接着说。   谁知这一回傻子总算有了反应。   他瞧着照片里的屋子骤然紧张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手机,嚷了起来:“不要不要,我怕!不要,不要………“   。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中毒   “臭小子,你外婆都斗不过我,你觉得自己能有什么能耐?”   打斗之间,红眼小人突然开口。   他没有嘴,也没有发出声音,可偏偏高朗就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你为祸人间这么多年,我们之间的账也该算一算了!”高朗冷哼,说着便一把扭住了对方,想要将他捆了去。   他们身高体型差距很大,红眼小人看起来更像一只灵活的猴子。   当然,也不是一般的猴子,而是魔猴!   他最大的本事虽在眼睛,可却不代表就没有别的长处。此时与高朗相斗,他也不似往常般轻忽,出手之时,气力之大远超想象!   高朗看着人高马大的,可实际上却半点不占优势。   他的身高在此刻,甚至成了劣势!   红眼小人虽然被拽住了一只手,可这却并不能困住他,他极其灵活,上蹿下跳之间,身法极快,不讲章法且善于捕捉对方的漏洞,迅速出手,既稳又准,没四五个来回,高朗就渐渐落了下风!   东洋术法与道家不同,最早虽是从道家流传过去的,但历经数千年,早已变种。   道家崇尚纯阳正法,而东洋之术更偏阴邪。高朗心里只想绑人,而红眼小人要的,却是他的命!   他的手与人不同,指甲嵌在肉里,含有剧毒,远超蝎尾。平常隐在指尖,攻击时便如钢针般窜出,其锋利程度,可一指封喉!   拉扯之间,红眼小人早已放出了自己的毒甲,他瞅准机会,趁高朗不备,朝着高朗的背上就是一掌,直接连衣服带皮肤,全都划破了,把毒液扎进了他的体内,极深又极全面。   高朗始料未及,正觉得背后一痛,还没来得及叫唤,背后的皮肤就已经发青发黑了!   “小、小墩子……”就在这时候,柳月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迷蒙之中,她看见高朗背后渗血,一时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境,只挣扎着起身,喊了一句。   “月月!”她这一喊,高朗应声回头,结果就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红眼小人又对着他心口来了一下子,直接给他捅了个透心凉!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它就收了手,又转换身形,屈膝躬身,照着他心口就是猛地一脚蹬,借助冲力,彻底脱身,一阵旋风似的跑脱了!   高朗呢,此时已经无力反抗,他低头瞧着自己心上的那个窟窿,颤微微地伸手去摸,这才发现自己手上的血,都是黑色的!   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他的鼓膜打鼓似的狂响。他觉得脚下发软   “小墩子——”   这时候柳月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她挣扎起身,冲向正在倒下去的高朗,赶在他完全失去意识之前,给他垫了一把。   “小墩子,你、你醒醒!来人啊——”   只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高朗的脸色就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呈现出明显的中毒症状。   柳月见状大惊,连忙对着外头大喊起来。   王二麻子和道长他们听到这声响,也立刻抬起头来。   他们原本正在劝解傻子,想从他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因此压根就没有注意到红眼小人的离去。这时候听了柳月的声响,才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怎么回事?”道长先王二麻子一步,冲进了山洞里。   “怎么会弄成这样?”王二麻子拉着傻子也跑了进来。   “是那个红眼的怪物。是它扎的。他身上好像有毒。你们看——”柳月捧住高朗的脸转向他们。   道长一瞧这模样,一颗心顿时就揪紧了,连忙快步上前拉起高朗的袖子,去探他的脉搏。   那脉细若悬丝,跳动极其不规则。的确是中毒的脉象,而且是剧毒!   “道长现在怎么办?”柳月看道长迟迟不说话,知道情况不容乐观,连忙问道。   而这时候的傻子呢?眼神中的红色竟渐渐退了下去,只呆愣愣愣的瞧着柳月他们,仿佛方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一点都不记得了。   “死——了———”突然他冷不丁的冒出这样两个字。紧接着便手舞足蹈起来,高兴地蹦蹦跳跳,口中不断的喊着:“死了!嘿嘿!死了……”   这时候的他看起来又完全没有智商。和先前判若两人。   “你给我住嘴!”柳月瞧着他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她气急了,恨不能一刀解决了他。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傻子在她这里,基本已经没了活路。   “这毒要紧吗?”王二麻子心里也没底,于是问了一句。   “当然要紧。”道长点了点头,说:“现在想要解毒只有一个办法!”   。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真假之间   “什么办法?”   柳月见怀中的高朗呼吸越来越轻,心中担忧不已,“还请道长快些拿个主意。这毒一旦深入,恐怕就药石难救了!”   “要除掉红眼小人没那么容易。我们只有找到当初土御门家族封印式神的罐子,将他除去,才能根除红眼小人,为朗哥儿解毒!”   道长的这个法子,釜底抽薪。然而必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立刻达到效果的。这叫王二麻子和柳月有些失望。   “他等得了这么久吗?我们到哪里去找那个坛子?”柳月直接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她正说着,目光突然瞥见站在王二麻子身后的傻子。   于是眼前突然一亮,脑子里有了主意。   而几乎是同时,王二麻子的眼神也突然飘向傻子。他们就这样心照不宣的想到了一处去。   王二麻子二话不说,立刻转头,笑着问傻子道:“你爸爸呢?住在哪里?带我们去找你爸爸好不好?”   “爸爸!爸爸!爸爸爸——”傻子闻言只是像个婴儿似的大叫,冒出一个要一个毫无意义的字眼。   这叫柳月感到失望。   她不由失笑,觉得自己太蠢了,竟然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傻子身上。   然而就在她感到失望的时候,傻子突然跑跑跳跳的往山洞外走去。王二麻子见状,不由和柳月对视了一眼,两人一起快速跟着他跑了出去。   只见傻子晃晃悠悠,毫不带停歇的一路直往山林深处走。   他丝毫没有迟疑,嘴里还不停嘟囔着“爸……爸爸,罐罐…”。很显然,这条路他一定是早已走过千万遍,所以才会这样熟门熟路。   “一会儿到了地方你躲我后面。这东西他凶的很。可不是一般的俗物。”跟在傻子身后的时候,王二麻子适时的提醒了一句。   “你有办法对付他?”柳月挑眉看他,“你觉得高朗的身手如何?”   “还行吧,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好。”王二麻子来了一句。   “那你觉得自己的身手和他相比如何?”柳月又问他。   “姜还是老的辣。我的身手可是一点儿也不差。”王二麻子一拍自己的肚子说到。   柳月听了这话不予置评。她只是望着走在自己前头的傻子,突然来了一句:“你觉得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从小就傻。一个人能装一时却装不了一辈子。”王二麻子笃定的说。   “可我觉得他不傻。”柳月冷哼一声,道。   “何以见得?”王二麻子问。   “说不好,他有时候傻傻的,有时候那眼神却又是精明的,里面还带着光。要么他就是装的,要么他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柳月说道。   “两个人?!”王二麻子被她的话吓得一激灵。   “等着瞧吧。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柳月说吧罢,便加快了脚下的速度跟了上去。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的黑了。太阳挂在西方,泛出紫彤彤的光。于照明而言来说已经无力。   山林深处,光透不进来,便显得愈发昏暗,气温也随之降低。白天时走路不穿外套都觉得热,可现在,裹紧外套,整个人还是瑟瑟发抖。   天黑之后还在山里穿行,是有风险的。然而此刻柳月和王二麻子却并不在意这些。他们只想快些找到土御门家族遗留的神坛。解了此番的燃眉之急!   “走吧,咱们要加快速度了。”柳月再次催促。   “这……”王二麻子听了这话一时不明白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短暂的迷茫过后,还是很快跟了上去……   再说此时,高朗昏迷之中,只感觉自己神思飘飘悠悠的,竟飞出了身体,飞到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样的地方去。   他看见宫殿楼宇,假山池藻,还有许许多多穿梭来往的车马。   他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便整个人跌落下去,一下子跌到了地上。   “快点快点!今日太子大婚。都给我麻利着点!”他正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便看见一群太监在他面前急匆匆的过去。   “我这是……穿越了?!”高朗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他瞧了瞧四下,又瞧了瞧自己。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着也变了。看样子……好像和方才过去的那一对太监是同行!   “我是太监?!不是这么扯的吧?”高朗觉得怀疑人生。他想,像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是不大可能有过这样的身份的吧?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有人从后头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把他拎了起来。   “好你个臭小子又在偷懒!别人大婚与你何干?要你在这里看热闹!娘娘叫你办的差事可都办妥了?”   。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郑贵妃   “干什么呢?怎么还愣着?”   那管事的见高朗依旧杵在那里不动,就对着他踢了一脚。   高朗这才反应过来,明白自己多半是又陷进某种虚空当中去了。   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这方面的经验,他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   “既来之则安之,就当是看电影了。”高朗这么一想,顿时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去,跟着那总管就去了宫里。   一路上,他默默观察,很快就发现这里与故宫形制基本相同,而宫人们的衣服发式,也是明式。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认出了这里——明朝!   “一会儿娘娘问你话,你可仔细着答,太子那里的差事办砸了,她老人家的心情可不大好!”进门之前,总管提醒了一句,说罢,就一把将人推了进去。   高朗被他这么一推,人没站稳,直接一个踉跄跌了进去!   殿里,是另一幅繁复华丽的景象。   六月的天气,蚕纱做的帷幔,随风轻摆,帘拢吹起送来香风,似青云薄雾,若有似无,萦绕在这殿中,浸润了这里的一切。   “住在这里的,是仙子吧?”高朗心里不由这样想。   隔断处的立几上,插着一瓶雪柳。绿色的枝条上,开着白色的小花,看起来格外清新脱俗。   外头分明骄阳似火,可这殿中却丝毫感觉不到那种燥热,反而清凉舒爽,让人静心。   “事情办成这样,你还有脸回来?”就在高朗为屋主脱俗的品味感到惊奇的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突然划破了这种美好。   他循声望去,结果便看见一个贵气十足的中年女人斜倚在里间,靠轩窗的罗汉榻上。她的两侧,还各站着一个侍女,正轻摇罗扇,为她扇风。   虽然隔得挺远,但高朗还是一下子惊艳于这个女人的美。   她看起来该有三十出头,但保养得宜,自带一种柔媚。且不说那些肤如凝脂,眉如远黛的大众之美,单说是她眉眼之间,就有一种特别的妖|娆,很吸引人,叫男人只看一眼,便容易陷落再她眼底的柔波里,难以自拔!   高朗只瞧了她一眼,脑海中便浮起两个字来——狐狸!   “怎么?现在没话说了?狗奴才!叫你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那女人的嘴,和她这张脸很不匹配。一开口便是夹枪带棒,句句伤人。   高朗听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自己这会被骂的原因,于是忙入境随俗,跪了下来。   “若不是本宫看着,你侍奉我多年,早就把你剁成肉饼子喂狗去了!你可知道,为了这次的计划,我们多少?”那女人接着骂道。   “是我的疏失,还请娘娘再给属下一个机会。”高朗闻言只好配合。   “不是每次都有机会的,”女人冷哼一声,道:“你可知道,我让你这样扮做太监混入宫中,要担多大的风险?万一被人发现了,别说是你,就连我,都要跟着倒霉!”   她这话一出口,高朗倒是吃了一惊。心中不由庆幸:还好我不是真太监,要不也太惨了!   “请娘娘再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庆幸之后,高朗的脑子快速飞转,开始分析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既然不是太监,那么他混进宫去的目的又是什么?计划又是什么计划?他身上是有什么特殊技能不成?   这些问题萦绕在他的心上,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以他现在的身份来看,这些疑问显然是不能直接拿出来问的,现下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罢,今夜东宫大婚,皇上大宴群臣,是最好不过的时机。你到时候混在席间,看准机会,待太子敬酒之时,趁乱下手吧!”杀人的话,从女人的口中说出时,显得云淡风轻。   高朗听到此时,才算明白,这是奸妃要杀人夺嫡啊!   这大明一朝,发生过这类事情的皇帝,倒也不是一两个,一时间范围虽然缩小了,却并不能锁定。   “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高朗说道。   “这次要是再失败了,你就自行了断吧!我郑家不养你这样的废物!”女人这时对着他挥了挥手,说道。   这话,倒是一下子让高朗明白过来。这女人一说出自己的姓氏,高朗顿时想起了明朝的国本之争。那里头,也有一个奸妃,她就姓郑!   传说这郑妃宠冠后宫长达三十八年之久,其间做下最出名的事,就是屡次妄图刺杀太子朱常洛,为自己的儿子朱常洵谋夺帝位,最终甚至犯下红丸大案,毒杀了已经登基为帝的朱常洛……   。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大婚   “原来是她……”   这个念头叫高朗觉得惊心。   他再度抬头,望着那个一手缔造了“明末三大案之一”的红丸案的女人,一阵寒意从心而起!   “下去吧,今晚的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郑贵妃见高朗像块木头似的杵着,颇为不屑,于是便挥手要他退下。   谁知就在高朗要起身退出去之时,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匆匆地闯了进来。   “母妃,母妃!”那少年一进门,便这样喊,对正跪在地上的人,视若无睹。   高朗听了,却不由多看了这少年两眼,不由暗想:“原来这就是朱常洵!”   这个少年,日后的命运也是悲惨,竟被李自成活生生割肉而食,其情之惨,令人不忍卒视!   “你退下吧,记住我说的话!”大概是郑贵妃留意到高朗看自己儿子的眼神有些不对,她这时候急着打发他离开。   “是!”高朗闻言,连忙抱拳领旨,然后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他退出去的整个过程中,那少年都不曾转头瞧过他一眼。大约在他的眼中,像高朗他们这样的,都不能称之为“人”!   “母妃,今日太子哥哥大婚,儿子想一块儿去热闹热闹,可以吗?”关上门的一刹那,高朗听见朱常洵这样说。   这叫他颇为意外,他原以为,这个少年当与自己的母亲是一条心的,都一门心思地盼着朱常洛死,却没想到他此时的心性却是纯良的!   “去热闹什么?人家娶太子妃你要去凑什么热闹?”郑贵妃闻言立刻骂了一句。   那声音从门缝中溢出来,格外刺耳!   高朗听见这声音,顿觉得郑贵妃其实一点儿都不好看,不仅不好看,甚至还有一点丑!   “都说相由心生,这话在她身上倒是不太适用!”他暗自嘀咕了一句,不料才开口,就看见方才的总管走了过来。   “怎么?娘娘骂完了?”他脸上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嗯,我想去一趟东宫,熟悉一下情况。”高朗见他来,就立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你自己去便是了,你身上这一身衣裳,就是为了便宜你行走的!”大太监压根儿没把这个事情放在心里琢磨,直接就给他指了东宫的方向,然后说:“酉时前必须要回来,否则就耽误大事了,明白吗?”   “放心吧,娘娘已经和我交代过了,误不了!”高朗点了点头,接着便往东宫方向去了。   对于今天地新郎官,高朗也知道一些。   他不得圣宠,是个可怜地角色。   就说如今太子大婚,原本应该是件大事,可此时宫里,几乎没有什么喜庆地气氛,除了宫人们的脚步急一些,进进出出的人多一些,便再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了。   “这个太子果然是不得宠啊,大婚本是举国同庆的盛事,入境却搞得像是纳妾一般见不得人,也是可怜!”高朗一边走一边看,不由觉得感慨。   正寻思着,便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东宫。   这一到东宫,才算是有了些喜气。整个院子里,处处张灯结彩。为了布置婚房,他们特意从御花园搬了许多盆花回来,但终归还是不想郑贵妃那里那般精致奢华。   “你找谁?怎么跑这里来了?”高朗正打量着,就迎面走来一个婢女。   那姑娘看着有十七八岁,衣裳穿得也比其他宫女鲜亮,看着像是个有品级地大宫女。   “我是贵妃娘娘那边派过来的,”高朗随口便扯了个由头,说道:“贵妃娘娘深知殿下这边事务繁多,唯恐人手不够,特意遣了奴才来帮忙!”   “原来是贵妃娘娘的人啊!你稍等一下先站在这里,容我去通禀一声!”那丫头没有过多地表露情绪,只是径直掉头,往内院去了……   可怜那高朗此时还在这里东看西瞧,却不知道这太子朱常洛马上就要娶自己的老婆为妻了!!!   。 第一千零一百章:旧相识   “你是翊坤宫派来的?你们主子叫你来,是为了什么?”   不多时,出来一个管事姑姑,看起来有三十多岁,长得白净干练,看着极为精明。   “娘娘说,叫奴才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衬的。”高朗学着电视剧里的套路,说道。   “嗬,帮衬?你们翊坤宫的人不来帮倒忙,我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可不敢指望这些!”说着,那姑姑就要关门。   这翊坤宫郑贵妃的人,在这里绝对是不受待见的!   “快走快走!不要在这里找晦气!”那姑姑见他不走,就催促了两句。那种态度,实在恶劣!   高朗见状,更觉得好奇,想瞧瞧这朱常洛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很显然,这并不容易。   他在东宫的人眼里,就是个反派。而且,还是那种天天想要杀人地反派!   “我这不留下来,也不好交差啊!还请姑姑行行好,把我留在这里吧?”高朗争取道:“我要是就这么回去,只怕我家娘娘绝不会放过我的。”   他知道,只有用这种办法,才有可能留下来。   “你还真是好笑!你到我们面前说这样的话,算是几个意思?”那姑姑冷笑。   然而,就在高朗以为她是不答应的时候,她却突然一侧身子,说道:“你进来吧,什么也不要你做,你就去前厅坐着就行!”   “这怎么好?我……”高朗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   “这已经是极限了,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你还照样回去,去领你主子地罚罢了!”姑姑又说。   高朗岂是那种不知道好歹的人,于是立刻点头,千恩万谢地跟着那姑姑进了东宫。   再说此时,东宫里是一片张灯结彩,虽然没什么特别豪奢的装点,但看着依旧喜气洋洋。   王恭妃在院子里忙活,正跑前跑后的,为自己地儿子张罗婚事。   她一向不得宠,甚至是不受皇帝的待见。可对于这次的婚事,却也是豁出去了,将自己这些年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银钱,全都贴补了进去。   高朗踏进院子地时候,她正忙着指点太监们挂灯笼。高一点低一点、左一点右一点的,都不一样!   “你们小心着些,这灯笼挂得好,太子的婚事才能顺!”她一边指点,一边对着太监们教训。   正说着,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刚进院子的高朗。   “哎,你过来!”她对他毫无防备,只对他招了招手,说:“把这里的几盆花,搬到正殿里去!”   高朗闻言,先是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可等他看清那王恭妃的长相时,就更加吃惊了——这王恭妃,竟长得和高良娣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这叫高朗的心,不由得跳漏了一拍,他感到难以置信,不由多看了王恭妃两眼。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来,这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布置妥当呢,不能这么拖着!”王恭妃催促了一句。   这话虽然是催促,可是却丝毫没有火气。   而高朗这时候,也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只是有几分相似罢了,并不是完全相同。这世上,本就有长得差不多地人,也没什么可奇怪地!   他正觉得释然,却听方才那姑姑开了口:“娘娘,他是翊坤宫派来帮忙的。”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摆明了就是叫王氏要好好提防。   而王氏呢,听了这话也即刻点了点头,转而对着高朗说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好使唤你了。你去花厅喝茶吧!”   “母妃!母妃!母妃——”就在王恭妃和他说话的时候。新郎官朱常洛穿着一身正红的喜服,从正殿里匆匆地走了出来,步子踏得很急,像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了!   高朗听见那声音,突然觉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于是连忙回头,谁知却看见陆楷风穿着新郎官的衣服,出现在可自面前!   “你……”高朗想直接拍上去和他相认,可是一想到自己此刻所处地环境,还是听了下来。   而这时候,陆楷风的表情比他还要吃惊。   他像是看见了老熟人似的,眼底的情绪骗不了人,高朗几乎能够断定——这个朱常洛,是认识自己的!只是不知道,这个“自己”,是高朗,还是刺客!   高朗在来这里之前,已经去了池塘边,照过了自己现在模样,的确和自己真实的模样,差别有些大!   也就是说,自己这会儿,是顶了别人的脸,并不是自己!   “真的是陆楷风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高朗有些疑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他又担心,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本人,可能就和这个朱常洛认识!   。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石隙   现在的高朗,脸上有一道疤,相貌看起来着实有些丑陋。   那是一张带着戾气的脸,高朗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个本尊不是什么善茬。   关键是,这个人,这张脸,他的确不认识,甚至从来没看见过!   究竟是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他竟然会代入到这个人的角色中去,而陆楷风,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实在有些疑惑!   “你怎么会在这儿?”只听朱常洛指着他只问。   “奴才是翊坤宫派来襄助太子殿下成婚的。”高朗只好继续装模作样。   “我要你什么襄助?你这倒疤实在明显,既然已经露过一次脸了,那就真的不应该再来一遍!”朱常洛的语气明显不太好。   高朗一听这话,心头也是一跳——这摆明了,这两人就是有过节啊!   “洛儿,这是怎么了?”王恭妃一听这话,也立刻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寻常。   “母妃,这人是刺客!”朱常洛直接说道。   “什么?!”王恭妃闻言大吃一惊,连忙往一旁退开了。   “你现在就走,否则,我就将你绑到父皇面前去!”朱常洛说道。   高朗闻言,只觉得庆幸,还好自己有郑贵妃这张保命符,要不然只怕此刻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奴才也是没办法,我们这样的人,都是主子说什么,便只能做什么的,并不是我自己要戕害您啊!”高朗只好往回找补。   “不必说了,上回你也放了我,我们之间算是扯平了。”朱常洛似乎并不打算追究,只说:“你快走吧!别让我再看到你!”   高朗听了这话,并没有离开,反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太子殿下救命!小的对您所做地一切,并非是出于我的本心,实在也是迫于无奈。如今郑贵妃又要……”   “你究竟想说什么?”他的话太多了,开场白简直比老太婆地裹脚布还长,朱常洛直接打断了他,道:“我并没有要追究你的意思!”   “只求殿下收留,我实在不愿意再回到贵妃娘娘身边去了!”高朗说道。   “为什么?”太子问道。   “今日郑氏又要逼我动手,我若不允,只怕要丧命。可我允了,却并不想这样做。还请殿下收留!”高朗说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这话倒是稀奇!”朱常洛听了,不由感慨。   他知道高朗这会儿说的一定是真的,因此寻思了好半天,还是说:“你也不用为难了,暂且留在我宫中便是了!”   高朗听了这话,自是千恩万谢,于是当下便成了他的随从,开始跟着他到处去跑!   再说此时,王二麻子和柳月,也在寻找红眼小人老巢的路上。   都说老马识途,这傻子跟着红眼小人混了这么就,要找到地方并不是什么难事,他们跟在傻子身后,很快就在另一处山洞跟前停了下来。   这基本就不能算是山洞,看起来就是一道石隙,平时瞧见了,估计没有人会把这当做是一个能进人的地方。   可傻子,偏偏到了这里,就身法灵活地往里头一钻,不见了!!!   这叫柳月和王二麻子不由一惊,他们互看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干!”   说罢,王二麻子就抢在柳月前头,说道:“我在前头走,你在后面跟着呗!”   柳月闻言,并没有反对,而是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再说这石隙,外头看着小,一进去,却十分开阔,只是这里头地味道不大好闻,透着一股子霉味儿。   除了霉味儿,还有一种特殊的动物体味儿!   王二麻子只闻了一鼻子,就伸手拦了拦身后的柳月,道:“这里头恐怕不简单,你跟在我身后,可千万要小心些!”   柳月闻言点头,紧接着,就从随身地装备包里掏出了一根手电筒,打开后往前头照了照!   谁知这一照,差点儿就直接把王二麻子给送走了——这灯光才一打开,王二麻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凄厉地惨叫声!   他的眼跟前,吊挂这一句毛绒绒的尸体!   那尸体,看着像个白毛大猩猩,整个儿肿胀不堪,上头还爬满了蛆。其中有一条,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掉在了他的头上!   “啊——”王二麻子不由大叫,他甚至来不及觉得恐惧,胃里就一阵翻腾,直接吐了!!!   。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无物无我   “呕、呕呕——”   王二麻子吐得天昏地暗,连黄胆水都快吐出来了。   这一天的时间,他实在承担了太多!   这白毛星星的死状,看起来可要比王河英的干尸恶心上许多倍!   “这是什么东西啊!”柳月的胃口,却没有那么浅。   她毕竟是在地下室里大战过老鼠的人,眼前这些,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这会儿她正攥着手电筒,细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个白毛怪物!   这东西,并不是什么猩猩,长得和猩猩也是截然不同。它嘴里地两根长獠牙从口中扎出来,看起来血腥又凶残。   “这个……是野人吗?”柳月琢磨着,只觉得这个东西的五官,和动物并不接近,更像是人的五官。只不过,人的身上,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毛罢了!   王二麻子这时候还在吐。   其实他肚子里已经没东西给他翻袋了,吐出来的,也只有白沫而已。可那种感觉上来了,就是止不住,他就这样半蹲着吐,吐得下颌骨发疼,两只眼睛都冒金星。   “叔儿,你还没吐完啊?”柳月这时候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说:“就是个尸体而已,你至于吗?”   “呕呕——唔啊呕——”   王二麻子听了这话,反而吐得更厉害了。他想起身说她站着说话不腰疼,却又想起她也站在这东西跟前,自己这话反倒显得怂包。因此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柳月见他还在吐,只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先吐着,我到里头去瞧瞧。”   说罢,她过真就不管他了,径自绕开那白毛怪的尸体,往里走去。   这柳月,到底是发丘后人,又得了自家老爹的真传,在这样的地下世界中行走,根本就难不倒她。   只是她这一路往前去,并不觉得害怕,脑子里反而一直寻思着方才那个白毛怪的事。   地面并不平坦,坑坑洼洼的,低洼处,还有许许多多地水坑。柳月走了没多久,鞋子就湿了!   “这地方的水汽可真大!难怪那白毛怪死了那么久,看起来照样有弹性!”她瞧了瞧自己的鞋子,自言自语道。   她想来想去,也没想明白,这个白毛怪,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在她家祖传的《发丘秘本》里,记载了近百种的地下生物,可是其中好像没有哪一样是今天见到的这一种!   那东西死而不僵,分明已经死了很久,可上面的蛆虫却很多,看上去像是刚死的一般。   “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柳月琢磨着,甚至想到了神农架的野人。   再说这个时候,她越往里走,地方就越开阔,手电筒的光一路照射出去,甚至被吞噬在黑暗中,都看不到反射点!   这地方和高朗家的北房地下有点像,可是又好像比那里更大,更深不可测!   “这地方怎么这么大啊!”柳月走到最后,也开始觉得心里发毛。她用手电地光做了简单的丈量,自己所处的地方,少说也有近千平米开阔。   这就像是一个异度空间。周遭全是黑,她就这样一脚踏进了虚空,无物无我,没有了时空的概念。就好像宇宙般无穷极……   她想不出来这样一个地方,可以用来做什么。宫殿?陵墓?还是什么其他?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什么好的用处了!   这里的空气特别湿润,充斥着一种奇怪的硫磺味,除了硫磺味儿,似乎还有些香火的特殊味道。有点像是庙观,但怎么可能有造在山洞里的庙?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要是我老爹在这里就好了!”柳月不由这样想。   她觉得,只要是有关地下的事,就没有她老爹不知道、不在行的!却不知道此时,她的老爹,就困在这座荒山地下,与她相距不过一二公里的地方!   她更不知道,这会儿的柳坤,是泥菩萨过江,自身也难保。他困在一方陵寝的机关之下,卡得不得动弹,稍有不慎,便可能直接引动深一层的机关,直接被压成肉饼子!   莫说是救高朗、解危局了,就是自己,还指望着王二麻子搬救兵来帮自己逃出生天呢!   “月丫头?月丫头?你在哪儿呢?”而此时的王二麻子,也终于缓过了这阵劲儿,开始摸着墙壁往里走。   他开了自己的手机闪光灯,小心翼翼地朝黑暗深处走,一边走,一边喊柳月的名字,然而此时,却好像是走进了无底洞,周遭只剩下自己的回声。   这叫他有些慌,倒不是害怕,主要是担心柳月遭遇危险。毕竟,她要是出了事,自己没办法向柳坤交代!   终于,在虚空中不知道走了有多久的柳月,走到了一片平坦开阔地“广场”上。   这个地方的地,和先前那些很不一样——不是岩石,也不是泥地,而是地砖!而且,是一种仿木板式的地砖!   这实在少见!柳月顺着脚下地地砖往前看,很快就发现前方不远处,有几根极粗的立柱,一直顶到山洞的穹窿处。   这些立柱,不是天然的,而是人工后期铸造的。每一根都有两合抱粗,而且都是仿木的,远远望去,就像是真正的圆木立柱一样。   这构造,多少有点神庙或是祭坛的意思。   尤其是,那些立柱地中|央,还有一方略高起一些的圆台子,上面似乎还雕刻了特殊的花纹!   柳月看到这一幕,突然想到红眼小人,她觉得,自己是找对地方了!   。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软甲   “你是郑贵妃的人,按说不应该跟着我。等大婚过后,我就想办法送你出宫,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离开这些是非!”   四下无人之时,朱常洛对高朗说道。   这话,一听便是真心在为他着想。   高朗闻言也有些感动,因此朝他抱了一抱拳,接着说:“以皇贵妃的性子,只怕今晚不会只安排了我一个人。太子殿下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嗯,从未有过一日松懈。”朱常洛点了点头,说:“这皇位,不是我要的,若有得选,我情愿自己是寻常人家!”   这话并非凡尔赛,完全是出自朱常洛的真心。   他这一辈子,始终过得战战兢兢,没有一天可以松懈。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日子,根本不值得羡慕!   “殿下还是要多加小心。”高朗重复道。   “你替我送一件东西去郭府吧。”朱常洛闻言,想了想,才转身取了件金丝软甲,交到高朗的手上。   “这是……”高朗认得这东西,这是护身最好的物件,刀枪不入。   “我的护身甲。”太子说道。   “您有几件护身甲?”高朗问。   “仅此一件。”太子答道。   “既然只有一件,您给了太子妃,那您自己呢?”高朗有些吃惊。   “我没事。”太子摸了摸他手中的软甲,然后说:“她是无辜的,我不能叫她也卷进这件事里来!你快去吧!”   高朗瞧着这张和陆楷风一模一样的脸,顿时觉得他们连痴情都那么相像!   抵达郭府的时候,整个府上并没有什么喜气,反倒是一屋子的愁云惨淡。   新娘子自然是不会出来见人的,高朗通禀之后,只见到了博平伯郭维城。   这时候他虽然已经晋封了伯爵,可脸上也是没有丝毫地喜气,看见宫里有人来,更是战战兢兢。   “太子殿下要属下务必将此物亲手交到太子妃手上。”高朗见了郭爵爷直接说道。   “这大婚在即,怎么还特意劳烦公公您跑这一趟?可是宫里出了什么变故?”郭维城这时候紧张得很。   “并无什么变故,爵爷放心准备婚事便可。”高朗摇头,接着便说:“太子殿下要属下务必将此物亲手交与太子妃娘娘。”   郭维城闻言,不好耽搁,于是立刻亲自引着他往后院去。   直到这个时候,高朗依旧没有感觉这有什么不妥。然而,一盏茶工夫之后,他吓得差点没当场去世!   见到太子妃的时候,他们之间隔着屏风。   高朗跪在地上,与她隔着屏风说话。   说实在的,整个屋子里熏的香特别浓,大红的帷幔帐子更是铺天盖地。太子妃坐在这样的屋子里,早已与一切融为一体,他隔着屏风,只感觉是有一颗人头悬浮在一片红色的汪洋大海里似的,特别滑稽!   “他把这件软甲给我,那他怎么办?”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太子妃就为了这么一句。   这一问,高朗心头就是“咯噔”一下——这声音,不就是他老婆倪曼的声音么!   这叫他忍不住抬头,隔着屏风细细辨认太子妃的脸,当时虽然还没有看清楚,可心里却已经开始嘀咕:不会真的这么邪门吧?难道陆楷风这么喜欢小曼,是因为这么一个缘故?!他们俩前世有这么一段?!   他一这么想,心里就有些吃味了。但因为自己一时也搞不清到底现在是怎么一个状况,因此并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答道:“殿下说他自有别的法子,还请您一定要穿好软甲。”   “糊涂!他能有什么法子?”太子妃听了这话,一个激动,忍不住直接走出了屏风,瞧着他便说:“难道你们不知道郑氏是什么样的人么?我要这软甲有什么用?他要是不好,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周围   太子妃的话,说得义正辞严。   高朗听了不由抬头,结果就在对上她那张脸的时候,震惊得当场石化了!   “小、小曼……你怎么在这里?”高朗一时忘情,一把抓住太子妃的衣角,喊道。   “大胆!”谁知太子妃听了这话,却直接眼睛一瞪,喝道:“本妃岂是你能造次?你这登徒子,眼睛手脚,是都不要了吗?”   太子妃讲这话的时候,气势十足,并不是在开玩笑。   高朗此时从她的眼睛里,也没有看到属于倪曼的那份柔情。   “我是高朗啊!高朗!”高朗还想努力一把。   “什么高朗低朗的!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冷哼一声,道:“把软甲拿回去,我不需要这件东西!”   她的眼神里,对他没有情,只有冰冷与生疏。   很显然,她感觉方才受到了冒犯,因此正觉得生气!   “小曼,你真的不认得我了吗?”高朗不死心。   “你还不走?”郭氏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她疾言厉色,丝毫没有做戏的意思。   高朗见状更觉得心酸。他算是彻底明白了——自己这就是穿越了,穿越到了陆楷风和倪曼产生渊源的那一世了!   这多少有些残忍。叫他看着妻子和别的男人结为夫妻,叫他看着倪曼对别的男人情意绵绵,这实在是太难受了!简直,堪比凌迟!   平时,他对倪曼和陆楷风的事,没那么大的醋意,因为他知道,再怎么的,倪曼的心始终都在自己这一边,可现在,小丑竟是他自己。这种感觉实在能把人逼疯!   “浪荡子,仔细了你的皮!还不速速滚出去!”就在这时,屋里地其他女官也开始跳出来骂他。   她们像赶狗一样赶他,一点面子都不给!   “小曼,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高朗啊!”高朗明知道这样的叫唤丝毫没有作用,可还是忍不住这么喊。   被轰出伯爵府后,高朗心头空落落的,他对红丸案不感兴趣,但也知道这个故事的结局。   郭氏做了一辈子的太子妃,死后甚至连个陵寝都没有,停灵数十年,才得以下葬,这样的一个女人,空有太子妃之衔罢了,却对自己的丈夫忠心不二,着实难能可贵。   再说此时,柳月已经顺着脚下的仿木地砖,走到了祭坛之上。   祭台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案,周遭则刻了紫微二十八星宿,让人几乎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作用!   祭台地周围,那几颗珠子角度也很有意思,全都处于四正方,是什么作用,不用想也知道。   “这到底是什么人设计的啊?”柳月站在祭坛中心,拿着手电筒,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结果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穹顶依旧高不可见,鬼影森森,柳月也没有等来什么炫酷特效。她等待了片刻之后,就跳下了祭台,继续往前走去!   按照一般的神庙建筑来说,祭台往往在最靠外的地方。祭台再往前走,就应该是山门,然后是正殿。   柳月这时候越往前走,就觉得气温越低,水汽越重,地面也越发湿|滑。   她的手电光在空中挥舞小心谨慎极了。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瞥见一束红光,在她面前闪了过去!   父老乡亲们,我发烧了,今天只能一更,不好意思啦!跟大家请个假!爱你们!   。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壁画   “谁?!出来!!!”   柳月一看见红光,条件反射似的喊了出来。   可刚出口,她就后悔了。   如今这里的红光还能有谁呢?除了红眼小人,恐怕也没有第二个了!   那红光转瞬即逝,就像一道烟火划过,不留痕迹。   柳月擒着手电,又朝周遭细细瞧了一遍,的确什么也没有瞧见,这才悬着一颗心,接着往前走。   再往前的岩壁上,开始出现壁画。   那些画,图形手法都与中原壁画很不相同,倒有几分东瀛绘画的特点,打着浓浓的浮世绘烙印。   “这果然是日本人的地方。”联想起地上所铺设的地板砖,柳月不由得出这样的结论。   那些壁画上,有樱花、有长相古怪的神,还有日本的富士山,和日出东方、海浪涛涛的景象,像是在讲什么故事,但她一时间也看不懂。   这些画很精美,颜色也鲜艳,看上去竟像是才画上去的一般。   柳月仔细辨认画上的内容,从那一个个“人物”身上,试图破解些其中的奥秘。结果还真被她看出了些门道。   这日本的神,长相和咱们这里的神很不一样。咱们这里,神都是慈眉善目的,而这些东洋的神,长得却是千奇百怪。因为在他们的体系中,神明和妖,本就没有很大的界限,妖怪,就是神明被贬下凡间后的形态。   而对于妖怪,人们在通过巫女净化或是修建神社镇压后,仍可以参拜。天狗与河童,甚至是鬼,都是可以被参拜的。   所以这些画像上的神,此刻看起来并不是正神,而更像是妖。   日本有“八百万神明”,在他们眼中万物皆可神明,这也就为什么,这些神都长得奇奇怪怪地缘故了。   走廊有多长,壁画上的神明就有多少。他们每个人的画像边上,都有名字。写的是繁体字,毕竟日本人为了表达尊重和重视,自己的名字一般都是用中文进行书写的。   柳月一个一个看过去,尽快就被其中一个给吸引住了——那个神,红眼睛,四肢枯瘦,和她看见的红眼小人,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甚至,壁画上的红眼小人,看起来更加可怕、更狰狞、更邪性!   “怎么会这样?”柳月被这幅画吓了一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黑暗中,那双眼睛好像会发光,柳月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忍不住一个哆嗦,寒从心底里生出来!   那副画上,红眼小人的脚下,躺着一个人,他被竖着撕成了两半,脸上却带着笑,一种诡异地笑。在他的身边,还跪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赤|身,掩面俯低了身子,看不出是哭是笑。   她的头发像蛇、像藤,根根竖起,像是活物,其中有几根,就扎在那个被撕成两半的男人身上!   “这是什么意思啊?”这幅画着实令人不适,柳月看了,也觉得发毛。   要知道,红眼小人的背后,还站着一只巨大的白熊。也不是真的白熊,更像是什么熊形地野兽,长得青面獠牙,很是恐怖!像是那种地狱地信使一般!   柳月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越看越觉得害怕,两只手都变得冰凉发紫。   “山童子……”柳月轻声默念,这个名字已经走入了她知识的盲区。   童子她倒是听说过,山童子是什么,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月丫头,你在看什么呢?”就在柳月瞧得心惊胆战的时候,王二麻子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后,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啊——”柳月始料未及,被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尖叫,好半天才缓了过来,道:“你干什么啊!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吓死我了!”   她的心突突狂跳,要不是她手里还有手电,可能真的会被这一出给吓死!   “是我啊!你怕什么啊!”王二麻子说着,立刻将自己手里的手机闪光灯转向自己,从下往上照着,说道:“你看,不是我嘛?”   这不照还好,这一照,简直把他照得像个鬼似的,吓人极了!   “叔、叔!你快把手电拿下来吧!这么照太吓人了!”柳月说着,连忙摁住了他的手机。   “怎么了?你被吓到了啊?”王二麻子乐了。   “能不吓到吗?我简直快要被你当场送走了!”柳月没好气地说。   说罢,才指了指墙上那副画,说:“你看看这个!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红眼小人啊?这就是个妖怪!给妖怪画的东西,能有什么好?肯定是稀奇古怪的,去研究这些没什么意思!”王二麻子大大咧咧地说。   “可是你看,这里还有名字!”柳月又说。   “山童子啊?没错,它就是山童,一种妖怪!”王二麻子依旧不以为然,殊不知,危险已经慢慢向他们靠拢……   。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出事了   按照一般的东方文化来看,有这种壁画的地方,必是有神庙存在之处。   王二麻子也是内行人,这时候直接对柳月说:“走吧,大侄女,别在这儿看画了,咱们直接进去看看!”   说罢,就啦着柳月往更深处去。   其实走到这一步,基本上是没有人会打退堂鼓的。柳月心里虽然害怕,但也没想过要就此退出。   毕竟,只有在这里破解了红眼小人的秘密,才有可能解了毒,救回高朗。   可是这条路着实可怖,看起来异常吓人。柳月越往下走,越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等到了最前端,一座神庙的牌楼果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那不是中式的牌楼,是用朱漆的木结构牌楼。通身只有两横两竖组成,极为简易。上面也没有牌匾,看不出是什么神庙。   “再往里就该是庙了!”王二麻子一本正经地说。   他们俩站在牌楼下,又仔细打量了这里的一切。   地上零落着许多小的石像雕塑,那些东西,有的被雕成了和尚,还有的则像是千与千寻里的那些小神明。他们随意地排布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遗弃的世界。   恍惚间,柳月甚至在想:有没有可能,他们只是睡着了?然后在某个特定的时间点,他们又会醒过来?然后照常地活动?   “在想什么?”王二麻子见她不说话,就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个地方,阴气特别重,说不上是为什么。”柳月有一说一。   “阴气重也正常!”王二麻子点了点头,说:“这里显然被人废弃很久了,但凡是这样的地方,日子久了,必然被邪物侵占,这是逃不脱的事!”   “红眼小人就生活在这里面吗?”柳月回头问。   “应该是吧!”王二麻子点了点头,说:“里面还不知道有些什么,也许是一场硬仗!”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柳月叹了口气,说:“我觉得,方才壁画上那些,应该都在里面!”   “小心些,小心驶得万年船!”王二麻子认同,他心里也打鼓,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些什么。   他毕竟不是道门中人,走江湖仅凭一身硬气功傍身,就连下墓的那些经验本事,也是靠跟着柳坤混出来的。   如今道长急着照看高朗,刘青|山又不在,就靠他和柳月两个人,这还真有点没底!   其实柳月心里,何尝不是这样想?只是如今,为了救高朗,也只能豁出去了。只有豁出去,才能搏一线生机!   “走吧!”调整了几次呼吸之后,他们俩终于做好了准备,一脚踏进了牌楼之内。   说来也奇,分明都是一样的地,可以牌楼为分界线,却产生了完全不一样的气场。   他们这脚才一踏进牌楼,就感觉到一阵黑风铺天盖地朝他们袭来!   这感觉仿佛是一脚踩过了阴阳!   柳月瞧着这漫天妖风,连忙伸手去挡自己的眼睛,背过身去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眯着眼睛去找王二麻子。   这时候的王二麻子状况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只看他一个人蹲在地上,背对着妖风,缩成一个球,连一点台型都没有。   柳月见状,只好顶着风,缓步向他靠近,一把将他从地上扒拉了起来。   “王二叔,”柳月一张口,就吃一口黑风,“你这是干什么啊?不往前走了吗?”   “把嘴捂上,别吸这个风,这风有毒!”王二麻子用胳膊挡住口鼻,用尽量大的声音说道。   然而这话显然已经晚了。   别说是嘴了,她的眼耳口鼻,只要有眼子的地方,基本上全都沾了黑风,被她们钻了空子了!   “那怎么办啊?我、我吃了好几口风!”柳月有些慌,忙问。   王二麻子闻言抬头,果然瞧见她的周身气场有了些微的变化,当然,并不是什么好的变化!   “你……”王二麻子有些吃惊,这是他之前没有考虑到的。   “我怎么了?”柳月这时候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没事,我们……要不还是先退出去吧?”王二麻子带着些侥幸。   “退出去?!那高朗怎么办?”柳月自然是不同意的!   “没事,这个地方风太大了,我都听不清你的声音!咱们出去说!”王二麻子想先把她忽悠出去,再图后计。   然而,他这手才扒拉上去,柳月的脸色就骤然一变,整个人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一眼,猛地仰脸上翻,四肢全在那一瞬间扭曲起来,呈现出一种僵硬麻木的姿态来……   。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滚落   柳月这是明显被上了身了!   王二麻子见她变成这样,大惊失色却又无计可施。   他只是呆愣愣地望着她,自己默默地缩回了牌楼之外。   “啊——啊——”   这时的柳月,张大了口,仰面朝天,不断咆哮,发出的声音大得吓人。   她其实意识尚存,但却已经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只能任由黑气摆布。下一秒,竟直接冲到了半空中,悬浮着,周身被更多的黑气覆盖。   这景象,简直惊得王二麻子说不出话来!   事情,显然已经严重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月、月丫头……”王二麻子彻底傻眼了,他对于这些妖邪的事,知之甚少。更别是妄谈驱邪了!   “啊——啊——啊——”   柳月大喊,希冀着能有人来救救她,然而此刻,这显然是异想天开,除了王二麻子,这里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帮她一把了!   “月丫头,你别怕!我现在去找道长,我和他换,叫他来救你!”王二麻子这会儿又说。   他准备故技重施,把柳月一个人抛在这里,然后出去搬救兵,就像他对柳坤所做的那样!   然而这一回,一切却没那么容易让他如愿!   就在他转身想跑的时候,柳月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他拽了回来!   她的手变得很长很长,好像长了伸缩臂,可以一下子伸出去数米长!   这简直太可怕了!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种本事!   “你到哪里去?”柳月开口便问,她的声音没有变,可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   王二麻子实在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被他抓回来,毕竟他们一个在牌楼内,一个在牌楼外,相去甚远,这样都能被抓回来,只有一种解释——柳月现在身上,有东西!   “月丫头,我去给你找人来,你会没事的!”王二麻子想稳住她,因此一个劲地往回找补。然而此时此刻,这显然是晚了些!   “留下来!和我一起留下来!”柳月的声音狰狞起来,变了形。   王二麻子觉得自己坐上了过山车,说着就被她甩弄起来,甩了出去!   “啊——”只听“砰”的一声,王二麻子被重重地摔到地上,砸得那叫一个地动山摇,摔得他就差没有吐血身亡了!   “起来!”柳月看他躺倒在地,表情痛苦极了,却丝毫没有共情,反而再度抓起他来,又一模一样的,摔了他一回!   这一回,力道甚至比上一回还要大。   王二麻子被她摔得骨头里“嗪哐”作响,像是直接把人都给摔碎了一般!   “啊——”王二麻子痛苦得大叫,随即挣扎而起,结果一睁眼却发现——自己不过是在做梦,一切都是假的!   山洞里仍旧黑漆漆的一片,他和柳月,一左一右,分别靠在牌楼的两边立柱上,睡着了!   手电筒滚在了地上,照亮眼前一小片地面。   王二麻子有些恍惚,努力回忆了半天,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什么也没想起来!   最后的记忆,似乎就停留在牌楼之下,至于他们是怎么睡着的,根本没有印象!   “月丫头,月丫头!醒醒!快醒醒!”王二麻子此时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立刻匍匐着爬到柳月跟前,拍了拍她的脸。   她被一拍,很快转醒。   可就在她睁开眼,看见王二麻子的大脸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惊声尖叫起来……   。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幻阵之音   “你、你脸上……”   柳月的表情惊恐极了。   她的瞳孔中,映射出一张怪到变形的脸。   而那张脸,属于王二麻子!   “你、你……你别过来!”柳月大喊。她一边喊,一边朝旁边退,同时快速从靴筒里拔出了随身的小匕首,对他亮了刀子!   “月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啊?我是你王二叔啊!你、你……”王二麻子这时候其实也是惊魂未定。   先前他梦见的那个柳月,着实给他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山洞黑皴皴的,本来就特别吓人,现在他俩有莫名其妙的睡着,醒来又是这样一副光景,他王二麻子这样的老江湖,也照样打怵!   “你走!你离我远点!否则我一刀杀了你!”柳月的表情极严肃,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眼睛里看到的王二麻子,并不是王二麻子,而是方才壁画上的一个鬼!   那鬼青面獠牙,长得像南海的夜叉,头上还多了两只角。那大嘴张开,就是个血口子,看起来那叫一个恐怖!   原本在壁画上,你还能勉强把他当个艺术品欣赏,可现在,这么一个东西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柳月面前,对着她张牙舞爪,这怎么忍?   借着滚落在地上的手电筒折射上来的那一点点光,柳月还看到了它那颗绿油油的脑袋上,长着几根极为稀疏的毛,看起来恶心极了!   “滚!滚!离我远点!”柳月一看见他,就浑身不适,直接挥着刀子要砍他。   她这把刀子,是柳坤给她傍身用的,跟着她已经好些年,是他们柳家的传家宝之一,像削铁如泥这些,那都是小意思,其刃之锋,一根发丝落上去,也能瞬间断成两截!   这刀子要是真划拉到王二麻子的脖子上,那绝对是要人性命,见血封喉的事!   王二麻子呢,这时候也大约看出了些眉目,知道柳月这会儿肯定是不清醒,中了什么咒了,所以只好配合地往后退了几步。   “好、好,你不要冲动!你能认出我是谁吗?我是谁?”王二麻子一边试探,一边往神庙方向看,结果竟发现,那庙里,好像有了灯光!   那光起初很暗,暗得几乎等同于没有,可渐渐地却亮起来,就像从前的钨丝灯一样,似乎有一只手,正轻轻捻动开关,逐渐将它拨亮。   就这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整个山洞都亮堂了起来!   所有的壁画,都亮了。所有壁画上的鬼神,也都像是苏醒了一般,眼睛亮起来,里头有了神!   一种低频类似“嗡吧吽唵”的低吟声,不知从何而来,慢慢萦绕,很快就将他们全都笼罩了起来。   那种声音,有些呼麦的感觉,但其实很明显能听出一种咒语的味道来。   这声音起初像一根细软的银丝,毫无防备的,扎进人耳朵里去,然后又从另一头穿出来,贯穿过你的脑袋。   渐渐的,那力道却越来越大,声浪也变得澎湃,就像一股巨浪涌来,澎湃着,猝不及防地冲击你的神经,直到振聋发聩!   只听“嗡”的一声,人就放空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这样一道咒语。   这是王二麻子从前也没有碰到过的。   他感觉自己晕乎得厉害,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眼前出现了一种明黄色的光晕,一圈圈、一层层,上头还有小的飞物环绕,像蝴蝶又像蜜蜂,盈盈地飞,成了一种幻境。   “这是小鬼子的幻阵……”王二麻子突然想起从前柳坤和他一起喝酒时,曾经提起过的这个东西。   据说在东洋,那个什么土御门家族,手里握有一种特殊的幻阵。他们可以通过幻术操控人的意识,让人看到根本不存在的、仅仅是他们想让对方看到的东西!   一旦被操控,人就会分不清哪些是幻境,哪些是现实,但意识却被最大限度的保留,这才是这种幻术最高明之处——因为中招者根本不相信自己是被幻术控制了!   他们会固执地相信“眼见为实”,也因而成了眼睛的奴隶。   相传在平安时代的京都,就曾经有人利用这种幻阵,迷惑了整条街的百姓为他作伪证。而施术者,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人,最终却逃出升天了!   “一定是这种东西!”想到此处,王二麻子激动起来,他几乎是脱口喊道。   “既然是通过声音来左右人的意识,那么,只要听不见,不就可以摆脱这一切了么?”   王二麻子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很快的,他就豁然开朗了!   于是,他当即扯起一个衣角,撕下两条来,塞进了自己的耳朵里,然后冲过去看柳月,这才发觉那小丫头被幻阵所迷,正擒着她那把祖传的匕首扎地呢!   。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一样   “杀了你!杀了你!我杀了你!”   柳月大喊着,将自己手里的刀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扎进脚下坚实的木板砖里去。   再好的刀子,也架不住这样的糟|蹋,这乒乒乓乓的好一通砸,往死里砸,那刀子上是火光四溅,头上那一段虽然没折断,但也钝了许多。   用行家的眼光来看,这刀,算是废了!   她双眼发红,表情更是透着一股子狠劲。就好像地上真的躺着一个什么人似的!   这和平常的柳月,简直判若两人。   平常她虽然也凶,也喜欢板着面孔,可却知性理性,并不像此刻般,野|性全都被激发了出来。   王二麻子被她这种模样吓得倒抽一口凉气,酝酿了半天,才调整好心情,冲她大喊了一声,冲了上去!   “月丫头!”   王二麻子又从身上撤了些布条子下来,从背后强行塞堵住了柳月的两只耳朵。   柳月突然这么被人从背后袭击,不由吓了一跳,当即挥刀转身,条件反射似的冲他发起了攻击,一下子割破了王二麻子的衣袖。   要不是王二麻子躲得够快,只怕这会儿割破的,就不只是衣袖管这么简单了!   “是我!是我啊!”王二麻子见这刀子那么锋利,连忙冲她挥手大嚷,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来。   “王、王二叔叔?!”柳月这时候像是大梦初醒一般,呆呆地望着他,手里的刀子“哐当”一下,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王二麻子尽量用最大的声音问。   “我、我刚才看见一个人,”柳月说着抬头,目光往壁画上瞟过去,最后停留砸那个绿皮鬼的画像上,伸手指着它嚷起来:“就是他!他活了!他想来抓我!”   王二麻子回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了壁画上那个张牙舞爪的怪物,心中不由寻思:“原来刚才她是把我当成那个怪物了!”   “这布条子是干什么?”柳月这时问。   她说着,就想把布条取下来。   “没事,没事了!”王二麻子见状连忙捂住她的耳朵,说:“这东西不能拿!你听话!”   “什么?”柳月这时候被他堵得严实,几乎什么也听不清。   “你等等!”王二麻子见状,只好松了手,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就打了一行字,放在柳月眼前,示意要她看。   她等看了,才算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于是忙点了点头,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在上头打了一行字,问:“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进去吗?”   这个时候,整个神庙里头已经都亮透了。那种姜黄色的光亮,从纸糊一样的窗户里透出来,映着那朱漆正红颜色的窗格,还有那猩红的墙体,扭曲着,看着异常可怕!   红与黄,在这儿失去了神圣庄严的感觉,反是带上了邪性地色彩,整个神庙都扭曲怪异,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就好像……这里头真住了什么法力高强的妖魔!   当能量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哪怕它依旧无色无形,可还是会让人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存在!因为磁场,都已经因他而发生了偏转,从而衍生出一种专属于她它的强大气场。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普通人,看见这样的房子,也绝不会有兴致想要进去走一走的!   “来啊——来啊——来啊……”   冥冥之中,他们感受到了某种召唤。   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能量,在撕扯拉拽,拼了命地想要把他们卷扯进去……   柳月和王二麻子互看了一眼,然后两人几乎同时低头,往手机上打下了两个字——干他!   他们又几乎同时将手里的手机伸到对方面前,瞧着上面那两个一模一样的字,他们俩,都忍不住笑了!   。 第一千零一百一十章:正殿   “拼了——”   柳月说着,就快一步飞跳起身,冲了出去!   她三步并作两步,身姿矫健,在山洞中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在即将落地时又伸出脚尖轻轻一点,再次起跳,就这样借了一回力,就到了神庙地正殿门口。   王二麻子见她动作如此麻利,也不甘落后,于是也跟在她后头飞冲了过来。   只是他身高体重放在那里,自然不可能像她那样身轻如燕。不过他胜在速度与爆发力,真要正儿八经地冲一把,从牌楼到正殿,对他而言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再说这个时候,他们虽然已经听不见幻阵之声,但眼前却还能看见那些黄丝带似的东西萦绕着。王二麻子知道这些东西不简单,因此尽量避着走。   作为一个身法灵活的胖子,这样的场面属实有些好笑。   当他们在正殿门口会合后,殿中的火光便窜的越发得高。就好像是知道有人马上要闯进去,打破他们的封印那般,整个周围的气场,突然变得不稳定了。   正殿的大门后,好像有着一股巨大的风,猛烈地撞击着门板,持续不断,一下又一下,撞得那门好像随时会断裂一样!就连门上的锁芯子,都快被撞飞出来了!   “叮铃哐啷……叮铃哐啷……叮铃……”   殿内,瓷器碰撞震动地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了一种共振的声浪,叫人感觉到心发慌!   很明显,有些东西在这里待得太久,这会儿已经蠢蠢欲动,呼之欲出了!   “来呀!快来把门打开!快来!”冥冥之中,王二麻子和柳月仿佛听见这样一个声音,不停地对自己发出要约。   可问题是,他们的二队明明已经被堵上了,堵得严严实实,又怎么可能听得见那些“无关紧要”的小杂音呢?   柳月觉得不对劲,她甚至能感觉到那里面就是有人想出来!   “王二叔,你有没有听见里头有什么声响?”柳月有手机对这王二麻子打下了这样一行字。   王二麻子见状,立刻点了点头,也在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是里头的东西想出来想疯了!”   “里头到底有什么?”柳月问。   他们俩,现在只能靠手机维持沟通了。   “说不好,肯定是镇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王二麻子说。   柳月瞧了,不由再度抬头,望着不远处壁画上的那些鬼神,暗暗出神。   “会不会是壁画上的东西?”过了许久,柳月才问。   这些东西,初看时觉得怪异恐怖,现在看,就更觉得是这样了!   这里的每一尊,看起来都只有鬼气,没有神气,每一个细枝末节都让人心头打颤!   如今这样的情况,她不得不谨慎对待了。   这正殿里,相当于一个密室,既然是密室,又哪儿来这么大的风?   如果真有风,也是妖风!眼前这扇朱漆大门,现在看来,就是一道封印,如果贸然打开,只怕会像潘多拉的盒子,想要再关上,就不可能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王二麻子见她不说话,也不继续走,就又往屏幕上打了一句话:“既然这么担心,不如我们爬到顶上去,去了瓦片,仔细瞧瞧里头的状况,再做打算!”   这话一出,立刻受到了柳月的赞同。   她猛地点头,随即二话不说,拿出勾爪,一下子抛到了房顶上去!   父老乡亲,我还在发烧,实在是更新不动,靠在床头码字,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好向大家请个假,抱歉!   。 第一千一百十一章:土御门人   “小心些!”   王二麻子见她这勾爪“砰”的一声就上去了,忍不住提醒了一声。   “放心吧,没事!”柳月说着,调整了一下角度,又仔细拽了拽身子,做了固定。   “行不行啊?”王二麻子将信将疑,看见柳月就这样开始顺着绳子往上爬,不仅有些怀疑。   “我先上去,你断后,行了吧?”柳月没有多废话,说着就蹭蹭蹭地往上去了。   王二麻子见状,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要知道,这神庙虽然造在山洞里,可却依旧高大,就这么肉眼丈量,也有四米来高,已经相当于两层的楼房了。这个高度,爬上去并不容易,尤其王二麻子这样的肥胖中年大伯。   “这绳子不能断了吧?”王二麻子见柳月已经没影了,只好在下头喊了一句。   其实他不知道,柳月这套绳索,那是特制的,没那么容易断,就是一次性在上头吊五六个两百斤的胖子,那也没什么问题!   “王二叔,你放心爬吧!”柳月上去后,替他拉紧了绳子,说:“我在上头给你看着,你怕什么?”   王二麻子感觉她这话里多少带了点戏谑,便觉得她是看不上自己这会儿的畏首畏尾,于是为了面子,只好咬牙往上爬。   好在他人的体重虽然摆在那里,可胜在身法灵活,也算是学过拳法的人,身手还是有的,这三下五除二的,也很快就到了顶上。   这神庙的顶,是歇山式的,瓦片的排列方式和传统建筑没什么区别。柳月在上头看了不到三十秒,就选了个合适的位置,直接揭了瓦片,抽走了下头地铺垫,露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间来。   “这下头还真点着灯。”柳月伏在露出的空隙上,瞧了有一会儿,才说:“这么多的蜡烛,怎么做到的?”   “什么意思?你看到什么了?”王二麻子问。   “这里头是个神坛,供了好多个坛子,还有牌位,旁边都是蜡烛,一排排的,全都亮着。”柳月说道。   他们这时候,已经把耳朵里的软布除开了。觉得到了顶上,自己就安全了大半,声音就奈何不了他们了!   “这么瘆人?!”王二麻子听了,就挤到柳月跟前,把自己的大脑袋往眼子跟前凑,使劲儿往底下看。   结果,果然看见那大殿里摆满了蜡烛和牌位,一排排的,要多瘆人就有多瘆人!   “等会儿!有个人!”王二麻子看着看着,突然嚷了起来。   他说着,激动地抬起头,瞧着柳月说:“你来!你来看看!这是个什么东西!”   柳月被他说得心里发毛,连忙蹲了下来。   她一边凑近了看,一边在心里寻思:刚才自己看地时候,也没看到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啊!这什么人,更是没有见过。   “会不会是王二叔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产生幻觉了?”柳月在心里这样想,但并没有把话说出来,   不过这样的想法没有维持太久,很快的,她也看到了那个所谓的“人”!   只看见大殿中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穿着狩衣的男人。   这所谓狩衣,乃日本武家所独创,跟据披肩与铠甲发展而来。   平安时代以后,这逐渐成为公家的常服,袍的一种。   与直衣一样,它也有盘领,通常下服配指贯,再戴上乌帽子。白色无纹狩衣配白色无纹指贯又叫净衣,是日本神道教神事专用装束。   在平安时代为一般官家的便服,镰仓时代则成为祭奠中神官的专用穿着服装。   现在眼前的这个男人,所穿着的,就是净衣!   他端坐在神探中央,手上掐着决,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正在布下什么阵法,柳月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抖,眉心不自觉地有些发涨。   “怎么样、怎么样?你看到了吗?是不是有个人?”王二麻子这时在一旁问。   他问得挺急,声音也不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竟一下子惊扰到了大殿里那个人,引得对方也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撞上了柳月的眼睛……   。 第一千一百十二章:神祇   “啊——”   柳月被那一双眼睛吓得惊叫起来。   她不是故意的,但也的确是忍不住!   那张脸,生动真实,她敢确信,那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且,长得还挺帅!   “怎么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王二麻子听见她叫,忙问。   可这时候,柳月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那双眼睛,蕴含着强大地念力,在那眼睛面前,柳月觉得自己的思维被掏空了!   她好像失去了自我意识,整个人只剩下一种感受——恐惧!   大殿里的人,站了起来。   他的装束已经阐明了他的身份,他就是这个神庙的主人——土御门的后人!   这张脸,白净冷漠,虽然俊秀却没有血色,看上去没什么生气。   他的身边,原本放了一把小而精致的扇子。   那扇子的扇骨,是象牙做的,上头雕刻了土御门家族的族徽和吉祥物,虽然个头不大,可看起来就有一种厚重的能量感蕴藏其中。   柳月见过的古玩,没有一万也有七八千,这时候看见这把扇子,却也是为之惊叹。   站起身之前,那阴|阳师先伸手把那扇子攥在了手里。   “你是谁?”只看他站在大殿中央,用那把扇子指着柳月,问。   柳月头一回遇到这样式儿的“国|际友人”,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直愣愣地瞧着对方。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那人重复道。   “我、我走错了。不、不好意思啊!”柳月憋半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说着便伸手取过刚才揭下来的瓦片,还了回去!   她这会儿只想着这事不好惹,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谁知道对方却没给她开溜的机会!   “放肆——”只听大殿中传来一声怒吼,神庙顶上便突然震碎了一大片,柳月和王二麻子,就这样直接从屋顶上跌了下去,重重地砸到了地上!   “啊——”柳月始料未及,不由吓得大叫。   倒是王二麻子还算镇定,摔下去的时候一声不吭,直接就给砸懵了。落地后俩眼一闭,更是直接装晕。   柳月呢,这时候倒是警惕,连忙伸手拔出了自己的护身匕首,对着那个阴|阳师就做出了防御进攻的姿势!   “你不要过来!”她尽量保持冷静,和他说话的当口,还不忘用眼睛扫了周围一圈,基本掌握了大殿内的情形。   这大殿的布置,和咱们这里的宮观庙宇很不一样。   他虽然也设神坛,但神坛上并没有大的神像,反而被许多坛坛罐罐所占据。这些罐子,很像现在的骨灰坛,看起来阴森森的,着实吓人。   看着它们,柳月甚至想起了殡仪馆!   这个大殿,真的是充斥着阴气,丝毫神庙该有地清净气都感觉不到!   柳月从前去过京都,见过他们那里正宗的神社。那些神社,和这里也不一样,这里看起来,更像是私家的神坛,而非真正的宫观庙宇。   “你到底是人是鬼?”她瞧着眼前这个脸上毫无血色的日本男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   “你闯进了神祇的世界,就不该问这样的问题!”   她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谁知他却板着一张脸,用一口“半生不熟”的汉语,对她说道。   “神祇的世界?!”柳月心头不由咯噔一下,意识到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可控范围!   那个男人,既然这样说话,就已经说明了——他一定不是人!!!   这神神鬼鬼的世界,只有高朗六叔还有道长他们才能解决,而她,根本就是门外汉!   “我是为了山童而来,本无意冒犯!”半晌,柳月才咬紧了牙关,说道。   。 第一千一百十三章:大野   “把山童交给我,我立马就走!”   柳月虚张声势,不想表现得太弱。   “你在和我谈条件吗?你认为你有这个资格吗?”阴|阳师挑眉问道。   他眼神冷冽,暗藏杀机,一看就不好说话。   想当初他随关东军入主中原,虽不掌实权,却也是一句话便能左右生死。在这片土地上,他虽然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可那一双手上沾着的鲜血却一点也不少。   他同那些战犯一样,也有着一个狂热的军|国梦。他的到来就是为了帮助关东军更好的统治这片土地,奴役这里的百姓。   因为他的助纣为虐,愈发加重了人|民的苦难,当初关东军犯下的累累罪行中,有不少都与他脱不开干系。   也不用往远了说,就说易县那片太极湖,那就是他指使人炸的。   他就是当时的日本第一阴|阳师——土御门大野。   他是一个有着极强野心的阴|阳师。身上担负着振兴土御门家族的重任。之所以随关东军入主中原,掺和到侵|华这摊子虎狼之事中去,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要知道土御门家在江户时代,因受到德川幕府的强烈支持,成立土御门神道,一直掌握着阴|阳师集团的实权。   不仅如此,那时候的土御门家族还掌握着参与政治的权利,光幕府给予他们的封地就有数百里之多。   然而这样的繁华景象,到了明治维新之后却急转直下。明治政权不仅废除了他们制作历法的垄断权,更废除了阴|阳道。要不是仍有不少旁支以土御门家族为首,恐怕这日子便难以为继了。   跌落神坛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艰难。从前他们是高高在上与神祇最亲近的人,受万民景仰,统治者尊重。而自那以后,他们却受到了西方新思想的唾弃,成了可以任意被拿来戏谑玩笑的对象。   高高在上的贵族们也许还会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卖几分薄面,而那些平头百姓,尤其是毛头小伙,进步学生,简直把他们当成了开喷的对象。仿佛不往他们头上踩上两脚,便不能证明其先进与科学。   土御门大野的父亲,就在举国上下对他们的口诛笔伐中郁郁而终。也正是因此,这位土御门大野才决心一定要出人头地,重振土御门家族昔日雄风。   “真的要去吗?那并不是正确的事情。我们不应该参与。”临行前夜,他辞别母亲。结果却遭到了母亲强烈的反对。   “母亲大人,我必须要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才能重新让家族恢复往日光华。”他说着对母亲重重的磕了个头。   “潮起潮落,自由定时。人生就是起起伏伏,家族的命运也不外如此。哪有永恒的光辉?天命如此,人无力改变天地的大运,即使是晴明公再世,也无法阻挡。”土御门夫人说道。   “我无法忘记父亲大人去世时落寞的神情。他甚至没有得到封号。自晴明公起,至今几十代的阴|阳师,只有父亲死后不得封号。他走的时候该有多不甘。”大野听不进母亲的话,满脑子只想东山再起。   “大野,低谷时顺势而为,反倒能长久。神道讲求顺应天命,顺势而为。作为阴|阳师,如果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又有什么资格说自己是晴明公的后人?”土御门夫人的语气严厉起来。   她不希望儿子被权利与野心迷了眼,摒弃了该有的良善之心,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儿子这样做就是顺势而为。”大野这时候根本什么也听不进去。他努力说服母亲支持自己的行动,认真地说:“如果我能帮助关东军。在海外战场上取得军功,那我们家族一定会再次受人尊敬。”   “用抢夺别人的东西来获得尊重吗?大野,没有人会尊重一个强盗的。因为落后,因为弱小,被强盗欺侮,所以就要去学习强盗,和他们一样去欺负别人吗?这不是进步,而是倒退。”   土御门夫人当权者的所作所为很是不屑。   在她眼里,西方人所谓的科学,愚蠢且无知。表面看似先进,那里却充斥着自私与野蛮。   “这不是做人的道理。真正的强者,是不可能依靠抢夺来证明自己的。现在的人都疯了。从明治维新开始,所有的人都疯了。他们早晚要为这样的疯狂付出代价。我不希望你淌这个浑水。”   土御门夫人说得认真,她的本事虽不及丈夫,却也能够大略的预测未来,她知道现在的疯狂迟早是要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命运的每一笔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一切不是不报,只不过是时候未到。   她无法改变一群发了疯的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说服自己的儿子,至少能让他置身事外……   。 第一千一百十四章:条件   很显然,土御门大野并没有把母亲的话听进去。   一夜的长谈之后,第二天一早他还是背上了行囊,跟着军队离开了。   儿子的这种做法深深的伤了母亲的心。   然而,土御门夫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在儿子走后,她就写了一封信,利用式神将信送到了儿子手上。   “大野,既然你一心执着如此。那从今日起,你与土御门家族便再无任何关系。他日不论是荣是辱,皆与土御门家族无关。   作为阴|阳师,还是希望你能谨记的晴明公教诲,不做有违原则底线的事,秉持一颗良善之心,诸恶莫作!   若做下伤天害理之事,母亲便只好当做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了。也希望你能理解母亲的这份苦心。”   土御门夫人的信,极其理智,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大野在前往东北的路上看了这封信,心里顿时冷了半截。   他不能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何就是不肯支持自己,理解自己。也因为这样更加坚定了他想要证明自己的心。   “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母亲。”他将土御门夫人的信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咬牙说道。自那以后,便几乎和家里断了联系。   他觉得自己是在做一番轰轰烈烈的辉煌事业。却不知道,只是在歧途上越走越远,直到难以回头。   当四五年战败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说什么也不肯与日|军一起撤退。最后竟然选择在这个山洞里,切腹自尽了!   之所以选择这个山洞,主要是因为当初来到易县后,他就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磁场与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差异。   当时他已经听说了有关目神珠的传闻,虽然一时没有弄清楚目神珠的具体位置,但也已经决定要在这儿占一块风水宝地,修建神庙,豢养式神。   要不是当初日本败的太快,他一定能够找出目神珠的所在。这一切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功败垂成了。   但即便如此,在他死后的这几十年里,他的亡魂从来没有离开过,始终都和他豢养的这些式神在一起。   当初他选择在这里切腹自尽,就是因为荒山特殊的地理磁场。他知道,只要在这里死去,灵魂就能够得到永生。只要达到了这一步,便与神无异。   更何况只要不离开荒山,他就可以是这里的主宰。因为在这里没有比他法术更高强的人存在了!   “我在这里已经八十多年了。你是第一个闯进来的人。”土御门大野瞧着柳月,饶有兴味的说:“我很久没闻过女人的气味了。你看起来很新鲜。”   这话叫柳月觉得恶心。但她并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为了高朗,她必须要忍耐。   “我无意冒犯。我的朋友中了毒,拜你的山童之所赐。”柳月瞧着他说:“我来这儿只是为了解药。你把解药给我,我拿了就走。”   “哈哈哈哈哈——”她觉得自己讲的有理有据。不料土御门大野闻言,却只是狂放的笑了起来。   他这个人长着一张典型的日本人的脸。其实称得上俊秀,只可惜坏在了气质上。   他笑起来的时候令人不寒而栗。笑得够了才伸手一把捏住柳月的脸,问:“那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柳月答得干脆,“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可真是个重要的朋友。”他的声音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是的。”柳月没有否认。   “那么,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他瞧着她,哂笑道:“你要解药可以,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 第一千一百十五章:母亲   “什么条件?”   柳月的拳头不自觉地捏紧了。   她不用想,也知道眼前这个“鬼”,绝对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来!   就这种人,活着不是好人,死了,也不会是好鬼!   “你可以留在这里,当我土御门家族的女主人。你看,我这里什么都有,就缺个女主人!”   土御门大野笑得油腻。   在他们日本,女人的地位低到尘埃里。甚至都可以不被当做是人。这点不用质疑,但看他们对本国女性和其他亚洲女性犯下的累累罪行,就可以知道。   就这样的一个“鬼”,提出地要求,柳月听了只想冷笑。   对他来说,要的是什么,不言自明!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时至今日还想在我们的土地上作威作福?你的梦还没醒吗?”柳月对日本从来没什么好感。   她虽然没这个本事收了眼前这鬼东西,但还是忍不住过了把口瘾。   只不过,这话一出口,接下来的事,也就没什么好果子给她吃了!   那土御门大野,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色,这时候听了这话,登时暴怒起来,一瞬冲过去,掐住了她的喉咙!   他的力道大得吓人,几乎可以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柳月的话,让他再度想起了自己最不愿忆起的痛苦往事,而这些往事,让他感觉自己被羞辱!   “我没有梦!不识抬举的女人!”他咬牙切齿道。青筋凸暴,表情极度狰狞,与原先清冷地模样判若两人!。   柳月感觉自己的舌骨都要被他捏碎了,根本无法呼吸,整个人挣扎着,痛苦极了。   他将她掐着脖子提起来,如同提起一只小猫,毫不费吹灰之力。   “是谁给了你这样的自信?”他瞧着她双脚腾空却在拼命往下瞪,不由笑了起来,“你们总是这样猖狂!”   那种笑,令人不寒而栗!   他没什么怜悯心,他最后仅存地那点良善心,也在切腹自尽的时候,一起葬送了。   当初战败的消息传来,他虽失望,却也不至于绝望,真正让他彻底死心的,是与战报几乎同时抵达的土御门家族送来的信。   信是母亲所写。上头言辞激烈,措辞几乎毫不留情。   母亲指责他是家族的罪人,言行早已背离族规,直接以这封信的形式,将他逐出了土御门,连同他的名字,一起从族谱上抹去了!   “今次战败之事,就是对我当日所言最好的证明。一切报应昭彰,乃证天道伦常。你既然一意孤行,到如今也该觉醒。但所犯之罪行,实在另家族蒙羞。不必回来了。家族已选择了新的继承人,不日便将正式上任,望你好自为之。”   母亲的信直接与他划清了界限,一日之间,他成了丧家之犬。   “你永远这样不近人情!!!”他攥着那一团书信,在这个山洞中咆哮,歇斯底里,“我为了什么?我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整个家族!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他怒吼,他愤恨,他指着穹顶,一遍又一遍地质问:“为什么我做什么都不对?为什么在你眼里,我永远是那个做错事的混蛋?”   成长的过程中,母亲一直都缺乏柔情,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他想要获得她的一点点关注和肯定,总是难如登天。这让他从心底里自卑,生成了执念,无时无刻不想证明自己!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正眼瞧瞧我?我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就不能分一点柔情给我?”他跪在地上,对母亲的爱,全都化成了怨恨。   被彻底抛弃的这一刻,他也彻底地扭曲了。   “我恨你!我恨你——”他举起了随身的短刀,在极不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一个决定——他要让自己的母亲后悔,永远地后悔!   在他们的传统文化之中,一个人无论犯了多大地错误,只要能够切腹,就可以得到原谅。   土御门大野从骨子里来说,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觉得自己不过是输给了时间。但为了洗白自己,让土御门夫人后悔,他还是选择了切腹。   这是个极端主义者。   他恨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人。他存在的意义,早已发生偏差,在他的眼里,如果能这和这片土地一起灭亡,这也是一种幸福!   “咳咳咳……”柳月攥紧了拳头,她瞪着他,眼中全是蔑视。   这时候,整座神庙里突然狂风大作。   土御门大野的头发被吹散了,那长长的头发,像海妖一样铺散开来,张牙舞爪,朝着柳月就扎了过去!   。 第一千一百十六章:何必挣扎   土御门大野的法力极强,那些头发竖起来的时候,每一根都像是淬了毒的钢针。   这些东西一旦扎进柳月的身体里,那她就真的完了!   而现在,他显然就是有意要置她于死地!   他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无论是红眼小人,还是这壁画上所有的鬼神,都不过是他豢养的式神。   他们听命与他,又受他的滋养庇护,在这个山洞里,他的确是唯一的王!   王二麻子听了这半晌,基本也弄明白了这里头的事,于是也不装了,趁着这个大野正全心对付柳月的当口,直接就来了个鲤鱼打挺,从地上抓了片稍锋利些的瓦片,就跳起来冲了上去!   “小鬼子!我和你拼了!”王二麻子一边嚷嚷,一边伸手朝着土御门大野的脸划去。   他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谁知还没靠近那小鬼子,就被他一抬掌,用掌风给扇飞了出去!   “不自量力!”他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也配在我手底下救人?肮脏的支|那人!”   他嚣张无比,王二麻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刚想要咬牙爬起来再冲上去,谁知才挣扎坐起,心口便是猛地一阵钝痛,紧接着就“噗”的一声,碰喷出好大一口血来!   “小……鬼子!我他娘……和你拼了!”王二麻子眼前发黑,可还是凭借着意志力缓缓爬了起来,踉跄着再次朝他走去!   他的手里,仅仅攥着瓦片,那瓦片刺进他的手心里,血就顺着这么淌下来。   他需要这点疼痛来帮助自己清醒。   “还真是不自量力的蝼蚁!”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到土御门大野的面前,他就再一次挥动衣袖,像扇苍蝇一样,把他给扇出去了!   也不知是王二麻子自己不稳,还是土御门地法力太强,这一回他直接被拍飞在石壁上,嵌了进去,就像那些石壁上的画像一样,看起来竟出奇的和谐!   这一下,王二麻子是彻底动弹不了了。   他嘴里的血,瀑布一样涌下来,根本没法儿说话。柳月眼角地余光瞥见他这副惨状,也忍不住要哭。   “王二叔叔……”她自顾不暇,却还是为他的遭遇心疼不已,她以为,他要死了!   “今天你们都得死!”土御门大野见柳月哭了,顿时咆哮起来,兴奋极了!   他很久没有杀过人了,王二麻子的血,让他感到兴奋,一下子催发出了他体内地嗜血因子。   “都去死!都去死吧——”他激动地大嚷,脸上狞笑着,可怕极了。   柳月被他掐久了,本就缺氧,这时候干脆放弃了抵抗,重重地阖下了眸子。   她以为没有人能来救他们了。不论是高朗还是六叔,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而道长……他年纪这么大,恐怕来了也不过是送死!   “爸,对不起,女儿只怕不能在你跟前尽孝了。”最后的时刻,柳月在心里喃喃。   她没想到一切会演变成现在这样,自己竟然会莫名其妙地交代在这个地方!   “阿杰,对不起,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天空之镜了,原谅我……”最后的时刻,她满脑子都是自己和阿杰计划旅行时的情景。   在阿杰这次外出执行任务之前,他们已经说好了,等他回来,他们就一起去天空之镜,去茶卡盐湖,去离天最近的地方看看那里的风景。   然而现在,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土御门大野的头发像钢针一样,齐齐扎进柳月的后背,一阵剧烈的疼痛直抵她的心窝,她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人便失去了意识,重重地垂下了脑袋!   “真没意思!”土御门大野见她这么快就歇菜了,顿时觉得意兴阑珊,一下子收了术法,将她像甩一块破布似的甩到了地上!   “月丫头——”王二麻子见到这等情形,也不由崩溃,他痛苦万分,瞧着地上的柳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看起来像是完全死透了,后背的窟窿里涌出无数的血,一下子染红了地面,晕开了一大片。   好好的一个孩子,来的时候还鲜灵活跳的,现在却成了这样,这叫王二麻子如何能接受?   “哦,我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土御门大野闻声,随即转身,朝王二麻子卡主的石壁走了过去!   王二麻子见状,猛烈地挣扎起来,他想要再拼一把,和这畜生同归于尽,谁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自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完完全全卡在了岩缝里!   “何必挣扎?没有人能活着从我这里走出去!”土御门大野见状笑道:“我这里,可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说着,他突然停住脚步,一打响指,只听“砰”的一声,整个神庙都热闹起来,那些摆在神桌上的坛坛罐罐,在一阵强烈的震动中破了上头地封条,无数的气流从坛子中蜂拥而出,在大殿的空中化出百千万亿的狞笑声……   。 第一千一百十七章:故人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狞笑声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   这些鬼东西,其实也是期待已久,他们就像是守在低空中等待猎物咽气的秃鹫,早已经迫不及待了!   王二麻子见此情形,不由悔恨交加,觉得自己从一开始就不该趟这个浑水,带着柳坤上着山里来淘什么古墓。要是自己没这么干,一切就都不会发生,现在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下场了!   说到底,还是贪念害人害己!   然而这时候后悔,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这土御门大野显然就没打算放过他!   “土御门大野!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没想到你真的在这里!”   正当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下子打破了僵局,在王二麻子的心上燃起了新的希望——是道长!   道长他终于来了!   “道长大哥——”王二麻子一听是他,声音里顿时带了哭腔。   他知道自己这下应该是死不了了,于是立刻拔直了喉咙喊道:“这个鬼子不是人!他有妖法!”   道长听了他的话,只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施展轻功,从远处飞身而来,落到了神庙门口的牌楼上!   “是你?!”这时候,土御门大野也吃了一惊。   他显然没想到来人会是道长,于是脱口问道:“你还没死?!”   “你都彻底消失,我怎么舍得死?”道长反问。   “你老了,而我却永远不会老!你再也斗不过我了,云天!”土御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突然这样说。   说罢,便是一阵狂放的笑。   对于道长的出现,诧异过后,他更多的是高兴。   虽则道长从未将这个人放在过心上,可这个人,却把他当作敌人、对手,一当就是半生!   他如今被困在这座荒山上,已有八十多年,当初活着的人,几乎都已死绝。沧海桑田,过尽千帆,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现在,道长的出现,却叫他感觉是找回了一个故人,怎能不为此感到惊喜?   “我是老了,可我好歹是人,而你,只是一个亡魂!须知道这天地间,鬼魂永远战胜不了活人!”云天道长瞧着他,说得义正辞严。   他心中自有浩然正气,那充足的道炁堪比日光。修行到了他这个级别,一般的鬼魅早已奈何不了他了!   “嗬!你倒是自信!”土御门大野闻言并不生气,反倒一挥手,在神庙中|央变出了一张桌子,两个蒲垫,对着道长便做了个请的姿势。   “老朋友,你我相识一场,几十年未见,坐下来对饮一场如何?”他又恢复了最初地斯文有礼,和先前对待柳月和王二麻子的那种残暴,完全判若两人!   要不是地上柳月奄奄一息,还在抽搐,道长兴许还真能有这份闲情雅致坐下来和他说说话!   “你把这孩子弄成这样,难道就是与我对饮的诚意?”道长只想快些结束这一切,了结了和这鬼子的“孽缘”。   “只是个人而已!”土御门大野依旧是一脸地满不在乎,他瞧着道长便说:“死了又如何?重新投胎再来过,十八年后,不又是一条好汉了吗?”   “这世界上有鬼,大概对你们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吧?”道长冷哼,说着就走到柳月身边,从怀中取出一颗止血聚气的丹药,撬开她的嘴,硬是给她喂了下去。   “这是你的女儿?”土御门大野见他对柳月如此上心,忍不住好奇起来。   “哦、不,应该是孙女,以你的年纪,这不可能是女儿!”他笑得戏谑,变出了一壶酒,坐在小桌前,自斟自饮起来。   道长见他如此,也是无奈,可心中却回忆起了当初在江州时,与他斗法地那些往事……   。 第一千一百十八章:忆往昔峥嵘岁月   道长和土御门大野,的确是故人。   他们俩从前都在上海滩待过。   那个时候的上海滩,可谓是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既然有洛克白这样的人物,那么像土御门大野这样的野心家,也就不足为奇了。   当初土御门大野生活在租界,和云天道长原本是不该有交集的,要不是因为他实在太过高调,在租界里豢养式神闹出了事情,道长也不会注意到他!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这时候土御门大野坐在桌前,饶有兴味的瞧着道长问。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道长这时抱着柳月,手作道指,对着她对了一个止血的手势,用道法稳住了她的伤势。   他现在再度回想起当年在荒山上与红眼小人斗法的事,顿觉得自己有些失算,只想到要如何收服那东西,却没往深了想,没去考量这妖孽背后是否还有靠山!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纵容你的山童子出去害人?”道长忍不住质问。   “我没有纵容它出去害人,只是他在这山洞里生活了这么久,总也有自己的需求,这我不想干涉。”土御门大野说得冠冕堂皇。   其实他们豢养式神,就和湘西人养蛊有异曲同工之妙。你要是养着这些东西,三不五时地就得把他们放出去害害人,自由活动一下,否则,一旦引起反噬,惨的人是自己!   土御门大野可不是什么热心公益、无私奉献的大好人。他才不会牺牲自己,成全大我。所以他养的那些式神,隔三差五的,就要出去作妖。   以前在上海滩上,会搞成那样,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觉得自己很有道理?”道长失笑,道:“我记得当初,日本商会的野原小百合就死在一种红眼老鼠的口下。现在想来,也是你做的好事?”   他把柳月放回到了地上,然后坐到了土御门的对面。他从前和土御门大野虽然打过好几次交道,但像这样坐下来说话,还真是破天荒地头一回。   “水老鼠的事,不能怪我。”土御门大野闻言笑了笑,就像在讲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似的,说:“日本商会地人太愚蠢了,我警告过他们,可他们却不信邪。”   “是啊,你连自己的同胞都能肆意伤害,更何况是我们?”他的冷血让道长不寒而栗。   “别这么说,日本商会那些人,死有余辜,你完全不必替他们鸣不平。”说这些话的时候,土御门大野的脸上始终带笑。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道长瞧着他,脑海中仅能浮现出两个字——变|态!   “你到现在还是不知悔改,当真令人感到可悲!”他瞧着眼前的土御门大野,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就不想回到日本去?如果你愿意收手,我可以想办法超度你,送你回去!”   “你超度我?!”道长本是好意,可土御门大野听了,却是嗤之以鼻,直接怼了回去,“你觉得,我需要你来为我超度?我根本不想入轮回,这样永生不死,做个鬼王,有什么不好?”   这些话让道长心头就是“咯噔”一下。   他知道,眼前这个土御门大野,恐怕不好对付!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回日本去?”眼看着两人就快要谈崩了,六叔问道。   “回去干什么?这里是我千挑万选的福地。我在这里修炼,精进得比任何地方都要快,我为什么要舍弃这里?”土御门大野根本没打算瞒着道长,直接就说。   这倒是道长没想到的,这荒山离地宫极近,在这儿完全可以吸收到来自目神珠地能量,如果土御门大野足够敏锐,他自然能够感受到这一带地气的不同!   “那么最近呢?这里的地气,难道没有变化吗?”道长为了求证,便问。   “渐渐枯萎。”谁知,土御门大野缓缓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这话一出口,道长就知道他不是瞎说。可同时也庆幸——这厮还好是外乡人,闭门造车,不知道内情,要不然,就他这种性子,只怕目神珠早就被他巧取豪夺,搞到手了!   这叫道长有些后怕,毕竟之前的几十年,这目神珠基本就是半散放状态。   “既然地气已经产生了变化,何必继续执着?”道长还是想把这妖孽打发了了事。然而这却并不容易,毕竟,土御门大野是被家族抛弃的人,他要是回去,第一个就要受到土御门家族的制裁!   再说此时,紫光大王已经驾着六叔到了医院,守在了倪曼的身边,随时等着托生道她的肚子里去。   这时候地倪曼,已经被安排进了手术准备室,去做术前最后的准备工作。   六叔见她脸色惨白,不禁为她担忧。   这丫头的魂魄还在画中,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如此情况下生产,只怕孩子一生下来,就会没了妈!   “大哥,她腹中只有一个胎儿,我们两个人,如何能全都托生进去?”六叔瞧了半天,突然问。   他本意是想拖延一下,用个缓兵之策,谁知紫蟒却只是笑了笑,说:“不碍事,你应该听过,这世上有一种人,叫双童子……”   。 第一千一百十九章:抢占先机   “什么双童子?”   六叔先是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所谓双童子,就是一个身体里住两个灵魂,一个肉身,同时被两个灵体侵占。   这种孩子是特别悲惨的,一辈子没有自己的意志,像个行尸走肉。有很多活不过成年,即使侥幸成年,多半长大后也会有精神方面的疾病。   “大哥,我们不能这么做!这孩子是无辜的,这孩子的妈妈也是无辜的!”六叔自然不同意这个方案。   “大哥,我们回黑水河去,一切还可以重来的!”六叔还是想说服紫蟒放弃。   他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一旦这个孩子降生,一切就真的来不及了。   “你别天真了,他们是不会放过我的!我只有用这个方法,才能重新来过!你要是还把我当大哥,就乖乖听我的话,别再废话了!”   紫蟒根本听不进去他那些裹脚布似的长篇大论,在他看来,自己离成功,只剩下一步了!   “大哥,你真的不肯放弃吗?”六叔问。   “对!我绝不会放弃!”紫蟒点头。   两人就这样,都把话说死了。   “好,那我们兄弟的情分,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六叔闻言点头,随即伸手便像紫蟒挥了过去!   紫蟒的功法,远在六叔之上,他见状顿时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惊讶地问:“你要打我?你为了这个女人,要打我?”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这么做。这个女孩儿,我答应了别人要守护她!我不能食言!”六叔说着,再度出手,咬牙像紫蟒袭去。   “为了别人的一个承诺?难道承诺比你的大哥还重要吗?”紫蟒一时难以接受,暴怒起来!   他这辈子,最在意地就是银环的想法。   他从没有一点点旁的心思,满心满眼,就是自己这个兄弟,好像没什么事,是可以和他相提并论的!   他为了银环入魔、为了银环冒了天下所有的大不韪。在他心里,他一直觉得,银环对他,也应该是这样的!而现在,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大哥?”他痛心疾首,把六叔的一只手腕捏得生疼!   “我说过了,我可以放下一切,陪你回黑水河,咱们从头来过。但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大哥,哪怕你变回一条蟒蛇,我也愿意陪着你,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要是真动了小曼,烛龙会杀了你!”   事到如今,六叔也不想在遮掩。两个人就这样在手术准备室里摊了牌!   “回不了头了,魔气已经深入胎本,我要是不进去,这孩子就活不了!”紫蟒这时冷笑道:“你果真不愿意陪我再走一世,也罢,那就不要你了!我自己去!”   说罢,他猛击了六叔心口一掌,瞬间将他打飞,从眼前直接飞撞到了对面地墙根去!   六叔此刻处于灵魂出窍的阶段,本来就虚弱,这时候被他这样一掌,顿时懵了,哑哑的,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跌在地上缓不上来。   紫蟒见他如此,也不管他,只顾着自己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倪曼的肚子里去!   “啊——”   倪曼原本正昏迷,这时候却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倒是把六叔的心都给提了起来,连忙抬头去看,结果却发觉这不过是一过性的,就像植物人,面对各种刺激,也有可能出现生物性的反应,只是这种反应,与意识无关。   就这么一瞬间,紫蟒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倪曼那圆鼓鼓的肚子,竟然发光了!   那光是紫色的,很明显,就是他!   这叫六叔感到绝望。   他瞧着眼前这情形,沉默半晌,终于做了个艰难的决定——借这个时间,回到藏画的地方去,救出倪曼!   此刻紫蟒为了抢占孩子的身体,必然要守在这里寸步不离,那么,想要解救倪曼,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了!   。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遇上   高朗这时候已经醒了。   道长之所以会出现在山洞的神庙中,就是因为他已经想到办法,暂时克住高朗体内的毒性,让他在几个时辰之内不会有性命之忧。   唯一的要求,是这几个时辰之前,他不能动用内力,否则一旦运行气血,便会导致毒血攻心,直接一命呜呼!   道长临走前,已经告诫过他,让他务必乖乖待在原地,等待他们回来。   按说他身上本来就有伤,本来也不可能乱动弹,可是偏偏他这会儿人虽然醒了,心里却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   他方才在昏迷时,也分不清是真是假,反正是吃了好大一场的醋!   这倪曼和陆楷风两个,在他的梦境中,那可真是如胶似漆,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他在旁边瞧着他俩,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小丑竟是我自己!   大约是梦境太真,让他醒来后,还是越想越不得劲,心口闷得厉害!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简直是莫名其妙!”他气呼呼的,虽然知道是梦,但就是照样很生气!   而且这种气,无法排解,他从前也不是个爱吃醋的人,可偏偏,在这个梦里,他就是斤斤计较,看见倪曼瞧着陆楷风的眼神痴痴的,他就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他们俩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还那么好!”他越想越气,想的是难道倪曼和陆楷风前世真有过这么一段?气的是倪曼在梦里完全把自己当成人形背景板,连看都几乎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他感觉自己继续在这个鬼地方带着,怕是会疯,于是干脆强撑起身,踉踉跄跄地扶着墙,再度走出了大门。   他原本是想透透气,不料这一开门,竟恰好看见六叔正站在门口!   他俩这一见面,那是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六叔?!”高朗心里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过了好久才问:“六叔,你怎么会在这儿?你当时不是被……”   他几乎不敢确定,因为六叔已经跟着紫蟒跑了,理论上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再说这时候的六叔,其实也吃惊得很,他也没想到这破地方竟然还住着人。   他们俩个,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期而遇”了!   不过,相请不如偶遇,六叔一看见他,就直接说:“朗哥儿,你来得正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去干什么?”高朗见了六叔,才算勉强吧方才心中的不快压了下去。   “你不想救小曼了?”六叔只是反问。   “想啊!怎么不想!”高朗闻言立刻说道:“小曼的状况不好,她腹中胎儿,沾染了魔气,还没想到法子解开!”   “紫蟒跑到她肚子里去了!”六叔自然不会瞒他。   “什么?!”高朗一听这话,顿时不淡定了,他骤然紧张起来,抓着六叔的衣袖便问:“他跑到她肚子里去干什么?”   直到这时,高朗还没弄明白紫蟒的用意。   “他想要重新投讨,借你孩子的身体!”六叔简短得答。   “借?!”这个字一听就知道问题很大!   “朗哥儿,我们必须要想办法阻止他。”六叔说道。   他的心情,十分沉重。这一切,早已失去了控制!   “六叔,那你现在怎么还在山上?”高朗听了半晌,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来!   “要阻止这一切,第一个要做的,就是把小曼救回来!”六叔说道。   “小曼怎么了?”高朗这时才问。   “她昏迷了,魂魄被紫蟒带到了山里来。藏在一个卷轴里。你随我来,我们设法将人救出来,再想办法去去阻止这个孩子就这样出生!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封土   “这是什么地方?小曼呢?在哪里?”   高朗跟着六叔走了不多时,就在一堆枯树叶覆盖的小土丘旁停了下来。   那小土丘高起的程度和坟堆差不多。六叔在那儿停下来一脸的正经。   他的这种表现让高朗不由心惊。   “你可别跟我说她在这下头啊!这话我可不信!”不等六叔说话,他就兀自抢白道。   他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夸张了。要这倪曼真在坟堆下头,那他的人生还有什么指望?   “想什么呢?人还在医院里躺着呢。”六叔觉得他这话实在智商不太高。   说罢他便用腿踢了踢旁边的一块大石头。顿时那石头被他踢得滚到一边,一个入口就这样露了出来。   那入口小小的,看起来直径只有半米宽,像个狗洞似的。而且这洞极狭长且黑,一眼望不到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容人。   “这什么啊?”高朗瞧了半天才问。   “这是个墓,这一点你没有猜错。你看到的这个土堆就是封土,不过这不是普通人的墓,是皇族之墓,这个也不是甬道出口,而是盗洞。”   六叔简单的介绍了两句,然后就一指洞口说道:“行了,时间不多了,快进去吧。”   “就这么进去?”高朗看见这洞口这么小,周围的土又这么脏,觉得这有些不妥。   “不这么进去,难道你还要我把你踢进去吗?”六叔没好气地问:“你到底救不救人啊?”   “救!当然救!”高朗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一咬牙,一跺脚,一头扎了进去。   再说这盗洞,实际上也是一门大学问。光是看着洞口就能分出不同的流派,以及挖洞人的水平如何。   最传统的盗洞,就是用铁锨挖成的圆形。   为什么要挖成圆形呢?因为同样能容一个人钻过,圆形盗洞挖土的量是最小的。盗洞小,挖得圆,挖出来的土就少,就能更快到墓底。洞口越小越隐蔽,反之亦然。   能挖出非常圆、非常小的盗洞的,一定是挖洞非常熟练,屡教不改、且身材瘦小的盗墓贼。   圆形盗洞是可以用铁锨直接挖成。从盗洞壁上工具痕的弧度和大小就能很容易的看出来,是不是铁锨挖的。   若要挖长距离的盗洞,那就很需要技术了,这就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挖出来的了。   不懂点隧道工程技术的话,挖着挖着就挖偏了,自己都不知道挖到哪里去了,更别提能偷到啥了。   当然,这种打盗洞的方法也有缺点,就是速度慢,只能让一个人在狭窄的空间里一点点地往下挖。要盗掘埋藏深的墓,没个一两个星期是干不完的。   而且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只能晚上干活,那么白天就需要伪装洞口,比如说六叔刚才提的那块石头。其实就是别人特意觅来的,并非天生天长偶然间出现在那里。   一般来说,若是在野外看到非常窄小的圆盗洞,除了能知道是老盗墓贼作案,也能知道参与的人一定不多,属于单人或者小团伙作案,因为既然有让一个人吃所有肉的技术,为什么要分肉给别人呢?   那些能用铁锨挖出圆形的仅能容身的盗洞之人,绝对是盗墓贼中的技术骨干。   当然,九十年代以后,一种新的高科技技术逐渐被盗墓贼们熟悉和大量使用,这冲击着传统盗墓技术骨干的地位,也进一步降低了盗墓的门槛。   这种技术简单粗暴,也会形成圆形的盗洞,并且速度极快——用炸药炸!   自打掌握了炸药技术,盗墓贼的盗挖速度就大大提高。   但是炸药技术也是有缺点的。   首先就是声音太大。   盗墓贼都是晚上干活。他们趁着别人熟睡时,在地下用铁锨挖墓发出的声音很小,隔了一定距离听很难察觉。   但是炸药爆炸的声音就太大了,多少里外都能听见声音,离的不太远甚至能感觉到震动,跟地震了一样。要是半夜突然来这么一下子,是很难不被人发觉的。   盗墓本来就是犯罪,这用炸药,被举报的风险至少要朝上升一百个等级。   所以为了规避风险,盗墓贼往往选择过年的时候动手。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放炮竹。盗墓贼就趁着晚上家家户户放炮竹的时候放炮打洞。即使二半夜的时候有几声巨大的炮响,大家也会觉得是过年放二踢脚之类的炮竹,很少有人会怀疑有人在盗墓。   用炸药炸出的盗洞,形状都特别规整,是标准的圆形,而且洞壁上不仅没有一点工具痕,还特别地整齐。   因为这个炸药是经过他们不断改良后制成的高压炸药。在炸盗洞的时候,这个炸药只是会纵向炸出盗洞。然后把炸药放在指定的位置上在炸药的上面盖上一块布。炸药就会很快炸出一个圆形的洞了。   不仅如此,那些土被炸药给挤压到了洞的两边,所以飞出来的新土就会很少。而且这种盗洞还很坚固,根本就不用担心倒塌的问题。   正是因为如此,虽然用炸药炸很危险,但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冒这个风险去做这样的事。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土夫子   高朗他们眼前这个盗洞,看着并不像是用炸药炸的。因为这下头有明显的铁锹痕迹。   作为人工挖掘,能把盗洞打得如此光滑平整。这的确是一把好手。   这盗洞看起来很简单,其实里面有很多门道。比如:如何准确地挖掘墓穴、如何确保墓穴隧道不坍塌,是都是非常精巧的事情。   在一个广阔的地方,准备把盗洞埋进坟墓里,这和在干草堆里找针没什么不同。   高朗正为这眼前的技术感到惊叹,就听见六叔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从前有一个叫土夫子的人,传说他可以闻到大地的气味,从而来辨认古墓,这你听说过吗?”   六叔说的是老盗墓贼,他们经验丰富,又多擅长风|水之术,故每到一处,必先察看地势,看地面上封土已平毁的古墓坐落何处,只要是真正的风水宝地,一般都是大墓,墓中宝物必多。   以风|水术指导地面无标志的墓址的确定,几乎百发百中。不知道的人走在墓旁也看不出来,明白诀窍的人在几公里以外就能看出来。   不过风|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玄妙之处,说白了,还是在于人对自然的观察。   有些盗墓贼“喜欢”在下完雪的天气出来“四处转转”尤其喜欢下“很细很细的雪粒”那种雪,其中道理是跟“土”有关。   “比如一个地方下了雪之后,其他地方都有雪,但就有一处上面没有雪,那便说明那里很可能有大墓。”六叔接着又说:“熟土、花土、死土,都是不一样的。”   “我倒觉得这没什么稀奇。这大约是因为下面有大墓,土壤结构发生了变化,融雪速度自然与其他地方自然不同了。”高朗闻言便说。   这在他心中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   在他看来,这些寻龙观气之说,并没有这么神秘,全看你是否观察仔细,懂得其中的气候原理了。再者熟能生巧,有经验的盗墓者看上一眼,肯定与普通人看的时候角度不同。   “可不仅是这样,别小看了这些土夫子。”   六叔这时却说:“还有些土夫子的鼻子特别了得。他在盗掘前,翻开墓表土层,取一撮墓土放在鼻下猛嗅,从泥土气味中辨别墓葬是否被盗过,还能根据土色判断时代。”   “据说功夫最好的,可以用鼻子辨出汉代墓土与唐代墓土的微妙气味差别。据说长沙刚解放时,就曾枪毙了一个老盗墓贼,此人即是“闻家”,专盗汉唐以前大墓,出土器物只要一闻,便可准确断代。”   六叔这时也不知是哪来的兴致。竟滔滔不绝说了个没有。   他们所处的这个盗洞并不是是直上直下的,此刻高朗和六叔在里面有一种坐滑滑梯的感觉。   因为坡度设计合理,所以下滑的速度并不快。两人在里头说话倒是自在惬意。   “要不是因为他把这些东西全都卖到了国外去。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惨了。”六叔补了一句,接着说道。   “据说有个盗墓贼曾经几件古旧漆器,说是出自一个王侯墓的,叫他掌掌眼,结果人家连正眼也没瞧一眼,只拿起其中一件漆器,放到鼻下一嗅,便瞧出来这漆器是在尿坑里沤泡了七个月所得,是假货。结果那人一听这话,连那几件东西都不要了,直接就落荒而逃了。”   六叔还在讲着这些故事。也不知他是故意要分散高朗的注意力,还是有其他的目的。反正这一路,他难得的话多。   “这打|洞的一定是个行家!”高朗这时候实在是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这些。半晌才一边往下滑一边说道。   “为啥这么说?”六叔闻言便问。   “这斜打的盗洞像楼梯一样一节一节的下来。这说明这墓够深的。咱们在里面都多久了,竟然还不到底,也是奇了!”   高朗正说着,便突然感觉身|下土质一松。紧接着便产生了一种失重感。瞬间跌了出去,落到了地上。   他们就这样抵达了真正的甬道!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金刚墙   六叔之前到这儿来都是跟着紫光大王。   紫光大王以意念行走,根本不需要一步一步摸索过去,就可以抵达他想去的任何地方。   现在六叔带着高朗以实体行走,情况就又有所不同了。   “六叔接下来朝哪儿走?”六叔落地后,高朗便这样问。   他以为六叔对这里十分熟悉,谁知六叔闻言却只是沉默着望了望四周。   明代墓葬地宫结构复杂。主要依据东南地区古风|水学说布局,又崇尚古人“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是人生孺慕之诚”的风气。   因此采用民间建墓工匠的组合标准,由“墓庭”入口到“手”的入深,以中三步、大太极布局。墓前的栏杆望柱越多,墓场规模就越大。如墓前栏杆设置十枝望柱的属大太极,设置四枝望柱的属中三歩布局。   “墓的方向大多朝南,我看着墓道往下倾斜,咱们顺着这地势往前走,应当就妥了。”六叔看了半天才说。   “就这么走吗?”高朗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也算是下过墓的人了,这点警觉心总还是有的,“难道没有机关吗?”   “墓道一般没有机关,在遇到金刚墙之前,应当都不会有什么大碍。”六叔答道。   所谓金刚墙是券脚下的垂直承重墙,又称“平水墙”。是工匠用黄土高原特有的黄土,加入糯米汁以及其他几种花汁混合而成。   这种土的特点就是坚硬无比,刀枪不进,是而名为金刚土。用金刚土砌的墙,其坚硬程度可想而知。   但凡有技术的盗墓者,打盗洞时都会直接将盗洞打在金刚墙内,如此便可省去许多麻烦。   “那遇到金刚墙之后呢?”高朗又问。   “金刚墙后面一般有机关。”六叔如实回答。   “但现在也不好判断。说不定咱们已经在金刚墙之后了。”他见高朗不说话,就乐观地补了一句。   但实际这句话有点扯,因为过了金刚墙,一般就不会是这样的景象了。明代王陵一般为七玄室,过了金刚墙便应该是七道墓门,七道门之后就是地宫大殿了。   一般像现在他们正走着的这种墓道,不太可能出现在金刚墙之后。   “会有什么样的机关呢?”高朗有些担忧。本|能告诉他,这会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很难说。暗器、毒物、水银,都有可能。”六叔说道。   他这话并不是随便说的。实在是曾经真的就出过这样的事。   传说当年考古队在挖掘定陵的时候,就曾在金刚墙跟前碰过钉子。而且是个大钉子。   那是在考古队挖到定陵金刚墙十天之后的事情。   那时候技术不发达。破解金刚墙的方案迟迟没有定下。有人说要炸,也有人说要拆,总之是众说纷纭,没人能拿定主意。   就在这种情况下,那天下午,一个身穿破衣、头戴斗笠的老头突然出现在工地一角。   他一见到挖墓的民工,就打招呼说:我家里藏有祖传的《陵谱》,上面清楚的写着定陵地宫里有一条小河,河上有船。要想见到万历皇帝的棺椁,必须踏舟而过。如果生辰八字与万历皇帝不符,则必会丧命。   他口中这所谓的河与小船,其实就是机关暗器。这话传到了考古队的耳中,连专家们也跟着犯怵。   毕竟,从古至今,许多皇帝为了保护自己的陵墓不被盗掘,都会在坟墓中设下复杂的暗器机关,一旦盗墓贼闯入,这些暗器机关就会马上启动,杀死盗墓贼。   定陵的金刚墙特别巨大,后面要说没有机关,的确不太现实。   这一下整个挖掘工程都暂停了下来。   一时之间,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不仅如此,就连当时的天气也怪异得很。接连几天,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发掘现场笼罩在一片紧张压抑的气氛中。   他们甚至找了风|水师到现场助阵。在动手之前,先做了化解,给定陵中的正主上香祭奠。这才让风雨稍歇。   当时这考古队是带着任务来的。自然不可能为了一句话就全盘停下。要真这么停了,对上头根本无法交代。   要知道那时候有句话叫: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这都是带着硬指标来的,没人会听你那些玄里玄乎的理由。   因此在祭过猪头之后,整个考古队就硬着头皮再次行动起来。   而这一次,打开金刚墙的行动更是惊险万分……   。 第一千一百二十四章:万事皆有因果   那时候考古队中有个叫老白的,是他们中最富有经验的考古专家。   他不是一般人。   其实原本家族里就是盗墓出身,说起来和柳坤家还有些老亲。他们是一个派系,往上推五代两人就是一条根上的了。   只不过后来两个家族的发展各有不同。柳坤他们坚守了祖业,而白家到了他这一代,为了不把祖传的本事丢了,干脆读大学的时候就考了考古系。   从此吃上了皇粮,从违法盗墓,成了合法考古的一员,为国效力。   用祖传的绝技报效祖国,合理合法,而且还带学生传承技法,也算是光耀门楣了。   要说白家去挖了定陵这件事,柳家当时也是知晓的。因为这实在是一件震惊盗墓界的大事。所有的人都觉得白家是想出名想疯了,为博名利连命都不要了。   因为定陵的这些传说并不是传说。而是盗墓界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定陵和秦始皇陵一样,里头有水银做的河,开墓必死!   当时要破金刚墙,老白嘴上不说,可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这事情哪能随便做?那是搞不好要出人命的大事!   可作为发掘定陵的现场指挥者,他别无选择。只好冒险打开金刚墙。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老白决定先把梯形开口最上面的几层砖拆下来,看看效果再说。   可由于受到各种传说流言的影响,参加挖掘的民工谁也不敢动手,谁也不愿意成为拆下第一块墙砖的人!   事情就这样僵持不下,哪怕老白一再加价,把自己的工资都贴了进去,还是重赏之下无勇夫。最后,大家只好用抓阄的方式确定人选。   那时候抽着签的,是一个姓王的后生。那人是谁呢?说来也巧,就是王二麻子的亲哥哥,王胜利。   这王家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的年纪相差很大,中间整整隔了十一年。   大儿子叫王胜利,生的时候正逢四五年日本投降,父母一激动就给他取名叫胜利了。而二儿子是五六年生的。因为满脸麻子又被叫做王二麻子。   定陵发掘的时候,王胜利已经是个初中生了。那时候的人读书不像现在这样,父母对孩子的要求也不高,只要老师不上门家访,基本上孩子上没去上学,家长都不一定知道。   这王胜利不是个爱读书的人。所以一听说上头要来考古队,在他们这里挖陵,立马就伙同自己的几个同学一块儿逃学,跑来了这里当民工。   他那时候也是年轻。根本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听考古队说要抓阄,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他倒好,还兴冲冲的就去了。结果这一抓果真就让他抓着了。   这大约就是天命如此。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   人选定下之后,老白又请风水先生专门算了日子,挑了良辰吉时,这才再次动工。   开挖当天,所有的人都很紧张。   老白犹豫了半天,才真正下了命令。结果一声令下,站在梯子顶端的王胜利就照着他们教他的方法,挥起特制铁铲,对准“圭”字形顶部的第一块城砖砖缝,撬了起来。   因为砖缝之间没有灰浆黏合,所以王胜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每块足足有48斤重的城砖,撬开了一个角。   一切看起来十分顺利。然而,就在他两手抓住砖边缘,向外慢慢抽砖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当宽厚的城砖终于全部从墙中抽出,所有人正准备欢呼的时候,只听“扑”的一声闷响,一股黑色浓雾从洞中喷|射而出,一下子喷了王胜利满脸!   一切发生的太快。王胜利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把那浓雾吸了进去。那气味极度刺鼻,王顺利吸了没两口,就直接晕厥了过去。   “当心毒气——”老白这才反应过来,登时冲着在场所有人大喊,组织大家疏散撤离。   然而这毒气弥漫的速度极快。而且很快就由黑变白,渐成缕缕轻烟,由沟底向上飘浮。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在金刚墙前弥漫开来。人群虽然已经撤到了数百米之外,但还是被这股刺鼻的气味呛得阵阵咳嗽。   而至于就在洞口的王胜利,等毒烟散尽,老白折回去救他的时候,他早已一命呜呼,整张脸都黑了!   这件事对王二麻子的父母刺激很大。考古队虽然给了赔偿金,但那年月,一条人命,也就值一千来块钱,放到现在看就像个笑话。   哥哥的死,也是后来王二麻子走上盗墓这条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他总觉得考古队欠他哥哥一条人命。所以就干上了盗墓、倒卖文物的勾当。想用这种无声的对抗为哥哥报|仇,殊不知这种做法早已一脚踩过了界……   。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解释   定陵的故事着实有些吓人,一下子把高朗带入了一种恐怖地情境中去。   他心里惴惴不安,连步子都不由有些发软。   却说他们俩走了没多久,果真就看到了前头的金刚墙。   不过,和六叔给他讲的故事不同,眼前这金刚墙,并不是完整的,它已经被人破了!   这叫高朗心里顿时乐开了花,高兴地指着那残存地墙体问六叔:“这是不是金刚墙?是不是已经破了?”   六叔呢,也没想到是这个光景,立刻快走了两步,往墙根去看,这才发觉,那散落在地上的墙砖上,还刻了“金刚砖,大明万历制”这几个小字。   “没错,是金刚墙,没想到已经破了!”六叔也觉得庆幸。   “六叔,你说这怎么是万历朝的墓啊?”高朗不由觉得,这件事和定陵有什么关联,可是又想不明白。   六叔见他这样说,也不打算瞒了,干脆就在这金刚墙前,跟他摊了牌。   “阿朗,我和你说实话吧,定陵是万历帝的墓,而这个,是万历帝儿媳妇的墓。”六叔说道。   “所以呢?为什么找小曼要到这个地方来?”高朗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小曼有一世,曾经是万历帝的儿媳妇。”六叔瞧着高朗,认真的说:“那时候,她的丈夫叫朱常洛。”   “朱、朱常洛?!”高朗听见这个名字,就有一种要心肌梗塞的感觉。   “原来这不是幻觉,是真的……”他不由在心中喃喃,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们夫妻没有葬在一起,因为小曼死的时候,朱常洛还没有当上皇帝,他还只是个太子。”六叔叹了口气,说:“太子妃一开始连陵寝都没有,直到后来太子生母亡故,要建陵园,万历帝才捎带手把太子妃一起塞了进来。”   “意思是说,这个墓,是朱常洛他妈和小曼的合葬墓?!”高朗觉得这事情万历帝办的也太不厚道了。   “不叫合葬。主墓室里是太子生母,太子妃地棺椁在陪葬的侧配殿里。形制上来说,算是陪葬吧!”六叔说道。   听了这话,高朗心口闪过一丝心疼,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急着问六叔:“六叔,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因为……我看到了。”六叔皱眉,接着便将自己在侧配殿里和紫光大王干的那些事也说了出来。   这些事情,听得高朗脸上是一阵青一阵紫,气得鼻子都要歪了!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你看见他这样,你也不拦着?”不等六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完,高朗已经炸毛,劈头盖脸地就指责起来。   “就算她前世和陆楷风有过那么一段,那也是前世!前世!”高朗焦躁不安,他意识到了这件事的棘手,本来他现在和小曼的感情就是岌岌可危,现在再来这么一出,那不是要他去死吗?   “我明白,我也劝了,可她就是不听啊,一头就扎进了画里,我能有什么办法?”六叔一摊手,无奈道:“你老婆是个什么心性,你还不知道?她向来最痴情不过的!”   这话在高朗听来更加扎心。   他的老婆,对自己痴情可以,对别人痴情,那怎么可以?这不是要直接把他送走的节奏吗?   “配殿在哪里?你现在就带我去!”他已经气得没法儿和六叔好好说话了。   六叔知道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因此也不和他计较,只不吭声,乖乖带着他往前走。   谁知,他们才走出去没两步,就听见黑暗中逸出一丝痛苦的低吟,那声音听起来若有似无,登时把他们爷俩吓了一大跳,全身的神经都瞬间紧绷起来!   下一个章节开始前,我想向大家解释一下,这几章并不是乱扯,是有作用的。   请大家耐着性子往下看,这关系到好几个方面,一来定陵的故事和现在这个陵墓有很大的关联,二来这也关系到柳坤。高朗下墓,一来是为了就倪曼,二来,还要把柳坤救出来。他老人家这会儿还在金刚墙后头,已经被机关卡得动弹不得,离死不远了!   得,这样一讲,瞬间有一种剧透的感觉。   但没办法啊,前两章的内容,实在要给大家解释一下,不然,怕大家觉得我在扯东扯西,这样就影响口碑了。   前面那些关于盗墓知识的科普,是为了营救柳坤做准备的,也实在不能俭省,望谅解。   为了把倪曼和陆楷风的事情做好铺垫,为高朗追妻火葬场的戏份加码,为了成全柳坤和他媳妇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愿望,也为了王二麻子这个人物多面性的塑造,我必须得努力啊!好了,话不多说,我们接着看文!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找到他   “谁?!”   高朗虽然有些激动,但基本地警觉性还是有的。   这个声音一出现,他立刻条件反射似的伸手,往六叔跟前挡了一把,护住了他。   “叔儿,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高朗压低了喉咙问。   “嗯,有人。”六叔点了点头。   他们极有默契地俯低了身子,收起了手里的手机闪光灯的光,在黑暗中静静观察。   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声音不会只有一次。   “啊……”果然,不过片刻,那种痛苦的低吟再次传来,就像某种受伤地动物,一时根本分辨不出对方是什么!   “是人吗?”高朗听了有一会儿,才压低声音问。   “不太像。”六叔摇了摇头,说:“再听一会儿,这儿的盗洞已经通了,也许是什么野猫野狗的掉了下来也不一定!”   六叔这话不无道理,高朗听了,两人有这样蹲在黑暗中竖起了耳朵。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个声音,用极虚弱的气音呼救道:“水……水……救命……”   这声音一响起来,高朗的心头顿时一惊,连忙打开了手机闪光灯,循着声音传来地方向照了过去!   “你干什么?”六叔见状,连忙伸手去遮电筒的光。   “我听到有人喊救命!”高朗连忙说:“我听这声音……有点、有点像是坤叔!”   说完,他立刻站了起来,一路照着往里找。   六叔见他跑得这么快,不由担忧,怕他步子迈得太快,踩着机关!   既然这里有人,就说明这地方定有机关,绝不可掉以轻心!   “你慢点!”六叔想去拉他,然而已经赶不上了,他这时候已然转过金刚墙后的门洞,走到了墓室里去!   “谁?是谁在喊?”高朗用手机仔细照过每一个角落,生怕有所遗落,然而却一无所获,根本不曾看见有什么地方藏着人!   而这时候,那原本就极其微弱地呼救声,也突然消失了!   “是坤叔吗?坤叔——”他急得大喊,想起王二麻子最初找上他和道长的原因,便更加确信自己没有听错!   “坤叔!坤叔!我是高朗——”他拔直了喉咙,像是要把整个地宫都吵醒似的,发了疯一样的大喊:“你在吗?我是来救你的!王二叔叔都跟我说了!说你被困在这里了!坤叔——”   “坤叔,你要是听见,就答应一声,我来救你——”   他不停地喊,然而整个地宫却再度恢复了寂静,只剩下他和自己的回声,两两应和!   这叫高朗愈发担心,连忙回头对六叔说:“叔儿,这可怎么办?坤叔肯定是遇上大麻烦了!他会不会是昏过去了?要不咱们俩分头找找?”   六叔此刻却不像他这么着急,反而说:“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小曼的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要是再这么耽搁,只怕人救不回来!”   这话一出口,便像一盆冷水,瞬间浇透高朗。   是啊,留给小曼的时间不多了,要是不把人从画里救出来,只怕她就真的只能生生世世和陆楷风一起,被困死在这里了!   可是,柳坤又要怎么办?他的状况,明显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如果将他弃之不顾,那么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朗哥儿,你去偏殿吧,这里交给我!”六叔见他左右为难,只好叹了口气,说:“你记住,这里的结构是七玄事,过了这一进,后头就是主墓室,主墓室有三间砖室,左偏殿里是太子妃棺椁,画像在右偏殿。”   “六叔,你一个人可以吗?”高朗闻言,有些担心。   “你别管我了,我体内有银环郎君的功力,死不了!你只管朝前去,自己小心着机关便是!”六叔拍了拍他的肩,说道。   谁知这话才一出口,高朗便觉得自己的脸颊一凉,像是滴到了什么液体,于是连忙伸手去摸,结果放在灯光下一照才发现——是红的!!!   六叔见状,连忙拉过他的手去闻。   这一闻,那腥甜的气味顿时叫他脸色一变!   “是血!新鲜的!”他瞧着高朗,脸色凝重。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而是不约而同地拿着手机,仰头朝高朗头顶上方瞧了过去——   他们,终于知道那声音的来源在哪里了。柳坤,以一种极诡异的姿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点灯   柳坤中了机关。   当时速度太快,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是怎么着的道!   此刻他被倒吊着,像一只烧腊店橱窗里的烤鸡。差别不过是他除了被倒吊之外,左右两边还像三夹板似的,被两堵石墙压得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   要不是他随身带着祖传的钢钎,这时候恰好能用它将两面墙勉强顶住,可能这会儿他已经变成肉饼子了。   这两堵墙的后头,都有长长的石槽条。很明显,这就是一道机关。目的就是将人吊起来,然后拍扁。   要说得亏遇见这事的是柳坤,他脑子转得快,千钧一发之际想到了去拿钢钎来顶,要是换个别人,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   然而区区一根钢钎,只能解燃眉之急,却无法从根本上解决眼前的困境。那两堵墙还在不断加大力度,压断钢钎是早晚的事!   眼看着这钢钎已经开始慢慢变形,柳坤的心里极度绝望。   “坤叔!坤叔!你听得见吗?”高朗仔细观察了一阵才对着柳坤的方向喊了一句。   这实在太高了,离他们足足有十来米高,且周边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借助往上攀登的东西。   难怪王二麻子自己搞不定,会跑出来搬救兵,就他这三两下子,还真办不了这个事!   这时候的柳坤,似乎已经失去意识了,根本无法对他的呼唤做出回应。   倒置的体位使他脑子严重充|血,就算没有那两堵石墙,恐怕他再这么吊着,也活不成了!   “六叔,你有办法吗?”高朗看着这情形,不禁忧心。   “你先去小曼那里吧,这里我来想办法!”六叔说着,开始低头寻找能够支撑住石墙的材料。   他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地上的金刚砖,于是立刻捡了一块拿在手里。   “六叔,你有主意了?”高朗见状便问。   “你别管了,我保证,在你救出小曼之前,柳坤绝对死不了!行了吧?”六叔说着,又麻利地从地上捡了三块砖头摞在手里。   高朗见他似乎成竹在胸,便也没有再多问,果真自己开始往里走。   过了金刚墙,再往里走,就没有什么大型的机关了,只要你不生贪念,那些机关就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   根据六叔此前的描述,高朗很快就找到了偏殿。   虽然明知那副画像应该在右偏殿,但他还是先去了左偏殿,看了看这位郭太子妃的棺椁。   棺材并不华丽,牌位前的长明灯早已熄灭。高朗瞧见了,只觉得凄凉,于是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把棺椁两边的长明灯重新点亮了。   “我来看你了,”他对着牌位说了一句,心中五味杂陈,“你要是泉下有知,就帮帮小曼,她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这样她会灰飞烟灭的!你帮帮我吧!”   因为喜欢一个人,所以就有了软肋。高朗也没想到,为了小曼,有一天他竟然会对着一副棺材说出这样的话。   “拜托了!”说罢,他又对着牌位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走向左偏殿。   左偏殿里,也有两副棺椁。只不过不想太子妃棺椁那么大,看起来更加简陋一些。旁边还放了十几个缸,里头应当全是陪葬品。   这两副棺椁前头,没有牌位,看不出是什么身份,大约是陪葬的,或者便是万历帝同期死亡地妃子,一起加塞进来的。   这些都不重要,高朗在右偏殿里仔细寻找那副画,结果看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有些疑惑,只好伸手去探那些靠在墙边的大坛子,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那画,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任他在左偏殿里如何寻找,也依旧毫无踪迹。   这叫高朗急得发疯,只好再次折出来,跑进主殿去寻找!   。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入画   王恭妃虽生下储君,然而一世人生却极度悲惨。   她的一生,似乎都是一场意外。   意外得到临|幸,意外生子,意外封妃,又受尽冷落、受尽排挤、受尽虐|待,最终哭瞎双眼,苦闷离世。   要不是群臣反对,引发众怒,神宗甚至根本没有打算为她下葬。后来不得已要下葬,又不愿意与她同穴,因此才在这么一个偏远之地,给她弄了这样一个陵寝。   因为是太子生母,所以台面上的事总还要过得去,虽然东西陈设都极为简单,但基本的规制还是过得去的。毕竟,那么多的眼睛都盯着看呢!   高朗这时候在地宫主殿,瞧着这甚至有些简陋的棺椁,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同情。   “王恭妃娘娘,您要是泉下有知,还请您协助,让我快些找到装了小曼的那副画吧!”   高朗也替她重新点燃了长明灯。   不料,就在这第二盏长明灯点燃的瞬间,左偏殿里突然传来“啪”地一声巨响,他回头去看,便看见左偏殿的靠门口处,地上多了一个卷轴,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掉下来的!   高朗一看这情景,立刻朝着王恭妃的牌位抱拳作揖,说了声“多谢”。   紧接着,便往左偏殿去了!   这左偏殿地上掉下的。果然是一副画。画上有两个人,一坐一站,言笑晏晏。   高朗一打开,就发现画像上的人,是倪曼和陆楷风。这叫他心里不是滋味,顿了一刻才伸手去碰倪曼的脸。   “小曼,你真的在里头吗?无论如何,跟我回家吧!”他说着,突然感觉到一股力量,那力量极大,一下子形成了一个漩涡,不等他反应过来,就把他吸了进去!   画中世界,此刻正是晚上,高朗一进去,便觉得眼前得景象说不出的阴冷。   眼中所见,是一个雾气缭绕的深夜!郊外的密林脚下湿滑,雾气熏黑了林子。   四周静得出奇,除了他自己,似乎也不见有什么活物了。   高朗壮着胆子往四下张望了一圈,除了林子,果真再看不见什么。   极目之处,全是一片漆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自个儿手里多了一柄白灯笼,整个林子里,这就是唯一的光源。   高朗见状,觉得自己像是在拍恐怖片,不由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才缓缓地往前抬了脚。   谁知,他这脚才刚抬起来,便听见前头像是有人声在喧闹,还有戏曲堂会的声响。   这唱戏声,平时听来悠扬,这种时候听,却只觉得恐怖!更何况,只能听到是咿咿呀呀,根本听不清具体在唱什么!   越往前走,周围的雾气便越浓重,渐渐地便伸手不见五指了。   虽然知道自己要勇敢,可周遭的一切还是让他心惊胆战,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哆嗦着。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小曼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高朗心里发毛,正想着,却突然瞧见前头不远处有了一些火光!   那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只见那火光绿莹莹的,幽幽闪闪还摇曳不停,似坟地里的鬼火一般。云天见了这光,心头不由又是一紧。   为了探个虚实,他猫低了身子,躲到了一处低矮的灌木丛边细看。这一下才发觉,就在自己前头很近地地方,有一座八角凉亭,那火光正是从亭子里发散出来的!   这可不是一般的凉亭,亭子六边翘起的角檐上都挂了宫灯,本身的梁柱上更是描龙画凤,装饰得似皇家御花园里一般华丽。   而且,亭外四面皆有婢子侍立,一个个站得笔挺,脸上虽有五官却无表情,像纸扎的人物一般,没有生气。   再看亭子里,隐约可见一男一女两个人。   雾气缭绕,云天躲得虽近,却看不分明。   觉得那男的身材挺拔颀长,背影看着十分眼熟,虽看不清脸,却依旧能叫他想起一个人来——陆楷风!   而亭子里的女人,则穿着一身汉服,束着发,看起来极为精致,她头上地一支黄金飞凤钗,简直是闪瞎了高朗的眼!   虽隔了重重雾气,可高朗还是一下子就确定了,那女的肯定是倪曼!   “小曼……”高朗一看见她,就激动起来。   他很想直接上去找她,可是又怕没摸清这里的情况,反而打草惊蛇,自乱阵脚!   眼前这两个人,虽然并肩坐在凉亭里,但并没有什么逾矩之处,可纵使如此,高朗还是觉得很不舒服,就像是自己的什么东西被人生生夺走了一般。   “你们俩倒是恩爱!”高朗在树丛后头正觉得吃味,亭子里两个人的对话就清清楚楚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对他造成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殿下……”倪曼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婉。   那种声音柔中带刚,又藏着一份深情,此刻听来格外刺耳。   高朗瞧她含情脉脉,对着那个男人笑得柔情百转,心里便觉得堵得慌——倪曼虽然和自己处了这么多年,可从前不论是什么时候,都没用过这种语气喊自己!   这当真叫他感觉自己头上仿佛长出了几根绿草!   。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紧张   “殿下不要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   倪曼轻轻握住男人的手,柔声说道:“纵使他日没了这太子之位,只要我们在一起,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我们出宫去,从此游山玩水,闲云野鹤!”   “我只恐委屈了你。”男人的声音温柔中不失阳刚,听着充满磁性。   只看他一把将倪曼拉入怀中,叹着气说:“我想把这世上最好的全都给你。你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摘得。”   他搂着她,宠溺得厉害。   “我要星星做什么呢?”倪曼笑起来,说:“娅儿只想陪在殿下身边,日子苦也好,乐也罢,只要和殿下在一起,就是好日子。”   “娅儿,你为什么这么好?”男人闻言勾起倪曼的下巴,认真审视着她。   “怎么了?”倪曼被他瞧得不好意思,不由笑了。   “让我好好看看你,你这样的仙女,为什么会到我身边来?”男人说道。   这话足够肉麻,引得在一旁偷听的高朗一阵反胃,恨不能冲出来打人!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啊!”倪曼与他四目相对,鼻尖相抵,眼看着四片唇就要贴到一处去了。   “我会一生一世待你好的……”那男人闻言郑重地说:“不论将来如何,我的后宫,只要有你一个女人便足够了!”   他说得认真,说罢,便吻上了她的唇。   她闻言没有说话,只轻轻阖上眸子,动情地回应他。   高朗蹲在地上,心如死灰,他脑海中不由闪过阿杜的那首歌: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这里……   “你们撞死我算了!”他觉得自己被虐的肝疼。几千次差点控制不住冲出去打人!   亭里浓情蜜意,亭外夜色重重。   此情此景,落在高朗的眼里简直能把他的眼睛戳瞎。   “你醉了,我们回房去吧?”动情处,男人一把将倪曼横抱起身。   倪曼双眼有些迷|离,只痴痴瞧着他,说:“我又没喝酒,怎么醉的?”   “瞧月亮瞧醉的!”男人俯头,轻啄她的唇,道:“起雾了,夜深露重,咱们该要回房歇宿了!”   这话的意思,懂的人都懂。   “也好,我是有些困倦了。”倪曼这时候也配合地说。   高朗听了这话,正觉得肝疼,便看见亭外有人一路小跑,快速地闯进来惊扰了他们!   “殿下——”那人不等通报就直接闯入,咋咋呼呼地就开了口。   “出去!”男人有些不悦,不着痕迹地将倪曼放了下来。   “前朝出了些事,皇上要您马上过去!”那人见自己冲撞了贵人,只好伏低了身子,不敢再抬头。   “什么事情?”男人显然很不满意。   “前朝的事,您还是快些跟小的去吧!”那人只说。   有些事,是后宫不能参与的。因此倪曼这时候也乖乖的做了让步,她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落了地,将丈夫送了出去。   那男人见她如此懂事,心中对她也愈发疼爱,只拍了拍她的手,道:“等我回来。”   说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男人走后,倪曼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若失,眼中全是对丈夫的不舍。   可她很快整理好了情绪,返身准备回房去。然而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了高朗的声音!   “小曼!我来了!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受苦,走!我带你回家!咱们回家!”   不知何时,高朗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生平第一次捏着拳头和她说话,脸涨得通红——因为,他真的很紧张。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再也不是那个他说一句“走”,就会屁颠屁颠跟着他跑的小姑娘了……   。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归零   那你慢瞧着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毫无波澜,就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是我,是我啊!你怎么了?你不认得我吗?”高朗见她一脸陌生的瞧着自己,内心更觉得崩溃。   “小曼,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看看我是谁!”他不相信倪曼会忘了自己,激动地抓上她的胳膊。   “你弄疼我了……”倪曼眉头微蹙,紧接着便说:“你若再这么无礼,我就叫人了!”   她的态度冷漠,一副据他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那模样,并不像是装出来的!   “你好好看看,这里真的有别人吗?你看看站着的这些,是人吗?”高朗一抬手,指着那些呆若木鸡的侍女,激动地嚷起来。   他不明白,那些侍女完全是纸扎的模样,说他们是整个画中世界的工具人,他们恐怕都算不上,只能当个摆设,可倪曼这丫头怎么就看不出来!   “放肆!大胆狂徒!你到底在说什么?!”他的态度激怒了倪曼,她不由分说,抬手就赏了他一巴掌!   “啪——”火|辣辣巴掌扇在高朗脸上,他不由有些发懵,一时回不过神,只愣愣地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她几时变得这样疾言厉色了?   高朗简直不敢想象,有一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走到这样的境地!   这还是那个恨不能天天挂在他身上的甜蜜饯儿吗?   “你打我?”半晌,他才委屈地突出这几个字。   倪曼这时候,自知失礼,于是也收了手。   “对不住。”她放软了语气,说罢,便低头侧身,避过他去,走出了亭子。   她一离开,原本镇守在亭子内外的侍女们,登时便消失不见了。不只是她们消失了,宫灯,亭子石凳,周围的一切都随之消失了。高朗发现自己依旧站在黑暗里,方才的一切都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让他错愕,并开始意识到,画中的一切,只对倪曼有效,而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一切重又归于寂静,他一时不知道该要往哪儿走。   这里全是荒地,像极了荒山坟场上的那种感觉。   高朗见她不见了,心里自是怅然若失,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走,所幸走了不多时,便看见前头隐约又有了房屋的轮廓。   “这样贸贸然闯进去没有用,去了她也认不出我!”他瞧着前头,暗自思忖。   这件事的棘手,他现在才算是明白!   “一定要让她认出我来,否则全是白搭!”高朗琢磨着,一时却想不出有什么法子,能让倪曼记起自己来。   他并不知道,倪曼选择留在画里,就会导致原本属于她的记忆渐渐被抹去替代,到最后,变成真正的郭娅儿,再没有倪曼。   如今她在画里待得已经太久,纵使高朗这样和她说,她也看不出端倪!   “在想什么?”倪曼对着镜子散了头发,她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陆楷风出现在她身后,轻轻扶住她的肩。   她一惊,不自然地将手中的梳子放到了桌上,随即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要处理事情吗?”   “处理完了。”陆楷风俯低身子,将自己的脑袋搁在她的肩上,与她脸贴脸地出现在镜子里,“不是和你说了么?叫你等我的。”   倪曼与他这样一温存,方才高朗对她造成地些微影响,顿时又全都归了零。她笑着反手去摸他的脸,说:“我当你是随口说的。”   “我几时和你说话的时候,是随口说的?”陆楷风反问,说着便侧过脸,一下吻住她的唇,说:“小东西,叫你乱说话,看我怎么罚你!”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不是她   高朗不知在黑暗中转了有多久,前头不远处终于有了光亮!   那光发红,像是灯笼罩子里透出来的柔光。   高朗一见这光,心中更觉得五味杂陈。   他直觉倪曼定在那灯火处,可却又不敢像上次那样靠近了。   他反而放慢了脚步,像是生怕会惊扰到她一样!   那是一座精致的小宅院。   这院子里的一切都十分精细。白墙灰瓦,梁木榫头皆是金丝楠木的,里头的金丝亮灿灿的,真像嵌了金箔一般!   院子的廊下全都挂了灯笼,红绸布做的帷幔幕幕重重,映着灯光,浪漫旖旎……   这张灯结彩的模样,看上去像是有喜事。   高朗见了这情形,不由疑惑:方才看她与陆楷风的模样,像是早已成婚,怎么这时候倒又像是在办喜事的模样了?难道在这画里,时间是可以任意被安排的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高朗走到了院门前。门虚掩着,高朗见状,轻轻推了推它,然后朝里看。结果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除了正厅亮着灯外,其他的屋子都是暗的。   “这地方真是和拍鬼片差不多!”高朗心中寻思,确定安全后,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一切似乎很顺利,神不知鬼不觉。他站在小院里定睛一瞧,果然瞧见那正厅中,有一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似乎正背对着自己,比划着什么!   她的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连那些假人都不在。   这叫高朗觉得放松,于是就走了上去。   “小曼……”他唤她,声音很轻,生怕会吓到她。   烛火中,她背对着他,身披嫁衣。那大红色的绸缎衣裙上,用金丝绣满了龙凤呈祥,考究的拷边,将那曼妙的身姿显露无疑!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曾经有个傻瓜他……”她虽然背对着他,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才开口,话已哽咽。一双眼,早已泪目。   沉默中,他抬腿向室内走去。望着她喜服上那些扎眼的凤纹,心情复杂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你来了?快帮我看看选哪支钗好!”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话,对着铜镜的她,听见脚步声便主动开了口,“怎么去了这么久才来?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么?”   她的声音温软,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温柔。高朗闻言心头止不住就是一颤……   “小曼,是我……”   终于,高朗还是开了口。   他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微带着些颤抖,生怕自己会吓着她。   在他来这儿之前,六叔已经明确提醒过他,在画中,不能态度强|硬地刺激她,只能顺着画中的故事去引导她,想办法将她带到画中世界与现实的边界处,再借由外力,将她带回来!   “小曼,你看看我,看看我是谁……”高朗缓缓蹲下来,屈下一个膝盖去与坐着的她平齐,等待着她的反应。   倪曼闻声放下梳子,缓缓转过头望向他那一边。   她的动作,多少有些机械。但高朗也许是太紧张了,压根儿就没有发觉。   四目相对,高朗霎时被自己眼前所见吓了一跳——倪曼的眼眶里,竟根本就没有眼珠!!!   那只是两个黑洞洞地血窟窿,它们正朝向他,像两个巨大的黑洞,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似乎随时都会把人生生吸进去一般!   少了这两个眼珠子,这人,还是人吗?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眼前这一个倪曼,她的身子是僵硬的!   指尖传来的触感冷冽僵硬,她像一具死尸,抑或是一具蜡像,反正,反正……肯定不是一个活人!   高朗惊惧,他预想了一百种可能,唯独算漏了这一种!   他勉强地笑着,额上的青筋抖得厉害。藏在袖子里的那只手,指甲狠狠地掐进了肉里。   他在努力压制自己,生怕自己会失控,因愤恨和懊悔而毁了这一切!   “小曼,我是你的阿朗啊!你看看我,我带你回家,好不好?”他努力用一种近乎平静的声调问她,可依旧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却抖得厉害。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陷阱而已   画中世界,看似虚幻,却又处处透着真实。   高朗面对着她那张只剩下血窟窿的脸,除了努力说服自己之外,别无他法。   他必须要想法子将她带出去,只要让她的意识回到现实世界,哪怕是意识到自己身处并非真实,那一切就有了希望!   “小曼……”高朗咽了口唾沫,瞧着那俩血窟窿艰涩地说:“小曼,从前咱们在江州读书的时候,你经常去教室门口堵我,你还记得吗?   那个时候我表现得很冷淡,其实不是因为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不习惯亲密。我……我总觉得,得到就意味着患得患失,我怕自己会因此软弱,不再强大……”   对着那两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高朗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他的手有点抖,心里想着,不管倪曼变成了什么样,自己都能接受,更何况这不过是个画,又有什么可惧的?   “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就忍不住被你吸引。你太美好了,我当时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只是不敢表达,我很怕丢脸。我的性格不好,你知道的。”   高朗见她不说话,便又说:“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我们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他不能没有妈妈。”   “你要我跟你走?!”倪曼闻言开了口,声音如枯槁,粗哑得不像女人。   她脸上僵硬如死人,什么表情也看不见。   “不可以吗?我是认真的。”高朗一咬牙,低头一把抓住了倪曼枯枝一样的手,也顾不上其他,只急切地说:“我一直就只喜欢你,再没什么别的。我希望你好,你好我就好,只要你好,别的我都无所谓!”   这话说得一片赤诚。   他以为她听了就会回心转意,就会醒过来,可谁知一抬头,却看见她的整张脸从那两个窟窿里烂开来,岩浆一样融化,面部组织一块块的,很快就像墙皮似的脱落下来。   “小曼!你……”   灯火朦胧,森森白骨从她颧弓处凸露出来,看起来可怕极了!   可是她,竟然还在笑!!!   一颗颗血肉模糊的牙,从烂成大坑的嘴上突|露出来,笑得狰狞如同丧|尸!   “我总算找到你了!”她咧着嘴说。那声音带着一丝狠绝,绝不是感动的意思。   高朗望着她,突然觉察到这件事并非表面这般简单,自己眼前这个,很有可能不是倪曼!   然而,这个发现,实在来得有些太晚。大概是他太在乎,因此反倒着了别人的道!   就在他意识到一切都不太对劲的时候,整个房间里的气场却已经骤然改变!哪里还有什么旖|旎的灯光?整个屋子一下子阴沉下去,原本暖黄的光,变得阴冷如冰。   他再抬头,竟赫然发现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陆楷风!   “是你?!”高朗始料未及,登时吃了一惊,他未来得及往后退,就被陆楷风一把拖住了胳膊!   “我方才就觉得不对劲,怎么好像多了什么。这才设下此局守株待兔,没想到果真逮着你了!”眼前的陆楷风现了原形,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   说罢,一挥手,房间里顿时凭空多出了一排婢女。   她们个个身强体壮,两只眼睛瞪得像灯泡那样大,呆呆地立着,似铁桶一般,将他团团围住。   “念在我们往日也算有些情分,我也不与你计较,你速速离开,我就饶你一命!”陆楷风的脸色,和从前截然不同。都说相由心生,这话真是一点都不假!   尤其是他眉心那道黑色的长针纹,注满了邪气!在这个地方,高朗的灵力远不及他。   毕竟这画中世界,原本就是他们构造出来的!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你明不明白,小曼这样下去会死的!你忍心看她就这样死了?”这样的陆楷风,高朗简直不敢认。   “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我可以给她她想要的一切!”陆楷风狞笑道:“在这地底下,我就是王!”   “你疯了!你真的入魔了!”高朗终于认识到了这一点。   “没错,我为她而疯!”陆楷风大笑起来,笑得够了,才一挥手,对那几个“手下”下了命令!   “你迟早要后悔!你……”高朗的话才说了一半,那几个女人就一拥而上,一把擒住了他!   高朗见状,自然不能就此认命,他为了挣脱束缚,反手便与她们扭打起来!   而陆楷风这时,却根本无心去看,他只是起身,冷冷地抛下一句:“把他赶出去!”   然后,就离开了!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铃声   这就是陆楷风去“前朝处理的事”。   在亭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异样。所谓前来通报的手下,只不过是他随意捏造出来的工具人。   原本在计划中,他是要安安心心在亭子里与倪曼赏月的。但因为高朗的出现,他不得不略作休整,设计了这样一段!   此刻,趁着高朗与那几个铁桶大战,他倒是惬意地与倪曼温存,两人按照原计划仍旧耳鬓厮|磨,花前月下一直到深夜,才歇下。   可怜高朗一人与一群工具人相抗,虽然不至于吃什么大亏,但到底还是被拖了许久,直到天色大亮,才勉强拜托了那群没有感情的攻击机器。   当然,倒不是因为工具人的法力太高,而是因为画中世界,时间过得飞快,一切都跟着陆楷风的心境去走。   陆楷风想让它快,就快,想让它慢,就慢。甚至想让它停止,它也可以即刻停下!   “一定要快些找到小曼,这个陆楷风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脱身之后,高朗见天上日头居然已经这么高了,登时明白了这个阵法地厉害!   再说此时,倪曼坐在屋中看书,忽然便听见一阵铃声,引得她不由放下手中的书卷,抬头望了窗外一眼。   冥冥之中,她感觉这铃声有些不同寻常。她依稀记得,这铃声,应当是道家的法器。   窗外春色正浓,暖风吹来花香,燕子在梁间飞过,一切美得像世外桃源。   “娅儿,怎么了?”她瞧着窗外正出神,陆楷风就拿了条丝质的披肩,轻轻盖到了她身上!   “窗口风大,仔细了着凉。”他温言软语,体贴极了。   而她,一晃已经有了身孕了,肚子渐渐显怀,动作迟缓起来。   “哪有那么娇贵?这样的天气,不会着凉的。”倪曼笑了笑,将手边的绣品递了过去,说:“你看看这个,给孩子做个肚|兜可好?”   “怎么不好好躺着?去费这个神做什么?肚|兜可以叫绣娘们做!”他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抱怨,怪她累着了自己。   “老这么躺着,谁受得了啊?更何况,这个不一样,我哪里放心交给别人去做?”倪曼说道。   “也罢,你做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别累着,”陆楷风说着,从袖子里掏出方帕子,展开来说道:“我给你带了些酸果子来,你犯困时吃一吃,可提神了!”他笑着伸手过去,满脸的柔情。   “这酸梅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这东西?”倪曼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无奈地笑了。   “岂有这样的道理?吃食还分什么男人吃的、女人吃的?那我幼年时,在我母妃的肚子里,吃的哪一样不是女人吃的?”陆楷风闻言不满地蹙眉。   倪曼见他似乎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把话圆回来,谁知耳畔再次响起了铃声。   那铃声有短有长,像极了他们从前玩过的一种类似摩斯密码的东西。铃声一响,倪曼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了去。   这声音太熟悉。她在脑海中不断搜寻,想找出些许蛛丝马迹,可无奈却总像是隔着什么,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   这种感觉让他的脸色不大好看。   “你怎么了?”陆楷风见她突然不理自己,以为是自己刚才把话说得重了,于是忙微微倾身,拉了拉她的袖子。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倪曼闻言回神,紧张地问了一句。   “声音?!什么声音?”陆楷风也立即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才说:“这哪有什么声音!”   “这外头分明就……”倪曼闻言更觉得不可思议,他抬手指着窗外,话说了一半却又停下了。   “好啦,你就是太累了,听我的话,别在这里干坐着了,回房去,我抱你睡一会儿,好不好?”陆楷风说着,不再给她谈论铃声地机会,上去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往内殿走去……   。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白热化   夜半,倪曼从睡梦中惊醒,只听得门外有时断时续的敲门声。   她望了一眼身侧酣睡的陆楷风,替他掖了被子,这才蹑手蹑脚地下地,悄悄走去开门。   “是、是你?!”门外,站在夜色中的高朗让她错愕,连忙回头看了一眼房里,快步走出屋子带上了房门。   眼前的高朗脸上有伤,看起来像是刚打过架。   “你为什么……”倪曼指着他脸上的伤,问。   “这不是什么大事,”高朗闻言伸手遮住自己脸上的伤,严肃地问:“你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吗?”   “我……”倪曼的脑子里乱糟糟的,说实在话,她已经完全分不清何为虚幻,何为现实了!   “你这样很危险,你自己知道吗?快跟我回去!再晚就来不及了!”高朗见他如此,知道一时说不清楚,于是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拉着就往外走。   他觉得,不管要做什么,都要先远离陆楷风,这样自己才有机会。   “请不要这样!”谁知,倪曼此时却不乐意,她的脚似生了根,死活不愿动弹,“我不能走!这里是我的家,我的丈夫、我的孩子,都在这里!”   “他不是你的丈夫!你看看我,小曼,难道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我是高朗啊!我们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难道你都忘记了吗?”高朗听她这么说,气得不行。   “你走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可我真的不认得你,也不想和你有什么瓜葛。你快走吧!”倪曼说道。   她的态度决绝,丝毫没有转圜地余地。这叫高朗很无奈,只好抓着她的手,恳求道:“你给我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可以证明给你看!”   这话说得恳切,倪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高朗见她似乎有所松动,正想乘胜追击,不料方才那门却突然打开了!   “娅儿!”果然,是陆楷风!   他是不会给高朗这样的机会的!   他站在殿门口,光从殿内照出来,把他的表情藏在了黑暗里!   “那人是谁?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拉拉扯扯的,这是做什么?”他先声夺人,一边质问,一边快速走下台阶,来到倪曼身边,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夜里露重,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多危险!”他说着,突然又换了一种语气。   高朗顺着声音看过去,顿时吓了一大跳!   嗬!这哪是什么温柔体贴的好丈夫啊?眼前分明就是一个披着破衣烂衫的白骨骷髅!   一条蛆虫正从骷髅的左眼眶里慢慢钻出来,朝着倪曼的嘴边伸过去,眼看着就要咬上去了!这场景真是既恶心又恐怖!   “你仔细瞧瞧他是什么!”高朗见状,指了指“陆楷风”,说:“要用你的心去看!不要用眼睛!”   倪曼闻言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他这不回头不要紧,一回头,顿时发现丈夫的脸变模糊了!   “殿、殿下!你、你怎么了?”倪曼眼中,陆楷风的脸变成了雾蒙蒙的一团,像一团肉色的面粉,上头根本没有五官!   “你再仔细看看,她真的是你的丈夫吗?”高朗一边说,一边上前捏住了“陆楷风”的手腕,说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些机关,不过是洞悉了人的心魔,再加以引诱控制罢了!你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假的?!怎么会是假的?!”倪曼喃喃自语,早已完全想不起来当初的来龙去脉了!。   “娅儿……”就在他陷入混乱,不知该信谁的时候,陆楷风再一次开了口,大声喊道:“来人!给我擒了这刺客!”   他这话一出,倪曼那里还有心思去看那些,连忙拉住丈夫,说:“这里头一定有误会,殿下还是让他走吧!”   “他是郑贵妃派来刺杀本宫的,竟然还打算掳走太子妃,欺人太甚!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楷风早已想好了整治高朗的方法,于是故意走到他身边,说:“地狱无门,是你自己要闯进来的!你可别后悔!”   。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至燃   “我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尤其是对小曼!”   高朗捏紧了拳头,转而望向倪曼,放柔了声音,说道:“小曼,你回屋去,我有些话,要和他聊聊。”   “对,娅儿,你想回房去。”在对待倪曼的问题上,陆楷风与他还是保持着一致。   “殿下,不要把事情闹大,郑贵妃也许就等着殿下这么做呢!”倪曼这时候,满心所想,都是陆楷风,她所做的一切,无不是为他考虑。   “乖,你先回去,我不会有事。”陆楷风冷眼望向高朗,然后一把将倪曼拥进自己怀里,故意当着他的面,在她额上覆上了一个吻。   这是男人宣誓主权的惯用伎俩,高朗虽捏紧了拳头,可这时候为了倪曼,他只能默默忍受。   他不希望这些事,伤了她。   “殿下千万不要杀生,杀了人,事情的性质就变了!”倪曼不放心又嘱咐了一句。   “你就放心吧!”陆楷风拍了拍她的背,连哄带骗地将她送回了室内。   她一进内室,他就立刻动手起势,动用法力,一下子封住了所有的门窗,把倪曼所在的殿宇整个儿封了起来。   “你把这房子封得像铁桶一样,是怕她看见你的丑陋嘴脸么?”高朗见状冷哼。   这会儿,倪曼相当于进了某种结界,她在里头,是完全感觉不到外界变化的。   “我是怕她看见杀人见血。她腹中有我的孩儿,见血不好!”陆楷风冷笑,说着,脸上的黑魔之气便腾地溢了出来。   他不再掩饰,完全凶相毕露,无数的蛆虫从他已经腐烂的脸上钻出来,至黑至暗的魔气氤氲着,包覆住了他整个人!   他早已死了,在将自己的灵魂卖给紫光大王的那一刻,便已经死了,成了魔鬼的奴仆,所谓的良知,对他而言,只是对倪曼的爱!   “来吧!我们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他空洞的眼眶中,放出铁灰色的银光,周边的一切都随之变化,一时间魔气蒸腾,生出无数尖利的笑声。   那笑声来自地底,瞬间侵占了整个空间,一种强大的气场随之成形,如魔海翻涌,可怕至极。而高朗在这对比之下,显得无比渺小!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走不走?”陆楷风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对着高朗下了最后通牒,“念在我们往日地情分,你要是现在离开,我可以饶你不死!”   “你要是真的爱她,就不该把她困在这里!”高朗闻言咬牙,恨恨地说:“她会死的!我之前说过,我从不做后悔的事,但现在我收回这句话,陆楷风,我看错你了!”   “嗬!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去死吧!”说着,陆楷风突然伸手,作爪状,对着高朗放出十条长长的黑甲,朝着他的心口就扎了过去!   高朗此时早已料到这种局面,只见他侧身一闪,快速蹬地而起,借由画中世界重力失衡的特点,跃上他的指甲,随即以意念召唤七星剑,对着他的指甲就砍了下去!   “微妙真空,神霄赵公,驱雷掣电,走火行风——”   他大声念咒,以七星剑为笔,用剑尖对着陆楷风就画下了驱魔密咒,一边画,一边向他快速奔袭。   “八王猛将,无量神通,神兵一合,万鬼灭踪!赵公助我——”   他大吼,七星剑中随即爆发出巨大的能量,朝陆楷风射去!   陆楷风见状,大叫不好,连忙收了指甲,往别处躲避。此时天空中突然天雷滚滚,五色雷云乍现,一下子对陆楷风的魔气形成了压制之势!   高朗周身,更是被五色雷光所包围,气势一下子强了许多!   “不、不可能,”陆楷风见他身上突然有了神光,露出惊疑之色,冲他大声吼道:“在画里,任何道家咒语都不可能有效,除非……除非以耗尽元神为代价!你——”   “你说得没错!自古邪不胜正,就算倾我之命,也要铲除了你这祸害!”高朗说着便双手结印,朝着天空中地五色雷云呼喊道:“弟子奉请紫微北极星大帝速速降临来也——五雷五雷,步步相随,身穿金甲,鬼哭神悲……”   “你疯了!你不要命了?焚烧元神也只能支撑半个小时,半小时后,你必死无疑!”陆楷风不相信他会这么做。   “半个小时,杀了你,绰绰有余!”高朗说着,对准陆楷风所在的方向,鼓足气力,集中意念,大吼道:“灭妖荡鬼,匡扶正气,诸天道祖仙佛神圣助我——”   他的声音充满能量,那是元神化出的至燃之力。   天空中应声劈下无数闪电,齐聚在七星剑之上,爆发出极强的白光,能量堪比原子弹爆炸!   “受死吧——”高朗见状,知道能量已经续满,最后的时辰已到,便对着陆楷风一剑猛劈了下去!   。 第一千一百三十六章:真心话   “疯子……”   陆楷风避闪不及,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直接自上而下,被劈成了两半。   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神情,像是难以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输?”他本就是依附于紫光大王的魔气所生,本身并无任何根基,如何能经得住如此强盛的雷力?   这一剑下去,他的魂魄便涣散了!   “你可以为她入魔,焉知我不能为她倾尽所有?”   在陆楷风即将灰飞烟灭的那一刻,高朗说道。   “可惜,你也活不了了……”陆楷风笑起来,雷声轰鸣,他渐渐散去,化为无数细小尘末,带着一种释然和解脱,扬散在画中世界。   紫光大王的术法,就这样破了。   画中的一切,开始坍塌。   与此同时,产房之中,已经不顾一切钻入倪曼腹内的紫光大王,突然疼痛难忍,整个人似分筋错骨一般,元神上分崩出无数裂纹!   他周身显出被雷所劈的强烈焦灼感,痛得无法忍受,只想要挣脱。然而,此时他已然作茧自缚,被困在自己施了阵法胎盘之中,无法挣脱了。   原以为是自己万无一失的双保险,此刻却成了他的催命符,任他如何挣扎,他自己设下的保护阵法就是破不掉!   挣扎之中,他感应到画中阵已破,得了他一半分灵的陆楷风已毁,不由懊悔不迭!   本想靠着陆楷风这个储体储存自己一部分法力,待将来重生后可以取回,谁知却忘了这事情有利有弊,如今倒成了掣肘了!   而此时此刻,随着陆楷风的消散,他施的法,都尽数失效了。再没有什么宫殿,也没有婢子,倪曼不再是郭娅儿,而是重又恢复了正常的装扮。   只是她的意识还很浑噩,一时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小曼,快跟我走!”他们脚下的土地不寻常地震动起来,高朗来不及再与她解释,只一把拖住她往前去。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陆楷风说得没错,燃烧元神,所维系的时间极其短暂。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和他一眼,灰飞烟灭了!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就会和这个空间一起灰飞烟灭!”他抓紧她的手,说:“你什么也不用想,跟着我走就行!”   “我、我……”倪曼的意识,在一点点恢复,她心里,有关于高朗的一切,都在慢慢拼凑。他们之间相处地一点一滴,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只不过,任她如何努力,还是看不见对方的脸!   “小曼,不能再耽搁了,相信我,我说过我会永远保护你!”高朗抬头望向四周,发觉周遭的一切都在动!而且动荡得越来越厉害!   没有时间和她慢慢解释了,他一咬牙,直接将她扛到了肩上,朝着东方天际的一个银白色光点狂奔起来。   那是出口的方向。只要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高朗护着倪曼,一路狂奔,只想快点,再快一点。   他的脑海中闪过当初倪曼在玄元精舍里问自己的话:“高朗,你究竟有没有良心?对你来说,我和柳月,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到底谁才是你的老婆?”   她那种委屈的表情,让他心疼。可那个时候,他却嘴笨,什么也答不上来。   “小曼,我想好答案了!”终于,高朗侧过头,对自己肩上的人儿说。   “什么?”倪曼这时候被颠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快吐了,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去听他的话。   “你和柳月不一样。对她,我能帮尽帮,只有你,才值得我豁出命去守护!”高朗一边冲,一边对他说。   风太大,话音飘散在空气里。   “什么?你说什么啊?”倪曼听不清楚,也对不上号。   “没什么,”高朗闻言笑起来,光点渐渐地近了,他拼足力气对她喊:“我说,倪曼我爱你——”   “臭流|氓!”这一句,她听见了,可是却不买账。   高朗无奈的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他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没早点这样说。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回到当初和她在精舍门口晒太阳、剥栗子的时光。现在回想起来,那才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最安宁的日子……   光点就在眼跟前,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晃动的间隔也越来越短。无数的石块从天顶上砸下来,把路面砸出无数深坑。地面这时候也开始产生裂纹,一切都开始分崩离析。   高朗不断躲避,生怕她会受伤。   他一边跑,抱紧倪曼,对她说:“别害怕,闭上眼睛,等跳出去,就安全了!”   。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原谅我   雷声轰鸣,画中世界越来越不稳定了,高朗尽全力往前狂奔。   眼看这天顶就要整片塌陷,他必须要赶在这地方彻底毁灭之前,把倪曼带出去。   倪曼呢,这时候望着不断掉落了沙石巨砾,还有地上越来越多的裂痕,突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好像很久很久之前,就曾经历过了!   “快一点!”突然,她喊。   “怎么了?”高朗闻言便问。   “这条路撑不出了,马上就要全裂了!”倪曼惊恐地吼。   她记得,她记得这个场景,她好像知道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   “不怕,我们已经到了!”高朗安慰她,然后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那巨大的光点飞跃而起,喊道:“小曼,闭上眼,抓紧我——”   倪曼闻声,伸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却没有听话闭眼。   最后一刻,高朗伸手起诀,三花聚顶,拼尽最后一丝元神之力,将它燃烧到了极致,终于迸发出强大的推力,带着她一脚踏进光圈去。   他以为她没看见,不想她却在那一刻,看见了最灿烂的烟花。   “好美……”她这辈子,从没见这这样璀璨的烟花,如星落,无数的星落,点亮了整个夜空……   “小曼,从这里出去以后,就回去了。回去之后,记得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   光点的尽头,高朗将倪曼放下来,两人站在光晕中,他不舍地伸手抚上她的脸,说:“你一定要原谅我。”   “什么?”倪曼依旧懵懵懂懂。   “没什么,我总是失约,每次都是这样。可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恨我。因为,我真的很爱很爱你……”高朗说着,捧住倪曼的脑袋,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倪曼没有反抗,而是不自觉地闭上了眸子。   她有些期待,等待着后续。不料他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回去吧。”再紧接着,便又是一股强大的推力,一下子包裹住她,将她猛弹了出去。   她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得一阵胸闷,再睁眼,便只听到手术室器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转头,便看见了无影灯里射|出的光……   与此同时,高朗也回到了现实世界,只不过,他一醒来,便“噗”的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把眼跟前的画像,全都染红了!   画像已毁,只剩残卷。   “呵呵、呵呵呵……”他见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不由笑起来。   他笑得双眼带泪,整个人瘫倒在地,挣扎了好半天都爬不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回,是真的要死了。此生,只怕再也没有机会能见到倪曼了。   他们,终究是有缘无分,要缘尽于此了!   “小曼……小曼……”他无力地伸手,对着虚空中,仿佛又看见了倪曼的脸。   “朗哥儿!朗哥儿你怎么了?”就在这时,六叔带着柳坤冲了进来。   就在高朗破解阵法的时候,六叔也救下了柳坤。   他毕竟是银环郎君,又有龙气护身,这种凡人的机关,实在难不倒他!   只不过,他没什么破解机关的技巧,方法简单粗暴了些,虽然是救出了柳坤,但也催动了更深层次的机关——断龙石!   “先别管他是怎么了,快把人背出去!背出去再说!断龙石一旦合下来,我们全得死在里头!”   柳坤这时候已经恢复了大半,他说着,就拽住高朗的一条胳膊,把他从地上拉拔了起来。   “阿朗,你坚持住,有什么事出去再说,你会没事的!”他一边说,一边叫六叔帮忙,他俩一人一边架着,就往墓道方向冲。   这断龙石,专杀盗墓贼。它是金刚墙后头正上方吊着的一块汉白玉巨石。一般悬在半空,重达万斤,只有在墓室金刚墙被毁,机关被破的情况下才会启动。   一旦断龙石落下,基本上来说,里头的盗墓者,就再也出不去了,根本没有脱身地可能!   。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妙用   “柳二爷!你倒说说看,你没事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干什么?”   六叔一边跑,一边忍不住责备柳坤。   断龙石落下的速度极快,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六叔心头扑腾开来。他觉得,依他们现在这速度,想要赶在石头落地前抵达,有些不大符合常理!   “我也是被王二这家伙忽悠来的!”柳坤一边说,一边朝四下张望,当他的目光落到地上散着的那些金刚砖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松了手就往门口狂奔而去!   “你干什么啊?”六叔见他这样,不由一愣。   “别废话了,快来摞砖。只要摞三十公分高,就足够咱们出去了!”为了追求速度,柳坤是滚过去的。   六叔见状,立刻会意,于是也放下高朗,过去帮忙,两人快速配合,不到十秒,就拖了四块砖,竖起来之后,赶在断龙石完全降下来之前,用金刚砖卡出了一个四十公分高的空间。   用金刚砖对付断龙石,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六叔看见危机总算化解了,不由松了口气,这才折返去接高朗。   这时候,高朗的状况看起来倒是稳定了一些,看起来除了有些虚,和平时差别并不大。   “朗哥儿,你怎么弄成这样,可是画里的事情不顺利?”六叔扶他的时候问。   高朗这时候,其实已经涣散,但还在凭着意志强撑——他还有心愿未了,想要去医院,再见一面倪曼。   只有亲眼看见她安好,他才能放心的撒手离开。   他们不会再有来世了,这就是最后一世。她记不记得自己都好,只要确定她安好,他便心满意足了!   “我没事,我们快些出去吧……”他勉强地笑了笑,对六叔说。   他不想让六叔担心,所以不想说。反正,烛龙很快会回来,当他回来的时候,自己有没有消失,没有人会发现的。   他的元神,对于烛龙来说,只是微末至极的一个小小的部分,没有了它,无足轻重!   “你……”结果,六叔却看见两行浆状的鼻血,从他鼻子里流了出来。   “我没事,我们快出去吧!”高朗仰头,捏住了鼻子上的止血穴位。   “行了,你们爷俩别在这儿磨蹭了,这金刚石可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柳坤见他们说个没完,就出言催促。   六叔听了这话,只好暂时作罢,和柳坤一起配合着,两人将高朗扶了出去。   后面的路,明显好走了许多,回到外墓道,六叔的心情明显就松快了下来。   他瞧着柳坤,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为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这下头来?你要是说,就是纯粹被王二麻子忽悠的,这我可不信!你柳坤是什么样的狐狸,整个易县的人,都知道!”   柳坤呢,这时候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于是便说:“这事情,说来话长,还要从当年定陵的事说起!王二麻子非要来这儿,是因为听说,当初这墓里,藏了一瓶药!”   “药?什么药啊?你们费那么大工夫,就是为了一瓶药?!”六叔觉得这说法有些荒唐。   “这药不一样,你们应该听说过,万历皇帝是个道士,人家就爱修仙炼丹那一套!”柳坤说着,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盒来,说:“喏,我们就是为了这瓶仙丹!当初因为皇帝觉得亏欠,随意特意炼制了,作为陪葬的。”   “大费周章就是为了它?”六叔瞧着眼前这个黄金做的扁圆形药盒,忍不住给他泼冷水,道:“你不会真觉得这个可以飞升成仙吧?这要是成仙这么简单,王历皇帝岂不是早就飞升了?”   “我当然知道这药丸子不可能有这功效,”柳坤闻言直摆头,突然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说:“你是有所不知,其实它的妙用并非在此处……”   。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百合子   “那是什么?你倒说说看。”   六叔瞧着柳坤,觉得他整个人神神叨叨的。   “先出去,等出去了在跟你细说!”柳坤这时候却不肯多讲,只把手里这药盒子重又揣回了兜里,然后就扶着高朗往外走。   然而这时候,高朗却再也支撑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来,紧接着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朗哥儿——”   “阿朗——”   这一下,把他们两位老爷叔吓得不轻,连忙冲下去扶他,然而这人,此刻已经人事不省了!   而与此同时,道长和土御门大野,还在神庙中缠斗。   他们俩显而易见是谈崩了。   原本,道长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土御门肯走,他也乐得成全,把他超度了便是。可谁知这个土御门,偏偏是个不知好歹的,人话全都不听,好说歹说劝了半天,就是非赖在这荒山上不可。   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反正看这个架势,肯定不是为了目神珠才留在这里的。   这荒山,还真不知道藏了多少秘密!   可不管是什么秘密,那都是咱们老祖宗留下来的,咱们自己的秘密,凭什么给别人知道啊?这些个鬼子,从来就存不了什么好心思,但凡看见些好处,那从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要说他没什么原因就想待在这里修炼,那真是鬼都不信他!   既然谈不拢,那就只剩下一条路——打!非打得这小鬼子彻底服帖不可!   道长和土御门,从前也算有过交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出手都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为了对付道长,土御门大野几乎放出了自己所有的式神,企图在数量上形成绝对地压制。   而道长呢,也似乎早有准备,带足了法器,土御门的那些式神,在他这里,根本就讨不到好处!   不论是犬神还是游浮灵、饭刚使,在道长手里那都是降维打击,根本不值一提。   它们一个个看似张牙舞爪,但在道长面前,毕竟还嫩了点!道长看他们,就像看阿猫阿狗似的,砍菜削葱这么一通收拾,就把这些虾兵蟹将打了个片甲不留!   土御门原本也没打算靠这些家伙取胜,不过是想先耗损些对手的精力罢了。但却没料想,这些家伙竟这么不中用,连半个小时都没撑满,就一败涂地了!   “你还有什么厉害的招数,不妨全都使出来!”道长虽然年纪摆在那里,可这些小妖小怪,却根本耗不了他什么精力,这时候虽杀了一群式神,可自己却连汗也没往下淌一滴!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狂妄,只可惜小百合已经死了!”土御门口中的小百合,是日本商会头子,也是当初潜伏在上海的特|务,表面上伪装成浙商,其实呢,就是个小鬼子!   “她是被你害死的!更何况,就算她不死,又能怎么样?我和她可没什么交集!”道长冷笑,觉得这小鬼子的脑回路不正常,“难道你还指望,她给你求情?”   “哼!你可真是自信!”土御门闻言冷笑,随即一扬手,快速结印,念出了召唤咒语。   只一秒,他祭祀台上最大的一个坛子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震得乒乓作响,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啸叫声。   那声音起初听来像是无线电波里的啸叫,可渐渐的,却清晰起来,听出了女人尖利的哭泣声!   道长听着,正觉得不对劲,一抬头,便看见那坛子上的封印“砰”地一声破了,一大团青乌色的气从里头冲出来,一下子弥散开来,带着一种极强地怨气。   这怨气,绝不寻常!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纹丝不动   “是……她?!”   当青黑之气渐渐成形,道长总算明白了方才土御门大野话里的意思。   这小百合,当然和他没什么交情,要真有,那也不是什么好的交情,充其量只能称之为过节!   “没想到吧?我把她的魂勾住,做成了式神,你们本来也认识,倒不如趁此机会叙叙旧啊?哈哈哈哈哈——”   土御门大野说着,就狂笑起来。   这日本商会的小百合,活着的时候就是个极难缠的角色,套用一句话来说,那就是“活着的时候不是好人,死了更不是什么好鬼”!   当初她在上海,利用自己商会主席的身份,那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随便举出哪个,那都是一部血泪史!   别的就不说了,就说当初整个华东地区的那些生物实验室,基本上就全都是小百合牵头搞起来的,资金,也都由她过手。   说她是蛇|蝎女人,那真是一点不夸张。   从前,她倒还真算得上漂亮,终日周旋于一群男人中间,套取情报,为关东军服务。不仅如此,她还把自己当做女王,终日欺压鱼肉百姓,视人命为草芥!   日本商会的公馆,在那时候是上海滩老百姓谈之色变的地方!   道长从前有个徒弟,就差点儿折在她手里,当初为了救人,他和这个小百合也算是当面锣对面鼓地大战过一场!要不是他本事超群,随便换哪个别的人来,只怕是他们师徒俩都得折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呵呵呵……呵呵……”随着一声促狭的笑,黑雾后头,小百合穿着一身粉紫色和服,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   她当初是被水老鼠咬死的,死的时候,几乎被那些比猫还大的凶鼠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了。直到今日,她的身上还带着无数的牙印,皮肤斑驳得吓人!   道长一看见她,立刻抽出了金刚拷鬼棒,往斜下方一甩,就生了风。   这游浮灵一旦成了式神,绝大部分的原始记忆都会被封印。因为这样,更有利于阴|阳师的操控。但这个小百合却不同。土御门大野会锁她的魂,原本就是看中了她阴险毒辣的性格,要是没了记忆,就是去了原有的意义。   然而,凡事一体两面,也正是因为小百合这种狠绝,土御门大野想要驾驭它,并没有这么容易,他们之间,更像是一种契约下地相互利用,而且从属的主仆关系!   这时候她一处来,土御门大野立刻显得特别亢奋,对着她就是好一通地叽里呱啦,说着道长听不懂的鸟语。   在土御门大野的鼓动之下,小百合周身气场顿时暴戾起来,对着道长就发出一阵尖利地咆哮。   道长知道,那是开战的信号,虽然日本话他听不懂,可“八嘎”两个字他还是听得懂的。这种“懂”,是条件反射,刻进了骨血里的条件反射!   “小鬼子,我当初能赢了你,现在也照样能赢你!”道长心中的新仇旧恨,一瞬被激起,他不等小百合起势攻击,就一甩拷鬼棒直接冲了上去,对着小百合就狠狠地打了过去!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捉缚枷拷,手执铁棒,拷鬼通名;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道长大声念咒,每念一下,便是一棍,朝着小百合的十三处鬼穴就打了下去!   拷鬼棒又道士降妖除魔的得力武器,配以拷鬼咒,再施以特殊的功法,其能量极大,道长法力高强,自信这功法便能解决了那婆娘,谁知这个小百合的段位却不同,她由怨气与执念所化,能量竟然强过了拷鬼棒!   道长一顿操作,还觉得额头沁汗,而她,竟然毫发无损!   “你……”这叫道长有些吃惊,连忙又从怀里取了一道茅山斩鬼符,默念加持后,就贴到了拷鬼棒上,然后再次挥了出去。   他自以为这一回万无一失,不料打上去,那小百合竟然还是纹丝不动……   。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手术   “滴——滴——滴——”   倪曼躺在手术台上,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生孩子是硬膜外麻醉,所以她的意识相当清醒。   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身体的知觉并未消失,她还是能感觉到医生正在一层一层划开她的皮肤组织,这种感觉,实在太奇怪了。   就好像自己变成了一个假人,一个蜡人,只是痛感消失,而其他的一切都在!   “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主刀医生在忙碌,麻醉师站在她身边,善意地劝说道:“生完孩子,可有你受的,现在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好!”   “我的孩子还好吗?”倪曼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的孩子。   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又零碎,可唯有孩子的事,她从来没有忘记过!   “你放心,孩子很安全,不会有事。”麻醉师往后头瞧了一眼,随即笑着说:“还有一分钟,小家伙就要出生了!”   “这么快?!”倪曼闻言有些鼻酸。   “是啊,剖宫术实施三分钟内,是必须要取出孩子的。否则不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麻醉师正说着,倪曼就感觉到自己肚子上突然产生了一种向上地提拉力,就好像有什么真空状态的东西,突然被人往外吸拽,叫她不由有些紧张,也不敢讲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主刀医生对她说了句:“不要担心,宝宝要出来了!”   紧接着,却是一片静默。   这和电视里养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电视里,这时候该有婴儿的啼哭声,而现在,手术室里却突然静得出奇,倪曼只觉得自己肚子里突然一松,好像空了,同时还觉得有些冷,除此以外,便没什么感觉了。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一分钟过去了,孩子的哭声迟迟没有响起,就连本来一直陪在倪曼身边的麻醉师,这时候也突然起身,朝后边走去。   她们窸窸窣窣,似乎正在讨论着什么,可他们的声音实在太轻了,倪曼听了半天,愣是什么也没听出来。   越是听不到,她的心里,就越是不安。终于,在又等待了将近一分钟后,她忍不住问:“医生,孩子为什么没有哭?孩子他不哭嘛?”   这个问题之后,原本的窃窃私语声也不见了。   整个手术室,只剩下机器在运作的声音。   一切,就好像被一个隐形人,悄悄按下了暂停键。除了倪曼她自己,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存在了!   “医生?医生?!你在吗?”倪曼害怕极了,无数条关于准妈妈生产死在手术台上的新闻,一下子从她脑海中涌了出来,击溃了她的心!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长得仿佛是静默了一个世纪,长到她感觉自己被放弃了!   “如果我死了,孩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他?”她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一千一万个可怕地念头在她心头萌生,她甚至想到:自己竟然连一封遗书都没有写,实在太草率了……   “通知儿科,叫他们立刻下来会诊!”好在,主刀医生终于开了口,用一种较为平静地声音说:“我们先清理妈妈这一边,准备吸除羊水!”   助手们听了这话,立刻又忙活开了。   倪曼这时却并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紧张了!   “为什么我的孩子没有哭?为什么不让我看看孩子?你们要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她这时候,已经开始犯困,可是却依旧强打精神,质疑道。   医生们听了她这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主刀医生站了出来,对她说道:“现在不让你看,是为了你好!等生完了我们会仔细和你说的!你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吧!”   “还要多久?”倪曼又问。   “伤口要清理、冲洗,还要止血缝合,至少还要半小时,你快睡吧!”主刀医生说着,就不再讲话,只吩咐身边的助手,把孩子放到了一边的应急暖箱里……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孩子   倪曼听了医生的话,果然眼皮一阵重过一阵,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   然而无论有多困,她却始终睡不着。原因很简单——孩子生死未卜,半天也没个说法,她怎么敢睡下?   伤口缝合的感觉,就好像缝被子。只不过,这次的被子,是她自己的肚皮。   不知是不是因为血流得太多,她躺在手术台上,一阵阵发冷,牙齿更是哆嗦得厉害。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尽量将自己的目光往孩子保温箱的方向移,想要看看自己生下来的这个小东西,然而这一看便更觉得疑惑——   那保温箱当中躺着的,看着像是一个黑糊糊地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婴儿!   这叫倪曼心头一惊,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腾起!   “医生,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叫会诊、住保温箱?他不能算早产,为什么你们连男女都不肯告诉我?”终于,倪曼鼓足勇气,对着主刀医生问。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等到答案,儿科会诊的专家们,就风风火火地来了。   他们一进手术室,就问:“孩子呢?在哪儿?”   “保温箱里。”麻醉师走过去,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倪曼的视线,然后压低声音对儿科的医生说着什么。   儿科医生们呢,立刻回了个极惊讶夸张的表情,然后紧接着就打开了保温箱的盖子。   盖子打开地一瞬间,倪曼听见他们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叫她愈发不安,仿佛自己生的不是人,而是个妖精!   他们一群人,围拢在一起,尽量用一种她听不清的响度,语气急促地谈论着什么,就这样交头接耳地讲了有五六分钟,他们似乎有了答案,儿科的专家就叫助手抱了保温箱,先一步走了。   他们离开之后,他才走到倪曼身边,用一种极温柔的声音问道:“孩子的爸爸呢?在不在医院?”   “他……”倪曼听了这话,神色不由一黯。   她脑子里,这会儿还没想明白这些事,所谓的孩子爸爸,对她而言甚至有些遥远。她此刻就像个未婚妈妈,仿佛在他们跟前都抬不起头。   “这是田野家亲戚,你找田野就是了!”好在,为她主刀的主任这时抬起头,为她解了围。   “原来是田野的亲戚啊,行!那我去找他!”儿科专家登时就笑了。   他重又瞧了瞧倪曼,然后说:“你放宽心,没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的了。等养好了身子,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倪曼闻言,连忙问。   “情况有些复杂,我们只能尽力救治。你安心手术吧,等明天,我会来和你介绍孩子的情况的。”他的话很官方,说完就冲主刀的主任使了个眼色,然后就离开了。   这时候,手术也进行得差不多了,里面六层都缝好了,只剩下最外头的缝合了。   与此同时,六叔和柳坤也终于把人搬下了山,照着高朗的意思开始找车送他去医院。   好在荒山离玄元商业街很近,车子倒是多得很。两人也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到了车。   “朗哥儿,你可千万支持住!”六叔这时候已经感觉到了高朗不大对劲,一路都把着他的脉,默默将自己体内的真气,灌注到他的身体中。   “没用的,六叔,”高朗见状,立刻拒绝了他,只说:“不要浪费你的能量,我只想再见小曼一面,其他的,都不重要了。紫光大王的阵,我已经破了,想必他已受到反噬,大势已去了!”   “画阵破了,他会怎么样?会死吗?”六叔问。   “他的元神裂了,功力费了大半,要是不急着抢胎托生,兴许还有得救,现在么,只怕是作茧自缚,凶多吉少了!”高朗说道。   说罢,他便又吐了一大口血,感叹道:“我现在,只希望小曼没事,至于那个孩子……”   。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奇迹   “朗哥儿你撑着点,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六叔听到这里,其实心里已经明白了大半,高朗元神已经开始外散,按这个趋势,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像水蒸气一样,消散在空气中了!   他本就只是烛龙的分灵,若是消散,于天地间并不觉得亏损了些什么,只有对六叔和倪曼这样至亲至近的人而言,才会觉得难以接受。   “朗哥儿,你挺住,烛龙神君很快就会回来,等他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六叔的声音有些抖,他知道自己这话,不过是在赌。   都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等烛龙回来,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沧海桑田呢!   高朗这时候,已经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抬手示意要他们快点开,务必赶在自己魂飞魄散之前,和倪曼再见一面!   “阿朗,臭小子!你可千万顶住!爷叔这就送你去医院!”柳坤虽然不懂什么元神不元神的,但也看得出来高朗不对劲。   他对高朗,那也是看着长大的,更何况从前还都是拿他当自己女婿养,这感情,自不必说!   这时候他将车开得飞起,一路又是摁喇叭又是爆|粗口,也是急得要命!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听着柳坤一路不断的嚷嚷声,还有街上行人因为他们横冲直撞发出的惊呼和咒骂……他突然笑了,觉得人生不外如是,便是一地鸡毛声中匆匆而过。一心追逐结果,错过了所有的风景。   “小曼,对不起……”他在心中默念,一滴泪悄然滑落,其中蕴藏了多少悔恨!   时光不能倒流,一切无法回到过去,而他,连把握当下的权利,也被剥夺。他很怕,不是怕自己会死,而是怕自己死之前,来不及和她说再见。   而此时,倪曼已经被推出手术室。   回病房的路上,她心如死灰,仰面平躺在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灯光在头顶掠过,渐渐延长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小曼,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田伯光和她在电梯里相遇,他也刚从一台手术上下来,正打算去她那里瞧瞧,正巧,便在电梯里遇上了。   “田野……”倪曼记得他,似乎除了高朗,其他的人,她都记得。   “很好,我已经通知了你父母,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田伯光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替高朗对她说了句:“你辛苦了。”   这句话,让倪曼莫名觉得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   推她出来的护工见了,立刻阻止道:“现在怎么能哭呢?快把眼泪憋回去!”   倪曼听了这话,却不理,反而伸手,一把拉住田伯光的衣角,问:“我的孩子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他们不让我看?还把他抱走了!”   “儿科刚才已经给我打了电话,你不要担心,问题不大,养好身体最重要。”田伯光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只好安慰道:“孩子出生的时候,有点缺氧,就是这样。”   “连你也骗我,我看到他的皮肤是黑紫色的。”倪曼松了手,说:“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没有,”田伯光见她如此凄然,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不由感慨做女人做到她这个地步,真的太惨了,“孩子是不太好,缺氧很严重,肚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心跳了,现在在楼上抢救,希望有奇迹吧!”   倪曼听了这话,顿时怔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目光渐渐就冷了,陷入了绝望之中。   “奇迹”这两个字,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像一团乱麻,蹉跎半生,到头来竟是一无所有!   “小曼,从这里出去以后,好好生活,一定要幸福……”突然,高朗的声音再度回响在耳畔,她想起他捧着自己的脸和自己说“对不起”的样子,心头莫名一恸,脱口便轻唤了一句:“高朗……”   。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记住你的样子   “阿朗他……”   田伯光听见她喊高朗,顿时有些紧张,忙说:“阿朗我暂时还没联系上,不过,他应该忙完就会回来。”   倪曼没有接话,她只是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回想着梦境中的一切。   回到病房,梅姨已经等在那里。   田伯光和护工一起,七手八脚地将倪曼抬到病床|上去,又看着护士们连了监测仪,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护士道:“怎么没给她配镇痛泵?”   “医生没开。”小护士答。   “我这妹妹不吃痛,不开一会儿麻药过了她受不了!你给她弄一个去!”田伯光极体贴地说。   护士听了,这才点头去办。梅姨见倪曼面色极差,便走上去抓了抓她的手,说:“小曼,他六叔刚才打电话来了,说他们这会儿和高朗一起,正往这里赶,一会儿就到了。”   “阿朗回来了?”田伯光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   “嗯,回来了,知道媳妇儿生了,高兴得不得了呢!”梅姨捡好听的说,生怕倪曼不高兴。   “他……真的回来了?”倪曼这时候,心里乱做一团,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心却慌得特别厉害,甚至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回来了!说着话就能到!”梅姨又说。   “田野,我的心好慌,你能看看是怎么回事吗?”倪曼脸色发白。   田伯光闻言,连忙上去探了探她的脉,然后说:“你刚动了手术,不能说这么多话,要睡觉养元气才好!”   “是啊是啊,你先睡一会儿,等阿朗他们来了,我们再叫醒你!”梅姨闻言也说。   就在这个时候,护士拿着镇痛泵进来了。   她把东西在田伯光面前晃了晃,然后就走到倪曼跟前,给她接上了。   “这个效果可以持续七十小时,疼得厉害的时候,就按一下这个,多睡睡觉,恢复得快!”小护士简单介绍了一下使用方法,然后就离开了。   倪曼呢,本来没觉得什么,可这时候接了镇痛泵,就开始觉得困,难以抑制地困,很快就困得睁不开眼睛,一下去昏睡了过去。   睡眠,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皆是如此!   倪曼一睡着,田伯光就松了口气,靠在墙上,对梅姨说:“孩子怕是不好了。”   “这么严重吗?到底为什么?”梅姨的脸色也一下子变了,先前的轻松,都不过是为了宽慰倪曼,才装出来的。   “宫内窘迫,很严重,儿科医生怀疑是先天的心脏问题,不知道离开母体后还能不能活。”田伯光说了实话。   “这怎么可能呢?小曼一直都有产检,一次都没落下,孩子怎么可能心脏有问题?要真有问题,早该发现了!”梅姨不信。   他们两人正讨论着,六叔和柳坤就架着高朗到了。   高朗一路养精蓄锐,这时候倒似回光返照似的,又有了些精神,除了脸色比寻常苍白许多,其他看起来都无异。   田伯光一见他来了,立刻激动地迎了上去,对着他肩上就是一巴掌,抱怨道:“你小子,总算回来了!这么危急的时候,老不在你老婆身边,算怎么回事?”   “辛苦你了,这次全都靠你,”高朗笑了笑,转而望向病房里,问:“小曼怎么样?她还好吗?”   “她刚睡过去,动了手术,人有些虚。”田伯光说着,立刻让开一条道,陪着他往里走,顺道将这前前后后的事,全都给他捋了一遍。   孩子的事情,高朗早已料到,这时候倒是并不惊讶,他只是急于走到床前,去看看自己牵肠挂肚的小姑娘。   倪曼这时候,看上去憔悴极了。躺在那里,看上去柔弱无助,脆弱苍白。高朗一到她身边,就弯下腰,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了一个吻。   “你来了。”他以为她睡着了,却没想到在他吻她的那一刻,她便说了话,语气还像从前一样温柔。   “小曼,一切都过去了。”高朗抚了抚她的发,正想要说些什么,却发觉倪曼鼻息均匀,依旧睡着,刚才那一句,不过是梦话!   “你睡吧,睡吧,我的小公主……”高朗见状,不由笑了,只是俯身瞧着她,不说话……   对他而言,也许就这样静静瞧着她,就已经足够,道别也未必一定要说上话。   “小曼,如果你忘了我,一切是不是会更好?”他在心里默默问她。答案已经不重要,如果不能陪她永恒,也许放手才是对她最好的方式……   。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头发   “哈哈哈哈哈——”   神庙中,式神小百合笑得张狂。   她的头发在风中炸裂,整个人成了绿毛骷髅,张牙舞爪,凶恶万分,对着道长就扑了过去!   道长见状,连忙往一旁躲闪,他年岁虽大,但是身法灵活,一个虚晃,就轻而易举地躲过了第一波攻击。   然而,人虽然躲了过去,但却也意识到了这小百合的利害,于是连忙收了拷鬼棒,唤来了自己的龙虎剑,朝上头打了道符就对着小百合就劈了过去!   这龙虎剑本就自带能量,上头又打了吕祖的火雷符,雷力极强,杀个寻常地妖怪,根本不在话下!   原本道长还是存了恻隐之心的,用拷鬼棒,也是想收了小百合,然后再送她超度往生。不料这恶女却凶得很,拷鬼棒早已奈何不了她!   她如今显骷髅相,便说明业已入魔,不是想救就能救得了的了!   世间生灵,一旦入魔,便难以挽回。   既然不能度化,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妇人之仁不可取,斩妖杀鬼也是道士地天职。道长这时候,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杀了这祸害!   “雷光勐电,欻火流星。立荡乾坤,敷散乾灵。烈阵布营,八杀威勐。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五雷剑诀一起,天地色变。整个山洞都开始天摇地动起来。穹顶沙石俱下,柳月和王二麻子不由害怕起来。   “道长——”柳月伏在地上,已经缓了过来,她见小百合化形后大得像山一样,道长在她面前,小的可怜,身形甚至有些单薄孱弱,因此担心极了!   “快走!”道长这时才想起自己这里还有两个人要保护。   “王二叔叔还在墙上卡着!”柳月冲他喊道。   “想办法把他弄下来!”道长很想帮忙,但实在分身乏术。小百合的死穴还没找到,他虽然用了五雷剑法,但还是只能勉强与她制衡,打个平手罢了!   这东西,好像刀枪不入,道长的剑刺下去,她也没什么痛感,能量不是一般的强!   柳月听了这话,只好先一步去救王二麻子,结果却发现王二麻子已经卡在墙上昏了过去!   “王二叔叔!王二叔叔!你快醒醒!”王二麻子卡的位置很高,柳月见喊他不醒,慌忙捡起地上的石子,朝他肚子上扔了过去。   这“扑通扑通”好一阵扔,力道也不小,扔得王二麻子那大大的肚子像波浪似的翻涌。   可即便如此,王二麻子也没醒过来。他整个人贴在石壁上就好像被吸附了一样,那种感觉特别像陷进了沼泽,随时可能被这块石壁吃掉,成为这里的一幅壁画。   这石壁好像是活的。   柳月瞧了一会儿,越瞧越觉得心慌。于是只好回头去向道长求救。结果一回头才发现道长和小百合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很显然,他这时候也来不及顾他们俩。   这小百合的头发竟像是有生命有思想似的,好像一下子就能预判出对方下一步的动作。无论道长朝哪边躲闪,她那满头的“美杜莎”,都能及时锁定他的位置,再次组织进攻。   头发这时候成了钢针,每一根都尖利,是杀人的利器。   道长这时发现了其中的异样,于是开始有意识的往她身后躲。   可即使是在她身后的时候,这些头发也照样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他。这种感觉就好像她后脑勺上还长了一只隐形的眼睛,时刻窥视着身后的一切。只要将头发拨开,那眼睛就会露出来。   柳月在一旁捣鼓了半天,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救下王二麻子,干脆就放弃了,在旁边专心看起了道长“打仗”。   她看似门外汉,可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了点门道来。   “道长!头发是头发!”柳月兴奋的大喊起来:“把她的头发砍了——”   道长闻言,二话不说,直接将手里的龙虎剑往上一抬,照着小百合的头发就砍了过去。   他下刀干脆利落。只见手起刀落,小百合顿时爆发出一种极其惨烈的嚎叫声……   。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头发   手起刀落,道长的龙虎剑划过,小百合的头发瞬间断裂,从里头喷涌出无数黑浆状的东西来!   那些东西极具腐蚀性,一落到地上,就直接灼焦了一块地面。   “是发妖!”道长见状这才确定。   道长口中的发妖,其实是发鬼,这东西,他也不是头一回与之打交道了。   “原来是你!”道长突然明白过来,眼前的小百合,并不是真正的小百合,她恐怕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被发鬼夺身了!   发鬼又叫毛女、邪门姬、千鬼姬,并不是咱们这儿土生土长的东西,是东洋玩意儿,应当是跟着关东军一同来的。   《百鬼夜行》中有载:古有一女子为永保自己的美貌,杀死无数少女,以其血沐浴,终身不老,死后依旧害人,因为只要外貌,所以以发为身。   也就是说,她没有身体,只有一个头。她的头发很长很密,头发下隐藏着无数少女的脸。只要见到漂亮的少女,她就会夺取她的脸藏在头发下。   “难怪拷鬼棒伤不着她,她的身体本来就是虚化出来的!”道长这时总算弄明白了这其中的原委。   要杀发鬼,并不难。砍光她的头发,烧掉她的脑袋,就能置她于死地。   道长当初,曾在黄金彪家里遇到过发鬼,那一回,那鬼东西附在了黄金彪小姨子的身上,他带着徒弟和她大战了几百回合,结果却在最关键的时候一个疏忽,叫她给跑了!   那一回这鬼东西,在黄金彪家里,造下的孽可不少。道长当时虽然追出去,但却发现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相通,这发鬼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之下行走、又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的。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过来——这事情和土御门大野,必然有千丝万缕地关联!   “这就是你养的式神?”道长回头问他,眼中喷薄出怒火。   “没错!”土御门大野点头,随即笑道:“发鬼跟着我们家族,已经不知多少代了!她那些日子,因被你所伤,只得寄住在小百合的身体里,想来也是可怜!”   “嗬!无耻!”这一下,事情全都明白了,当初这土御门大野和日本商会的小百合之间,必然是有某种协议的。   黄金彪是什么人?流|氓大亨是不假,但手上捏了黑白两道的生意,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和日本人合作,也是真的。   小百合因为他,迟迟打不开上海市场,多次上门想与他谈合作事宜,却都被他拒之门外。最后小百合实在没办法地,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找到了土御门大野,要他想办法除掉黄金彪。   于是,就有了发妖这档子事!   要不是遇上道长他们,黄金彪被杀,是迟早的事。   只是小百合估计自己也没想到,这驱遣式神是要付出代价的,到头来,黄金彪没死成,反倒把她自己搭了进去!   “你可真是伤天害理,丧尽天良!”道长说着,发现发妖像是已经缓过来了,连忙对着她的头上又是一刀。   于是,发鬼又陷入了第二轮的痛苦之中。   土御门大野见状,并不在乎她的死活,反而说:“这是小百合该要承受的因果,是她还发鬼受的伤,难道不该由他来承担责任吗?”   “难怪她后来几次三番想要迫害天元堂!我原以为是这个商会会长脑子有病,现在我才明白,害我们的,不是商会,而是发鬼!”说着,道长对土御门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发鬼是女人,你应当听说过一句话,叫‘千万不要得罪女人’!更何况,这还是个善|妒记仇的女人!”土御门大野不无得意地说着。在他的眼里,发鬼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令他喜欢!   “不可理喻!你们这些鬼子,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道长说着,不再废话,直接掏出一张定身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符纸贴到了发鬼的脑门上!   。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真火   道长的符能量极大。   只见手起符落,发鬼的头就被固定住了。   然而,他这样大费周章并不是仅仅为了定住她,而是为了去引三昧真火,直接将这鬼东西给烧死。   “火龙十万众,烈火吞宇宙,火龙正当空,道法无边功,三昧真火何在?”   只见道长一把摁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手心向上,念出了召唤三昧真火的咒语。   这一念,他的手心里顿时腾起一股明黄色的火焰,吓得那发妖在地上吱哇乱叫。她知道,自己一旦沾了这火,基本上就死定了。   三昧真火,不比其他明火,是无法用水或任何一种消防器械浇灭的。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匡扶人间正义,烧死所有妖邪。所以用它来烧发妖是对症下药,完全没有错误。   “你干什么?快住手!”土御门大野见状不由急了,生怕道长真的要烧死发鬼。   “干什么?我要替天行道!他若只是小百合,或许还情有可原。可现在,一切都与发鬼有关,那就罪无可恕了!”   他今日必要杀了她,替天行道。   道长说的掷地有声,声音自带能量,话音才落,便见他掌心劳宫穴窜出一团黄的发红的火焰。   那就是专烧一切妖邪的三昧真火!   道长见状找准机会。二话不说就将这出现的火焰打到了发鬼额上的符咒上!   所谓夜长梦会多,速战速决才是最干脆利落的。   只见三昧真火一碰到符咒,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发鬼的头发只不过一瞬间就被大火烧焦。   烈火灼烧着他最在意的容颜,一时间整个神庙里回荡着发鬼的凄厉尖叫声。   “不要……不要——”发鬼厉声尖叫。然而一切却无济于事。   “自己砍断所有的头发,从里面跳出来。”这是土御门大野想到的唯一办法。他的本事终究要略逊于道长。尤其像三昧真火这样的高级法术,他无力去破解。   “不——啊!!!”发鬼厉声大叫。   她再也顾不得往日的形象。只想快些逃出升天,因此挣扎的十分厉害。   要不是道长力气大、道行深。换个普通人来,说不定根本就摁不住。   说来也奇,这焚烧发鬼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听上去,就好像在烘烤着什么美味。要是旁人不知道到底在烧什么,单就这样的味道来说,也许就会导致各大外卖平台瘫痪!   土御门大野见自己家族中流传下来的式神就这样被烧了,哪里能够忍受?于是也连忙加入混战。   话分两头这边道长与土御门大野斗的激烈。另一头田伯光则把高朗叫到了病房外头。   “你想不想去看看孩子?”一走出病房的门,田伯光便问高朗。   “孩子很严重吗?”一切似乎早在高朗的预料之中。   “是的,非常严重。”田伯光可没办法像他这样淡定。   而且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高朗作为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待这件事竟然能冷静到冷漠的地步。   “如果救不过来,就不要救了。这种事情随缘就好。”高朗说道。   其实他心里是想说,这个孩子早已被紫光大王所侵占,若生下来必是一场浩劫,如今倘若自生自灭,也许反倒是一桩好事。   但这样的话,他没办法说给别人听。于是只好捡别人听得懂的说。   “如果孩子这么严重就回来了,身体也会有很多问题。还不如将来再另外生。”高朗说道。   “你是高朗吗?你这话简直猪狗不如。”果然他这话顺利的激怒了田伯光,他愤愤地说:“你知不知道为了你的老婆孩子,我们医院所有医生付出了多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没良心的话来!这是一条命!”   “我真不知道倪曼看上你哪一点?既冷漠又自私。自己老婆生孩子,都没有陪在她身边。现在竟然还为了逃避责任,说出这样的话来。你配做父亲吗?”   田伯光见高朗不说话,便接着突突突,像机关枪似的,对着他便是一顿扫射。   高朗听了,不知道该做何解释。他心中的痛苦无人能懂。毕竟是自己的骨血,说不心疼是假的。可为了天下苍生的安宁,他实在不能冒这个险。   更何况,自己命不久矣。若单抛下小曼一个人,她这样孤苦伶仃的,要怎么应付这样一个魔童?只怕到头来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到时候自己不在了,又有谁来救她?   他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这样大的一个麻烦留给自己最爱的人。   于是在沉默了很久之后。他终于开口对着田伯光说:“你带我去看看孩子吧。”   。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最后一次   抢救室里,高朗换上了隔离衣。   他没有带上六叔和柳坤,而是一个人跟着田伯光去了。   他很虚弱,但还拼着一口气,倒不是对这个孩子有什么执念,主要是他想趁着自己还有余力而紫光大王最为虚弱的时候,斩草除根,绝了后顾之忧!   田伯光怎么也想不到,高朗是去杀人的。   这个孩子,早在紫光大王抢先一步入胎夺身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一个正常的孩子了。他,不应该出生!   “孩子因为缺氧,所以特别黑,皮肤黑紫得很厉害,但其实眉眼还是像你的,很漂亮的。”田伯光把他领到抢救台前,接着说:“他的心功能有些问题。即使现在抢救过来,后续可能也要做一个大手术。”   高朗并不在意这些话,他站在台子前,双眼紧紧盯着那皱巴巴地小东西,脸色凝重极了。   此时此刻,他的身上戴了贴片,医生们正捏着他的嘴,用长长的吸痰器,伸到他喉咙里去,替他淤堵在呼吸道里的羊水和痰。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女护士,站得比他们稍后一些,这时候正用自己的手指,给这可怜的小东西做心肺复苏。   这和一般的心肺复苏很不一样,要特别小心,婴儿柔嫩,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压断肋骨。   “不要太担心,他一定能挺过来的!”田伯光见高朗不说话,以为他是太紧张了,于是安慰道:“等孩子大一些,去上海给他装个起搏器,应该就没事了!”   “一个起搏器能用多少年?”高朗闻言却突然说:“进口的电池,也只能管十年,每十年就要做一次手术更换电池,这样有什么意义?”   “什么?!”田伯光闻言吃了一惊,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算抢救过来了,这个孩子也不健全,倒不如就此放弃吧。孩子还可以再生!”高朗接着说。   他的话,简直冷血得吓人。   “你说什么?!”田伯光不敢置信。   “放弃抢救吧,我是孩子的父亲,我不想他承受那些不必要的痛苦。与其这么痛苦的活着,倒不如不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受折磨。”高朗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高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是你的孩子,是倪曼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倪曼知道你这么想吗?你不觉得自己太无情、太自私了吗?”田伯光终于发作了。   他其实早就对高朗心存不满,但别的事,他都能忍,唯独他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这样轻|贱地对待一条生命,这件事,他忍无可忍!   “你看看你这话像不像一个父亲该说的,孩子的状况还没到这种地步,你要是真这样想,那我看不起你!”田伯光在抢救室里,就直接对他开了火。   旁边抢救的医生们,几乎同时对高朗投来鄙夷的目光。   “还没到这种地步,你的孩子只是宫内缺氧,处理好了就能缓过来的!”儿科主任放下手里的吸痰器,冷冰冰地说。   他话音刚落,那孩子就张着嘴,发出了哑哑的哭声。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是哭了。   在场所有的人,除了高朗,全都松了一口气。   田伯光抛下他,高兴地跑到台子前去看孩子,就好像这孩子不是高朗的,而是自己的那样。   “好啊,缓过来了,真的缓过来了,你看这小家伙,脸色好了不少!”田伯光高兴地喊。   他们一群人,都很高兴,而高朗却在这时候悄悄地退到外间,寻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一定要阻止紫光大王!这时候再不动手杀他,恐怕以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小曼,再见,原谅我……”闭上眼睛之前,他转头对着倪曼病房的方向说了一句,然后就集中意念,最后一次逼出自己已经涣散的元神,直接飞进抢救室,一头扎进了那孩子的身体里去……   。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微不足道   这时候的紫光大王,其实在这副躯壳里,很不好过。   他受到自己设下的阵法反噬,法力失去了大半,处于半封印状态。   高朗飞进去的时候,便看见他像是裹粽子似的,被困在这孩子的泥丸宫中,根本动弹不得!   新生婴孩的泥丸宫,本该干净透亮,气清而纯,可现在,因为有了紫光大王,这里被魔气竟然,一片污浊,瘴气丛生,受到了极大地污染!   紫光大王当初为了固定自己,在孩子的泥丸宫中立了根柱子,又以阵法加固做了双重保险。而现在,这根柱子,却成了他的丧命符——他被自己的阵法困在柱子上头,丝毫无法挣脱!   “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这是你的孩子,你要是伤了我,他就得死!”紫光大王正叫苦不迭,看见高朗突然出现心里更是恐慌,只好死撑着虚张声势。   他知道,自己现在弱得连一只蚂蚁都打不过,这时候高朗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当初他选择高朗的儿子下手,就是因为相信人性经不起推敲,虎毒不食子,高朗就是再大公无私,也不可能为了杀他,连带灭了自己的儿子!   在他看来,自己这步棋,下得再精妙不过!   “快走吧,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证不伤你儿子分毫!你也看到了,你是赶不走我的!”紫光大王打起了心理战。   他自以为演技满分,却不知,高朗根本不吃这一套!   “今天,就该是你我清算的最后时刻!”高朗说着,招来七星剑,提着剑就放到了他的脖子上,说:“你害我妻儿,用心险恶至极,我断不能放过你!”   “你疯了?!我要是死了,你儿子也得死!难道你不在乎自己亲骨肉的死活吗?”紫光大王显然没想到高朗玩这么大!   “你放心好了,等你死了,我很快也会下去陪我的孩子,他不会孤单的!”高朗冷笑,道:“现在这一切,大半是你造成的,我若是不找你算账,天理难容!”   “你真是个疯子!”紫光大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高朗会大义灭亲。   “你说对了!我是绝不会给你机会,继续为祸苍生的!”高朗说着,刀锋一转,剑刃就陷进了紫光大王的肉里!   顿时,他见了血!   “我只不过想要重新来过,我可以和你保证,我不会继续为祸苍生了!你也知道,我已经找回了自己的兄弟,我没必要继续入魔了!”紫光大王彻底急了。   “是吗?你觉得,一个魔头的话,我会相信吗?就在刚才,你还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我儿子的母亲,你这样的魔满口谎言,我怎么敢相信你!”高朗冷笑,说着就抬起剑,将剑尖对准了紫光大王的心口!   “我死了你儿子绝对活不了!你可以试试!”紫光大王变了脸色,作困兽之斗。   “你放心,你就是不死,我儿子也已经没有机会出生了!你以为我这么傻么?会信你的话?你可别忘了,我是心理学家,任何的谎言,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高朗说罢,直接提剑,对着紫光大王的心口就猛扎了下去!   这一扎,孩子的泥丸宫顿时天摇地动,眼看着就要碎裂开来!   “你快住手!再这样下去,我们俩都得死在这里!”紫光大王脸色惨白,望着渐渐四分五裂的泥丸宫,惊恐极了!   “求之不得!”高朗这时却笑了,“我能和我儿子死在一块儿,没什么不好!恶魔,受死吧!我们父子今天就要在这里联手,杀了你!”   “不!你不会的!这不可能——”紫光大王惊叫。   “谁说不可能?和天下苍生相比,我的牺牲微不足道!”   说罢,他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一剑贯穿,直接给紫光大王来了个透心凉!   就在那一刻,紫光大王爆发出一声惨叫,顿时两眼上|翻,一命呜呼。也就在那一切,孩子的泥丸宫轰然坍塌,陷入了一片黑暗的死寂之中……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付之一炬   “高朗——”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高朗仿佛听见有人在喊他。   那声音好像是倪曼,又好像不是,一切发生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分辨,就这样和紫光大王同归于尽了!   而这个时候,道长在山洞中,这是已经掌握了绝对的主导权。火烧之后,他把自己手中的龙虎剑,变成了剃头刀,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妖物剩下的头发剃了个毛光光,发中黑血溅得到处都是,落地变焦。   没了赖以生存地头发,又被符火所灼烧,小百合顿时失去了活力,像个石轱辘一样滚在地上就不会动弹了!   土御门大野见自己的“王牌”竟然就这么被破了,顿时大惊,于是连忙启动了自己最后的一张牌——红眼小人!   “你放弃抵抗吧!”道长见他又在召唤式神,便直接提剑冲了过去,赶在他将咒语念完之前,一剑刺破了他的咽喉!   道长的剑,快得超出土御门大野的想象。   他虽有术法,可却不擅长打斗,平常只能靠式神和各种术法结界保护自己。   此刻发鬼已死,他失去了最得力的“保镖”,道长这一剑刺下去,他直接就栽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呃……”他已经死过一次,原以为自己不会再死,却没想到鬼也是会死的。   龙虎剑的威力巨大,一刺进去,他便感觉到自己分崩离析,像泡了液氮一样,直接就碎成了渣渣。   都说主仆连心,就在这个时候,红眼小人们倒是不召自来,一下子挤满了整个山洞。   昏暗的环境下,他们的眼睛看起来越发血红。浮游在半空中,看上去就像暗夜中的深海浮标,多得让人无法想象!   “不要看眼睛!他们的眼睛可以蛊惑人!”柳月见状连忙闭了眼睛大喊。   这些东西的利害,她最有发言权。   道长闻言,却并没有照做,反而笑着说:“小丫头,闭上眼睛还怎么杀他们?”   说罢,便将剑一横,冲上去与他们杀做了一团!   “我既然赢过你们一回,自然也就能降了你们第二回,为祸人间的孽畜,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说着,道长大喝一声,朝着那些东西的眼睛,就是整一圈地划拉!   这一划拉,它们顿时纷纷跳开,忙不迭地往后躲,冲乱了队形。   道长见转,顿时心生一计,再度大喝道:“火龙十万众,吾师在其中,道法三千六,火龙正当空。雷火吞宇宙,道法无边功,三昧真火何在——”   他的声音极大,吼得天摇地动,只见话音刚落,东方突然飞来两大团火球,一直砸向红眼小人地聚集区,“轰”的一声,把山洞变成了一片火海!   三昧真火乃是精、气、神炼成,养就离精,与凡火共成一处,任何妖物,都无法抵挡真火的威力,这火焰所到之处,便可荡平一切妖邪,万鬼灭踪!   且这真火可以随意变大变小,根据妖邪地大小形状调节自身状态。这时候红眼小人多散乱,它便直接幻化做一根长长的火绳,一下子把所有的红眼畜生都捆了起来,烧作一团!   红眼小人尽数被捆,火一烧便开始滋哇乱叫,痛苦万分整个山洞,仿佛一瞬间成了炼狱!   柳月这时恢复了大半,自己踉跄着走到道长身边,瞧着这真火烧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长,它们会被烧死吗?”   “这些畜生,本来就不该存在在天地间。对他们仁慈,就是对天下苍生残忍!”道长说道。   柳月听了这话,没有再说什么,只默默陪着道长站着,觉得自己好像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不由猜想红眼小人煅烧到最后会不会变成仙丹。   这场火,一直烧了很久很久,明明那么耀眼,那么光亮,可偏偏,一点温度都没有,柳月站得离火堆那么近,却丝毫感觉不到它的热气。   她心中不由感慨:这三昧真火,果然不是一般的火……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会呼吸的墙   “道长,我们把王二叔叔从墙上抠下来吧?”   待火烧尽,柳月才再次开口,对着道长说道。   她这次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降维打击。   原以为道长顶多是个钻石,没想到他居然是王者。这一通操作简直帅到窒息,谁能想到他一个百岁老人,竟然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嗯,差不多了,不过,我还有话要问他!”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了王二麻子的跟前。   这时候,王二麻子已经完全“长”在了墙上。他神智虽然已经渐渐清醒,但是身体却好像化了一样,根本无法从石壁里抬起来!   “救命!救救我!救命啊!”他见状不由大喊,眼看着就要哭了。   道长见状,走过去,提剑对着他旁边的石壁刺了刺,想试试这石头的软硬,谁知,他这剑才刚戳上去,都没来得及用力,王二麻子就“哎哟哎哟”地叫唤了起来!   “王二叔叔,你叫什么?道长刺的是石头,又不是你!”柳月不解。   “哎哟……好疼啊!”王二麻子此时却皱着一张脸,苦哈哈地说:“这剑怎么这么利啊!”   他这话一出口,道长心头便是一沉,于是又试探性地在稍靠外一些的地方刺了刺,结果,王二麻子竟又跟着叫唤起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啊?疼死我了!哎哟、哎哟喂——”王二麻子叫的惨烈。   他那样子,就好像被刺的,不是石壁,而是他的身体。柳月这时也意识到这事多少有点不对劲,于是连忙走上去,伸手往那石壁上摸。   “不要碰——”道长见状连忙大喊。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柳月的手刚伸上去,就感觉那石壁产生了一股拉力,好像有什么东西,拼命要把她往里抓!   “啊——”她吓得缩回手来,惊恐地转头望向道长。好在道长及时上前,将她往后扯了一把,拽着她回到了安全距离。   “别乱动!这墙会吃人!”道长严肃的告诫道。   “为什么会这样?”柳月惊魂未定,她瞧着那石壁,突然觉得它好像在呼吸。   那些石头,似乎有所起伏,正如一个人的心口,随着呼吸高高低低。   柳月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一时根本不敢说话,两只眼睛只死死的盯着那石壁,紧张极了。   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以她这二十几年人生的阅历来看,实在无法理解,现在遇上的这一切。   “这面石壁上画的所有式神都不是假的。他们只是被石壁所封印动弹不得罢了。”道长瞧着石壁上那数十幅画像,脸色凝重极了。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轻举妄动。一来这石壁和王二麻子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联结,同生共气。二来只怕救出王二麻子很可能就会同时打破这石壁的封印,把其余那数十个式神一次性全都放出来。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么多的失神,如果一下子解除封印,就连道长也没有把握自己能控制住这个局面。这可都是些凶神恶煞的东西。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也许要比红眼小人严重上千倍。   “那现在怎么办?我看王二叔叔好像很难受。要是咱们再不把她救出来,只怕他会没命的。柳月发现王二麻子的腿上已经完全陷落在石壁当中,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式神一样的图画。   可以想见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和那些式神变得一样,失去活生生的身体,变成一副冷冰冰的壁画。   “让我想想,先让我想想……”道长一时也没有主意,虽然人是一定要救的,但怎么个救法,他的确还没想好!   再说此时,手术室外的高朗已经被人发现心脏停跳,死在了走廊里。   田伯光忙着救孩子,等他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呼吸,连救都救不过来了!   “高朗!高朗!高朗你醒醒——”这叫田伯光近乎崩溃,当即将他放平,在走廊里就做起了心肺复苏。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没了命   “高朗!你给我醒过来!你不许死,你听见没有?高朗——”   田伯光一边给他按压心肺,一边喊着,近乎哽咽。   走廊里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叫声。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有心理准备。手术室里,孩子仍然在昏迷,并没有度过危险期。而这里孩子的父亲却已经休克,甚至可以说是死亡。还有什么能比这更糟的?   “高朗想想倪曼,你振作一点。人生还很长,还有许多许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你不能当逃兵,不能就这样走了!你听见没有,你给我起来!!!”   田伯光无法接受高朗的离去,发疯似的为他做心肺复苏。一刻不停,像个没有感情的救命机器。   豆大的汗从他的额上不停的滚落,和着他眼角的泪水,滴落在高朗的身上。   “你给我起来。你这个懦夫。你要是敢死了,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田伯光心里明白,他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却仍然不肯停下,只是不停的按压。   “小田,已经半小时了。”儿科主任看见他这样,上来拉了他一把,说:“放弃吧,没有用的。”   “谁说没有用?他才三十三岁!他不能就这样死。”田伯光发疯似的大吼,两只眼睛瞪得通红。   “小田,你这样是没有用的。即使就回来,恐怕也是植物人。心脏停跳超过三十分钟,他已经脑死亡了。”主任说道。   “那也要救!植物人也有醒过来的可能。我绝不会放弃他!”田伯光甩开他的手,不认命地继续按压,“他是我兄弟。我永远不会放弃他!”   旁人听见他这样讲也不好再劝。于是只好去楼下通知家属。   而这个时候倪曼恰恰从梦中醒来。   她瞧见六叔,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半晌才对着他说:“我刚才好像梦见高朗了。”   她这会儿已经想起了高朗,但表现却似乎很冷静。   “哦,是吗?他刚才回来过。这会儿上楼去看孩子了。”六叔见醒了,便说:“不要想太多,他一会儿就下来了。”   “我梦见他带我去了我们大学门口的小饭店。”倪曼自顾自的说:“那里的酸菜鱼特别好吃。才十五块钱一份。我以前最喜欢吃的就是那家酸菜鱼。”   “是吗?等你恢复了,叫朗哥儿带你去吃。”六叔闻言五味杂陈,但他并没有把真实的情况告诉倪曼,而是选择了继续隐瞒。   倪曼听了这话并没有开口。她只是把头转向病房门口,定定地瞧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   “是高朗的家属吗?”就在这时手术室里的人下来了。   六叔一看见他们便紧张的站了起来。   “是,怎么了?”他甚至有些结巴,闻言忙站起来问。   “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那人顾忌倪曼,并没有直接把话说出来。   他自然是不想让倪曼受到刺激,可倪曼呢,这时候一听这话顿时紧张起来,连忙从枕头上昂起头来,问:“是孩子的手术出结果了吗?没关系,你们就在这儿说。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她紧张极了,生怕会听到什么不利的消息。   “没事你先休息吧,只是一些常规问题。”那人瞧了一眼六叔,对他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六叔见状,心领神会,连忙跟着走了。甚至连一句话都没和小曼关照。   他们原本是为了让小曼不要焦虑,却没想到这一番操作,反倒让她愈发担心了。   “梅姨,你帮我去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讲?”倪曼聪明得很,其实这时候已经猜了个大概。   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猜来猜去,最终竟会变成这个故事的终结者。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父子   “孩子的父亲,刚才……”   手术室里下来的小护士,这时候对着六叔,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去说这件事。   “他怎么了?”六叔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半空中。   “可能是伤心过度,他突发性猝死了。”小护士支吾了半天才说。   这种话,不论是哪个家属听到了,都会觉得难以接受。   “我们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走廊里没有呼吸了。田医生为他做了心肺复苏,进行了急救。但是……对不起,我们尽力了。”小护士见六叔不说话便又接着说。   六叔闻言呆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只是虚张着口,脸上甚至看不出究竟是悲是喜。   “那、那孩子呢?孩子救过来了吗?”六叔半天才问。   “孩子还在抢救,但是……”在小护士眼里,这简直是天大的悲剧。似乎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在了这家人的身上。   “哦,好……”六叔失落的喃喃。   他知道这孩子绝不能生下来,但是又为紫光大王的死感到悲伤。   “我们一度已经抢救过来了,但不知为什么情况又突然恶化。现在孩子还在昏迷当中,不到最后一刻,我们是不会放弃希望的。”小护士见他失神,连忙安慰。   却不想六叔听了这话之后,却突然激动起来。   “你是说……情况是突然恶化的?那孩子的父亲呢,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六叔抓着她问。   “好像就是……情况恶化之前。”小护士努力回忆了一番才答:“也许是本来太紧张了。看见还是稳定下来,松了口气,结果反倒出了事。”   六叔闻言,认命地阖上了眼睛,长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是命,一切都是定数!也罢也罢……”   他神色痛苦,却又有种释然。对于这背后的一切已经了然。他知道是高朗做了牺牲,才换来了此刻的安宁。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可他却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方案。   “朗哥儿,你终于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六叔在心里默念,一行浊泪从他的眼角划过。悲伤之余更多的却是欣慰。   “青山哥,这到底是怎么了?”梅姨这时候从病房里走出来问。   她看见六叔眼角带泪,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忙问:“是不是孩子不好了?”   “小曼怎么样了?”六叔没有回答,只是问。   “睡了一觉,缓过来了。看她情绪挺好的。”梅姨不是傻瓜,自然感觉得到,这里头有事。   “阿梅,出了点事。我不知道要怎么和小曼说。”六叔的声音有些颤抖,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我说不出口,真的说不出口……”   他掩面沉默,感觉情绪快要崩溃了。   “那就让高朗去说吧。他们夫妻俩什么话不能说?”梅姨只当是孩子的事,心里也难受的紧。   “没有高朗了。以后都没有高朗了!”六叔说罢,哭了起来。   “青山哥,你这叫什么话?怎么就没有阿朗了?他人呢?他又跑到哪里去了?不是刚才还在这里的吗?梅姨的心完全揪成了一团。   “他带着孩子到另一个世界去了。他们父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六叔痛苦的说。   关于这个事时,他根本不敢让倪曼知道。这样天塌地陷的消息,任谁也说不出口。   “小曼刚才还在说自己梦见他了……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他们两个怎么就这么不顺?老天爷就一定要这样折磨他们吗?”梅姨心中也是意难平!   正当他们俩说着的时候,整个走廊突然一亮,紧接着六叔就感觉到眉心一阵发麻,一下子就感应到了烛龙的能量。   “是他回来了……”六叔连忙朝四下张望。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正觉得纳闷,却突然想起来,没了高朗的身体,他们肉眼凡胎是看不见他的。   “他在楼上手术室,你快去。”于是六叔连忙对着空气大喊了一声。把高朗的位置报给了他。   所谓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烛龙回来了,一切就又有了转机。   。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还有救   “高朗!!!你快醒醒。你不许放弃!我不许你放弃,你听见没有?”   田伯光还在给高朗做心肺复苏。   他已经精疲力竭,却执拗的不肯停下。始终相信只要自己坚持,奇迹就一定会发生。   “高朗,求你醒过来。快点醒过来吧!”他一边按压,一边不停为高朗加油鼓劲,“我知道你听得见。你还没有走,你一定要坚持住!听见没有?小曼还在等着你。你要是死了她怎么活?你不能一次又一次抛下她……”   在田伯光的呼唤声中,围观的人都不由跟着红了眼眶。   所有的人都不由跟着陷入到同一种情绪中去,期盼着高朗能快些归来。   虽然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但他们仍在心中不断的祈祷,希望奇迹会发生。   “啊——”就在这时,高朗突然睁开眼睛,叫了起来。   这一觉到着实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除了田伯光,大家几乎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实在是这种心脏骤停将近一个小时,好能救回来的,听起来太荒唐,简直比熟鸡蛋反生还要荒唐!   “高朗,你终于醒了!你小子吓死我了。”田伯光这时却压根没有想他合理不合理,一看见高朗醒来立马就扑上去,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差没直接大嘴巴亲上去了。   烛龙呢,这时的心思却不在上头。他不管旁人惊恐不惊恐,意外不意外,更不管这件事情本身合不合理,反正就是高兴,高兴坏了。   “孩子呢?孩子在哪里?”竹笼这时候明显感觉到上腹腔壁痛的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穿了他的内脏。   但这时候他也顾不了这许多,只急着想见到那个孩子。   田伯光见他醒来便想要找孩子,连忙摁住他道:“孩子没了以后还能再生。可千万不要再激动了。我能救得你一回,可不一定救得了第二回。”   烛龙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块石头大半落了地,但还是说:“你且带我去看看那孩子。我保证不激动。”   田伯光闻言,这才拉他起来,陪着他走到了手术台前。   “我们还在抢救,孩子并没有脱离危险期。未来二十四小时是关键。”。他站在高朗身边,宽慰着。   然而烛龙并没有听他把话讲完,而是直接伸手捏住了那孩子的手腕,替他把起脉来。   新生婴儿胳膊柔嫩。他一抓起来就迅速的找到了脉搏。   那脉象如游丝一般时隐时现,且处于一种散发状态。这的确是真阳耗尽,生命正在逐渐消亡的一种脉象。可奇怪的是在这个卖相之中,似乎交缠着两股力量,一强一弱,又相冲相克。   这叫烛龙有些意外,连忙伸出自己的食指放在了孩子的印堂处,开始以圆光之术探查婴儿体内的状况。   一探查果然发现这小小的婴孩体内竟然同时有两个元神——一个属于紫光大王,另一个属于高朗。   这个紫光大王此时已经死的透透的,倒是高朗似乎生阳还未散尽,仍有一线生机。   烛龙一探到这气息,顿时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拔掉了他身上那些贴片,说了一声“定”,把手术室里的时间连带着里面所有的人,都暂停了。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重生   “你倒是仗义。”   待一切静止,烛龙走到孩子身边,将手覆上他的额头,一下子把高朗的残魂提拉上来。   这时候,高朗已经没法开口说话了,他近乎于透明。其实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烛龙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叹了口气,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问:“你还想不想活?要是想你就点点头。”   高朗闻言,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这次是死定了。没想到竟然还有转机。   “怎么样?想不想?”烛龙见他不说话,便又问了一遍。   高朗这才点头。   谁会不想活呢?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要真能不死,那他肯定还想陪在倪曼身边的!   “好,现在有办法救你,但要付出些代价,你可愿意?”烛龙问。   高朗想也没想,便又点了点头。他当时只觉得:只要能让自己回来,仍旧陪在倪曼身边,要他做什么都愿意。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代价,虽然不能说大,但却的确……非同一般!   “好,我现在将你放回这个婴孩的体内。他的元神早已离去,如今只是个容器。给你将养元神,再好不过。”说着他不等高朗表态,直接就一掌将他轰回了孩子体内。   “你是孩子的父亲,这身体本就与你相融。你且在这里面好好将养吧。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他说着直接对高朗施了法,暂时封住了他的记忆与意识,让他与一个真正的婴孩无异。   “你就重走一遍人生路吧。只有这样,你的原神才能复原。”说罢,他又度了一股仙气在孩子体内,以确保在他元神觉醒之前,没有人能伤害他。   待一切完成,烛龙便重新启动了时间,按下了恢复键。   这有情人,最终竟成母子,这样的事情,恐怕没有人能接受。而烛龙却离开了手术室,直接找到了六叔。   “神君,朗哥儿他还有得救吗?”六叔见他回来了,忙一把抓着他问。   “可以救。不仅可以救,而且有可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大机缘……”烛龙点了点头,紧接着把他叫到了一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细说了一遍。   他的做法史无前例,让到让六叔听得完全消化不过来。愣在那里,好半天才问:“那他真要十八年吗?这十八年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叫小曼怎么办?”   六叔觉得这事儿有许多问题。实在有些荒唐。   “她可以不用等。我会去和她谈。如果她愿意,我可以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回到江州,一切重新开始。”烛朱龙说道。   这话噎得六叔没话可讲。   他眉头皱成了一团,思前想后,还是觉得有所不妥。   然而烛龙考虑的问题与他不同。在他看来,人生匆匆几十年,如沧海之一粟,浮游之于天地。生死本就是循环。高朗借由这种方法重生,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方法。至于倪曼,也许选择遗忘是最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回来了?”病房里倪曼虚弱地瞧着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嗯。”烛龙在她身边坐下,瞧着她,眼神平静。   “你怎么了?有话要对我说?”倪曼与他似乎有一种默契。他还未曾开口,她便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   “嗯,”烛龙点了点头,然后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孩子的事吗?”倪曼说这,不再看他,转而望向天花板,道:“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我不是高朗。”一番酝酿之后,烛龙终于开了口,“我和他不一样,你能感觉到吗?”   这话把倪曼给问住了。   她瞧着眼前的人,好像在听什么天大的奇闻。半晌才问:“你不是高朗,那你是谁呢?你为什么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他又到哪里去了?”   “高朗受了很重的伤。随时可能会死。为了救他,我们把他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只是他将养元神恐怕需要十多年。你能接受这样的事吗?如果不能,我可以抹去你的记忆,然后你重新开始。”烛龙正色说道。   “重新开始……”倪曼闻言喃喃,失神的望着窗外。片刻后才说:“这四个字可真有魔力,如果能回去,又该回到什么时候去呢?”   “你可以选择回到现在的江州,也可以选择回到若干年之前,能够影响你所有决定的那一刻。   “那如果我不回去呢,他现在在哪里?”倪曼问。   “他现在应该在保温箱里。”烛龙不加思索便说。   “为什么是保温箱?!我说的是孩子的父亲,不是孩子本身。”倪曼说道。   她实在想不出来,这么大的一个人要怎么住保温箱?   然而要解释这个问题,却叫烛龙一时语塞,酝酿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实在是这女人太漂亮,眼神中的期待太多。甚至让他无法狠下心来拒绝他……   。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选择   “你希不希望高朗回来?”   烛龙瞧了倪曼半晌,才说:“也许是一辈子等待也未必有结果,这样也愿意等吗?”   “一辈子?!”倪曼一时反应不过来,她愣愣地问:“他到底怎么了?他是不是遇上事了?”   说到一辈子,她脑海中第一个反映出来的,就是苦守寒窑的王宝钏。   烛龙解释不下去,于是握住了她的手,说:“现在有一种药,可以让你忘掉这一切,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你不该为了他耽误自己的青春。”   “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可是我能感觉到,你不是他。”倪曼这时候突然哭了,她瞧着烛龙,泪眼朦胧地说:“他不会回来了,是吗?我记得醒来之前他最后和我说的话……”   “你就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吧。我会给你补偿,让你过更好的生活。”烛龙心疼她,但也深知仙凡殊途,自己是不可能代替高朗陪在她身边的。   他不能告诉她,因为高朗牺牲自己,阻止了魔神出世,所以有了属于他个人的功德,将来会成为一个独立的元神,有机会飞升成神,跳出轮回。因此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他们终究都是有缘无份的!   “他死了,是不是?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他说过不会再抛下我的,我相信他。”倪曼泣不成声,拉着烛龙说:“我不要忘了他,要是那样,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带着他的记忆活下去,也比忘了他好……”   这话说得烛龙心里发酸,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法面对她,于是干脆一扬手,让她昏了过去。   “睡吧,你现在的状况,不适合流眼泪。”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心情沉重极了。   “神君,你还没有同她说吗?”六叔推门走进来,见烛龙这副表情,便问。   “嗯,”烛龙叹了口气,说:“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现在这样的状况,记得不如忘了好,朗哥儿变成了这样,不能耽误了她。”六叔瞧着病床|上的倪曼,说:“她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来过,十八年,人生有几个十八年?十八年后,她已经……”   “我想,如果高朗还有意识,他应该也会希望她忘掉一切的。”烛龙点了点头,说:“这段记忆,封印起来也好,等将来若有转机,再将记忆还与她吧!”   烛龙说罢,便伸手覆上倪曼的额头,轻轻施力,将一个纯白色的光团从她的脑子里取了出来,收进了自己的掌心里。   “好白的光,和云一样。”梅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惊叹。   “她是真心爱他,所以没有杂质,这是很难得的。”烛龙叹了口气,说:“可惜了!”   这话,叫在场的人都唏嘘。   然而,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爱捉弄人,从不由着人的心愿走。也正是因为如此,“万事如意”这四个字,才会变成最好的祝福语!   话分两头,这边六叔倪曼他们愁云惨雾,另一头道长却还在想办法营救王二麻子!   “道长!道长!求求你快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在这儿啊!”王二麻子还在哀嚎,对他来说,自己这会儿实在是太惨了!   “王二,你要我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至少要对我说实话,你说是不是?”道长这时候,气定神闲,倒是和王二麻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道长,你要听什么实话啊?我王二麻子什么时候骗过你啊!我可是个好人!”王二麻子闻言,连忙辩驳。   然而这时候,道长却根本不听他的这些解释,直接说道:“你少来这一套,收起你的花言巧语,否则……就不要怪我们见死不救!我可没有必要豁出性命去救一个骗子!”   道长说这话的时候,严肃极了,柳月在一旁看了,只觉得吃惊。她真没想到,道长还有这样严厉的一面!   “天地良心,我真没有骗人!我能有什么坏心思?”王二麻子苦着一张脸博同情。   “嗬!你还要装?那好,你自己待这里,我们不奉陪了!”道长见他嘴硬,干脆撂了狠话,拉着柳月作势便要离开……   乡亲们五一快乐!我出去采风啦,去了三清山,这会儿正在高速上,哈哈,高速上码字,感觉很好,反正很堵,两不耽误。你们说呢?好啦,还有一章,我继续去码字啦,爱你们哦!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说实话   “哎、哎哎!哎哎哎!你们别走啊!别丢下我一个人!”   王二麻子见道长好像真的要走,连忙出声喊道:“我说!我说!别丢下我——”   王二麻子这会儿是真的急了,他拉直了喉咙,对着道长他们就是一阵哭爹喊娘。   道长见他嚎得那么惨,才停下脚步,扭头道:“行,那你说吧,现在就说!”   王二麻子呢,这时候倒真是老实不少,只对着道长央求道:“你们过来些,你们过来我就说!我保证!”   道长闻言,果真朝他走了两步,随即停下来,道:“现在你可以说了!”   “我就是想下个墓,我们之前听说,这个荒山上有王陵,里头有陪葬品,是一颗仙丹,吃了就能延年益寿。”   “就这么简单?”道长却好像压根儿就不信他这套说辞。   “真的!就这么简单!我就是奔着仙|丹来的,我想看看仙|丹的传说是真是假。我真没什么别的目的了!”王二麻子急切地说。   “噢?”道长还是不信。   “道长大哥,你觉得我还能图什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王二麻子说道。   “你还是说说你哥哥的事吧!”道长也失去了兜圈子的心思,直接问。   “我哥哥?!”王二麻子闻言不由一愣,半晌才说:“我哥哥早就不在人世了。你提他干什么?”   “嗬!你好好的,要仙|丹干什么?为了谁?”道长又说:“这天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王二麻子闻言已经,这下彻底变了脸色,不说话了。   柳月见状,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道长,王二叔叔,你们把我搞糊涂了!”   “这个人,他有个英年早逝的哥哥,为了让他的哥哥回来,搭上了我们所有人的安危!”道长气呼呼地说。   看得的出来,他对王二麻子地这种做法,是真的十分生气!   “我……我哥哥……”王二麻子想说没有,可却说不出口,实在是道长面前,撒谎是一件特别弱|智的事!   “得了!我明确告诉你,你哥哥的尸体不能再留,这种逆天而为的事情,百分之百要遭报应!仙丹的事,且不论真假,都不该是你哥哥的福报!你这样胡作非为,绝没有好处!”   道长声色俱厉,说得毫不留情。   王二麻子的,这时候被人拆穿了,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嗫喏着,也不敢反驳,只说:“道长,你先救救我吧!我答应你,这事情我肯定听你的!”   道长得了这句承诺,才提起了剑,指着他说:“你等等,别怕,一会儿要是觉得疼,就忍着!”   “好,好!”王二麻子这时候,腿已经完全变成了壁画,记得他都快哭出来了,道长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   “道长,你有多少把握?”柳月这时忍不住小声问他。   毕竟先前,道长说得话,挺吓人的。   “没有把握!”道长也小声回她。   “你怎么——”这话一出,柳月顿时瞪大了眼睛。   “嘘……”道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冲她眨了眨眼,看起来竟有些顽皮!   。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刚健   “刚健,你看,这就是易县。”   阿杰带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出现在了易县街头。   这个男人个子很高,长得挺拔健硕,只是动作中有种特别的拘谨方正,气质看起来和街上的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他穿着格子衬衫,外面还套了一条米色风衣,看起来很板正,头发也上了定型,走在玄元老街上,竟然走出了一种高仓健的感觉。   “这次行动,多亏了你们配合才能这么顺利,这次来,你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想吃什么玩什么,只管和我说,我全包了!”阿杰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道。   男人听了这话,只是欠了欠身子,微微颔首,与阿杰相视一笑。   他看起来似乎和阿杰特别熟络。要不是阿杰已经结婚了,那两人这四目相对的模样,简直能叫人想偏。   “这里是我老婆长大的地方,”阿杰指着玄元老街上的一切,有些疑惑地问:“这里小小的,也不出名,你在日本是怎么知道这儿的?为什么想到这里来玩?”   这回来易县,并不是阿杰邀请的,而是这位安|倍刚健自己要求的。任务完成的时候,自己的这位日本搭档,就主动提出了想跟他回国游玩。   因为两人正逢休假,阿杰欣然应允,他本打算带这位搭档去祖国的名山大川转转,让他领略一下神州大地之美。谁知,他却对阿杰给出的旅行计划丝毫不感兴趣,反而执意要到易县来,说要看看徽派建筑。   这叫阿杰十分意外,毕竟易县并不是什么风景名胜,就算是看徽派建筑,大可以去宏村、西递、婺源这样的地方,再怎么排,也排不上易县!   而且,他一个外国人,是怎么会知道易县的?这实在有些反常,毕竟,以易县的影响力,出省都有困难,别说是出国了。   ”我对这里,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安|倍刚健这时操着一口蹩脚的中文,结结巴巴地说。   他们干国际刑警的,语言能力一般都挺强。像阿杰之前在金|三角执行任务的时候,连泰国鸟语都说得飞起,沟通交流,完全做到了无障碍。按这标准来看,安|倍刚健这个中文程度,真不能算是合格的。   “哦?你以前来过?”阿杰闻言更觉得惊讶,“你不是说,你第一次来这里么?”   “是第一次,”刚健点了点头,接着用生硬的汉语解释道:“我的太祖父,来过这里。”   “你的太祖父?!”阿杰闻言,心里不由有些好奇。   “嗯,他很年轻的时候,就来了这里,后来再也没有回去。”刚健说道。   “很年轻的时候?”阿杰听了,心中不由合计——合着这刚健是来寻亲的啊!可是这太爷爷年轻的时候,那不是得朝前推个百八十年的啊?   “嗯,一九三一年的时候,他不顾家族的反对,抛下新婚的妻子,执意要到这里来。后来就和家里断了联系。”刚健点了点头,又说:“太奶奶一辈子都没有再嫁人,她临终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要我们找到太爷爷,将他带回家乡去安葬。”   “哦……”阿杰一听这话,心里大概就明白了,刚健的太爷爷,多半是鬼子。   那这个身份就有些尴尬了。这玩意儿,它不论过多少年,都是国仇家恨。不提起来,那就是友谊长存,要真提起来,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刚健看阿杰不接话了,大概也明白他的心境,于是说:“对你们来说,也许他很可恶。可对家里人而言,他是一个老人的心愿。我太奶奶等了一辈子的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阿杰听了这话,也放软了语气。   “嗯,我爷爷今年也九十岁了,我想来碰碰运气,如果找到,也能在老人家有生之年,圆他一个心愿!”刚健说道。   他言辞恳切,阿杰听了,竟也有些感动,于是说:“这么久以前的事,应该很难查到了。更何况……那个年代,多得是孤魂野鬼,恐怕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阿杰想劝他死了这条心,不料他听了,却直接摇头说:“我太爷爷,不一样。他有那样的能力,只要他想,就一定能留下些什么的!   。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该来的总会来   “为什么?”   阿杰不解,只觉得听刚健的意思,他爷爷还是个挺有本事的人。   “我爷爷,不是一般人。”刚健没有详细解释,只说了这么一句。他有所保留,而阿杰也没有强求。   他们只是往前走,路过玄元精舍的时候,正巧看见一对中年夫妇站在门口不停朝里张望,神色有些异常,于是就走了上去。   “你们找谁?”阿杰一走上去就问。   “我们找这家店的老板!找高朗!”中年女人一回头,阿杰就认了出来——这是倪曼的妈妈!   当初为了做好任务,他详细了解了高朗周边所有的人际关系。眼前这两个人他虽然没有见过真人,却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们是倪曼的父母!   “高朗不在吗?”阿杰见他们表情不太对劲,便问。   “不在,我们接到电话,说小曼生了,就马上赶过来了。”倪曼的妈妈说着,拿出了手机,道:“现在给他们打电话,没一个人接的,也不知道是搞什么鬼!”   “叔叔阿姨,你们不要急,我来给他们打打电话试试。兴许是太忙了,一时没听见也是有的。”阿杰闻言,立刻掏出自己的手机,找了高朗的电话回拨过去,结果果然没人接。   于是,他又打了六叔和道长的电话,结果都没有人接。甚至,连自己老婆的电话,这会也打不通了!   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阿杰心里不免也有些慌张,于是连忙给自己的老丈人去了电话。   好在,这一回倒是打通了。   “喂?”柳坤陪在医院,这时候正待在新生儿科守着刚刚脱离危险的高朗,百无聊赖。   “爸?我是阿杰,你能联系上高朗他们吗?我打他们电话,怎么一个人都不接?月月也不接电话,这是怎么了?”阿杰见终于有人接电话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我们都在医院呢!你回来了?任务做完了?”柳坤也不知道要怎么和阿杰解释,所以就想拿着话头,把事情扯过去。   “回来了,现在在精舍这边,小曼的爸爸妈妈到了,这会儿也在。”阿杰瞧了一眼倪曼的父母,说道。   “这么快就来了?!那、那你先稳住他们,我一会儿就开车去接他们!”柳坤一听这话,语气都变了,说罢,不等阿杰接话,直接就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阿杰是什么样的人?   那都是人精。就这么几句话,基本就确定了那一头肯定是出事了,于是连忙笑着稳住二老,说道:“都在医院呢,有点忙,就没顾上电话。他们马上来接咱们,叔叔阿姨,咱们先去前面的茶馆坐坐吧?”   “坐什么坐啊!我现在能有这喝茶的心思?”倪曼的爸爸这时候也绷不住了,直接说道:“我不用他们接,告诉我,在那个医院?几楼病房?我自己去!”   说罢,他拉着自家老婆就朝着路口走去。   阿杰见状,只好带着安|培刚健跟了上去。   “叔叔阿姨,刚才电话里,我丈人也没说清楚,咱们就先等一等吧,他们过来,应该要不了几分钟,很快就会到的!”阿杰尽量安抚,希望给医院那头多争取些时间,毕竟,烛龙他们,还没有商量好对策。   倪曼的记忆虽然已经取走,可这件事对她的父母,始终还缺个交代。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该来的暴风雨,总会来到。   而这种时刻,烛龙的身份,最尴尬不过。他要是出现,那么事情解释不通,他要是不出现,那么这件事就算是走绝了,以后都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脉廓   安|倍刚健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稀里糊涂地卷到这场闹剧里来。   易县医院里,倪曼的父母闹得不可开交,说什么也不肯就这样把女儿接回家去。   烛龙已经提前回避,他们到的时候,六叔出面接待,算是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人呢?生孩子这样的大事,他有什么理由不出现?这算哪门子的道理?有他这样当父亲的吗?”倪曼的妈妈怒不可遏,就差没直接在女儿病房里和六叔撕起来了!   “高朗现在生死未卜,我年纪大了,又是男的,实在不好伺候月子,倒不如你们先把小曼接回去,养好身体。小孩子我来带,等高朗回来了,我叫他带了孩子去接小曼。”   六叔也知道自己这话其实很过分,所以讲起来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   可现在,必须要让倪曼和高朗断掉了。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他们存有希望,倒不如就这样让他们狠下心来,断干净得好!   恨,总比爱容易放下。   “他到底去哪儿了?什么叫生死未卜?自己的老婆生孩子,他一个做丈夫的,这种时候跑出去?是故意逃避责任吧?”倪大勇这时候也说。   他们夫妻俩,这会儿对高朗的意见,大得很。要不是女儿刚生了孩子,他们恨不得立马叫他们俩离婚。   在他们眼里,高朗从来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婿,从头到尾,没有一点能令他们满意的!   “我跟你说,我们今天肯定是要带小曼走的,不过这次走了,以后叫高朗就不要来了!他们两个没有必要再继续下去了!”倪大勇撂了狠话。   “哎哟,您可千万别!这年轻人的事,咱们还是不要过多干预得好。”六叔虽然心里乐见其成,但嘴上总还要挽留两句。   “不必了!这个年轻人,我们本来就不喜欢!我女儿吃了这样的大亏,我没打死他,已经是仁至义尽!”说罢,倪大勇就转身去办转院了。   六叔见状,如释重负。   这种反常,落在阿杰眼里,心中自然疑惑,于是拉着自己的老丈人,就到了一旁。   “爸,这到底是怎么了?”阿杰压低了喉咙问。   “别问了,高朗……你就当他死了吧!”柳坤这时候心里也很难受。   六叔终于把真相悉数讲给了他听,可这听完后,他心里更难受了!   “什么叫当他死了?死就是死,活就是活,哪有当他死了这种说法的?”阿杰这时候也觉得莫名其妙。   柳坤见他这么问,倒是想要高速他,只不过,旁边还有刚健这么个外人在,他实在不好开这个口。   “月月还在荒山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要不你先去找她吧?这里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柳坤心里担心女儿,觉得这样把女婿支走,挺好的。   “月月在荒山?!她去那里干什么?!”阿杰一听这话,立刻就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意味。   很显然,这荒山上的事情,复杂得去了!   “自然不是自己没事去闲逛的!”柳坤也就是听见六叔他们在说,关于女儿在山上的具体情况,他自己也不清楚!   “你快去吧,这会儿还不知道山上是个什么情况呢!”柳坤很快又补了一句。   他这话一出,阿杰哪里还坐的住?果真就拉着安|倍刚健往荒山那头去了!   再说此时,道长在山洞里,已经找到了墙妖的脉,他很兴奋,朝着柳月直招手。   “月丫头,你过来看!”他把柳月叫到跟前,激动得说:“你看这里,看见了什么?”   “这里会动!”柳月只看了一眼,就惊叫起来。   “对!这是墙妖的脉!”道长点了点头,眼睛亮闪闪地说:“只要一剑刺向这里,便可取他性命!”   “可是,他要是被刺,王二叔叔会怎么样?他会不会死?”柳月有些担心。   “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道长收敛了笑意,叹息道:“其实这件事想要解决,最好的办法不是杀了墙妖。”   “那是什么?”柳月闻言忙问。   “最好的办法,是找到他的主人,让墙妖心甘情愿把人吐出来!”道长说道。   “它的主人?!”柳月闻言不禁纳闷,说:“土御门大野不是它的主人么?他已经死了,还怎么出来下令?更何况,就算他没死,这个忙,他也肯定不会帮的!”   “是啊!你说的一点没错,可是这就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保王二麻子的命,同时,也能防止意外发生……”道长感慨了一句,心中忧心极了!   。 一千一百六十一章:青木原   “杰君,我们现在是要去爬山吗?”   去荒山的路上,安|倍刚健问阿杰。   刚才在医院里,他们所说的话,他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也听了个大概,知道自己此番上山,绝不是游玩这样简单的。   但阿杰没有细说,他就只好自己出言相问了。   “我老婆在山上,我们现在要去找她!”阿杰直接说道。   他并没打算瞒着刚健,毕竟他算是一个不错的帮手,身手了得,反应机敏且又勇敢。要真是在野外|遇上什么事,他绝对能帮得上忙。   “你妻子?她为什么会在山上?是登山遇到了危险吗?”安|倍刚健问道。   “算是吧,”阿杰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说:“我老婆也是上山找人误入了陷阱。咱们快走吧,不要耽误时间了。”   安|倍刚健听了这话,立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跟着他一块往山上去了。   上山的路上,阿杰想起柳坤和他说的红眼小人。总觉得这件事情有必要先给刚健打个预防针,以免到时候吓坏了人家。   “刚健君,你对玄学怎么看待?”他们平时从来不谈论这些,但这个时候,阿杰只能以此引入话题。   “玄学?!”安倍刚健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望着周遭原始的森林地貌,有些发愣。   “对,你怎么看待?”阿杰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若无其事的问。   “我小时候,见过鬼。”刚健想了半天才答了一句。他低着头走路,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哦?”阿杰听他这样说,突然觉得有戏,于是问:“你真见过吗?”   “见过。”刚健点了点头,说:“这是常有的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也对,你们日本有这么多的神庙,自然会相信这些,也是一种信仰。”阿杰有意把话题往红眼小人上引。   “你们这里不也有很多吗?”安|倍刚健反问。   “嗯,都一样吧。”阿杰点了点头。   “我们日本,有一片自杀森林,就在富士山脚下。每年那个地方都会发生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有人说那些人并不是自愿的。是因为在森林里遇上了一些不可知的生物,受到了迷惑,才突然去寻死觅活。”刚健突然说道。   他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可这种不在意,却更加可怕。   “我知道,是青木原森林。”走在荒山上听这些事情,阿杰心里也有点发怵,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松本清张有一本小说叫《波の塔》,书中两名主人公都选择在青木原自杀,作品出版后就不断有人效仿,前往青木原结束自己的生命,开始只是一两个,后来就慢慢变成了一种传统。”刚建说着在一片密林面前停了下来。   “没去过青木原吗?他就和这里一样漂亮。”他指着前头的林子说道。   “我没有去过。但可以想象。”阿杰说道。   “嗯,其实并不只是那本小说的事。那里地下有巨大的磁场,进入青木原后,指南针会受到磁场干扰,不辨东西,有人说那里面有东西绊住人的脚步。让本不想自杀的人迷路。加之这里是活火山----富士山的脚下,森林里面有很多地下岩洞被树枝覆盖,容易发生意外。”   安|倍刚健解释着,寥寥数语,听起来却特别吓人。   “其实从古代的时候,生活在这里的古代贫穷人家,就会把养不起的老人和小孩送进青木原,让他们自生自灭,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泯灭人性。所以青木原里面有很多冤魂。”   刚健叹了口气,又说:“但凡是一个特殊地区,它形成的原因总是多种多样的。有人说,哪里是冥界的入口,常有冥王的使者,在这里游荡。人走到那里,就不会再回去了!”   这些话在这个时候听起来越发毛骨悚然。   天色将晚,太阳已渐渐没入地平线。山头上的一切变得暗昧不明。   阿杰突然觉得眼前的刚健变得陌生。似乎与他的同事刚健并不是同一个人。   “刚健君,没想到你倒也信这些。”阿杰讪讪地说。   “我在那一带做过巡警。见识了许多这样的事情。有些事情不能不信邪。”安|倍刚健严肃的说:“这世上,本就不是我们眼睛所看到的那样简单的。”   刚健意有所指,瞧着他便说:“我见过许多你根本无法想象的东西。”   “刚健君,你……”阿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什么,我只是喜欢和你开个小玩笑而已。杰君,你被吓到了吗?”刚健笑了起来。   可他的笑容却不像平时那样灿烂,反而让阿杰,周身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找到你   “刚健君,你怎么会在青木川做巡警的?”   阿杰没听他提起过这一茬,于是忍不住想要问。   “那时候我刚毕业,”安培刚健点了点头,说:“在青木川的时候,日子很压抑。我们有巡逻专班,每天都会去周边转。但每到收尸季节,还是一样能收一大堆!”   安培刚健说着,叹了口气,又说:“人啊,何其渺小。很多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对抗的,是什么!”   “刚健君,其实我老婆家,身份特殊,他们的工作,与鬼神有一定关联,不知道这样说,你能不能接受?”阿杰闻言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哦?”他原以为刚健会无法接受,不料他的态度却很平静,只说:“其实我的父辈,从事的工作,也很特别。”   “是吗?他们也是看风|水的?”阿杰不好意思说柳家世代倒斗,于是只好假借风水的名头。   “呃……差不多吧,我父亲,在神庙工作。”安|倍刚健点了点头,含糊地说。   他们俩正说着,就到了柳坤告知的大概地点。   “月月!月月——”   阿杰一到地方,就开始冲着周遭大喊。   因为柳坤也是听别人转述,所以究竟是个什么地点,他也说不具体,只叫他们自己过去找。   “月月——月月——你在哪儿?”   阿杰嗓门挺大,呼唤声还真传到了柳月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她和道长已经决定要先杀了墙妖救人再说,因为这个时候,王二麻子已经围在旦夕,只剩下一个头还是自己的了!   他像个溺水的人,只有一个脑袋倔强坚持着,探出墙面,除此之外已经完全成了一幅画!   “好像有人在叫我。”柳月听到阿杰的呼唤声,连忙转头看道长。   “嗯,听着像,你要不要想去看一看?”道长也放下手里的剑,说。   “可是这里怎么办?”柳月有些不放心。   “没事,你先去吧!我一个人应付得了!”道长直接说道。   他其实是担心柳月在这里守着,反而搭上她的性命,多一个无谓的牺牲。这小丫头执拗,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如今有人喊她,道长倒是松了口气。   其实在决定要杀墙妖的这一刻,道长就已经打算好了要把自己的命给豁出去!   他知道,一次性对付十几个妖怪,以自己的能力来说,凶多吉少!   然而,他并不后悔,也不害怕,在他看来,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道长,你等我两分钟,好像是阿杰,如果是他……”柳月想说搬救兵的事,不料还没来得及说完,道长就打算了她,说:“如果是阿杰,你俩就赶快走!别在这添乱!”   柳月闻言,心头就是一“咯噔”,连忙扭头离开。   “月月——月月——”山外,阿杰还在不停地呼唤,甚至他的“搭档”刚健,也操着一口生硬的中文,加入到了呼喊的队伍中去。   柳月听见他俩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心头不由一热,连忙跑了出去,一下子走到洞外,也朝着林子喊了起来……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后代   “杰哥——”   柳月朝着外头一喊,阿杰就应声回头,两人一下子就对上了。   “月月!”阿杰一看见她,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她,抱了有一会儿,才松开她,紧张地问:“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在山上?”   “我没事,”柳月摇了摇头,然后瞧了他身后的安培刚健一眼,才悄声问:“他是谁?”   “噢,忘了介绍了,他是我的同事,日本国际刑|警安|倍刚健,”阿杰这才想起自己身后的人,于是转头望着安培,说:“刚健君,这就是我妻子,柳月。”   “你好,常听杰君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安|倍刚健友善地伸手。   “他……和你说我什么坏话了?”柳月有些尴尬地笑着,一双眼睛望向阿杰,眉眼含情。   她正等着阿杰的回答,就突然听见“砰”的一声,整个山头随之晃了两晃。   “糟了——”柳月闻声,脸色登时大变,大喊一声就开始往山洞里跑。   “月月,你怎么了?”阿杰见状,连忙追上去。   安培刚健见状,也连忙跟着去,于是三个人就一连串似的,扎进了山洞里去。   再说此时,山洞里更是地动山摇。   道长算着柳月应该已经走远,便找准了墙妖的命脉,一刀猛扎了下去。   墙妖本处在半休眠状态,这时候突然被扎,如梦中惊醒,顿时剧烈挣扎起来,如同地龙翻身,整个地面都跟着震动!   “道长——”山洞中,沙石俱下,仿佛下一刻就要崩塌。柳月几乎站不稳,她扶着墙一路喊进来,只看见道长一只手伸进了墙里似乎正往外拽着什么,而那堵墙,更是分崩离析一般,从里面裂出无数道口子。   那些口子,由内而外渗出光来,整面墙,似乎一下子长满了经络,如同人的血管一样排布,而道长伸手的地方,就是它的心脏!   道长越是拽,那东西就越是往里缩,它就像是一条八爪鱼,灵活得很!   王二麻子的表情,痛苦极了。   他脸色惨白,五官痛苦到变形,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看起来就好像快死了一样!   “这、这是什么啊?”阿杰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了,他愣愣地瞧着这一切,有些不知所措。   “是墙妖!”柳月还没来得及开口,安|倍刚健却突然用日语说了一句。   他神色复杂,一脸的震惊。阿杰闻言转头,就瞧见他抬着胳膊,做出了一个奇怪的动作。   “你说什么?”阿杰并没有听清他的话。   “是墙妖!”安|倍刚健重复。   说罢,就突然快速往前冲,一边跑一边对道长喊:“住手!快住手——”   道长闻言回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飞奔而来的小伙儿有些面熟。有一瞬间,他甚至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是又看见了土御门大野!   “什么人?”道长警惕极了,安倍刚健还没有真正靠近,就被他打出的一股气流挡在了五米开外。   “为何闯入禁地,阻我施法?”道长对他可没什么好脸色。   “这是墙妖,不能杀!”安|倍刚健倒是个好脾气,他见道长如此防备,立刻放弃了向前,反而站在原地耐心解释道:“我有办法收服它!请让我试一试!”   “你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口气?”道长闻言更觉得意外,于是暂时停下了手上地动作,只打量着他,问。   “我是它的主人!你相信我,我有办法收服他!”安倍刚健信誓旦旦,道:“墙妖不会主动害人,但凡被他吞噬的,定是身上背负罪孽的人!”   安|倍刚健望向吸在墙上,奄奄一息的王二麻子,说:“我可以保他不死,也可以带走墙妖!请您给我们一次机会!”   阿杰这个时候已经完全傻了眼。他被搭档的那个“特殊身份”给惊着了。   什么“主人”不“主人”的,这和他平时看到地刚健君,差得实在不是一星半点!   平时地刚健君,是那种特别理性的人,阿杰一直以为,他是绝对信奉唯物科学地一个人!   “墙妖隶属于土御门家族!难道你是他们家的人?”道长闻言,表面严肃,内心却是一阵狂喜。   “是!我是土御门家族,我姓安|倍!”刚健闻言连忙说。   “你是晴明公的后人?”道长顿觉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我是!这墙妖是我们家族世代承袭下来地式神,我有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把人吐出来的!”   。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封印   “刚健君,你这说的是真的假的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阿杰依旧对安|倍刚健所说的话表示怀疑。   原因很简单,这个刚健,怎么看都和法师不搭界。就算是法师,顶多也只可能是游戏里的法师,说什么也和阴|阳师扯不上关联!   “杰君,我没有开玩笑!”安|倍刚健说着,突然甩掉自己身上的风衣,解掉衬衫领口、袖口上的纽扣,一副立马要蜘蛛侠变身的样子!   阿杰见状,不自觉地就拉着自己媳妇儿往后退了两步。   “你干什么呀?”柳月这时候心思全在墙妖身上,见他拉自己,顿时有些不满。   “小心石头,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出去!”阿杰平时虽然宠着她,可这种关键时刻,绝不会任着她的性子胡来!   “道长现在正需要人手,我不能走开!”柳月自然不会听。   她不是那种乱凑热闹的性子,此刻的利害,她比谁都更明白!   “我去!你出去等!”阿杰说一不二。   “我不要!”柳月完全不肯,说着依旧往前去。   “你——”阿杰见状,伸手拉她。谁知他们正拉扯着,前方却突然出现了一片强光,一下子吸引了他们是全部的注意力。   强光中,只看见安|倍刚健腾在半空中,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从内里爆发出一种汹涌澎湃的能量。   虽然柳月他们听不懂他的话,但也能感觉到这种咒语威力之大。   那强光,正是从他身体中迸射出来的!   道长在一旁看了,也惊异于安|倍刚健体内强大的能量,连忙拔出了刀子,往一旁让了让。   这时候的安|倍刚健,看起来完全是阴|阳师的风范。他虽穿着现代服装,可柳月透过光瞧过去,却觉得自己看见了平安时代的大阴|阳师——安|倍晴明!   “你从哪里找来的这种神仙同事?”柳月这时候忍不住问阿杰。   “我也不知道,这太疯狂了!”阿杰这时候的震惊,一点也不比柳月少。   咒语未曾停歇,只见安倍刚健悬空着身子慢慢向石墙靠近。待足够接近时,他只伸手轻轻往墙上一放,那墙,竟顿时活了起来!   它好像突然有了呼吸,有了四肢躯干,有了五官意念,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啊——”只见它的脸从石壁上耸|立起来,张大了石头做的嘴,发出了一声嘶吼。   那声音,如同死人复|活,从地底而来,震耳欲聋,令人闻之胆寒,瞬间就能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谁?是谁惊扰了我的美梦——”它的声音听起来邪恶极了,说着,竟睁开了一双石眼,瞪圆了往四下看,眉目之间十分狰狞!   “是谁——”他大吼,分明还带着怒气。   这一吼,山洞里便再次摇晃起来,好像要山崩地裂一般。阿杰连忙将柳月护在了自己怀里。   “是我!你的主人!”就在这时,安|倍刚健大声喝道,话语中充满王者气息。   “你?我的主人?!”墙妖满腹狐疑,打量着他,问:“我何时有过你这样的主人?”   “你既然不愿认主,那我只好用我的血,来封印你了!”刚健嘴角浮起一抹冷笑,说着就咬破手指,将自己的血挤了出来,然后甩到了石壁上!   “啊——”只听一声惨叫,石墙突然痛苦的蜷缩起来,对着他喊道:“不要!求求你不要!我认得你,这是土御门的血!我不会忘记!”   安|倍刚健甩上去的,分明只有一滴血,可却给墙妖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它猛烈地收|缩,整面墙剧烈地起伏,然后突然痉|挛作呕吐状,发出巨大的声响,振聋发聩!   。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大难不死   “呕——呕——嘭——”   只听一声巨响,王二麻子直接从墙里嘭地喷了出来,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去!   他就像是从动物胃里反刍出来的呕吐物一样,喷出来地时候,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估计能成为他此生最大的心理阴影了!   “嗬!”道长始料未及,看他这样黏答答地摔出来,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安|倍刚健见状冷哼一声,道:“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就该遭到惩罚!”   “他不是不该吃的东西!”墙妖痛苦地说。   他声音嘶哑,大吼道:“他该吃!”   “死不悔改!”安|倍刚健闻言怒从中来,不等他继续往下说,就飞腾起来,以自己的血书符,在墙妖的身上下了封印。   他的血,对墙妖有种特殊的功效,鲜血所及之处,都会引起墙体发烫,腾起白烟。   在他书符的过程中,墙妖不断挣扎,口中不断爆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声。   “不要!不要!求求你——不要!啊——”墙妖的叫声,让人不忍去听。   柳月听了,甚至觉得有些腿软。她不自觉地往阿杰怀里缩,小手紧张地抓着他的衣襟。   “别怕!”阿杰见状拥紧了她,将她安稳地护在怀里。   它叫得那么惨,可安|倍刚健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只是一气呵成,硬着心肠快速完成了封印,然后收了神通,轻轻落地。   就在他落地的那一刹那,只见墙妖快速萎缩,像是有什么东西从石壁上剥落下来似的,竟快速变成了一张干皮似的褶皱石衣,从墙上飘下来,落到了刚健的脚边!   安|倍刚健见状,弯腰将它拾起,对折后,直接揣进了口袋里。   “行了,大家不用害怕,这小东西,我会把他带回去!”他一瞬收敛了周身的能量,重又恢复了原本儒雅的模样,斯斯文文地转头,对大家说:“不好意思,让大家受惊了。”   “你是土御门家族的后人?”道长看了他这一番操作,又见石壁上那些壁画果真消失了,这才相信了他的身份。   “对,”刚健点了点头,随即朝道长欠了欠身子,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找回遗失在外地式神。原以为会白跑一趟,没想到却如此顺利。感谢您!”   “不用谢,”道长见他这么客气,却并不领受,反而一摆手,指着神庙的方向说:“你去里头看看,也许还有什么式神遗留,一并收了带回去吧!”   “这里……”刚健此时才留意到,这山洞里竟然还有一座神庙,而这神庙,的确有着他们土御门家族特有的制式!   “嗯,这是土御门大野的神庙。”道长点了点头,说:“你找找看,若是能找到他的遗骸,就一并带回去吧!”   “土御门大野?!您是说土御门大野吗?!”刚健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激动起来。   “是啊,怎么?你知道他?”道长问。   “他是我的太祖父。”刚健激动地说:“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寻亲的!”   “好,那你快把他带走吧!”道长对他们没什么好感,像这种守小礼缺大德的民|族,他素来敬而远之。   阿杰听出来道长的语气不大对,于是连忙跑出来打圆场,笑着说:“啊呀,我们先看看王二叔叔怎么样了吧!”   说罢,就朝柳月使了个眼色,夫妻二人一唱一和,把王二麻子扶了起来。   这一招果然见效,道长看王二麻子奄奄一息,也没空给安|倍刚健甩脸色了,连忙俯身去给王二麻子把脉。   “你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他一边把脉,一边冷冷地问。   “废了!废了!废了!我他娘的事彻底废了……”王二麻子这时候也稍稍缓过来一些,歪在阿杰怀里,就嗷嗷直叫唤。   “还能叫,嗯,说明问题不大!死不了!”道长见他这么夸张,顿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王胜利   “我都这样了,你还有没有人性啊?修仙修傻了吧?”   生死关口走一遭,王二麻子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他大约是觉得,自己是连阎王爷也见过的人了,见过这种大世面,以后做什么都无所畏惧了。道长,立马就不在他眼里了!   “你现在还有力气这样骂人,可见你好得很!”道长被他这种态度弄得满脸黑线,简直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柳月和阿杰呢,这时候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顿时就轻松不少。安|倍刚健趁着他们说话的工夫,自己到了神庙里兜了一圈,结果果真在大殿后的屏风下,发现了土御门大野的残骸。   时隔大半个世纪,他早已高度白骨化。   要不是身上专属于土御门家族的道袍,刚健根本不敢确认他的身份!   那白骨的腹部正中间,插着一把短刀。那是武士道用于切腹的工具。   在日本,只要用上了这把刀,无论多大的罪行,都可以被原谅。在土御门家族里,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生命的,土御门大野是第一个。   “太爷爷,我带你回家!”刚健说着,伸手去拔他身上的短刀,谁知才一拔,那白骨就彻底碎了,扬沙一样,化作黄土消散了!   无论多厉害的人物,多彪悍的人生,终究也敌不过时间。岁月总有办法叫你臣服!   “也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的解脱!”阿杰这时候走上来,对着他说:“一切都过去了,不论是非对错,走出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落到刚健耳中,多少有些刺耳。   “这些罐子都破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要净化打扫一下这里,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刚健这时无限唏嘘,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只觉得五味杂陈。   阿杰得了这话,也没有再陪着,果真返身,带着柳月和道长他们,一同离开了山洞。   “真玄啊!”柳月一走出去,就说。   “好在都过去了!”道长笑了笑,说:“柳丫头,这次你帮了不小的忙,真是好样的!”   “这不算什么,对了,现在土御门这边的式神都死了,高朗身上的毒应该都解了吧?”柳月想起自己此行地目的,不由惊叫起来。   “早就解了!”道长很自信地说了一句,“走,咱们接了他,一块儿下山去!”   “他早就下山了,这会儿在医院呢!小曼生了,六叔他们都在医院!”阿杰这个时候开口道:“就是不知道除了出了什么事,倪曼的爸妈也来了,双方闹得有些不愉快。然后坤爸就把我支山上来了!”   “是我爸叫你来的?!他也在山下?!”柳月闻言吃惊极了,忙抓着阿杰问:“他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他……看着还不错,就是有点疲劳。”阿杰说道。   “柳二哥没事啦?”王二麻子在旁边一听这话,立马插进来问。   “没事啊,看着挺好的。”阿杰点了点头。   “嘿!看来还是高朗这臭小子有办法!那样的机关都难不倒他!”王二麻子有些兴奋。   不料,道长一听这话,突然一把拽住他的领口,严厉地说:“你现在也脱险了,也该说说你和柳坤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是都已经交代过了吗?就是那么一回事,真的在没什么别的了!”王二麻子一听他这话,就犯怵。   “你是说了不少,可是我想听的,你倒是一点也没说!”道长冷冷地说。   “那、那您倒是想听什么啊?道长大哥?”王二麻子知道自己可能糊弄不过去,所以说:“我可是真的毫无保留了!”   “我不想听别的,我就想听一个人的事!”道长又说。   他这会儿并不知道山下的鸡飞狗跳,因此还有着足够的耐心和王二麻子打太极。   “什么人?”王二麻子问。   “你哥哥,王胜利!”道长直言不讳,瞧着王二麻子的眼神里,充满了审视!   。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寻找   “王胜利怎么了?他怎么你了?”   王二麻子装傻,语气很不好。   别的事情都可以拿出来说,唯独王胜利,是他不能触碰的软肋。   “王胜利没怎么我,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了王胜利这么豁得出去,是为什么?”道长直言不讳。   “王胜利……是谁啊?”柳月按捺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忍不住问。   这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荒山上没有照明,几个人仅凭月光视物,周边环境看起来多少有些吓人。而道长接下来地一句话,更是把这种恐怖的气息助推到了极致!   “一个死人!”道长眼皮子也不抬一下地说。   “啊……”柳月听了这话,顿时就不说话了。   “我哥哥不是死人!”王二麻子这时候却提出异议,说:“他是中了毒,昏迷不醒罢了!”   “昏迷六十年?”道长冷笑,随即说道:“你自己信吗?自欺欺人,终究害人害己,为何不放下?”   “不管你信不信,我哥哥的确没死!我这些年,一直照顾傻子母子,就是为了探清荒山古墓的具体位置!只要我得到了那颗仙丹,我哥哥一定会醒!”   王二麻子也倔强得很,他捏紧了拳头,说:“我会证明给你看!”   “你最好先证明,你哥哥还活着,否则,只怕他没有机会等到仙丹出土的那一天了!”道长这时候,变得声色俱厉起来。   “你想做什么?”王二麻子闻言撸起了袖子,恨不得要和道长干架!   “你身上已经染了尸气却不自知,竟还在这里逞强,实在可笑!”道长闻言,二话不说,直接从兜里掏出一管黑狗血,朝他脸上就是一泼!   “你——”王二麻子始料未及,这时候完全傻了眼,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直接就被道长捆了,还在他额头上,“啪”地打了一道符!   “道长,这……”一切发生地太快,柳月都被惊着了,就在这时,道长直接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说:“趁着那鬼子还没出来,走,我们现在就到这厮的家里去!”   王二麻子呢,这时候额头上贴了符,的确已经动弹不了,他虽然想要挣扎,但苦于符的限制,主观意识完全被压制了,只能哼哼,什么别的都做不了主!   “去他家做什么?”柳月有些害怕。   “去找王胜利!今天必须把这件事给解决掉!”道长说得斩钉截铁。   柳月和阿杰听得云里雾里,也不敢多问,只好跟着他去了!   却说这王二麻子的家,一直就是个神秘的存在。他们往常只知道他的店开在玄元老街上,而对他具体住在哪里,知道的人却很少。偶有几个与他相熟的,也只知道他大概住在新区那一带,具体地位置,也一样不知道!   这时候道长带着柳月阿杰下山,却像是对王二麻子家了若指掌的样子,这不禁让柳月有些疑惑。   “道长,你知道王二叔叔家在哪儿吗?”柳月问。   “不知道。”道长摇了摇头,答得十分干脆!   “不知道?!那你还……”柳月闻言一惊,觉得这事情也太莽撞了!   “我虽然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可我知道整个易县,只有一个地方,尸|气冲天!”道长说着,突然指了指城郊方向,道:“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小路   王胜利这件事,在王二麻子一家人的心上,绝对是个心结。   而且是一个永远也排解不了的心结。   当初王胜利被人从定陵上抬下来,家里人就像天塌了一样,根本无法接受。   王二麻子的家里,其实原本和盗墓这个行当,也不能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家祖上是干殡葬的。就是那种一条龙服务,吹吹打打,寿衣棺材纸扎人,外加法事超度豆腐饭,全都承接的行当。   要不说那王胜利为什么胆子那么大呢?主要就是人家祖上就是干这一行的,听说有皇陵要挖,他当然想去看看这皇帝的墓葬,和普通人的有什么不一样!   要不是实在点背,遇上了毒气,他一个大小伙子,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可要说王二麻子他爸妈,脑回路也的确和别人不大一样。人家遇到这种事,一般哭天抢地闹上一番之后,就会把人葬了,让孩子入土为安,可偏偏这家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王二麻子的爹,自认为处理了一辈子的尸体,对防腐保鲜这一块儿颇有造诣,因此就拿自己这大儿子开刀,一手给他料理了,让他这几十年,就跟活着似的,一直都在自己家里躺着。   而且这一家人,就没一个把他当成死人的,每天还照例给他整理梳洗,陪他说话聊天。王二麻子自记事以来,就被父母安排了,每天去他哥哥床前给他读报纸!   所以打心眼里来说,王二麻子也不觉得他哥是个死人。而且十多年前开始,他哥哥竟又重新开始长头发指甲了,这对王家人来说,简直是一大鼓舞!   当然,这些事情,王二麻子的老婆是很忌讳的,她不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因此也不愿意和王家人住在一起,即使是逢年过节,也不肯上门,一般都是把老人家接到他们家里去,反正说一千道一万,就是死活不肯和死人待在一个屋檐下。   对于老婆的这种做法,王二麻子虽有意见,但却不敢吭声。一来是他一向惧内,二来么,他老婆早就威胁过他:要是他敢乱来,她就把他们藏尸的事说出去,到时候来个鸡飞蛋打,谁也落不着好处!   于是,在多番权衡之后,王二麻子成了端水大师——给父母和大哥买了城郊的农家四合院,自己和老婆则住在县城的小别墅里,中间相隔着小半个县城,距离控制得刚刚好,也方便他两头照顾。   这会儿道长他们要去的,就是这个城郊的四合院。   所谓的尸气冲天,柳月和阿杰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他们肉眼凡胎,只觉得越往城郊去,这天就越黑,黑得好像连星星月亮都看不见了,整个天际都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似的!   “你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车上,王二麻子一直在挣扎。   眼看着离家越来越近,他就越发不安!多番尝试之下,他终于顶着符咒的压制,开了口。   “我爸妈年纪都大了,你们这样跑过去,惊着他们谁负责?”他开始骂骂咧咧,和平时很不一样。   柳月见他这么反常,越发相信道长的话,因此不自觉地往另一头挪了挪,想要离他远一些!   “你放心,我们不会惊到他们的!”道长这时候却很笃定,直接说:“你就老老实实地坐着吧,我这是在救你!”   “谁要你救?我好好的,你救什么?”王二麻子还在挣扎,言语中气愤难平。   “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没有那种本事,却在学人家养尸,你可真是无知者无畏!”道长闻言冷哼。   说罢,他就不再理睬他,只指了指前面的一条小路,对着阿杰说:“开到小路上去,就在前头不远的地方了!”   “我哥哥没死!我哥哥还长头发指甲,他就是睡着了而已,和死有什么关系?”王二麻子还在争辩,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人理睬他了。   车子上了小路,顿时就颠簸起来。   两旁都是半人高的杂草,小路上没有照明,而且很窄,只能容一辆车勉强压着轮子通过,再加上前一天刚下过雨,这时候土路上泥泞且容易打滑,开起来十分危险。   杂草遮蔽了路沿,即使开了远光灯,也一样照不清楚。这时候只要方向盘稍微一偏,他们一车人,就很有可能连人带车,全都翻进旁边的沟里去!   阿杰这么一个老司机,这时候都开出了一身冷汗。柳月更是紧张地抓着扶手,一动都不敢动。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就在这种煎熬的气氛中,一座黑色的院落剪影出现在了不远处的田野中……   。 第一千一百六十九章:没人应门   “快看!那是什么?”   柳月一看见那剪影,顿时惊叫起来。   “我们到了!”道长闻声抬头,只见那屋子上方黑气冲天,尸气之浓密竟不像是王胜利这一具尸体所能达到的。   “这地方好黑呀。”阿杰这时也说了一句。   “瞧瞧这就是你做的好事。”道长成下脸来对着王二麻子劈头盖脸的骂了上去。   王二麻子呢,这时候耷拉着脑袋,只不停的重复:“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我要是不来我才会后悔!”道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他们正说着,车子便在那小院跟前停了下来。   不等车子熄火,道长便直接拉开车门,先一步跳了下去。   柳月见状,忙跟着下车。   结果她这脚才沾着地,就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寒气从地底下钻出来,一下子攀上她的脚面,让她忍不住就是一个哆嗦。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只寒冰做的手,使劲拽住了她,让她心惊。   “道长,这地方怪、怪吓人的。”柳月不自觉的抓住道长的胳膊,蜷缩在他身后。   “可不只是吓人这么简单。这要再不处理,就要出大事了。”道长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周遭的情形,半晌才说:“一会儿你不要进去。你是女娃儿,阳气不足。去了不好。”   “对月月,你就在车上看着王二叔叔吧。我陪道长进去。”柳月还没来得及反驳,阿杰就到了她身边。   这两个男人一唱一和,倒逼得她没话说了。   再说此时整个院子从内而外透出森森鬼气,人站在院墙外就能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柳月甚至觉得脸颊发麻,脑袋浑浑噩噩的,好像都想不清楚事儿了。   “行,小杰哥陪我走一趟吧。”道长见阿杰来了,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即从怀里掏出一道符递了过去,说:“这是护身符,你戴在脖子里。要是遇到什么危险,你不用管我,自己跑出来就行。”   “道长,这护身符你自己留着吧。”他本意是为了阿杰好,可阿杰却并不领情,反而说:“我行伍出生阳气重的很。这么些年,还没怕过什么!”   “好小子,有出息,这活儿就靠咱们爷俩了。走!”道长说着,右手重重的在阿杰背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带着他一块往小院去了。   柳月见他们敲门,就直接回到了车上,和王二麻子坐在一起。   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院门,等待着王二麻子的父母来开门。她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父母,竟然会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然而他们一直敲了很久,也迟迟没有人应门。   这叫柳月心里有些不安,担心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发生。就在这个时候,王二麻子却突然开了口:“不可能有人来开门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月闻言,心头一惊。   “没什么意思。没有人会开门!”王二麻子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座上假寐。   柳月见状,更觉得心慌。   王二麻子明显话里有话,而这个话里的话,更是让人不敢细想。   此时此刻,道长和阿杰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他们站在门前,互望了有一会儿。突然异口同声地说:“翻过去!”   围墙不高,说罢,两人几乎同时蹬地跃起,一下子就飞上墙头。   而墙里的世界,一片死寂,黑得纯粹,看起来像是早已荒废了许久……   。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老汉   “为什么会这样?”   阿杰心里发毛。   他瞧着道长,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这地方有点不对劲,小心些。”道长这时更是严肃至极,整个人都绷紧了。   “这里好像没人住很久了。”阿杰又说了一句。凭他多年的职业经验来说,这地方没有生气,没有活人活动的痕迹。   整个院落里杂草丛生。主屋的瓦片甚至有些塌陷,就连窗户都有破损之处。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要么是王二麻子对我们说了谎。要么就是这事情的程度是我们自己低估了。总之下去之后小心些,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道长说道。   说罢他们两边一千以后跳了下去,落在了院里的青砖地上。   那砖地上长满了青苔,脚踩上去十分湿|滑,这阿杰落地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没栽到地上去。   “小心些。这路上很久没人走过了,滑的很。”好在道长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   他的一双眼睛此刻如鹰一般,紧紧盯视着周遭的一切,生怕遗落任何的细节。   “会不会是已经把尸体转移了,他们搬走了?”阿杰心跳的厉害,整个人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就是不停的往外嗳气。   “不可能,尸气就是从这地方散发出来的。那东西一定在这里。”道长说着闭上了眼睛,开始用额上的天眼,仔细感受这里的能量。   黑的,全都是黑的,密密麻麻挤满了许许多多阴性能量。   道长只用天眼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凉气,惊得立马睁了眼。   “怎么了?”阿杰见他有些异样,连忙问。   “没事,”道长怕吓着他,并没有吐露实情,只说:“你把符带好,我教你个咒语,一会儿要是遇见危险,你可以用此咒自保!”   “什么咒?”阿杰虽然这些年也见了不少怪力乱神的事,但对于那些咒语什么的,还是持观望态度。   “护身的咒。”时间紧迫,道长也没那功夫和他多解释,只说:“此咒简单,你背下便是。如遇危险,拿来用就是了!”   说罢,就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带着手势对着阿杰传授了一番。   要说这咒也简单,颠来倒去、倒来颠去,总共就这么几句。道长念了两遍,阿杰便将它记下了。   “全记住了?”道长见他,念念有辞便问。   “嗯,记下了。”阿杰点了点头。   “好,那你配合手势,做一遍给我看看。”道长提了要求。   阿杰闻言照做。他原来就是为了安抚道长,给他吃颗定心丸,却不想这一招出去竟还真的引来了一阵风,一下子打在对面的树叶上,沙沙的作响。   这叫阿杰觉得惊奇。他怀疑是巧合,不料道长却哈哈一笑,满意的说:“现在我们可以进去了。”   说罢,他一指正前方的堂屋,大步走了过去。   阿杰见状忙小跑跟上。两人走到堂屋近前,道长还是礼节性的伸手敲了敲房门。虽然他觉得,是绝不会有人来开门了。   “嘟嘟嘟——嘟嘟嘟——”   他象征性的瞧了几下,正准备直接推门走进去,却听那门嘎吱一声,竟然从里面打开了!   “是谁?大半夜的,跑到别人家里来做什么?”那是一个苍老的男声,言语之间全是不满。   阿杰仔细留意了他的脸,结果发现他脸上皱巴巴的,沟壑丛生,一副眼睛定定的,死|鱼一般。   这张脸上毫无生气。脸皮耷拉在面颊骨上,看着他,阿杰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法医台上那些尸体。   对!就是那样一种感觉!死气沉沉,冷冰冰的,带着几分僵硬。甚至,还带着腐尸特有的气味。   阿杰都看出来了。道长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瞧着他,心中暗暗思忖。有一会儿才说:“我们是王二的朋友。特意来找您的。”   “二子的朋友啊?”那老头的动作特别迟缓,听一句话,他的反应速度似乎是别人的几十倍。那种反射弧已经不能称之为长了,简直是断裂。   “对。”道长点了点头,接着说:“这么暗的屋子,老伯不点灯吗?”   他的眼睛迅速的掠过老汉身后的屋子。   那屋里一片漆黑,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阿杰觉得这间屋子角落里似乎有一个光点,像玻璃珠子似的,能折射出外头的那一点点光亮。   “我们都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吧。”老头拒绝了道长的要求。   说罢,就准备关门。   很显然,他是有意要支他们走。道长又岂会让他如愿?这门还没掩上来,他的手就砰的一下撑了上去。   “现在还不算晚。而且有些事情……晚上来比白天来更好,你说是吗?”道长话里有话,暗示得明显极了。   “你不是二子的朋友。这么些年二子从来没有带过任何人到这里来。”老人的目光也突然冷了下来。他瞧着道长便问:“你把我家二子怎么了?”   “你放心,他安全得很。”道长这时也懒得装了。直接说道:“我们就是为了王胜利来的。关于他的事,王二已经全都告诉我们了。”   “胜利……”老汉一听这话,顿时重复了一句,随即便说:“胜利早就没了。别听那小子胡诌。你们快走吧!”说罢便再次关门。   “他快要尸|变了!你们没那么大本事,处理不了这样的事情。这个月的十五,月阴至盛,到那个时候恐怕谁也压不住他了!”道长直言不讳。   “你是做一条龙服务的,什么样的事情没听说过?如今这样做实在是害人害己。你看看自己,再看看这屋子。你儿子王二身上也已经染了尸气,你是要害死全家吗?”   道长声色俱厉,丝毫不给老汉留面子。   老汉听了这话,却是无动于衷。反而冷冷的说:“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管。你给我滚出去!”   “为道者,当平天下一切妖邪。你们既然要做这样为祸乡里的事,那我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让开——”   道长说着猛推了那老汉一把,直接就踢开门闯了进去!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有生便有克   屋子里,尸气冲天。   一股难闻的腐败气息扑面而来!   道长一进去,就差点“呕”地一声,把前一天的晚饭都一起吐出来!   这也太酸爽了!   阿杰比他晚一步进屋,也被这气味冲击了个七荤八素。要不是他“久经沙场”,肯定也要被放倒!   “是死人味儿!”阿杰捏着鼻子说。   道长闻言,没有出声,只微微颔首,随即便示意阿杰找一找灯的开关。   阿杰见状,连忙伸手从自己口袋里逃出一个小型的军用手电筒,“咔哒”一声打开了!   这军用手电筒的威力就是不一般,阿杰才一开灯,整个屋子就亮堂许多。然而,这种亮堂有时候不一定能带来光明,反而——   “嗬!”阿杰在开灯的一瞬间,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发现就在离自己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定定地坐着一个老太太!   手电的光,从她的瞳仁里反射回来,直直得刺进阿杰的眼睛里,叫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这么一个铁血好男儿,这时候也一样心头发颤。实在是这个老婆子,看上去瘆人得很!   她头上兜着一块绿色的绒布三角巾,银白的头发枯草一样蓬开,她的眼睛一瞬不瞬,假人一般!   阿杰一时间,竟无法分辨眼前这一个,是活人还是死人,只愣愣地站着,傻了一样。要不是他看见一直苍蝇从她的鼻孔里钻出来,他还真就被骗过去了!   这是个死人!!!   这真是他见过的,最像活人的死人了!!!   道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他看得更透,他知道,要不了多久,这尸首就该生变了!   为了进一步看清里头的情形,他眼疾手快,迅速走到死人跟前,“啪”地一声,把她跟前的电灯绳子拉开了!   “不要——”老汉低吼,他伸手想要阻止,可是一切为时晚矣。   只不过……灯并没有亮起来!   这屋子里,早已经断电断水了!   “哈哈哈哈——”老汉见状笑起来,一张嘴,里面就飞出了无数的苍蝇!!!   “他也是尸体!”阿杰惊叫起来。   这间屋子里,除了他和道长,根本就没有活人了!   道长呢,此时脸色比阿杰更难看——这已经不是死人活人的问题了,而是尸体已经生变了!   “难怪这个地方尸气冲天!”道长叹了一句。   随即,他一把抢过阿杰手里的电筒,向四下扫射了一圈,想要寻找王胜利的踪影。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王胜利根本就不在这间屋子里!   当然,这间屋子里有比王胜利更可怕的东西——各种各样的动物标本,几乎充斥了整个房间。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这些并不是标本,而是被处理过后的尸体。不仅有动物的,还有植物的,不仔细看,甚至你会误以为,这个地方,只不过是时间静止了而已!   这些东西上,全都由内而外,冒出无数的黑气,把整间屋子的光亮都染黑了、拉低了!   灯,也不是真的不亮,而是被老汉用遮光布,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严实实!   “这些东西怕光!”道长的目光一触及那灯上的重重厚布,脑海中立刻跳出这样一个念头。   凡事这世间的东西,有生便有克。再厉害的东西,只要拿捏住了它的死门,那就全都不在话下了!如今既然已经找到了突破的方向,那便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天道有轮回,你做这样的事情,有什么意义?贪恋人间,留恋不去,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道长拔剑相向,对着那老头便说:“听我一句劝,我超度了你,你到下头修满了,自可重新投|胎、重回人世!”   道长自觉得这话说得敞亮,而且也设身处地为他考虑了。然而,那老汉却丝毫不领情,反而即刻拉下脸来,做出了应战反应!   “别胡说,我们从来没死过!”老汉咆哮起来,伸出两只白骨似的黑手,就朝着道长扑了过去!   。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黑了   谁能想到这院子里的东西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道长见老汉扑上来,立刻伸手掏出一张定尸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地一声,贴到了老头地额头上。   这一贴上去,他果然就立刻不动了。   他直戳戳地立在那里,就和这屋子里绝大部分东西一样,成了蜡像。   阿杰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他到底是生是死啊?”他忍不住问道长。   要说是活人,他嘴里哪来地虫子?要说是死人,那他又为什么会动?这实在解释不通!   “我用的是定尸符,那你说他是生是死?”道长反问。   “这么说……这个真是尸体?!”阿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人死不能复生,好好的死人,为什么会动?这也太离谱了!   他正想细问,不料身后地老汉却突然“活”了。   趁着他和道长说话的档口,老汉的一只手已经缓缓抬起,伸到那符咒下方,竟直接一把就将那定尸符扯了下来,随即张大了嘴,露出两根长长的獠牙,直直地往阿杰肩上咬了下去!   “啊——”阿杰始料未及,那獠牙一下子就嵌进了他的肩胛里去,戳穿了他的琵琶骨!   道长见状,不由大惊,连忙抬脚照着老汉的肚子猛踹下去。   道长练了一辈子功,素有铜皮铁骨金刚脚之称,他这一脚下去,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只听“嘭”的一声,老汉顿时拦腰断成了两截,上半截还死死地咬在阿杰肩膀上,下半截却已经飞出去,撞在了院门上!   “啊嘶——”阿杰疼得难以支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道长见了,连忙上前扶他,结果却发现老汉那挂在阿杰身上的半截身子,断口处有丝丝缕缕、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正从里面滑出来!   这些黑色的小东西看着瘆人极了,一落到地上就四散开来,一下子便不见了。   道长见此情形,忙蹲下细看,结果却发现有那么几条,并没有落在地上,反而向上,朝着阿杰的身上爬!   “就是这个东西!”道长一见到它,立马伸手拿出一道火雷符,点燃后朝着阿杰身上那几条虫子烧了过去。   这一烧,它们顿时蜷成一团,滚落下来,很快便化为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道长见这招有效,连忙将还在燃烧的火雷符,塞进了那老汉半截身子的断口里!   符纸一塞进去,就听好一阵地嘶嘶声,就像是水烧开了似的,从里头咕咚咕咚地冒烟。   阿杰见状,更觉得恶心,于是连忙对着道长求救道:“道长,你快想想办法,吧这东西从我身上挪开吧!”   一想到那两根又臭又长的大獠牙,阿杰就恶心得想吐。这种感觉简直太糟了,他觉得自己的肩胛整个儿火烧一样疼,而且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肌肉,想要往里钻!   就算他不懂这些,也知道这么搞下去,自己迟早要染上尸毒。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一旦染上尸毒,那后果是极惨的。首先,人会渐渐失去直觉甚至肌肉僵硬;接着,接触到地局部皮肤会溃烂,进而发展到全身;最后,也就是最惨的,听说感染者会尸|变成僵|尸了。   当然,这些都是阿杰平时听柳月讲的。   而柳月讲的,也不一定对,因为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时候,说的话,多少有些逗趣的成分在。   可不管怎么说,这知识点就是再夸张,那也总有那么几分实的东西在。哪怕只有一分,也足够叫阿杰惧怕的了!   他可不想变成僵|尸!   “别怕,我先把他的头拧下来,可能有点疼,你放轻松,牙要是断在里头就麻烦了!”道长这时仔细瞧了瞧创面,心中忍不住暗暗嘀咕了一句:这老头儿,下嘴还挺黑,这是往死里咬啊!   他没敢告诉阿杰,就这一会儿的工夫,他的左肩,已经完全青黑了!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丝虫   “啊——”   道长下手,一直都挺重的。   他拧那头的时候,就跟在拧麻花是的,嘁哩喀喳,干脆利落,把阿杰疼得够呛!   “你……你这是‘有点疼’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滚落,他疼得脸色发白,要不是特种兵出身,估计这会儿他早疼得晕过去了!   “忍着点,更疼的还在后头!”道长这会儿也很无奈。   他一边点火烧符,一边阻挡那头里钻出来的丝虫。   这些丝虫,长得像真菌孢子似的,看着就十分瘆人,而且以他们想方设法往人身体里钻的模样来看,真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种生物——蚂蟥!   “这老汉就是这样中招的吧?”道长一边挥舞手中的火符,一边思索。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靠墙坐着的那个老太太身上,心中暗暗揣度——她还有得救吗?   如果这两人都是受了这丝虫的影响,那么,是不是,他们仍有好转的可能?   这世界上,有一种叫双盘吸虫的寄生虫。它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僵|尸动物。   它会把自己的虫卵下在宿主体内。然后由宿主的身体提供保护,帮助其孵化。在孵化后,又借宿主身体中的养分不断的成长。   这个过程是不易察觉的,宿主并不会有任何异状,它就像是疾病的潜伏期,可以默默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直到有一天,双盘吸虫长得足够大了,它们就会吃掉宿主的内脏,控制宿主的大脑,支配它的行动,使之成为僵|尸动物。   而它控制宿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用尽办法让它暴|露在危险之中,确保觅食者能够发现它,并将它吃下去!   只要这一过程顺利,这双盘吸虫就会在上一级的生物链中继续繁殖,产下虫卵,从此开始下一个残忍无解的生命循环。   这不是胡乱杜撰出来的,而是已经被科学家所证实的自然现象。更可怕的是,这种虫子,它可以让宿主的潜能在短时间内全部激发出来,就好像打了强心针一样!   只不过,强心针是为了活,而它,是为了死!   现在看来,如果这丝虫真的和那双盘吸虫一样,那么阿杰,就是他们盯上的新一任宿主了!   “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尸毒已经开始入侵,他必须要尽快把那俩毒牙给弄出来,而且,还得确保那些丝虫不会趁乱钻到他伤口里去下子!   “啊、啊!轻点啊——”头是拧下来了,可那两颗牙,却是结结实实地嵌进了肉里去!   道长才一伸手拔牙,阿杰就痛苦地大叫起来。   “你能不能忍着点,想想关二爷,人家刮骨疗毒尚能谈笑风生,你一个小伙子,怎么这么不扛事儿?”道长见他这样,不由觉得他有些娘们唧唧的。   “我……我要是能忍,也不至于……啊——”阿杰疼得直哆嗦,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知为何,此刻道长哪怕只是最轻微的动作,都能令他痛到变形。   要说他真的不是那种不吃痛的人,当初他在西西里一次火拼中身中三枪带伤突围,脱险后因为害怕暴|露自己,只好自己去药店买纱布和手术器材,找了个旧仓库,就自己动手生取子弹了!   那种痛,刻骨铭心,他至今想起来依旧会觉得伤口隐隐作痛。可那种痛和此刻的比起来,却轻得好像只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似的。他这辈子,真的从来没这样疼过!   阿杰的叫声撕心裂肺,很快就传到了柳月的耳朵里。   她坐在车上,正听王二麻子讲自己家里那些事,听得浑身发冷,这时候听见车外传来这样一声惨叫,整个人不由就是一哆嗦!   。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王二麻子的话   “什么声音?!”   柳月心头一颤,闻声扭头往小院的方向看过去。   “我早就说了,进不去是好事!”王二麻子这时候得意起来。   他笑得幸灾乐祸,一副欠打的表情。   “王二叔叔,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王二叔吗?”柳月不满地说。   她瞪着王二麻子,语气里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我从来就没变过,可关键是,谁也不能动我的奶酪!”王二麻子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我哥王胜利要回来,现在就是最关键的时候,谁要是拦着我,我就和他拼命!不管是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看就是魔怔了。   柳月见状,自然不会和精神病论长短,她本来还觉得这样绑着他有些不好,可现在却觉得:幸亏这是绑了!   “王二叔叔,你知道我妈吗?我爸应该和你提起过吧?别做这种没意义的事,害人害己,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柳月说罢,不等王二麻子说话,就先一步下了车,锁死了车门。   她特意开了童锁功能,王二麻子想要从里头打开它,几乎是不可能的!   “你爸一场空,那是因为他没用,我不可能一场空,绝对不可能!”王二麻子隔着车玻璃,对着她大喊。   很可惜,这话柳月没听见,因为她已经跑进小院里去救人去了!   “杰哥!杰哥——”   柳月一踏进院子,就拔直了喉咙开始喊人。   她大约是为了壮胆,却不知道,这样的大张旗鼓,不仅仅是阿杰和道长听见了,隐伏在黑暗里的某些东西,它也听见了!   “别喊!”道长大约是想到了这一层,于是连忙从主屋里探出了脑袋,冲她招了招手。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柳月压低了喉咙,高兴地说了一声。   她抬脚便要往主屋去,谁知却突然听见自己身后的草丛里,响起了一阵窸窣!   “谁?!”柳月是极机敏的,闻声当即停下了脚步,回头去看,然而整个院子除了黑还是黑,她什么也没有瞧见,反而再次想起了王二麻子说的话。   “怎么了?”道长见她走走不走了,不由出声催促。   他还急着要回去给阿杰拔牙,多耽误一分钟,危险系数就会成倍增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柳月见他催促,忙摇了摇头,跑过去,进了屋。   “杰、杰哥,你怎么……”柳月被屋里的情形给震住了,进门一瞧见阿杰变成了那样,顿时语无伦次,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来得正好,想不管外面那个胖子了!你拿着手电,帮我照着光,这些东西必须立刻清理,一分钟也不能在耽误了!”   说罢,道长就将手电塞了过去。   柳月这时候,颇有些六神无主,连忙接过手电,照着道长的吩咐照了起来。   阿杰伤口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了,好些零碎的小虫子散落在他伤口周围,正伺机而动,想要往里钻!   每当道长的火符烧过来的时候,它们就卷缩成一团,死了一样,完全不动弹。可当符才一离开,它们就又立刻复活,仍旧做它们想做的事。   “这是……尸|虫?”柳月记得,她家祖传的风|水秘术里,提到过一种虫子,和它们很像,怕火,且喜欢在人的身体里扎根。   “你认得?”道长有些意外。   “不认得,我猜的,”柳月摇了摇头,随即说道:“王二叔叔刚才说,但凡是进了他家这个园子的外姓人,都会遭到诅咒,不得好死。”   “小丫头,这种唬人的话你也信?”道长闻言失笑。   “我本来不信,可是走进来之后,我真的有点信了……”柳月打量着周遭的一切,有些神经质地回答道……   。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猫   “为啥?”   六叔见柳月这样说,忍不住问。   “我说不上来,这东西……我爸以前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柳月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啊——”的一声叫了起来。   她这才看见那个坐在角落里的老太太,不由被吓得往旁边跳开了两米!   “这是死的,别怕……”阿杰看她吓成这样,连忙忍痛出声安慰了一句。   “你确定她是死的?我刚才明明看见她动了一下!!!”柳月听了这话,顿时更害怕了!   “应该是死了,你眼花了吧?”道长这时也回头瞧了一眼那老婆子。   可她分明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不动地坐着,看起来和先前没有丝毫分别!   “不可能,我看到她眨眼了,绝不会有错!”他们越是不相信,柳月就越是着急。   她有种一脚踏进了沼泽的感觉,终于意识到王二麻子所说的,全都是真的!   “我们快出去吧!王二麻子说,这院子里有一种病菌,会传染的!他说不管是谁,在这里头待久了,都会出人命的!”柳月指着那老太太,说:“你们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她人不人鬼不鬼的,到底是死是活,你们谁又能说得清楚?”   “月……别胡闹了……”阿杰体力不支,疼得都快要昏死过去了。   道长见他如此,也没心思管柳月说得这些事了,忙回到阿杰背后,去给他处理背后的毒牙。   这牙又细又长,虽然也就六七公分,但已经戳穿了琵琶骨,咬进去的角度也刁钻,要把那两颗牙完整的取出来,一定会造成极大的创面!   而这创面,不仅仅是疼不疼的问题,关键是会给那些丝虫极大的机会!   “月丫头,这几道符你拿着,一会儿我拿刀子给他挖牙,你在旁边仔细瞧着,要是有虫子上来,你就点符烧它们!”道长再三叮嘱,说罢才开始动手。   阿杰的脸已经发青,实在不能再拖了。道长拍了拍他的肩,然后就将手里的刀子一横,快速地往他背上就是“咔咔”两刀!   “啊——”   阿杰的叫声划破夜空,惨不忍睹。   一股黑血从创口中喷涌而出,溅了道长一身。   “怎么是这个颜色?难道真是中了尸|毒了么?”柳月见状便问。   “注意虫子,”道长没有回答,而是专心去挖那两颗牙。   “啊——”阿杰几乎是在嚎叫。   他的承受早已达到极限。   “长痛不如短痛,你忍着点!就快好了!”道长的动作分明轻柔,可在阿杰的感觉里,确实翻江倒海,像是地震海啸一样。   这样的场景,别说是亲历者阿杰了,就连柳月都看不下去!   她心疼极了,别开脸不敢看,结果却被道长“勒令”,必须要全程盯着,因为她一旦松懈,防线上就出现漏洞!   道长的猜测并不多余,他的“命令”才刚落地,天花板上就突然落下几只丝虫,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阿杰的伤口上!   柳月见状,不由惊叫,连忙点符,往那几只虫的方向烧了过去!   “走开,快走开!”看见那些虫子一落下就发疯似的往阿杰伤口里钻,柳月便焦急起来。   他不停的用火符去驱赶它们,不料却发现那些虫子越赶越多,源源不断的从天花板上落下来。   开始是还是稀稀拉拉的几个,渐渐就像下雨一样砸落下来。从小雨到中雨再到大到暴雨,最后就差没直接用盆往下倒了。   “道长,怎么回事?现在怎么办?”柳月焦急的大喊,现实的无力感击碎了她。   “不要慌,拿火符烧!”道长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他一边安抚柳月,一边抬头往上看。结果竟发现——在他们头顶上的那根大梁上,还挂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只猫。无数的丝虫正是从它嘴巴里掉出来的。   它像一块风干掉的毛巾似的悬挂在上面。看起来简直恐怖极了。   “呕——”柳月这次也看见了那只三花猫。她才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很显然,这些虫子都是这只三花猫的遗产。   眼看着火符是完全扛不住了,道长当机立断,一把架起阿杰的胳膊,便对柳月说:“走到院子里去,先去院子里把他的伤口处理好再说!”   道长自以为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殊不知更大的危险在这一刻却已经悄然靠近。   这个院落中蛰伏着的捕食者,已经布好了局,就等着猎物自动落进他的圈套了……   父老乡亲们,今天我买了一个新电脑。结果竟然发现键盘和原来的电脑很不一样。由于手生地不熟,我的打字能力受到了严重的削减。一个小时的产量极低。   嗯……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适应。哭唧唧……   估计你们都无法想象这一章我是怎么打出来的,嘤嘤嘤……   。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瞳仁   “这虫子怎么赶不走啊?道长,你快想想办法,它们、它们在往里钻!”   从三花猫嘴里喷出来的那些虫子,异常坚挺,简直可以说是无坚不摧。   火符在他们面前,竟然沦为小儿科地东西!   柳月把所有的火符都烧完了,也没能阻止他们的攻势!   “道长!你快看看啊!”柳月见状急得跳脚,恨不能直接伸手去抓那些东西!   “住手!”道长见了,连忙喝止,道:“不能用手!万一再把你沾上,就麻烦了!”   “那怎么办?我、我……”柳月急得哭了。   她平时也没那么脆弱,这会儿可见是真的急了!   “用盐……用盐试试……”阿杰虚弱不堪,却还是开了口:“这东西,和蚂蟥好像,试一试吧!”   “盐洒在伤口上,你会受不了的!”柳月心疼极了。   道长这时却已经抬头,往院子四下瞧了一圈,然后指着西北角说:“月丫头,那是他们家的厨房,你快去!”   “可是……”柳月有些犹豫。   “别可是了,你在耽搁,他可就没命了!”道长的语气也急躁起来。   柳月听了这话,才往西北角去。   道长这时,也加快了处理伤口的速度,他咬牙下了狠劲,也不管阿杰疼不疼了,刀子往他伤口里就是一阵翻搅,用最快地速度把那两根毒牙去了出来!   这时候,两根牙已经完全黑了。   道长拿着手电仔细检查阿杰创口的情况,果然发现伤口周边地组织已经全部感染坏死了!   三花猫的丝虫就在这些坏死的肉上爬,有不少大半截身子已经钻了进去!   “盐来了盐来了!”好在这时候,柳月抓着盐罐子跑过来了。   她一到跟前,就急匆匆地问:“怎么样了?要不要撒下去?”   道长闻言点了点头,指着那一大片开放创伤口,说:“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均匀一点撒下去,看看有没有用吧!”   “如果没用会怎么样?”柳月害怕极了。   “先不要想这些,做了再说。”道长不想回答,直接抢过了罐子,想撒了上去。   这些盐巴,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东西了,大部分结了块,只有一小部分是沙状的晶体。道长见状,只好把那一大块盐巴球整个儿拿起来,往阿杰的伤口上滚。   “啊——”盐巴一碰到伤口,阿杰就再度惨叫起来,叫得比先前更惨。   那声音,简直不忍卒听。   然而此刻地柳月,却好像不在意这些了,她只是呆愣愣地站着,失魂落魄的。   道长一心除虫,也无暇顾及她的反常,只任由她这样呆愣地戳在那里。   “看来这个思路是对的。”   盐巴球在血水里溶解,丝虫们一碰到盐,果真就扭作一团,抽筋似的挣扎起来。那些已经钻进了一大半的,竟也开始退出来了!   这叫道长不由松了一口气,对阿杰说:“你忍一忍,等虫子全下去了,再给你用盐水冲一冲,消消毒。”   这时候,阿杰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浑身的肉全都因疼痛而抽搐。   他感觉自己的牙都要咬碎了,嘴巴里全是血地味道,整个人全靠一口气吊着。   “你也算是真男人了!”道长一边给他驱虫,一边忍不住赞了他一句。   他转过头去,想要安抚柳月一句,夸她选丈夫的眼光好,谁知,这才发现她一直呆愣愣地望着厨房的方向,背对着他们站着,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道长终于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于是问。   可这时候柳月却不说话了,她的呼吸有些粗重,仿佛刚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看起来下丢了魂似的!   她的瞳仁里,倒映出一个怪异的人影,而这个人影,道长瞧不见……   。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他活了   “你怎么了?月丫头?月丫头!”   道长提高了声音,看这情形,着实是不太妙。   “我看见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柳月才幽幽地开了口,从嘴里冒出这几个字来。   “看见了?看见什么了?”道长闻言忙问。   “王……胜……利……”柳月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   她着实是被魇住了。实在是她刚才经历的事,可怕了些!   都说宅屋的西北,是绝不可以用来做厨房的。火烧天门大不吉,是为不好的风|水恶煞。这话真是没一点毛病!   “你看到了谁?!”道长一听这话,背后也是一凉!   “王胜利,”柳月这时缓缓地抬起了胳膊,指着厨房的方向,说:“他在那里,他就在那件屋子里面!”   这话让人听得心里发毛,道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却只能看见一个黑沉沉的门框,除此以外,什么也瞧不见!   道长的心里乱了,王胜利是肯定要管的,可眼下,阿杰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他不能抛下他不管。   “月丫头,你仔细说说,刚才到底怎么了?不要怕!”道长只能先稳住柳月,尽量争取时间。   “他就在那里,就在那里……”柳月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   她刚才跑进厨房去找盐巴的时候,真没想到会遇上这么恐怖的事……   当时屋子里很暗。她把手电让给了道长,自己是摸黑进去的。   她不是个胆小的人,也不怕黑。只觉得这样进去,也没什么。可谁知道,这间低矮的平房里,连个窗也没有,黑得瘆人。   更要命的是,这厨房也不知道是废弃了多久了,到处是厚厚的灰,灶台上仅存的一碗馒头上,还全都长满了长毛,手一抓上去,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柳月也算是经过了阿杰专业训练的,要换了以前,估计她能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这到底是盐是糖啊?”她在里头翻箱倒柜,找了半天,才算摸到了一个罐子,里头有砂砾状的结晶体。   可这结晶体却很粗粝,不太像是盐巴。   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可能需要尝一尝才能确定。可环境、这情形,谁能下得了嘴?   正当她犯难的时候,突然,黑暗中冷不丁伸出一双毛手,那手上,还放着一个罐子!   那手里的罐子,就差没直接贴在她脸上了。   柳月怎么也想不到这屋子里竟然还有人,顿时吓得差点当场去世。她呆愣愣地站了好久,才微微侧了侧脸,用眼角的余光顺着那毛手看过去——   结果,就看到了一张白毛星星一样的人脸!!!   说他是人,其实也不准确,他看起来好像没有心智,动作也机械得很,一双眼睛,像极了黑暗中那个老太婆,空洞诡异,又仿佛是活的!   柳月没有见过“王胜利”,可只是这样一眼,她却完全确信,眼前这个,就是王二麻子的哥哥——王胜利!   王二麻子说过,他要让他的哥哥复|活,现在看来,这也不是完全的疯话。   一个死了十几年的人,竟然就这样好胳膊好腿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太诡异了!虽然他的长相发生了变异,但很明显,他还是他!   “我哥哥已经复|活了,他只是还不够灵活,他需要更多地时间!你们都不理解,根本不知道我在做一件多伟大的事!”王二麻子在车上,说这话的时候,眼神近乎癫狂!   柳月当时只觉得他可能是疯了。但现在看来,不是疯了,而可能天真的是她自己!   “谢谢!”柳月没敢继续往下想,她其实已经完全慌了。   可不知怎么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直接伸手从他那里拿了罐子,然后就拔腿狂奔,跑了出来!   “他是活的,他是活的王胜利,他根本不是死人,我敢确定!我敢确定……”柳月对着厨房的门,不停地喃喃,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比王胜利还要可怕!   。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召唤白三娘   “月丫头,人死不能复生。这世上没有真正的起死回生,只有借尸还魂!”   道长见柳月被吓得三魂掉了七魄,连忙安抚道:“不会有事的,先来看阿杰吧,虫子的事耽误不起!”   柳月闻言却不吱声,仍旧盯着那厨房的门看,显然是魔怔了!道长见状,只好说了一句:“你不要动,等我这里处理完,再去厨房看!”   “来不及了……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柳月喃喃,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和道长说。   “不会来不及的,”道长安抚道:“阿杰这里快好了,你看,虫子一碰到盐,都掉了!”   道长并不是唬她,那些虫子一沾到盐,的确全都抽成一团,歪七扭八的,瞬间失去了活力!   说着,他又低头检查了一遍阿杰的创口,用手电仔细地上下左右照了好几遍,在确定几乎所有的虫子都被清理出来了之后,便给他披上了衣服。   “行了,你先带他出去,马上去医院,他需要进一步的治疗!”道长把阿杰扶到柳月身边,说:“到了医院,叫医生给他冲洗伤口,检查有没有遗漏的虫子,明白了吗?”   “不、不……”道长说得认真,谁知柳月却好像没听见似的,突然发疯一样的往厨房里冲!   “坏了!”道长见状,心头大叫不好,连忙把阿杰扶到门口处,然后说:“你自己走行不行?月丫头有危险,我要马上进去救人。”   “你、你快去吧……不要管我……”阿杰这时候也恢复了一些,勉强可以支撑。   “好!”道长这时候也顾不得这许多,连忙折返,往厨房去。   殊不知,三花猫喷出来的丝虫实在是太多了,其中有一只在他们发现之前,就已经偷偷钻进了他的领口,深深扎进了他的后脖颈里去了!   阿杰这时候,只觉得头脑发胀,有种三叉神经的痛感,而且动作也变得迟缓,手脚好像都有些不听使唤。但他以为只是肩上伤口太痛导致的错觉,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月月……”阿杰扒着门,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柳月。   刚才的事,他虽然没有开口,却还是听得分明,这件事危险显而易见!   阿杰自顾不暇,却还在咬牙蓄势,不死心地想要再进院子,去救自己的女人!   “月丫头!月丫头!”   在说此时,道长已经追进了厨房,然而,却没有在里头看见柳月的身影。不仅没有看见,反而还在墙上看到了一个大窟窿。那大窟窿外头,是旷野。   道长站在窟窿口头,望着外头的世界,一抬头,就看见了北斗七星!   “师父……”道长忍不住喃喃。   随即便一咬牙,也从那窟窿里跳了出去!   那是一片芦苇荡,半是湿地半是河,在这种地方穿行,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陷入沼泽,万劫不复。   道长自己倒是没什么,他轻功了得,即使是在芦苇上,也能如履平地。可柳月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一个小姑娘,大半夜跑到这种地方来,无异于寻死!   “月丫头——月丫头——”   道长一边在芦苇穗子尖儿上跑,一边大声的呼唤柳月,偌大的一片旷野上,漆黑一片,全是他的呼喊声。   而柳月和她所谓的那个活人,却好像消失不见了!   “你在哪儿?在哪儿——”道长跑出数百米,还是什么也没有瞧见。   旷野上,静得出奇,除了他的呼唤声,竟连丝毫虫鸣声也听不见!   这叫他越发担忧,情急之下,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从怀里掏出一把白色的毛,一抬手扬到了空中,随即大喊一声:“白三娘——”   这声音一起,那一小撮白毛就像蒲公英似的,霎时在空中飘散开来。天地间骤然刮起一阵狂风,迷得人睁不开眼,紧接着,那狂风里就卷进起了一股清香。   不多时,那香味越来越浓,很快,一道靓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狂风之中……   。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王家人的目的   “大半夜的,这时候想起来找我了?”   白三娘一开口,就是一阵娇|嗔。   她说话的时候扭了扭嘴,看起来娇憨憨的,和上回白天在摘星观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柳月有危险,她突然冲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道长可没心思和白三娘打情骂俏。他俩现在在别人面前看起来,可差着备份呢,你就是说这是“爷孙恋”,也不为过。   出于这个原因,现在他很忌讳和她同框。这具老皮囊,让他多少有些自卑。   “我就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没事的时候绝对不会想起我来的!”白三娘一听这话,顿时气呼呼的,扭头就想要离开。   “三娘!”道长见她要使小性子,只好放软了语气,好言相哄。   “我没事的时候,基本都用来想你了,你可不能这样冤枉我的心!”这俩人,当年到底是正儿八经拜过堂的,道长对她说起情话来,那也是一套一套的!   “呸!我看你是老道士念王八经,有口无心!”白三娘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眉眼上却已经染上了笑意。   “我怎么可能有口无心?你看,你给我的这个信物,我不是一直都带在身上吗?”道长见她脸上有了笑意,立刻乘胜追击。   “你这老不正经的,算你会说话!”白三娘想到自己那一小撮白狐狸毛,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哎,这话我们可要说清楚,我不是老不正经,我年岁还比你小呢!再怎么算,你也比我大一百多岁,是你老牛吃嫩草!”道长逗了她一句。   “我们不看岁数,就看你这会儿的长相!”这三言两句的,白三娘就被道长给哄好了。   要不说,情人总是老的好呢,这知根知底、轻车熟路,分寸拿捏,可以说是分毫不差了!   “好好好,你说得都对,”道长知道她开心了,于是连忙说:“好妹妹,那你帮帮我,找找柳丫头吧!我也不知道她跑出去的时候,究竟瞧见了什么!一溜烟的,人就没影了!”   “这地方的尸气好重啊,你们来这儿干什么的?”白三娘这才把心思拉回了正题上。   她一抬头,便发现整个这一带,全都尸气冲天,一看就是出了大问题了!   “嗯,有人在这里养尸,”道长点了点头,然后说:“帮我找找人。我怕时间久了,要出事。”   “这不难,你等一等,”白三娘闻言,突然伸手作三山决,对着整片旷野,喊道:“天威助我,寻踪觅影,四海八方,速速现形,吾奉胡三太奶急急如律令——”   咒语喊罢,白三娘便将手上的三山决弹了出去,这一弹,顿时天地变色,整个旷野上生出了一种紫红色的光,效果兼职比开了探照灯还要好!   “好亮啊!”道长见状,知道这事情一定能解决了。   “快找吧,这个术法好是好,就是有一个缺点。”白三娘这时却说。   “什么缺点?”道长忙问。   “维持的时间太短,就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就没了。而且一天只能用一次。”白三娘说。   “才十分钟?!那你不早说!”道长闻言,哪里还管什么其他,连忙飞速往四下探查。   “哎,”白三娘见状,想要喊住他,却发现他已经跑远了,于是只好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每次都火急火燎的,我又没说不帮你一起找!”   说罢,便一动念,招来了一群狐子狐孙,一番吩咐后,就撒了出去,要他们去找柳月的下落。   而这时候的柳月,其实也没闲着,她一门心思想要追捕王胜利,却不知自己这样拼命跑,却跑进了一个致命的大沼泽里。   这就是王家人的目的,他们要她死!   。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鳄龟   柳月之所以去追王胜利,是因为她看见王胜利手里抱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那孩子哇哇大哭,在王胜利怀里使劲挣扎。   但王胜利根本无动于衷,甚至孩子越是挣扎,他就越是兴|奋,张大了嘴,露出了獠牙,要对那孩子下口!   柳月怎么看得了这个?他一看是僵尸要咬人,立刻就冲了上去。   “是僵|尸!一定是僵|尸!除了僵|尸还有谁会咬人?”柳月在心里发疯似的骂王二麻子,现在在她心里,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哥哥已经活了,只差一步,他就能和正常人一样,在日头底下自由生活了。就差一步了,你一定要帮我,哈哈哈哈哈——”   王二麻子的声音不断在柳月耳畔回荡,配上此刻漆黑的旷野,听起来宛如魔音。   王胜利永远保持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不远也不近。就像那挂在驴脑袋前面的胡萝卜,可望而不可及,却又永远吊着它往前去。   柳月一点也没意识到这是一个陷阱。她只是不停的往前追赶,直到一脚踏空坠入深潭,被那冷水一激,才回过神来。但这个时候,王胜利早已不见了,更没有那所谓的小孩子。   好在柳月会游泳,她在水里扑腾了一会儿,便找到了方向,开始朝岸边游。   一切似乎进行的很顺利。可当她真正到达岸边的时候,才发现这岸的滩涂全是沼泽,陷进去后根本就没办法爬起来。   她像一只困在石油中的鸬鹚,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泞的浆,困囿其中根本动弹不得。   “来人呐!救命——”   柳月下水之前奔得那么快,这回儿又在水里游了这么久,早已体力不支,此刻在沼泽里根本扑腾不开。   更可怕的是这沼泽的承托力极差,她一爬上去,整个人就开始往下陷。   这是极其危险的,稍不小心就会丧命。   柳月接受过阿杰严苛的训练,此刻她脑海中突然想起阿杰曾经说过的话:“不要挣扎,要尽快张开双臂朝后仰。采取平卧姿势,尽量扩大身体与流沙的接触面积,轻轻拨动手脚,用背泳姿势慢慢移向硬地。”   她一想起阿杰的这些话,顿时觉得安心了不少。于是闭上了眼,照着当初上课时他教给自己的这个方法去做,想要自救。   “没关系,只要到硬地上就可以了,我一定能行的。”她一点一滴,慢慢挪动着,自以为自己已经走了很远,实际上却如同是芭蕉叶上的小蚂蚁。费力半天,却不过只是方寸之间。   时间一分一秒流失,就这样过了半个多小时。柳月觉得精疲力尽,甚至还有点困。   于是她停下来,瞧着天上的星星,想要休息一会儿。   谁知却突然听见一阵若有似无的窸窣声,那声音由远及近,叫她心头一惊。   “是谁?谁在那里?”她连忙循声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沼泽地里突然多了许多一团一团的黑色阴影。   那些阴影如同一个个倒扣的碗,漂浮在沼泽上,正慢慢朝着她的方向移动。   他们的速度非常慢,慢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柳月还是察觉到了。因为它们实在太大了!移动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座座航空母舰。   “这是……乌龟吗?”柳月在心里暗自揣度,“要是乌龟我倒不怕。说不定我还能借着他们跑出去。”   柳月想的很乐观。   但这种乐观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的,她就惊叫起来。完全慌了神!   “道、道——长——”她大声呼救,直接急得哭了出来。   因为她发现,这的确是乌龟,可并不是普通的陆龟,而是鳄龟!   鳄龟极其凶猛,甚至能够吃掉鳄鱼。他擅长猎杀,爱吃腐肉。在东南亚的有些地方,他甚至被有些势力用于处理尸体……   柳月在这里见到鳄龟,而且是一大群的鳄龟,这绝对是一场灾难!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死定了   鳄龟是世界最大的淡水龟,主要栖息在美|国南部水域。   他在水中不好斗,在陆上却性情凶猛。在咱们这里属于外来物种,体型大且攻击性强,还没有天敌,所以并不允许被放生。   此时此刻,沼泽地里突然出现成百上千的鳄龟,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么凶猛的龟类养在这里,绝不会只是兴趣爱好这么简单。   饲养者必然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达到某些目的,或者将它们作为某种工具手段来使用!   比如说杀|人,处理尸体。   须臾之间,那些鳄龟已经越来越近,将她团团围住了。   他们看似迟缓,实际上却极为敏锐。离柳月还有数百米远的时候,就已经锁定了她。   他们上前来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为了要吃掉她!   鳄龟的长相,丑陋而具有攻击性。他那一对小眼睛里可没有陆龟那种真诚善良,有些暴戾之气。可能是与生俱来的。   柳月桥这眼前这三角头的怪物,真的是有劲使不上。一点办法都没有。   原本以为是希望,没想到到头来却变成了绝望。柳月躺在这一群鳄龟中间,想逃跑却根本不敢动弹。   因为在沼泽里挣扎的越多,死的就越快。   包围圈在不断缩小,要不了几分钟它们就会到她跟前了。   柳月就是再勇敢,心也没大到那个程度,她忍不住闭上眼睛,发疯似的大喊起来。   “救命啊——谁来救救我?道长——”   她拼尽了全力,喊得青筋突暴。然而任她怎么喊,这声音却好像是遇到了结界,根本就出不去。   而且她喊得越是大声,似乎那些鳄龟的速度就是越快。只一会儿的功夫,他们便到了近前,只要一伸脖子就能直接咬下她一块肉来!   “道长……阿杰……”柳月这时绝望了。她忍不住哭了起来。觉得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求求你们不要吃了我。我太瘦了,肉一点也不好吃。外头的小路上有个胖子。你们去吃它吧。他的肉特别厚,特别油。肯定好吃。”她语无伦次,对着鳄龟们嚎啕大哭。   这会儿她对王二麻子简直是恨之入骨。   可她还是没想明白,王二麻子养这些鳄龟到底是想做什么?他先前在车上说,他哥哥复活还要她帮忙,可她一个普通人,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在她震天的哭声中,鳄龟们冰冷的嘴已经贴上了她的皮肤,让她不寒而栗。   这种情形简直是太操蛋了。演电视都没这么演的。但凡能有一点办法,柳月都不会这样傻傻的躺着不动。   “阿杰……你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眼泪啪嗒啪嗒掉了一地。   她觉得自己这次肯定是死定了。既害怕又不干,却只能闭着眼睛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很快的,她甚至感觉到,有些鳄龟已经开始撕咬她的衣服。那种牙齿和布料摩擦发出的声音,简直是她在这世界上听过的最恐怖的声音了。   “我怎么混得那么惨啊!妈,你一定要来接我……”柳月甚至已经开始认命的幻想另一个世界。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白光突然从天上闪来,一下子形成一个巨大的光气圈,将柳月团团围住,然后直接腾起,从沼泽的泥浆中将她一把拉起,带到了半空中。   “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柳月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白三娘就已经开了口。   她笑眯眯的瞧着眼前这小丫头。对着她拿出了一条帕子。   “自己擦擦吧。瞧你,都弄脏了。”她云淡风轻的说,完全不像刚将一个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种惊心动魄。   “你……”柳月一时回不过神,呆愣愣的看着她。   “云天!你还不快过来!人我可给你找着啦,你答应我的事可不能就此赖了!!!”白三娘这时根本顾不得去解释她眼中的疑惑,只着急火燎把道长叫到了自己身边。   这时柳月才留意到她身后长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忍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一把火烧了   “别怕别怕!”   白三娘这才发现自己的狐狸尾巴没藏好。   这一开心,尾巴就给露出来了!   但她现在收显然已经是于事无补,因为,柳月喊完就头一歪,昏倒在她肩上了。   “哎哎哎——”白三娘见柳月倒下来,顿时有些慌,因为那丫头满身的泥浆,一下子就给白三娘沾了一身。   谁都知道,白三娘到底是动物,总有些动物的特性,比如说打理毛发,那就是她日常生活中,极重要的一部分!   所以这个时候,本能让她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把柳月推开!   “矫情!”好在这时候,道长及时赶到,把柳月从她身上接了过去。   “你——”白三娘在他面前,总有小儿女的模样,“帮你救了人,反倒是我的罪过了?用得着人家的时候,就叫人家小甜甜,用不着了,就说人家矫情!”   她噘嘴抱怨。   “我什么时候叫你小甜甜了?”道长反问,颇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   “你很好!”白三娘见他这态度,忍不住冷笑,“本来我还想着帮你一起抓那个丧|尸,你既然过河拆桥,那我不奉陪了!”   说罢,白三娘扭头就要离开。   “你等会儿!”   她是算准了道长一定会叫住自己的,所以当她听见道长这样说的时候,背对着他的脸上,顿时浮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当然,她并没有就此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冷冷地回了句:“干什么?”   “什么丧|尸?王胜利他是丧|尸?”道长见这个事白三娘好像知道得很清楚,于是忙问。   “滑稽,以你的法力,难道看不出来?”白三娘还是不回头。   其实丧|尸和僵|尸是不同的。   僵|尸是死亡后尸体在特殊地理条件下,发生变化,由死者生前最后一口生气为基,促使尸体性质发生改变。而丧|尸,则是由寄生真菌控制接管宿主身体形成的。   王家那对老夫妻,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是丧|尸。而王胜利,却又不一定。在抓到他之前,这件事情很难下定论!   “我看不出来!”道长老实说:“你在这里消息灵通,要是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我这么一个矫情的女人,能有什么消息啊?”他们狐族的气量,其实并没有那么大,尤其是对待爱人的时候,是很有些斤斤计较的。   “好好好,全是我的错。”道长这才算明白,原来人家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你有什么错呀?你全是对的,你才没有错呢!要错也是别人的错!”白三娘又说。   “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说你矫情!”道长老实认错。   “哼!你要不是觉得现在还用得上我,岂会这么爽快地就认错?”白三娘的脑子,清楚得很。   “我口不择言肯定是我的错,你要打要罚,我都听你的。等我把这人间的事都了结了,往后你要如何与我算账,我都认,行不行?”道长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很会投其所好。   “这可是你说的!”白三娘得了他这个允诺,才转过身来,满意地笑道:“王家那个院子,不能留,直接一把火烧了吧!否则日后,只会酿出更大的灾难!”   “那王胜利呢?现在他跑了,我们到哪儿去找他?”道长闻言忙问。   “这你不用管!”白三娘这时颇为傲娇地说:“我的徒子徒孙已经全散出去的,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回音,你去准备墨斗线、黑狗血那些吧!”   “王家院子,真的要烧?这地方要是烧起来,可是一大片。很容易引起大火的。”道长心中有所顾虑。   “他们身上的,是病毒真菌,不用火烧,根本去不掉!”白三娘却很坚决,她这时候严肃起来,对着道长便说:“那东西,即使是只有一只溜了出去,也可能会造成一场浩劫。与其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道长知道白三娘说的是对的,但又觉得这并非是最好的解决方法,毕竟,现在随便放火,那是故意纵火罪,要判刑的!   “那东西是哪里来的?王家人怎么会沾上这种东西?”道长总觉得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是墓里的东西。”白三娘这时候闭了眼,用大圆光术探寻了一番,才开口说道:“王胜利当初在定陵吹到的那股子邪风,里头就有那东西的孢子。就是那个时候吸进去的!”   “那要照你这么说,王胜利这么些年,的确介于将死未死之间?!”道长压根儿没想过这种可能性。白三娘这话,倒是一下子给了这件事全新的解释。   要是当初的王胜利真的没有死,那么王二麻子之前所说的一切,又好像并不都是在撒谎了!   他这么多次下墓,也许就是为了寻找解这种真菌病的解药!   “嗯,将死未死的活|死人罢了!说是他,又不是他,早已不知道是什么了……”白三娘也叹了口气,但很快又说:“不管怎么说,烧掉这一切,是最好的方法,只有这样,才能断|根!”   “我们还是再找王二麻子聊聊吧,兴许这件事,还有转机。毕竟是三条人命,未知全貌之前,我不想草率。”道长捋了捋胡子,说。   “你就是妇人之仁!”白三娘这时却不赞同,直说:“为了救三条已经不是人命的人命,让天下苍生跟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值得吗?一点也不值得!!!”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自己的男人自己宠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道长一直觉得,这事情会有更好的解决方法。   丝虫也并非凭空而生,只要知道它的来源,就一定能够找到解决的方法。   “你就是麻烦!”白三娘闻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那还等什么?走啊!”   道长见她答应了,很高兴,于是抱着柳月先一步折返了。   白三娘见他走了,心里很无奈,正要跟上去,却被自己的跟班小狐狸叫住了。   “姑姑,”小狐狸有些担心,拉住她便劝说道:“姑姑不觉得此事冒险了些吗?那些东西,便是我们也一样没法子抵御,这样去不是送死吗?”   “没办法,谁叫他是我男人呢?自己的男人就得自己宠着!”白三娘有些无奈,又有些霸气地说:“你们要是怕,一会儿就在屋外守着,不要进去。我找机会烧了那院子。”   “姑姑就不怕你的男人不高兴?”小丫头逗她。   “你懂什么?宠着是宠着,但也不能惯着!该有的章法,还是得有!”白三娘这时却说。   这个女人,看上去像是恋爱脑,实际上却精明得很。在道长面前那种蠢萌,只不过是她套路他的手段罢了!   “姑姑您心里记得就好。”小狐狸掩嘴笑道。   “小东西,你还学会套路你姑姑我了!”白三娘笑了起来。   于是她们主仆二人便跟在道长后头,往王家那小院去了。   再说此时,道长已经到了小院跟前,他把昏迷的柳月放到车上,这才发现王二麻子早已不知所踪!   原本用来绑他的绳子被散乱地丢在一边,而他本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时候,阿杰也不知去向,道长在周边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的踪影。   “坏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一下子从他心头跳出来,叫他有些发慌。   “怎么了?”这时候白三娘也到了。她见道长神色不对,便问:“你这是怎么了?”   “王家最小的儿子不见了。”道长一脸凝重的说:“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肯定是逃了呗。”白三娘却不像他这样担忧,只说:“现在找不找到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快点解决这院子里的那几个。”   “不行,阿杰也不见了。”道长又说。   “阿杰又是谁?”白三娘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有一会儿才问:“是那丫头的男朋友吗?”   这段日子,她虽然一直在默默的关注着他们。可名字和人并不完全对得上。   “对,就是那小伙子。”道长这时候也不想和她计较“盯梢”的事,只说:“阿杰的身上有一个很大的创口,而且在这之前他被王家的老头咬伤了。我们在帮他拔出毒牙的时候,有丝虫掉到了他的身上。我很担心会出事。”   “行了,你先把这丫头安顿好。我到这屋里去看看。”白三娘听了这话,并没有多言语,而是自顾自往小院走去。   白三娘这时候到小院里去,第一件事就是搜屋。   她原本以为王家小院里,那老头老太太,肯定跑不了。却不料,当他在屋前屋后转悠了一圈,竟发现这院子已经成了个空院,别说活人了,连死人都没见到一个。   道长这时不疑有他,立刻就照着她说的做了。   他以为白三娘是进去解决问题的。却不知道人家其实是去放火烧屋的。   人为纵火是犯罪。那狐狸纵火呢?也许就是持靓行凶吧!   道长照着白三娘的吩咐,打算开车把柳月送到柳坤身边去。   可当他把车开出林子,开到马路上时,却从后视镜里看到旷野上一片火光,这时回头一切悔之晚矣。   “真是个败家娘们儿!!!”道长看着凶凶火光中的王家小院,顿时气的大锤方向盘。   。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说烧就烧   “姑姑,咱们这会儿烧屋真的没关系吗?”   小狐狸跟在白三娘身边,看她放火放的这么开心不由有些担忧。   这两人的故事上回在梦境中,她也算是感同身受了一回。可不希望为了这火烧小院的事,再影响了这两个苦情人的感情。   “没事。”白三娘这时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只说:“这屋子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丝虫,不一把火烧了,难免会殃及其他人。如今这样烧了反倒干干净净。”   “但愿他能明白您的苦心吧。”小狐狸还是有些不安。   “他可没这么傻。他会理解我的。”白三娘这时倒自信得很,说罢直接拍了拍小狐狸的肩说:“现在咱们该想办法找找阿杰和王家那几口人了。”   “姑姑打算到哪里去找?”小狐狸闻言便问。   “寻尸气的方向吧,”白三娘说着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她激动的说:“那片沼泽,那里既然养了鳄龟,就说明那个地方一定不寻常。都说狡兔三窟,王家在那里必定有其他藏身之所。走!咱们现在就去!”   说罢她就拉着小狐狸再次折返往沼泽去了。   再说此时,道长在调整了情绪之后,还是按照原计划送柳月去了医院。   一路上车子有些颠簸,过城郊减速驳的时候,柳月被震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道长在开车,缓了好一会儿,才算反应过来,捂着脑袋问:“道长,我们这是在去哪儿?”   “去医院。到你爸爸那儿去。”道长简单的答了一句。他现在归心似箭,只想快点把柳月送走,好去料理自己家那败家娘们儿闯下的祸事。   “阿杰呢?”柳月问道。   “这你不用管。我保证会把他安安全全的带到你身边来。”道长也回答不清楚这个问题。   “我刚才好像看见……”柳月有些不敢置信,实在是那一根长长的尾巴,有些太魔幻了。   “你那是做梦。产生幻觉了。没关系,你回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道长没有说实话。只想快点把人送走。   这一路他把车开得飞起,就差直接闯红灯了。要不是晚上路上人少,也没人能看清,开车的是个这么大年纪的老头,估计光他这波操作就能吓坏一帮人。   然而等他到达医院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   到了医院,高朗这边的情况让他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荒山上这一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山崩地裂的变化。   当柳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讲了一遍,他还是迟迟回不过神,反应不过来。   “你说他死了?真死了吗?是死的透透的那种死吗?还能复活吗?”道长反复问这几个问题。车轱辘话说个不停,就好像根本听不懂似的。   那样子,简直能让人怀疑他的智商。   “我要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明白?”柳坤也被他这种车轮战术给逼疯了。他压低了喉咙对道长说:“倪曼脑子里的记忆都被拿走了。你说这是真的假的?”   “那……那个孩子呢?小曼走的时候不会带走孩子吗?”道长觉得他们这一通操作简直要发疯。就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   “他们家说了,不要孩子。”柳坤摇了摇头说:“也是,一个女人离婚带了孩子还怎么嫁人?”   话说到这个份上,按说道长肯定是要去瞧瞧尚在襁褓之中的“高朗”的。但这时候他一心牵念正在放火烧院的白三娘,倒也少了那份心思。   “你跟我说说王二麻子到底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去下墓?丝虫病的事情你知道吗?你有没有听过这个病?”逝者已矣,抓住活着的人才最实际。道长虽然伤心,却知道现在远不是该伤心的时候。   “丝虫病?!”柳坤闻言一愣,半晌才说:“那都是墓里才会有的毛病。你、你是打哪里听说的?谁得了这个病?!”   。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身犯险境   “看来你知道丝虫这个东西!”   道长见柳坤是这个态度,心里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所有人都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   “啊,我……”柳坤这时候却支吾了起来。   “你你你什么啊?你快说啊!”道长见他如此,便愈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你不会和王二麻子是一伙的吧?你们俩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我可告诉你,你女婿现在很有可能就沾了那丝虫了。你别到头来害了自己女儿。”道长极严肃的说。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谁?谁染上了?”柳坤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大变。   “阿杰,你女婿。你女儿柳月她男人。”道长有些暴躁地说。   在他看来,柳坤这时候实在是太磨叽了。   “怎么样?这事情你到底管不管?”道长又追了一句。   “阿杰怎么会染上丝虫病的?”柳坤觉得这件事情不可思议。   “那你要问你的好搭档。”道长没好气的说。   “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柳坤这时也严肃起来,他伸出三根手指头,指天誓地道:“我和王二麻子是合作关系,他求仙丹我求财。我并不知道他的什么目的。”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会知道丝虫病的?”道长可没这么容易相信他。   “因为……当初我曾经动过这个脑筋。”柳坤闻言长叹了口气,感慨道:“那个时候月月的母亲刚死。我听人说,有一种丝虫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所以那个时候我曾发了疯一样的去找……”   “后来呢?”道长见他说到一半不说了,忙问。   “丝虫不是属于阳间的生物。要得到他,必须到墓里去找。我找了很多很多个大墓,可是一直没有找到。后来有人告诉我,定陵也许会有这种东西。”柳坤说道。   “所以当时你也去了定陵?就是王胜利出事的那天?”道长有些诧异。   “那怎么可能?那时候我才多大呀,还不认识月月她妈妈呢!”柳坤摇了摇头说:“等我去定陵的时候,定陵都已经完成了挖掘向外开放了。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别说丝虫了,什么都没有。”   “然后呢?”道长又问。   “还能有什么然后,后来线索断了。我就放弃寻找丝虫了。”柳坤说的挺真诚,并不像是在撒谎,“不过我想当年没有找到,也许是件好事。毕竟丝虫是一种极可怕的东西。而且也并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死而复生。”   “线索断了……”道长闻言喃喃。   王胜利是在定陵出的事。   而根据柳坤的话,还有白三娘之前的分析,丝虫应该就出自于定陵。那么按照相生相克的原理来说,能够克制丝虫病的解药也应当在定陵之中。   只不过这定陵早已对外开放,就算本来里面有什么,到现在也不可能剩下了。   “那王二麻子有没有说那颗仙丹到底有什么作用?”突然道长想到了什么似的问。   “他没说,他只是告诉我这是用来给他们家里人治病的。说这个仙丹可以起死回生。”柳坤老老实实的说:“我是真不清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大家各求所需罢了。”   “看来咱们必须要再下一回墓了。”道长并没有执着于柳坤的话,而是说:“关于那些单你知道多少?仔仔细细全都告诉我。千万不能隐瞒。”   “我知道的真不多。你也知道明朝那些皇帝都喜欢炼丹。可有的还是吃丹吃死的,你说那些仙丹能有什么用?我当初也和王二麻子一样执着于生死,最后得到了什么?什么也没得到。这世上就没有什么起死回生的药丸。”   柳坤显然没有领会道长的意思,只一个人喋喋不休的说教道。他大约是以为道长也对那仙丹动了心,因此想劝他放弃。   却不知此时他亲爱的女婿因为盯梢,已经身犯险境……   。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中招   “大哥,妈!”   沼泽的深处,有一座水浮屋,那是王二麻子全家的避难所。   此刻王二麻子好不容易挣脱了车上的绳索,跑回来,为的就是确认他们是否安全。   “你们都在就好。”他见他们并排坐在水屋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在门槛上坐了下来。   这些都是他的亲人。这些年,为了想办法救活王胜利,解了他身上的丝虫病,王家老两口都搭了进去。整个院子都被丝虫病的阴影所笼罩。王二麻子经常梦见自己浑身上下都钻满了丝虫,无论怎样都无法拔除,惊恐万状然后从梦中吓醒。   他的压力太大了。   王胜利的行为已经越来越失控,靠一般的法子已经无法控制住他,王二麻子也不知道他未来会变成什么样。   因为得了丝虫病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就到月圆之日了,到那个时候,要是还是没有找到墓底下的仙丹,还不知道要酿出怎样的祸事。   王二麻子最初其实无意害人,只是事情到了后来,一切早已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坐在水屋里可以看见江对岸的王家小院。   此时小院里的火,熊熊的燃烧着,照亮了整个湖面。王二麻子坐在水屋当中,瞧着这火光冲天的样子,心情复杂极了。   “爹……”他对着小院的方向轻喊了一声。他父亲是他最后一个有知觉的家人了。现在连他也不在了,这让王二麻子心中充满了悲伤。   “你一路好走。与其行尸走肉一样的活。这样倒是一种解脱。”其实这些年王二麻子也受够了。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隔岸为父亲送行,对着那火光磕了三个响头。   他一直坐在水屋里,直到整座小院燃烧殆尽,消防车鸣着汽笛驶来,他才起身锁上了水屋的门。   “妈、大哥,我要离开两天,这两天你们待在屋子里不要出去。等我回来一切都会有转机,你们会好起来的。”王二麻子说着,又门上加了两道锁。将整个水屋锁得死死的,然后才离开。   而此时,他并没有意识到,阿杰一直悄悄跟在他的身后,隐伏在暗处观察着这里的一切。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不足以与王二麻子抗衡,所以并没有现身,而是直到他离开后才走出来。   “原来还有这里……”阿杰想到水屋四周去瞧一瞧,可一起身却觉得一整个人晕眩的厉害。   这种晕眩不同于一般的在体|位性低血压,而是一种自主意识逐渐剥离的状态。   “我这是怎么了?”阿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控制他的身体。让他无法支配掌控自己。   虽然这种无力感只是一瞬间。很快似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但他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难道……”他想起那只三花猫,心顿时一沉。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天塌地陷,整个都灰暗下来。   如果真的是中了那丝虫的招,那以他的心性来说,必定会自己找一个地方去自我了断,而绝不会拖累柳月他们。   “小孩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就在阿杰心里胡思乱想之际。白三娘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他身后。   “你……你是谁?”阿杰动作僵硬的转过头来,警惕的瞧着她。   “我是神仙姐姐,”白三娘逗了他一句,接着便说:“快回去吧。你不该到这里来。”   。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封印   “神仙?这个世界上哪儿来的神仙?”   阿杰瞧着眼前的白三娘,神情有些恍惚。   但他是个意志力极强的人,没那么容易倒下。   “你……”白三娘这时也看出了他的异常。他脸色不由一变,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觉得头晕,身体好像不受控制?”   “你怎么知道?”就在白三娘问他的这个档口,那种眩晕感再次袭来。   “你别说话。”白三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正儿八经地给他把起脉来。   “是双脉。”不多时,白三娘面色凝重地说。   在阿杰的手腕上,她明显的摸到两层脉搏。这可不是所谓的喜脉,而是因为有其他生物的入侵所造就的。   “我是中招了吗?”阿杰这时候很冷静,他瞧着白三娘说:“我不想成为怪物。你杀了我吧。”   “你不害怕死吗?”白三娘没想到他会说的这么爽快,不由觉得意外。   “害怕。但我更害怕自己变成怪物。”阿杰老老实实的说。   这话叫白三娘没法接。   她瞧着他,终于有些理解道长先前的决定了。   能够决绝的说出一把火烧个干净,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果决,只不过是因为没有接触,没有了解和感情,所以就少了牵挂与不舍。   这样的果决实在算不上有多大义。   “为了防止你变成怪物。我暂时把你封印起来吧。”终于,白三娘说道。   这是她这个狐狸脑袋里,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反正不管怎么说,只要封印起来,暂时情况就不会恶化。至于以后,等到想到了解决方法,再解封就是了。   “那他们呢?”阿杰闻言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伸手指着水屋的方向问。   此刻的水屋静静的隐藏在黑暗中。它躺在水面上,和这周围的黑融为一体,看起来有些恐怖。   “他们太久了,已经没得救了。”白三娘想也没想就说:“病程发展到他们这个地步,脑子已经被吃空了,就算以后有办法救回来,他们也不可能醒,只会变成活死人。”   “所以你决定要放弃他们了?”阿杰平静的问。   “   不是我要放弃他们,是他们没办法救了。与其让他们这样痛苦的活着,如行尸走肉一般,倒不如让他们痛快的去死,反倒是一种解脱。”白三娘说的坦然。   说罢他就安排阿杰到旁边去坐,自己则轻声念咒引来三昧真火,接着便直接朝着水屋的方向砸了过去。   只听“砰”的一声,三昧真火形成的火球在水屋的屋顶上瞬间炸裂开来,火势一瞬蔓延,一下子吞没了整个水屋。   这样的场面叫阿杰惊心不已。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冲上去救火,那种感觉难以抑制。让他一下子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意志!   水雾里的人并没有坐以待毙,和先前想象的不同,屋顶上一着火,里面就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撞门声。   很显然,这是王胜利他们开始自救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种钝却强烈的撞击声响彻整个旷野,听着阿杰百爪挠心。就好像里面关着的是自己的亲人挚友一般。   撞门不成之后,王胜利又改换了花样。开始进攻水屋最上方的小气窗。   那是王二麻子,他爸当初造这房子是特意留下的投食口。防的就是自己儿子有一天会失控。   这是只见一只僵如枯槁的手从气窗里伸了出来,扑腾着,在火光中一阵乱舞,它想要找到突破口,结果很快就触到了三昧真火,只得惨叫着缩了回去。   “你死了这条心吧!”白三娘见此情形,直接再度发力,瞅准了气窗的位置,朝里就抛了一团火,直接把那气口给堵死了。   这团火抛下去不到一分钟,水屋里就传来了惨叫声。   王顺利在里头叫的撕心裂肺,开始发疯一样的摇晃房子的隔板。想要从里面逃出来。他是孤注一掷做困兽,完全拼尽了自己的权利。力量之大,让人难以想象。   而白三娘却丝毫不惧。只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又朝着水屋方向砸去了好几团三昧真火。   她和这王胜利算是彻底杠上了。   他越是想要逃出来,她就越要加码。此时的王胜利彻底急了,完全发了疯在里头大吼大叫,拼命的撞木板。   然而,白三娘根本不可能给它逃出来的机会。她见他如此心急,一心想要快点送死,便想着干脆成全他,再度加大了三昧真火的剂量。   很快的,空气里一种烤肉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   。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水中火   “你看看,这东西还挺顽固!”   尸体燃烧发出噼噼驳驳的声音。   空气中全是肉的焦香。   虽说知道这两丧|尸的确是不能留了,可阿杰此时听见王胜利指甲刨木板的声音,还是觉得心头难受得厉害。   那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就像是在刨他的心。   “我要是走到这么一天,宁愿现在就去死!”他心里不由这样想。   这一切实在太可怕,他感觉自己已经能够预见到自己的未来,那种感觉比得了绝症更令人绝望!   这场大火烧了足足有一个多小时。   水屋建在水上,此时燃烧起来,宛如水中有火、火中有   水,水火共融,十分奇特,有一种别样的美。   若阿杰此刻不是这样的身体状况,那么他一定会定下心来静静欣赏这种美。然而现在他却觉得这捧大火同样也在昭示着他自己的死亡。   火烤得白三娘的脸红彤彤的。   她的眼眸亮亮的,有些激动。   “行了,大功告成。咱们走吧。”当火势渐渐变小,她拍了拍阿杰的肩,就要带他走。   “我们去哪里?”阿杰问。   “以你现在的状况,还是先隔离比较好。我就把你封印在摘星观,也好方便照应。”白三娘想了想,说。   阿杰一听是去摘星观,突然觉得放心了不少。   “暂时不要告诉我家里人。我怕他们担心。”阿杰莫名的信任白三娘。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孩子,行了,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快些启程吧。”白三娘听了这话莫名伤感。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把第六期,阿杰的领子将她提到了半空中。   “你放松闭上眼睛,一秒就到了。”她嘱咐一句,然后就带着他乘风而行,百公里提速不过远超一般赛车。   再说此时,道长和柳坤已经商量决定要再次下到荒山下的皇陵里去,找解决丝虫病的方法。   “既然要下墓,那当然要一起去。”就在这时,王二麻子突然走了进来。   他神色平静,看起来像是没事人似的,就好像先前和道长他们从没有过什么矛盾。   “你怎么来了?”道长一看到他顿时防备起来。   “怎么了?”柳坤这时还没明白过来。他见王二麻子一来,道长就变了脸,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剑拔弩张,不由觉得奇怪。   他的问题并没有得到两位当事人的回应。他们俩只是四目相对,冷冷的看着对方。   不论是道长还是王二麻子,这时候的表情都冷得要杀人。   “你们俩这到底是怎么了?”柳坤见他们还是不说话,也有些生气起来,“都是大老爷们儿的,有什么扭扭捏捏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   “你问他,他烧了我家的院子。”王二麻子避重就轻,并没有把他家里最重要的事讲出来。   “那你怎么不告诉他我为什么要烧你家院子?”道长直接说道。   “不管为什么,那都是我家的东西。你没资格这么做。”王二麻子针锋相对,直接怼了回去。   “你家那几个都得了丝虫病。活死人罢了。”道长说道。   “什么?!他们家那几个是丝虫病?!”这下轮到柳坤吃惊了,他扭头望着王二麻子便问:“你哥哥……他、他不是死了吗?你不就是为了复活他,才要去找仙丹的吗?!这怎么又冒出个丝虫病来了?”   “我哥哥没有死。荒山下头就有驱虫的药。只要吃了那药,这病就一定会好!”王二麻子大吼道。他最恨别人说他大哥是死人。   “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下头有药?谁见过呀?谁知道那药的效用有多少?就算真有这药,这都过了上百数千年了,早过期了。”柳坤闻言就朝他泼冷水。   “谁告诉你没有用的?要是没有用,我大哥是怎么一点一点好起来的?”王二麻子反驳道。   “你等会儿!”柳坤一听这话顿时觉得不对,于是问道:“合着你给你大哥吃过那药啊?咱们下去不是根本没成功吗?你的药哪儿来的?”   。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共赢   “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地方有仙丹。”   柳坤不愧是老狐狸,只一下子就问到了事情的重点。   王二麻子闻言连忙说道:“这些年自定陵往后的几乎所有的明朝皇陵我都翻了个遍。就是为了破解这病。”   “照你这么说,这病真有药可医?”柳坤半信半疑地问。   “当然有药可医。我哥哥就是最好的证明。”王二麻子时至今日还在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依旧觉得自己大哥那种反常的状态,是因为病快要痊愈了。   “你大哥那是要诈尸。你能不能别自欺欺人了?”道长闻言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指着他的鼻子就骂道:“我也不说其他,只问你一句:你给他吃了这些仙丹,他可曾与你说过一句话?可曾对你的指令做出过正常反应?如果他根本都认不出你来,你凭什么说他是要好了?”   “你——”被道长戳破了真相的王二麻子根本不肯承认,反而恼羞成怒指着他就要骂起来。   “按理说丝虫病是活不过五年的。”就在这时六叔也料理完了,倪曼那边的事儿,循声走到了病房走廊尽头的茶水间来。   “你怎么过来了?”道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会来,先是一愣,随即便将他拉到了一旁问:“阿朗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都处理好了,师兄不用担心。”六叔点了点头随即说道:“我看此番丝虫之事,非同小可。师兄还要谨慎仔细些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知道什么?”听话要听音,六叔说的虽然隐晦,但道长还是听出了些东西来。   “丝虫这东西,人得了之后是有个发病期限。不可能让他无休无止,永远存在下去。一般来说短则数月,长则两三年。能活到五年已经是奇迹。更何况王胜利竟然已经在这世间存在了三十多年。早已经超出了一般丝虫病的概念。”   六叔的这一些知识全在他平时看的那些书里。   要不说知识改变命运呢?他平时定的这些地摊书,看似无用,关键时刻却能救命。   “那些仙丹一定是起了什么作用的。要不然这世上早就没有王胜利了。王二麻子也不是傻子,要那仙丹真一点用都没有,他至于这样?”六叔间道长不说话便又说了一通。   “要真有用,下去一趟也不亏。”道长闻言,不知可否,最终只是这样说。   “当然是不亏的。”六叔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如今阿朗出了事,我们也需要这些仙丹。说不定还真可以起死回生。且不管王二麻子如何盘算,至少只要我们也下去,就一定能带一些仙丹回来。”   “原来你是这个盘算。”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陷入了沉默。   他就这样定定的站着,和昏暗的灯光融为一体,脸上写满了疲惫。   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六叔以为他一定是要拒绝。他才突然开口说:“那还在等什么呢?抄上家伙,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   说罢,这师兄弟俩立刻一勾肩,把事情商议定了。随即便一同回到了茶水间里,去对付王二麻子去了。   局面一下子发生了改变。从针锋相对变成了互惠共赢。   只不过这时候,道长以为那俩丧|尸已经被烧死了,而王二麻子又以为自己的母亲和哥哥躲在水屋里十分安全。他俩都不知道白三娘早已把一切都给完结了。   所以这种互惠共赢的前提条件,实际上从谈判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是不复存在的。   没有了王胜利和王老太太,王二麻子要那仙丹毫无意义!   当然,他现在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甚至还盘算着,到时候下了墓得到了那些丹药,怎么分对自己才最有利……   。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密道   “你们上回来的时候,你没进去拿么?为什么?”   再进皇陵,一切都变得轻车熟路。   只是此时,几人各怀心事。早不是原先那种齐心协力的状态了。   “阿杰真的中了丝虫病吗?你确定吗?”甬道里,柳坤还在一遍又一遍不死心地问。   “我不确定。”道长被他问的烦了,干脆随意的回了一句。   “既然你不确定,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说?你是不是就是为了把我骗过来,才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你不这样说,我也愿意跑这一趟。何必呢?”   柳坤见道长松了口,便愈发来劲了。   他如此精明的一个人,按说是不会这样做的,实在是丝虫病太凶险,他的宝贝女儿又太爱这个男人。万一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和自己女儿交代!   “你烦不烦啊!你现在怎么这样啊!”六叔在一旁看着,顿时觉得看不下去。他没好气地说:“我师兄问正经事,全被你打断了。”   他这话一出,道长顿时再次望向王二麻子。   很显然他在等他的回答。   “你们都看着我干嘛?”王二麻子被他们看得颇不自在,没好气的说:“当时我不是急着救人吗?哪还有功夫到里面去。”   “那照这么说对皇陵深处的情况没人知道?”道长做出了合理的推测。   “反正就是个皇陵,其实这种东西每个都差不多。有柳二在,你们有什么好担心的?”王二麻子的时候说话变得一点儿都不客气。   大约是他觉得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就没必要继续装下去了。所以现在说话,连装也懒得装一下了。   “你上回下来,柳二不也在你身边吗?怎么你们还弄得如此狼狈?”六叔毫不留情的怼了他。虽然他到此刻还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出来王二麻子和先前有很大的不同。而这种不同足以看出他的人品。   “那是中了暗器。”王二麻子有些不屑的说:“现在前头的路都已经通平了,到后面去几乎就没什么机关了。瞎担心什么呀?”   说着他就大摇大摆的率先往前走去。   道长见他变成了这样,有些无奈的长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成了这样?”六叔不解,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从前老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喜欢阿朗和他来往,后来倒觉得好像是自己狭隘了,现在看来,只能说我的第六感还真是准!”   “走吧,一会儿还不知道怎么样呢。”道长心头烦乱,感觉最近没一件事情是顺的。走了没两步,他又问停下来问:“就这样把小曼送回江州真的好吗?”   “记忆封印了,这样对谁都好。难不成还真让小曼等他一辈子啊?就算那等来了,到那时候高朗也不是原来的高朗了!何必呢?”六叔的心情也没比道长好到哪儿去。   这老哥俩儿,这时候颇有些愁云惨淡的味道。   顺着那道洞下到甬道再过段龙时进金刚墙就见到了主墓室的殿宇。   “这地方朗哥儿倒是来过一次。这会儿要是他在就好了,先去找东西,能简单的多。”六叔瞧这主殿于这些山顶还有石砖雕花,心中不由感慨。   其实放眼望过去,这墓室的确不算大,属于一眼就能把它望穿的地步。   他们四个人瞧着这主墓室的一间大殿加两间配殿,有些茫然。   “我知道你到这儿来是有备而来的。你倒是说说看,这仙丹最有可能藏在哪里?”道长问王二麻子。   这话听上去倒像是要给他出考题。但实际上不过是道长懒得再去推算,想直接用些数据罢了。   “反正肯定不在停灵的地方。”王二麻子答的斩钉截铁。   其实王二麻子这个时候心里也没底。   像他们这一行,干事儿多半靠运气。倒斗前,谁也不能知道墓室的真正结构。资料做的再周全也是无用。等真正下来了,还是要靠经验行事。   “那你说说到底是在哪里?”道长问。   “我又不是神仙,哪会掐指一算?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墓室后面兴许别有洞天,咱们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罢了。”谈工作的时候,王二麻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英雄所见略同。”道长点了点头,随即开始在皇陵里面找开关。他相信一定有这样一条地道,只要往旁边一钻就能够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失忆   “小曼,咱们先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等身体恢复了,再回家去,好不好?”   江州的雨,下得像天漏了一样。   疗养院里,倪大勇开了最好的房间,配了最好的医疗资源。只求女儿能快些好起来,走出阴霾,重新开始生活。   为了让女儿能舒服一些,倪大勇夫妇俩特地叫司机从江州又开了辆房车过来接人。连夜就把倪曼带了回去。   这辈子他们都不想再和这边有任何的瓜葛了。管他什么高朗什么孩子,最好都他娘滚蛋。   倪曼这时候浑浑噩噩。她睡了醒,醒了睡,只觉得脑子里空空的。像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刚动了这么大的手术,她本身就虚弱得不想说话。现在又被取走了记忆,就更显得呆滞了。   这数十年来,但凡与高朗有关的记忆,在她的脑海中都被抹去了,这导致她的记忆出现了严重的断层。   因为,自从认识了高朗,她满心满眼里就没有过其他人。他早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现在抽走了关于他的记忆,就好像抽走了她人生中整整十年里的一切!   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小姑娘。差别不过是记忆虽不在,心情却依旧悲伤,情感仍旧是延续的。   “陆楷风呢?我想见他。”过了很久,她突然这样说:“我动手术这么大的事他不知道吗?他为什么不来看我?”   这话一出口,倪曼的妈妈忍不住哭了。   她心中不禁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当初要是早早地撮合女儿和陆楷风在一起,后面也就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了。   现在是鸡飞蛋打,要什么没什么。高朗指望不上,陆楷风也一样。人都没了,还能说什么呢?   “妈,你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呀?难道陆楷风……他怎么了吗?”这十年间,关于陆楷风的记忆,倪曼也变得错乱了。   她只大概记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却又压根想不清楚,只是混沌的一片,就好像是一觉醒来回忆梦境,能知道是发生了些什么,但却又不能清楚的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种混沌的感觉很糟糕。所以倪曼只想快点找到陆楷风,和他好好聊聊。   “小曼,陆楷风不会回来了。”倪曼她妈虽然难受,还是说了实话。   陆楷风这么好的小伙子,她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出了这样的变故,她心里的难过,并不只是因为女儿错过了一个良人,更因为这孩子本身就叫她心疼。   “为什么不会回来了?他去了哪儿?出国了吗?移民了?”倪曼显然已经记不清这些事。   她不仅惊讶而且失落。甚至,是有一点生气。   “这么大的事情,他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她不满地抱怨道。   “你是人家什么人呀?人家凭什么要告诉你?”倪大勇怕女儿激动了对伤口恢复不好,于是连忙说:“人家也到了结婚的年纪了。如今他有了结婚对象,又何必事事和你交代呢?”   “他要结婚了?!”倪曼一点儿也想不起来有过这么一回事。   “这么大年纪了。这不是很正常吗?”她妈妈这时也连忙出来打圆场,“你不要想这么多。等养好了身体,咱们回家去。你不是一直想出国去留学吗?到时候你出去好好散散心,读它个两三年书再回来也不迟。”   “原来是结婚了呀……”她很失落。   “怎么了?你小丫头有意见啊?”倪大勇故作轻松的问。   “我能有什么意见?这又不关我什么事儿。”倪曼立刻否认。   “你这么想就对了。甭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等你好了,爸爸陪你一块去国外散心。咱们去瑞士,去滑雪,好不好?”倪大勇说。   这话听着大度,可仔细品品又不是那么个味儿。倪曼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是有些郁闷的转头望向窗外,陷入了沉默。   窗外的雨很大。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画面——自己好像从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运汽车上跳下来,漂亮的高级定制鞋子,一脚踩进了雨水里。不到一分钟,自己头上裹着的爱马仕丝巾就湿了个底儿透……   这画面很真实。可她却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是去找人。可是找谁在什么地方找,却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医生推门走了进来。   “叫什么名字?”医生一进门就问。他是来做入院检查的。   “我、我叫……”倪曼被他这样一问,一时竟答不出来,傻愣愣的呆住了。   她发现自己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她努力的想要说些什么。可绞尽脑汁搜肠刮肚,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自己的名字,好像丢了!   “没关系,你慢慢想。”医生见她如此,态度略微有了些变化。只见他往纸上写了些什么之后,才再次抬头问:“你叫什么?”   “小、小曼……”倪曼支支吾吾的回答。   她的这个答案,完全是因为刚才父母就是这样叫她的……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重新开始   “她、她怎么成了这样?!”   倪曼的母亲见他完全是一副失忆的模样,心里自然无法接受。   她望着丈夫,心里憋了一大团的窝囊气,既委屈又心痛,恨不得把高朗拉出来鞭|尸。   “忘记就忘记吧。忘记了也许是件好事。重新开始,也是需要勇气的。”倪大勇此时的态度却比妻子坦然。   他瞧着自己的女儿,坐下来耐心的说:“小曼想不出来就别想了。没关系的,你刚动了手术打了麻药,记性不好是正常的。”   “我……”倪曼有些迟疑,但她脑中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   “这个杀千刀的。当初就不应该把女儿嫁给他!”倪曼的妈妈恨得牙痒痒,虽然知道丈夫的话不无道理,但还是恨意难平。   “行了,事到如今还说这些干什么?以后没有用的话少说,没有人用的人少提。”倪大勇的脸色也很难看。一直以来,他不过是强压心头的恨,并非真的不在意。   “要是没生孩子倒还好说……”倪曼的妈说到一半,就被丈夫白了一眼,连忙住了口。   “你怎么回事?我叫你不要说了,你听不懂吗?”倪大勇吼她。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她觉得自讨没趣,于是转身走向窗边,瞧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感叹到道:“从前算命的就说,丫头三十岁那年有一大劫,那时候你还说算命的都是靠这样骗人的。现在看来,人家一句也没说错。”   “那人家还说她得送到庙里去,认观音娘娘做干妈呢。不是为了钱,是为了什么?”倪大勇自然不肯承认自己的疏失,这时候暴躁极了。   “你总是这样说。当初小曼要找他,我就是不同意的。我去给他们看过八字,摆明的八字不合。你倒好,非说这小子有前途,是个绩优股。现在好了,害了你女儿一辈子。”倪曼的妈妈说着,又哭了起来。   “你够了,少在那说些有的没的!”倪大勇越听越生气,脖子都粗了。   “我说些有的没的?你害了你女儿一辈子,你知不知道?”倪曼的妈妈也咆哮起来。   “爸、妈,你们怎么了?”倪曼见状有些惊恐,她紧张的抓着床沿,一动也不敢动。   “家属都注意一点。要吵出去吵。不要影响了病人休息。”那大夫这时候也说了一句。   倪大勇闻言,怕这样的对话会影响女儿的情绪。因此选择了沉默。而倪曼的母亲也适时的住了嘴,走到一旁,默默抽泣。   夫妻两人说到后来不欢而散,谁也不理谁了。他们谁也不在意自己女儿生下的这个孩子,就好像这个小拖油瓶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对他们来说,也许那孩子不存在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只有那样才能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重新开始。   尽管女儿的肚子上多了道伤疤,但这一点总能想办法糊弄过去的。只要没有孩子,再婚的机会还是相当高的。   倪大勇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他们那个圈层当中谁家的孩子,和自己的女儿正好可以相配……   再说此时,医院的新生儿保温箱里,高朗静静地躺在其中。   他进入了一种休眠状态。仿佛躺在一块洁白柔软的白云上。在天地初开,那一片混沌之中,沉沉的睡着。他与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关联,什么都不知道了。   六叔他们下墓之前,把他全权托付给了田伯光和梅姨。   六叔甚至将自己所有的家当都给梅姨透了实底。   他像交代后事一样,事无巨细。反复的嘱咐她:如果自己回不来了,眼前这个孩子就要托付给她,希望她能养育他,一直到成年。   这种托孤之言,叫梅姨也是伤心不已。她当即就对着六叔起了誓,不管他们回不回来,这辈子这个孩子她都会照看好,要报玄元精舍高家人的恩情。   至此,倪曼和高朗所有的联系,似乎全都断了。这两个人,像是从此以后,真的在没有了关联一般……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走技术   “列位贵妃娘娘,我们无意冒犯,只求仙药。还请六位指条明路,感恩感恩!”   皇陵之中,正当大家一筹莫展之时,柳坤突然装神弄鬼,开始对着那樽最大的棺椁添香油,上香。   这一通操作,看得王二麻子头皮发麻。   他们从前也一起配合倒斗,可柳坤从来没有过这种操作。   他一向是走技术挂的,这时候突然搞通灵这一套,实在让人不太适应。   “你这是在干什么?”王二麻子直接问。   “上个香。”柳坤没有多言,而是直接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对着那棺椁就是一顿猛磕。   道长和六叔见他如此,也连忙跟着跪了下来磕头。王二麻子看见他们三个跪成一片,只好跟着一起跪下。   “还请列位娘娘关照。我等无意冒犯,实在是救人心切。只求娘娘们开示,把仙丹赐给我们。”柳坤把头磕的像小鸡啄米似的,口中一直念念有词。为了救他女婿,他也是拼了。   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这样祷告祈求了约莫十来分钟,突然便听见有一块岩石松动的声音。那咔嚓一声,让在场所有人登时竖起了鸡皮疙瘩!   “什么声音?!”六叔第一个问。   “难道真管用了?!”王二麻子立刻站了起来去找声音的来源。结果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且娘娘们关照,在下只为救人无意冒犯。”柳坤建没了动静,连忙加大了声音,继续扑通扑通的往地上磕头。   他的头砸向地砖的声音响彻整个地宫。砰砰声不停在四壁间回荡,听上去简直像击鼓一样。   在这昏暗的地宫中,仅有棺椁前的一盏长明灯充作光源。王二麻子和道长他们这时全都占着他们三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就像几根石柱印在地宫的穹窿之上。   “砰砰砰——砰砰砰——”刚才那岩石松动似的声音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柳坤为了这一线希望不停的磕着。   不知又这样磕了多久,突然只听好一阵“咔咔哒哒哒……”的声音传来,所有的人不由为之一振,连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过去,结果——   他们竟然发现棺椁下方有一个地方的砖,竟往旁边挪开了二十公分!   “是那里!你们快看!”王二麻子激动起来。他趴在地上,那肥腻的手不停的往里够!像是要从里面掏出什么来似的。   要不是这棺椁摞起的位置离地面只有十公分高,他实在是进不去,估摸着这时候他已经想尽办法跳进去了。   这没动静是个麻烦,有动静了也未见的问题就解决了。   这棺椁不比其他东西,里三层外三层的重的很,要想办法把这东西挪开,再跳下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谁也没条件,这底下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也不好说下头就一定有仙丹。万一费尽千辛万苦,真的把那棺椁搬开了,结果却发现下头什么也没有,那不是白费了一番力气?   “你省省你的力气吧。就你这样是够不着的。”柳坤看王二麻子吃相如此难看,忍不住骂了一句:“要真有仙丹,也不会只有一颗,你何必这样?”   “早点拿了东西。难道不好吗?”王二麻子觉得胜利在即,笑得乐观极了。   “有什么办法能探一探下头的虚实?”六叔这时问柳坤。   在这里,他才是专家。   “先瞧瞧有多少见方吧。”柳坤寻思了一会儿,突然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乒乓球大小、表面上满是坑坑洼洼的钢珠,瞧准了露出的那一方空间,就把那钢珠滚了过去。   “这是什么东西?”王二麻子见状忙问:“不会是炸弹吧?”   “对,专门用来炸你。”柳坤没好气的说了一声。然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个界面,很快开始操作。   “你的仪器够先进的呀!”道长见状,也觉得好奇。   “这没什么,就是一个简易的光波探测仪,专门用来测量空间大小的。咱们倒斗也要与时俱进嘛。”柳坤说这话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也没有停下。   只看他捣鼓了有一会儿,突然就把自己的手机往道长面前一推,说:“道长你看,模型出来了!”   。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坛坛罐罐   屏幕上显示的,是个数米深的狭长坑洞。   依照上头的数据来看,这下头应该是个储物空间。虽然不算大,但也能容下一个正常的成年人。   柳坤的这个仪器很先进,通过光感底下的情况几乎被完整的勾勒了出来。不仅仅是空间大小,还有里头摆放的物品,都基本展现了出来。   “下头坛坛罐罐可不少啊!”六叔瞧了一会儿,不由感叹了一句。   “这很正常。一般高级别的墓,都会有这样一个空间,有的放在棺材底下,有的在棺材的后头。是专门用来放贵重陪葬品的。寻常人家只有匣子大小,这是皇陵,所以大一些。”柳坤解释道。   “把这洞放在棺椁下方,就是为了防止盗墓吧?”六叔这时问了一句。   “像这些棺椁动辄上千斤重。要想把他们移开是非常困难的。”柳坤点了点头说。   “那这么看来,仙丹还真有可能在这下头!”王二麻子闻言立刻说。   “这坑洞那么深,用一般的工具很难下去。你还是想想我们怎么把这底下的东西取出来吧。”柳坤没好气地说了一声。   的确,发现坑洞只是第一步。想办法将里头的东西拿出来,才是正经。   可此时关国如此之重,离地面又仅仅只有十公分的高度。要想直接爬下去可能性极小。用工具又看不清下头的情况,也不现实。   这叫众人一筹莫展。显然又遇到了难题!   “还是得把棺椁搬开才行。”到账沉默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只不过这样做就要惊扰了墓里的亡魂了。”   “能不移棺还是尽量不要移棺为好。”柳坤这时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随意移动棺木,在他们倒斗界来说是个大忌讳,是极为触霉头的。   “又不让移棺材。又不能直接下去。工具又用不了。那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啊?”王二麻子不耐烦起来。   “我倒不信这个邪了,离开了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们还能从里面爬出来找我们?”他见其他几个人都不说话,就忍不住又喋喋了几句。   他这态度着实令人讨厌。但其他人又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好在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在他们身后响了起来。   “我有办法。我可以替你们下去拿。”   道长闻声回头,结果就发现了自家媳妇儿!   “你怎么来了?”道长一看见她,心里的一块石头就落了地。   “我来帮你们取仙丹呀。”白三娘朝他眨了眨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说吧,她不等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就现了真身,变成了一只白色的狐狸,伏低身子便一路往棺材底下钻了进去。   这一通操作顿时众人惊叹。   柳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竟就这样一瞬间变成了狐狸,而且就是这样巧,这只狐狸就是完成这项任务的最好人选!   众人瞧着白三娘,钻进棺材底下跳入坑洞,过了没多久,又听见从坑洞底下抛了个问题上来:“这底下这么多坛子,仙丹在哪个坛子里呀?”   “底下坛子很多吗?”道长问了一个很多余的问题。其实此前他们早已在柳坤的手机上看到过底下大概的情形。   “满地都是坛子。”白三娘回了一句。   道长闻言望向柳坤。等着他来作答。   但此时柳坤也是盲人摸象,他也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做判断。只见他低头思索了一番,然后说:“要不你都打开来瞧瞧吧。”   “都打开?!”白三娘有些惊诧。她刚想说底下实在太昏暗了,自己也看不清楚。结果道长就直接取下自己身上的手电筒,对准了那坑洞的口子,把它滚了过去。   “三娘,你在底下好好瞧瞧。我们在上面等着你。”道长见手电筒滚进了坑洞里,便说:“除了仙丹,其他的东西你看归看千万不要拿上来。”   “你看不起谁呢?我难道还会惦记死人的东西不成?”这话引起了白三娘很大的不满。只听她气呼呼的回了一句,便不再说话了。只一心开坛子找宝贝。   他们原以为仙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却没想到,这一回他们全都想错了!   当白三娘打开那一个个坛子的时候。   迎接她的并不是金银首饰。而是一坛又一坛的白骨!!!   那些被敲碎了的骷髅,空洞的眼眶看起来瘆人极了。白三娘大约是没做好心理准备,在开启第一个坛子的时候,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尖叫了起来……   。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错了   “啊——”   白三娘的惊叫声从坑洞底下传来,道长的心一下子揪紧了!   “三娘,三娘!你怎么了?”他不顾平常淡定控场的形象,直接伏低了身子,把脸凑在棺材底下,问。   “这什么陪葬品啊!不是说,应该是金银玉器吗?怎么全是骷髅啊?”白三娘这时候已经缓了过来,于是问。   “是骷髅?!”柳坤闻言觉得意外,“怎么可能是骷髅呢!这一般来说,都应该是贵重的陪葬品啊!”   “你再好好找找,”道长闻言,只得对白三娘说:“自己小心些。”   “你是在担心我吗?”气氛分明很紧张,可此时底下却传来了白三娘俏皮的笑声。   这女人,好几百岁的年纪,却还活得像个少女!   她这话一出来,柳坤和六叔他们都忍不住憋笑,齐刷刷地转头望想道长,想看看他会如何应对。   像道长这个年纪的人谈恋爱,看着实在是有些好玩。   而此时,道长早已经涨红了脸。   只见他有些窘迫,半晌才说:“行了,做正经事呢,别开玩笑了。”   “你就是喜欢装!”道长故作深沉,不料下一秒就被白三娘无情地揭穿了真面目!   “你承认你关心我、想着我,就这么难?天天端着个架子,累不累啊你!”白三娘揶揄他。   这话说得一点面子也没留,然而道长却一句话也没有反驳。只是不吭气,不接她这一茬。   而白三娘呢,显然也没有打算继续往下说。他们之间的“较量”,讲究点到即止。话说得透了,反而没什么意思!   不过,这种“安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白三娘兴奋地欢呼声很快就跳了出来!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她兴奋地大叫。   “找到什么了?”道长闻言忙问。   “就是药!满满一坛子,我全找到了!”白三娘高兴得喊。   这话一出,道长他们反倒没数了。   “整整一坛子?竟有这么多?!”道长不敢置信。   “真的,好大一坛,全是圆圆的丹药!”白三娘仔细检查,然后说道。   “那你拿几颗上来,给我瞧瞧。”小心驶得万年船,道长还是极谨慎的。尤其是这种时候。   按照道家炼丹的一般方法来说,是不太可能一次性练出那么多丹药的。   “行!”白三娘也不含糊,直接抓了一把揣在兜里,就爬了上来。   “你看!”她一上来,就恢复了人形,把自己的手掌摊开,将东西递到了道长面前,眼睛亮闪闪的,颇为得意。   她的脸上,还沾着一点儿灰。道长瞧着眼前人这模样,不由觉得她可爱。   “你呀,总这么冒冒失失的。”道长说着,正想抬手去擦她脸上那抹灰,不料目光落到她手掌心里的东西,脸色却突然大变!   “快!快把你手里的东西丢了!”道长大喊!   “怎么了?”白三娘不明就里。   “这不是仙丹,这是虫卵!!!”道长说话的档口,就有一颗“丹药”突然自己抖动了一下,从上头开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孔!   “快!快扔掉!!!”道长见状一把抓住白三娘的手就甩。   一边甩,还一边伸手拍她的手背。   结果这一拍,竟看见方才白三娘手里的东西活了,瞬间变成一只只火虫子,扑腾着翅膀飞了起来!   “是火履虫!”柳坤见状,大惊失色,连忙招呼众人往一旁躲避:“大家快躲起来,这虫子可以引燃一切,被它落到身上就完了!”   众人一听,吓得连忙四散开来。   结果,果真看见白三娘带上来的那一把虫子,很快就自|杀式的撞向各处,引发了一连串的小爆!   那些燃点不大,可杀伤力却不小,火星子所及之处,总能瞬间腾起一片火光。   “这么会这样?”白三娘也被吓得不轻,她躲在道长怀里,怯怯地问。那模样,活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应该也是机关,”道长宽慰她,说着,突然又想起什么来,问:“你刚才上来的时候,底下的坛子封起来了吗?”   “坛子?”白三娘被他这么一问,不由蒙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说:“没、没有……”   。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火履虫大军   白三娘话音刚落。众人耳畔就响起了一阵嗡嗡声。   那声音听着有点像成群的蜜蜂或是苍蝇在飞,低频率的振动让人无法忽略。   “什么声音?!”王二麻子警觉起来。   “是火履虫!快!快跑——”柳坤这时也反应过来,他大吼着,伸手指挥大家后撤,“去偏殿!那里有门!”   情急之下,根本来不及思考。   众人闻言,立刻循着他指的方向,冲进了太子妃郭氏的偏殿里。   就这么顷刻间的功夫,乌泱泱一大群的飞虫就铺天盖地的,从那棺椁底下的小坑里涌了上来。   它们飞得极快,迅速集结成一只庞大的军队,一下子就追上了道长他们一行人。   中间偶有一两只偏航跑错方向的,一下子撞到旁边的梁柱、条案上,嘭的就是一簇火光,爆炸力堪比小型炸弹。   要不是这地方可燃物比较少,估摸着早就烧起来了!   “快!快!”一大群火履虫死死地盯在众人屁|股后头猛追。   王二麻子跑在最后,那虫子眼看着就要烧上他的衣服裤子,六叔见状忙回头拉了他一把,使劲将他往门里拽,这才赶在虫子撞上去之前把他拖了进去!   “关殿门——”王二麻子跨进偏殿的那一刻,柳坤就与道长、白三娘一齐发力,去拉偏殿的大石门。   那石门极大,由整块的汉白玉雕制而成,足足有上千斤重。要不是现在情况危急,估计叫他们几个推上半天,也不一定挪得动。   所以说,人的潜能是无限的,尤其是在这种生死关头。   柳坤他们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只听“嘭”的一声,那大石门竟还就真的一下子被他们关上了!   “嘭嘭嘭嘭嘭嘭——”   就在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无数的火履虫像钉子一样,猛扎到门板上来,随即爆裂,火光四溅,发出一阵阵爆炸声!   “好|猛!”柳坤听着门外鞭炮一样的炸响声,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还好我们躲得快!”王二麻子也擦了擦自己额上的虚汗,问:“现在怎么办?”   “火履虫爆炸即死,是一次性的东西,我们在这儿等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柳坤一边听外头的爆炸声,一边说:“只要等声音渐渐小了,应该就能出去了。”   “哎,你说……这儿为啥会有火履虫啊?你不是说那棺材底下,一般都是放宝贝的么?”王二麻子这时候不由寻思起来。觉得这柳二也是冒充专家,不懂装懂。   “古时候,也有拿火履虫当机关暗器使的。”柳坤听出他语气里的责备,于是说:“这恰恰说明,那棺材底下,有大宝贝!”   “照这么说,仙丹还是有可能在下头咯?”王二麻子闻言,两只眼睛登时放出光来!   他瞬间回过味儿来——这底下,不仅有宝贝,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宝贝!   “火履虫不是什么普通的虫子,它的虫卵很难得,要收集这么多,要耗费的成本极高。也只有重量级的宝贝,才值得墓主人这样大费周章了吧!”柳坤解释了一句。   这话给了众人希望,大家站在石门前,静静等待着。   偏殿里一片昏黑,白三娘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在夜间视物的。   在这样无边的黑暗中,她的眼睛,会发光,看起来有些吓人。   怎么说呢,反正就是不太像人。王二麻子和柳坤两个,甚至眼睛都不敢往她那个方向扫!   对于他们的这种表现,白三娘倒是毫不在意。她这会儿,注意力可不在他们几个身上!   “你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道长见白三娘有些奇怪,便问了一句。   。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出不去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地方有些不对劲。”   白三娘嘀咕了一句,但并没有展开来说。   “你看出什么不对劲的了?”道长闻言也跟着紧张起来。   “这地方……”白三娘往四周瞧了好半天,才说:“好像小了些。”   “什么意思?”道长一时没明白过来。   “呆子!”白三娘忍不住用她那对会发光的大眼睛白了他一眼,然后说:“这地方一定有暗格。按照门外梁柱的高与宽,里头不应该只有那么点儿大!”   白三娘说着,一指偏殿棺椁四周的那些布幔,说:“这就是个障眼法。”   她正欲细说,不料王二麻子却突然咋咋呼呼地嚷嚷了起来:“行了行了!外面没动静了!咱们可以出去了!”   说罢,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就直接伸手,开始拽门。   “你急什么?”六叔见状,伸手想要制止。谁料,他很快就发现根本不需要制止了——王二麻子凭他一个人的力气根本打不开门!   “哎!你们倒是来帮帮忙啊!搭把手,搭把手!快点儿!”王二麻子自然不会就此放弃,他这会儿满心满眼全是那仙丹,其他什么房子大房子小的,人家根本就不在乎!   柳坤见状,也没多想,果真过去帮他,结果这一拉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几个人来拉的问题,而是这门热|胀冷缩,打不开了!!!   这么多的火履虫,早已把这石头做的门板加热到了一定的程度,这门本来就重,现在一涨起来和地面卡得死死的,就更加动不了了!   “道长,老刘大哥!快来帮帮我们!”柳坤不死心,还想在试试。   在墓室里被困,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分分钟就能要了你的命!   墓中空气稀薄,偏殿空间又小,待在里面要不了多久,就得窒息!   “不要急!”白三娘这时却提出了反对意见,指着这门说:“这门两头窄中间宽,和绝户榫是一个道理。关上了,轻易就打不开了!”   “那怎么办?”一听这话,王二麻子立马慌了。   “你们都让开,我来试试能不能打碎它!”白三娘说着,撸起了袖子。   这架势,看上去简直像是要胸|口碎大石一样!   “你?!”道长倒是淡定,可柳坤他们几个却很怀疑。   看着白三娘这小身板,怎么也不像是一掌就能劈开这门的人!   “快让开吧!”白三娘这时也懒得和他们解释,直接飞腾至半空中,驱动内力,灌注于掌心之中,然后朝着那门,直接一掌拍了下去。   紧接着便听得那石板震|颤,有小的砂石崩落,整个偏殿也跟着震了起来,就好像地震了一样。   这种震动可不小,柳坤他们都明显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然而,当砂石粉尘散去,他们以为石门已经碎了的时候,却发现,那两扇大汉白玉石门,依旧纹丝不动!   “怎么会这样?!”这下,连白三娘都吃惊了!   她瞧了瞧自己的手掌,不由分说就要去打第二掌,结果却被道长给制止了。   “别打了,”他抓住她的手腕,说:“再这么来一掌,只怕这墓室都哟跟着塌了!”   “那怎么办?不出去了?”白三娘这个时候也有些慌。   “当然要出去,”道长拍了拍她的肩,说:“你不是说,这偏殿有猫腻吗?不如咱们就先研究一下这偏殿,等门完全冷却之后,再想办法出去也不迟!”   。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诗词   “这地方也太怪了!真他娘的邪门!”   王二麻子闻言忍不住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恶狠狠的环顾四周。   只可惜这里实在太黑了,凭他那一双肉眼,环顾四周,也是看了个寂|寞。   好在,就在这时候,道长打开了他手里的电筒。   这是他们如今剩下的最后一个手电。其余的那几个,都在刚才狂奔的过程中掉在了外面。   手电的光一亮起来,偏殿里顿时敞亮了许多。大伙借着银白的灯光,仔细的打量起偏殿中的一切来。   这地方的布幔的确比其他地方要多的多。   整座地下皇陵,除了这里几乎没有地方用布料。而这里不论是天花板还是四周的石壁,都用厚厚的绒布遮挡了起来。这些布上,还做了花色,即使过去了两三百年,看起来花色却依旧如新!   “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布料?”王二麻子觉得纳闷。因为这风格实在与整座皇陵格格不入。   别说是其他人了,就连他也看得出来,这事儿不对劲。   “这是太子妃的墓室,兴许是这太子与太子妃感情甚笃,所以特意为她精心打造的。”白三娘给出了自己的推测。   “关键也没看出这里有多华丽啊。按说不是该有很多陪葬品才对吗?用这些布帘子,那不是纯粹糊弄鬼吗?”王二麻子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也未必吧。”刘坤这时突然说:“白姑娘说的对。这幕是从外面看和从里面看大小不一致。只怕要把这些布幔都掀起来才能看出端倪。”   “那还等什么?大家都搭把手,掀起来看看这布帘子后头到底是什么东西!”六叔说着先一步往布幔跟前走去。   众人见状,纷纷跟上。   他们当时所想是布帘,后头也许别有洞天,另有密室,没想到掀开帘子之后却发现,后头的石墙上刻满了诗词,是整整四面墙的诗词。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我有相思千般意,百磨不灭铭肝肠……”   “惆怅玉人独归去,芳草萋萋满斜阳……”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诗啊?”众人读着这墙上的诗词,很快就发现这字里行间充满了深情。全都是对亡妻的惦念。   “看来这位太子倒是个痴情之人。”道长看罢不由感慨了一句。   “终究是没有密室啊!”白三娘仔细观察了半天:心思却只在密室上。她还是觉得,这件墓室与别处不同,定是另有乾坤。   “就这些石雕需要占这么大的空间吗?”王二麻子也在琢磨。   “也许这些石刻是先在外面雕好的石板,然后再拿进来糊到墙上的吧。”柳坤这时倒是内行,他瞧着这些石刻与石刻之间的缝隙,说:“你看这些石材,和这墓中原本的石头并不一致。”   “要真是贴上去的,那这一圈倒是占了不少空间,再加上布幔就差不多了。”六叔这时也点头认同。   “那要照这么说,咱们岂不是白忙活半天?啥也不是!”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气呼呼的。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你不浪费这个时间也走不出去呀。”三娘看不惯他,干脆一只手撑在墙上,然后斜着眼睛瞧他。   谁知他的手才撑上去,竟就歪打正着,一下子触动了石板上的机关。   只听“咔嚓”一声,她手撑的那块石板突然向后移动,露出了一块一人宽的空隙,在那空隙后头果然是一间密室。   “我的天爷啊,原来真的有机关啊。”王二麻子没想到一切进行的这么顺利,顿时高兴的大叫,叫着喊着,就不管不顾地撇下众人,自己第一个冲进了密室里去……   。 第一千二百章:找到了   密室里,点着长明灯。   那两盏灯烧得很旺,就好像是刚点上去的一样。   但显然不可能有人每天在这里点灯。   在看着屋子,也就三个平方不到。里头除了一张供桌,并没有其他东西。   供桌正中,是一个红色的木匣子。暗红色的漆面光滑平整,也就餐巾纸盒的大小,前头最中间有鎏金的小锁头。整体造型看起来古朴大方,又不失低调典雅。   那两盏塔长明灯正是一左一右放在了匣子的两边。这种摆设方式,甚至让人想到了骨灰盒。   “仙丹!这里面肯定放的是仙丹!”王二麻子一看见那匣子,不由分说的就把它抱了起来。   “放下!快放下!”六叔见他手脚这么快,不由惊叫起来,生怕再中什么机关。   然而这时候王二麻子却满脸的不在乎,只一挥手,咋咋呼呼的说:“能有什么事儿,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哎呀,这可是个宝贝,总算让我拿到手了!”   他说着,伸手抚向那匣子一遍又一遍,满意得就像抱着个大姑娘似的。   “哎呀,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紧紧的抱着匣子,更不能直接将它私吞。   柳坤这时却提心吊胆,他紧张的瞧着密室中的每一个角落,近乎神经质的寻找着机关暗器所以有可能的出口。   道长和白三娘他们也全都站在门外,没有一个愿意踏进来的。他们全都知道这里的空间太小,一旦真的存在机关站在里面的人,很有可能会被射成马蜂窝,而且完全没有逃生的机会。   其实就算是站在门外,逃生的机会也并不很多。因为现在偏殿的大石门关上了,而且一时半会儿还打不开。万一真要有个什么,这就相当于一个大密室,根本无路可逃。   王二麻子这时候,充分体现了什么叫人为财死。他为了这几颗仙丹,早已经顾不上其他。这会儿抱着匣子,也压根没想那些危险的事。   道长看他这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恨不能照着他的屁|股踹上两脚。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密室中好像真的什么动静也没有。   柳坤他们站在门口,约莫过了十来分钟,见密室中还是没有动静,倒是王二麻子的兴奋劲渐渐的过去了。   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纳闷道:“难道真的这么简单?反而是我们想复杂了?”   他们心里正这样想,谁知就突然看见王二麻子脸色一黑,紧接着便抱着那匣子缓缓的跪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给咱们行这么大的礼?”众人见他如此,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这时候王二麻子已经接不住他们的梗。他整张脸,就在这一分钟不到的时间里由青转黑,嘴|唇更是黑紫得吓人。   就这模样,任谁都能一秒做出判断——这是中毒了!而且是剧毒!   “原来机关在匣子上。”柳坤第一个说。   “这匣子有毒。”白三娘话音刚落,王二麻子便颓然倒地,完全不醒人世了。   他的手心里一片青黑,成了两只黑手掌。   众人看见他的手掌心,顿时明白过来。   道长直接转头,瞧着白三娘便问:“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碰到匣子,但取出里面的东西?”   “这不难,你们都让开一点。”白三娘闻言只一挥手,便瞧见那匣子就咔的一声自己打开了。上边的金片小锁应声掉落。   匣子一打开,里边的丹药便滚落了出来。   “还真是仙丹!”六叔和柳坤一看见丹药,顿时欢呼起来。   “快把这些药捡起来,滚在地上,万一沾了墓地的陈腐气就不好了。”道长见他们如此兴奋,连忙指挥道。   “这胖子怎么办?”白三娘并不像他们那样高兴,指着地上的王二麻子问。   “先数数里面有几颗仙丹,一会儿实在不行给他吃一颗应该就没事了。”道长早已盘算好了后面的事。只要有了仙丹,其他的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   众人七手八脚,避开匣子一阵乱捡,没多久就把里面的仙丹全都捡了出来,放在了白三娘的一方帕子上。   “一、二、三、四……”白三娘捧在手掌心里,仔细的数了数,一共有九颗。   “竟然有这么多。”柳坤不再像方才那样激动,反而皱着眉头说:“也不知道这丹药是不是真像传说中的这么灵。一次性放这么多颗……”   “灵不灵的,很好验证。”白三娘这时却笑了,指着王二麻子就说:“他不是中毒了吗?喂他吃一颗,要是毒真的解了,就说明这药是真的。”   。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不自量力   “这人可真不是个东西!简直浪费丹药!”   六叔本来就看不惯王二麻子,现在看他死猪一样躺在,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踢他一脚。   “行了,”道长知道自己这个师弟的脾气,知道他肯定早就在肚子里把王二麻子骂了百八十遍,所以说:“你不把他弄醒,是打算自己扛他出去吗?”   六叔见道长这么说,这才收起脸色,伸手捏住王二麻子的下巴,撬开他的嘴,把一颗仙丹塞了进去!   说来也奇,这仙丹一塞进去,立马就化了,紧接着,王二麻子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原本的青黑之气,迅速消散,生气由内而外的发散出来,只不过一瞬间,就好了大半,虽然人还没醒,但已经充当了“小白鼠”的角色。   众人正惊异于仙丹功效之卓绝,王二麻子就吁地一声长叹,醒了!   “哎?!我、我匣子呢?”王二麻子一醒过来,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仙丹的事。   他这会儿人都坐不起来,可就算是这样,他那头还照样乌龟似的昂着,以最大潜能往四下张望。虽然,这会儿他的幅度也就能转个十几度吧,但人家一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你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六叔见他如此,不由冷哼,心中不由纳闷: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东西!   “我仙丹呢?是不是……是不是叫你们给抢了?”王二麻子呢,这时候更是本性大暴露,连装都懒得再装一下了。   “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怎么张口就胡说八道呢?这是你的仙丹?这是墓主人的东西!我们不过是来借的!”白三娘也看不下去了,直接怒怼道。   “行了……唱这个高调干什么?烦人不烦人?这里也没记者。你话说得再漂亮,也没人会写下来,给你歌功颂德……”王二麻子人没缓过来,嘴皮子倒是先缓过来了。   只不过他这会儿,也就只能是嘴上占点便宜,因此没人真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看来这仙丹的确有用,”柳坤这时心情很好,完全无视了他的话,只说:“咱们得想办法尽快出去,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众人闻言点头,于是就抛下王二麻子,再次回到了石门前,想碰碰运气。   然而,老天似乎是和他们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任他们如何用力,这门还是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哈……”   王二麻子躺在地上瞧着他们一群人在那儿较劲,忍不住咯咯大笑起来。   他心里觉得,这一群人里,就属自己力气最大,没了他,谁能搬得动那石门?   “你笑什么?”白三娘这会儿对他的声音也很反感。   “我笑什么?我笑你们不自量力,这么个小身板,还想撇开我单干。”王二麻子转过头,说罢,就缓缓侧身,用手肘支撑着,爬了起来!   “哟,你恢复得挺快啊!”柳坤见他爬起来了,脸上笑得更欢了。   “都给我让开!”王二麻子这时候,只一摆手,酷劲十足地说了句:“让你们瞧瞧爷爷的厉害!”   说罢,就跟一头野猪似的,朝着石门猛冲上去。   那一步三震的模样,还真虎虎生风,看上去挺像这么回事的!   当然,这种事情,像没有用,主要还是得看效果。就跟王二麻子脸上那几两横肉似的,跑的时候,抖得振翅欲飞,可真撞上去的时候,却是不堪一击,直接就撞破皮,见了白花花的脂肪了!   “嘿呀——”只听他一声大嚎,下一刻,人就直接反弹出去,摔在了地上,震得众人脚下就是一抖,灰尘扑得到处都是。   而他自己,摔在地上,更是白花花的,像一摊撞烂了的肉!   。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字谜   “哈哈哈哈哈——”   白三娘见到王二麻子摔得这么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素来没什么心机。活得更是潇洒坦荡。尤其年长之后,更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真是最毒妇人心。”王二麻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全都跌碎了,整个人完全散架了。这时候再听见这婆娘笑得这么大声,心中难免不忿。   白三娘听了这话才收住笑容,啐了他一口唾沫,骂道:“还不是你不自量力?你这样乱撞,只会把门撞得更死,到时候我们全都出不去!”   “你——”王二麻子闻言恨得咬牙切齿,可是却被她怼得无话可说。   因为他知道,她这话说的是完全正确的。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白三娘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就你这智商也好意思出来倒斗,要是没有刘二爷,只怕你早就死了。死八百回只怕都不够!”   “好了好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说吧。他也是想帮忙。并没有什么恶意。”柳坤听他这样说,忙出来打哈哈。   道长这时候也不想为难王二麻子,只问柳坤:“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这门像是越来越死了。”   “我看这石门的样子,咱们还是有机会能出去的。”柳坤其实这会儿心里也没底,他此前虽然也遇到过被困的经历,但不知怎的,这回的心里格外的慌。   这座皇陵像是专门克他似的。他自打进了这大墓,基本上就没有顺过。   “咱们再在这些石刻的诗词上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兴许只要找到了对的机关,这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柳坤像是自我安慰般的说。   偏殿里满墙都是诗词。极有可能有破解型的字谜藏在其中。只要能够答对正确的答案,把相应组合的字摁下去,应该就能打开石门。   这种高级的机关他也没有碰到过。只在他们柳家的秘谱中看过两个案例,因此并没有什么把握。甚至可以说,只是这样想当然的去想而已。至于是不是真是这样,他也说不准。   “行了,你们也别担心。要是实在出不去,我就是挖洞也给你们送出去。”白三娘见他们几个神色凝重,便开解道:“你们忘了?我可是狐狸。这挖洞的事儿我擅长着呢。”   她说的一本正经,可另外几个人却都当她是开玩笑,并没有人把这话放在心上。   他们没等她把话全都说完,就直接四散着跑开,开始仔细研究起了墙上的诗词。   “师兄,你瞧出什么来没有?”六叔也算是个爱读书的人了。可传统诗词并非他的兴趣爱好所在。因此这时候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些诗词有什么关联。   “贴诗词虽然都是情诗。但是按照一定的朝代顺序排列。”道长努力的寻找着其中的规律。但一时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头绪。   “这样找,要到什么时候?”王二麻子是个大老粗,这时候自然不耐烦起来。他扯着柳坤就问:“柳二,这墙上可是满满一墙全是字。你让咱们这样找,找到猴年马月去?回头答案没找到,空气用完了,得!所有的人都得死在这儿!”   王二麻子这话说的丧极了。   柳坤一向好脾气,这时候都忍不住抬脚,照着他屁|股就猛踹了一脚。   然后发了狠,骂道:“少在这说衰话,再胡说八道,我可就真不管你了,让你死在这儿!!!”   。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想到了   “那是你们文化人干的事!我一个初中没毕业就插队的人,我这一墙的字都认不全,你叫我怎么看?”   王二麻子也很直白,他一向里也没觉得没文化有什么丢人的。相反的,他骨子里还看不起文化人,觉得文化人酸腐,端着架子,臭毛病特别多。   “那你就闭上嘴,你别说话就行!”柳坤也知道他这说的是实话,所以并不打算为难他,只是把他往一旁扯了扯。   而王二麻子呢,这时候也识趣了,只靠在一旁的棺椁上,冷眼瞧着他们几个。打算看他们弄出什么洋相来。   当然,他会这样想也没什么错。因为要从这么多诗词里找出关键的线索其实并不容易。王二麻子是肯定做不到的。而柳坤他们也未必做得到。   为了发散思维,他们分头行动,试图各自参透其中的奥秘。然而一切岂会那么简单?   众人在石壁面前苦苦思索。甚至拿出了面壁十年图破壁的精神,然而还是于事无补,什么也没有瞧出来。   起初他们还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参悟,但时间久了又毫无头绪,难免就烦躁。   更何况此处空间密闭,空气本来就比较稀薄。他们人数又多,时间一久,就空气里的含氧量开始大幅下降。   随着呼吸越来越艰难,别说是柳坤他们了,就连道长到最后也变得心浮气躁。   “这到底是什么呀?”饶是白三娘这么聪明的一只狐狸,也照样想不出来。   她寻思了许久之后,选择了放弃,直接往旁边地上一坐,托着下巴发起呆来。   “这样想下去不是个办法。”六叔这时也放弃了。他望向道长说:“师兄,我们这里就属你学问最高。要不还是你来想吧?”   道长听了这话,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   其实这时候道长心里也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但他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去思考。因为想不出来的结果,很有可能是大家都得困死在这里。   “柳二爷,你不是抖抖的高手吗?这天下还有你破不了的机关吗?”六叔见师兄这样说,只好转头寄希望于柳坤。   但柳坤此刻注定要让他失望。   他瞧这六叔就一摊手说:“我虽然写情诗情书都很在行。但这不代表我会解字谜呀!”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风趣。可谁知白三娘听了这句话,却突然一拍手掌大喊了一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众人见她突然从地上跳起来。不由跟着好奇起来。   “我明白为什么我们想不出来了!”白三娘激动的直叫唤。   她有些语无伦次,跑到柳坤面前就说:“柳二爷,如果现在是你,你会想在这石刻上对自己的亡妻说些什么呢?”   “我?”柳坤被她问得,一时语塞,但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不只是一个简单的机关。也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谜语。这里面藏着深深的眷恋和思念!如果我们只是冷冰冰的去想,那只怕永远也想不出来。”白三娘又说。   “你是说……”柳坤闻言,眼睛亮了起来,激动地瞧着白三娘。   “对!这些诗词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藏在这诗词后面的话。他一定是想要说什么。可当时的处境又不允许他这样子明目张胆。”白三娘说着,再次跑回到石壁前,有些激动的寻找着什么。   “我们只要把这句话找出来。这里面一定藏着一句话。”她转头望向大伙,见他们还不能理解,就有耐心的解释道:“这句话一定是藏在这些所有诗词当中的,以一种特殊的形式排列。他们两个人才看得懂的默契。”   “既然只有他们俩看得懂。那还费什么劲啊?”王二麻子听了忍不住说。   “可以用藏头诗的方法去找一找。那首诗的第一个字、第二个、第三个字连起来……或者把这些所有的石刻,一行行横过来读!”柳坤这是补充道。   他这样一说,众人才算恍然大悟。于是再次行动起来。   这一次有了理论的指导,一切倒是变得高效起来。   他们一个一个的试,一句一句话去排列组合。到最后还真叫他们拼出了几句来。   对着这几句话,他们兴奋的差点没跳起来,却忘记了,答案是唯一的……   。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出去   “这么多句,到底是哪一句啊?”   白三娘见他们一下子挑出了四句来,犯难了。   “我看这石壁上的字,也未必每个都能按动,都试一试不就知道了!”王二麻子不知轻重地说。   “你是猪脑子啊?”柳坤见他又瞎出主意,忍不住骂道:“你去银行取钱,密码摁错三次都要锁卡,你觉得在这里,你能有三次机会?”   “三次还不够,四个句子,只怕要四次机会才够!”六叔也附和了一句。   “但凡是这样的机关大墓,机会只可能有一次,要是错了,基本就是死路一条,一定会触发致命的机关。比如说……把我们全都变成肉浆子!”   柳坤这话并不是在危言耸听,他是说真的。   “那怎么办?”白三娘一听,顿时拉住道长的衣袖,道:“我可不想变成肉浆子!”   “别怕,”道长见状,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也没什么难的,我来起个奇门,咱们给这四句话编个号,让奇门来告诉我们选谁吧!”   说着,道长取过偏殿里的烛台,直接倒过来,用针尖在那地上划拉,“沙沙沙”的,硬是排出了一个局来。   “编好号了吗?”道长排好局,指着柳坤便说:“这个你在行,你来报号码。”   “那就按照一二三四这样排下来吧。”柳坤一看要起奇门遁甲的局也有些紧张局促。   “行!”道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手作剑指,画下了一个四纵五横开启了遁甲阵。   所有的人在这一刻都屏息凝神,生怕连呼吸都会影响这局的准确性。   坎一坤二震三巽四……烛台的尖儿代替了笔飞速在地上划过。道长算的聚精会神,不一会儿额头上便沁满了细小的汗珠。   大家都在等待着推演的最后结果。所有的光都打在地上,终于道长一人手里的烛台,转头望向柳坤,说:“三!”   柳坤闻言立刻点了点头,直接跑到了石壁前,对准三号诗句对应的那几个字跳起来拍了下去。   “不悔鸳梦,只恨匆匆,今生所憾来世再续!”   这短短十六个字充满了遗憾。白三娘听了都觉得鼻酸。   “你怎么了?”道长见白三娘表情不对便问。   “要是有个人也能这样对我就好了。”三娘意有所指。说罢便正抬眼看着他。   她这表情让道长有些尴尬。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结果就听见六叔在旁边一个劲的清嗓子。   他不仅清嗓子,还使劲朝道长挤眉弄眼,笑的促狭。   这用心,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似乎所有的人都在等着道长给出回应。他们完全是吃瓜不嫌事大,看热闹就爱八卦。   “这方法行不行啊?”就在道长觉得尴尬,仿佛可以赤着脚抠出一套三房两卫的时候,王二麻子却嘀咕了一句。   这话着实救了道长一命。道长对他很是感激。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然而六叔听了,却立马对他翻了个白眼。   王二麻子见众人都不待见他,只好住了口。一个人在旁边喃喃:“把希望全寄托在一个局上。万一算错了呢?岂不是要叫我们所有人跟着陪葬?”   他这话听着挺有道理。不过这时候根本没人会理他。因为,就在他嘀咕的时候,那石门突然咔嚓一声,掀开了一条缝!   “开了!真的开了!”众人欢呼起来,连忙冲了过去,这才发现,原来这石门的门缝处下方有一个凹槽。当石门关闭的时候,最下端会落进凹槽里,这就是为什么他们怎么推也推不开的原因。   好在他们及时识破了机关,否则还真是要死在里头,给人家陪葬了。   这机关说来也奇,就在凹槽的旁边有一块滑扣,滑扣一旦打开凹槽就会向下出现一旦滑坡。门就可以顺利打开一个角度。正好能容人通过。   他们就这样顺利的离开了偏殿。   再次回到主殿,众人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那些火履虫几乎将主店里的一切烧了个干净,什么都没剩下。   要不是他们逃得快,只怕现在早已葬身火海了。   “这他娘的可真危险!”六叔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们这些倒斗的人都是怎么想的?靠这样的风险去偷宝物值得吗?要是人死在里面,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   “小爷我图的就是一个刺激。”柳坤这时厚着脸皮说的。   “是够刺激的。”六叔回怼了一句,接着说:“行了,咱们赶紧去救人吧,也不知道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说罢,他们一行人便加快脚步往出口走去。   。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发作   “仙丹给我一颗。”   出墓的时候,天已大亮。   白三娘朝着道长就一摊手,做出了讨要的动作。   道长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出,有些惊讶。   “你这是打算摆我一道?”道长问她。   “我是你老婆,问你要颗仙丹而已,你不肯啊?”白三娘见他话多,顿时脾气就上来了,连嗓音都提高了八度。   “不是,你要仙丹干什么?”道长见仙女生气,知道自己这回是说错话了。   虽说道长仙风道骨,可该“惧内”的地方,他是一点儿也没落下。   “我要仙丹干什么?对,我打算吃了仙丹,然后奔月去!”白三娘直接白了他一眼,接着说:“那月宫多好啊,还有个砍树的壮小伙儿呢!”   她这话一出口,另外几个人都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你给我点面子嘛……”道长见状,只好压低声音,拉着白三娘的衣袖说:“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吧,”白三娘见自家男人态度还算端正,便说:“在外人面前,我且留你这几分面子!我这仙丹,就是要去给柳二爷他女婿的!”   “给阿杰的?”道长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故意提高声调道:“他人呢?咱们一块儿去呗!”   “我把他放在摘星观了,你们去救高朗吧,他那里我来解决。”白三娘这时候却不要他们陪。   这叫道长有些琢磨不透——虽说他老婆一向比较独立,不是那种粘人的傻白甜,可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要人陪,实在有些奇怪。   “你真不要我陪你?”道长不死心地问。   “干什么呀?老夫老妻的,你这是腻歪还是防着我啊?”白三娘一把甩脱他的手,冷冷的说:“放心吧,摘星观里的东西,我一样也不会碰的!”   “啊呀,你看你,又误会我了不是?我这不就是想和你多待会儿嘛!”道长的确有些不放心,主要是担心摘星观里的法阵。   “行了!你要真是这样的人,就不会一个人猫在长春谷这么些年,把我一个人抛在青丘不闻不问了!这时候跟我装什么情圣?”   人间清醒白三娘。   她作为一直狐狸,可一点儿也不笨!   道长听她说得这样犀利,也不好再装下去,只好一摊手道:“摘星观里有阵法,你要是一个人去,千万小心,离那阵远一些。”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白三娘闻言不由笑起来,瞧着道长便调侃道:“我说你也不是这种痴情的人。怎么今天就突然想黏着我?原来道理在这儿。你就放心吧,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我不比你清楚?”   说罢,她直接抢过道长手里的瓶子,从里头倒出了一颗来,攥在手心里,然后便一跺脚飞走了。   柳坤瞧着她这一通操作,着实吃惊,只虚张着口,一直瞧他消失在天边才感慨了一句:“这是什么神仙呐!”   “这是我师兄的老婆。”六叔也忍不住想要调侃。但他这话才出口,就被道长白了一眼。   再说此时,阿杰在摘星观里已经发病。   他起先是觉得浑身发冷,渐渐的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见一种僵直感。   那种感觉很像是在大雪天里,衣着单薄,浑身被雪水浸湿,冻僵了的感觉,难受至极。   当然,最可怕的还不是僵直感,而是一种从大脑深处传递出来的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他感觉到在自己身体里多了一个意识。而这个意识不仅不属于自己,而且正打算要夺走话语权、控制权。   “去里面,到里面去……”脑海中那声音不断的重复。   听不出是男是女,但的确极尽蛊惑之力。   阿杰一听见那声音,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朝着摘星观主殿的方向挪动。   他想控制,然而根本毫无作用。   “是谁?你是谁?”他整个人哆嗦的厉害,额上浸满了冷汗。两只拳头捏的吱嘎作响。   此时此刻,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要抗争。然而,强大的意志力在此刻竟显得轻如鸿毛——他真的控制不了他自己了!   。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差点死了   “去呀,快去呀。到主殿里去……”   那声音不断的催促着阿杰,逼迫他的肢体不停的往前去。   “啊……啊……”阿杰竭力阻止,痛苦至极。   眼泪从他眼眶中不断滚落,他感觉到意识和身体撕裂开来,痛苦从深处爆发,令人难以承受。   “不要,不要……我不去!”他强迫自己躺下来。把背紧紧的贴在地面上。   这是他唯一想到的,能够与之对抗的方法。   然而,即使是这样,他体内的东西还不消停,竟然还能够贴着地面,促使他不停的往前挤。   那画面简直诡异至极。   他就像一只蜘蛛。四肢弯曲,拖着身体往前去。   “不要!不要——”阿杰拼尽全力怒吼。然而喊了半天,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却微弱的可笑。   他感觉自己离死不远。也许很快就会变成王二麻子他们家那几个活死人的模样。这叫他感到绝望。   “月……”想到柳月,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履行自己的那些承诺。幻觉越来越重,他甚至开始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意识。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眼前的世界越来越扭曲,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嘈杂。他的眼睛里开始已出现一种奇怪的彩圈,就像当初在那座小院里看到的,那个老婆子一样。   “来吧,快一点,让我们到里面去……”无数个声音不断催促着他。   就在阿杰终于完全绝望的那一刻。白三娘姗姗来迟。   “哟呵,这是什么造型?”她一进摘星观,就被阿杰这种行为艺术给震撼到了。   “看来你还真是中招了。”她见阿杰不理她,就又蹦蹦跳跳的朝他走了两步。结果才发现他的确是很不对劲。   于是,白三娘蹲了下来,瞧着他说:“你这样是不是很痛苦啊?没事儿,我现在就救你。”说罢,便从怀中取出那粒仙丹,捏住阿杰的嘴巴,一下子塞了进去。   阿杰得了仙丹,很快就平静下来,躺在地上不动了。很明显他要恢复,并不像王二麻子那么快,王二麻子只是中毒,而他问题要比他严重的多。   白三娘见他像是昏了过去,也不觉得担心,反而站了起来说:“行吧,你就在这睡一会儿。我到里面去瞧瞧。”   说完她就抛下阿杰,自己往主殿里走去。   其实白三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主殿走,只是直觉告诉她这主殿里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从前也不是没来过这里。只不过这一回来感觉格外不同。   “谁,谁在那里?”她这脚才跨进主殿,便快看见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   虽然他速度极快,但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这叫她整个人不由得一凛,一瞬间从放松的状态转为战斗状态,冲着那黑影就追了过去。   而此时道长他们也到了医院,找到了田伯光。   “我们想看看孩子。”六叔一开口便说。   “怎么突然要看孩子?”田伯光刚下了大夜班,见他们这样跑来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现在也不是探视时间啊。”   “你一定有办法带我们进去的。”六叔瞧着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满怀期待的说:“我们有必须要进去的理由,小田儿,这件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他这态度叫田伯光无法拒绝。于是果真就带着他们,往楼上的新生儿病房去了……   。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请教   “孩子的状态挺好的,你们不用担心。”   站在隔离间的玻璃外,田伯光对六叔道长他们说。   “能让我们进去看看吗?”六叔瞧着那一排排躺在婴儿推床里的孩子,问。   “这是无菌病房,有严格的消杀标准,现在不是探视时间,能在这里看一眼,已经是特殊化待遇了。”田伯光有些为难。   “就五分钟,五分钟也不行吗?”六叔不死心。   “这……”田伯光想说医院也有医院的规定,但这话却说不出口。   “好了,不要为难小田了,”道长见状拍了拍六叔,随即望向田伯光道:“这孩子什么时候能出院?”   “孩子现在状况还算稳定,在观察几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田伯光说道。   “几天?几天是几天啊?”王二麻子问。   “下周吧,”田伯光算了算,说:“只要各项指标都好,下周应该可以出院。”   “下周?那还要好多天呢!”六叔有些等不及了。   如今他们有了仙丹,自然想快些给高朗吃下去。   毕竟,吃完仙丹究竟会怎么样,还没人知道!   “也许这就是他的命数,”道长见六叔有些激动,忙拦了他一把,道:“下周有血月。”   “血月?!这么快?!”六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不由一凛。   “嗯,也许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道长叹了口气,内心忧虑极了。   谁都知道血月的威力,每逢血月,天下就不太平。而就这两年内,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上两回血月之后,都发生了大灾,地震海啸大风瘟疫,就没停歇过,现在,这玩意儿又来了,这怎能不叫人心惊?   “这他娘的也太频繁了!”连王二麻子都觉得心慌,“这大姨|妈都没它来得频繁!”   “最近这天体运转的速度,太不正常了!”王二麻子话糙理不糙。道长听了,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了!   “这回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六叔也跟着点头,“而且又是超级月亮。比以往恐怕威力更甚。”   “你们……在聊什么呐?”田伯光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的,忍不住问。   “没事。这个周末我们一定要接孩子出院。小田大夫,你安排一下吧。”道长这次做了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高朗留在这医院里过血月之夜。   “这个周末?!会不会太仓促了?”田伯光闻言,不由一愣。   “不会。”道长严肃的摇头。   田伯光见他表情如此严肃,哪里还敢说拒绝的话,只好陷入了沉默。   “什么时候可以探视?”不多时,道长又问。   “明天下午两点。到时候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田伯光回答道。   “好,那我们明天再来,辛苦你了。”道长听了这话十分干脆的转过身,带着六叔他们就走了。   回到玄元精舍,一伙人都不说话。柳月和梅姨见他们回来了,忙迎上去。然而他们谁也没有理她俩。   “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梅姨众人都不说话,忙追上去问。   然而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六叔闷闷的“嗯”了一句,算是回应。   大家伙的心情一个比一个沉重,就这样相对无言地在客厅里坐了大半个小时,道长突然站起身,开始朝外走去。   “师兄你到哪儿去?”有时候见他起身忙,跟着站起来。   “我去一趟摘星观,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我待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与其浪费时间,倒不如去趟山上。”道长头也不回的说。   “白嫂子不是已经上去了吗?”这个时候觉得道长有些多此一举。   道长闻言正想解释,不料柳月这时却插了进来。   “是去找阿杰吗?我和你一起去。”柳月一听他要去摘星观立马跟了上来。   道长见她眼中满是期待,也不忍心拒绝,便默默的点了点头,说:“那你开车吧!”   “师兄,血月的事咱们不商量一下吗?”六叔见他说着话就要走,忙上前拦住了他。   “血月的事不急。尚有几天时间给我们转寰。等我先把山上的事处理好了,咱们再一起来想办法。”道长说罢,便带柳月离开了。   六叔瞧见他们走出去,并没有再跟着,而是转眼望向柳坤,道:“柳二爷你是倒斗世家,我有一件事想向你请教一下。”   “老刘大哥,你客气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柳坤大约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方向,因此立马坐直了身子,等着他发问……   。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观气   “你们倒斗都讲一个寻龙观气,我就想问问你,可曾仔细看过最近的地气?”   六叔一本正经的问。   “怎么突然想起地气的事来了?”柳坤冷不丁被他这样一问倒也答不上来。   “我只是觉得最近这日子越发不寻常。”六叔叹了口气,道:“前阵子,有好些地方的动物都有异常反应。各个动物园都有走失的大型动物。这件事情太反常了。”   “最近我太忙了,倒真没关注这一点。”柳坤听他这样一说,心头也不由慌乱起来。   都说动物比人来的敏感,这话一点都不错。一般来说,在地震或者大型灾难来临之前,动物总能早早察觉到,并通过一些异常反应给人类预警。   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看,老虎下山、动物走失,还有象群迷航,这些事件的集中发生很能说明一些问题。   “十天后有日全食。”六叔这时又说:“这么多的灾难赶在一块突然出现,只怕是有大动作了。你借着今天晚上好好看一看吧。等师兄回来我们也好有个打算。”   “你们他娘的在说什么呀?”王二麻子听这两人说的话,不由头皮发麻,一阵恶寒从脚底而生。   “我怎么听你们这意思是要世界末日了是咋的?”他见六叔和柳坤都不说话,又补充了一句。   “我家那孩子这两天也给我托梦来着。”梅姨这时候也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她叫我往西边去。说是这地方不太平,恐怕要……”   “她是不是听说了什么?“梅姨说这话,六叔当即想起她的女儿有这个便利可以打听消息。   “大约是吧。她也不愿意多说。只嘱咐我最近这段时间晚上千万别出门,说是阴气正盛,阳气衰微,是邪最容易入侵的时候。”   梅姨按照自己梦境中听到的话复述了出来。   这话到着实听的六叔一身冷汗。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你们这是在开玩笑,对吧?”王二麻子这时候也听得寒毛倒竖。   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一个劲的向道长他们求证。   “我现在就去看。”柳坤这时也沉不住气了,说着就夺门而出,果真观云色看地气去了。   再说此时道长和柳月已经到了山上。   有道长引路前往摘星观,简直易如反掌。   从下车到进观,他们才花了不到一个小时。这速度绝对可以。   “别急着进去。”柳月一到摘星观门口。二话不说就要推门进去,谁知却被道长拉住了。   “怎么了?阿杰在里面,不是吗?”柳月不解。   “答应我,进去之后保持冷静。不管看到什么样的画面,都要沉住气。”道长告诫了她一句。   “道长你就放心吧。我又不是去打架的。”柳月笑着说。   “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道长点了点头。说罢,便先一步推门走了进去。   这时候,第一进的院子里悄无声息。   柳月跟着道长进去后,只觉得这里有一股难以言说的阴气,逼得她浑身发寒。“阿杰真的在这里吗?”她问。   “走吧,咱们先到里头去看看。”道长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摆手叫她往里走。   。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观气   “地有吉气,土随而起。气乘风散,脉遇水止。   水随山而行,山界水而止,界分其域,止其逾越,聚其气而施。”——《青乌先生葬经》   地中吉气,随土而起,伴脉而行,遇水则止。水止之处,就是古人为之寻找的气场,有如人体的穴道。   古人注重气,不单注重地之生气,也还注重天之生气。只有“天气纳而地气归”之处,才称得上是最好的风水宝地。   生气旺的地方,空气中的水分不一样,光波不一样,周围的树木、流泉、土壤、砂石都不一样。   练过内丹的人,可以通过看“光”来选择气场。   当人进入其恍兮惚兮的状态时,就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气的形状和颜色。   古人把对人类生存有利的气,叫做“生气”、“旺气”,其实就是阳中之阴气与阴中之阳气;把对人类生存不利的气,叫做“衰气”、“死气”、“煞气”,其实就是太盛或极弱的阴|阳之气。   生气旺的地方,可以看到或明亮轻盈之气,或青红相浸之气,或红紫相依之气,或紫黄相间之气,或五色之气等。   生气不旺的地方,又会看到或青色之气,或红色之气,或白色之气,或黑色之气等。   古人通过长期实践发现:青色之气,主惊恐与忧虑;红色之气,主血光与火灾;白色之气,主兵戈与孝服;黑色之气,主疾病与淹滞。   易经曰:“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从“象”和“形”上去细细品味其气之情状,就可以断出四时五行六甲阴|阳之变化。   如相水土,土之颜色以红黄为上吉,青黄次之,灰白或灰黑为凶。水则以澄碧柔软为上吉,清澈明亮次之,浑黄或暗浊为凶。水土都以清新、甘爽为吉,苦涩、腐臭为凶。   纵观气相,吉者必定蕴含着生气与旺气;凶者必定隐伏着死气与煞气。   此时柳坤站在太极湖视野最辽阔处,静下心来,打开全身的毛细孔对周遭环境进行感受。   很快,他的身体就出现了感应。   身体是最诚实的,在不同的气场中,会出现或清爽、舒适,或闭塞、慌闷的感觉。   这些感觉,就是气场对人体作用的表现。   如果感觉好,说明这里的气场好,有生气或旺气;如果感觉不好,说明这里的气场不好,有死气或煞气。   每个人皮肤的灵敏度不一样,所以感觉的程度也会不同。感觉最明显的应该是小孩、妇女和好静之人,因为他们的触觉相对来说要比一般人灵敏一些。   而柳坤在这方面,也具有先天的优势。他那一双夜眼,可不单指黑暗中视物,更重要的,就在于他对气场的敏锐!   在捕捉气场方面,他比狗还要灵敏上千倍。   不仅如此,柳家为了培养他,也是倾其所有。   观地气除了与生俱来的天分,还可以依赖后天修炼的方法。柳家有一种释放元神的办法,可以对事物进行感触。   运用咒语和特殊的手印,可以让人迅速进入到那种无人、无我、无物之状态,从而释放元神。   一旦元神被释放出来,就能够对事物了如指掌,犹如开了天眼一般。修炼境界越高,视界便会越清晰。当达到九重境界时,甚而至于比天眼更厉害。   但想要达到这种境界要求很高,常人难以做到。就算是柳坤这样的佼佼者,也只能达到其一二重的境界。   普通人修炼之后能够做到的,只是在无意识之间,或恍恍惚惚之间,捕捉自身的一些突发性感受,而这些感受,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第六感。   所谓的第六感,其实就是我们元神最真实的感受。元神是无所不知的,它向识神传递吉凶祸福的信息,十分精准。   普通人平时之所以体悟不到它的存在,是因为我们的中枢神经受控于识神。而受教育的程度越高,识神就越强大,元神的力量就越容易被忽视。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现在的人不再相信直觉和第六感的原因。   而实际上,这是关于灵性的一种舍近求远的倒退。   。 第一千二百一十章:在地成形   “怎么样啊?柳二,你瞧出什么来了?”   王二麻子见柳坤站在太极湖边的长凳上,聚气凝神,旁若无人,还真像是那么回事儿,便越发觉得好奇。   “的确不好。西南、正南、正西,三个方向都有腾腾黄黑之气,兼火烧之象。几天之内,恐怕便有异常之事发生。”   柳坤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来。   “还真有事儿啊?那是什么事儿?”王二麻子一听,将信将疑。但同时心里又有些害怕。   “在天为象,落地成形。我看这天象上黑蛇从西南而来,怕是要不了多少日子了……”柳坤说道。   他把这话说的很含糊,有些遮遮掩掩。但王二麻子还是听出了些东西。   “嗯,到底是什么大灾呀?这黑蛇是啥?地龙要翻身吗?”他问。   “王二大灾要来了,好自为之吧。”柳坤说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往玄元精舍走去。   而此时,柳月和道长也已经进了摘星观。他们在摘星观里前前后后找了一大圈。结果却根本没有看见阿杰和白三娘的踪影。   这叫柳月脑袋发懵,心里急得抓狂。   “他们人呢?不是说在这里吗?”柳月转头望着道长。   “别急,再找找。”道长自然相信白三娘不会骗自己。   他们两个既然不在,那要么是中途出了变故,要不然就是事情已经解决,三娘可能已经带着他下山了。也许他们两拨人正好走岔了,也不一定。   “我怎么能不急?他身上受着伤。”柳月的心态明显崩了。   “有白三娘和他在一起,出不了事的。”道长宽慰了一句,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阵法方向走了过去。   “道长你去哪里?”柳月见他走了,连忙跟上去。   “我去前头瞧瞧,你在这里等吧。”道长并不打算让柳月跟着一起去。   “这……”柳月一点都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地方。   “你在这里比较安全。”道长只抛下这样一句话,就加快的脚步。   摘星观的阵法,始终是他的心病。   当初布这阵法,就是为了镇压地气,保一方水土安宁,顺带着掩藏定风珠和目神珠。   但如今,这两颗珠子都已经被取走。那整个易县唯一剩下的守护阵法就只剩下这里了!   原本,只靠着这里的阵法,也足够应付了。可如今乱象丛生,天地不宁,单靠着阵法就显得有些单薄了。   所谓狡兔三窟,鸡蛋不能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否则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阵法没了,那就全完了。   其实这时候柳月的担心并不是胡思乱想。   白三娘和阿杰的确陷入了危险之中。   就在白三娘找到阿杰,强行给他吃下仙丹之后。先前阿杰听到的那个声音,竟也开始对白三娘产生了影响。   阿杰吃下仙丹后就陷入了昏迷,并没有立刻醒来。所以白三娘干脆把他挪到了边上,然后自己就跑进了主殿里去一探究竟。   结果她的脚才踏进主殿,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邪恶能量,一下子对她形成了压制。一时压得她连头都抬不起来,更别说是反抗了!   。 第一千二百十一章:中招   “谁?是谁在那里?”   白三娘拼尽全力还将眼睛打开了一条小缝,结果就透过那一点点视野,竟在主殿里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   那是个半透明状的黑影,真的就是一闪而过,甚至说是眼花也不为过。   但白三娘是不会眼花的。他们狐族上来视觉敏锐,更何况以她的道行,也不存在看错的可能性。   正因为是如此,她才更加紧张。   “是谁?出来!你给我出来!”她已经感觉到对方的能量比自己还要高出数百倍。如果硬拼,倒霉的肯定是自己。   但这个时候她显然不能认怂。毕竟摘星观如此重要,绝不能落入魔人之手。   不过幸运的是,对方似乎并没有打算她怎么样,一切仅是停留在打压的阶段。只要他这时候愿意离开,便可全身而退。   可惜,白三娘是不可能就这样离开的。她跌跌撞撞,咬牙坚持着,走进大殿之中。为激发出自己全部的能量,一下子变回真身,成了狐狸。   “你们狐族一向执拗,我有心要放你走,你却一心想送死。那就休怪我不客气!”对方见她执意闯入,果然也开了腔,一张嘴就露出了歹意。   “你莫名擅闯,究竟意欲何为?”白三娘龇牙咧嘴,做出了防御攻势。   “你一只狐狸倒也忠心。”对方闻言冷哼道,“只可惜你与本尊的道行差的实在太远。既然一门心思要送死,我便成全你。”说吧,那黑影突然幻化出实形来,白三娘只觉得一阵黑风袭来,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哈哈哈,小小的狐狸也敢与本尊相斗。前面还有一个,等本尊收拾了他,再来收拾你。”那魔头甩下这样一句话便旋风一样的离开了!   而他口中的还有一个,指的就是阿杰。   但这个时候白三娘已经护不住他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又怎么管得了他的事?   “三娘——三娘——”   再说此时道长已经到了后山的阵法之前。   他焦急万分,不断呼唤白三娘的名字。然而却毫无回应。后山的阵法看起来似乎纹丝不动,并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但不知怎的,道长总觉得这阵法你平时看起来有些不同。   然而,他仔细分辨却什么也没有瞧出来。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道长的心里有些发毛,又连忙折返,去看那守阵兽。   结果到了那里才明白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那屋子一向是锁起来的,可现在门头上的锁却掉了,两扇木门大开着,一副遭了贼的模样。   不仅如此,守阵兽也不见了。整间屋子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阵法破了!”道长的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最近他担心的情况到底还是发生了,“为什么我站在挣钱的时候却毫无察觉?”   这件事显然不寻常。   有人故意制造了假象,暗度陈仓。   道长的拳头捏紧了。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背后就袭来了一阵狂风,直奔他的命门而去!   道长机敏,连忙侧身躲避。结果还是被那股力道擦伤,左臂瞬间破皮,见了血!   。 第一千二百十二章:降真灵   “谁?是谁?”   道长捂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抬头往来者方向看,结果却发现什么也没有。   刚才的一切就像是一阵风,然而哪有这样带刀子的风?瞧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道长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此时整个主殿的房梁上染上了厚重的黑气。那就像一条青黑色的大蛇,盘踞在整个儿房梁上,散发出浓烈的邪气!   道长从未见过这么强的邪魔之气。他只瞧了一眼,就觉得不寒而栗。整个人浮起一层鸡皮疙瘩,防御机制瞬间被激发起来。   魔鬼吐着它的信子,有意无意的试探着,展示它的肌肉。   它的气息带有很强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任是谁进了这间屋子,都会和当时的白三娘一样,被压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道长也不例外,但他要比白三娘明智一些,并没有选择当面和对方硬碰硬,而是不动声色的往外退。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   此刻他身上并没有带武器,别说是打架了,就连自卫都不容易。唯一能做的,就是暂时退守。   他一边退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   他把自己脑海中的一切翻过来倒过去,搜肠刮肚,就差拿筛子来回去筛了,还是没想明白这对方是个什么来路。   “道长,我还是没有找到阿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在这时候柳月也赶到了主殿前,刚好看见道长从里面退出来。   道长听她说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着急忙慌的关上了殿门,然后快步走下台阶,将她往外面拉了拉。   “月丫头,走!”道长不敢多说,只一把拽住她就往外面走。   柳月见他走的这样急促,心头也是一沉,连忙闭嘴收声,只跟着他一路小跑的往外走。   道长的步子走得格外的快。柳月几乎都要跟不上。   两人就这样走出摘星观的大门,一直走到了那块大红铁石附近才停下。   彼时道长的脸色很难看。   他一言不发,只回头望着摘星观的方向,惊魂未定,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他们在这里吗?为什么不见人?”对于这块地方,就算是柳月,也觉得心里发怵。   这皮夹沟内外,处处透着邪性,磁场与其他地方很是不同,不论是罗盘还是手机信号,仿佛到了这里都会失灵。   在这样一个地方,初来乍到的人是很没有安全感的。   “丫头,你先回去吧。”道长自然不会把柳月拖进这趟浑水里来,他瞧着她说:“你把你爹还有六叔他们叫到山上来。然后乖乖待在精舍里等着。我们一定会把你男人带回来。”   “道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们是出事了吗?摘星观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不要瞒着我,有什么事我也可以一起帮忙。”柳月这时候急了。   “月月,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帮忙就帮得上忙的。我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你还年轻,自有大好的前途,听我的话不要钻牛角尖。先下山去吧。”道长意味深长的说。   这话说的像临终诀别似的,柳月听了就更不淡定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道长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走的。”柳月也是个极犟的脾气。   “月丫头,下山去吧。”道长不再与她纠缠,只一挥手,立起了一道结界,将她挡在了外头。随即便转身离开,再度往摘星观方向去了!   “道长!道长!”柳月见状还想要跟上去。结果就发现自己被挡在了结界之外,根本就走不过去。   她拼命在结界外喊。可道长却根本不予理会。完全是铁了心不想理。   她就这样喊了一个小时,才算死心。紧接着便收拾的心情快速往山下去了。   再说这个时候,道长并没有进入摘星观,还是就坐在观门外面打坐。   他表面上平静,心里却明白,敌在明我在暗,一场恶战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神君,师父,请你们速速降真灵,助我一臂之力!”他一边打坐,一边在心中不断默念,眼前很快出现了一道金光——他的师父紫微北极大帝出现了!   。 第一千二百十三章:入凡尘   “云天——”   北极大帝一出现,就唤了道长一声。   他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袭道袍,神采奕奕,一看就不是凡俗之人,那气质比烛龙更甚百倍。   道长见他果真出现了,连忙跪地给他磕头。   “师父!”道长激动极了,颤声将自己此刻的遭遇,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细数了一遍。   帝君见他神色忧虑紧张,便从云上走了下来。   一脚踏入凡尘,他便换了装束。入乡随俗,扮作了现代人的模样。   “最近天象异常,魔界异动频繁,有些东西已经蠢蠢欲动了。”北极大帝淡淡的说。   “是什么东西?”这个话题显然已经超出了道长的认知范围。   “鬼蜮的挑衅从未停止。”北极大帝说着,伸手拍了拍道长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住气,越要坚定道心。任凭这些邪物再如何猖狂,始终要坚信邪不胜正,道气长存。”   “师父,我明白了。”道长点了点头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里头的东西,我的能量明显……”   “要对自己有信心。”北极大帝打断了他的话,道:“妄自菲薄的话,不要去说。为师这里再传授你一套功法。你参透后再去收了那邪祟!”   说罢,北极大帝伸手点向道长的眉心,以意念之力传一套功法到他脑中。   就这样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道长脑海中便浮现出无数画面。顿觉得拨云见日,天朗气清,猛然顿悟了。   “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他激动的大喊着睁开眼睛,“师父——”   他迫切的想要与北极大帝交流心得,不要一睁开眼才发现,师父早已无影无踪,消失在天地之间了。   “师父……”这叫道长有些失神。方才的安全感又少了一半。   他回头再次望向摘星观,竟发现那黑气又浓重了几分,就这样片刻的功夫,竟把整个摘星观都笼罩在了黑气之中。   这叫他不由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擅自行动。毕竟没有十足的把握,却贸然出手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师兄!师兄!”就在这时,六叔和柳坤他们赶到了皮夹沟。   道长见他们来的这样快,不由吃了一惊,连忙跳起来问:“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快?”   “一听说你出事,我们就着急忙慌的赶来了。快嘛?我还嫌慢呢。”柳坤说着把手机掏出来,在道长面前晃了晃。   上头的时间显示,这距离方才柳月离开时已经超过了两个小时。   而这两个小时,对道长来说却只是一瞬间而已。   这叫他有些吃惊,但他并没有讲出来。只对他们摆了摆手道:“你们别走进来,我出去和你们说。”   说罢他便走出了结界,领着他们一直走到皮夹沟的外头才停了下来。   “具体的情况,柳丫头和你们说了吗?”道长一开口,便开门见山的问。   “说是说了,但没大听明白。”柳坤点了点头,又说:“我今日看这皮夹沟的气有点不太对劲。怎么这般黑气丛生?”   “你没看错,这地方已经被鬼蜮的人占据了。三娘和阿杰应该都在他们手里。”道长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指长春谷的方向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咱们现在先回谷里去再说吧。”   “连三娘都被抓了?!”六叔一听这话不淡定了。他素来知道白三娘的道行高深,这邪祟要是连白三娘打不过他,那他们几个在他眼里不是就跟切盘菜差不多吗?   “嗯。”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谷里再说!”说罢便拉着众人离开了。   这时候距金边日环食已经不足两天。   山雨欲来风满楼。潜伏在黑暗中的怪物,已经迫不及待的露出了狰容,这是一个时机,他们等待已久的时机!   有东西正疯狂的想要破茧而出,借着最好的时机,挑战诸神,搏一把命运。   所有的人都知道有事情要发生。可却又说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情。   一进入长春谷,六叔就一把拽住了道长,问:“师兄,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是个什么东西?”   “易经有云:天垂象,见吉凶。日不食、星不悖,才是度太平盛世。此时至阴,对邪祟来说是最好的时机。一直以来鬼域都伺机而动。此番天象异常。日食月食在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人间乱矣。”   道长长叹了口气,说:“咱们遇上的这个还只是个小分支而已。我现在已经有了应对的策略,你们随我来便是。”   说罢便引着他们往长春观走去。   。 第一千二百十四章:笼子   “师兄,你没开玩笑吧?这真是师父传的?!”   长春观内,六叔对道长说的话,将信将疑。   他有些激动,觉得这方法听着不那么靠谱。   “当然是师父传的,这我有必要胡说吗?”道长一摊手,白了他一眼。   “可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啊?”六叔还是不敢相信。   “现在三娘和阿杰都在对方手里,阵法也被破了,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道长反问。   “他们破这阵法是要干什么?”六叔一时还没想明白他们的用意。在他看来,破掉这阵法对谁都没好处。   “他们是鬼蜮,鬼蜮做坏事需要理由吗?”道长白了他一眼,随即望向柳坤,问:“柳二爷,你方才可曾看了这山上的地气?”   “也看了。”柳坤见道长问他,连忙挺直了腰板说:“这事的确要快些解决。要不然只怕整个易县都有大灾。”   这话一出口,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末了,还是道长说了一句:“还是要想办法,把朗哥儿快点从医院接出来。这计划少了他可不行。”   “现在不比从前。医院不放人,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把它偷出来?”王二麻子说道。   “就是偷也要偷出来。”道长点了点头,瞧着王二麻子说:“你手下那拨人手脚最为灵活干净。这件事就派你去做。”   “什么?什么就派我去做了?我这什么时候去医院偷过人啊!”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惊了。   他手下那拨人的确身手了得。但走街串巷还从没去过新生儿病房偷人。那地方全是监控,摄像头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就躲不过去。   “情况特殊,这段日子绝不能留他一个人在医院里。否则随时随地会出现意外状况。医院那些摄像头,防得住我们却防不住鬼蜮,若叫他们抢了先机。我们就真的全完了。”道长说道。   “那我就问一句,这事儿会坐牢吗?”王二麻子还在权衡。他原本只想拿了仙丹去救他的大哥和妈。谁知却被他们拉到这里来了。   “不至于。等咱们把朗哥儿偷出来。喂他吃下仙丹后,他就会长大。到那个时候再由他自己出面,解释一下是孩子的父亲把孩子抱走了,应该就没事儿了。”   道长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   “行了,你别婆婆妈妈的了。快点儿去吧!这事儿可不是谁求谁,你这拖家带口的也都在这儿。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一个都逃不了。”六叔见他吱吱呜呜就点了把火推了他一把。   王二麻子闻言不在辩驳,果真一咬牙站了起来,道:“也罢!我现在就去。你们且等着我的好消息!”   说吧,抓起他扔在桌上的天珠手串直接离开了。   待他走后,道长随即望了柳坤和六叔一眼说:“来吧,咱们把计划演练一遍!”   “师兄,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六叔的神情有些复杂。   “别担心,自古邪不胜正,有师尊保佑我们,不会有事的。”道长淡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吩咐弟子取来笔墨纸砚,迅速在纸上写了起来。   此刻的气氛十分压抑。整间屋子里只有那笔尖和纸摩擦的沙沙声作响,挠得人心头愈加慌乱。   再说此时,白三娘已逐渐转醒。   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个笼子里,已经显了真身。   这笼子不同寻常,她的爪子只要一碰到那笼子的铁栅栏,就会疼的嗷嗷直叫,像是铁烙一般。   白三娘是个极要强的性子,她素来倔强。虽然疼的厉害,但还是咬着牙往笼子上撞,想尽办法想要从里面钻出来脱身。   然而这铁笼子越是挣扎,便箍得越紧,像是会自动伸缩似的,很快就缩得只有原先一半大,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也不仅只是不能动弹,笼子上的那些铁杆死死的箍在她身上,让她疼的生不如死,连呼吸的扩张都能痛的撕心裂肺……   。 第一千二百十五章:捉持   “小狐狸,你就不要挣扎了。这笼子用的是我们须弥山上的千年玄铁,法力深不可测。你就是再加上一万年的道行也无法冲破。”   就在白三娘不断尝试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闻言一惊,忙抬起眼皮子往上一瞧。结果便看见了一个穿白衣的男人。头上还长了一个角。   那角生在额头的中央,看起来颇为怪异。长相倒不算丑陋,只是也不好看,而且充满黑魔之气。不知怎的瞧着他白三娘脑海中便想起一个人来。   那人同他有相同的气质。只不过举手投足之间比眼前这人更为阴柔。然而他们两人的眼神却又是那么相似。看起来如出一辙。   “你是谁?为什么要绑我?”白三娘强作镇定,冷冷的问道。   不可能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自己虽然没有亲手杀了他,但也是躲在暗中亲眼看见他被杀的,根本不可能死而复生。   “好问题。”那头上长角的男人闻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随即说:“也许我们曾经认识。也算是旧相识一场了。”   “你究竟是谁?”这话叫白三娘愈发紧张。一千个一万个不好的念头在她脑海中迸发。   “曾经我们那么亲密。你发誓要效忠于我,永远臣服于我。我后来你却为了爱情背叛我,不惜和我们的敌人联手,要置我于死地。你说对待一个叛徒,我应该怎么做呢?”   那男人说着,眼神一瞬间冷若冰霜。   从那一双眼睛里仿佛射出两柄利剑,霎时间给白三娘扎了个透心凉。   “你是……捉持?!你没有死?!这怎么可能???”白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分明记得在不久前云天他们才合力将他杀死!   “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我就是那个高一丈的人。”   捉持挑眉冷笑,说道:“这么多年我在塔里,你以为是虚度的吗?我早已参透了大小周天的奥秘。天下万物都可以是我。聚来散去每一个分子,我都能随意整合。我想要聚就聚,我想要散开就散开。我可以有无数个元神。”   “不!这不可能!”白三娘不相信他能有这样的本事。   “不可能?!我现在不就正站在你的面前吗?”白衣男人说着,摊开双手得意洋洋的在她面前搔首弄姿,“他们杀的。不过是我的一个分身,几千万个分身中的一个罢了!我不过是闹着玩儿,你们却当了,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白三娘心中此时早已大乱。可表面却还在努力维持着平静。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知道捉持这番话,足以毁天灭地。   “你毁了我的绝世容颜。”捉持这时候显然不打算和她说真话,他顾左右而言他,只抚着自己的脸说:“我从前多好看呀,比世间任何一个女人都更漂亮。可现在你却让我变成这样一副丑陋的模样。你说我应该怎么惩罚你?”   “你就是个怪物。”白三娘被他这种扭捏之态恶心坏了。   “哈哈哈哈哈——”捉持闻言,不怒反笑。直到笑的够了,他才蹲下来,伸手拍了拍笼子,道:“你说的有道理。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怪物。一个谁也认不出的怪物。这样你就能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哈哈哈哈哈……”   。 第一千二百十六章:面熟   白三娘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沟里,浑身皱巴巴的,像个发皴的老树皮,原本靓丽的毛色,也变得肮脏发黑。   “额……”她想要呼救,结果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这叫她骤然想起自己昏迷之际听到的话来!   “我以魔神的名义诅|咒你,要你尝尝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又失去一切的日子!叫你有口难言,孤立无援,失去法力,困死在这天地间,备受折磨,永无翻身之日……”   这些咒语叫白三娘绝望。   她躺在山谷里,望着周遭的一切,渐渐明白过来——捉持的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当然,这时候她还不至于死心,只跌跌撞撞地起身,想要寻一片水溏,好好照一照自己的模样,看看能落魄到什么地步!   这时候的她,根本不知道,捉持不仅敛去了她的容貌,还改变了她的物种,让她变成了一只鬣狗,不仅丑陋,而且猥琐。更重要的是,以这种造型出现,本身就十分危险,稍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被人宰了!   白三娘所处的位置,离水源很远。她这样纯靠走,想要找到水,可能需要几天时间。   虽然山上人少,可是大多数山民都是猎户出身,他们的家里甚至都还有土枪,但凡路上碰到一个,也许她这命,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的法力已经完全被捉持封印了,现在的她,真的和普通动物没什么差别了!要说有差别,那就是她还不如他们呢!毕竟她倒是真没这样在野外求生过!   再说此时,捉持在摘星观里也是百无聊赖。   他从思想上来说,从来就没有把道长他们当作是威胁,是对手。在他眼里,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和自己相提并论。这种降维打击的事,他甚至连脑子都不愿意动!   他把昏睡中的阿杰放在观里后院的石台子上,然后就坐在他旁边,静静瞧着他。   靠着仙丹阿杰身上的僵|尸虫已经解了。   然而他还是迟迟不醒,只是脸上、身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紫的,从体内散出光来。   这种状况很特别。   捉持见了也很好奇,于是干脆就对着这小伙子研究了起来。   “你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呢?总叫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一样。”捉持瞧着眼前的阿杰,只觉得这小伙儿虽然年轻,可那种醇厚的阳刚之气却叫人欣赏。   捉持这个阿修罗界唯一的美男子,这时候却被他身上那种不一样的气场所吸引。   冥冥之中,他瞧着阿杰,脑海中就浮现出另一个人来!   “我怎么会想到他?!”捉持苦笑。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他平常从来不想。可不知道是不是在伏魔塔里待的太久了,如今养成了回忆往事的习惯。   瞧着眼前的阿杰,他的思绪不由就飘远了,一直飘到当年,他与赫连山还是少年时……   “阿持,你真的好美,我们修罗界所有的女人,都比不上你的美!”清泉河边,落日余晖,赫连山认真地瞧着他说:“你要是女人就好了,你要是女人,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 第一千二百十七章:试探   “不是女人又如何?”   捉持听到赫连山这句话的时候,眉眼一动。   他生来妖娆,唇红齿白,面如粉黛,就算抛弃女人堆里也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且他的性子阴柔细腻,比女人更甚。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那表情让赫连山迷乱。   “谁规定了男人一定要和女人在一起?”他见赫连山不说话,干脆倾身上前,伸手一把勾住了他的肩。   这姿态比女人还女人。任哪个男人看见了,恐怕都会有些动心。   “你的玩笑过了!”赫连山心中砰砰狂跳,然而却及时按下了刹车键,并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只说:“我们该回去了。”   “你在怕什么?”捉持见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不由笑的更欢了,“既然是玩笑,干嘛怕成这样?”   “我怕了吗?”少年赫连山经不起他这话来激,果然回头,怔怔地瞧着他说:“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你既然不怕,为什么要走?”捉持一撩头发,狐狸似的歪着头问他。   他这模样让赫连山的心跳得更快了。他感觉自己的嘴|唇都有点哆嗦,简直像要中风了一样。   “说话呀,你为什么要走?你躲什么?”捉持见状更是玩心大起,干脆扑进他的怀里,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肩。   赫连山其实原本真没那个意思。他也不知道当时怎么会突然夸他漂亮,也许就是这落日太美,叫他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鬼使神差的就来了这么一句话,实在没有多少认真的成分。   当然直到此刻,他也一样不能辨别对方是不是认真的。因为像他们这个年纪的少年,在一块玩的时候,真没那么多顾忌,滚作一团,来个千年杀或是猴子偷|桃,那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捉持现在的行为并不能算作是出格。他很有可能就是开玩笑的。而自己才是真的敏感。   “阿持别逗了。”要换了往常,赫连山必定要配合他的表演,两人恶心巴拉的演上一出。可今天他却没有这个心思,反而刻意保持与他的距离。   “我就要去天界了。这一趟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他故意转移话题。   谁知,捉持听了这话,眼睛里的光竟瞬间黯淡下来。   多少真心话藏在玩笑里。   捉持对他,是一半玩笑,一半试探。他何其聪明,赫连山什么也没说,他却什么都明白了。   只是他不知道,赫连山此时,也与他一样纠结,一样在试探。   捉持的眼神令人心疼。然而,赫连山却疑心是自己自作多情,误解了。   又或者是,他是故意忽略。因为承担不起这样的一份重量。   他只是转过头往前走了两步,接着说:“我没有信心自己能做到。虽然我知道这一切是孤注一掷。如果得不到表妹的支持,只怕我是死路一条。”   赫连山说出了自己的隐忧。当初的局面由不得他去思考任何的儿女情长。自己自身难保,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她会支持你的。”捉持这时也敛去了的方才不正经的模样。正色说道:“我会帮你。这一次去天界,我陪你一起去。”   “你帮我?你要怎么帮我?”赫连山闻言,不置可否,然而很快的他却又说:“不行,你还是不要去了。天人界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好。我此去担了风险,你跟着一起去,万一……”   “没有万一。”赫连山还没来得及说完,捉持就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不论前面有什么风险,我都和你一起扛。会越来越好的,一切都会顺利的。”   “阿持……”赫连山闻言动容,眼中一瞬续满了泪水,他激动的抓住捉持的手,认真的承诺:“只要我能有机会登上王位。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一辈子都对你好!”   “怎么个好法?”捉持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因此就更加想逗弄他了,“以身相许吗?”   赫连山摇了摇头,真挚的说:“财富名利,共享江山。只要是我有的,你都会有。”   这个男人生得英武,和捉持的美完全不同。他的性格更刚毅,虽算不上豁达,但平日也称得上率真。   捉持知道他此刻的话全是真心的,然而还是叹着气摇头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里像长了钩子,再度勾动了赫连山的心。   然而纵使如此,他照例装傻,只说:“那你要的是什么?只要你能说出来,只要是我有的,我都愿意给你。”   “我只要你的心。”捉持伸手点了点赫连山的心口,说:“我要你百分之百的信任。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在何种境地之中,都绝不可以怀疑我对你的赤诚之心。”   “好!这本来就是如此。”赫连山点头应允。   “如果有一天你做不到呢?”捉持问他。   “那就叫我不得好死。”赫连山答,“如果有一天我怀疑你。你尽可以把我的性命拿去。”   他这话字字千金,一出口就成了诺言。   他发誓时的心是真的,只是没想到,终有一日自己会死在这句诺言上……   。 第一千二百十八章:决裂   “你当初若不是负了我,何至于死得那么惨?”   捉持不自觉抚上阿杰那张似曾相识的脸。感慨了一句。   他再度忆起赫连山临死前的惨状,心头又浮起一阵恨意。   “阿持,你真的要杀我吗?”   赫连山倒在地上,衣服上全是护卫们的血。   直到此刻,已然发生宫变,他还是不相信捉持真的会背叛他!   “你说呢?”捉持手里擒着剑,恶狠狠的说:“难道你以为我是在跟你演戏吗?”   他的剑上沾满了血迹。血|洗王宫之后,理智并未残存。他已经杀红了眼。   “为什么?我们说好要相互扶持一辈子的!”赫连山瞧着她这模样,震惊的瞳孔放大。   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杀得双眼通红的人,竟然是当初那个与他义结金兰的兄弟。   “你还是阿持吗?王后总说你早已背叛了我。可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信任的吗?”赫连山踉跄着站起身质问。   “你信任我?从你娶了那个女人开始,我们之间的信任就已经荡然无存了。是你亲手毁掉了这个一切。”捉持咆哮起来,他像是被触到了痛点,忍无可忍的爆发了。   “我的王,我从未忘记对你的承诺,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兢兢业业,只为了给你守护江山。那你是怎么报答我的?你可曾给过信任?”捉持痛心疾首,激动极了。   “我又怎么会不信任你呢?直到此刻,你这样拿着剑指着我,可我还是一样相信你。”赫连山拼命想要挽回。   他往他的方向走了一步,想要拉住他。然而却被他甩开了。   “你一而再再而三,总是派人来试探。试探还不够,又变成了监视。最后连监视也不能满足了,所以就开始玩什么制衡?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信任?”捉持不再相信他,只是质问道:“我为你运筹帷幄,为你奋力搏杀。你又为我做了些什么?”   “阿持,我们之间有误会。”赫连山无力的说。   “误会?什么误会?你现在是想把所有的责任推到那个女人的身上吗?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与那女人无关。千里之堤,都是从内部溃烂的。是你自己先有了嫌隙,才给了别人以可乘之机!”   此刻的捉持清醒无比。   他所恨的从来不是王后!一个女人能左右什么?若不是他的王自己先有了怀疑之心,她又怎么会有那样的机会去挑拨?   归根到底这一切都是赫连山的错。   “你是吃醋了吗?”突然赫连山这样问他。   “什么?!”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捉持错愕。   这是他们第一次把这个问题挑到明面上来谈。长久以来,他们从未说破。即使彼此心中有数,也依旧各自装作没有这回事。   可现在,有的人装傻已经装不下去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必须要把话说清楚,才能挣得生机。   “你是不喜欢我离她那么近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娶她是为什么?当初要是没有你的相帮,我也娶不了她。你又何必为了她来和我置气?她在我心中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与你相比的!”   赫连山说得认真。他虽然是为了保命,但话却也是真心的。   “你们孩子一个接着一个的生。难道现在,你仍旧需要她为你巩固地位吗?何必自欺欺人?”捉持这次也不想掩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说。   这些话说的,可真是让在场的兵将们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他们的王和主公,竟然是这样的关系?这简直是震碎三观,节操稀碎!   “这些年我苦苦支撑,就是为了当初对你的承诺。若不是你一再相逼,到了让人忍无可忍的地步。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样结局!罢了,你走吧,我不杀你!”大约还是因为心软,终究捉持在听到贺连山的解释之后,还是决定放过他。   他放下了手里的剑,仰面合上了眸子,让出了一条路。   “走吧,你走吧。从此以后你我再无关联。下次我若再见到你,绝不留情。”他痛苦的说。   “大人,您不能放他走。他今天若是走了,终有一天会要了你的命!”捉持的谋臣见一切与他们先前的演练完全不同,急得连忙跳了出来。   “让他走!我自有安排。”捉持怒吼。   “可是……”谋臣还是拔了剑,“事到如今,绝没有退让的道理。既然大人您下不了这个狠手,就让臣下来代劳吧!”   说罢,他便要朝赫连山砍过去。   它的剑速度极快,捉持见状连忙冲上去阻止。   “你干什么?疯了吗?”等在那剑落到赫连山身上之前,他用自己的手掌接了刀刃。血,瞬间从掌心汩汩地涌了出来!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了赫连山。   他大吃一惊,当下便觉得既羞又愧,对自己愤恨不已。   “走!”这一刀,砍伤了捉持的掌筋,他感到自己的手在那一瞬间废了!   “阿持……”赫连山心倏地揪成了一团。   “走啊——”捉持根本就不想听他讲话。   “我没有自欺欺人,更没有骗你。”然而这时候的赫连山,脚下却像生了根。根本连一步都不肯动,只是认真的问:“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相信我?”   。 第一千二百十九章:你不是他   “你死了我就相信你。”   捉持说着,将手中的剑往赫连山,脚边一丢,看起来无情极了。   “你竟然要我死?”那剑“哐当”一声,正砸在赫连山的鞋尖上。   他连忙往旁边跳了一步,看着他,满脸的错愕。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我不相信你真的想置我于死地。”赫连山说道。   “情分,是你和王后之间的情分。不是你和我之间的。”捉持冷哼。   看得出来他早已被伤透了心。   “迟来的情谊对我而言一文不值。一切都已经晚了。回不去了。”他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誓言。那就要付出代价。”   “我们之间没有情分了吗?你的心里不再有我,是吗?”赫连山问。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捉持会对他说出这样残忍的话。他一直以为他会永远在自己身边,不离不弃。   “我心里有你。”捉持转头,红着一双眼,说:“可爱与恨是无法抵消的。”   说罢他不等赫连山反应过来,就突然抬手,一掌击向他的命门,及全身之力打伤了他的心脉。   只听“噗”的一声,赫连山口中喷出一大口鲜血,瞪大了双眼,伸手想去抓捉持的衣裳,结果却缓缓的倒了下去。   “你……”捉持这一掌,让他经脉尽断,他知道自己已经离死不远了,可还是执拗的想去抓他的衣角。那只手僵卧在半空中,颤巍巍的,却又倔强无比。   捉持见状心头一痛。于是竟蹲下来,伸手握住了赫连山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你……”赫连山见状不由皱眉,费了半天力气才断断续续的说:“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他一张口嘴里全是血,雪白的牙齿都被染红了。   见他这副模样,捉持不由红了眼眶。   他想说自己从来没有恨过他,可却只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关系。只要你能出了这口气……我死而无憾了。”赫连山见他迟迟不说话。只好艰难地昂着头,说:“原谅我。如果重来一次,我宁愿不要这江山……”   “我不恨你,可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我的字典里容不下背叛。更没有原谅。”捉持的脾气与常人有很大不同。   他是宁折不弯的性子。认准了的事永远不会回头。对待人和感情向来非黑即白,没有圆滑的地带,而且永不可逆。一旦和谁生嫌隙,那就会一条道走到黑,永远也不可能再变好了。   此刻赫连山的话虽然让他肝肠寸断,甚至有一点后悔。但却并不能让他改了性子去原谅。   他虽然很想说些温和的话,可一出口就全是刀子。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你真的不会原谅我了吗?”赫连山渐渐绝望了。他瞧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不受使唤,意识也在渐渐抽离。   “不会。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我要让你生生世世感到痛苦。永永远远未为你背叛我们的誓言,付出代价。”捉持哽咽着吼道。眼泪早已夺眶而出。哪怕他痛恨自己这种表现,却也一样无法控制。   “如果有来世。我们重新来过。我绝不会再背叛你,我保证……”赫连山说道。   “没有以后,没有来生。你不配!”捉持完全失控了。哭得如丧考妣。   “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   赫连山在他这种怒吼声中,闭了眼。这也成了他一辈子的痛。直到如今,还是是绝不可触碰的逆麟!   而此刻捉持坐在阿杰跟前。思绪早已飘回了当时那个至暗的年代。   “是你回来找我了吗?这就是你从前跟我说的来世吗?殿下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岁月渐渐抹去了当初那件事在捉持心中的分量。   他不再那么执着。   当斯人远去,时间拉长,所有不愉快都渐渐消散,唯有美好存留在他的脑海之中。成了日日夜夜折磨他的毒药!   “你怎么可能是他?”捉持瞧着阿杰,一阵欣喜,一阵不悦。脸上阴晴不定。他既盼着他是他,又盼着他,不是他。那种矛盾纠结的心理能把人逼疯。   “你没有他的英气逼人。也没有他的果敢坚毅。更没有他的王者之气。”捉持瞧着阿杰,反反复复寻找着他与赫连山之间的不同。生怕自己遗漏了分毫。   “对呀,你怎么可能是他?你还不如他的一根脚趾头!”终于,他突然站起来。冷眼瞧着阿杰说道。   说罢,就干脆起身。留下他一个人自己离开了……   。 第一千二百二十章:幻化   阿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独自躺在阴暗的山洞之中。   他周围什么也没有,一片漆黑。   这叫他有些断片,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这是哪里?”阿杰挣扎起身。发觉自己身上已经好了大半。先前的丝虫病似乎已经痊愈了,身法重新灵活起来。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摘星观里。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知。   “我的手机呢?”他想要看时间,结果却发现自己的随身物品全都不见了!   “难道她骗我?”他见白三娘也不在,心中顿时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以为自己着了白三娘的道,顿时急得在这山洞里乱转。   “有人吗?请问有没有人啊?喂——”山洞漆黑,视野极差,他一边摸索,一边大声呼救,   谁知大约过了两三秒竟收到了回声!   “回声来的这么慢,难道真的很大?”阿杰做出了合理的推测。   他正在寻思,就感觉眼前倏地一亮,捉持来了!   “你醒得挺快啊!”捉持见他已经醒了,便说。   他的语气中带了一丝戏谑。   “你是什么人?白三娘呢?她到哪里去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把我困在这里?”阿杰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连珠炮似的向他砸了过来。   “你没资格提问。白三娘已经死了。现在你是我的俘虏。”捉持笑的不怀好意。   “她死了?!她怎么可能死???她可是……”阿杰想说她可不是人。可转念一想又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应该也不是。   这突如其来的现实,一下子击倒了他。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就不能死了?上一回让她逃走,是命大。可她不可能每一回都命大!”捉持冷哼道。   对于白三娘这个女人,他也是恨得牙痒痒。   当初那么些年,他可没少和她斗智斗勇,也没少在这只狐狸身上栽跟头吃暗亏!   白三娘作为梵箬音的左膀右臂,后来又故意投在自己门下,只为了暗中保护梵箬音一脉。这种女人,简直让他恨之入骨。   “你到底是谁?想做什么?”阿杰听他这样讲,不由往后退的一步,浑身发冷。   “我这个人,眼里揉不得沙子。欠我的一定要还。我就是来要账的!”捉持说着突然一挥手,让整个山洞亮了起来。   阿杰先是觉得强光刺眼,适应后便不由被眼前这华丽的宫殿所震撼。   “这、这是什么地方?!”   阿杰从没见过这么豪华的宫殿,里头的地砖、廊柱、帷幔,无不颜色绚丽多彩。那些轻纱柔拢,薄如蝉翼,又似水波流动,光照上去却能泛出七彩之色。以现代的科技,根本造不出这样的东西来。   阿杰相信自己并不在人间。   “你不记得这里了?”捉持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其实阿杰眼中的一切不过是他幻化出来的。只不过它幻化的依据就是当初阿修罗天上的宫殿。也就是赫连山居住的地方。   “我又没见过,怎么会记得?”阿杰觉得莫名其妙。   捉持闻言,往他跟前快走了两步,眼中甚至喷薄出怒火来。   “你不记得,还是压根不认识、不知道?”他咬牙问道。   “我不认识。”阿杰老实的说:“看来你是找错人了。那不如你就把我放了吧!”   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反倒以为这是自己脱身的好机会。   然而他还是想的太天真了。捉持又怎么可能轻易将他放走?要知道他还要用他来钓一条大鱼呢!   而这条大鱼,现在也正谋划着,要破解摘星观中的困局,手刃里头不明身份的魔头!   。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成了   “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就开始。”   长春谷中,有一方福地。那地方的地磁偏转程度很大,也是整个长春谷维持时间静止的奥秘所在。   世间万物离不开磁场。   如今这方福地,也成了他们解局的关键。   “师兄,咱们真能穿越回过去吗?那咱们回到过去是看到个镜像还是真的能够改变些什么?”六叔依旧有些疑惑。   在他的概念里,时空穿越回到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纵使侥幸能够回去,不过也只是看到些光影图像罢了。是不可能真正回到过去的。   “既然师父说可以,那我相信一定能行。”道长这个时候却很坚定。   “那咱们是回到什么时候呢?”六叔到这个时候还是一脸懵。   “师父要我们回到捉持血洗修罗殿那个时候去。”道长说道。   “回到那个时候?!这是为什么?这捉持不是已经死了吗?”六叔不解。   “师父的意思是要我们在那个时候杀掉他,阻止这一切的发生。”道长点了点头说:“虽然不知道那魔头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是师父交代的,我们照做就是了。”   “可师兄,那要这样的话,一切会不会都发生改变?改变过去一定会影响现在的。”六叔想到了蝴蝶效应。   “当初所有经历这些事的人,命运应该都会发生改变。这很正常。”道长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如果没有了捉持,那么他和白三娘的故事可能又会有不同。但至少来说,他们之间的坎坷和苦难会少很多。   “那咱们要注意些什么?”六叔还是觉得这件事太玄幻了。   “咱们要先回到一个月前,把阿朗带上。”道长这时又说。   “什么?!带上了朗哥儿?!”六叔一听这话更觉得惊奇,“那要照这么说,倒不如直接回过头,去把阿朗和倪曼那事儿解决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一件一件来吧,等我们先把捉持那事了结了。”道长点了点头。   说吧,他就命六叔、柳坤、王二麻子他们按照先前传授的阵法点位坐下,随后自己也带着法器走入阵中,开启了阵法。   “一炁演化,周流古今。连天通地,宇宙我真。金光速现,带我溯源,急急如律令!走——”   咒语一出口,整个福地顿时刮起一阵旋风,将他们处在阵中的人吹了个七荤八素。   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地下传来强烈的震动。震得人牙关打颤,脸上的肉像要被甩飞出去一样,就连眼皮子都不听使唤了,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这风怎么这么大?”王二麻子吓得不轻,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震动,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别乱动。老老实实坐在那里!”六叔听见他这么说,连忙提醒。   其实他也觉得头晕目眩,心口憋闷,难受得厉害。的确有一种时空倒置、元神出窍的感觉。   此刻的情景就连道长也没想到。这紫微大帝给的咒语和阵法,威力实在太过巨大。他们几个凡人根本就难以承受。要不是平时还算是练家子,估摸着这会儿人早已经四分五裂,被大卸八块,断成一截截的了。   他们几个就在这阵法当中颠簸,时空之中流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渐渐安稳下来,不再抖的那么厉害。   “嘿,咱们不是还在这儿吗?”待一切消停,王二麻子倒是第一个睁开了眼睛。   可是他看到的依旧是长春谷,依旧是这福地。一切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   他这话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柳坤也抬头默默打量着这里,暗自观察周遭的情形,但实在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师兄,我们是不是哪里没做对?”六叔这时也开口问道。   “师父给的阵法和咒语错不了。”道长这时却很笃定。他起身走出阵外,抬头望了望四周,然后突然问:“我们方才入阵的时候是什么天气?”   “这……好像是晴天吧,我看太阳挺好的。”柳坤答道。   “可现在这里分明才刚下过雨,而且不久之后还要接着下。”道长说道。   他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发现这一整片的地上都是水塘。由此便可以看出刚才的那一阵雨一定很大。   “这不是我们刚才在的地方。”六叔恍然大悟,连忙跟着起身走出阵外。   “走吧,到底来没来对地方,我们回丹室里去看一看就知道了!”道长说着一挥手就领着他们往丹室去了……   。 第一千二百二十二章:三月三   “六月三号?!那咱们还真回去了啊???”   王二麻子指着墙上的钟惊呼起来。   丹室里挂着巨大的电子钟,上面的日期显示得明明白白。   上面不光有阿拉伯数字,还清楚的标注着:辛丑年癸巳月壬午日乙巳时。数字有可能会乱跳,可天干地支却不会。这一切无不确凿的说明,他们的确穿越了。   “没想到我们还真回来了!”柳坤激动的欢呼。   这件事实在太神了,简直比科幻片还科幻。   虽然日子还是有几天偏差。但这不重要。反正他们回来了。   “师父的阵法真牛!”六叔这时也兴奋不已。他快活的拍着道长的肩,说:“师兄,那咱们以后是不是想到什么时候去就能到什么时候去了?”   “行了,别在那扯这些,有的没的。大家一块想想,六月三号的时候高朗在哪里。”因为他们回到的时间偏差了两日。所以要找高朗,还得重新回忆。   “应该还在精舍吧?三号的时候小曼还没出事。”六叔寻思了一下,答道。   “行,那咱们现在就去。”道长点了点头,但他隐约想起,出事应该就是这一两天的事。若是去的晚了,说不定又得扑个空。   下山的过程十分顺利。   因为没有车子,他们一路步行下山。但几乎没碰到什么熟人,唯一遇上一个山民,也是刚出门,只随便打了个招呼就走过去了。   这几个人虽然都是中老年人,但脚力却比一般的年轻人更甚。从山上到玄元老街,他们走了不到两个钟头,就到了。   老街上,人潮涌动。与平常并无任何不同。大伙各做各的事,并没有人留意他们几个。倒是他们,出于好奇,恨不得每个人都去招惹一遍。   尤其是王二麻子,他一到街面上,就立刻提出要回自己家的店看看,道长他们正嫌他碍眼,也不反对,只约定好了碰头的时间,就放他离开了。   “这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六叔瞧着他走了,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就是好奇,估计是想去店里看看自个儿在不在吧。”柳坤这时替王二麻子答了一句。   作为他的好伙伴,这点默契他们俩还是有的。   “无聊!不知所谓!”六叔听了这话,顿时翻了一个白眼。   他们说着话的功夫就到了玄元精舍。   这时候精舍的大门果然敞开着。梅姨正在一楼扫地,她瞧见他们一起走进来,顿时吃了一惊。   “你、你们怎么……”   她这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六叔就拍了拍她,问:“朗哥儿呢?在不在家?”   “刚才是在的,现在……”梅姨说了一半,就不说了。   “现在怎么了?”道长见状忙问。   “我刚才好像听见楼上有人打架,好一阵吵,现在却又没声音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也没敢上楼。”梅姨老老实实的说。   道长和六叔闻言互看了一眼,心中顿时觉得不妙,连忙同时往楼上跑去。   只听了木楼梯“蹬蹬蹬”被他们三个人踩得乒乓作响,只一瞬间就冲到了楼上——果然,他们扑了个空,还是晚了一步。   这时候道长才想起来。六月三号的确就是小曼出事的那一天。   “咱们的确晚了一步。”他的心情烦闷起来。   “没事儿,师兄,咱们直接去白湾。到那儿堵他。”六叔马上提出了补救意见。   “也罢,咱们去把陆楷风逮住,能救一个是一个!”道长点了点头。随即转头望向柳坤,说:“你去找王二麻子吧。白湾那地方挺凶险。等我们回来了再一起离开。”   说罢不等柳坤同意,就直接拉着六叔离开了。   白湾的事,当初六叔和道长并没有全程参与。是高朗自己处理的。现在他们过去找人,也只能知道一个大概方位,根本吃不准到底在哪。   “你们等一等。”柳坤自然不甘心就这样待在原地,于是追了上去,说:“与其这样大海捞针,倒不如我们先回到山上去重新调整阵法,回到一个笃定的时间点去。这样反倒保险。”   “什么时间点最笃定呢?”六叔反问。   “我觉得,你们刚从西域回来的时候最稳妥。”柳坤说。   提起那时候的事,六叔顿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他努力的回想了半天,才说:“我记得当时我们去了一趟长春谷。那是小半年前的事了。”   说罢,他望向道长,等着道长回忆具体日期。   道长呢,这时候也领会了他们的意思,不由眼前一亮,说:“走吧,我知道是什么时间!那是三月三之后的事!”   。 一千二百二十三章:修罗殿   “六叔?!道长?!这、这……”   对着眼前的两个六叔,两个道长,高朗着实有些蒙圈。   “那什么,朗哥儿,没时间和你解释了,你先跟我们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就明白了!”六叔这时不由分说,一把拽住高朗就往外面走。   他也是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更担心另一个自己会上来纠缠,倒不如趁着他们全都在懵圈的阶段,直接把人拉走。   就这样他们一路拉着高朗直接去了福地。一到地方就开始摆阵法。高朗这时候还是懵圈的。他见王二麻子也在,忍不住拉着他问:“王二叔,你们这是在搞什么鬼?”   “你别管了,反正就是带你去救人。”王二麻子也解释不清楚,只好含糊的说了一句。   “救人?救什么人?”高朗闻言一愣,他正想细问就感觉四周突然刮起一阵狂风,把人吹得七荤八素,分不清东南西北,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阿修罗界。   因为阿修罗界和人间的景致有很大的不同。高朗他们都是第一回来,一到这王宫就傻了眼——这里的一切实在太颠覆了。   天空的颜色与人间不同,宫殿四周萦绕着粉红色的云彩。那浅红当中又透出金来。深深浅浅,浓浓淡淡之间,渗出一点点天空的微蓝,看起来美的像一件工艺品。   再看这宫殿,所有的棱柱都闪闪发光,上头盘曲着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瑞兽。远远望去,既高大又壮观,要说这是天宫也不为过。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高朗这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只是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怀疑自己是做梦了。   “你别掐了,你不是在做梦,我们现在在出任务。”道长见他如此立刻说了一句。   “任务?什么任务啊?”这个高朗没有经历过后面那些事儿,此时眼中神色还十分天真。   “救倪曼,救陆楷风,你救不救啊?”道长又问。   “他们出事了吗?”果然,高朗一听这话骤然紧张起来,抓着道长的衣袍就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小曼安全吗?我们要怎么救他们?”   “朗哥儿,你听我说,”道长见他如此紧张。觉得现在是解释的最好时机。于是立刻说道:“我们是从几个月后穿越回来的。那个时候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几乎不可挽回。唯一能够补救的办法就是带上你一起回到一百多年前。”   “等会儿,你、你说……现在是一百多年前?!”高朗更加惊诧了,他顿了有一会儿才接着说:“你们为什么要来找我,再到过去?难道你们那个时候没有我吗?难道我死了?!”   道长的这段话,信息量实在太大。   高朗作为推理小天才,一套推理逻辑思维缜密。一下子就推理出了最有可能的结果。   这个结果简直叫他震碎三观,整个人都不好了。不停追问:“那我是怎么死的?遇到了什么事?哎呀,你们快说呀!”   道长他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大家都是支支吾吾。这种欲盖弥彰的做法,反倒让高朗愈发心焦。   “你们倒是讲话呀!当时到底出了什么事?”他正问着,就看见前面来了一大堆阿修罗的士兵。   那些士兵人高马大,每个都有两三米高。相貌奇丑无比。各个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凶神恶煞。   他们周身散发出极浓重的戾气。一看便知道来者不善。   六叔一看见他们,立刻对高朗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拉着他隐伏到了草丛当中。   “快点,再快一点!必须赶在援军到来之前结束战斗!”士兵中为首的一个粗声粗气的,不断催促。   他手中持着一条钢鞭。见哪个人步子慢了,上手便是一鞭子,力道极大,毫不留情。鞭子所落之处,立刻击穿铠甲,血肉模糊……   。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一剑   “这他么是人么?!”   待那队人马走过之后,王二麻子才出了口大气。   刚才他们躲在树丛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被别人发现,拖出去也这样打。   “这里本来就不是人的地方。”道长,这时沉声说了一句,随即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假山说:“看见那里了吗?一会儿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往那边跑!”   “然后呢?”柳坤忙问。   “假山后面就是修罗殿。我们要想办法到那里去。可是我看现在这阵势,到处都是捉持的叛军。咱们千万小心,不要打草惊蛇。”道长解释了一句,随即一挥手,带着他们冲了出去。   阿修罗的个子非常高。花草树木到了他们这儿也比人间高大许多。他们几个在阿修罗,连小矮人都算不上,就算站直身子也只有他们齐腰高。   “我就想知道一件事,”跑到假山底下的山洞里后,高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咱们人这么小,他们这么大,我们怎么打啊?”   “对啊,师兄,这捉持在人间,好像也没那么大个子,在这里就……”六叔也觉得疑惑,感觉这心里没底。   其实他们问的这些事。道长也一样不知情。当初那些事他也都是听白三娘说的,等他去修罗界作客的时候,那些事情早已过去了。   “既然是师父叫我们来的,说明他老人家一定有万全之策。不用想这么多,到了地方走一步看一步便是。”道长说道。   “师兄,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而这时六叔的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现,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事儿,急忙拉着他说:“捉持当年,杀死阿修罗王之后,没过多久就被封印了。也就是说……咱们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劝当初封印他的人改换方式,直接杀了他?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六叔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却一下子说到了点子上。他这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茅塞顿开。   “有道理啊!咱们的目的应该就是劝说。这里一定有人能对付他,只要咱们找到这个人,说服他,就可以了!”柳坤赞同的点头。   知道当年真相的人,只有道长一个。因此他这时候远没有他们这样乐观。   “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道长叹了口气说:“当初捉持血洗修罗殿,直到过了几十年,才被推翻。难道你打算在这待几十年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还真要靠我们几个去杀他?”六叔问。   “一定有办法的。我们似乎还是来得晚了一步。应该要在捉持发起行动之前,赶到这里,然后想办法说服赫连山,大家联手打捉持一个措手不及。”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对道长他们而言,只能智取,不能强攻。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往前调?在这地方摆阵法?!”王二麻子一听这话就不干了。   这又不是什么洞天福地,前有狼后有虎的,束手束脚,根本打不开阵仗。更何况就算能找到个地方摆阵,也很容易暴露自己。一旦暴露就是死路一条。   “现在是来不及。咱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吧,道长不太至于,朝着假山不远处的修罗殿就一个飞身跑了过去。   六叔见状,忙跟着去。   于是一行人,拼死以最快的速度闯进了修罗殿中去。   而此时修罗殿里,捉持和赫连山的恩怨还没清算干净。赫连山还坐在王座上,他瞧着穷凶极恶的捉持,根本还没反应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当道长他们出现在赫连山眼前时,他吃了一惊,目光直接越过捉持,问:“你们是凡人?!”   道长他们显然也没想到大殿是这样的情况。   双方顿时愣愣的大眼瞪小眼,一时根本没人反应过来。   而修罗界的人看道长他们,简直像看个宠物。   “不能放过这个魔鬼,他想杀了你!”好在道长第一个反应过来,拔了剑就冲到捉持跟前,直接一剑捅进了他的心窝子!   此时的捉持根本就不认识他们。   他莫名其妙挨了道长一剑,只觉得无厘头极了。   虽然在他们面前道长人小的很,但他手里的紫金宝剑作为仙家之物,威力却可以屠龙。   这一剑插进去,捉持表面不当回事,实际上却感受到了惊雷炸裂一般的疼痛。   他伸手一掌将道长打飞。连同他那把紫金宝剑,一起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捉持恨的牙痒痒,却不能在这个时候捂伤口。因为他不能表现出自己的虚弱。   道长“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便对着高朗大吼道:“还等什么?用你的目神珠,上啊——”   。 第一千二百二十五章:真相之外   道长的吼声,让高朗终于反应过来,于是连忙伸手起势,将目神珠逼了出来。   “道长,我、我现在要怎么做?”高朗忙问。   “怎么做?这还要我教你啊?砸上去啊!”捉持这一掌,简直像是把道长的五脏六腑都给打废了一样,他只要一开口,就是大股大股的往外冒血!   六叔见自己的师兄变成这样,顿时发了疯,不由分说就冲上去,就要和捉持拼命。   可在阿修罗界,他和捉持体型相差悬殊,他的功法落在捉持身上,就像打在软棉花上似的,一点用都没有!   反倒是捉持,轻轻地一提溜,就把他给甩了出去!   六叔的本事和道长还要相差一个量级,所以这一甩,直接就甩出了修罗殿,摔到了花园里去!   王二麻子和柳坤见了这一出,顿时吓得脸上脱了色,别说是上去帮忙了,根本就是只期望自己是隐形的,没人能瞧得见自己!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蚍蜉撼树?”捉持捂着肚子上的伤口质问。   他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视着王二麻子他们,像是一张口就能将他们全都生吞活剥了一样。   捉持素来以貌美著称,可现在,却破天荒的露了真容!   这哪是什么修罗界第一美男,根本就是一个烂脸恶|鬼——他比任何一个阿修罗都要丑陋万分,暴凸的眼珠,凹陷的鼻梁,犬牙交错的嘴,满是烂疮流脓的脸,活脱脱就是夜叉的长相!   “你、你——”此刻,最惊讶的不是王二麻子他们,而是赫连山!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相知多年的兄弟,竟然是这样一幅面孔!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阿持?阿持到哪里去了?”赫连山根本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终于激动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对眼前这丑陋的面孔起了杀心。   “冒充?!”捉持闻言狞笑,“我何须冒充,这么一张脸,自始至终都是我画出来的面皮罢了!”   说罢,他从怀里甩出一堆面皮,随即转向赫连山,说道:“我为了你,这么些年,都不能以自己的真面目活着,每天带着这样一张面皮活着,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吗?”   “你为了我?!这与我何干?我们自打认识的第一天起,你不就一直都……”赫连山想说这脸皮不是为他而贴,但又觉得自己是被眼前这个恶鬼给绕进去了!   捉持怎么可能是画出来的面皮?这眼前的夜叉,显然是在欲盖弥彰!   捉持显然明白了他心里的想法,于是咬牙说道:“你也许不记得了,当初你母亲落难的时候,宫殿大火,你身边有一个小侍从,为了助你脱身,葬身火海……”   “你、你!你就是——”这话叫赫连山大为震惊,他手中的剑一下子垂了下来,喃喃道:“他不是已经烧死了吗?”   “很不幸,他没有死!只不过从此以后,就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瘟神!”捉持冷笑,道:“我从来没有忘记你,我的王子。我改头换面辅助你,就是为了有一天让所有欺负过我们的人,统统被我们踩在脚下!”   “你竟是这样想的?!”赫连山震惊无比,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得真相。   他只是一直觉得,打从自己第一次见到捉持开始,就和他有种似曾相识的默契,仿佛从来不用开口,他却总能知晓自己的心意!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心有灵犀的。   “我的王,我生来的使命就是守护你,为了你,我甚至可以不要自己的命!这么些年的守候,为什么还是换不来你的信任?”捉持痛心疾首。   他从来没想过要说出自己这段往事。若不是因为道长这一剑,损了他的根基,他是绝不可能掉马露出真容的!   可现在既然自己已经以这样的面目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自己的委屈,自己的哀伤,自己的凄苦,他不想再隐忍!   “阿持……”赫连山觉得自己的世界被颠覆了,他瞧着眼前这张千疮百孔的脸,不由红了眼眶,“你和我在须弥山初见的时候,就是提前设计好的吗?”   “为了在须弥山遇见你,我在那儿整整等了你一年!你所有的习惯、爱好,你的思维模式……你真以为这世上有什么心有灵犀吗?那不过一个执着用心,另一个毫不在意罢了!”   捉持的话,让人动容。   道长伏在地上,竟然也有一丝感动。   他终于明白了捉持入魔的原因。他心中不由想:若是他们能早一些开诚布公,也许一切都不会走到这样的境地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高朗莫名其妙吃了一个爆炸瓜,早就忘了要扔目神珠的事。   他将目神珠收回体内,然后就走到了捉持面前,运用自己心理学教授的专业技能,对着捉持说:“再亲密的朋友也离不开沟通。大家把话说开了,不就好了么?你不觉得,你现在对他怨恨是不公平的么?他根本不知情啊!作为一个被排除在真相之外的人,又怎么能时刻保持像你这样的理智呢?”   。 第一千二百二十六章:抉择   “阿持,我错了,真的错了。”   赫连山闻言,丢掉了手中的佩剑,上前一把拥住捉持,道:“阿持,我的兄弟,你原谅我,一切都是我的不是!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赫连山是真心的,可这不代表捉持就会买他的账!   恰恰相反,他这种刚烈的性子,一旦毁灭,就再也不会回头了!   “收起你这假惺惺的一套,已经长出的裂痕,是永远不可能重新长好的。就算是伤口,也一定会留下疤痕。我从不在这种事情上存什么幻想!”   捉持说着,一把推开了他。   “要怎么样,你才肯信任我?”赫连山这个时候,激动得几乎失去了理智。   “我杀了你的王后,你也能接受吗?”捉持冷冷的瞧着他,其实这时候,他只是圈禁了王后和孩子们,并没有下杀手。   “你、你杀了她?!”赫连山闻言跳了起来,“你真的杀了她?!”   他不敢相信捉持竟然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你真的杀了???”他不断重复地问。   “不光是她,还有你们的孩子,都死了。”捉持点头。   他故意要试探,就是想知道这样的时候,赫连山会选谁!哪怕知道是自作多情、自不量力,他还是想要赌一把。   他对自己说:只要赫连山仍旧坚定地选择自己,那么他就平息这一切,从此远走他乡,一心修行,再也不理世事!   “你——”他并没有考虑赫连山的心情。他没有认真想过子嗣对一个王来说以为着什么。   赫连山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一阵闷痛,紧接着就眼前一黑,昏死了过去。   捉持见他晕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扶了他一把。   道长看见这情景,基本就断定——事情已经悄然发生了改变,他们虽然没有杀捉持,可是捉持大概率已经不会入魔了!这时候,他反而有些担心赫连山!   突然遭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挺得下来!   “他气成这样,也没舍得骂你一句,可想而知,你在他心里的分量之重!”道长适时地点了他一句。   捉持心里本来就因赫连山的昏厥而懊恼,这时候听了这话,更不是滋味,他不由抬起头,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是从几百年后来的,”道长见时机已经成熟,便说:“我们之所以回来,就是药阻止悲剧的发生。你若是现在杀了他,必定抱憾终身。”   “是谁叫你来对我说这些的?”捉持见道长周身散发出道气,不由警觉起来。他对于天界,可没什么好感。   “几百年后的你!”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可善意的谎言,该说还是要说,道长就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如果你现在杀了他,你将生活在无边无际地痛苦里,永远得不到解脱。”   这话叫捉持有些动摇。   他的心意本就不坚定,听了这话,更像是得到了某种启示,立刻就想要改变主意。   然而就在这时,他的谋臣却冲了出来。   “大人,别听他们妖言惑众!这一定是樊箬音派来的说客!杀了他!杀了他,您就是阿修罗王了!”谋臣激动地嚷嚷道:“现在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现在收手,咱们所有的人都会死!”   “不会的!”道长见谋臣要坏事,连忙冲出来喊:“赫连山绝不会杀你们!”   “你一个外人,知道什么?”谋臣愤懑地质问。   就在这时,捉持却一扬手,说:“都别争了,我要听他亲口说!”   说罢,他就把赫连山软禁了起来,而道长他们,也一起被关押到了一间偏殿里……   。 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不会怪你   “全怪你们!婆婆妈妈的!该扔的时候不扔!现在全都在这里等死,真是倒霉透了!”   一被押进偏殿,王二麻子就忍不住抱怨起来。   他刚才在阿修罗们面前怂的跟什么似的,可这时候到耀武扬威起来。一副看什么都不满的模样。   “你这么厉害,刚才怎么不说话?也没看你爷们儿到哪里去!”六叔不满的怼了他一句。   “你们一个个又是神人,又是道士的,哪轮得到我去?再说谁能想到你们这么没用,全都是绣花枕头!”王二麻子又说了一句。   “行了,你们别吵了。”高朗被他们俩你来我往闹得心烦,于是沉声说:“还是先想想阿修罗王的事吧。”   “你们说这个怪物会不会杀他?”柳坤问道。他有些担心赫连山,总觉得捉持的情绪没那么稳定。   “先等等看吧。”道长闻言有点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又说:“要看阿修罗王怎么回答了。”   “道长,如果他们这次和解了,是不是捉持就不会成魔了?”高朗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   “嗯,也许吧。”道长点了点头说:“如果是那样,那真是最好的结果了。”   “如果他们两个真的和解了,那后面的历史都会改变。也许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六叔的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就在他们的期盼之中,昏迷的赫连山终于转醒。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被捉持抱回了寝殿里。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捉持守在他身边。   “你……”赫连山一醒来,就伸手去抓他的衣摆。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捉持见他醒了,连忙问。   这是他已经重新画好了面皮贴在了脸上,恢复了原来那张漂亮的脸。   然而这时候的赫连山再看他,总觉得有种出戏的感觉。   “阿持,你真的杀了王后和孩子们吗?”赫连山一开口,一滴眼泪便从眼角滑落。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捉持问道。   “我是不相信你会这样做的。”赫连山瞧着他,有一会儿才接着说:“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为什么一起去死?”捉持对他的答案有些意外。   “因为我没有办法原谅你,但却也没有办法恨你。所以就让我们一起毁灭吧。也许死亡能带给我们救赎。偿还这一切所有的罪。”赫连山平静的说。   “你没有办法恨我?为什么?”捉持眉眼一动,问道。   “是我有罪。”赫连山平静的闭上眼,他不肯再多看捉持一眼,只是默默的躺着,让眼泪肆意的流。   “那如果我没有杀他们呢?你又准备如何?”捉持瞧他这样,忍不住问。   赫连山听到这话,果真立刻打开了眸子。他转头望向他,说:“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阿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放下阿修罗的一切,我们一起离开,去须弥山,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就我们两个人吗?”捉持心头一动。   “对,就我们两个人。也许世俗永远不会接受我们。但这不重要,我愿意陪你一起离开。”赫连山一把抓住捉持的手,接着说:“我欠你一条命。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   “只是为了报恩吗?那大可不必了。”捉持闻言甩开了他的手,起身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阿持,我自然不是因为同情。你在我心中无可替代。”赫连山见他仿佛动气了,连忙挣扎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说:“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   “不必了。”捉持这时却突然冷笑道:“如果要在永远不能见光的地方才能存在。那又有什么意义呢?你好好活着吧,我的王。我把一切都留给你。愿你此后一切顺遂!”   捉持拾起赫连山的佩剑,接着说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一把剑足矣。”   说罢,他不再停留。提着剑一直走到殿门口,才停下,转头对赫连山说了句:“你的家人都在王后殿中,你去吧……”   “阿持——”赫连山见他真的要走,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翻身下地,追了上去。   可是,一切早就来不及了。   等他追到门口,捉持早就化了一道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须弥山   “也不知道阿修罗王怎么样了,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人来?”   等待了几个时辰之后,王二麻子愈发不安。   他使劲踮脚,扒着殿门往外看,想从花格上看出些什么来。可无奈自己实在太矮了,在这巨人国里,他就是使劲够,也够不上花格的那些眼。   “行了,你别蹦蹦跳跳的了,晃得人眼晕!”六叔见他像个跳蚤一样地蹦跶,就觉得烦躁。   “我不看,我不看难道坐以待毙吗?”王二麻子反问。   这两个人一碰到一起就是针尖对麦芒。   “你看了就有用了?看了人家就能放你出去了?”六叔说着,干脆坐到偏殿的桌子跟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因为体型大小的差异,这里的水壶杯子也特别得大,六叔倒水费了老大的劲儿,喝的时候,也感觉是捧了个汤碗似的。   “那你说怎么办?我可不想死在这儿!”王二麻子说道。   “死不了!且等着吧!”六叔这时倒是大大咧咧。   高朗见他如此,便上前问:“六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透露一点儿呗!”   “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捉持和阿修罗王的心结,解开了!悲剧不会发生了!”六叔神叨叨地来了一句。   “为什么?”高朗不解。   “阿朗,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情商太低!”柳坤见他还傻傻的问,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看不出来这俩人是什么关系么?难怪你总是得不到你家倪曼的欢心!”   高朗听了这话,有些吃瘪,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的,坐到了一旁。心里却在想:就算是那种关系,难道就一定能和解了?   就在他犯嘀咕的时候,偏殿的大门被推开了。   一道刺眼的强光照进来,照得大家睁不开眼。   “这、这是要来杀我们了么?”王二麻子心头一紧,就差没直接尿出来了!   “闭嘴!”六叔见他怂成这样,顿时喝了一句。   他自然不情愿看见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然而,他这话刚出口,光团中便传出一声朗笑,定睛再一瞧,才发觉是赫连山。   “你们可以走了!”赫连山看起来很温和,与捉持截然不同。   “捉持呢?他在哪里?”道长见是赫连山来,有些意外。   “他走了。”赫连山没有多言,只简单地答了一句,“你们也离开吧。今天这里发生得事,请当作没有看见。”   “那捉持去了哪里?我们是冲着他来的,一定要找到他。”道长这时才说明了真正的来意。   “你们找他做什么?”赫连山警觉起来。   “我们有一定要向他请教的问题。”道长并没有说出实情。毕竟,这件事的实情,未必是赫连山想要听到的。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终于,赫连山失落地说:“以往我总觉得阿持是这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可是我却从来没有试图了解过他。直到今天他走了,我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他!”   他这些话完全出自真心。听得叫人很不是滋味。   道长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有些懵,一时不知道这个任务该如何继续下去,好像找不找得到捉持,已经无足轻重了!   “一点线索有没有吗?”道长不死心,又问:“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赫连山闻言只是摇头,感觉那眼泪就在他眼眶里打转,只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很少看见一个男人这样失意,高朗总算回味过来柳坤话里的意思了。但他还没来得及再生什么感慨,赫连山便再度开了口。   “须弥山,也许他会在那里。”他说。   “须弥山在那里?”道长一直觉得,这个地方是虚幻的,不存在的。   “那是我们的圣山,一般人进不去。”赫连山说。   “那……那你能带我们去看看吗?”高朗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突然问。   。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一山分两界   须弥山,在印度叫“妙高山”。   那是一个和道家截然不同的世界。   佛教宇宙观主张宇宙系由无数个世界所构成,一千个单位世界称为“一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称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合小千、中千、大千总称为“三千大千世界”,这是一佛的化境。   每一世界最下层是一层气,称为“风轮”;风轮之上为一层水,称为“水轮”;水轮之上为一层金,或叫做“硬石”,或称为“金轮”;金轮之上就是山、海洋、大洲等所构成的大地;而须弥山就在这个世界的中央。   佛学辞典中说,须弥山高出水面八万四千由旬。一由旬等于八十里,由此便可知道这山有多高。不仅如此,在水面之下,它亦深达八万四千由旬!   九山八海围绕着须弥山,在四方海中有四大洲;日与月,旋绕于须弥山的山腰上。   这是一座能通天的高山。山腰之上,云雾缭绕中,便是天界。   这也是修罗界与帝释天唯一共享的一座山。以山腰划分界限,上为天人界,下为阿修罗。   其山直上,无所曲折,山中香木繁茂,山四面四埵突出,有四大天王之宫殿,山基有纯金沙。   此山有上、中、下三级“七宝阶道”,夹道两旁有七重宝墙、七重栏循、七重罗网、七重行树,其间之门、墙、窗、栏、树等,皆为金、银、水晶、琉璃等所成。   花果繁盛,香风四起,无数之奇鸟,相和而鸣,诸鬼神住于其中。须弥山顶之山,又有三十三天宫,那就是帝释天所居住之处。   虽然是共有的高山,但阿修罗界很少到这里来。他们虽享有天人的福德,但德行却相去甚远。在须弥山,大部分的阿修罗都会觉得难以适应,因为他们的内心情绪过于激烈,在须弥山这样的圣地,只会觉得痛苦。   只有品德高尚,内心纯净的阿修罗,或是血统极其高贵的阿修罗,才能够在须弥山来去自如。   高朗他们跟着修罗王到这里来,可真算是开了眼界。一路上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不断惊叹,那嘴巴都合不拢,就差没直接脱臼了。   “这他娘也太奇特了吧!这是神仙住的地方吧?我肯定是在做梦。”王二麻子不停的赞叹,倒是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柳坤这时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他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看见了地上的金沙,也忍不住要去抓上两把揣进衣兜里。   “你们俩干什么呢?不嫌自己丢人吗?”六叔见他们一副市侩面孔,到哪里都想占便宜,忍不住喝了一句。   “这他娘是真金子呀!你快来看看,这是真的黄金。就这样铺在地上不要钱吗?”王二麻子两眼发光。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脱了鞋子,把自己的臭袜子往下一拉变成了口袋,使劲往里头装起了金沙。   “你们这吃相也太难看了!”高朗忍不住骂道。   “你懂什么?这可是外面没有的宝贝!我现在取了这东西,到时候出去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王二麻子倒是直言不讳。一点没有要遮掩的意思。   道长见他们如此,也不吱声,只是脸板着,面色很难看。   “不碍事的。既然这位兄弟喜欢,就让他多带一些去吧。”赫连山见状,适时的宽慰了一句,“这须弥山,不是任何人私有的。你既然能来到这里,便是你的缘分。你拿吧,没有关系。”   “你瞧瞧我就说没事儿吧?”王二麻子听了这话,立刻炫耀似的扫了众人一眼。   那模样素质实在不高。   “大王叫你见笑了。”道长只好厚着脸皮给他赔罪。   “没关系的,本来就是带你们来参观参观,叫你们陪我上山一趟的。这位师兄既然喜欢,又何必扫了他的兴呢?”赫连山巧舌如簧。   道长闻言点了点头,接着便小心翼翼的问:“我们在这里真的能见到捉持吗?我看这里仙气鼎盛,他……能到得了这个地方吗?”   “有何不能?数百年前他便已有这种能力!”赫连山莞尔一笑,眼神温柔起来。   。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烽火   “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便是在这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从何而来,那时候我觉得他生的这样貌美,应当是帝释天的子民,从须弥山的高处而来。”   赫连山说着,往一旁的宝泉池走了走。   “他说他其实是当初的侍者,可是者又怎么会有能力走到这个地方来?这真是个谜。”   他叹了口气,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但从短短数语之中,大家还是意识到,捉持的出身也许并不寻常。   “这座山这么大,我们要到哪里去找他呢?”高朗这时候问。   “哪里也不用去,只要在这里静静等着,他会来的。”就在高朗他们满怀期待的时候,赫连山却这样说。   “等?!”王二麻子一听这话顿时就不干了,他拉着一张脸说:“你这不是开玩笑吗?那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用不了这么久。他一定会来的。”赫连山这时却淡定的说。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来?你和他说好了?还是这里是你们什么秘密基地?”王二麻子立刻追问。   “我有直觉。他一定会来。甚至他现在已经在这里了。”赫连山接着说。   “直觉?!你这是在开什么玩笑?你靠着直觉溜我们吗?”王二麻子口无遮拦的说。   他这时候显然已经忘了赫连山是阿修罗的王。   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样冲撞,显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众人见他这么不知死活,都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生怕赫连山听了,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   好在赫连山这时候并没有生气。反而好脾气的解释了一句,道:“我们当初就是在这泉池边遇见的。所以我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那如果他有意要躲着你呢?”道长终于开了口,他一句话就说到了点子上,也一下子戳伤了赫连山的心。   “他不会躲着我的。如果他躲着我,那么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把他找出来。”赫连山的态度非常坚决。   这种态度叫众人感到吃惊。毕竟他们全都是大直男,不太能理解赫连山和捉持之间那种复杂的情感。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干等吗?”柳坤也觉得赫连山有些疯狂。   “我们不需要干等。”何连山说着,突然从怀里抽出一把甘草,在众人面前扬了扬说:“这是他当年留给我护身用的。不论他在哪里,只要我点燃这把甘草,他就一定会跑来救我。”   “这个我知道,就跟那些武侠小说里一样。就跟杨过送给郭襄的那什么一样!我懂!”王二麻子话糙理不糙,一下子就点出了问题的关键。   他这话一出口,众人脸上立刻展现出一副我们都懂的神情。   这叫赫连山有些尴尬。   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默念咒语一下子点燃了那捧甘草。   甘草一点着,就熊熊地燃烧起来。   它的烟发白,而且特别大特别多。只点了没多久,整个山须弥山腰以下就被这种白气包裹了。   “这烟可真大。不过有点烽火戏诸侯的意思啊!”高朗也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脱口就说了一句。   这话一出口倒有些尴尬。   不过赫连山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烟雾深处,一个能令他瞬间激动起来的熟悉身影,便赫然出现了!!!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飞蛾   “为什么烧它?”   捉持从云雾里走出来,冷冰冰的问。   他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很显然来得急切。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赫连山一看见他,激动的几乎不会讲话,“跟我回去吧,阿持。这江山是我们兄弟俩一起的江山。我们说好要值守共担的。”   “你已经不需要我了。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捉持的态度很坚决。他甚至连看也不愿意看赫连山一眼。   “谁说我不需要了?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永远不可能不需要你。”赫连山说着,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送我回去吧,求你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捉持面前如此低声下气。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你看过王后了?”捉持挣开他的手,说:“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在她和我之间,你只能选一个。我和她就像水与火不能相容。你走吧!”   “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赫连山觉得痛苦。前所未有的痛苦。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要在妻子和好兄弟之间做选择。   “你知道王后的意义。阿修罗一定要有王后,至于这个王后是谁,一点也不重要。可你就不同了,阿持,我不能没有你。”赫连山脱口说道。   他自己都惊异于自己说出的话。   他万万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这样对一个男人说话。   “别让我为难好吗?跟我回去吧。”赫连山正色说道。   “我不会跟你走的,这一次无论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你走。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一切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还是那句话,我和王后你只能选其一。”捉持说道。   赫连山闻言不再说话。捉持见状不由苦笑,道:“你走吧,你放心,我不会入魔的。”   “你和她之间,如果要选我选的人一定是你。可我是阿修罗的王,我不能将我的责任弃之于不顾。若是在你和阿修罗之间一定要选一个。那我必然只能选择阿修罗界。”   赫连山说了实话。   “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我会将王后送至宇京海行宫。从此与她分宫而居,不覆相见。”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这一方面是对捉持的一种交代,另一方面也是对王后王子们的一种保护。   “哈哈哈哈哈……”   他原以为自己这承诺足够有诚意,不料捉持闻言后,却只是仰天大笑。笑得够了,才说:“不必了,其实我近来反省自己,这些年也犯了许多错。尤其是人间的那些事。王后所做也未必全是错的。”   “阿持……”赫连山谨小慎微。生怕再行差踏错一步,刺激了他。   “我自今日起会闭关。永生永世不再出须弥山。除非证得大道,参透这天地间无穷无尽的真理,否则不得出。”他说罢,转过身瞧了一眼赫连山,说:“我的王,你多加保重。”   “阿持,做错了我们改就是了,何必要这样?不要闭关好吗?”赫连山红了眼眶。   男人之间的情谊,他觉得自己已然说到了极致。再往下说,便是他自己也无法接受的了。   “你连自己的心也无法承认。又何必再去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飞蛾再义无反顾,终究还是被烈火灼烧,化为灰烬。飞蛾付出了生命,而烈火仍旧是那烈火,丝毫不曾改变。也许这就是天地真常!”   说罢,捉持仰天长笑,一转身消失在了他来时的浓雾里。   “月满盈,水满溢,终究逃不过,终究逃不过……”   浓雾中留下他的声音。振聋发聩。   赫连山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泉池边,痛哭起来。   就在捉持转身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而从此时此刻起,他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一个只为阿修罗界而活的工具人!   “太惨了。”柳坤在旁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他向来情感丰富细腻,最见不得这样的情形。   谁知,道长这时却拍了拍大家,说:“走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现在就走?”高朗闻言不由一愣:忙问:“我们不管捉持了?”   “不用管了。他不可能入魔了。我们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只是不知道我们回去以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道长此刻心情并不轻松。   改变历史是要付出代价的。而他根本预估不到,他们这回的所作所为,会给人间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沧海桑田   从阿修罗界回到现实,一切似乎没有不同,一切又好像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道长回到长春谷,一睁开眼睛才发现——原本的长春谷不见了!   确切的说并不是不见了,而是一切回到了原始的地貌,就好像是道长第一天来到长春谷时那样。   这里没有了道观,也没有了结界,更没有弟子。这里只是整个易县最原始的山貌。   众人一回来全都惊呆了。   他们瞧着周遭的一切,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我们是不是……跑错时间了?”六叔朝周围望了半天,忍不住问。   “我看这地方好像是长春谷。”柳坤也跟着说了一句:“可是怎么一点儿都不一样啊?难道这是原始时期的长春谷吗?”   “那意思是……我们又跑到更早的时候了吗?”王二麻子这么一听顿时急了,他拉住道长的衣服就说:“老道,你可不能开这个玩笑啊!咱们这要是回不去,难不成留在这当原始人啊?”   “行了,都别胡说八道了。”道长这时却挥了挥袖子说:“这里应该就是长春谷。只不过我们改变了历史。”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六叔一听这话背后就是一激灵。   “大约你们也不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一定要守在这里。其实这一切都与捉持有关。如今作捉持已然改变,那么这几百年前发生的事,一定都发生了改变。所以我又怎么会还在这里呢?”道长说道。   “那你不在这里又在哪里呢?”六叔忍不住问:“那照这么说,我还是你师弟吗?还是你压根儿就没有认识我?”   “还是会认得,有些任务是永远不会改变的。比如你的出身,只不过……紫光大王还是紫光大王吗?”道长一时间有些凌乱。   实在是捉持太重要了,作为一个关键人物,他几乎左右了一大波人的命运。   “如果……我大哥并没有被捉持利用。那么他现在会在哪里呢?”六叔突然觉得后背发凉。谁都知道当年发生了些什么。可他实在猜不到会有怎样的结局。   “不知道,没有人能推演这一切。但银环的死是不会改变的。”道长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高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的原本的生活,哪些会改变而哪些不会变。   “哎呀,既来之则安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先到山下去看看,看看一切会有什么不一样。”王二麻子咋咋呼呼的说。   “等一下!”一直有些发懵的柳坤,这时突然炸了毛,他一把拽住六叔,激动的说:“青山兄弟你记不记得?记不记得当初……洛克白曾经说过,我老婆是他派人杀?”   “记得呀。那又怎么样呢?”六叔有些懵。他心里想着这和眼前这事儿也没什么关系啊。   “那你再想想洛克白是受谁的指使?是谁的狗?”柳坤激动的有些发抖。   “当初驯化洛克白是捉持的计划。”道长这时适时地补充了一句。他显然已经明白了柳坤话里的意思。   “对,没错!”柳坤的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他转头望向高朗,说:“阿朗,你也替叔叔想想。如果没有了洛克白,还会发生些什么事?月月的母亲还会死吗?我还会这样发疯一样的去倒斗吗?月月还可能落在洛克白的手里?”   “那如果你女儿没有落在洛克白的手里。那她就不会和你女婿遇见,那要是他们俩压根就没遇见,也就根本没有……”王二麻子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乱了全乱了!”柳坤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他简直不敢细想,即将面对些什么。   “那我有个问题。”高朗见他们一个一个面露惊悚,连忙问:“我会受到影响吗?还有我妈,我外公外婆,我……”   他想问自己和倪曼的事,但又觉得似乎这些事与他们的事比起来,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   “好了,大家都别说了,我们现在就到山下去。看一看山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道长这时如临大敌。直觉告诉他,如果捉持不再是魔头,也许他们原有的生活会全盘发生颠覆。一切都会变得与原来截然不同。   “你们还记得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目神珠吗?”高朗瞧着他们,愣愣地说:“因为紫光大王要从裂缝里逃出来。因为时空的屏障在魔的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鬼域,是阿修罗。”   “如果没有捉持,那么……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高朗说着,突然觉得自己变得虚无起来。   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手,自己的人都开始变得渐渐透明了……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良娣叫我老公   “阿朗,你怎么了?你的手……”   王二麻子这时也察觉到了高朗的异样。   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指着他就哆嗦的嚷起来:“你、你的手怎么……”   他这一嚷,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高朗的身上。   大家果然发现,高朗变得越来越暗淡。他的身体变得透明,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为什么会这样?!”六叔紧张极了,连忙一把抓住高朗的胳膊,问。   “因为不需要有他了……”道长也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如果没有了捉持,难道天地间就不会有魔了?!”柳坤将信将疑,他一直相信这天底下素来是时势造英雄,而非是英雄造时势。   这也就是说,即使没有捉持也会有其他人,天命如此,到了这个时间,必然有人应劫而生。英雄如此,魔也如此。   “别怕,不可能没有你的,你轮回生死,这么多世,也并非只是为了目神珠吧,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说着,道长从口袋中翻出一颗固魂丹递了过去。   高朗见状,连忙将丹药服下。吃了丹药,他自己顿时感觉好了不少,仿佛身体也恢复了原有的结实。   于是众人不再耽搁,一路向山下去。很快就到了县城,找到了玄元街。   街市上一切仍然熙熙攘攘。差别不过是高朗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也没瞧见玄元精舍。   这条街上,依旧有玄元街八号,只不过那地方不是精舍,而是一家专门给人抓药的中药铺子。   这叫大家感到惊异。   正当众人愣在八号门口,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却看见八号里走出一位妇人,手里拿着一匾药材,颠颠的,正打算拿出来晒。   那女人看起来五十岁出头。头发在脑后扎成一个丸子,身上穿着亚麻材质的现代简易汉服,很有点古风的味道。   高朗一看见他,顿时如遭雷击——那女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母亲高良娣!!!   “良娣……”六叔这时候比谁都要激动。   他一看见她,就忍不住冲了上去,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你、你怎么在这里?你……”六叔激动得语无伦次,那眼泪水像是不要钱,啪嗒啪嗒使劲往下掉。   眼前这高良娣见他如此显然一脸懵,像看个傻子一样的看着他,忍不住笑道:“老公你是疯了吗?我不在这里,我该在哪里?”   “妈,你叫他什么?”高朗听见母亲管六叔叫老公。吓了一大跳。   “妈?!”高良娣听见高朗叫她,连忙摆了摆手说:“孩子这可不兴乱叫的。可不能满大街乱认妈呀。我就一个女儿。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女儿?!”这话更是让高朗一头雾水。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转不过来了,“那你认不认识高朗?”   “高朗……没听说过。那是谁呀?”高良娣仔细思索了一番,才茫然的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有被收养。那我现在会在哪里?”高朗觉得寒毛倒竖。连忙追问:“你认识穆英吗?就是知青山前大队的那个穆英,你认识吗?”   “你说她呀?她是知青,早就回城了。你怎么会到我们这来找她呢?”高良娣像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高朗。   “那她有没有生过孩子?我是说她在生产队的时候有没有生过孩子?”高朗又问。   “这我可不知道。我看她回城的时候,是单身啊。单身怎么会有孩子呢?”高良娣说道。   “那你有没有捡到过孩子?三十五年前的中秋节,你有没有捡到过孩子?”高朗感到绝望。一种极其强烈的预感告诉他,自己就要完犊子了。   “没捡过。”高良娣很直接的摇了摇头。   “良娣,你再好好想想。你努力回忆一下,有没有捡到过孩子。”六叔这时候也觉得不妙。   乱了,全乱了。蝴蝶效应导致一切都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我有什么好回忆的?我自己捡没捡到过孩子我自己不知道吗?”高良娣白了六叔一眼,随即没好气的瞪着他说:“别整天不着四六,今天铺子里面新到了一批药材。我都来不及整理。你还不快进来帮忙!”   说完就头也不回的抱着匾箩回了铺子里去。   这时候他们几个人全都呆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如果高良娣没有捡到阿朗,那么阿朗是被谁捡去了呢?”柳坤哆嗦着问。   一阵巨大的寒意,从他的脚底下涌上来。他感觉自己这几个人,就好像站在一片漂浮在海中的树叶上,随便一个大浪打来,他们就该灰飞烟灭了……   。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全变了   “师兄,我……”   六叔看见活生生的高良娣,很难不动心。   她一喊他进屋,他就为难了。虽然知道眼前这一切可能都不是真的,但他还是很想配合她演出这样的戏。甚至可以说是甘之如饴。   “你先进去瞧瞧吧。一个钟头以后,我们在太极湖边碰头。”道长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点头成全。   六叔得了应允,连忙感激的点头。   他只瞧了高朗一眼就转身跟着高良娣进了屋。   柳坤被眼前这一幕震撼了,忍不住也哆哆嗦嗦地说:“我……我也想到前头去看看。”   “你看什么呀?你的老婆要是没死,你也不会在这儿。你看也是白看。”王二麻子直接说的。   “这可说不准。”柳坤没好气的说:“万一我带着老婆孩子,还就在这条街上住呢?”   “行了行了,大家都回去看看吧,一个钟头之后,去太极湖集合,再做打算。”道长这时候拿了主意。   王二麻子一听这话,也不言语了,于是便各自散了,只留下高朗和道长站在一起。   “你怎么没走啊?”道长笑着问他。   “我倒是也想走,可是我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啊。我如今仿佛是没有家没有存在过的人了。”高朗怅然若失。   “按理来说,你母亲穆英当年遭受的事情与捉持无关。所以你的出生应该并没有受到影响,也不会发生改变。”道长宽慰他。   “既然没有改变,那我到哪里去了呢?难道我母亲没有抛弃我?”高朗有些郁闷,方才高良娣说的很清楚,穆英回城的时候是单身,并没有带孩子。   “当年的事我们还能去问谁呢?”高朗很想弄清楚这些事,于是问。   “你不是有穆英的电话吗?打个电话过去不就知道了?”道长灵光一闪,突然想到。   这话倒是提醒了高朗。   于是他果然立刻摸出手机,照着穆英的电话打了过去。   既然他已经回到了这个时空,那么当他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接到电话的,必然也就是这个时空的穆英。   只要是这个时空的穆英,那么她必然是已经发生改变的她。打电话这个方法的确可行!   高朗的手紧紧的抓着手机,攥得手心都捏出汗来。他也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什么如此紧张。因为他最害怕的是电话那头的人会把自己当成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连穆英都不认识他,那这基本上就意味着他该消失了。   电话嘟嘟响个不停。就像一把鼓锤,重重地敲在高朗的心上。叫他局促不安,紧张到了极点。   “喂?”终于电话那头传来了师母熟悉的声音。   高朗头一回觉得不知所措,他“啊”了一声,接下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我、我……”高朗局促不安。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打电话来又不说话。我和你爸爸这两天到处找你。你上哪儿去了?你老婆快要生了,你不知道啊?”电话那头,穆英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嗔怪。   这话信息量极大。听得高朗一时懵了。   “我……”他把手机从耳朵边挪下来,点开了功放键,放到了道长面前。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再次开了口。   “你快点回来。小曼昨天已经住到医院里去了。我和你爸爸两个年纪大了,这样跑前跑后的伺候怎么受得了?快点回来。”穆英的语气里不难听出,高朗就是她的儿子。   这叫高朗感到错愕。   他瞧着道长,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解释。但不管怎么说,很明显倪曼还是他老婆。对于这一点他是极满意的。   道长见状,也只朝他点了点头。示意要他先顺着这个话往下说。   “妈,我知道了,我这就回来!”高朗急匆匆地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收了线。   就在这时候,他看见梅姨带着自己的女儿,从街角那边笑盈盈的拐了过来。   她们娘俩手里都拎着好几个塑料袋,一看便是方从集市上回来的。   她们仿佛根本就不认识高朗和道长。就这样面对面和他们擦肩而过,连正眼也没瞧他们一眼……   。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爸爸   “至少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你仍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消失。”   道长见高朗心绪不宁,便拍了拍他的肩,安慰了一句。   “我的心很乱。我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好像还是我又好像不是我。也许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终于可以过平凡的生活。从前的一切也许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而我又该何去何从?”   高朗心如乱麻。   如果这一切就是改变历史的代价,那么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眼前的世界既熟悉又陌生。一夜之间,一切都改变了。而他无所适从。   “你不是一直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吗?”道长安慰他。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而且是永远回不去的变化。   “也许是过惯了探险流浪的生活。现在突然要我安定下来,回归普通人的生活,我反倒有些不适应了。”高朗皱眉。他觉得有些不甘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学长郑西麒。   看到这个电话的时候,高朗觉得恍如隔世。上回和郑西麒在一起,还是在敦煌的月牙泉。自那一别之后,那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如今他突然打电话来,倒让他的心头不由一紧。   “喂,学长?”接起电话,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欧阳,你人呢?明天就是职称评审会了,你材料准备好了吗?”郑西麒一开口就让高朗感觉回到了一年前。差别不过是他现在居然称他为“欧阳”!   这个名字叫高朗,不由得一哆嗦。   “你、你叫我什么?”他的关注点这时候完全放在了称呼上。   关于评审会这种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早已不在他的眼界里了。   “我叫你欧阳啊!”郑西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愣了两秒才说,“行了,浪里小白龙。我叫你浪里小白龙行了吧?”   “学长,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朗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确当初他们读书的时候,他因为总是独来独往,就被他们冠上了这样一个诨号。   等等!高朗突然回过味儿来。   如果“浪里小白龙”这个称号并没有改变,那也就意味着,在江州的一切,可能改变的幅度并不是很大。   他仍然有机会回到江州去,在他的江大安安心心的教书育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郑西麒没好气的说:“我不如你命好,有一个当院长的爸爸。只能自己苦哈哈的在外面打拼。不像你,这评审会都要开始了,也没见你把这当回事。”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更大了。   高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心里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成了欧阳华的儿子。   难道当初穆英并没有受到侵犯。而是回城后遇到了欧阳华,并且与他生下了自己?   这曾经是他最梦寐以求的事。可真的轮到了,他心里却觉得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学长,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我这两天就回来。先不和你说了,我手头有点事儿。”说吧,他不等郑西麒反应过来就挂了电话。   道长在一旁看他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你拍了拍他,说:“要不要一起去找赵大宝问问?”   “嗯。”高朗闻言连忙点头。   事到如今,这件事只有从赵大宝那里入手了。   于是他们俩便急匆匆的往赵大宝那边赶。   再说此时,王二麻子也着急忙慌的赶到了城外父母家中。但原本心中存着一丝侥幸,想来看看家里是什么样的光景,会否有所改变。   谁知一到城外才发现,所有的一切都被烧了个精光。他爹妈连同他大哥,无一幸免。   “爹、妈——”这叫王二麻子崩溃,他不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是谁这么狠心烧死了你们?是谁——”他们的历史并没有被改变。然而王二麻子却压根没想到这把火是白三娘放的。   他只是痛心疾首,以为自己这场穿越害死了爹娘。因此跪在废墟之上,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之中。   “是我害死了你们,是我害死了你们。我真是罪大恶极……”他感到天塌地陷,就差没眼前一黑,直接昏死过去。   就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草丛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他转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养在沼泽地里的那些畜生!   这场大火,并没有把它们也一块烧死。失去了主人的喂养,他们不得不长途跋涉,爬到了陆地上来觅食。   王二麻子看着它们红彤彤的眼睛,心头莫名感到发颤……   这些东西,什么都吃。它们的攻击力远超过一般人的想象……   。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智商不大高   “你、你们……”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王二麻子慌张地从地上捡起一根竹棍,对着那些大鳖就是一通挥舞。   鳄龟以凶猛著称,而且他们认主的能力特别差,王二麻子虽然是豢养它们一场,但实际上却从未被它们当做主人,在它们眼里,他也不过是猎物!   这时候的鳄龟,因为长时间得不到喂食,已经饿疯了,好不容易看见个人,哪还肯放过,直接就扑了上去!   好在王二麻子身手尚算敏捷,几个回合下来,并没有吃多大的亏,只是四肢有些刮伤。   但这些畜生都是开过大荤的,他一旦有了破皮,血腥味在空气中一弥散,那绝对是对它们一个极大的刺激,能瞬间调动起他们身体里的嗜血基因!   再加上鳄龟的嗅觉极度敏锐,可以在千米开外捕捉到猎物留下的气味。   此时此刻,那些鳄龟,显然已经嗅到了空气中溢出的那一点点血腥味,竟开始从四面八方涌来。   这时候虽然是白天,可郊外还是静得很,鳄龟的爪子在碎石上扒拉,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听得人心头发慌,怵的厉害!   原本没有加入战斗的那些鳄龟,这时也从远处赶来。霎时间,整个火烧的废墟前,就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   “他娘的,还反了你们这些狗东西了!”王二麻子见此情形,不由怒骂。心里既恨又怕,一点没底。   他是见识过这些畜生的凶残的,这些年,它们也为他解决过不少麻烦。一个人被它们撕碎需要多久,他再清楚不过!   他必须要想办法脱身,因为在这地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什么呢?等死啊?”就在他大脑飞速运转的当下,柳坤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王二麻子一听,心头一动,连忙回头,果真发现是他。   “柳二,你怎么来了?”王二麻子挺开心。   “我能抛下你么?”柳坤痞笑,接着便说:“我去医院看过了,阿杰和月月都不在,看来一切果然是都发生了变化。”   “那你说,阿杰和月月,还会认识吗?”王二麻子忍不住好奇。   “我不知道,我现在都不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全乱套了!”柳坤这时候心情复杂,他好不容易重新和文鸢走到一起,可不想又这样化为泡影。   可月月的妈,也是他深爱的女人。   他肯定不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同时爱上两个女人的男人。而且,他现在面临的囧境不是自己造成的,这他也是受害者!   “那你预备怎么办?”王二麻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己都火烧屁|股了,却还有心思管别人的花边。   柳坤见他这样,正想要怼,结果就看见一只鳄龟咬上了王二麻子的裤腿,于是连忙抄起脚边的一块带尖石子,朝着那畜生砸了过去。   “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对付眼前这些东西吧!”柳坤没好气地说。   “砰——”   石子应声砸在鳄龟的脑袋上,它扑通一声翻倒,头破血流,四肢却仍有力地翻腾。看得王二麻子心头一颤!   “咱们怎么弄?”王二麻子问。   “还能怎么弄?你看准了,跳出来不就完了?”柳坤越看越觉得这厮智商不高。   “这么多,我怎么跳?”王二麻子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练过梅花桩没有?就把这些龟背当成梅花桩!”柳坤只有又指点了一句。   与此同时,高朗和道长,也到了赵大宝家的门前。   再怎么说,赵大宝也是他“曾经”的生父,高朗站在他的门前,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滋味……   。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心上人   “你找谁?”   赵大宝还是那样一副混账模样。   但他似乎并不认识高朗。   当高朗敲开他们家的屋门时,赵大宝觉得莫名其妙。   他很确定他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   “你认识穆英吗?”高朗直接问道。   “干什么?我和她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赵大宝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刻警惕起来。   “她是我母亲,”高朗严肃地瞧着他,接着便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她、你们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高朗的话让赵大宝神色顿时一慌。他有些不安,低头使劲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像是想要极力掩盖些什么。   高朗一看他这副模样,心里基本就有了底——赵大宝显然不是清白的!   “当年你是不是……”他想要把事情问的再清楚一些。谁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屋里头就传来了赵大宝媳妇儿的声音。   “谁呀?”他老婆是村里有名的泼妇。人还没到,那破锣嗓子就已经扯了有三里地那么响!   她的声音一传来,赵大宝顿时就怂了。   “没、没事!就是个问路的。”赵大宝的瞎话,张嘴就来。   “问路的?问路你在门口磨磨蹭蹭这么久干嘛?”赵大宝的老婆不满的嚷嚷道:“快点进来,我这里还等着你干活呢!”   赵大宝一听这话,立刻应了一声。随即慌慌张张地望着高朗,说:“我不认识什么穆英。你找错人了!”   说罢,就“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高朗吃了这闭门羹,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他几乎可以断定,先前该发生的事情一定全都发生了,唯一的差别不过是,他的母亲当时并没有抛弃他,而是选择了带他一起离开。   “欧阳老师不能生育,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高朗瞧着道长说:“我根本不可能是他的亲生孩子。也许是他发了善心,也许是我母亲坚持,我才成了他的儿子。改变了一切。”   “阿朗已经改变的事情是不能挽回的。没有了捉持一切都变得不同。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想现在这样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你有机会重新开始,选择过普通人的生活。”道长这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对他说。   “不论当年赵大宝有没有让你的母亲怀上孩子,现在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你应该去珍惜。不要再纠结这些事情了,回去吧。”道长又说。   “真没想到一切就这样结束了。”高朗恍然如梦,心情依旧复杂。   “现在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局。至少大家都还活着,而且生活的很好没有了捉持,许多噩梦都被终结了。我们学道,又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能让所有的苍生都过上安稳的日子吗?”   道长开解他,希望他能坦然的接受现实,放下过去。   “我总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了。”高朗说道。   “等你回到江州看到小曼生下孩子。一切都会变得真实起来。”道长拍了拍他,说:“别想这么多了,我们冒险回到过去,不就是为了现在这样一个结局吗?快回去吧。”   “那你怎么办?”高朗有些担心。   “长春谷还在那里。只是长春观没了。”道长笑了笑,有些惋惜。但很快却又目光灼灼地瞧着他说:“我从前答应过一个人。要和她过世外桃源般的生活。我想长春谷就是最好的地方。”   “你是说白三娘?你们要在这里定居下来?”高朗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很不错。   “嗯,我欠了她太多东西。至今没有兑现过。”道长点了点头,用一种鲜有的深情说:“我想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候了。现世安稳,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说起白三娘,道长这时心里却没什么底。   他也不知道此刻这妮子会在什么地方。   要说捉持对人的命运之影响,恐怕最大的就是他们夫妻俩了。他们一切的命运都因为捉持而改写。所有的颠沛流离、生离死别,都是因为他!   现在捉持没有了,他们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呢?他心里不由开始期待。   这副老皮囊,他也终于可以将它脱去。   只有脱胎之后,他才能真正的和心上人长相厮守。而现在,他早已经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就飞到心上人的身边去,将这数百年间的亏欠,一夕弥补……   。 第一千二百零三十八章:奶奶   他们正说着话,一滴水落到了道长的额上。   他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下雨了。   “好久没有下雨了。真是一场好雨。”道长仰头,他伸手去接天上来的雨水。脸上展露出前所未有的欣慰与闲适。   雨淅沥沥下个不停,从起初的毛毛细雨渐渐变大,白亮的线子从天而降,冲刷着大地,那甘霖好像一瞬间就洗刷了这里的罪孽,让一切都变得清净自然。   高朗也忍不住仰脸,跟着道长一起去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你看,这样的日子多好啊。”道长闭着眼睛,任由雨水在他脸上划过,半晌才感慨道:“这才是好日子,天下苍生的好日子。”   高朗没有说话,只安心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回想一路走来,多少人的付出,多少人的牺牲,才换来了此刻的安稳宁静。   他想起天外村中的乡亲们,想起在敦煌、在楼兰、在云顶别院……以及无数地方,他们所遭遇的无数事情,顿觉感慨万千。   而此时此刻,青丘的狐狸洞里,倒是热闹非凡。   只见一群狐子狐孙,正围坐在白三娘身边,吵着嚷着,要她教授功夫。   这些小东西长得极为灵性。个顶个的聪明伶俐,而且模样也都是极俊俏的。随便拎出一只来都可以做青丘颜值天花板、外貌扛把子。   要换了别人,看到这么多漂亮可爱的小东西,一定会心生爱怜,施出万千分宠爱,精心养育他们。   而白三娘此时没有这种心思,她手里还抱着个才刚足月的小东西,正使劲的耍赖折/腾,一点儿都不省心,折磨人的很。白三娘显然是疲于应付。   “奶奶、奶奶!你快陪我们玩儿嘛!”就在这种情况下,还有几个拎不清的,终日缠着她闹。教她怎么忍受得了?   想当初她也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厉害人。巾帼不让须眉、铁娘子这种称号,用在她身上也没什么错处。   可现在竟只能在这里当老妈子带孩子,怎的不叫她崩溃?   “奶奶你答应要给我们讲故事的。你什么时候讲呀?爷爷说过,做人最重要是诚实,不能说话不算数。”一只眉眼灵秀的小狐狸不停的摇着她的膝盖,聒噪的嚷嚷着。   “好、好……”白三娘一边克制自己的脾气,一边用尽量温柔的语气回应她。   “奶奶,你不要光说好。你得真的陪我们玩,得有实际行动。”小狐狸显然早就拆看了她的把戏,对她的做法一点儿都不满意。   “就是啊,爷爷都说了。叫你不要总是敷衍我们。”另一只小狐狸也立刻点头附和。   “那找你们爷爷去!”他们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这句话,白三娘彻底炸毛了。   她彻底失去了耐心,一翻白眼,就嚷嚷道:“这个管生不管养的坏东西!弄出这么多小的来,叫我怎么养怎么带?还要仁义礼智信,既是保姆又是老师,我有这么高的性价比吗?也太把我当回事了!”   “那不管,你是我们的奶奶。你就得对我们负责任。”另一只小狐狸跑上来嘟着嘴说。   “奶奶?你们看看我怀里这个,这是你们的小叔叔。你们奶奶呀,现在要去奶小叔叔了。你们爱找谁就去找谁吧!”白三娘哼了一声,就抱起怀里的小东西,想要进自己的房间去。   “奶奶!奶奶,爷爷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是不要你了?”就在这时偏又有一个不懂事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奶生奶气的,倒叫白三娘感觉是有苦说不出,只能闷声吃进,一点儿没有用。   毕竟她也不好和一个孩子计较,不是吗?   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那老东西的确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回来。长到这孩子从孕吐到临盆,他所有的过程都缺席了,就好像这孩子是她一个人生出来的一样。   “你这话是听谁说的?”白三娘还是有些气不过,于是问。   “我爹我娘都这么说。”小狐狸们不谙世事,照实说话。   “你说什么?!”白三娘一听这话更炸了,扯起嗓子就开始朝着洞外面喊道:“元生、芍药,你们给我滚出来——”   。 第一千二百零三十九章:黑眼   “我要去找你们的渣爹!接下来一段日子,小十七就交给你们带了。”   白三娘瞧着儿子和儿媳妇,气呼呼的说。   “娘,你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想着去找爹了?”元生一听老妈要把这一整座幼儿园、托儿所扔给自己带,顿时觉得黑眼。   “我要是再不去把他找回来,只怕整个青丘都要笑话我了!”白三娘依旧气呼呼的。   她这话说的不明不白,叫元生和他媳妇儿听的云里雾里。   “您这又是怎么了?谁招你惹你了?”儿子连忙出言相哄。   “我没怎么。”白三娘这时却不肯多言语,只说:“难道你做哥哥的就不能帮忙带一下弟弟妹妹们?更何况这其中还有你们自己的孩子。”   “哎哟我的亲娘,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邪火?我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到哪儿去寻他?”元生这是真怕带孩子。   他自打娶了修罗的公主芍药,就常年住在阿修罗界,很少回来。他们小夫妻两人自己逍遥,却不忘把孩子送回青丘,叫母亲照看。   因白三娘从前是阿修罗王后的人,因此他们家与阿修罗有深厚的联系,她的孩子元生十分得阿修罗王后的喜欢,尚在襁褓之中,便为两个孩子订了娃娃亲。   女儿芍药公主才刚长到十六岁,王后便张罗着为小两口办了婚事。从那以后白三娘就升格为婆婆了。   当然做婆婆并不是只有快乐的,她还得要带孩子。这项工作让她深恶痛绝。尤其是道长常年云游在外,鲜少有时间陪在她的身边。   难得回来一次,便能在他肚子里种下一个小崽子。足够她接着忙活好几年!   这种日子她真是过得够够的。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找云天好好的聊一聊。上演一出精彩的“驯夫记”!   感情的事嘛,无非就是东风压倒西风。这盖子一开始没盖好,后头想要翻身就难了。   她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叫这浪子给套路了。莫名其妙的就当上了老妈子,任劳任怨的给他生孩子、带孩子,说多了都是泪。   白三娘越想越觉得可气。于是忍不住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们咋知道我的辛苦?个个都只奔着自己潇洒。全然没有人管我的死活!”她控诉着,也不管身边这狐子狐孙是怎么看的,只一个劲的抹眼泪,跟个孩子似的。   元生见母亲如此也是傻了眼。他正想相劝,却看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父亲?!”他忍不住惊呼,想要叫白三娘停下来看一看。   然而白三娘却不依不饶,只一个劲的哭。口中还忍不住抱怨道:“你怪会诓骗我,拿我寻开心。你们那爹能回来?那就不是他的性格!臭小子拿我寻开心,仔细了你的皮!”   “我又是什么性格,你倒说说看。”就在这时,她的身后响起了道长的声音。   他的声音一起,白三娘顿时就不哭了。   她先是后背一僵,紧接着便顶着自己那两只哭的红彤彤的大眼睛,回头张望。   果真就瞧见了道长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还知道回来啊?”她心里分明有万千种柔情,百万种欣喜,可偏偏一开口就变成了抱怨的话,“你知不知道我带孩子有多辛苦,每次都不打招呼的一走了之……”   “以后不会了。”道长也没想到自己眼前会是这样的情形。瞧着眼前这么多子孙,他忍不住裂开嘴笑了,“从今天开始,我一直陪着你。哪里也不去了。”   “哪里也不去了?”白三娘有些诧异。   “对,哪里也不去了,就守着你守着孩子们。”老张用力的点了点头,瞧着她一脸真诚。   他早上去轻轻握住白三娘的时候,想将她拉入怀中。谁知她却突然一伸手将他推开了!   “等会儿!”白三娘一本正经的瞧着他,打量再三才问:“你是不是在外头招惹了什么大事,解决不了?”   “想什么呢?”道长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那、那你让我好好看看。”他原以为这一句解释就能让白三娘放心,谁知她听了以后却更紧张了,直接就拉着他,开始前前后后上下左右的检查起来。   “你怎么了?”道长见她如此一脸懵圈。   而白三娘呢,在反复检查了三遍之后,也终于停了下来。   “你是不是受了内伤?很严重的那种?还是你吃了什么毒药?就是那种没几天就要死的?还是……哎哟!”白三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道长弹了个脑瓜崩。   “你想什么呢?你就这么盼不得我好?打算让我今天就要死?”到场被她弄得又气又好笑。   “因为我觉得……你不到死的那一天是不会学会什么叫安稳度日的。”白三娘委屈巴巴的说,说罢,又连忙抓着他的衣襟,反复确认道:“你真的没事吗?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是真的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好好的过日子吗?”   。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今非昔比   “你这人,能不能盼我些好?”   道长被白三娘的样子逗笑了。他抚了抚她的头,郑重其事的说:“一切都解决了,往后我便陪在你一个人身边。再也不走了。   “真的不走了?”白三娘仍然不敢相信。   “真的不走了,我保证。”道长伸手发誓。   她听了这话才略略放心下来,于是一直身旁的那一群小崽子说:“我正愁没人教它们功夫。既然你回来了,那这件事便交托在你手上了。”   “啊?!”道长没想到自己回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带娃。   “怎么了?”白三娘见他似乎不情愿,顿时眯着眼半带威胁的说:“要是不情愿,你就带着你这些小东西,一起卷铺盖走人!   白三娘这些年的辛苦有目共睹。   道长这时候只不过是没适应,并不是真的嫌弃。于是赶紧解释,放低了姿态。   元生和芍药见他们老夫妻俩如此,也识趣地张罗着孩子们离开了,只留他们两个人在这里说话。   此刻,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道长和白三娘梦寐以求的生活终于在这一刻实现了!   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   他们错过了太多。   好在道长还有一生的时间,慢慢去偿还,去弥补。而他的心上人十分愿意给他这样的机会……   在说此时,柳坤已经救了王二麻子。两人从郊区别院里脱身,给道长他们打了一个电话之后,王二麻子便陪着他往青牛村去了。   在柳坤眼中,去青牛村的路,前所未有的艰难曲折。   他一路都没有说话,显得心事重重。   王二麻子见他如此,便出言宽慰。然而却收效甚微。所谓未经他人事,不知他人苦。有些事情是真的很难感同身受。尤其王二麻子的感情经历没那么丰富,很难体会到柳坤这种情圣的痛苦。   “那要是真像你说的两个都在,你准备选谁?”王二麻子好奇的问。   “我不知道,我心里乱的很。”柳坤心烦意乱。半晌才说:“我总不可能两个都要。我不能对不起月月她妈。”   “那照你这话,你对不起的就是沈文鸢咯?”王二麻子觉得替沈文鸢觉得可惜。   这么好的妮子,一辈子被辜负。这命运爱开玩笑也不能可着一个人开,开得这人跟苦瓜似的,谁能受得了?   更何况沈大奶奶长得那么漂亮,文雅。却守了一辈子寡,真叫暴殄天物。   “我不知道,我这辈子最爱的是她。最对不起的人也是她,如果可以,我愿意为她豁出命去。哪怕是只能补偿她一点点也好。”柳坤越想越觉得痛苦。   都说鱼与熊掌不能兼得。红玫瑰和白玫瑰,只能采上一朵。他实在无法去心安理得的享齐人之福。   “我看你是完了。这个副作用实在有点大。”王二麻子调侃道。   对于这话,柳坤并没有回应。   他心事重重的望着窗外,等待着未知的结局。   再说此时,高朗已经回到了江州。   这次回来一切都变得不同。   不论是自己的身家地位,还是倪大勇他们家对自己的态度,都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再也不是孤苦伶仃,可怜又可悲的凤凰男。而是成了有头有脸的学术二代,在江州有一大波人捧着自己!   欧阳华对他的态度,和从前也有所不同。   以往欧阳华再怎么对他好,心中终归把他当做学生,有所保留。而现在那才是真正的掏心掏肺,慈父一位。   他这种态度是高朗曾经梦寐以求的。因此他根本不舍得打破,去问亲生不亲生的问题。只是顺着他们的话茬子,他们的安排,一件件是配合的做着……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大结局(上)   一个月后。   新生命的诞生,让欧阳家和倪家都充满了新的生气。   倪曼出月子当天,两家老人一起去月子会所接他。四个老人两个大人,一共六个人,围着那软糯糯的粉团子,乐得合不拢嘴。   “名字想好了吗?都一个月了,该要上户口了。”穆英一边哄孩子,一边问儿子。   高朗闻言,和倪曼互望了一眼,然后才笑着说:“婉芝,我们打算给他起名叫婉芝!”   “婉芝?欧阳婉芝……嗯,真是个文雅又好听的名字!”欧阳教授点了点头,笑着转头望向倪大勇,说:“大勇兄弟,你觉得呢?”   “挺好的。书生气的很,听着就好像民国时候的名字。”倪大勇笑着点头。   “回头再添个儿子就更好了。”倪曼她妈也笑着说。   “妈,我这一个才卸货,你就已经想着下一个了,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我又不是老母猪,哪能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生呀!”倪曼一听这话立刻抗议。   “这有什么不行的?”倪大勇这时立刻反驳道:“现在都可以生三胎了。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只要你生,保姆月嫂钱爸爸包了!”   “这又不是钱的事。”倪曼不满地嘀咕。立刻抬眼望着高朗向他求救。   高朗这时也觉得哭笑不得。谁能想到一个月前他还在为救不了倪曼和孩子痛苦万分,现在却在这里被人催生二胎。   这人世间的命运可真是难以琢磨。   这种幸福感来的太突然,即使过去了一个月他还是觉得不真实。就好像在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美梦里。既担心这是梦,又巴望着这梦,永远不会醒来……   “听郑西麒说你在准备一些文章的发表,是吗?”这一场关于二胎三胎的辩论会,最终还是欧阳院长打断的。   他大约是不希望儿子太早的被这些家庭琐事所牵绊,还是希望他在该奋斗的年纪以事业为主。   “嗯,我有一些东西想整理着写下来。”高朗没有多谈,只说:“现在还在准备阶段。要收集不少资料。”   “好。”欧阳院长闻言点了点头随即说:“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我全力配合你。”   “知道了,爸。”高朗感激的点了点头。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觉得打心眼里高兴。   “怎么突然想起来发表文章了?”欧阳院长问。   “他说自己这几天做了几个特别的梦,想把它们记录下来。他给我讲了几个,的确特别有意思。”倪曼立刻替高朗回答。   “哦?梦境倒是的确值得研究,尤其是干咱们这一行的。这人哪都有潜意识。这梦境就是潜意识的投射在大脑中的重新组合。现在也有一些人说,梦是平行空间的映射。这倒是个有趣的方向,值得好好研究。”   欧阳院长一提到专业领域的事情,就停不下来了。   他虽然快要退休了,可对于心理学的研究却依然孜孜以求。   “爸,世界上真的有平行世界吗?”倪曼听他这样说,忍不住好奇。   “也许有吧,这谁又能说得准呢?”欧阳院长点了点头,说:“你看一般来说,大家都说梦境是潜意识的投射。又有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偏偏很多人都会做一些带有预知色彩的梦。又有的时候我们到某些地方正在发生某些事,然后一个恍惚便意识到自己曾经梦见过这一切,不过是梦境重现。”   “对!我经常有这种感觉。”倪曼闻言有些激动,连连点头道:“就比如说现在,我们坐在这里讨论这个。我就觉得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我是经历过的,只是那是在梦里。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很常见,我有时也会这样。”欧阳院长点头道:“梦境是人类永恒的未解之谜。什么时候能真正把梦境研究透了,什么时候咱们对这个世界、对我们自己的认知,就会上一层楼!   “那你们这个永远研究不明白了。”倪大勇这是在旁边拆台说:“这世界上还有托梦了。哎,有的时候吧,这梦还特别准。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你怎么解释得了?潜意识还能管这个?”   “所以咱们才要研究嘛。人类对科学的探索是永无止境的。”欧阳院长说道。   “嗯,你应该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有些事情啊,你硬拿科学解释,反倒是很可笑的!因为根本就解释不通嘛!”倪大勇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他这一笑,显然很不给欧阳院长面子。   要不是那小婉芝适时大哭起来,大家伙还真不知道这话要怎么往下接……   。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发布会   两年后,江州艺术文化中心。   一场特殊的小型书友见面会在这里举行。   台上,高朗穿着休闲,状态前所未有的好。他手持话筒侃侃而谈,妙语连珠。应对着主持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台下的读者们,皆是慕名而来。他们手中抱着高朗刚刚出版的新书,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在台下引起一阵共鸣,大伙儿时而点头,时而欢笑,所有的人都注视着他,仿佛他是这世界的中心。   这种感觉,可比他做讲师的时候美妙多了。   “欧阳先生最后一个问题。”见面会进行了半个多小时,女主持人抛出了她的最后一个问题,她瞧着高朗,问:“这本小说为什么要叫《玄元街八号》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玄元街八号这个地方吗?”   “那是我梦里去过的地方。”高朗在心里想了想,最终只是半带惆怅的说:“小时候我经常做这样的梦。在一个叫易县的地方,那里特别美……”   “原来是梦见的啊!那有没有原型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高朗这样的人吗?”女主持人显然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干他们这一行,采访一定要能挖掘到一些不一样的角度,不一样的料。否则这采访就是失败的。   职业的敏锐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会是一个非常好的切入点。   “你听说过平行空间吗?”高朗知道自己不能说实话。因为实话会把他送进疯人院。   在如今这个社会,他们这样的人,很多时候早已被判定为封建迷信,要不就是应该关进疯人院里的人。   “嗯,我看过,在你这本书里面多次讲到了平行空间,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女主持人回应他,暗示他继续往下讲。   “也许在一个平行世界里,高朗依旧存在。他还在继续着我们书里的故事。把这条路一直走下去。”高朗说道。   “这世界上真的有平行空间吗?我们怎么样才能到平行空间去呢?”女主持人闪烁着她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故作天真的问。   高朗瞧着她这模样,心中不由感慨,她的演技之高超。她心里分明连一毛钱也不相信,甚至还觉得嗤之以鼻,可偏偏表面上却仍旧做出一副极为感兴趣的模样。   要不是高朗是心理学出身,恐怕还真会被这个女人给骗了。   “也许有,也许没有。如果你想去那,就到《玄元街八号》里去寻找答案吧。”高朗不失礼貌的笑着回答。说完就起身走到了签发台前,开始为读者们做签售。   女主持人见无料可挖,有些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接着也跟上去,到他旁边张罗起来。   书友们见终于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可以和心仪的作家近距离接触,人群里顿时沸腾了。他们争先恐后,抢着要到最前头去,让高朗第一个给自己签。   这场面真是热闹至极。   “不用争,不用抢。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欧阳先生的签名。请大家排好队。维持好秩序。”女主持人和工作人员们见人群要失控,连忙出来维持。   其实这倒不是杞人忧天。而是确确实实很容易引发矛盾。   这不,抢在最前面的一个男读者和排在他身后的一个女读者就吵了起来。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气氛一时变得剑拔弩张。   “明明是我先到这里的,你为什么抢在我前头?”女读者生气极了,指着男读者脚下的地,就质问道:“是我先站到这里来的。刚才我只不过是去旁边系了一下鞋带。你为什么抢走我的位置?”   “这块地上写了你的名字吗?你凭什么说这块地是你的?”男读者的的语气充满对她的揶揄和不屑,很明显他根本就不买这女孩的账。   高朗听见两人争持不下。忍不住抬头去看,想要为他们解决一下纠纷。   谁知,他这一抬头,却惊得差点把自己的下巴掉下来——眼前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月和阿杰!!!   。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最终章   自从两年前那一别之后,高朗就再也没见过柳月和阿杰他们了。   他知道按照一般的规律来说,他们已经没有可认识的可能性了。即使在街上见到柳月,也很有可能把他当做陌生人。   往事都如一场梦,不论是六叔还是道长,抑或是从前玄元街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注定要与他成为陌路。而不再联系,是他们的默契!   “欧阳教授,您来给咱们评评理,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先往这边走的,他仗着自己是男的,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柳月见高朗盯着自己看,立刻抓着他来给自己撑腰。   高朗瞧着她那一如既往的小倔强、小傲娇,忍不住笑了。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高朗问她。   “不,还有我妈我爸。”柳月说着,往身后不远处一指。   高朗闻言,心头一动,连忙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看见一个酷似柳坤的背影。   他背对着他们,身边还站着一个清瘦的女人。从身形来看,高朗也分辨不出那是柳月的母亲还是沈文鸢。   这叫他觉得恍惚,感慨得很。   “您父亲身边那位看上去好年轻,是您姐姐吧?”高朗想要试探。于是只好这样说。   “不是,那是我妈!”柳月摇头,斩钉截铁地说。   说罢,她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朝着柳坤他们俩个,就扯嗓子喊了起来。   “爸!妈——”她一边喊,一边踮着脚尖笑,那模样,活泼得都不像她。   “女人就是聒噪!”旁边的阿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他说这话时的态度,和当年他们初相见时,简直可以说是如出一辙。   高朗瞧着他这种说话的神情,心里更觉得感慨——曾经那么那么相爱的两个人,再次见面的时候,却是完完全全的陌路人。   他忍不住想,如果他们知道自己当初都曾为眼前这个人豁出过性命,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如果老天仍旧让他们有缘,可以再度相逢相爱,他们又会有怎样的故事?   高朗越想越觉得唏嘘感伤,正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便看见柳坤走到了自己面前!   “阿朗,好久不见!”他还是一股浓浓的雅痞气息。而且看起来,似乎比从前的状态更好了!   “坤、坤叔……”高朗没想到他会走过来喊自己,心里不由吃了一惊。   更让他吃惊的,是柳坤身边的女人——不是柳月的生母,竟然还是沈文鸢!!!   “爸,你……你们,你们认识?!”柳月见状吃惊极了。她惊讶地瞪大了眸子,瞧瞧高朗,又瞧瞧柳坤,觉得自己发现了新大陆。   此刻的高朗,可是她崇拜的“大神”,是偶像!而她老爹和自己的偶像认识,这得是件多大的事啊!!!   “我们借一步说话如何?”柳坤见女儿的表情逐渐花痴,连忙伸手拽住高朗,将他往厅外拉去。   高朗呢,这时也全力配合。   他知道柳坤绝不会是随随便便跑来的,他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这件事,还不是小事!   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压抑不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在离开大厅后,问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你老婆还是沈文鸢?月月的妈妈呢?捉持没有变坏,那就没有洛克白,没有洛克白,她不是应该就没有被杀吗?”   “我现在才明白,有些事情的结果,不一定会改变。她妈妈还是死了,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从意外变成了得病,据说也拖了好几年,反倒比从前更痛苦一些!”柳坤感叹了一句。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高朗身上,忍不住问:“你呢?身世有改变吗?”   他也注意到了图书馆的宣传广告上,高朗的名字,早已赫然变成了欧阳朗。   “我没问,这种问题,也许意义不大吧!”高朗苦笑一声,随即便问:“您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走吧!又有活儿干了!”柳坤听了这话,突然严肃起来,一拍他的肩,就说:“事情紧急,具体的咱们路上说!”   “什么事?!这么急?!”高朗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转头望向大厅。   隔着透亮的落地玻璃窗,他刚好看见倪曼正带着孩子冲自己招手,脸上笑得甜极了。   她的身旁,还围绕着两家的老人。他们的目光全落在小婉芝身上。满屋子的岁月静好……   “怎么了?不舍得走?”柳坤见状便问。   “我能去打个招呼,告诉一声吗?”高朗没有否认。   “不是什么大事,咱们早去早回就是了!”柳坤拍了拍他,说:“快些吧,西南那边地龙翻身,出大事了!”   “这事也归我们管?!”高朗诧异。   “我问你,你是不是玄元街八号的主人?”柳坤正色问他。   阳光打在他身上,折射出不一样的光晕来,照得人恍惚。   “当然。”高朗点头。   “那就走吧!还废什么话?”柳坤说着,就一把拉住高朗,催促道:“别叫你六叔他们等急了!”   说罢,两人便走进阳光里,消失在了光尘之中……   有些责任,一旦挑起,就是永生永世。既然选择了道,背上所肩负的,就只能是天下苍生!   以身正道,才能换来天下的岁月静好。像他们这样的人,最辜负的,总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