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丞相他是斯文败类/作者:阿忒』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温庭是一人之下的少年丞相,风光月霁,清贵无双。应氏一门,因谋逆之罪,锒铛入狱。仙姿佚貌的应家小姐,也深陷囹圄,成了落魄仙子。应辞拿出全部身家托狱卒替她给温庭传了话,她愿为奴为婢,侍奉温庭,只求他能替应家昭雪。当夜应辞便被接出了牢狱。丞相府里...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侍浴   月华如霜,夜色微凉。   丞相府。   抱香苑正房内,烛火摇曳,透过满天星菱花窗格投下一道道光影。应辞坐在楠木雕花床边,紧咬着微微发白的唇瓣,一双素手纤细,仿佛微微用力便可以轻易折断,此时却用着极大的力气,抓着身下绣锦画金的床褥,露出分明的骨节。   三日了,自她从那昏暗肮脏的大牢里出来,已有三日。   她本以为,温庭接她出了牢狱,便是应了她的请求,却不想整整三日,她都未能见到温庭,更不用说求情鸣冤。   出来的那日她心有戚戚,忐忑不安,等了许久都未见到人,她才渐渐镇定下来,可是到了现在,却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她等得,牢狱里的一家老小却等不得。   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应辞兀得站起,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打鼓的心平复下来,才挪动步子朝外走去。   等不得了,她要去找温庭。   温庭少年得意,年纪轻轻就官拜丞相,圣眷正浓,御赐的这座府邸也是占地颇广,亭台楼阁,水榭长廊,应有尽有,与王公贵族相比*T,也不遑多让。若是不熟悉,一不留神,兴许便要迷了路。   但对应辞来说,这都不是难处。只因,她被安置的抱香苑,与温庭的住处,清竹轩,不过一墙之隔。   然而,咫尺天涯,即便踏过那月洞门,便可轻易的到达温庭的院子,三日来,她却未有一丁点机会见到温庭。   应辞在月洞门前停了步子,身形隐在香樟树的阴影里,小心翼翼地探头,向院子里望着,一双星眸里满是不安。初出牢狱的身形,在茂盛树影下显得更加单薄。   竹纹菱花隔扇门前,一身着粉色衣衫梳着双挂髻的丫鬟,端着一个托盘正要进去。   那丫鬟她认得,似乎是温庭身前伺候的大丫头。   应辞的手掌握了又放,从阴影里走出,顾不得规矩,唤住了正要进去的人。   念珠闻声回头,瞧见月洞门前的应辞,一时愣了神。   听说大人从牢狱里接回了一个人安置在旁边的院子,她是知道的,但她是负责温庭贴身起居的丫头,这些事情自不会轮到她操心,所以也并未见过。   竟不知,那安置在隔壁的女子竟是如此,绝色。   月洞门前,银色的月光洒在应辞身上,一袭素净的白衣裹着纤瘦的身形,发髻也只是简单的挽着,没有任何钗饰。   尽管温庭派人置备的东西,并没有委屈了她,但一个戴罪的女子,哪有心情打扮自己。   但一身朴素,却也挡不住那出尘气质,一双水润的双眸,眼尾上挑,乍看之下本应带着点凌厉,但此时却含羞带怯,衬得整个人玉软花柔,楚楚动人,眸子里带着惶恐,像是迷失在在人间的仙子。   “念珠姑娘,我,我来,可以吗。”应辞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当初她亲口许下,愿为奴为婢,侍奉温庭,但这几日,却都是温庭派人照顾着她的起居,所以,才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   念珠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呆呆的点了点头,   看到念珠同意,应辞一喜,一边朝前走,一边朝着念珠感激一笑,更是让念珠如坠云雾,不受控制的将手里的红木金边托盘递到了应辞手中。   应辞接过,颔首谢过之后,推门进入了房内。   “念珠,你怎么站在外面,方才是谁进去了?”   耳畔传来檀木的声音,念珠才回过神来。   “啊,是那位姑娘。”念珠捂着嘴,面上带上了焦色。   “哪位姑娘?”檀木虽然也有些焦急,但还算冷静。   “就是,就是住在旁边院子里的那位姑娘。”念珠紧攥住手里的帕子,忐忑道。 第2章落红   池水不深,但对身形娇小的应辞来说,也不算浅。落入水中的应辞不受控制的咽下了几口水,挣扎着想要站起,但水中毫无着力点,慌乱中不知攀到了什么,才支撑着冒出了水面。   应辞大口呼着气,胸口剧烈起伏,一头乌发散乱,紧贴着白皙的脸颊,晶莹的水珠顺着发丝划过脸颊,*T滚过莹润的锁骨,最后没入引人遐想的交领之中。   站在门外的念珠与檀木,等了许久却不见人出来,心头渐渐浮起担忧。温庭可没有让人侍浴的习惯,一般她们只是备好水,将沐浴之物送进去,便会退出来。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回事,放个沐浴之物,竟是放了这么久。   正在二人担忧之际,便听房内一声惊呼,在静谧的夜色中显得尤为响亮,念珠与檀木对视一眼,不好,顾不得规矩,急急推门进去。   应辞一身白衣早已湿透,勾勒出动人的身形,感受到对面那不容忽视的目光正隔着蒙蒙水雾,缠缠绵绵的裹在自己身上,不自在的一低头,衣衫已经接近半透明,惊觉春光乍泄,猛得抬手掩住胸前,向水中沉了沉,只剩下一个乌黑的脑袋,浮在水面上的星眸湿漉漉,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   她与温庭的距离,不过咫尺,此时才明白过来,方才水中攀着的,正是温庭的腿。   四目相对,气氛冷寂。   温庭突然一声轻笑:“应姑娘,衣服取来便可,不必入水。”   应辞脑子里早已一片空白,嘴唇张了张,愣是没有说出话来。无处安放的目光瞥到甩在光洁地砖上的锦袍,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如今温庭是主,她是仆,没有时间给她羞怯,她还需服侍温庭更衣。   连绵不绝的热水从镶着麒麟头的入水口汩汩流至浴池内,而在浴池底部,一道暗口向外排着水。浴池中的水看似平静,实则是时时换新的活水。   应辞来不及感慨温庭的骄奢,向着池边淌去,但水下的阻力让应辞脚步不稳,走得摇摇晃晃。   还未到池边,却隐隐约约听到一阵轻急的脚步声,随后珠帘碰撞的声音响起。   应辞未来的及抬头,忽觉腰间被猛得一扯,脚下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却没有倒在水中,而是贴上了一片坚硬又灼热的胸膛。   应辞浑身一僵,池水温热,她却觉得浑身冰凉,温庭的手臂,还环在她的腰间。隔着一层湿衣,依旧能感受到手臂之上不容抗拒的力量。   脚步声终于停了下来,应辞一抬头,便看到满面惊愕的念珠与檀木。   一齐进来的念珠与檀木怔在原地,从未想过,进来会是这样一副香艳之景。女子乌发披肩,衣衫尽湿,背靠在温庭怀中,虽然女子遮挡了温庭大部分·身形,也不难看出,温庭正是赤身。   女子水润的双眸带着惊慌,我见犹怜,媚态尽显,也难怪大人他,把持不住。   直到听到温庭略带冷意的声音:“出去。”念珠与檀木才回过神来,红着脸匆匆退了出来。   出了房间,阖上房门,念珠抚着胸口,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复下来:“我等还是太莽撞了,也不知大人会不会怪罪。”声音里透着一丝隐忧。   半晌,没听到回答,念珠一扭头,檀木却在发着呆,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T   “檀木,檀木,怎么了?”念珠伸手在檀木眼前晃了晃。   檀木猛得回神:“嗯?无事。”   “无事便好。”念珠放下心来,都是未经人事的姑娘,一时被惊住了也正常,别说檀木,她一想到方才的画面,也控制不住脸颊发热,面红耳赤。   念珠与檀木离开,应辞僵硬的四肢才渐渐回了暖,强装的镇定早已烟消云散,急急挣脱了温庭的禁锢。   温庭没有过多为难,顺势松了手,随后站起身来,走出浴池,水珠顺着颀长有力的双腿滑下,带着一丝靡丽诱惑,但温庭丝毫不在意应辞的目光,坦然而平静。   修长的手指挑起地上的衣衫,慢条斯理地套在身上,系好系扣,又理好腰间玉带,才转过身来,望着池中的应辞:“你要在池中待到何时?”   刚缓过劲来的应辞心中又蓦地一紧,不知该如何作答,此时出去,与未着寸缕又有何区别。   但温庭显然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说完,便已经站在池边,朝着应辞伸出了手。   应辞双目一闭复又睁开,眼中已没有方才的迟疑,无论面对如何情形,想到牢狱中的父亲母亲,她都没有资格拒绝。   任命的将手搭在了温庭的手中,借力踏出浴池,一双绣鞋早已不见,只得赤足站在冰凉的地砖之上,繁复突起的花纹,硌着柔软的脚心,她却早已无暇顾及。   应辞低垂着双眸,仿佛只要不对上那目光,她的狼狈模样便不会被人瞧去。   因此也未瞧见,温庭的目光只是略一游转,便已经移开。   应辞正羞愤难耐,眼前却忽得一黑,手指触碰到身侧冰凉的布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一件衣衫当头罩了下来。   应辞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激,温庭倒还没有那般不近人情。   道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她的双脚却已经腾空,手臂下意识地攀上了可攀附的东西,感受到手腕处还带着几分湿意的肌肤,应辞才知,自己现在是何处境。   披在身上的外衫已滑落至脖颈,露出了应辞的脑袋。应辞微微仰头,看到的便是温庭的下颌角,没有笑意时,略微紧绷。越过那高挺的鼻梁,便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目,纤长的睫毛扑簌,缱绻无限。 第3章更衣   红色的血顺着床褥晕开,像是雪中绽放的红梅。   应辞不知,温庭为何要这样做。   温庭收回手,随意的擦拭了一下手中血迹。看着应辞一双震惊又略带迷茫的星眸,总算开了口:“若想安稳度日,可知该怎么做?”语气淡淡,却又隐隐带着警告。   然而,在丞相府安身立命,这件事,对应辞的好处明显大过温庭,应辞心情复杂,一时理不出头绪,只是怔怔地点了头。   看到应辞的动作,温庭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随后下了床。   虽然不知温庭为何,但应辞心中已生出了几分感激,看到温庭手上还隐隐渗着血,忘记了身上还穿着款式特别的亵衣,忙跟着下了床,赤足快走了两步,扯住了温庭的袖子。   “大人,我给你包扎一下。”一双眸子难得不再惶恐,带上了几分恳切。   温庭眉头轻轻一挑:“不必。”说完,抽回了袖子。   应辞怔在原地,眸子里满是不知所措。   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略重了些,“太过明显。”温庭又说道,那双不知所措的眸子这才恢复了神采。   是了,若是大人伤着手从她的房里出去,难免引人怀疑。   温庭瞧着眼前之人,巴掌大的花面此时放松了下来,没有了昨日的慌乱,多了几分沉静,清丽秀雅,眼尾微挑,眸光流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诱惑。脖颈修长,锁骨精致,温庭的目光停留在那光洁白皙的皮肤之上。   温庭打量的目光太过赤·裸裸,应辞不自然地偏过头,犹豫着要不要回到床上。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后,响起了念珠的声音:“大人,该更衣上朝了。”   应辞心中一松,想着温庭终于该离开,温庭却突然朝前一步,捏住了她的下颌,缓缓抬起,随后修长的手指顺着下颌滑至脖颈,逐渐用力,应辞白皙的皮肤上瞬间浮起几道红色指印。   应辞不自然的战栗。   但温庭却像是毫无察觉,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露在外面的肩膀之上亦留下几道青紫痕迹,才收回手背于身后,声音冷润:“进。”   先是念珠推门而入,看到房内情形,惊讶一闪而过,很快便神色如常,大人的事情,还轮不到她们随意揣测。檀木紧随其后,一抬眼便看到冰肌玉骨的应辞和脖颈之上的青紫,一瞬间的错愕*T之后,眸光暗了下来。   念珠手里举着红木托盘,托盘里是属于丞相的紫色一品朝服,花纹繁复,金丝暗嵌,矜贵异常,即便是对于百官之首的丞相,也有些过分贵重。   应辞眼眸垂了垂,她还是低估了温庭的荣宠之盛,但温庭越是得宠,应家之事也越有转机,她没有找错人,应辞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   念珠在温庭身侧停下,正要将托盘放于八仙桌上,应辞抬手放在了托盘边缘,朝着念珠温柔一笑:“念珠姑娘,我来服侍大人更衣吧。”   念珠不由得又晃了神,刚想说大人从不让人服侍,却听到檀木突然出声:“这等事情怎么敢劳烦姑娘,还是交于奴婢吧。”   说着,便想提起托盘里的紫色朝服。   念珠狐疑的看了一眼檀木,这位应姑娘不知道,檀木又不是不知道,突然如此,不怕大人怪罪吗,心中想着,便下意识地向一旁偏了偏,出声提醒:“檀木。”   檀木伸出的手落了空,念珠本以为檀木一时忘了规矩,才差点做了逾矩之事,哪知檀木的手还是追着托盘,提起了朝服。   应辞不自然地收回手,或许温庭有什么癖好,比如只习惯自己的丫头服侍,是她欠考虑了,太急功近利也许会让温庭生了厌,终是得不偿失,于是便不再强求。   温庭瞥了一眼即将上前的檀木,吩咐道:“檀木,去给应姑娘取双新鞋来。”   听到温庭的声音,应辞才想起来,昨夜她落入池中,一双绣鞋早已不见,方才心急之下赤足下了床,但地上是松软的金地如意纹丝毯,一时便忘了自己还是赤足。   檀木听后,手中动作一僵,眼神闪了闪,看了应辞一眼,终是放下了朝服,福身行礼:“是,大人。”   应辞不明所以,总觉得檀木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但也未多想,只当是檀木不放心,于是便朝檀木一笑:“多谢檀木姑娘了。”   檀木亦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算是回应,随后转身离开。   念珠看到底没有出了差错,于是便放下托盘,朝温庭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第4章包扎   下了早朝,温庭又被召进了御书房,温庭跟着传召太监进来时,烨帝正坐在书案之后,怀里还抱着一个十来岁的孩童。   孩童同样一身明黄,头戴描金玉冠,粉雕玉琢,虽然年纪尚小,但眉宇之间已经隐隐有了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坐在烨帝的怀中,一双眼睛明亮灵动,跟着烨帝的手指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宣纸。   不得不说,太子虽然年纪还小,但天资聪颖,已经有了潜龙之质。   听到太监传报,烨帝抬起头来,声音威严:“温卿来了。”   随后将太子放开,交给了一旁的太监,吩咐道:“自己去看,不可贪玩,晚些时候父皇再来检查。”   太子听后,到底还是孩童,好胜心轻而易举便被勾了起来,不服气地道:“儿臣岂是贪图享乐之辈?”   “哈哈哈哈,好。”烨帝龙颜大悦,眼中满是宠溺与满意。   太子行过礼之后,便朝殿外走去,走到温庭身边,又停下了步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老师。”   温庭点了点头,亦回了礼。   温庭如日中天,不光是因为他是祈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丞相,还因为他是当今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太子俞泓煊的老师。身为帝师,可免跪拜之礼。   太子离开,烨帝将一本奏折随意扔在一旁,眼皮一抬:“这些天,有不少人上奏,为应家求情。温卿怎么看?应家,无辜吗?”最后几个字,放缓了速度,带着点咄咄逼人,烨帝说完,便紧紧盯着温庭。   “无辜与否,相信陛下自会明鉴。”温庭拱手,平静地答道,好似说了,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烨帝眉头一松,朝后靠在了软垫之上,缓和了语气:“证据确凿,实在算不得无辜。”   “微臣会查清楚。”温庭又拱手道。   烨帝却是倏地笑了,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温庭敢这么跟他说话,明明觉得应家*T无辜,却不明说,但那说出来的话,字里行间都只有一个意思。   但当着他的面反对,也总比阳奉阴违强,这也是他提拔温庭的原因,虽然懂得为官之道,但到底年轻气盛,藏不住心事,凡事都要争个一清二楚。   “听说你将应家女接了出来?”烨帝突然转了话头,倒听不出责怪的意思。   “是,陛下。”   “你可知罪?”烨帝故作威严。   “应氏求到微臣这里,微臣以为,或许会有什么线索,便自作主张。”温庭不受影响,不卑不亢地答道,丝毫没有觉得将罪臣之女接出牢狱,是欺君之罪。   “罢了罢了,你既是主审官,这案子怎么查,便由你全权负责。”烨帝说完,便挥了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尽快查清,退下吧。”   温庭出了御书房,还能听到身后一连串的咳嗽之声。   温庭眉头一皱,朝身边伺候烨帝的太监吴林问道:“陛下的身体如何了?”   “大人放心,没有什么大碍,皇后娘娘每日都来,盯着陛下吃药。”亲自送温庭出宫的太监总管吴林将手里的拂尘一挥,拱手朝温庭笑着道,如今的温庭,已无人敢怠慢。   吴林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又想起了多年前殿试之上,他随侍陛下左右,初见温庭时的情景。面容尚且稚嫩的温庭才思敏捷,神采飞扬,经邦论道,口若悬河。   他虽然听不大懂,但也记得烨帝满意开怀的笑容,直叹温庭洞隐烛微,有经世之才,当场便点了状元,那年,温庭不过十七。   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十四岁参加科举,十七岁便状元及第,入翰林院。之后便青云直上,步步高升,短短七年,便已经成了百官之首,祈朝一人之下的少年丞相。   然而当初那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经过这么些年的官场历练,早已没有了初时的稚气张扬,浸淫权势多年,浑身散着皇亲贵胄才会有的内敛骄矜之气,见过温庭的人,都会不由得叹上一声,权势养人。   即便温庭待人依然温和有礼,但在温庭手里吃过亏的人都知,笑里藏刀之人,最是不能得罪。   温庭颔首,轻嗯了一声。   帝后情深,皇后多年盛宠不衰,有皇后娘娘叮嘱,想来不会有什么差错。   甬道两侧红墙高筑,抬头望去,便只能看到窄窄的一绺天空。   “吴总管在宫里许久,可曾觉得这宫中的天,压抑难耐?”行至一半,温庭突然开口。   吴林心头一跳,不知温庭是什么意思,但直觉上不是什么好话,呵呵一笑:“大人说笑了,奴才在宫里待久了,早就习惯了。”   温庭勾了勾唇:“原来如此,习惯了便好。” 第5章挽发   应辞看着温庭手上包好的伤口,却不由得有些恍惚,然后,眼圈渐红。   她自幼体弱,不像兄长可以随父亲习武,但生在武将世家,流血受伤之事早已司空见惯。父亲与哥哥上阵杀敌,受伤无数,她解过的绷带,可以堆成山。可是,功勋卓著又如何,还是免不了这牢狱之灾。   眼中控制不住的漫上湿意,应辞慌忙站起,生怕在温庭面前失态。   “大人,包好了,近些天不可碰水。”着急之下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些许哽咽颤音。   应辞垂头收拾着带来的东西,等双手端起托盘时,一滴泪珠已经控制不住的划过白皙的脸颊。但应辞已经无法去擦拭,等不到温庭答话,便急匆匆地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应辞刚背过身,便感受到肩头覆上了一支略微发凉的手,下压的力量,让她卖不出步子,终是抵挡不住,又坐回了雕花圆凳之上。   肩上的五指略微用力,想将应辞的身体掰正,然而应辞却突然陷入了执拗,不肯回头,抓着托盘的指节微微发*T白,父亲经常教导兄长,大丈夫流血不流泪。   她虽是女子,但亦悄悄记在了心里,即便流泪,也不能在人前露了软弱。   忽觉肩上的力量一松,应辞依旧低着头,面前突然罩上了一片阴影,原是温庭绕到了应辞前方,微微躬身将应辞手中的托盘拿开放回桌子之上,随后伸手在应辞面前:“手帕。”   声音温润如常,但仔细听,似乎又带上了些许冷意。   应辞怔怔抬头,只见温庭的那双桃花目已无任何柔意,眸中闪着冷光,一如第一次看到她时的目光。   “应辞。”   直到冷润的声音又响起,应辞才回过神来,不着痕迹的擦了下眼角,从腰间抽出了帕子,放在了温庭的手心,不知温庭要帕子做什么。   温庭手心收紧,攥着帕子将应辞转了个身,随后在应辞身前坐下。应辞这一次忘记了反抗。   却见温庭拿着帕子覆在了应辞脸颊之上,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温庭忽然的动作,让应辞心中委屈更甚,刚刚忍住的泪珠就要滚滚而下,但下一刻,应辞却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流泪无用,不许哭,丞相府不需要怯懦之人。”温庭声音温润,说出的话,却冷硬异常。   应辞猛得抬头,虽然眼眶依然通红,但到底没再流泪,眼神凶得像一只小兽,但因为刚刚哭过,没有多少威慑力,反而透着些楚楚可怜。   “既是自己所求,便不要觉得委屈。”   这是温庭第一次,提起她曾许下的诺言。   应辞心绪稍有平复,垂了眼眸,半晌,才说出话来:“应辞不觉委屈,也望大人一诺千金。”   应家入狱,乃陛下亲自下旨,天下间能救得了应家的人,只有温庭。今日所求,确是她心甘情愿,只要能换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应辞端着托盘从温庭的房里出来,阖上房门,头顶是皎皎月光,迎面而来的夜风,让应辞清醒了几分。   方才是冲动了,竟然差点顶撞了温庭。但温庭的话,亦提醒了她,如今她已经不是将军府的娇小姐,如果不是温庭,她此刻还是阶下囚。   纵有再多委屈不愿,也不能再任性妄为。再也没有母亲拥她入怀,轻声细语地安慰,也没有父亲威严说教,却又悄悄给她带回各种新奇的玩意。   这两日即便尝试着去服侍温庭,但骨子里仍旧放不下往日的骄矜尊严,但从今日起,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她只是一个罪臣之女,是丞相府的奴仆。   应辞抬头望着头顶的一轮玉盘,纤长的羽睫在下睑处投下一片阴影,眼睛干涩,已然无泪可流。   翌日。   晨光熹微,鸟鸣阵阵,淡去的夜风还带着晨露的味道,裹散在还有些湿润的空气里。   应辞早早便醒了过来,寻了半晌,才在一堆锦绣华服中找到了一件稍微素雅一些的鹅黄色襦裙,换上之后,又对着铜镜替自己梳了一个丫头样式的双挂髻*T,看着镜中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出了房门。   应辞以为自己起的已经够早,然而刚穿过月洞门,便看到了早已候在隔扇门外的念珠与檀木,丫头果然不是这么好做的,她费了好大的劲才从床上爬起。   念珠与檀木看到应辞,眼中亦是不加掩饰的惊讶,这应姑娘,怎么穿得同她们一样。   不过即便是丫头打扮,粉黛不施,清秀隽雅,依旧让人挪不开眼,但檀木也只是一眼,便撤了目光,恢复了原样。   应辞上前同二人温柔一笑,打了招呼。   念珠先开了口:“姑娘今日怎么?”后半句没有说出来。   虽然应辞身上的鹅黄花叶纹锦襦裙,与她们所穿的衣物天壤之别,但那一头乌发梳成的丫头发式,实在太过格格不入。   应辞陇了拢耳边发丝,神态自然:“我来伺候大人盥洗。”   闻言,檀木又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应辞,没有言语。 第6章投食   温庭收回手,潋滟的桃花眼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接你出牢狱,不是让你作践自己的。”   应辞更加糊涂了,温庭的心思,她着实看不懂。   只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是,大人。”   温庭*T抬步向外走去,应辞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庭身后,听到念珠和檀木齐齐地请安之声:“大人。”   应辞踏出房门,明显感受到身侧的一人加重了呼吸,但来不及仔细探究,她还要将温庭送至府门口。   待温庭与应辞离开,念珠才站直了身子,看了檀木一眼,正好对上檀木深沉的目光,以为檀木与自己一样惊住了:“檀木,我没看错吧,应姑娘头上,怎么插着大人的玉簪。”   那玉簪通体纯净,玉质清澈,云纹样式,典雅尊贵,戴在女子头上,也不会显得突兀,反而衬得人越发出尘绝艳。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那簪子,乃是御赐之物。簪子的样式或许会有重复,但这令人艳羡的荣宠,天下间可只有这独一份。   太子该启蒙时,请了朝中诸多大臣,当时的阵仗,堪比科举殿试,一番比拼遴选,也只有温庭得了皇上与皇后娘娘青眼,听闻当时的皇后娘娘,十分满意,直赞温庭,“温润如玉,绝世无双。”   第二日,烨帝便赐了这和田玉簪下来,听闻这块和田玉,是当年西域进贡的唯一一块玉石,本是要送进凤翔宫给皇后娘娘拿去做首饰的,弥足珍贵。   温庭府里御赐的物件众多,但大多躺在那库房中,不见天日,也唯有这支玉簪是温庭常戴的,可见确实偏爱。   应姑娘进去不过片刻,换了发式不说,还插上了温庭的玉簪,念珠着实惊到了。   从应辞出来便目光深沉的檀木,闻言眸光更加沉郁,这世上,最让人抓心挠肺的便是比较。   从前即使温庭冷淡待人,但在其他人眼中,她与念珠也是得了温庭偏爱的。可是现在,与应辞相比,简直相形见绌,昔日她小心珍藏的那一点点偏爱,都成了笑话。   就算她努力克制,但心底滋生的嫉妒,就像逐渐紧绕的毒蛇,不愿放过她。   她嫉妒的快要发疯。   目送温庭坐上马车离开,应辞才返回了抱香苑。从清竹轩一路走出来,她才知道,温庭的府邸当真是堪比王公府邸,险些找不到返回的路。   清竹轩是温庭起居的院子,而抱香苑是与清竹轩相连的副院,进出都要经过清竹轩。应辞返回时,念珠正喂着池塘里的鱼,看到应辞,便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应姑娘,要来一起喂鱼吗?”   其实应辞的出身,念珠这两日也略知一二,应家的案子轰动京城,但此时应家的小姐出现在府中,她倒也未有多惊讶,潜意识里,她只觉得温庭无所不能,做什么都是对的。   大人既然接了人回来,她便只需要平常心对待即可。   应辞一愣之后,便止住了要回抱香苑的步子。以后与念珠同是服侍温庭的人,与念珠聊聊,了解一下温庭的喜恶也好,免得犯了禁忌都不知道。   于是应辞顺着游廊来到池塘中的六角溪客亭,朝念珠微微一笑:“念珠姑娘。”   随后扶着白玉*T栏杆朝水中望了一眼,清澈的池水中浮着朵朵白莲,在那白莲之下,数条通体火红的锦鲤摇着尾巴。   “应姑娘可要来一些?”念珠举了举手中食篮。   应辞抿嘴微笑,点了点头,素手伸出,抓了一把鱼食在手,朝池中撒开,水中的鱼立刻换了位置,然后又重新聚到一起,争先恐后的进食。   看着池中生机盎然的锦鲤,应辞几日来浮在心中的阴霾也稍有消散,素手抬起,准备再撒一些。   “应姑娘,等等。鱼儿不可喂的太频繁,他们不知饱的。”念珠忙笑着止住了应辞的动作。   应辞一愣,收了手,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念珠姑娘,我不太懂。”   从前家里的空地,都被父亲和哥哥改成了武场练武,少有温庭府中这样的游廊水榭,更不用说养这些金贵的鱼了。   一时不用喂鱼,应辞便在游廊边上的美人靠上坐下,斟酌了词句:“念珠姑娘,以后你我一同服侍大人,不必再应姑娘应姑娘的唤我,叫我应辞便可。”   念珠闻言却是突然走近应辞,盯着应辞的头顶瞧了半晌,才扑哧一笑:“应姑娘,你可别折煞我了,让我故意坏了规矩。”   应辞即便是戴罪之身,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与她们这些奴籍的人不同。更何况头上还戴着大人的簪子,不寻常。   念珠说完,也在美人靠上坐下,一双杏眼还是忍不住盯着应辞看。   应辞被看得不自在,不自然的陇了拢发丝:“念珠姑娘瞧什么?”   念珠却是神神叨叨地啧了啧嘴:“瞧瞧姑娘到底有何特别,让大人几次破例。”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应辞不明所以,星眸里满是迷茫,破什么例? 第7章研墨   门内的明梵拱手抱拳:“是。”却忽得抬手,朝背后甩出几枚飞针。   针尖擦着应辞的发丝穿过,射在应辞背后的桂树上。   应辞僵硬地站在原地,只需偏一些,她的眼睛就要没了。   门内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应辞想要抬步,才发现自己已经僵硬地动弹不得,手中托盘也是凭着仅存的力气,才没有摔在地上。   “吱呀”——   隔扇门从内开启,应辞抬头,便看到一个剑眉星目的人走了出来,眼中还带着凛冽煞气。   应辞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这一身煞气,比他父亲身上的还要更盛。   明梵打量着应辞,方才若不是看到了温庭示意,那几枚飞针可就不是射在树上,而是从应辞的喉咙穿过了。   脚下步子没停,看了半晌也没觉得应辞有何特别,于是一个飞身,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让人不由得胆寒。待明梵离开,应辞才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间。   温庭放下手中案卷,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了一口:“你来做什么?”   应辞端着托盘微微福身:“来给大人添些茶水。”   温庭闻言,手中动作一顿,不动声色地放回茶杯。   “嗯。”冷冷淡淡地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应辞绕至温庭身旁,端起青瓷茶壶,添到温庭杯中。眼神瞥到书案上的卷宗,应氏卷宗,不由自主地失了神,方才温庭说的正是应家的案子,什么死罪难逃,应辞一时六神无主,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应辞。”珠玉落玉盘般清冷悦耳的声音响起。   应辞回过神来,茶水已稍稍漫出,在檀木书案上聚了一圈水渍。   应辞忙收了手,放下茶壶,拿起挂在一旁的绢帕清理擦拭,还好温庭及时提醒,只是洒出了一些,没有打湿了满桌公文,否则,怕是又要弄巧成拙了。   应辞边擦边悄悄地瞥了一眼温庭,看到温庭神色如常,没有明显的愠色,提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刚想请罪,就看到还未擦净的茶水顺着书案滴下,打在温庭的月白常服上,留下一滩茶渍。   应辞如遭雷击,耳边响起念珠的提醒:“大人有轻微的洁癖,衣物一日一换,洗净之后要用熏香熏过,不可沾染脏物。”   应辞僵硬地抬头,果然看到温庭如玉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来不及多想,应辞从腰间抽出自己的手帕,伸手覆在了温庭*T双腿之间的衣摆之上,然而越是擦拭,茶渍越是肆虐,硬是在衣摆上晕出了一朵褐色的花。   应辞的额头已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她怎就又闯了祸。   温庭终于忍无可忍,伸手钳住了应辞的手腕:“别擦了,拿件干净的衣裳来。”他就不明白,将她清清白白地接出来,她却非要做这些丫鬟做的事。   偏偏还没点自知之明,明明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还越做越起劲了。   应辞听后,放下手帕就要朝门外走去。   “里间。”温庭无奈。   应辞低垂着头,不敢瞧温庭,转了脚尖朝里间走去,在衣柜里取了件干净的青色外衫。   她拿着衣衫,手脚麻利地替温庭褪了外衫,换上新的衣裳,然后熟门熟路的将玉带系好。如今她最熟悉的,恐怕就是伺候温庭更衣了。   衣衫换好,温庭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应辞总算松了口气,又重新替温庭倒了一杯茶,这次不敢再乱看一眼。   温庭已在书案之前重新坐下,执起青瓷杯喝了一口杯中之茶,皱起的眉头一闪而过,终是没有说什么。   应辞想起念珠的叮嘱,又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两步,乖顺地站在温庭身后,静静地瞧着温庭批示公文。   朝堂公务繁杂,不会事事都由烨帝过目,一部分公文自然就送到了百官之首的温庭这里。   温庭抓着狼毫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批下的朱字却不如温庭表现出的那般温和内敛,矫若惊龙,飞扬潇洒,在朱色笔墨的映衬下,还隐隐透着杀伐之气。   都说字如其人,应辞不禁敛眉沉思,到底哪一个才是温庭的真面目。   铜刻香炉中的安神香袅袅飘起,空气里皆是淡淡的檀香,让人心静气和,应辞方才焦乱的心也渐渐静下来。   空气中飘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玉兰香,萦绕在应辞周围,飘散向四周,随着应辞的呼吸深深浅浅。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朝后瞥了一眼,刚好对上应辞一双专注的星眸。 第8章抓包   沧澜厅。   “陆将军,这雨前龙井如何?”温庭嘴角含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温庭漫不经心,陆倬风却不能如此,放下茶杯,笑着回应:“好茶。”颇有几分郑重。   温庭看似人畜无害,但混迹官场大半生的陆倬风深知温庭的难缠,他与应泰初的关系不是什么秘密,今日来是为何事不言而喻,面前这位年轻的丞相大人却是没有半分为难的意思,依然安之若素,十分沉得住气。   陆倬风斟酌之后,深觉与这个不亚于老狐狸的人精拐弯抹角不是什么明智之举,便直接开口道:“老夫是个粗人,便不与丞相大人绕弯子了,我与泰初是多年挚友,深知泰初为人,他是万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还望大人……”   “陆将军——”温庭修长的手指捏着杯盖,轻叩了下杯口,随后抿了一口清茶,仿佛陆倬风所说之事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   陆倬风被打断,不好继续开口,只好沉默地盯着温庭。   温庭一口龙井入腹,还是忍不住皱了眉头,应辞这泡茶的手法还真是暴殄天物。   温庭嫌弃地放下茶杯,这才抬头看着陆倬风:“陆将军,应家是否无辜,只有调查之后,才能下定论。不是将军三言两语地求情,便能改变的。将军为官多年,该是知晓这个道理。”   温庭说完,一手撑着条案,定定地盯着陆倬风,一双桃花目自然含笑,仔细看又深沉无波。   对上温庭的目光,本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陆倬风,迟疑之后,却是再不说出来一个字。   不知为什么,陆倬风莫名觉得,那一双似笑非笑的漆黑双眸,仿佛能将人看穿。他*T堂堂的振威将军,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压了下去。   温庭既已经将话说的如此明白,他也没有再做纠缠的必要。于是拱手道:“温大人的意思是定会秉公处理,调查清楚,还应家一个清白了?”   “那是自然,温庭不敢辜负圣望。”温庭嘴角含笑,“是否清白,立时自会有定论,将军慎言。”   温庭不为所动,依旧滴水不漏,不给任何留下话柄的机会。   虽然对温庭的油盐不进略有耳闻,但亲自打过交道,陆倬风才知,温庭远比传言中的更加难缠。再继续下去,也不会得到任何承诺,于是便起身告辞。   温庭亦起身相送,吩咐小厮将陆倬风送出府门。   陆倬风出了丞相府,眉头紧皱,坐上了家仆牵着的马车。待车帘放下,他才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条,字迹清娟秀雅,正是应辞所写。   他仔仔细细地看完,揉了揉眉心,应家全族入狱,为什么小辞会在温庭府中。   信中让他勿要担心,他怎么可能不担心。温庭是应家案子的主审官,而应辞是罪臣之女,偏偏又靡颜绝色,仅凭这些就不知能引起多少人的无边猜测,弄不好,还会让应家雪上加霜,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   陆倬风又扫了一眼纸条——   “三日后,应辞会想办法前往福昕楼,还望陆伯父念在两家旧日情谊,前来一叙,应辞有重要线索,或可救应家一命。”   陆倬风眉头紧皱,看应辞今日的样子,像是伺候在温庭身边的,或许真得到了什么重要线索也未可知。   只是,三日后……   陆倬风搓了搓手心,表情变幻不定。   ·   陆倬风离开,温庭若有所思地返回沧澜厅,又想起应辞方才的小动作,不禁轻笑,本以为应辞娇生惯养,笨手笨脚,还时常莽撞冒失,心智怕是也强不到哪里去,没想到还有这种胆识,当着他的面传信。   看着桌上还剩半杯的茶水,不禁摇头,这么寡淡无味,完全没有雨前龙井该有的清香醇厚,细腻绵长,也难为陆倬风能硬着头皮说好茶。   温庭沉思片刻,端起茶杯,顺着抄手游廊,向书房走去。手掌轻推,隔扇门应声而开。   日光照进来,书房中更加亮堂,照在书案后低着头的纤瘦身影上,秀挺琼鼻之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应辞整个人笼在日光中,温淑娴静。   温庭一挑眉:“你在做什么?”   温淑娴静不再,应辞惊恐抬头,只见温庭靠在门框之上,一手端着茶杯,单手抱胸,逆着光看不清表情,但那声音犹如幽灵出声一般,让应辞立刻冒上了一层冷汗。   一双星眸瞬间盈上慌乱,几息之后,才想起将手中的应家卷宗放下,胡乱地塞入一堆公文之中:“大人,大人的书案太乱,我正在整理。”   明目张胆地搪塞,单看那一双眸子,说不定还真当她是无辜的了。   温庭站直了身子,挑起的眉头也放了下来*T,锦靴转了个方向,向书案走过去。   应辞僵在原地,温庭走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上,让她快要呼吸不过来,她就像一个等着被审判的罪人,私看朝廷公文,罪责难逃。   “哦,收拾好了吗?”   “嗯?” 第9章竹马   翌日。   应辞起了之后,洗漱完毕,坐在那蝶戏兰花铜镜前犯了难,梳妆台上还放着昨夜休息时取下的簪子。   这簪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她再戴着恐怕不合规矩,可是,念珠又说温庭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少有人会违背他的命令,昨日,温庭的样子明显是不喜。   应辞纠结之后,还是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了簪子,随后便去了清竹轩伺候温庭起身。   念珠看到应辞,并没有太过惊讶,短短几日,对于应辞的服侍和温庭的配合,她竟已经习以为常。   应辞姑娘生得好看,又温柔知礼,她很是喜欢,想来大人也是如此,才准许应辞姑娘近身伺候。   应辞进了房间,只瞧见温庭淡淡瞥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这下放了心,看来温庭对她今日的发式没有意见。   ·   温庭下朝归来,应辞便带着昨日的练习成果去了弄砚斋。这次她学了乖,沏好后先偷偷的尝过,确定与檀木沏出的味道差不多,才带了去。   她刚到弄砚斋门口,却碰到了檀木,脸色很不好看地正往出走。   应辞停了步子,询问道:“檀木姑娘,出了什么事?”   念珠说檀木受温庭器重,倒不是假话,念珠常在清竹轩,檀木却是时常在这弄砚斋,能在丞相的书房伺候,地位怕*T是不一般。   如此神色匆匆,也不知是不是弄砚斋里出了什么事。   檀木心中正是不顺畅,只想立刻离开弄砚斋,被人拦下,一抬头看到是应辞,脸色更加难看。   平日温庭处理公务时,都是弄砚斋的侍从明夜研墨,昨日她看到竟是应辞在研墨。   思来想去,温庭似乎也从未明说过不许她在书房伺候,只是书房有专门的侍从,她也便没有起过心思,直到昨日看到应辞所为,才起了侥幸之心,今日便找了个由头将明夜支开,待温庭归来后,她便前去伺候。   哪知她刚拿起墨条,向来温和的大人,竟是冷了脸色:“府里的规矩,都忘光了吗?”   她没有忘,也一直谨守着规矩,少有差错。所以这么些年,都未曾逾矩过一步。   但是为何,应辞便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破例。   她一时不忿,便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奴婢不敢。但昨日忘了将规矩告知应辞姑娘,以致于应辞姑娘在书房停留了许久。”   她偷偷看了一眼温庭的神色,只见温庭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她便又接着道:“今日奴婢会细细教于应辞姑娘。”   “不必,随她去吧。”温庭执起了狼毫,淡淡地道。   她怔在了原地,之后便之剩下浓浓的不堪。她是奴籍,可是应辞如今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与她有何不同,来府里也不过几日,到底凭什么得大人另眼相待。   心中难堪酸涩交加,也不敢再留下,行礼之后便匆匆出了书房。此时看到应辞,更是没有好脸色:“无事。”说完,未做停留,径直离开了弄砚斋。   留下应辞摸不着头脑,昨日不还好好的,今日是怎么了,许是心情不佳吧,她摇了摇头,朝书房走去。   温庭依旧在书案前处理着繁杂的公务。   应辞走过去,替温庭添上茶,随后自然的执起墨条,缓缓研磨。温庭修长的手指碰上了青瓷茶杯,不知为何,应辞心中竟然有些紧张,一双星眸紧紧盯着温庭将茶杯送到了唇边,轻饮一口。   温庭将茶杯放回了原处,应辞小心开口:“大人,如何?”   温庭点了点头:“不错。”   应辞唇畔漾起笑容,发自内心,素雅淡去,整个人明艳起来。   温庭碰巧抬头,有片刻的失神,摇了摇头,又瞥了一眼,一切如常,还是那个清隽素雅的姑娘,不由得皱起眉头,奇怪,他本是清心寡欲,方才竟觉得应辞容颜绝色。   “也就比昨日好一些。”温庭凉凉地道。   应辞立马垮了脸,再也笑不出来。 第10章传信   应家与陆家交好,而应辞与陆子晏亦是青梅竹马。   陆家虽是武将世家,但陆倬风对陆子晏的要求却是甚是严格,要求陆子晏文武双全,既要武艺超群,又要能出口成章,君子六艺,一个也不能落下。   陆子晏自是更爱武艺,每每学起这些文邹邹的东西,总是忍不住皱眉头,而这时候,陆倬风总是会让人请来应辞,陆子晏唯一的克星,便是应辞。   应辞乖巧听话,陆倬风的吩咐,定会一丝不苟的完成,总会搬一把小凳子坐在陆子晏面前,扑闪着一双纯真的眼睛,盯着陆子晏练琴。   陆子晏虽是比应辞大些年纪,但看到她那一双无辜的眼睛,却也不忍心欺负她,便只好认命的练琴,一来二去,琴艺竟是成了他最突出的,而最了解他琴声的,便是应辞。   应辞身体有些微的僵硬。   她虽然与陆子晏亲近,但也从未如此亲密过。只是相比于在狱中的战战兢兢和丞相府的孤立无援,这一刻,她*T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与放松,便放任自己沉溺在此刻的温暖中。   半晌,应辞从陆子晏怀中抬起头,抓着陆子晏的胳膊:“子晏哥哥,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听我说……”   陆子晏的神色凝重起来。   “温庭要派明梵去边地,且与应家有关。请子晏哥哥务必转告陆伯父,一定要去一趟边地,查清楚原委。”   说完,应辞朝后退了一步,郑重地行了个重礼:“应辞感激不尽!”   陆子晏眉头皱起:“你放心,一定不负所托。”   “那,我走了。”应辞颔首,艰难地转了身子,朝外走去。   就在她即将推开房门时,陆子晏向前一步,按住了她的肩膀:“小辞,我带你走。”   他不知应辞是如何出的牢狱,但此刻,他只想带应辞离开。   应辞转过身来,眼里已蓄上了泪,心里蓦地响起那个冷淡的声音,“不许哭”,于是便强忍着没有落下:“子晏哥哥,我不能跟你走。”她走了,应家上下怎么办。   陆子晏也知自己是一时冲动之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一日不下旨,这天下便没有应辞的容身之所。   只是,他实在不忍心他视若珍宝的姑娘,受到如此挫折。应辞的身子骨本就差,不甚丰腴,这些日子未见,又消瘦了一圈。   应家刚刚出事时,他心焦难耐,四处奔波打听,但却毫无门路。此刻看到应辞完好无损地出现,欣喜异常,却也疑惑重重。   “那你能去何处。”陆子晏紧皱眉头,满面担忧。   “回丞相府。”迟疑之后,应辞脸色不甚自然地应道。   陆子晏怔在原处,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应辞会知道温庭的动向,又如何能出得牢狱,又想起了父亲那日回来后的无奈叮嘱:“子晏,你若想让小辞活命,从今日起便收了心思吧。”   心中是逐渐升起的怒火:“温庭这个伪君子,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   应辞愕然,下意识地答到:“没,没有啊。”   一扭头瞥到楼下念珠的身影,她忙拉开门:“子晏哥哥,我要走了。”   陆子晏看着应辞离开的背影,愠色渐起,逐渐捏紧了拳头,温庭。   应辞回到房间,整理了一下衣裙,刚在桌边坐下,念珠便推门而入,举起手中的药包问道:“应姑娘,是不是这些,你看看?” 第11章放手   应辞一时不察,双脚便腾了空,下意识地环上温庭的脖颈,一双如漆的眸子近在眼前,缱绻多情,她不自然地别过脸,脸颊微红。   “困了便睡会。”温庭放下应辞后,淡淡地道。   应辞点了点头。   温庭转身刚走了两步,便又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又要如何。”   应辞绞着帕子:“伺候大人用茶。”温庭刚将她*T放下,她便想起,她亲自调制的安神茶,还没有拿给温庭。   温庭无奈地摇了摇头:“行,去吧。”   得到温庭的准许,应辞脸上是绽开的笑容,也不枉她今日去跑了一趟,方才没有得逞,那这安神茶总要有点效果不是,让温庭高兴终归是没有错的。   应辞快速走了两步,走在了温庭前面,来到外间,伸出手试了试水温,已经是一壶凉茶,此时已接近正午,凉茶消暑解渴,用起来正正好。   她替温庭倒了一杯,虽然她泡龙井的手艺欠些火候,但这养生茶是她自认可以拿的出手的茶水,她幼时身子骨差,又不爱喝那苦涩的药,母亲调制的养生茶,清甜可口,她学的尤为认真。   温庭端起抿了一口,微微点了点头,酸甜可口,的确不错。   不过,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却不是他惯爱喝的,况且,这味道,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若是应辞识香,便会发现,那燃着的安神香里,夹杂着同样的味道,只是因为分量不多,所以并不明显。   不过对上应辞期待的眼神,温庭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于是放下茶杯道:“不错,装起来吧。”   “嗯?”应辞一双美目疑惑睁大,不明所以。   “午后要去给太子授课,带去给太子吧。”温庭又解释道,他不喜欢,但太子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尤为喜欢。   应辞怔住,她没想到,她只是临时想起用来搪塞温庭的茶水,竟要拿去给太子殿下,她就算再有自信,此时心底也没了底。从应家入狱开始,她对皇家之人便存了莫名的畏惧,皇家之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太子殿下何其金贵,入口的东西都要经过层层筛查,这茶,可以吗?   温庭看到应辞站着不动,屈指敲了敲书案:“发什么愣?”   应辞回过神来:“是,大人。”这才开始动作,温庭既然已经吩咐,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何必考虑如此多。   装好茶水,温庭便让应辞回了抱香苑歇息。   她求之不得,方才她看似镇定,实则吓得不轻,总害怕温庭再让她回到那榻上休息。   她不愿,也不敢。那榻上都是温庭身上的檀香,总让她想起第一次去找温庭的夜晚。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有过陌生男子躺在她的身侧,以至于几日都未缓过劲来。   虽然温庭并未做什么,但对她来说,已是逾矩的登徒子。但碍于如今的处境,她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尽数忍下。   用过午膳,应辞在抱香苑小歇。   念珠匆匆过来,看到应辞躺在软榻之上,伸手轻轻将她拍醒:“姑娘,怎么还在睡?”面上有些焦急。   “怎么了,念珠。”刚醒的应辞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问道,声音软糯。   “该起了,大人等着你呢。”念珠有些无奈地道,这还是她头一次见敢让大人等着的人。   听到温庭的名字,应辞坐起,睡意消了大半:“他等我做什么?*T”   这次倒是念珠疑惑了,应辞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便又好心地说了一遍:“大人入宫给太子殿下授课,让你一同前去。” 第12章灼心   马车辘辘而行,车厢外骄阳似火,灼的人睁不开眼。   应辞却觉得手心处比那日头还要灼人。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掌心传递到四肢百骸,她觉得车厢里的空气都变得异常滚烫,一阵一阵的扑在她的脸上,身上。   气氛静默。   她想挣扎,想挣脱,然而却像是被那一双桃花目攫住了心神,身子僵硬,无处借力恢复平衡,依旧只能虚虚的倚在温庭身上。   就在她快要力竭之时,温庭忽然一拉,她被手上的力量带着,这次结结实实的撞在了温庭的胸膛之上。还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被人捏住。   紧扣着下巴的指节微微用力,应辞紧闭的樱唇便不受控制的轻启,莹白贝齿若隐若现,吐气如兰,玉兰的香气更盛。   温庭的眸色变了变,应辞便看见那闪着光华的桃花眸越来越近。   风吹过,车窗帘飘起,漏出一道日光,车厢内的玉兰香淡了些。   温庭的双眸又清亮如常,两人的额头几乎要贴在一起,只不过,温庭平静如水,而应辞早已乱了方寸,眸中满是惊恐。   捏着下巴的手一偏,涂了唇脂的娇唇便跃出了桃花眸的视线。   温庭蓦地嗤笑一声,见了鬼了。   直到温庭的手指松开,应辞还怔愣在原处,脑中一片空白。当思绪回涌,意识到方才温庭想做什么时,羞愤不受控制的攀上白皙的面庞,早已忘记了平日的谨小慎微,愤愤地瞪了温庭一眼,随后朝外挪了挪,和他拉开距离。   温庭浑不在意,目光扫过应辞的下巴,白皙的皮肤上赫然是几道指印,想起那日晨起之时,他也轻而易举的便在她身上留下了足以以假乱真的痕迹。   还真是娇生惯养,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只是,方才的情形,不仅使应辞惊慌,亦在温庭的心中留下一道痕迹,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应辞,一切如常,并无任何不妥。   还真是见鬼了,温庭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温庭复又举起了书卷,仿佛方才的一切不曾发生,应辞垂眸不语,巴不得温庭忘记,然而她自己却是控制不住的一遍遍想起,耳根发热,脸色变换不停。   “若是觉得无趣,这里还有一卷书,可解困乏。”   应辞抬头,就见温庭双眼未曾从手中的书页上挪开半分,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本蓝封的线装书。   她伸手接过,刚想道谢,待看到书封上的字,道谢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清心咒。   应辞气*T结,一路无话,再无羞愤,只剩下对温庭的无尽诽谤。   马车行了约莫一刻钟,到了宫门口。   马车停稳后,不等温庭吩咐,应辞便从怀中抽出面纱,挂在耳后,才提起食盒从马车上下来。从前她虽然是闺中女子,但应家毕竟不是什么无名小卒,她也曾跟随父亲参加过几次宫宴,总有能认出她的人。   虽然她如今得了温庭照拂,但依旧是戴罪之身,还是不要太过张扬为好。   丽日当空,碧空万里,红色宫墙绵延不绝,金色的琉璃瓦绽着耀眼的光彩。   庄重肃穆,让无数人畏惧,而又心向往之。   应辞静静地站在温庭身后,在这高大庄重的红墙之前,她觉得温庭的的气场都染上几分沉色。   吴林已经等候在宫门口,看到温庭便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客气的打着招呼:“大人劳累了,咦,今日怎么是温大人一人来了,明梵大人哪去了?”   平日都是明梵驾车,几乎温庭在哪,明梵便在哪里。今日马车前坐着的却是一个面生的车夫,吴林起了疑惑。   “公务缠身。”温庭温和应着。   明梵到底去了哪里,吴林也不甚在意,只是客套的问候,一边说着话一边领着温庭朝宫内走去,走的时候反而多瞅了应辞两眼。   温庭带了个丫头前来,倒是个稀奇事。   这皇宫禁地,除了皇亲国戚,也就只有给太子授课的温庭这一个外臣能随意进出,就算是温庭身边的侍卫也不行。因此大多数时候,温庭进宫授课时都是孤身一人。   这带人前来,还是头一次。   不过丫头跟侍卫不同,不属于外男,自然是能带进去的。吴林就算好奇,但在烨帝身边伺候,早就是个人精了,最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吴林也只是惊讶了一瞬,便神色如常地带着温庭朝里走。   去往太子居所宸阳殿的路,温庭其实早已了然于胸。而烨帝让吴林走一趟,不过是为了表示对温庭的看重而已。   宫门之后便是狭长的甬道,石面路反着光,在这炎炎夏日,竟透着森森凉意,应辞挨着宫墙走,才知宫墙巍峨,仿佛要倾倒而下,压抑难耐,令人心窒。   她压着步子跟在两人身后,默默听着两人谈笑风声,越发佩服两人,能在如此压抑的地方,安之若素。   不知过了多久,才穿过这漫长甬道,面前豁然开朗,又是日光明媚。   绕过几座宫殿,几人到了宸阳殿前。   吴林止了步子:“老奴就不进去了,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太子殿下就劳烦大人了。” 第13章疯狂   温庭听着应辞柔声细语地说着家国之道,思绪却又开始随着那一开一合的唇瓣飘了起来。   等回过神来,向来从容的他也有些懊恼,今日是怎么了,几次分了心,那平日里不愿多看一眼的藕臂红唇,今日不经意间晃在他的眼前时,显得格外诱人。   应辞答完,发现温庭正看着自己,其实方才研墨时,便隐隐察觉到了温庭的目光,觉得不甚自在,这才大着胆子开了口。   “你叫什么名字?”俞泓煊朗声问道,对于应辞的越俎代庖并无恼怒,一个女子,将治国之策讲的头头是道,他只觉得新奇。   “奴婢……阿辞。”应辞迟疑之后,答到,也突然明白了温庭的用意。   “你是什么人,从前似乎从未见过你。”俞泓煊突然想起了什么。   “只是我府中的丫头罢了。”温庭突然开口。   俞泓煊狐疑的眨了眨眼,当他是小孩子吗,十分老成地道:“老师休要哄骗于我,一个丫鬟,怎会懂得如此多。”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殿下莫要轻看任何人。”温庭淡淡地道。   俞泓煊显然并不相信:“可是老师教于她的?”   温庭睨了应辞一眼,方才还神采奕奕,出尽风头,此刻倒是知道怕了,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不曾。”他却是勾了勾唇,没给应辞打圆场。   “是奴婢自己闲时翻看了几本书,方才也只是胡言乱语,殿下莫要当真。”应辞是真的怕了,她以戴罪之身入宫,实在不该如此高调,引了太子的注意。   俞泓煊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只觉得是应辞的自谦之词,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还是要更加努力才行,不然他堂堂太子,连丞相府的一个丫头都比不上。   应辞不知俞泓煊所想,见他没有再追问,这才松了口气。   俞泓煊捋起银纹滚边的袖口,继续提笔书写,如玉的面庞稚气未脱,但眉宇间已隐隐带着几分王者风范。   殿内又变得像她来时那样安静,俞泓煊显然是遇到了难处,书写中途,几次停笔思索。   也不知俞泓煊是不是因受温庭教导,便染上了几分温庭习*T性的缘故,那敛眉沉思的模样,举手投足间的气质,与温庭颇为相像,只不过因是天潢贵胄,便不像温庭那般内敛,带着皇家贵气,锋芒难掩。   应辞低眉顺眼地立在一旁,中间俞泓煊再有疑问,她也不敢再贸然开口。   只是温庭几次解答之时,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扫过她。   她便下意识地板正了身子,如芒刺背。   温庭看到应辞坐立不安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笑意更甚:“太子课业还需些时间,你先出去侯着吧。”   应辞如释重负,行了礼便赶紧退了出来。   俞泓煊诧异抬头,他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毫不知事,在这皇宫里,他每日见得最多的,便是惶恐的太监宫女,应辞的不安他轻而易举便感受地到,只不过不值得他费心罢了。   因此也更加诧异,老师这个样子,分明是替那丫头解围。   而且老师今日,有些心不在焉。   从宸阳殿出来,应辞四处看了一眼,午后暑热,宫女太监大都去了凉快地偷闲,偌大庭院没有一个人影。   温庭让她出来,她也不敢走得太远,于是顺着游廊,来到庭院中靠着池塘的假山景处,寻了个阴凉地坐下。   一阵风吹过,裹着池塘的水汽,带来丝丝凉意,她忐忑的心终于是平静了下来,靠着假山石,望着池中随风摇曳的白莲发愣。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际,耳侧却隐隐传来交谈之声。   “你方才瞧见了吗,丞相大人比传言中还要俊朗,还好陛下器重丞相大人,允许他自由出入宫闱,我们才有机会得见这神仙一样的人。”   “你懂什么,丞相大人能有如此待遇,那也是因为皇后娘娘独得圣宠,点了名要让丞相大人教导太子,不然这太傅,指不定是哪家的大儒。”另一个宫女不赞同地道。   先说话的宫女点了点头:“说的也是,说起来,咱们娘娘的荣宠,还真是宫里独一份的,别宫的人不知道有多羡慕咱们。” 第14章勾引   宫婢离开,应辞收起心中疑惑,跟随着温庭的步子出了宫门。   来到马车之前,温庭先上了马车,车夫接过了应辞手中的食盒,然而此时没有念珠帮扶,对应辞来说,车厢还是太高,难以登上。   车夫与应辞面面相觑,他一个大老粗,也没法帮忙呀。   温庭等了片刻,没等到人上来,撩开车帘,便看到应辞还站在原处。无奈地摇了摇头,低语一声:“麻烦。”随后伸出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应辞这次没有丝毫犹豫,坦荡地将素手搭在了温庭手心,随后展颜一笑:“谢谢大人。”   温庭显然没有适应,眉头微挑,然后手掌一合,将应辞平稳的带上了马车。   应辞上了马车,又接回食盒放在了马车中间的小案之上,温庭朝车夫吩咐了一声“老地方”,他的话音刚落,应辞便早有预料般地抓紧了身下的软榻,随后马车便是猛的一晃,才徐徐而动。   “冯叔从前是将士,骑惯了战马。”温庭解释道。   应辞不由得惊讶,不想温庭身边一个小小的车夫,竟然也有如此来历,难怪她觉得冯叔和他父亲一样,带着些行伍之人的习惯。   马车悠悠的行了许久,竟一直没有停下,日头已经降在了地平线之下,只在天边留下一道赤金的余晖。   直到马车赶着暮鼓响起之时出了城门,应辞才想起,温庭似乎说的是老地方,没让回丞相府。   马车出了城门,朝着城郊而去。   暮色苍茫,车厢里渐渐暗了下来。温庭揉了揉眉心,收起书卷,瞧了一眼应辞,用手上的书卷轻轻敲了敲小案。   在温庭看来,应辞正安静地坐在马车一角出神,即便如此,车厢里依然飘着若有若无的玉兰香,他已然明白,这香气来自应辞,在她激动时,香气便会更盛。   应辞一路上都在思考着该如何靠近温庭,得了他的心,让他对她言听计从。思索良久,却依旧不得其法。   京中的传言皆是温庭如何让无数贵女芳心暗许,却从没听说过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敲碰声响起,让她回了神,便对上了温庭探究的目光*T,她蓦地想起来时,温庭紧握不放的手。   难道温庭喜欢如此?   应辞神态自然地在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轻轻挪动身子,向车厢里侧坐了坐。   昏暗中,应辞撑着软榻的手,在她挪动之后,手心却是温凉硬挺的触感。   那是温庭的手。   她并非有意,此时却没有拿开。   虽然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可是当真如此的时候,心还是不由自主地如擂鼓般跳着。   香气渐浓。   她覆着的手抽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也并非像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她迈出了第一步,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还好车厢里已经昏暗的什么也看不见,否则她怕是更加紧张的不知所措。   黑暗中亮起了点点火星,温庭将火折子递给了应辞,声音不似平常那般清润,带了一点点哑音:“将身后的灯点起。”   应辞方才还在想温庭为何会收回手,明明似乎已经默许了她的动作,原来是点灯。 第15章共饮   “再议。”温庭无奈开口,避开应辞那一双星辉灿烂的眸子,抬步向石亭走去。   两人说话的功夫,冯叔已经从马车里将食盒取了出来,放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   应辞摸了摸鼻子,跟上温庭的步伐。若是平日,方才的话她是断不可能说出口的,不过,情急之下口不择言,看他的反应,效果似乎反而不错。   她勾了勾唇角。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朝下瞭望,便是灯火辉煌的京都,万家灯火,一片祥和之景。桌子上放着出宫时那宫婢送来的食盒。   温庭将食盒掀开,里面放着一个盖着盖子的玉盅,旁边还有一只玉壶。   应辞惊讶地看着温庭的动作,难不成他黑灯瞎火的跑到这玉钟山上,就为了在这里吃莲子羹吗,可真是有闲情逸致。   不过转念一想,这莲子羹不同于普通的玉器金石,赐了便也赐了,所代表的也不过就是皇家恩宠。皇后娘娘金尊玉贵,哪需亲手做汤羹,是以这莲子羹才显得更加珍贵,所以他才寻了个这么僻静地吗,应辞眉头轻轻蹙起,可就算要避开闲人耳目,这未免跑的也太远了。   想不明白,便不强求,她收起思绪,起身正要将玉盅取出,却被温庭用折扇挡住:“不必,坐下吧。”   应辞重新坐下,心中暗忖,温庭果然珍重万分,竟不舍得让她触碰。   温庭放下折扇,亲手将那一盅莲子羹取了出来,掀开玉盖,氤氲的热气便袅袅飘出,放了这一路,莲子羹竟然还是温热的。   温庭亲力亲为,应辞无所事事,便一手支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等他吃完这一盅莲子羹,怕是还需要些时间。   然而下一刻,她便吃惊地睁大了一双眸子,温庭拿出汤匙,盛了一勺透明的汤汁,没有送到嘴里,反而微微侧身,汤匙一翻,从左到右倒在了脚下,透明粘稠的汤汁在月光下划下一道道银线,落入黑*T色的泥土中。   应辞不自觉地收起了随意的姿态,坐直了身子,后背起了一层冷汗,她隐隐觉得,今日她不巧,似乎撞到了什么隐秘的事,温庭那一系列的动作,分明就是,在祭奠什么人!   她眸光上抬,再去看坐在石桌旁的人,下颌紧绷,侧颜冷绝,此时的温庭,就如一块暖不热的冷玉。   那眸光转了过来,毫无温度。   她如坠冰窖。   但那无尽冷寂似乎只是一瞬,眸光便恢复如常。   温庭将汤匙放回了玉盅中,将玉盅推到了应辞面前:“你方才可看到了什么?”   应辞摇了摇头:“禀大人,我什么都未看见。”她语气郑重,声音微颤,生怕他不相信。   温庭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还以为胆子变大了呢,原来还是虚张声势,随后轻笑一声:“饿了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应辞脑中一片空白,愣愣地应了声嗯,低头开始吃玉盅里的莲子羹,食不知味。   温庭却是从食盒里取出玉壶和酒盅,替自己斟了一杯,清冽的酒香瞬间飘出,修长的手指执起酒杯,缓缓饮下。   应辞小心翼翼地用余光去看温庭,他虽然饮的不急,但一杯接着一杯,旁若无人,颇有些月下独酌的意境,但她觉得此刻的温庭,莫名笼罩着一股清冷孤绝。   那冰冷的目光还一直打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很不自在,看了好一会,随后才察觉到,温庭并不是在看她,那目光穿过她,投向了遥远的西北方,眸光悠远,仿佛能望穿无边夜色。   “怎么,你想来一些吗?”温庭蓦地收回了目光,随意地问道,应辞一直在盯着他手中的酒杯。   应辞还来不及摇头,莹白的酒杯已经递到了她面前,她想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   至于换个酒杯这种事情,更是不可能,她方才瞧过了,食盒里只有一只酒盅,想来皇后娘娘也不会准备她的份。   事已至此,应辞硬着头皮接过:“谢大人。” 第16章遇刺   外面的那些黑衣人,个个浑身煞气,一看便知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角色。   她早就想过,温庭如此高位,就算为人再圆滑世故,也少不了得罪人,遇到点什么险事也是常事。可偏偏今日,怎么就让她碰到了。   “你们是何人,寻仇还是求财?”温庭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平静的很。   “有问题留着去问阎王爷吧。”为首的黑衣人并不多说废话,说完便举剑刺来。   温庭的行踪他们留意了许久,他每三日入宫一次给太子授课,看不出什么异常,但每逢望日,必定入宫,即便是遇到休沐,也从不缺席,而他从宫中出来后,便会来到这京都的玉钟山上。   若是明梵还在,他们还有所忌惮,但如今明梵不在温庭身边,他们自是不可能放过这大好机会。   车厢外响起了刀剑碰撞的声音,声声铿锵,惊得应辞心尖一颤一颤。   正当她忐忑难安时,蓦地想起,温庭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柔弱书生,哪应付得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想到这里,她的手心更凉。   几番犹豫之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车帘,朝外看去。   冯叔虽然看起来年岁较长,但动起手来,动作敏捷,干净利落,与人交手并不落下风,只是敌人太*T多,一时脱不了身,也无暇顾及另一边的温庭。   温庭与冯叔相比,就要狼狈多了,只能勉强抵抗,大多时候只能靠着敏捷,躲开刺来的利剑,毫无章法可言,就连手中的折扇都被刺破了几个洞。   温庭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成为那人的刀下亡魂,应辞心里忖着,忧心不已,可她亦是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她紧紧攥着车帘,眉头拧成了一条绳,到底该如何是好,双拳难敌四手,难不成他们今日要一起葬送在这里了。   时间静静流淌,应辞本以为温庭坚持不了多久,但没想到一刻钟过去,温庭依然在勉强支撑,每次千钧一发之际,她都吓得闭上了眼,然而睁眼之后,温庭依然好好的,那剑不是刺在了温庭身侧就是擦着他的脸颊,虽然他狼狈躲闪,但到底没有受伤。   运气真好,应辞心中叹着,可这好运还能持续多久,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运气迟早烟消云散。   渐渐的,追杀温庭的黑衣人也发现了不对,耐心尽失,没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能让他次次失手,连个发丝也没碰到。可温庭明明看起来没有武艺,只是胡乱地躲闪,他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温大人,总看马车做什么,都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惦记其他吗?”黑衣人阴森森地笑着,不怀好意,既然正面攻破不了,那就换个思路。   温庭眼神微缩,心中暗道不好。   而听到黑衣人声音的应辞,已经僵在了原地,她听懂了,她想动起来,想逃跑,可手脚却像是别人的,丝毫不听使唤。   黑衣人调转方向,向马车冲来,看到车内的应辞,有片刻症愣,往日温庭上山,都是孤身一人,今日他们虽然知道温庭另外带了个人,但离得太远,并未看清楚,此时看到,不想还是个意外收获。   他们找了许久的人,竟是在温庭这里,那今日这一趟,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黑衣人心中虽然如此想着,但手上的剑却是没有任何收势,人嘛,要带走,不过留口气就行。   应辞怔在原处,眼睁睁看着那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   温庭手腕翻转,已经用上了内劲。准备用折扇挡住,今日怕是不得不暴露了。   电光火石之间,黑衣人的剑尖在月色下反射出微黄的光芒,温庭眼中疑色闪过,随即手中内劲一卸,直接撞了上去。利剑入肉的声音沉闷又让人心惊,汩汩献血瞬间涌出。   应辞双目睁大,红唇微张,忘记了尖叫,只觉得那鲜红的血刺目不已。   连黑衣人都是一愣,方才纠缠许久都未能得手,此时倒是阴差阳错,心下顿时一喜,手中用力,就要将利剑再朝内送一送。   冯岚眼观四路,方才就在不断朝马车靠近,此时暂时摆脱其他几人的纠缠,朝黑衣人的手腕攻去,黑衣人无法,只得暂时收剑*T后退。   黑衣人退去的空档,冯岚将温庭猛的一提,扔进了马车里,一拍马背,马车便朝着山下疾驰而去。   应辞被温庭撞了个满怀,下意识地伸手将温庭抱在了怀里,手腕贴在温庭的胸腹,雪青的袖口满是血迹。   她明明包扎过那么多伤口,此时却还是慌了神。   这样可怕的伤口,会死人的。那剑本来是要刺向她的,这伤,是温庭替她受得。   应辞瞬间红了眼,早已忘记了温庭的嘱咐,泪水滚滚而下,一滴滴打在了温庭如玉的脸上。   “哭什么,还死不了。”虚弱的声音响起,马车无人操控,颠簸异常,温庭又轻咳两声,牵扯到伤口,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第17章贴身   应辞不受控制的朝前,身子失去了平衡,在她即将倒在温庭怀里时,还没忘记温庭胸前的伤,一双素手撑在他的肩膀之上,努力拉开和他的距离:“等大人伤好之后。”   应辞双眸低垂着,睫毛微微颤动,含羞带怯,若是可以,她自然乐意,但现在实在不是什么好时机。   “好。”温庭箍着她的手终是放开,声音如常,听不出情绪。   应辞低垂着头,作羞怯状。   “那还不起来?”温庭的手在应辞臀边轻拍了一下,声音带着浅浅戏谑。   应辞抬头,惊愕的表情来不起收起,哪还有半分羞涩。   这个温庭,看起来谦谦君子,怎么尽做些轻浮之举。   她撑着温庭的肩头站起身,小声嘀咕:“还不是你抱过来的?”   “嗯?”温庭淡淡的一声。   应辞立刻收起表情,伸手从温庭的胳膊之下穿过,灿然一笑:“大人,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嘴角还带着浅浅笑意,可那笑意,怎么看都达不到心底。   温庭轻嗯了一声,站起身*T来,在应辞的搀扶之下,走向檀木雕花架子床。应辞小心翼翼地服侍温庭躺下,折回吹了灯,房间里瞬间便暗了下来,月色清辉从窗边漏下。   昏暗之中,温庭便看到那娇俏身影朝着架子床走来,他目力过人,黑暗中也可看得清楚,可应辞显然不是,走的磕磕绊绊,半晌才摸索过来,下一刻,竟然掀开锦被,钻了进来。   锦被之下,应辞的胳膊,紧贴着温庭的胳膊,随即用手指轻轻触着,待碰到了一只劲瘦的手时,便将自己的手整个塞了进去,她睁着眼睛,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莫名觉得,这样更容易感受到温庭的情绪。   她独自一人时,已经许久不曾熄灯睡觉。在那暗无天日的牢狱之中,白日里都是阴沉沉的,到了夜晚更是阴森可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不知什么动物发出的声响,她连蜷缩在角落都做不到,那些奇怪的东西,不知会出现在何处,她只能瑟瑟发抖的站在牢房中间,一站便是一宿。   今日因温庭在此,她不得不熄了灯,但身边若是有个人,总是能安心不少。   虽然大胆了些,但温庭应当不会生气吧,反正他是做过这种事的,再来一次应当也无妨。   应辞自顾自的想着。   黑暗之中,温庭扭头看着身侧的女子,安安静静的躺着,心跳声清晰可闻。应辞不知,除了那夜的同榻,温庭亦许久未与人同榻而眠。他本就有不眠之症,就算是落针可闻的夜里,他也难以安睡,更遑论身旁再躺一个人。   然而,与应辞同睡的那夜,却是个例外,他睡得格外安稳。   他不是没有想过,可那想法亦不过转瞬即逝,那日之举,只是权宜之计,将她安顿下来之后,他自不会再主动招惹。   他可以不主动招惹,可若是有人自己要投怀送抱的话——   这小妮子,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温庭转回了头,叹了口气。   翌日。   晨光微熹,应辞醒来,服侍温庭简单洗漱之后,扶着他出了院门。门外,冯叔已经在候着了。 第18章喂药   温庭伸手接过,修长的手指抚摸着从黑衣人手中缴获的利剑,剑鞘花纹繁复,做工精细,他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刃,反射出淡淡的黄色光晕。   剑鞘再精贵,也不及剑刃万分之一。   剑刃上的黄色光晕,源自岐山特有的黄菱矿,黄菱矿坚硬异常,最是适合打造兵器,然而矿脉却极其稀少,一直掌握在皇室手中。   温庭握剑手法娴熟,细细端详着手中的剑。   冯岚静静立在一旁,有些恍惚,温庭上一次握剑,不知是何时。   他是温家的老人了,温庭入仕之前,他便已经跟随在身侧,所以他也亲眼见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如何收了一身剑术,褪去满身锐气,毅然走上这条千难万险的荆棘之路。   “可看的出什么?”   “似是和骠骑大将军所辖军队里配备的兵器十分相像。”温庭的声音拉回了冯岚的思绪,他眉头紧皱,不确定地道。   可骠骑大将军,不就是*T应辞的父亲。大人是应家谋逆之案的主审官,难不成应家当真有什么猫腻,所以才派人来刺杀大人,冯岚愈发疑惑。   “是与不是,等等便知。”温庭随意地将剑放在桌子之上。   冯岚一拍脑袋,可不就是,怎么把这件事忘了,他们还特地放了一只“漏网之鱼”回去。现如今知晓温庭受伤的,便只有那夜袭的黑衣人,如果那人够果断,必会派人再下杀手。明梵消失,温庭重伤,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惊叹于自己的智计过人,冯岚笑的灿烂,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温庭抬头,嘴角微抽,他被追杀,冯叔笑的未免也太过开心。   或许是温庭的目光太过冰凉,冯岚轻咳一声,挠了挠头,有所收敛。不是他没心没肺,而是跟随温庭这些年,什么阵仗没有见过,况且还是温庭自己用计,自会掌握分寸,实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应辞在抱香苑换下染了血迹的衣裳,收拾齐整才重新出了门,刚穿过月洞门,便看到念珠端着一个瓷碗正要进去,隔着些距离,也能闻到浓浓的中药味,不用想,也知道是为谁准备的了。   应辞唤住念珠:“念珠,可要帮忙?”   念珠闻声回头,松了一口气,她们侍奉温庭的这些年,瞧着温庭一身狼狈的回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从籍籍无名到位高权重,温庭一路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但他又不会武,纵使有明梵护着,也少不了大伤小伤无数。   虽然她们已经习惯了,但真正处理起来还是会有些手忙脚乱,此时多个人帮忙也好,于是她等应辞过来便将药碗递了过去,然后赶紧抬手在耳垂搓了搓:“刚好,我去帮帮檀木,这药你先送进去给大人喝吧,小心,有点烫。”   不用念珠说,应辞指尖已经感受到了滚烫热意,点了点头,敲门进去。   温庭正坐在桌边,刚刚包扎完还赤着上身,一道绷带从右肩横斜到左腰处,看起来就骇人的很,可偏偏他手里正举着一卷书,浑不在意的模样。   应辞走过去,先朝冯岚打了招呼:“冯叔。”然后放下碗,站在温庭身前,抽了他手里拿着的书卷:“大人受伤了,就该卧床休息。”她板着脸,温庭对自己的身体如此不在意,让她觉得很不爽快。   应家平安之前,温庭从头到脚都要好好的,一根头发丝也不能少。   温庭瞧着空空如也的手,无奈抬眸:“我伤的是胸口,不是手。”说着便想再拿过书。 第19章极好   直到口中的涩味散尽,唇齿间皆是玉兰的味道时,温庭才将应辞放开。   应辞气喘吁吁,眸中水光潋滟,手指松松的搭在温庭臂上,半晌才得以平复。   她清楚的意识到,这与方才是不同的,至少喂药之时,她不会觉得这么累,四肢酥软,用不上力气,只需唇瓣相碰,巧舌送过去,便已经完成,甚至来不及感受温庭唇畔的温度。   可是方才,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温庭的的唇瓣由冰凉一点点变得滚烫,辗转反侧,*T唇舌交缠,扫过她檀口中的每一寸,起初轻柔如风,然后仿佛渐渐失了控,如同蓦地走进了狂风暴雨之中,用力攫取着唯一的温暖之源。   起初她还试图抵抗,后来便节节败退,只剩随波逐流,任由其肆意掠夺。   温庭睨着怀中之人,亲吻过后的樱唇娇艳欲滴,唇脂早已被舔舐干净,却显得愈发诱人。他抬手,轻轻擦着她嘴角的晶莹痕迹。   应辞僵坐着,她有些不适应,却又不能露了怯,这不正是她所求的吗?   她抬起眸子看向温庭,强装镇定:“大人,药的味道如何?”声音带着点不自然的嘶哑,她双眸澄澈干净,却没有意识到,声音早已媚得如同从欲·海里泡过,如同引人不断沉沦的艳鬼。   温庭手中动作一顿,拇指轻轻擦过她的嘴角:“极好。”意有所指。   他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像是回答她的问题,又像自顾自地感叹。   门外,檀木端着一盘精致糕点,脸色不佳,抬手敲了隔扇门。   念珠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她方才将药交给应辞后,便折返回了小厨房。   大人素来不爱吃药,她们都是知晓的,因而每次煎药时,檀木都会做些糕点,好一解用药之后的苦涩。   她本是想帮忙,只是不知为何,檀木在听到她将药给了应辞后,立马变了脸色。   她疑惑不解,开口询问,檀木也只是默默理着盘中糕点,许是被她问的烦了,才皱着眉头道:“应姑娘再落魄,也是名门千金,你还真把人家当丫鬟使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确实是她的错,只是现在多是应姑娘随侍在大人身边,她已经有些习惯了,所以才有了这般疏忽。   她想接过糕点,弥补一下,可檀木说什么也不让她来了,自己端着糕点,送来了清竹轩。   门内没有动静,檀木又敲了几下,隐隐有些不安,到底为什么生气,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应辞出现在大人身旁,她便觉得心神不宁。   又过了半晌,门内才响起了温庭的声音,声音清悦如常,檀木却敏锐地感受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愉悦和一种说不上来的属于男子的,侵略性。   这与她熟知的大人截然不同,温庭素来温润骄矜,克谨内敛,何时有过这般外放的情绪。   她推门进去,福身行礼:“大人,汤药苦涩,用些糕点解一解吧。”说完,不着痕迹地抬头,打量着温庭和站在他身侧的应辞。   应辞换了晨时所穿的雪青纱衣,匆匆忙忙换了件素白襦裙,衬得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苍白,但嘴唇却格外的红,似是还有些肿,饱满欲滴。   清丽而又妖艳。   她不得不承认,应辞生得确实绝色,连她看了都很难不心动,心中一堵,渐渐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想,酸涩难耐。   念珠行礼之后抬头,惊讶开口:“应姑娘,可是中了暑热?”她方才没有注意到,但此时的应辞,看起来*T确实有些不正常。   应辞疑惑地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除了觉得有些热,她并未觉得不适。 第20章苦涩   放了应*T辞离开,温庭有些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明知自己是受了蛊惑,他却莫名不想抽身,若第一次亲吻是冲动之举,第二次亲吻,便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让丫鬟离开时,便是他开口阻止让她留下,她仅仅是坐在那里,便莫名地让他难以专注心神,手上的书卷,愣是一个字也未瞧进去。   可这又怪的了谁呢,他深知这丫头空有勾人的心思,却只会拙劣的技巧,是他自己沉醉却又清醒,怨不得应辞。   应辞离开后,满室的玉兰香久久不散,温庭盯着桌上的绿豆糕半晌,唤了人来:“将这糕点送去抱香苑。”   进来的是念珠,诧异地眨了眨眼,随后又恭敬地行了礼,拿了糕点退了出来,心中不禁感慨,檀木说的果然没错,应姑娘到底是不同的,往后还是不能失了礼数。   应辞怔愣地坐在紫檀木海棠花纹梳妆台前,手指轻轻从唇上滑过,镜中影像随之而动,面色红润,星眸溢着水光。   那是一个激烈而又绵长的吻,她几度喘不过气来,而每当如此,温庭也只是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便又继续倾覆而下。   若不是窗外突然起了一声响动,让温庭不得不停下,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她知道的。   而到了这种时候,她才明白,她还没想好,终是承受不住,得了机会,便落荒而逃。   她想不明白,平日也算内敛骄矜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就像换了个人,就像捕食的猛兽,而她就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猎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应辞一惊,回过神来,匆匆用唇脂沾了沾唇瓣,起身开了门。   念珠端着糕点朝着应辞眨了眨眼睛:“大人让送过来。”   应辞扯了扯嘴角:“谢过念珠姑娘。”   念珠一边朝里走,一边笑意盈盈:“姑娘谢我做什么,你该谢大人,再不然,也该谢檀木,这点心还是她做的呢,我就是一个跑腿的。”   “真的吗,那檀木的手艺可真好。”应辞自然地接过话,真心称赞着。   “对呀,这丞相府里,说起做点心的手艺,檀木若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连外面的铺子都比不上。大人用的点心,从来不用去外面置备。”念珠将绿豆糕放在桌子上,“不过,除了为大人准备,她难得会做一次,姑娘可是有口福了。”   对于檀木的深藏不露,应辞已经见怪不怪了,笑着点了点头。   念珠未做停留,放下东西便行了礼告退。穿过月洞门,折回清竹轩,本想去修剪一下花枝,刚绕过墙角,却看到面前蹲着一人,地上是一堆泥土和散乱的瓷片。   檀木正将地上碎掉的瓷片捡到一起。念珠忙走过去,拉住了檀木的胳膊:“哎呀,你怎么能徒手捡这些呢,划破了手怎么办?”看那样子,檀木像是摔了院子里的花盆,可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了花盆,这可一点都不像稳重的檀木。   “没*T事,这样收拾快一些,免得大人瞧见了心烦。”檀木扭头,勉强扯了扯嘴角。   念珠这才看到,檀木的脸色差的很:“檀木,你怎么了?”   檀木捋了捋头发,轻声说:“无事。”随后又埋头收拾。   无事,她怎么可能无事呢?在那桂树下,她刚端了花盆转身,便看到窗扇之后相拥着的人。在相府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瞧见人做这样亲密的事,她的心仿佛被狠狠地锤着,那画面刺眼的很,可她却偏偏转不开眼,像是自虐般地一直看着。   直到花盆落了地,两人才分开,她忙躲在了花架之后,看到应辞匆匆回了抱香苑,她才出来。   念珠无奈,蹲下帮檀木一起收拾,可刚拿了两块瓷片,便看到檀木指尖渗了血,还是被割伤了。   念珠扯住檀木的手腕,满眼心疼,一个个怎么都这样不省心,大人是这样,檀木也这样,她用帕子小心翼翼地裹住伤口,拉着檀木回了房。   翌日。 第21章代笔   “早告诉你了,勿用。”温庭施施然开口,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虽然很淡,应辞却觉得那笑容晃眼的很。   她无奈地皱起眉头,她的手艺就这样差吗,檀木手把手的教,她也能做成这个样子,越想越郁闷,整个人都安静下来,生起了闷气。   檀木虽然站了出去,却没有走远,而是站在了花廊里,等待着房里的动静,料想温庭该总该发怒了。   那蜜酱味甘,但却要适量,多添一点便会发苦,她看着应辞多添了好几勺,一定极苦,大人嘴挑的很,必定是不喜的。   她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向房里张望,她也不想如此,可若任由应辞这样下去,她每天都像被放在油锅上煎一样,实在难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她并没有伤害应辞的意思,只是想让应辞出点差错,好让大人疏离了便好,檀木一遍遍地说服自己。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任何动静,房门“吱呀”一声由内推开,檀木转身,只见应辞端着青瓷盘出来,盘中糕点还是她离去时的样子,而应辞看起来也不太开心。   难不成大人生气,将应辞赶了出来?   檀木隐在柱子后面,悄悄离开,隔日再来试探试探大人的态度。   应辞端着青瓷盘闷闷不乐,准备返回抱香苑。*T   虽说她这些日子伺候温庭身边,但其实大多数时候,温庭都是在安静的批示公文或看书,并不会让她做太多事情,点心做的一团糟,在房里干坐着也难熬,她索性出来透透气,顺便找找原因,怎么能做成这个样子。   她将点心放在抱香苑院子里的石桌上,双手撑着脑袋看了半晌,不死心地轻轻掰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是苦的难以忍受。   念珠正好拿着一束花从月洞门前经过,看到应辞眉头紧皱,便转了方向走了进来:“应姑娘,什么事这么不高兴呀。”   应辞抬头,朝着盘中点心努了努嘴。   于是念珠伸手便取了一块送进嘴里,下一刻表情便和应辞如出一辙,好在都是在温庭身边训练过的,这才没有在她面前失态,强忍着咽下,用手掌不停地扇着眼泪,圆圆的杏眼都挤成了一条线。   应辞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时候她倒是能体会到温庭方才的心情了。   念珠没好气地瞪了应辞一眼:“你还笑。”   应辞的眼睛更弯了。   念珠也在石桌边坐下,一边理着手中花束,仍然难以置信:“这是你做的?”这也太难吃了,她觉得应辞看起来虽然安静,但也不至于痴傻吧,檀木亲自去教,做成这样也是不容易。   “还拿给大人了。”应辞幽幽地补了一句。   念珠手里的花束差点没拿稳,说话都结巴起来:“他,他吃过了?”   应辞点了点头。   念珠脸色古怪起来,过了半晌才出声:“应姑娘,你可真是天赋异禀。”尤其是在挑战温庭的底线这一方面。   “大人他什么反应?”念珠好奇起来,手里的花束都顾不上理了,看应辞也不像是受了责罚的样子。   应辞黑黝黝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他让我别吃。”想了半天,只想起勿用那两个字。   这次换念珠没忍住,笑弯了眼睛,忍不住打趣:“檀木亲自教你,做成你这样的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是不是没按檀木说的来?”   应辞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出什么差错,她摇了摇头。   “肯定是应姑娘哪里弄错了,檀木亲自看着的,理应出不了差错才是。”念珠笑着低头。   应辞心中却是突然泛起了涟漪,她记得清楚,一点也没错,除非是,檀木说错了。   她冷静下来,一个想法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她在瞎想些什么,她一个寄人篱下的阶下囚,有什么值得别人费心为难的。   ·   午后,应辞被唤去了弄砚斋。   她进去时,温庭已经坐在书案之后,批示着公文,他只是歇了两日,这桌上的公文便堆成了山。   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自觉地拿起墨条,两人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就像是本该如此。 第22章别怕   好在温庭还没有昏聩到那般地步,说是练字倒也是真的练字,所有的批语都是温庭口述,她逐字逐句的批下,若不仔细看,倒也可以以假乱真。   檀木本以为那日应辞会惹了温庭厌烦,却没想到接连几日都是应辞被叫来弄砚斋伺候,反倒替了她的位置。   她只能借着置换花束,添茶送水才有机会进去看一眼,可那书案前,放着一架山水屏风,她每次前来,那半透明的屏风,总是映出一双影影绰绰交叠在一起的人影,还有时不时传出的娇嗔嬉笑,她的心止不住地滴血,也蓦地升起来一股怒气。   温庭往日是多么清风明月的一个人,书房也从不让人轻易进入,可自从这应姑娘来了,大人竟总是在白日里做这等有失礼数的荒唐事。   檀木紧皱着眉头,大人初尝禁果,难免放纵了些,可这应姑娘一个女儿家竟然也这般不知收敛,看起来文静端庄,知书达理,怎么尽做些以色侍人的狐媚子才干的事。   屏风后应辞被温庭吻的喘不过气,抓着温庭的袖口嘤咛了一声,声音娇媚潺潺似沾了水。   喘息声令人耳红心跳,檀木心中不忿,忍耐不住*T,弄出了点响动。   应辞一僵,随后窸窸窣窣地从温庭怀里站起,整理了一下早已被弄皱的衣衫,自那日喂完药之后,她便发现温庭似乎十分喜欢亲吻她,而且还越来越一发不可收拾,她自是不会拒绝,可还没坦然到能当着他人的面进行。   应辞起身的刹那,温庭眼底深处的迷恋一闪而过,野兽般的侵略眼神退去,又恢复清清冷冷的样子,神色如常。   她很难将此时的温庭与方才的温庭联系到一处,每每亲吻,她都有一种温庭已经对她无法自拔的错觉,可这个时候看到温庭的样子,心中便又有些没底,便只能一次又一次任由温庭索吻,她想着,每吻一次,便能拉着温庭陷入一点。   她其实不懂,温庭为何喜欢如此,两个人唇齿相接,气息交缠,她唯一的感觉便是喘不过气,但温庭喜欢,那只能随了他的喜欢。   不过这种泰然自若只能保持在她和温庭两个人的时候,现在多了个人,她便觉得有些羞赦,不自在起来。   踌躇片刻,还是试探地开了口:“大人,我先回抱香苑了。大人有事再来唤我。”虽然近些日子,温庭找她只有两件事,练字和亲吻。   温庭淡淡地嗯了一声。   应辞黛眉微蹙,又是这般,准备抬起的步子,又折了回来,背着手弯下柔软的腰肢唤了声:“大人。”   温庭已经低头开始看公文,听到声音,转过头来。   应辞凑过去,贴上温庭的唇瓣,学着温庭的样子,贝齿轻轻咬了咬,温庭的双唇分开,她柔软灵巧的舌头轻轻扫了一圈,然后收回,瞧见温庭近在咫尺的桃花眸渐渐变深,她才满意的撤了步子。   亲吻可是很累的,亲一次便要有一次的效果,她最见不得结束之后温庭无动于衷仿佛无事发生的样子。   绕过屏风,看到正在插花的檀木,应辞轻咳一声,打了招呼:“檀木姑娘。”   檀木冷淡地点了点头。   应辞摸了摸鼻子,有时候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惹了檀木不快,心中按下的那一丝疑虑又悄悄飘起,于是开口道:“檀木姑娘,可否再教我做一次点心?”   檀木瞥了一眼书案,温庭就坐在不远处,她若拒绝,也许会拂了大人的意,于是不怎么情愿的点了点头。   两人到了小厨房,檀木手指的伤虽然已经好了,但依然冷冷淡淡的站在一旁,只是公事公办地说着步骤。   应辞也浑不在意,仔细地按照步骤来,到了添蜜酱时,檀木道:“蜜酱一勺。”   应辞疑惑:“只有一勺吗?”上次可是放了五六七八勺。   檀木有些不耐地嗯了一声。   应辞皱眉:“可是姑娘上次让多添几勺的。”   “你记错了,我说的便是一勺。”檀木不愿多言。   应辞见檀木一副肯定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她没记错。   应辞抓着勺子磕了磕碗边,终于还是抬头:“你是故意的,你为何要如此?”*T   檀木见自己被揭穿,反而松了口气,这种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事,本就不是她愿意做的,索性不再辩解:“是,想让姑娘远离大人。”   应辞不解:“为何?”   “大人金尊玉贵,应姑娘既是戴罪之身,染着晦气,自是要自觉远离,莫要扰了大人清明。”檀木目不斜视,平静地道,“话既到了这里,奴婢便多句嘴,姑娘也是大家闺秀,如今虽然落魄了,但也不该忘了闺训,还是要骄矜自重。”   头一次被人如此说教,应辞半晌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面色一阵变换,最后只化成了一声苦笑,原来在别人眼中,她竟是这样不知廉耻。   檀木说完,没再停留,留下一句“姑娘自便。”便朝外走去,这会子她也反应过来,应辞叫她来的目的根本不是做点心。   应辞怔怔地站在原处,脑海里回想着檀木的话,呵,已是如今境地,她连清白都不顾了,还需要什么廉耻。   在檀木即将跨出房门时,她幽幽开口:“抱歉,檀木姑娘的要求,恕应辞做不到。”   檀木脚步一顿,没有回头,脊背挺直地走了出去。 第23章恃宠   湢室亮起了琉璃灯盏,念珠扶着应辞进去,替应辞宽了衣,檀木从抱香苑取了应辞的换洗衣物,站在一旁,紧紧咬着唇瓣。   她只是说了句实话,应辞就这般受不得激吗,还惊动到大人这里来,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难不成还想在大人面前讨个公道,治她的罪吗?   应辞整个人泡在温热的池水中,水汽绵绵,紧绷的情绪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沐浴之后,应辞也无方才那样狼狈,热气熏得脸色也恢复了些,只*T是脚步还有些虚浮,撑着念珠的手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温庭坐在外间,手里持着书卷。应辞朝他福身:“谢过大人。”说完,扶着念珠的手就要朝外走去。   “念珠,将人扶进去。”温庭盯着书卷,并未答话,却是朝念珠吩咐,侧颜绷着,唇线紧抿,似是不悦。   三人皆是一愣,听懂了,又不是很懂。   大人的意思是应姑娘今夜宿在这里吗?念珠不太确定。   半晌没有动静,温庭抬起头,睨着站着的三人:“念珠,未听懂吗?”   念珠忙应道:“是,大人。”说完便扶着应辞的手朝里间走去,她听明白了,一清二楚。   应辞本就还用不上什么力气,只能顺着念珠的力气走进了里间,温庭亦抬步跟在后面进去。   应辞本以为温庭是有事找她,却没想到温庭刚进了里间,便将她抱起放在了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   念珠手里一空,愣了一下,然后默默退了出去。   温庭转身在鎏金镂空錾花香炉里,点上安神香,清和的香气袅袅飘散开来,他又走到床边,替应辞掖好被子,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好休息。”然后才撩帘走了出去。   应辞静静地躺着,四下都是温庭的气息,淡淡的檀木味道,安神静气。她觉得温庭似乎不太一样,在那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睛里,她似乎看到了一丝疼惜。   随即又摇了摇头,檀木说的没错,像她这样不知自重的女子,还有什么可值得疼惜的,她自嘲一笑。   外间,温庭双手撑膝,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周身气场冷沉,在夏日里,也让人觉得有些凉意。   檀木与念珠双手交叠在身前,低垂着头。气氛沉闷压抑。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温庭动了怒气,可念珠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大人为何动怒。   “檀木,怎么回事?”温庭终于开了口,眼神微冷。   檀木“扑通”一声,便跪在地上:“奴婢知错。”念珠一惊,不知檀木犯了什么错,也急急跟着跪在地上。   温庭朝后靠在椅背上,双眸眯了眯:“做错了何事?”   “奴婢不该逾矩。”檀木低着头,一字一顿地说完,不敢看温庭。大人最厌烦的便是不守规矩之人。   温庭冷哼一声,指节扣着桌案:“还有呢?”   “还有,不该为难应姑娘。”檀木咬着唇瓣,还是说了出来。温庭既然如此问,定是已经知晓,她更不敢再辩解一句。   温庭睨着檀木,他混迹官场多年,什么样的牛鬼蛇神没有见过,虽然从前他不近女色,但绝不是什么少不经事之人,檀木的心思他一向清楚,只是碍着两人都是老太太指来的,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珠心思单纯,所以归在了清竹轩伺候他的起居,檀木心思深沉,所以安置在了弄砚斋,为的就是隔绝她不该有的心思。   多年来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但近些日子,却频频逾矩,不知想要做什么*T。   “罚扣三月月银,可有异议?”温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小惩大戒即可,罚的重了,老太太那里也不好交代。   檀木松了口气,本以为大人会重重地处罚自己,却没想到只是扣些月银。丞相府待她们不薄,月银本就不少,即便是罚了三月,可以说是跟没罚一样。   她叩首:“谢过大人,没有异议。”   “大人,与檀木无关。”一声略带哑音的声音突然传来。   温庭闻声扭头。   应辞身着沐浴之后的单薄里衣,不施粉黛,素手拨着珠帘,怯生生地道。即便温庭不是对她发怒,但此时的温庭她还是有些怕的。   她在里间,一闭眼,便是那逼仄的黑暗,即便有安神香,一时也无法安睡。外面的动静断断续续地传来,犹豫之后,还是走了出来。檀木虽有过错,可是晚间之事,实在怪不上檀木,纯粹是她自己的心疾罢了。   温庭的眼神扫到应辞赤着的双脚,她身量本就轻,又是赤足,以至于他没有察觉到她已经走了出来,抬臂招了招手。   应辞松了珠帘,朝温庭走过来,温庭自然地将应辞抱进怀里,让应辞双脚离地,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自然地理着她的裙摆。   应辞还浑身虚软,这时候也无暇顾及两外的两人,只是软软靠在温庭的怀里,又重复了一遍:“大人,与檀木姑娘无关,是我自己的魇症。”   “何时有的这魇症,我记得你幼时并未患过。”温庭话落,两人齐齐一愣。温庭呼吸微微一滞,意识到自己失言。   “知道了,不会罚她。”他不着痕迹地转了话题,抬手挥退了念珠与檀木。   应辞脑子昏沉,并未深思,浅浅地点了点头,末了,才轻声道:“入狱之后便有了。” 第24章修罗   暗牢。   温庭坐在太师椅上,用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虽说是自己的暗牢,但见了血腥的地方,他还是有些嫌弃的。   前面刑架上绑着的人,已经不成人样,正是那日将温庭一剑穿胸的黑衣人。   那日黑衣人被突然出现的侍卫团团围住,他才知中了温庭的计,可是为时已晚。再见温庭便是在这暗牢之中,他嘴里血水翻涌,十分骇人,不过还到不了要死的程度,因为他还能破口大骂,正将温庭骂得体无完肤。   如果温庭在意的话。   温庭知晓这人是将所受刑罚都按在了他头上,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他对折磨人没什么兴趣,是冯叔没掌好分寸罢了。   等了多日,也不见有人来,便知这戏是演不下去了。   “你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温庭淡淡地问。   黑衣人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哦。听到了?杀了吧。”温庭撑着膝盖缓缓起身,朝着冯叔道,没有丝毫犹豫。既是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便不用留了,丞相府不养无用之人。   冯岚拱手抱拳,习以为常。温庭想知道的事情,本就不是靠着刑讯逼供。   黑衣人有片刻的怔愣,他没想到温庭是这么的干脆,本以为咬紧牙关不说,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或许只是想试探他呢,黑衣人心存侥幸。   直到温庭快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意识到,温庭不是在开玩笑,心头渐渐浮上慌乱。   “我说。”黑衣人突然软了语气。   温庭的身影已经消失,冯岚抱着剑:“说吧。”   黑衣人的眼神飘了飘,然后道:“是,是应泰初大人交代我等一定要将温庭杀掉,否则应家再无转圜余地。”   冯岚揉了揉耳朵,不耐烦地朝后方挥了挥手,大人果然明智,浪费时间。   ·   清竹轩。   月上枝头,应辞有些百无聊赖地坐在房间里,撑着头看着窗外的明月。这些日子不知道温庭在忙些什么,总是回来的很晚。   应辞坐在软榻上看了会月亮,又读了会书,却一直没有等到温庭,伸手打了个哈欠,她坚持不住了。   她下了软榻,踩着绣鞋出了房门,准备回抱香苑取换洗的衣物来。   应辞阂上房门,将将转过身来,忽觉眼前似有一道影子飞过。她瞬间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地揉了揉眼睛,又四下看了一眼,空无一物。   可是她心中犯了怵,背靠着门,半晌不敢迈步子。   只有虫鸣声此起彼伏,周围静的很。   温*T庭不在,檀木和念珠也歇着,应辞心中生了悔意,要不等温庭回来再去?心中想着,便用背在身后的手,推着门,此时莫名不敢转身。   “小辞。”   在她即将倒退着踏入房间时,忽然一个声音,吓得她一激灵,双手捂住耳朵,差点跌倒。   “小辞,是我,是我。”   慌乱中应辞听到那声音又唤了几次,觉得声音有些熟悉,顺着声音抬头,只见陆子晏一身黑衣,蹲在高大的香樟树上。   她眸子亮了起来,但还不忘四处张望,确定无人之后,压着声音唤了一声:“子晏哥哥。”   陆子晏一个旋身,跳下了树梢,站在了应辞面前。   虽四下无人,应辞却还是莫名心慌,忙拉着陆子晏进了抱香苑的院子,站在了桂树的阴影里。   “子晏哥哥,你怎么来了?”应辞声音很小,但也藏不住声音里的惊喜。   陆子晏却是没有应辞这般高兴,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说,他是因为担心她才来的吗?   虽说父亲劝他收了心思,可是青梅竹马,岂是说收就收的。况且就算不是为此,仅凭两家多年的情谊,也不该任小辞一人身陷绝境。   小辞养在深闺之中,本就未经过事,岂能应付的了温庭那个笑面狐狸。   他在温庭府中的几座院子里寻了个遍,都没有看到应辞的身影,却没想到,竟是在温庭起居的清竹轩看到应辞,还是穿着亵衣从温庭房里出来。   温庭,他捏紧了拳头,果然是个伪君子。 第25章共浴   应辞被吻得满眼泪花,今日惹了温庭生气,因此更加配合,温庭戛然而止,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整个人却是更加迷蒙。   她双眼迷离,媚眼如丝,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大人。”声音轻柔,听起来却媚得不像话。   温庭仔仔细细地盯着身下之人,眉头渐渐皱起。   若是挡住那张清丽的桃花面,只听声音便觉得这是世间最勾人的妖精,让人自甘沉沦,愿意堕入这溺死人的温柔乡。更遑论看到应辞的这张脸和此时的媚态,无论是谁,恐怕都要立刻被勾了魂魄,难以抵挡。   就算是他自恃定力过人,也有些难以自持。就连仅仅是想到应辞此时的样子被人看去,他都有些难以忍受。   不对,哪里不对劲。   纵是应辞与其他女子确有不同,也不至于短短时日,便让他迷恋至此。   可仔细看去,却又看不出什么哪里不对。   陡然升起的欲念渐渐退去,温庭双眸恢复清明。修长的手指擦过应辞的嘴角,松开了应辞被钳着的手腕,平躺下来。   仅仅这么一会,那白皙的腕上,便是几道红色的指痕,半晌都不曾褪去,娇软,柔弱,易碎,最容易勾起一个人最原始的冲动。   应辞这个样子,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看到,就算是他,以后也得能避则避,实在,太过危险。   想到此处,他的脑海陡然划过一个身影,陆子晏,不知是否见到过,温庭的双眸危险地眯起。   应辞见温庭平静下来,这才大着胆子扭头,伸手穿过温庭的胳膊,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前,小声道:“大人,不生气了吧。”   静谧夜色中,只听温庭一声叹气。   翌日,温庭离开之后,应辞抱着衣裳回了抱香苑。   昨夜情形混乱,情急之下,她安抚住了温庭。可陆子晏临走时的话,她却没有忘记。   莫要相信温庭,否则应家危矣。   那话如同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她的心头,到底出了何事,子晏哥哥会如此说,关于那北地之事,子晏哥哥到底没有来得及说出口,温庭派明梵去北地所为何事,与应家又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应辞抱着双膝坐在软榻之上,心乱如麻。   她该*T怎么办。   爹娘是否安好,她真的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   皇宫,宸阳殿。   太子俞泓煊站在玉案之后,全神贯注地写着字,对面软榻之上,坐着一美妇,远山黛眉,顾盼之目,珠翠点缀在挽起的凌云髻上,一袭紫檀色的宫装,清雅又不失端庄。   一对錾花镶玉护甲放在案几之上,女子手指纤细,保养的极好,一看便知是养尊处优多年,此时却是随意地剥着一个橙色的蜜桔,偶有汁水流出,也毫不在意。   站在一旁的宫婢想要帮忙,却也被她笑着推拒:“无妨,左右坐着无事。”   等她剥好了一个,放进一旁空着的青瓷盘中,随后朝着俞泓煊道:“煊儿,过来,尝一尝这蜜桔。”   俞泓煊闻言,放下狼毫,大步走到软榻旁坐下,接过之后,不忘道谢:“谢过母后。”礼数周全。   皇后温柔地看着俞泓煊,嘴角是淡淡的笑,太子如今长成这样,她很是欣慰。 第26章侍寝   她双臂缓缓滑下,柔若无骨的手指从温庭的耳际渐渐下移,抚上他硬挺的锁骨,在肩窝处流连了片刻,顺着湿润的肌肤向下,停在了胸口的那一道疤痕。   应辞有片刻的失神,那一剑,本是朝她而来。   温庭救她一命,也有可能救应家上下几十条人命,相比而言,她所失去的,微不足道。   热气蒸腾,晃的温庭的表情有些模糊,但那一双桃花眸却异常的深邃,即使隔着朦胧的水汽,也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温度,灼人心神,又冰凉透骨。   温庭明明纹丝不动,她却觉得那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噬了一般,手指失神滑下,水珠化开,顺着她的手指,一起没入了水中。   指尖的温度,比水温更热。   忽然间,水花四溅,应辞的手腕被拉出了水面,方才那一刻,她虽未去看,但全部的心神都不由自主的放在了指尖,突然间被打断,难以启齿的窘迫瞬间漫上心头,她觉得她的脸像是要烧起来,*T不敢再去看温庭的眼。   她手腕被钳着,整个腰身也不由自主地被提起,水波环绕在如雪缎般的腰际,腰际之下未穿那成套的亵裤,而是着了件薄纱质地的过膝裙,那柔软的纱裙一碰水便像融化了一般,服帖的贴在肌肤之上,水波一荡一荡,一双纤腿若隐若现。   “此事到是我的错。”温庭像是自言自语般。   应辞怔愣,还未想明白,已被温庭扶住,略微粗粝的手指划过的地方,一阵阵的战栗。   不容抗拒的力量推着她离温庭越来越近,贴上温庭的唇。   那吻落下,辗转反侧,如羽毛般扫着她的嘴角,然后是唇心,贝齿,和整个檀口。   唇舌交缠,她的呼吸一点点加重,不知是否是水温太高,她觉得有些头晕,四肢酥软,却又有种从未有过的异样和渴望。   她快要无法呼吸,却又着魔般地陷入了其中,无意识地攀上了温庭的脖颈,甚至不需要温庭用力,便已经贴地更近。   她被打湿的鬓间起了细密的薄汗,汇聚成一滴顺着已染上绯色的面颊缓缓滑下,温庭离了她的唇,一点点移至下颌,吞下那混合的水珠。   “可想好了。”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应辞的耳边。   她来不及思考,后背已抵在了冰凉的池壁上,像是冬天最寒的冰,但心头却似有一把火,灼得人难受。   水池深处,飘起的纱裙之下,一朵深红的花绽开,水波荡漾,又如落入水中的花汁,一点点晕开,顺着无声的水流缓缓淡去。   水波一圈圈荡起,晶莹的水珠滴落,混入如海浪般不断翻涌的水花,若潮汐涨落,又如惊涛拍岸。   应辞紧抿着唇,指尖在温庭的胳膊上留下鲜红的印子,隐隐渗着血。   狂风骤雨渐歇,浓郁的玉兰香散在周围。   温庭看着怀中之人,双臂无力地环着他,几绺湿发贴在额间,双目轻轻阖着,睫毛上满是泪花,双颊如晚霞般绯红。   温庭将应辞的心衣拉正,余光瞥到那如雪的肌肤上擦出的一片绯红。他眼中闪过疼惜,除去了应辞身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心衣和纱裙,随后将人抱起,出了浴池。   檀木在门外等着打扫,可是等了许久,也未等到温庭唤她,后来便只听到不时响起的娇哼,时而窃窃私语,时而珠玉罗盘。   檀木手脚冰凉,难以启齿的声音一直响到了后半夜,抓心挠肺。   翌日。   日光穿过树梢,落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影,鸟鸣清脆,空气里满是晨露的味道。   念珠打着哈欠出来,她昨日歇的早,今晨看到檀木神色疲惫,便让檀木多歇了一会,自己先出来候着,谁知刚到门口,门前已经站着个人,锦衣玉服,描金玉冠,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但那一身气度,让人不敢轻怠,身后还跟着个人,手里托着个拂尘。   念珠虽不认识,但也知晓该是宫里的哪位皇子了,于是快走了两步,恭敬地行了个礼,*T轻声问道:“小殿下,大人还未起,若是有事,可在客厅稍等。” 第27章探狱   待俞泓煊回去,温庭坐在弄砚斋的书案前,拿起公文,却是一个字也瞧不进去,那密密麻麻的字,总是拼凑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夜里的情形一幕幕,清晰又模糊。   他将应辞放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后,随手套上亵衣,转身想去取擦伤的药。   不再是冰火两重天的境地,应辞稍稍缓和,眸子颤着睁开,水润迷蒙,看着温庭要离开,忙拉住了温庭的手,但也只是无力地搭着他的手指:“大人。”   声音微哑,却又带着莫名的魅惑。   “我不走,你伤了。”温庭理着她额间的湿发,声音轻柔。   应辞却是摇了摇头,执拗地抓着他的手,将他拉回了床边,又向里侧挪了挪,空出了床边的一大片位置。   温庭无奈,靠坐在床上,她怕是累的不轻,不忍心再回绝她。   烛火跳着,透过轻软的床帐,在温庭的面上留下一道光亮,他眸光清亮而又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消片刻,锦被之下应辞的一双小手却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温庭扭过头,应辞双眸黑亮,已经恢复了清明,定定地望着他,只是还是湿漉漉的,带了缠缠绵绵的悱色。   他按住应辞不安分的手:“阿辞,该休息了。”她已经清醒,就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应辞听后,缓缓抽了手,却没有拿开,顺着丝质的亵衣边划着。   “阿辞!”温庭重新抓住她的手,稍稍提高了音量。   空气静默半晌。   “大人,我想。”应辞轻轻柔柔地小声说。   “轰”的一声,温庭脑中再无其他声音,那强行压下的想法再也忍耐不住。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小心翼翼又带着快要克制不住的急切。   帐幔轻摇,浅唱低吟。   温庭的发丝垂在应辞的面上,轻轻地扫着,应辞双眼迷离,如同卧在云端,声音带着哭腔,在温庭的怀里断断续续,“大人,我想,阿娘了。”想见她三个字,快要被淹没。   温庭几不可察的停顿之后,风雨更盛。   给,她想要什么,他都给。   ……   温庭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当真是色令智昏。   天光已经大亮,应辞才幽幽转醒,脑中一片迷蒙,不知什么时辰,身旁早已没了人。她撑着坐起,才觉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使不上力气,某处更是酸胀难耐,隐隐作痛。   混沌的脑子渐渐清明,应辞想起来昨夜的事情,热意一点点爬上面颊,随后便又带上了抑制不住的苦涩,她已经如此,却也未能如愿。   她想见阿爹和阿娘。   念珠一直等在一旁,看到应辞醒了,便递上漱口的薄荷盐水:“姑娘,漱漱口吃点东西吧,大人说姑娘今日劳累,不必过去伺候了。”   应辞露出的那一点香肩和胸口之上,便是密密麻麻的红痕,一看便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晨时看到,不敢*T让檀木过来,便直接支了檀木去禀报大人。   应辞漱毕,念珠端上了一碗白粥,她勉强吃完,食不知味,赔上了自己,却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支了念珠离开,应辞拖着酸软的身子回了抱香苑,这清竹轩,她不想再来了。   夜里温庭回来,还没进门,便看到抱香苑里亮着灯,随即折了步子。   温庭推门而入,应辞坐在软榻之上,双眸映着烛光,没什么神采。   “身子可还不适?”温庭走近应辞,在小案的另一边坐下。   应辞却是眼皮也未抬一下。   温庭皱眉,难不成当真伤的太重了?昨夜事毕,替她清洗之后,看到那地方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懊悔。虽然替她上了药,可也不知她忍不忍得。   温庭起身,想要抱应辞起来,他已经习惯应辞宿在清竹轩。只是他的手刚伸出,应辞便向里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温庭眉头皱起,才觉出应辞的不对。   “可是觉得受了委屈?”温庭收回手,耐下性子询问。   应辞与昨日截然不同的眸子这才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温庭,摇了摇头:“应辞本是戴罪之身,阂该待在那牢狱之中,如今在大人府中,锦衣玉食,怎敢觉得委屈。”   温庭冷了眉目,此时他若再听不出来,就当真是昏了头了。只是不知为何应辞突然间便如此,昨日还热情似火,今日便冷的像块冰一样。   明明是她自己脱光了跑到浴池,此刻还委屈上了? 第28章娶她   “什么?”应泰初双目圆睁,似是不敢相信,又急急问了一遍:“什么时候,如何会死?”   “五日之前,同样的剑,一剑穿心。”明梵冷声答道,眉头紧皱,他在边地留了这么些日子,抽丝剥茧,才找到点蛛丝马迹,应昭可是应家之案的关键所在,死的可真及时。   得到肯定的答复,应泰初仿佛被抽干了周身的锐气,眸中精光散尽,双手无力地垂下。   他的儿子应煦意气风发,一身武艺出类拔萃,三年前却在一场战役中以身殉国,连个尸骨都未留下。   应煦是他的骄傲,为国捐躯是应家的荣光,带应煦进军营,他不后悔,可那也是他的儿子啊,他心痛不已。   后来,他在军队中看到了一个年轻人,锐利张扬,难得一见的将才。在那孩子的身上,他看到了应煦的影子,他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补偿。   所以他认了那孩子为义子,那孩子本就是孤身,所以便跟了他的姓,随了应煦的字,取名应昭。   应昭也并未令他失望,聪明好学,飞一般地成长,经过重重选拔,很快就进入到了他手中最精锐的部队,云啸军,并成为了最出色的一名将领。   正是因为有应昭的存在,才缓了他中年丧子之痛。可是现在,为什么,为什么连应昭都殁了。   他应家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如此惩罚于他!   看到应泰初一脸悲戚,温庭示意明梵不必再说,背着双手,神情莫测:“大人与其悲戚,不如好好想想是谁要陷应家到如此地步,否则,别说是一个应昭,怕是整个应家都会死罪难逃,帝王的底线,可高的很。”   一不留神,便会踩了线,任你名门还是望族,都不会留你。这么些年,烨帝一手将他提拔上来,烨帝的性子,他清楚无比,帝王之术,炉火纯青,也并不是那般在乎什么明君的名号,所以不择手段,若到了那般地步,就算应家当真无辜,烨帝也不会手下留情。   温庭说完,便转身离开,只不过到了门口,又顿了脚步,还是说了一句:“应将军不必过于伤怀,那封通敌信件,曾经过应昭的手。”   应泰初闻言怔在原处,难以置信。   温庭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应昭是他的亲信,若是那通敌信件经过应昭的手,那他就算抵死不认,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应泰初仿佛瞬间苍老,他隐隐有种感觉,应家怕是,要走上了绝路。   看到温庭将要迈开的步子,他突然想起*T了什么,这次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俯身下去:“若应家此次在劫难逃,还望大人保全小女一命。”说完,郑重地叩首。   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是一身豪气倔强倨傲的大将军,但此刻面对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年轻丞相,却是毫无迟疑地叩首。   他不知温庭如今的权势是否能保下应辞,可他也只有温庭可托付,只能寄希望于温庭还存些良善。   多年前,当他在朝堂上看到温庭时,他吃惊不已。他万万没想到温庭会考取功名,入朝为官。温庭一路青云直上,他甚至隐隐有些不安。   温庭要么是已放下了心中执念,要么便是,将执念深深地埋在心中。   可无论是哪一种,心性都非同一般。这样的人,非常地可怕,可也让人信赖,如果他答应的话。   温庭侧身避开了应泰初的叩首,眉头轻皱:“答应将军的事,我自会做到。”   “将军也不必就此心灰意冷,应家也不是毫无转机。”温庭安抚了一句,若是应家死光了,那小姑娘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就算是为了不让她伤心,他也不会让应家出事。   应辞与母亲抱在一起,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在丞相府一切安好,一定会想办法救应家,应家会没事的,过了半晌才抽搭搭地分开来。   应夫人擦了擦眼泪,木然的脸上表情也终于活泛起来,又替应辞擦起泪痕:“我的好女儿,受苦了。”   应辞直摇头,喉头酸涩,说不出话。   应夫人擦着擦着,手中动作一顿,一双漂亮的凤眼微缩,应辞的颈下,满是红痕。   身为女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什么。   面上瞬间便是急怒:“小辞,你跟娘说,温庭对你做了什么?”   应辞瞬间怔愣,羞愤不已,她没想到,娘亲如此轻易地便看了出来,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以色侍人,换取来狱中探望的机会。   她母亲是名门闺秀,最为不耻的便是如此下九流的行径。   应辞急的红了眼,只是摇着头:“没有,娘亲,没有。”欲盖弥彰。   应夫人心疼不已,她知道应辞误会了她的意思,她怎么会怪她的女儿,她心疼还来不及,要怪也是怪温庭那个表里不一的小人。   “没有便好,没有便好。”应夫人安抚着应辞,心中酸涩,他们应家,怎就到了如此地步,她的女儿,从小护在手心里,何时受到过如此委屈。   “没有什么?”温庭出现在应辞身后,声音平静,应辞回头,吓得噤了声。   即便女儿得了温庭庇佑,但也不代表可以任他如此欺侮,应夫人站起,挡在应辞面前:“温小郎君,你怎能做如此下三滥的事,若是妩簪还在……” 第29章花楼   一到丞相府门口,应辞便下了马车,与明梵对视了一眼,更加无地自容,匆匆向抱香苑走去。   明梵不明所以,只看到应辞双颊通红,眼中似乎还隐隐噙着泪。   应辞一边走一边在心中将温庭骂了个遍,她是如何也想不到,这青天白日,还是在马车里,温庭竟然,竟然,只是在心中想着,她都说不出口。   车帘之外,便是明梵,习武之人的耳力一向很好,上次在弄砚斋,她便知明梵的武艺有多好,因此尽力克制不发出声音。   可温庭偏就像是故意似的,骨节分明的手挡在她的脑后,让她无处可躲。   如坠云雾之间,哪还有力气克制声音,只隐约听到温庭朝外吩咐了一句,走偏道。   温庭看着应辞的背影,嘴角隐隐一道弧度,随口朝明梵吩咐道:“去趟大理寺,将应夫人和应将军挪到一处。”   明梵领命退去。   温庭这才抬步进了府门,看应辞那慌张的样子,便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应辞不知,若是他不想,没人听得到。   不过,这小姑娘,还需要好好调·教,毫无技巧可言,那莹莹贝齿,让他差点都破了功。   ·   狱中,狱卒带着应夫人,将她与应泰初关到了一处。   应夫人红着眼睛扑进应泰初的怀里,声音哽咽:“老爷。”   两人相拥着诉说了许久,应夫人才想起了什么,紧张得抓着应泰初的胳膊:“老爷,小辞在温庭府中当真无事吗?”   “我相信他。”应泰初沉声道。   “你可知,温庭他与小辞——”   “夫人,若应家再无生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应泰初一愣之后,眸光变深,扣着应夫人肩膀的手逐渐变紧,“只要小辞可以平安活着。”   应夫人含泪点了点头。   ·   应昭一死,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突然中断,温庭十分头疼。应辞从狱中回来后,羞愤难耐,躲了温庭两日,温庭忙着,便未管她,任由她躲着。   可时间一久,应辞心中却又没了底,她好不容易走到今日,若是与温庭疏远,岂不前功尽弃,于是便又主动去寻温庭。   她端着早已沏得十分熟练的龙井去了弄砚斋,推门进去,将茶壶放下,自然的坐进温庭的怀里,抱着温庭的脖颈:“大人,休息休息,喝点茶吧?”   温庭手中狼毫未停,放在应辞臀边的手拍了拍:“舍得来了?”   应辞不自然地*T笑了笑:“大人在说什么,我巴不得日日与大人相见。可是大人太忙了。”说完,还故意用脑袋轻轻地蹭了蹭温庭的下颌。   “哦?”温庭似笑非笑。   “大人这是在看哪家的案子?”应辞生硬地转移话题,顺着温庭的笔尖,她看到了什么花楼,休妻的字样。   温庭眉头一挑,有些无奈:“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有一正妻,花容月貌,贤淑端庄,可这大公子这些日子正在闹休妻,被人弹劾了。”   应辞对这朝中之事没什么兴趣,却对这男女纠葛十分感兴趣:“为什么呀?”   “因为大公子结识了花楼中的一位姑娘,仿佛着了魔般,日日流连。”温庭皱着眉头,对于此种行径,他十分不理解。   在他看来,一人沉湎于女色到如此地步,怕是无能至极。   应辞却小声嘀咕了一句:“那这花楼里的姑娘得多好看。”   温庭疑惑:“嗯?”这小姑娘的关注点总是与常人不同。   应辞弯唇一笑,搪塞过去:“没什么,大人。”   替温庭倒好了茶,应辞若有所思的离开。   现在她虽得温庭优待,可总是揣摩不透他的想法,能摸透温庭的心思才是关键,可应该怎么做呢,方才的事提醒了她,她要去一个地方,一个最了解男人的地方。   应辞知道温庭其实并不拘着她,她若是想出府,也是可以的,只要记得遮面便好。   于是第二日,应辞以闷在府里多日,想出去透透气为由告知温庭,待温庭同意之后,便悄悄换了一身男装,出了府。   但她要去的,不是什么花楼,而是一个叫闲云居的地方。   应辞站在闲云居前,脸色微沉,心中微痛,哥哥。   哥哥还在的时候,最爱来的便是这里,她扑闪着眼睛也要跟着来,但应煦总是挡住她,告诉她,她去不得。   她委屈不已,缠着哥哥问为什么。   哥哥说,这里有最懂他的人,小辞将来应该去最懂小辞的人那里。   等她大一些的时候,她才知道,闲云居是什么地方,同样是秦楼楚馆销金窟,只不过楼中多是清倌儿,只卖艺不卖身。   她也知道,哥哥常去找的那人,叫做什么名字。虽然不曾见过,但从哥哥的神色中也能看的出来,知己之说,并非假话。   只是距离哥哥离世已有三年,不知是否已经物是人非。   应辞握了握拳,踏了进去。   闲云居中安静的很,空气中是淡淡的熏香,脂粉味并不太浓,偶尔传来的丝竹之音,也颇有一番意境。   若不是应辞知晓这是什么地方,还以为自己误入了谁家的园子。   迎上来的是一个打扮清雅的女子,腰肢柔软,体态轻盈,一看便知是常年习舞。   “敢问公子,可有相熟之人?”女子嗓音亦是清软如风。 第30章媚骨   应辞迷迷糊糊的睁眼,只觉得胸前一片湿意,在意识到温庭在做什么时,瞬间惊醒,双手推拒着温庭:“大人,该上朝了。”   此时她可不是在什么欲擒故纵,她是真的怕了,一连几日,夜夜如此,她真的有些吃不消了,况且她发现,欲擒故纵这种东西,对温庭似乎无用。   “今日休沐。”温庭抬头,凑在应辞唇边,声音带着蛊惑。   应辞太过明白,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裹着被子向里侧缩了缩,小声道:“不舒服。”   看到应辞如此抗拒,温庭才强压着燥意作罢。坐起身来,一边套着衣服,一边随意地询问道:“昨日去闲云居做什么?”   应辞一惊,张着樱唇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大人,都知道了?”   温庭回头看了应辞一眼:“问你去做什么?”需要跑到这烟花之地。   应辞小声说了句什么。   温庭没有听清:“嗯?”   应辞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去学习如何取悦大人。”   温庭手里动作一顿,气笑了。去烟花之地,学习如何取悦他?他竟有些搞不懂了,应辞这小脑袋瓜里,一天都在想些什么。   温庭回过身*T,扣着应辞的后颈,在她唇边落下一吻,轻声说道:“你不需要。”   她只是在那里,便已是无尽诱惑。   应辞红着脸,点了点头,不知作何反应,床笫之间的哄骗之语,明知不可信,却不知怎的,生了几分欢喜。   午后一场雷雨,来得又急又快,豆大的雨珠落在翠绿的芭蕉叶上,打的芭蕉叶一阵摇摆。   天上乌云密布,低低的压在头顶,整个院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雨下的太大,温庭未让应辞过来。   他站在书案前,墨笔挥洒,勾勒出飘逸的乌发,随后换了一支朱笔,细细描摹着画中女子的朱唇。   可无论如何描摹,温庭总觉得差点意思,应辞满是泪痕的脸在脑中聚了又散。   他知道差些什么了。画中人沉静的立着,一点都没有委屈娇嗔的生动样子。   可委屈娇嗔,皆在床笫之间。   温庭烦躁地扔了笔。   这些日子,他已习惯与应辞欢好,早些时候察觉到的一丝不对劲,被他不由之主地忽略掉,任由自己沉沦多日。   也许他一直都知道,只是按耐着,不愿去想,不想去弄清楚真相。   凡事有度。他这样的人,情感永远大不过理智,就算有片刻沉沦,但梦醒的总是要早些。   温庭靠在檀木雕花太师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听着满院的风雨沥沥,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双脚落地的声音几不可闻,但温庭还是敏锐地转了头,看着明梵,眸光深邃:“如何?”   “禀大人,熏香,茶水,点心,还有姑娘的住所,一一检查过,没有问题。”明梵表情不变,沉声禀着。   温庭交叉在身前的双手动了动,眉头紧锁,过了半晌,才吩咐到:“明日去趟兰若寺吧。”   ·   一大早,应辞便被念珠唤醒,昨夜温庭难得没有欺负她,所以起床也挺利索。   只是不知为何今日念珠抓着她一阵捯饬,又让她昏昏沉沉,等再度醒来时,已是一副盛装打扮。   小山重叠,鬓云欲度。   念珠站在一旁也看呆了去,她也想不明白,应辞平日里不施粉黛,看起来娇柔依人,但一旦上了妆,就像换个人似的,明艳异常,甚至有些妩媚。   可她也未做什么,只不过是些寻常的妆点。   应辞疑惑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念珠,这是要做什么?”   “大人要带姑娘去兰若寺避暑。”念珠回了神,答到。   应辞戴上面纱,跟着念珠出了府门。马车停在一旁,明梵坐在车前,而檀木站在车边,身上挂着一个小包袱,看样子也是要同去。   念珠将应辞送上马车后,准备退去,应辞察觉到了似的,抓了念珠的手:“念珠,你不去吗?”这些日子,在丞相府中,除了温庭,便是念珠与她最亲近,不知不觉,便有些依赖念珠。   念珠弯唇一笑,小声说着:“姑娘,府中要留人的,正好檀木有些想念老夫人,所以檀木跟着同去。”   应辞失*T望地点了点头:“好吧。”转身进了车厢,也未注意念珠提到的老夫人。   马车徐徐而行,应辞自然地与温庭并肩坐着,挽着温庭的胳膊。   若是平常,温庭也不甚在意,可心中留了意,便发现无论是他,还是应辞,竟已经习惯如此。   应辞察觉到温庭的目光,歪头问道:“怎么了,大人?”坐上了马车,应辞便摘了面纱。   唇红齿白,娇憨明媚,眼波流转,引人心神。   温庭望着身侧之人,缓缓抬手,拇指贴上应辞的唇,用力一擦,口脂尽数被擦掉,唇色自然的泛红。   应辞这般样子,容不得他人瞧见。   应辞皱了皱眉,温庭拇指粗粝,刮得她有些疼,她向后躲了躲,嗔怒道:“大人,你做什么。”   温庭收回了手,眼神晦暗不明:“无事,太艳了些。”   应辞不明所以,有吗? 第31章冷冷   这暑到底是没有避成。   马车向山下而去的时候,车厢里的气氛冰冷到了极点。   山势高耸的地方,本就不像山脚下那样热,景色也算宜人,但此时却是没人有心情去欣赏沿途的山色芳菲。   应辞抿着唇望着车窗的位置,但窗帘却是没有撩起,只是偶尔随风飘起,才让压抑的气氛稍有缓和。   温庭一向神色平和,但此时下颌紧紧*T的崩起,任谁都瞧的出来,这是不悦到了极致。   “你信他?”安静的车厢里,温庭突然出声,虽是问句,却带着笃定。   应辞回过头来,张了张嘴,不知为什么,面对着温庭没有表情的脸,她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该如此啊,就算她已经信了七八分,但也不该在温庭面前表现出来,她该做的是巧言令色的辩解,毫不犹豫的表明衷心,可是,看着温庭的眼睛,平日里信口便来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宽大的衣袖之中,温庭手背上是淡淡突起的青筋。   应辞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她竟然不相信他,他亲自将人接出来,锦衣玉食的娇养着,竟也比不上这随便跑出来的一人的胡乱猜测。   陆子晏,几次三番搅乱应辞的心,让人不得安宁,看来还是他太和善了些,这些人便忘了分寸。   温庭生怒的时候,应辞一般都是怕的,可今日,心中盘桓着陆子晏的话,震惊和心冷,已让她没法再生出多余的情绪。   她不相信温庭会如此,可又忍不住怀疑,若当真如此呢?否则为何那么巧,明梵一去,应昭就死了。   就算应家的事,不是温庭所为,可也保不齐温庭会落井下石,说到底,温庭与应家无冤无仇,可也无恩无惠,不是吗,文臣武将,向来便不是一路人,既然有机会,顺水推舟除去,也省了不少麻烦事,又有何不可。   应辞紧咬的唇瓣发白,若是真如陆子晏所说,是不是只要她主动跟了温庭,温庭便会放过应家,可她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如此吗,温庭还有何不满意,还要如此赶尽杀绝。   偶尔掠过的微风掠过她额间的碎发,露出一双紧蹙的黛眉,她心乱如麻。   温庭话落之后,车厢里又重新陷入了沉寂,两人各怀心事,气氛更加压抑。   马车重新驶进丞相府的时候,念珠正在庭院里喂鱼,听到小丫头的传话,她一脸疑惑,大人不是要带应姑娘去避暑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返回,但马车已经进了院子,来不及细问,只好忙净了手去迎接。   温庭从马车上下来,念珠恭敬地行了一礼:“大人。”   “嗯。”温庭冷冷淡淡地一声,便是应了,随后便踏了步子离开。   念珠疑惑地看着明梵,眼神示意:“大人怎么了?”   明梵抱着剑,耸了耸肩,这种事情,他可不想再说一遍,光是那劈开的门,便知道温庭的怒意该有多盛,虽然这种事情,一般都是算在他的头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自从这位应姑娘来了,大人都不似平日里那般冷静自持,连亲自动手的次数都变多了。   没有得到回答,念珠撇了撇嘴,明梵的性子她也算了解,没学会大人的长袖善舞,倒是把大人私下里冷肃的样子学了七八分,他要是不想说,怕是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不过念珠也不在意,总归大人的事*T情也用不到她操心,她只需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冲着明梵做了个鬼脸,便准备返回。   她刚要转身,却见一只素手将车帘子撩开,露出一张雪白的脸,明明是炎炎夏日,那脸色却仿佛像是在带着寒气的水浸了一遍,毫无血色。   念珠没想到应辞也一起回来了,方才太匆忙,小丫头只来得及禀报说大人的马车回来了,她便只以为温庭将应辞送到便回来了,此时看到应辞一副摇摇欲坠的凄惨模样,忙上前搀着应辞下了马车。   应辞扶着念珠的手,感激一笑,但谁都看的出来,那笑容有多勉强。   现在就算不问明梵,念珠也知晓大人为何心情不佳了,怕是又与应姑娘有关,她在心中叹了口气,走之气还好好的,这才多么一会,怎么就这样了。   只是此刻不便多问,她先将应辞送回清竹轩,果然不出她所料,应辞的脚步明显是朝着抱香苑去的,只是在要穿过月洞门时,脚步顿了顿,楞楞地看了温庭的卧房一会,才走了进去。   夜里的丞相府灯火明灭,许是温庭今日心情不佳消息早已经飞满了丞相府,整个宅院似乎都比平日里静了不少,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打起了精神,以防惹得温庭更加不快。   应辞换了寝衣,抱膝坐在雕花床上,黑色的眸子中映着跳动的烛火。   她在清竹轩住了那么些日子,温庭何时归来,何时沐浴,她了如指掌,往日里,此时正是温庭沐浴的时候,再之后,便是她与温庭同榻而眠。   她不知该怎么办,难不成她还要故技重施,可这一次,她的脚上像是灌了铅,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第一次,她可以那样的坦然,是因为心中装着的都是希冀,可如今,一层层的怀疑让她逐渐陷入绝望,除了屈辱与痛苦,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她早已不在乎这一身清白,她怕的是,委身温庭之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只是一个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玩物。 第32章哄她   即便应辞并非有意如此,但这眼泪一流下来,就像决了堤的河水,一时半会竟是止不住,她听到了温庭的声音,但脑子里已没有余力思考,除了微微耸动的肩膀,半晌也无其他动作。   温庭感受着胸前渐渐氲起的凉意,无奈的捏了捏眉心,动作尽量轻柔的将应辞推开,以防刺激到她,还轻声安抚了一句:“等我。”随后取了一件干净的衣服来,披在了应辞身上。好在因为应辞时常留宿清竹轩,为了方便,也留了几套衣服在这里。   不过做出这些动作便已经是他的极限,且不说女子衣裳繁复一些,就算他会打理,养尊处优多年,怕是也生疏的很。   不过这段时间,应辞总算缓过来一些,擦了擦泪水,已经开始自顾自的系衣带,还不忘低声道:“谢大人。”带着浓重的鼻音。   温庭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是在惩罚她,还是惩罚他自己。   待应辞穿着妥当,温庭拍了拍手,念珠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红木食盒,她看了看房里的情形,气氛还是不太对劲,眼观鼻鼻观心,走到八仙桌旁,利落的将一碟碟精致的菜肴摆上。   温庭早就吩咐了让她去准备一些清淡宜人的饭点,她在门外候了许久,若是再听不到温庭的指示,她就该带回去再温一次了。   温庭拉着应辞到桌边坐下,应辞面上挂着泪痕,但也掩饰不住眼中的惊讶,温庭晚间一向吃的少,更不会拖到现在这个时辰。   像是读懂了应辞的想法,温庭手持银箸夹了一筷子青笋放在应辞碗里:“今日用的少,便再用些吧。”   一大早两人便乘车前往兰若寺,只在马车里简单的用了些,还未到午时便陡生变*T故,一番折腾下来,竟是将近一日未进食。   他有武艺傍身,倒是无所谓,可应辞这娇弱的身子骨,怕是禁不住这样折腾,所以即便心情不佳,他还是让念珠唤了她过来。   将她晾在一旁,的确是他故意的,只想看看她何时能开口认错,她若认了错,他也就给她台阶下,谁知她竟能只字不言,那落针可闻的诡秘安静,让他都失了耐性。   不过他也没有料到最后会变成这样,罢了罢了,从他纵容自己沉溺在这莫名的意趣之中,就该想到有今日这份境地。   多年来他位居高位,心中也只有一件事,没有什么心思去考虑这些旁的东西,除了无尽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生活也是乏味的紧。   应辞来了,的确是增添了那么些趣味,小姑娘觉得自己忍辱负重,心思却又不够深沉,想使那虚与委蛇的伎俩,演技却又拙劣的很,时常喜怒形于色,偏偏自己还意识不到,实在是有趣。   所以就算是把人捧在手心里也无妨,不过这与男女之情倒是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有趣,这世上的人,谁还没有个心头好,有人爱玉石,有人爱美酒,而他喜欢的恰好是个人罢了。   情绪波动太大,应辞有些食不知味,但心中想着父亲的教导,习武之人最看重体魄康健,即使没有胃口,她也一点点的吃着碗里的饭,保存体力最重要。   温庭默默的看着,并不催促,耐心的等待着应辞将碗里最后一粒米吃完,才让念珠进来收拾干净。   温庭未在提白日里的事情,应辞是否口是心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消息是谁放出来的,这个消息,不管是对应家还是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应家刺杀身为主审官的他,他暗害应家谋逆案的关键证人,这似是而非的恩怨,只会让案件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第33章祖母   夜间下了一场雨,让这火热的夏日总算散了点温度,带上了几分夏末的清爽。   温庭上朝时并未唤醒应辞,应辞昨日身心俱疲,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屋内无人,念珠也不在,她隐隐约约听到屋外交谈之声,于是便迷迷糊糊的起身,拉开了房门。   清晨阳光明媚,应辞一下子未适应,伸手挡了挡光,待她适应了之后,便见清竹轩院子里的石桌旁,坐着一个满头华发的老太太,身旁站着念珠,还有檀木。   “老夫人,应姑娘身子娇贵,许是昨日奔波,所以才起的这样晚,老夫人若是想见,怕是还要受累再等等。”檀木再一旁解释着。   念珠点了点头,正要附和,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若是老夫人想见应姑娘,她去叫醒便可,哪有让老夫人在这里等着的道理。况且今日姑娘起的晚,恐怕是因为昨日心情不佳,再加上昨日大人的样子,也许少不得要折腾姑娘,谁知赶巧遇到老夫人回府。   真让老夫人等着,不说老夫人可能会不高兴,应姑娘也要平白落了话柄。   檀木看到念珠突然红了脸颊,愣着不说话,轻轻推了推念珠。   念珠回过神来,就见老夫人正笑*T看着她:“念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被戳穿的念珠双颊更烫,她怕是突然看到老夫人回府,高兴糊涂了,差点做了傻事,于是忙笑着开口:“老夫人稍等片刻,我去叫应姑娘。”   不过还没等她转身,正在说话的几人便听到了开门声。   应辞将将睡醒,身着素色的寝衣,发髻也还乱着,可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因为惊讶像两只水灵灵的葡萄,十分动人。   她有一瞬间的迷茫,院中坐着的老太太,身着深棕色如意云纹对襟,整齐的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木簪子,手里拿着一串佛珠,与念珠两人说话时,嘴角带着和蔼的笑,看起来低调朴素的很。   但应辞在温庭身边待了这么些日子,一眼便瞧出来,那衣裳所用的布料,却是京都千金难求的云锦,她下意识地开口:“你是?”   念珠回过头来,看到应辞懵怔的样子,忙走上前:“诶?姑娘醒了?”说着,便将应辞又不着痕迹的拉回了房里。   应辞如此模样,实在不宜见客呀,况且还是见到老夫人,不知为什么,她潜意识里觉得应辞该给老夫人留个好印象。   于是,她一边给应辞梳妆打扮,一边向应辞解释:“院子里坐着的是大人的祖母,府里的老夫人。老夫人礼佛,常住在京郊的兰若寺里,想来姑娘昨日回来的匆忙,还未来得及见过。”   “老,老夫人?”听到这三个字,不知为何,应辞莫名有些紧张。她还从没想过,她这样的身份,该如何面对温庭的亲人,总觉得她如今在丞相府的身份,有些尴尬。   “姑娘不用紧张,老夫人待人和善,和大人不一样,很容易亲近的。”看到应辞明显紧张起来的神色,念珠笑着安慰,突然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编排了大人,吐了吐舌头。   “老夫人回来……是来看望大人的吗?”应辞疑惑地眨着眼睛。 第34章请帖   听到温庭的声音,正在与应辞交谈的老夫人转过身来,没好气地瞥了一眼温庭,假怒道:“哼,来了一趟兰若寺,你都不舍得来看望老身,那老婆子只好厚着老脸自己下山来了。”   温庭闻言,与应辞对视一眼,无奈拱手道:“是孙儿的错,那这次祖母就在府上多住些日子,好让孙儿好好赔罪。”   昨日他确实是气昏了头,只想立刻带应辞回来,便也顾不得去看望祖母了。   老夫人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人,越看越喜欢,也不再为难闻庭,朝檀木吩咐道:“行了,辞丫头早晨起来也没有进食,这也快到午时了,去备些餐点吧。”   檀木领命下去,念珠留下置备餐具。   几人在清竹轩的前厅坐下,不过一会,丰盛的菜肴便一一摆了上来。老夫人礼佛,习惯素斋,温庭也喜食清淡,但桌子上却还是上*T了几道荤菜,香气扑鼻,这是老夫人待檀木返回后又特意交代的。   檀木了解老夫人和温庭的习惯,所以这荤菜是备给谁的不言而喻,心中更加闷堵。本以为老夫人回来可以让应辞收敛一些,但现在看来,仿佛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心中正想着,就见老夫人那从不沾荤腥的筷子夹了一筷子鸡丝放在应辞的碗中,还不忘嘱咐道:“丫头,多吃点,太瘦了可不好,可千万别学这京中的风气,什么以瘦为美,健健康康的最重要,我偶尔下山一次,看到那一个个摇摇欲坠的弱美人,回了寺中都少不得要求菩萨保佑咯。”   应辞乖巧地点头,听话地往嘴里递着菜,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酸涩,她已经有多久不曾感受到如此发自肺腑的关爱了,又有些庆幸,老太太是个好相与的人,让她在这丞相府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老人家用的少,老夫人不一会就放下了筷子,想起晨时兰若寺的热闹场面,随口询问道:“听闻昨日有人毁坏了寺中厢房,你们昨日也在寺中,不曾受伤吧?”   应辞拿筷子的手一顿,下意识地朝温庭看了一眼,就见温庭面不改色地道:“祖母不必忧心,我等无事。”   “无事便好,也不知是哪个官家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还惊动了宫中,今日一早宫里便下了旨意到寺中,让其协助寺中修缮,听说还被罚了禁闭。”老夫人感慨着,随后又朝檀木问道:“今日念圣旨时,说的是哪家的公子来着?”   “回老夫人,是陆家,陆子晏。”檀木沉静地答道。   “陆家呀,将军家的儿子哟,难怪,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太沉不住气,也不知遇到了何事,如此冲动。”老夫人絮叨着,还不忘嘱咐:“庭哥儿,你如今身居高位,可要谨慎行事,万不可如此。”   温庭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但不知是不是应辞的错觉,她总觉得那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挂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应辞竖着耳朵听了这么一会,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方才的消息有多荒谬,那门,分明是明梵砸烂的。   用过午饭,老夫人身子有些乏,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临走前却又叫了温庭一同过去,说是有些事情要交代。   待温庭走后,应辞走到院子里,朝着虚空轻轻喊了几声:“明大人,明大人。”她知晓明梵应当就在这清竹轩的某处,虽然她看不到。   听方才老夫人的话,陆子晏应当无碍,得罪了温庭,只是被罚了禁闭,已经是温庭手下留情了,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想找明梵确认一下。   果然,应辞话音刚落,明梵就不知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抱拳道:“姑娘,有何吩咐?”   应辞不着痕迹地朝后退了一步,之前明梵一招便差点让她成了瞎子,她还是有些犯怵,强装镇定道:“明大人,昨日陆府的公子冲撞*T大人,不知可有处理了?”   说起这个事,明梵的脸色却变得古怪起来。处理倒是处理了,只是方式让他始料未及,他打死也想不到大人大半夜的让他出去,竟是挨个吩咐那些要好的官员,明日早朝,无论以何事由,都何务必弹劾陆家的小公子。   以大人的手段,有的是法子整治陆子晏,可不知为何,选了这最不高明的一种,且不说陆子晏这人脑子虽然不太行,但人品口碑倒是还不错,难以挑出错处,而且所有人都去弹劾,皇帝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蹊跷,果不其然,下了早朝,传出的旨意,虽然对陆子晏有了处罚,但却是不痛不痒。   不过这些事情,他自己清楚,却不好开口告诉应辞。虽然他也发现这位应姑娘的地位不太一般,可他更清楚,是谁触了大人的逆鳞,现在应姑娘又来打听这陆公子的事,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乱说话。   应辞看着明梵三缄其口的样子,心里大概也有了数,今日之事,多半是温庭指示的,既是已经这样了,便是揭过了,她放下心来,不再追问,行了礼之后便回了抱香苑。   再说温庭跟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慈溪堂,老夫人进了房内,摒退了丫鬟婆子,才朝着温庭开口道:“庭哥儿,那丫头,可是希芸的孩子?”   应辞若在,必定惊讶不已,因为希芸正是她母亲的闺名。   温庭面上并无讶色,给老夫人倒了杯茶,才开口道:“不错,祖母。” 第35章开解   老夫人本还想打个圆场,一听的确是应辞,也闭口不言,只要*T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应辞现在不宜露面。   不过转念一想,想必宫里的那位也是察觉到了些蛛丝马迹,想见一见,也情有可原。看着两人僵持不下,思虑之后开口道:“老身也有些日子没见过皇后娘娘了,正想进宫拜见,不如明日让那丫头跟着老身前去。”   温庭还想再说些什么,老夫人按住温庭的手,低声道:“庭哥儿,别惹娘娘生气。”   温庭这才止了话头,既然皇后能注意到,他再带着应辞,保不齐其他人也会注意到,可若是跟在老夫人身边,不容易引人注意,也算权宜之计,这才允了皇后娘娘的旨意。   桂嬷嬷见目的已经达成,将带来的礼留下,便没多做停留,回了宫中复命。   等人走了,老夫人才点着温庭的头数落:“你这糊涂小子,辞丫头是什么身份,接到府里已经是铤而走险,你还大摇大摆地带进宫里去?”   温庭无奈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自知理亏,连连赔罪。   那时他并未多想,况且应辞就在他身边放着,他有把握保应辞周全。但今日之事给他提了个醒,就算他可只手遮天,那暗处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应辞的事,还需谨慎行事,以免让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把该问的事都问清楚了,还替温庭揽了个差事,有些乏累,于是便让温庭回了清竹轩。   再说桂嬷嬷回了凤翔宫复命,坐在软榻之上的皇后看到桂嬷嬷回来,忙问道:“如何了?”   桂嬷嬷行了个礼:“娘娘猜的不错,丞相大人的确一口回绝了。”   皇后叹了口气,她就知道,想让温庭松这个口很难,这才软硬兼施,不惜做了一回仗势欺人的恶人,岂知还是不行。   那日太子殿下说温庭府里养了侍妾,她便派了人去打听,可丞相府不好进,若是打听的狠了,难免惹人注意,所以无功而返,并未打听到什么确切消息。   她想了想也是,温庭身边统共也就那么两个丫头,或许是太子看错了也不一定。倒是那一日偶然听春茶提起,一日送莲子羹时,确实看到温庭身边有个眼生的丫头。   她找来太子确认,太子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还是个不一般的丫头,那日还指点了一下他的功课,所以印象深刻。   她询问太子可还记得那侍妾的模样,太子正疑惑母后为何这样问,脑中仿佛灵光一闪,那隔着珠帘的朦胧身影和应辞的脸重叠在了一起,他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母后,那日来的丫鬟难不成就是老师的侍妾。”难怪,那日他总觉得老师有点反常,还尤其护着那丫头。   皇后这才差了人去请人,是与不是,带来见见便知晓了,不过若真是温庭的侍妾,恐怕也不好将人召来。   皇后心中百转千回,连连叹气,却又听桂嬷嬷继续说:“不过今日丞相府的老夫人在府上,说动了大人,说她明日会带着那丫头来拜*T见娘娘。”   皇后听了,一双眸子亮了起来,难掩喜色,拍着手背说了两声好,又吩咐道:“本宫也久未见过温老夫人,你去吩咐膳房,提前备些温老夫人爱吃的素斋,莫要怠慢了。”   桂嬷嬷领命下去。   温府一片和乐,而此时的陆府,陆倬风都快将桌子拍烂了。   “子晏,你怎么如此糊涂,为父告诉你此事,是让你不要轻举妄动,你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平日里教你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陆倬风气得吹胡子瞪眼,一介武将,骂起人来也是毫不避讳。   他万万想不到,今日上朝等待他的会是如此憋闷之事,这朝中的大臣就像是商量好的,纷纷向皇帝弹劾陆子晏,毁坏兰若寺厢房便也罢了,就连陆子晏幼时将哪家的孩子推倒了,把谁家的器皿摔了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奏了上去。他有口难辩,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他丢了脸不要紧,待他回来找陆子晏问清楚了原委,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为父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得到此消息,温庭心思不纯,你此时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还怎么救应氏一门!不争气的东西!”陆父怒不可遏,指着陆子晏的鼻子。   从他上次从丞相府回来,他便知温庭不简单,陆子晏怎么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挑衅温庭。 第36章萤火   到了晚间,老夫人差人叫了温庭与应辞来慈溪堂吃饭,顺便告知了应辞明日入宫的事宜,但也未明说,只说了明日要入宫觐见皇后娘娘,檀木与念珠都不曾去过宫里,她身边伺候的沈婆近些日子又告了病,思来想去没个合适的人跟着,听温庭说应辞曾经去过,那便由她陪同一起前去吧。   应辞惊讶地停了筷子,下意识地看向温庭,她虽然去过一次宫里,可也不比念珠檀木熟悉多少,况且这次是要面见皇后娘娘,太子年幼不识人,不代表皇后娘娘也不识人,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回绝,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有温庭在,哪有她回绝的份,所以耐心地等待温庭回话。   谁知温庭竟是一脸平静地说了句:“那便去吧,明日照顾好祖母。”   应辞木然地点了点头,应了句好。虽然她满心的不情愿,但温庭既已经发了话,便已经没有多少改变的余地。   老夫人看着应辞,心里跟明镜似的,自然也知道应辞在想什么,她也不愿为难这孩子,可皇后娘娘点了名要见她,凤命难违啊。   不过老夫人终归是不忍心,放下筷子:“辞丫头虽然是扮作丫鬟,可到底不是真正的丫鬟,不如再带个人,也好做个伴。”老夫人顿了顿,看了眼布菜的念珠和檀木,迟疑了下,才又道:“念珠,明日你一起去。”   檀木与应辞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同去,老夫人斟酌之后,还是叫了念珠。   正在布菜的念珠听到吩咐,点了点头:“好呀,老夫人。”言语间不像应辞那般胆怯,皇宫她也没去过,但她一个曾经流落街头的孤女,竟有机会能去看看这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地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檀木,说不失望是假的。要说从前她也没有这争强好胜的毛病,可现在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落了后,尤其是在应辞面前,若是她事事都不如应辞,那她对应辞的指责,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可现在三个人去两个人,偏偏没有她,她只觉得热意直窜耳后,火辣辣的,这时她又和应辞对上了目光,从那沉静的目光里,她看到了满满的得意与讽刺。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吃完,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才从慈溪堂出来。   两人*T走在曲折的雨花石径上,应辞再也没有了在老夫人面前的强颜欢笑,愁容满面。石径窄幽,应辞落后了温庭半步,可温庭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声音温润:“害怕了?”   应辞抬头:“有点儿。”声音糯软,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在应辞看不到的地方,温庭轻轻勾起了嘴角,这时候倒是坦诚的很。大概以为服了软,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不用怕,祖母会照看着你的。皇宫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不必如此紧张。”温庭劝慰着,可应辞怎么听,都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大人说的轻巧。”应辞撇了撇嘴。   她心中装着事,也没注意脚下石径上多出来一个小石块,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温庭敏锐地转过身来,将应辞抱了个满怀,嘴上还不忘调侃:“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必如此投怀送抱。”   应辞早已习惯了温庭偶尔的轻浮之语,也没急着起来,顺势靠在温庭怀里,脑袋顶在温庭胸前:“既然大人不乐意,那还抱着我作甚。”   温庭无奈轻笑:“明明是你自己靠上来,此时还耍上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应辞扶稳站好,顺手理了理她额前蹭的乱糟糟的碎发,而后用手轻轻刮了下应辞的小巧琼鼻:“我说了,不用怕,便不用怕。”   落日金辉从温庭背后洒过来,应辞隐隐约约看到了温庭嘴角的笑意,这一刻的温庭像是最明亮的神祗。   应辞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温庭已经拉着她的手朝前走去,她瞧着那紧握的双手,心中的担忧一点点散去,莫名安下心来。   应辞跟着温庭的脚步,便也没有刻意去看路,丞相府太大,若不是认认真真地走过几遍,很难找到方向,以至于他们绕了几个院子,应辞才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朝着清竹轩去的。   在应辞有限的认知里,她觉得清竹轩应当是在整个丞相府的中央,而他们此时像是朝着某个边角去的,偏僻的甚至偶尔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院墙。   当日头落了下去的时候,温庭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应辞则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连手指都不自然地僵硬起来。眼前的建筑她认得,这制式样式,一般都是家中祠堂,应家也有一座,只不过没有眼前的这座这样子的寥落。 第37章入宫   应辞打了退堂鼓,温庭可不给应辞退却的机会,反客为主,手臂一伸便将她拦腰抱起,随后便朝清竹轩走去,应辞惊呼,只来的及将头埋在温庭胸前,乖顺地不敢动弹。   走了约莫一刻钟,应辞看到了清竹轩熟悉的匾额。   应辞有时候真的觉得奇怪,温庭明明看起来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不知道哪来这样大的力气,就像现在,抱着她走了一刻钟,他似乎连呼吸都没有一丝紊乱。应辞只得将这一切归因于有些人天生就身体好,不像她,身体羸弱,以至于在进行那事时,她常常累的虚脱,而温庭就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   看现在这样子,待会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应辞心中懊恼,她方才到底在做什么。可心中又忍不住泛起涟漪,今日只觉得温庭格外的俊逸。   念珠回来的早,看到温庭抱着应辞回来,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在温庭进门时,低声说了句:“大人,明日应姑娘入宫,今晚需好好休息。”说完,低着头不敢看温庭。   若非万不得已,她是万不敢对温庭说这话的,可老夫人千叮万嘱,让她照顾好应辞,她想起之前应辞身上那露出的点点痕迹,真怕大人一个收不住,再把应辞给伤着了。   温庭斜睨了一眼低头沉默的念珠,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念珠的耳朵:“我有分寸。”   念珠心中长舒一口气。   应辞听到如此露骨的对话,自知躲不过,索性闭起了眼,装作什么都未听见。   好在温庭当真也说话算话,倒是没有将她折腾的那样狠,也只是一次,便带她去净了身子,随后搂着她入睡。   翌日,念珠早早便来候着了,温庭早朝,起的要早些,念珠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才叫醒应辞。   今日天气不错,念*T珠便取了件轻薄的藕荷色蝶恋花对襟襦裙和草珠红撒花烟罗衫,素雅恬淡又不失礼数,除了应辞的那张脸,也算不得太惹眼。   可惜啊,应辞唇红齿白,双眸明亮,衣裳再素,也挡不住那一抹妍色,念珠无奈,今日也不是跟着大人,能带个面纱,她只得用脂粉将应辞的唇色遮了遮,才不至于那样引人注意。   随后又将那白玉簪子插上,念珠算是看出来了,这簪子从今以后应是属于应辞的了。   应辞收拾齐整,小厮说老夫人那边也好了,念珠便带着应辞朝府门口去。   马车已经备好,赶车的是冯叔,应辞抿着唇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等了一会,檀木扶着老夫人到了跟前。   念珠将两人一一扶上了马车,自己才坐了上去。丞相府的马车不算奢华,但也宽敞舒适,这觐见皇后娘娘,必然不是什么轻松事,又得按着时辰入宫,念珠怕这一老一少吃不消,另外备了些茶点,在路上也能先垫垫。   一刻钟之后,马车在宫门前停好,念珠将二人扶下马车,才走上前去,向着守门的侍卫举了丞相府的腰牌,又取出皇后娘娘的请帖,侍卫一一查验过后,放了几人进去。   待几人走远,侍卫低声交谈:“丞相府的丫头,出落的可真水灵,尤其是站在那温老夫人身边的那一个。”   “是呀,不知咱要是向丞相大人求娶,大人是否会应允。”另一个也咧着嘴道,他们虽然只是最低等的侍卫,但也是带品阶的正经官家子弟,能娶一个丫头,也是丫头高攀了。   “谁知道呢,不如你去试试?”另一个笑着撺掇。   这边侍卫插科打诨,而应辞几人穿过宫门,正走在那长长的甬道上,这次应辞的身边是念珠和老夫人,没有了上次那沉闷压抑的气氛,她也觉得轻松不少。   念珠则是好奇地睁着圆圆的杏眼,四处打量:“哇,这就是皇宫吗,可真是富丽堂皇。”   老夫人听到,忍俊不禁,打趣到:“你这丫头,这里就这么两座高墙,你从哪看出来富丽堂皇的?”   念珠嘻嘻一笑,吐了吐舌头,应辞也掩唇笑了起来。   几人到了甬道口,正要辨别方向,就见远处一个宫装嬷嬷正朝这边走来,在看到她们后,明显加快了速度。   桂嬷嬷到了跟前,行了个礼:“老夫人来的早呀,老奴伺候皇后娘娘起身,等了各宫娘娘请安后就赶紧过来了,谁知这紧赶慢赶竟也没赶上。”   老夫人摆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总归老身也认得路。”   桂嬷嬷一边回话,一边在前方带路。   念珠与应辞两人在桂嬷嬷来了之后便噤了声,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跟在老夫人身后,听了半天才知道这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伺候嬷嬷,更加谨言慎行,再不像方才那样随意。   所以也没有瞧见,这桂嬷嬷一边说话一边不住的向老夫人身后的两个身影打*T量,念珠今日穿的是件淡鹅黄的撒花对襟襦裙,与应辞一黄一粉,乍一看都俏丽的很,再加上两人都低着头,桂嬷嬷看了半天,也没瞧个清楚,脖子倒是扭得酸痛,这才作罢。 第38章雨中   念珠喊完便无暇再注意,只能顺着人流往前跑。   俞泓煊被带着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眼那见了水已经变得半透明的罩衫,这薄薄的一层,哪挡得住这瓢泼大雨,于是朝着念珠喊道:“跟本宫来,那边有亭子,可以避雨。”   念珠点了点头,跟着俞泓煊转了方向,不多一会就到了一个亭子里,念珠这才收起罩衫,罩衫已经湿漉漉,轻轻一拧便滴出水来。   随后她朝四周看了会,偶尔跑过几个宫女太监,却半天没有看到应辞的身影,不由得着急起来,人呢。   又等了一会,还是看不到应辞,念珠忍不住了,随手挡住头便又想往雨里钻,俞泓煊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念珠:“这么大的雨,你要做什么去?”   “太子殿下稍等,我去找个人。”念珠匆匆行了个礼*T,就等着眼前这位祖宗同意。   “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丞相府侍女吗?”俞泓煊猜也猜到了。   念珠没想到俞泓煊竟然记得自己是丞相府的侍女,那这就更好办了,于是便点了点头。   俞泓煊皱了皱眉头:“此时雨正大,她或许也正在什么地方避雨,左右出不了皇宫,待雨停了,本宫派人帮你去找就是了。”   念珠其实还是放心不下,但太子发了话,她也不好违抗,只好耐着性子等在亭子里。   俞泓煊看着念珠坐立不安的样子,不由得打趣道:“你这般慌慌张张的样子,老师竟不会嫌弃你?”他还记得上次去丞相府时,也是这个侍女,见到他慌里慌张,转身敲门时差点将自己绊住。   念珠回过身来,俞泓煊这看起来不过十来岁,说话却是老气横秋的,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那时太子来的突然,她第一次见到太子,毫无准备,难免有些慌张。   今日再见,看来看去也不过一个半大的孩子,还说她呢,方才他自己跑路上避雨不也差点摔倒,还好意思取笑她,况且若不是为了帮他挡雨,她哪会弄丢了应辞。   正想说话,却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刚才衣服都挡在俞泓煊头上,她自己淋了个大半。   俞泓煊看出来念珠的不服气,皱了皱眉头:“你都这样了,还是莫要逞强了,不然我怎么跟老师交代。”   念珠撇了撇嘴,心里暗诽,若是应辞有个好歹,你才没法向你的老师交代,不过她还没这么大的胆子跟太子顶嘴,只能作罢,安安份份的在亭子里等着,祈求应辞也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亭子周围人也跑了个干净,再看不到一个人影,黑云低低地压在头顶,气氛沉闷。   见念珠脸色越来越差,俞泓煊又开了口:“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念珠。”念珠虽然行了全礼,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语气动作里全是敷衍。   俞泓煊摸了摸鼻子,习惯了宫女太监前呼后拥,他还是第一觉得自己竟这样招人嫌,于是识趣地闭了嘴。   应辞因为不想引人耳目,方才便站的靠后了些,等反应过来,只来的及跟在慌忙的宫女太监之后小跑着。   雨越下越大,雨水模糊了视线,她一个不注意,便没有跟上念珠的步子,再一看,周围都是到处跑的人,哪还找的到念珠。   她不识路,情急之下,看到远处的假山,便小跑了过去。好在这座假山也算高大,下方刚好有个能容人躲避的空间,应辞迅速躲了进去,长舒了一口气。   可站了一会,应辞又犯了难,等会雨停了,她可怎么回去,周围这地方,她已经完全不认得了。   正在她思索着对策时,潮湿的空气中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特殊味道,似乎是龙涎香的味道,并且近在咫尺。应辞僵硬了脊背,警惕地转身,便看到假山缝深处似*T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吓得她一个激灵,勉强克制住没有发出声音,转身就想跑。   但她的胳膊却迅速被人抓住,她再也控制不住,尖叫一声,挣扎着想朝外跑,身后的人无奈,伸手捂住了应辞的嘴巴,一边说道:“姑娘别怕。”   挣扎无果,应辞渐渐冷静下来,身后的人感受到应辞不再挣扎,这才松开了她。   应辞转过身来,谨慎地打量着身后的人,一袭月白锦袍,星目薄唇,玉冠束发,儒雅风流,只脸色看起来有种不正常的苍白,此时离得近了,龙涎香的味道更加浓郁。   龙涎香是只有皇族中人才可用的熏香,这也是她为何想也不想的就想跑。瞧那模糊人影的身量,定是个成年人,而宫中成年的皇子都已经出宫建府,留下的几个皇子年岁都还不到弱冠,这宫中的成年男性,除了皇帝,还有何人。   虽然觉得非常荒诞,但应辞不敢赌,若是被皇帝看到了她出现在皇宫里,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端。   不过眼前的人,她确确实实不认得,看起来似乎也不像是传闻中的那位皇帝,这位看起来要更年轻些,大约而立之年,她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你是丞相府的婢女?”对面的人开了口。 第39章示弱   太子不知道母后要与温家老夫人说什么悄悄话,在外间百无聊赖,便到偏殿门口等了会,不一会,念珠和应辞一起走了出来,两人手里抱着换下的湿衣,看到门口的太子,齐齐行了个礼,太子却是站着不动,打量着二人。   两人对视一眼,念珠开口询问:“不知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俞泓煊轻咳一声,朝着念珠道:“今日你替本宫挡雨,本宫也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人,今日来的匆忙,改日再来谢过。”   念珠笑了笑:“多谢太子殿下抬爱,这是奴婢分内之事,太子不必放在心上。”   俞泓煊才不管念珠的推辞之语,他只是来告知她一声,他堂堂太子,怎么能欠了一个丫鬟的人情。   宫中事毕,老夫人带着两人,终于坐上了回程的马车,马车上老夫人还心有余悸,握着应辞的手问:“方才去了哪里?”   应辞只说自己找了处假山避雨,等雨停了,便赶紧回了凤翔宫,没再提起那锦袍人的事情,老夫人这才放下心来。   几人回了丞相府,用了晚饭之后,都觉身子乏累,便早早的歇下。   温庭处理完公务回到清竹轩,看到应辞早早就躺进了被子里,他还觉得奇怪,唤了几声,却不见人反应。   他走过去一瞧,只见应辞双颊红彤彤的,他用手探了探应辞的额头,烫的厉害,忙差人去请了大夫,本想叫念珠过来伺候着,谁知念珠这会子也起了烧,檀木正照看着。   老夫人听闻两个丫头都病了,急匆匆的来了清竹轩,看到两人的样子,心疼不已,说白日里下的那一阵雨,两个人都淋着了,这才着了风寒呀。   大夫也已经赶了过来,悬丝诊脉之后,又检查了一番,开了两副药,一副退烧,一副治风寒,温庭吩咐下去,给应辞和念珠各煎了一份。   温庭说大夫既然已经看过,吃了药应当没有什么大碍,将老太太劝了回去休息,省的再病倒了,两个丫头起来又得操心。   老夫人这才回了慈溪堂,不过回去却是睡不着,坐在那菩萨像前念了会经。   温庭让人将药端进来,便挥退了丫头,自己将应辞扶起,靠在自己怀里,一口一口将药吹凉了,递到应辞嘴边:“张嘴。”   应辞昏昏沉沉,浑身热的难受,温庭一靠过来,便觉得一阵清凉,立刻便攀了上去,不肯放手。   冰凉的瓷勺碰到她的嘴唇,她便乖乖张了嘴,可刚尝到那药,就下意识地往后退,双唇紧闭。   温庭皱起眉头,尝了一口,温度适中,只是略有点苦,于是用起了其人之道,他调整了一下姿势,然后喝下一小口,覆上应辞的唇。   应辞只觉得唇上是熟悉的触感,便习惯性的张了*T檀口,谁知那苦涩的药汁便立刻涌了进来,她想后退,却被人抵着,挣扎无果,药汁全数下了肚。   温庭又喂了几次之后,应辞总算知道自己上了当,不肯再张口,温庭无奈,又叫人送了碗蜜水进来,试探几次,应辞才算张了口,可没喝几口,便又变成了药汁。   温庭连哄带骗,反复几次,才将一晚药喂完,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应辞当初喂他药的时候不觉得苦,等轮到自己喝了,便会推拒了。   应辞喝了药,到了后半夜,烧总算退了下去,便又开始觉得冷,一直闹腾着往温庭怀里钻,扰的温庭睡不好觉。   第二日清醒过来,她模模糊糊地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一脸歉意地看着眼下略带乌青的温庭,可她浑身还酸痛的很,只将脑袋恹恹地靠在温庭胸前,用葱白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抚着那眼下的痕迹,好像这样便能让那乌青散了去。   温庭无奈地按住应辞不安分的手,好在他今日休沐,不然照应辞这样个折腾法,他今日还得告假一回。   虽然他心中无奈至极,可说出的话却下意识地放轻了语气:“可觉得好些了?”   应辞点了点头,心里也觉得稀奇的很,温庭平日可不这样,还算他有良心,知道对待病人要温柔些。   “有什么不舒服便及时告诉我。”温庭叮嘱着。   应辞乖巧地点了点头,今日温庭这样子好说话,让她尘封了几日的心思又活泛起来,也不知此时探问边塞应昭之事,会不会惹恼了温庭。   又想起之前雪疏姑娘曾教给她的,示人以弱,于是便哼哼唧唧起来。   温庭没有睡回笼觉的习惯,起了便无法再睡,正拿了本书在看着,听到应辞哼唧,放下书卷,用手探了探应辞的额头,温度到还好:“如何,哪里不舒服?”   应辞小声呜咽:“头晕。”   “那便躺好,我让大夫过来。”温庭顺手掖了掖被子。   应辞忙伸手拉住温庭:“大人,别走,你陪着我便好了。”   温庭无奈,靠坐了回去。 第40章玉簪   应辞又仔仔细细地里外翻找了一遍,确信是真的不见了,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且不说这玉簪是温庭所赠,就算温庭宽宏大量不怪罪她,可皇后娘娘又怎会轻饶了她,谁家得了御赐之物不恭恭敬敬地供起来,她倒好,竟然弄丢了御赐之物。   应辞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走的身上起了汗,也没想出个对策。她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从皇宫回来之后,就没再见过那金贵的簪子。   难不成换衣裳时,落在了皇后宫中?   应辞又走了会,终于心一横,还是如实告知温庭吧。照这么下去,他迟早会发现,与其被抓个现行,不如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若是遇上温庭心情好,兴许还能帮她将簪子取回,早点找回,她的罪过也能轻点。   想好了簪子的事,应辞又看向床榻那,此事还有另一件麻烦事要处理,那陌生人的锦袍还放在这里,她想过将衣服典当了,看那料子也不是普通的布料,必然也价值不菲,若是能换一笔银子,将来应家之事说不定还能用上。可上次去花楼之事,当日温庭便知晓了,必是派了人的,她若出去,温庭定是一清二楚。   但留在这里始终是个隐患,想生个火盆点了,可这大夏天的,谁会生火盆,而且起了烟,这里离清竹轩这样近,岂不是明摆着想将人招来。   应辞想了半天想不出合适的法子,便先将衣服收了起来,藏在了柜子深处,日后再做打算。   放好衣服,应辞便去忙活赔罪的事情。过了午后,应辞端着做好的糕点去了弄砚斋,这次方子无误,她也事先尝过了,美味可口,也不过分甜腻,绝对不会出差错。   温庭正在看公文,看到应辞进来,随口问*T道:“怎么没在休息?跑这里来做什么?”   “在榻上躺了两日,再躺骨头都要躺软了。”应辞回道,随后将糕点摆在了小案上,“大人歇会,用些点心吧。”   温庭手里朱笔不停:“我不饿,你吃便好。”   “大人。”应辞声音轻软,带着些娇嗔,“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尝一尝嘛。”她眨眨眼,嘴角带笑,是明晃晃地贿赂。   温庭总算放下朱笔,轻轻摇了摇头,估摸着应辞又该作妖了,可又拿她没办法。他在软榻上坐下,修长的手指拈起一块糕点放入嘴里,随后点了点头道:“不错。”跟上次相比,确实要好很多。   应辞挨着温庭坐下:“大人可喜欢?”   温庭其实说不上多喜欢,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想打击了应辞的积极性,起码应辞若是放些心思在这些事情上,也能少想些应家的事,不至于郁郁寡欢。   “大人若是喜欢的话,可否帮我一个忙?”应辞轻轻咬唇,趁热打铁。   温庭无奈,示意应辞直说。   应辞这才小声道:“大人的那支玉簪子,那日似乎落在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了,大人何时入宫时,可否帮忙取回。”说完,她略带不安地观察着温庭的脸色。   谁知温庭却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句好,便走回了书案前,重新拿起了朱笔,没有丁儿生气的意思。   应辞这才松了口气,心想着以后定要收好,不敢再如此马虎了。   只听温庭又接着道:“那簪子,既然给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应辞一愣,随后点了点头,压下心中升起的异样,走上前去,殷勤地为温庭研磨。   到了第二日,温庭入宫给太子授课时,便遣了人去了皇后宫里禀了事情原委,皇后听后,立刻让宫女仔细地找了一遍,却都不见踪影,这才派了春茶过去回话。   春茶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道:“大人,皇后娘娘说,那簪子着实找不到,丢了便丢了吧,不过是个物件,既然大人喜欢,便又取了件,也是一样用。”   温庭打开锦盒,看到里面是一对精致的玉簪子,玉质均匀,花型简约大方,丝毫不逊于之前的那一支,只是粗细稍有不同,一看便知是男女样式各一支。   温庭本想谢绝,但瞧这簪子也算别致,便谢过收下。   应辞焦急地等了一日,哪知温庭却带回来一支新簪子,还有宸阳殿赏下的几副药,原来是昨日来送赏赐的宫人回去向太子禀报了念珠还病着的事,太子便又让太医开了几副药带回来。   温庭瞧着应辞不太高兴的样子,便劝慰道:“既是丢了,便是与你无缘,不必如此执着。”   温庭说的是一回事,应辞想的却是另一回事,若是皇后宫中没有,难不成丢在了御花园里,那日雨大跑的急,掉了出来也是有可能,随便丢在了哪里都无妨,可现在最怕的是,丢在了那假山里。   应辞心不在焉地应了应,将药*T带给念珠后,心事重重地回了抱香苑。 第41章讨人   “说清楚。”   明梵只觉得温庭的声音突然变冷了几度,神情也慎重起来,“姑娘那日穿的是藕荷色衣裙,从那假山出来时,应该是披了一件月白的锦袍,但明显不合身,从尺寸看,应该是个男子的。”   最后几个字,明梵只觉得扎舌头。   明梵话落,温庭半晌没有说话,双手交叠在身前,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以明梵的描述,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假山里的人,就是贤王。   看应辞的样子,应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一想到应辞在那雨天里与陌生男子孤男寡女的待了许久,温庭便莫名有些烦躁。   当真是不让人省心,只一天没在他身边,便惹出这等幺蛾子。   三日后,温庭带着檀木出了门。   应辞早已将簪子之事抛诸脑后,一早碰到温庭带着*T檀木出门,她有些惊诧,自上次那事之后,温庭已有许久未曾让檀木随侍,但也未多想,温庭的心思哪猜得到呢,她忽略了心中淡淡的不舒服,自顾自地想着,甚至觉得自己太过小心眼,那事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况且温庭也罚过檀木了,她怎么还记在心上。   她摇了摇脑袋,与念珠一同去了趟老夫人的院子,告知老夫人她们身体已经大好,让老夫人不要忧心。   两人回来,坐在美人靠上喂起了鱼,应辞现在也熟练的很,素手抓起一把鱼食,撒进水里,一边喂鱼,一边与念珠聊闲。   “念珠,你这身子好的快,可多亏了太子的药。”   “是呀,太子虽然年纪轻,却是有颗仁德之心,不愧是未来的天子。”   念珠此时对太子的印象倒是好了起来,虽然小小年纪老气横秋,但也是个体恤下人的主子,将来定是个贤明的君王。   应辞微笑不语,笑意却不达眼底,念珠虽然比她略大一点,但似乎比她还要迟钝一些。太子何等身份,身边婢子太监有多少,哪有功夫对一个婢女如此上心。念珠对太子来说,必定是不一样的,可这份青睐,是福是祸,又有谁知道呢。   最是薄情帝王家。   也怪不得她如此惆怅,就这数月经历的事情,已让她从懵懂少女,变成了一个满腹算计的女子,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认识自己,这还只是在温庭身边,她已有几次生死关头,若是面对太子,务必更加谨言慎行,还不知会有多少生死攸关之事,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私心祈求,太子只是一时兴起便好了。   念珠在应辞眼前挥了挥手:“发什么呆呢?”   应辞回过神来,嘴角弯起:“无事,只是在想,经此一事,太子似乎很看重你,若是向大人讨了你过去,你可愿意?”她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念珠却是咧嘴一笑,一脸难以置信:“姑娘,你在说什么,太子怎么可能会讨我过去。就算是,我还有大人要伺候,况且太子殿下那样多的宫女,要我过去做什么。”   应辞无奈地笑了笑,转了话题,念珠确实是没心没肺,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少了许多烦恼。   再说温庭按照贴子约定的时间到了福昕楼。等丞相府的马车到了楼前,立刻就有小厮上前热情地招呼着,从明梵手里牵过了马匹,拉到后院固定好。   福昕楼能在京中富贵人家中立足,这楼里的小二自然都机灵的很,不仅记得这些达官贵人的面貌,就连贵人跟前常见的婢女侍从也记得清楚,看到檀木,便知是丞相大人前来。   温庭虽然在福昕楼里有个专门的雅间,但也不经常来,只是偶尔会客时才会过来。   小二一边领着温庭上楼,一边问道:“大人,今日想用些什么?小的一会便送进和松亭里。”   檀木知道温庭是前来赴约,且还是个不寻常的人,便挥退了*T小二。小二识趣地退了下去,温庭才带着檀木朝另外一间雅间听雪厅走去。   听雪厅里,贤王今日穿了件云水蓝的锦袍,手中把玩着那玉簪子,还时不时地放在鼻前轻嗅,目光中皆是沉迷,听到敲门声,缓缓睁开轻阂着的眼,将簪子收起,恢复了儒雅闲适的模样。   温庭推门而入,贤王起身,看到温庭身后的檀木,眼中是一闪而过的失望,随后微笑拱手道:“温丞相到了,来,上座。”说着让了半个身子。   按说贤王皇亲贵胄,再落魄,也无需向臣子行礼,偏偏温庭硬生生地受了这个礼,丝毫不为所动,随后微微颔首,坐在了矮几前。 第42章转机   回到府中后,温庭先派人将餐点送*T了一份到慈溪堂,后唤了应辞过来,与应辞一同用过,待应辞离开后,叫来了明梵,让他暗中探听一下这位贤王的事情。   等这些事情都吩咐过了,温庭捏了捏眉心,应家的案子这些日子总算有了些眉目,他忙得不可开交,谁知总会生出些额外的事端打断进度。   话说应昭虽然身死,但却留了一双妻儿在边境一个小镇上,并无人知晓,明梵在边塞有一个故友,多方打听,才有了些眉目,找到人后,便立刻将人保护了起来。从那孤儿寡母口中得知,她们本是住在另外一个镇子,但应家入狱的消息传到边境后,应昭便立刻让他们搬了家,其他的一概不知。   不过暗探搜查之后,在那小院的地窖里,找到了一个紧封的铁箱子,撬开后,竟是几封书信,从笔迹上,基本可以断定是与北狄擎王的书信往来,只是不管是去信还是回信,与应昭的笔迹都对不上,只有一封自白书,是应昭所写,信中说此事是他受人指使,对方是何人他并不知晓,只是对方以他妻儿性命要挟,他不得已为之,所有事情皆是他一人所为,他自知死罪难逃,只求能留妻儿一命。   那女子见到铁箱子,立刻泪如雨下,想起那夜丈夫匆匆回来,将铁箱子藏在地窖里,被她意外撞到,她询问这是什么东西,应昭告诉她是救命的东西,若他出了意外,便带着这东西去京城找陆将军,寻求庇佑。   谁知没过几日便一语成谶,应昭遇刺身死,她一时受了惊吓,带着儿子浑浑噩噩,前几日才清醒过来,想起丈夫的嘱咐,刚准备动身,就被温庭的人找到了,不是丈夫交代的人,她怎敢乱说话,等东西被找到了,再也绷不住,嚎啕大哭。   温庭的人安抚了许久,告知他们是来保护他们的,才将人安抚住,并安排了马车带人回京。   有此物证和应昭的书信,应家的冤屈已可洗刷大半,这些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宫里。只是尽管如此,应家一时半会也无法从牢狱中放出来。   应府里的那封信,来自何处,还是个谜,谋害朝廷命官,勾结私通敌国,野心不可小觑,这背后之人,必定要是揪出来的,烨帝的意思是,暂时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温庭自然明白,一切依然在暗中进行着。不过消除了烨帝的疑虑,应家在牢狱中的处境也能好一些。   至于贤王的请求,温庭过了两日回了道帖子,大致意思就是已经询问过那侍女的意思,侍女感恩贤王厚爱,不过丞相府教养之恩,不敢忘却,不得已只好拂了贤王美意云云。   贤王捏着那信件,嘴角都是嘲讽笑意,可叹他还想着温庭说不定真的愿意去问问呢,可是你瞧瞧,这说的是有多敷衍,还是得他自己动手。   他招了随从过来,吩咐了几句,随从领命下去。   不过半日,随从*T便从外边回来,将探听的消息一一禀报。   丞相大人身边丫头不多,檀木正是两名贴身丫头之一,在温庭身边多年,得温庭看重,一向受宠,在丞相府里地位不一般,不过前段时间,不知是何原因,这檀木姑娘竟受了责罚,似乎是与人起了争执,只是再细的便打听不清楚了。   贤王听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挥退了随从,既是如此,便好办了,看来这位檀木姑娘也是饱受相思之苦呀,可惜陪伴多年,也抵不过这天降异姝。   这日,檀木出府置办物件,这眼看着入了秋,温庭体恤下人,府里的人,衣裳都要换一茬新的,这大批布料的选买不是小事,得她亲自盯着。   她到了丞相府常去的布匹店里,与掌柜说完今年选买的要求,便在店里随意转着,看看有没有新的布料适合给大人和老夫人的,掌柜很有眼力见的想要介绍一番,檀木谢了掌柜好意,只说自己随意看看,掌柜忙自己的便可,掌柜听后,说了句姑娘自便,就识趣地退了下去。   檀木正绕到一匹架着的云锦之后,不知何时身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人,吓了她一跳,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便朝她手里塞了张条子,随后便疾步出了店铺。   檀木有些莫名其妙,狐疑地看了眼那人的背影,随后展开了手中的条子,愣在了原处。   应辞在相府。   这人是谁,为何会知道应辞在相府,事关重大,无论真假,她得去看看。她吩咐跟来的小厮取好货后,便先行回府,她还有些额外的东西要采买,不必等她。   小厮回了好后,她便出了铺子,刚到门口,便看到方才那人在不远处的墙跟站着,看到她出来,便转身朝一旁的一条巷子里拐了进去。   檀木犹豫了一下,跟着那人的脚步走进了巷子里。拐了几次,也不见那人停下脚步,这处虽然地处闹市,但这巷子七拐八拐,已到了深处,安静的很,她这才起了警戒之心,放缓了脚步。   那人却在一小院前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已经停下的檀木,道:“檀木姑娘不必害怕,既已经到了这里,不如进去一叙?”   檀木迟疑之后,才重新迈了步子,她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丫头,若想对她不利,也不必费这么大功夫将她引到这里来。   她走进了那所小院,院里空无一人,那引他来的人指了指院里的石凳:“请。”随后自己在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接着又开了口:“我知道姑娘此时定是十分疑惑,不过不要紧,我会一一细说。” 第43章不爽   自从那日晨起与温庭说过话,应辞心中便一直惦记着何时与陆子晏见一面,将事情仔细地核实一遍,兰若寺之事已过了些许日子,应辞琢磨着温庭的气怎么也该消了,况且那日温庭自己也说过,让她自己向陆子晏问问情况,于是这日,寻了个空,应辞便主动向温庭提了想约见陆子晏之事。   她已经想明白了,与其瞒着温庭遮遮掩掩,担惊受怕,不如坦然地告诉温庭,反正,她想做任何事,总归躲不过温庭的眼睛。她想知晓事情的真相,若陆子晏所说是假,温庭定也想知道缘由,大抵是不会拒绝她的。   温庭听后,拿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又继续批写:“也好,你想约在哪日,我派人递个帖子到陆府,将陆公子请来。”   应辞料想温庭会答应,却没想到他竟是要将人约来府上。回想两人的前几次交锋,就算温庭愿意将人请来,陆子晏却不见得会来,她迟疑片刻,还是道:“大人,在丞相府里约见,似乎不太方便,我与子晏,陆小将军不如约在府外,就在福昕楼里,你看如何?”   温庭这才抬起了头,搁下笔,靠着椅背坐直了身子。   应辞见温庭不说话,心中忐忑起来:“大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可是有何事不想让我知晓?”   应辞心中一紧,她确实有事瞒着温庭,可却与这件事没什么关系,她镇定下来,摇了摇头:“没有,等我向陆小将军问清楚原委,自会如实告诉大人。”   应辞那一闪而过的僵硬,没有逃过温庭的眼睛,温庭心中一沉,果然是有事瞒着他,十有八九便是贤王的事,不过他也没有想在约见陆子晏的事情上为难她,便答应了她的请求,至于应辞又说想要独自前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们二人都很清楚,他绝不会让应辞真的独自前往,应辞也知必会有人暗中跟着。   一切顺利,应辞心满意足地回了抱香苑。她想要独自前往,只不过是为了少惹人注意而已,不管是念珠,檀木,明梵还是冯叔,别人一瞧便知道是丞相府的人,太过惹眼,暗中跟着倒是不打紧,所以便也不在乎温庭是不是会派人跟着了。   帖子很快就送去了陆府,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陆子晏没想到会有丞相府的帖子递到他手上,不过看了内容,便立刻差人去请了父亲过来。   陆倬风看了信件内容,这才解了陆子晏的禁闭,虽然他不愿陆子晏再去寻应辞,但应辞主动相邀,他自然没有什么理由再拦着。   陆子晏欣喜地让人回了帖子。   到了赴约的日子,应辞起了个早,蹑手蹑脚地掀了被子,温庭还在熟睡,事情顺心,心情便也跟着好,她看温庭的眉眼,都觉得俊逸了不少。   只不过她刚刚站起,还未来得及将心衣带子系好,便被横伸出的一只手臂又捞*T了回去。应辞反应不及,懵怔的双眼瞬间清醒,看着已经欺身而上的人。   温庭方才那还紧闭的桃花眼,此时已经睁了开来,眸色深沉。   应辞一向爱睡懒觉,今日却反常地起了个早,虽然此次是他默许的邀约,但看到应辞如此郑重对待,他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爽。   “邀约在午后,起这么早做什么?”温庭刚刚醒来的声音还带着哑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清朗,却有种别样的味道。   “我……睡不着了。”应辞磕磕绊绊,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即便邀约在午后,她起来可做的事情也有许多,伺候温庭更衣用膳,送他上朝,陪老夫人说话念经,喂一喂池塘里的鱼,修剪院里的花枝,她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也可从容地告知温庭,可身下抵着异物,她已无暇思考。   “既是睡不着,那便做些别的事。”温庭说着,便钳了应辞的手腕,低头而下,温热的气息从应辞的耳后,一路洒下,带着些惩罚的意味,惹得应辞浑身战栗,忍不住轻嘶。   她隐隐约约觉得温庭是不高兴了,却也不是十分肯定,在温庭身边许久,她察言观色的本事已经练得十分老成,可在此等事的时候,对这种情绪的分辨之力,便一落千丈。   轻柔时不代表温庭高兴,用力时也不代表温庭不高兴,这时的情绪仿佛与世间的情绪是分开来的。   而她经常像是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小船,任由温庭带着她随波逐流,一次次探索着未知的世界,时常沉溺在不可言说的滋味中,忘记了思考。   纵是她脑海中记着事情,行至中途,便也忘得一干二净。温柔乡,温柔乡,若她是个男子,温庭大抵就是她的温柔乡了,世间没有哪个人,能躲得过温柔乡的诱惑。   可在开始之前,温庭睁眼时那深沉的眸色,还是被她捕捉到了,所以她比以往更加配合。 第44章赴约   用过午膳,应辞算着时辰,从慈溪堂里出来,独自坐上提前备好的普通马车,去了福昕楼。   应辞到了约定好的房间,耐心等待着陆子晏前来,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丝丝紧张,她不知今日会得到怎样的说辞,若是一如之前,她该相信谁。   正在她思虑重重之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人推门进来,正是陆子晏。   他今日身着藏青色的束腰锦袍,有着习武之人的干净利落,今日再次见到应辞虽然欣喜,但有了之前的教训,也变得沉稳起来,情绪都藏了起来,平稳地问候道:“阿辞,近来可好?”   应辞点了点了头,回了声嗯,随后邀陆子晏在矮几前坐下,倒了一杯茶,放在陆子晏面前。   空气静默。   自应家入狱,两人几次见面,却意外频出,第一次传信的时候,他们又惊又喜,却无暇多谈,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有温庭在一旁,更是兵荒马乱,自应家之祸之后,这才是第一次,他们能够从容地坐在这里,好好交谈,心中不免五味杂陈,千言万语在心中,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   “我……”   “你先说。”   “你先说。”   青梅竹马的默契,打破了略显沉闷的气氛,应辞抿唇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子晏哥哥。”   陆子晏听到这一声子晏哥哥,瞬时便像回到了从前,他嘴角勾起,示意应辞先说。   “子晏哥哥,可否将应昭之事,仔细地说与我听。”应辞一双星眸里,带上了几分沉重,这件事,对于应家来说,太重要了。   陆子晏点了点头,随后将派去的人如何跟随明梵到了边地,又如何暗中跟随明梵查到了应昭身上,然后看着明梵将应昭一剑刺死,细细说了一遍,与之前所说,并无什么差别。   应辞的眉头蹙了起来,这与温庭说*T的,完全不同,温庭说,那随从,被关了起来,什么都没有看到。   “子晏哥哥,那随从,真的亲眼看到,是明梵将应昭刺死了吗?”应辞一字一顿地问,说完,一双眸子盯着陆子晏,想分辨出他任何的情绪变化。   陆子晏想过应辞千万种反应,对温庭的怨与恨,对应昭死的惊与痛,唯独没有想到,应辞对他的话产生了质疑,其实一般人,可能会将重心放在明梵身上,可他却下意识地将重点放在了亲眼看到四个字,他在想,应辞竟是知晓了,以至于他一时愣在了远处,嗫嚅了半天,除了我,未说出一个字。   一旦应辞知晓,那虚构的谎言,他便再也没有办法理所当然的说出来了。   陆子晏的反应,应辞看在眼里,她甚至不需要去分辨,实在是再明显不过,她的子晏哥哥,撒谎了。   “明梵没有杀应昭对不对,子晏哥哥,为何要骗我?”应辞的声音很轻,她没有任何生气的情绪,她只是有些疑惑,她问出的话,也只是想让陆子晏解惑而已。   陆子晏反应过来,他只是对过程撒了谎,但没有对结果撒谎,他肯定,应昭是死于温庭之手,慌忙解释道:“不,小辞,你听我解释,应昭确实是明梵所杀。”   “子晏哥哥,那随从看到了吗?”   “他虽然没有看到……”陆子晏还想解释。   “那子晏哥哥是如何肯定的?”应辞打断了陆子晏,她虽然知晓,陆子晏没有理由伤害她,骗她也必是有缘由,但既然她已经知晓,便没有必要再编造谎言粉饰太平,陆子晏的解释,在应辞看来,带了几分执迷不悟,她心中不免生了些燥意。   她没有发现,她心里的天平,已经一点点地偏向了温庭。   陆子晏张着嘴,最终叹了口气,冷静下来:“小辞,你信我,陆府的随从虽然没有看到,但这消息绝对没有错。”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消息的可靠性,只能重复道。   “子晏哥哥为何这样肯定?”应辞想起那日温庭说过的话,你可以问问他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不着痕迹地套起了话。   “小辞,是父亲亲口所说,不会有错。”陆子晏无奈答道,至于陆倬风如何知晓,他没有去问,陆倬风在朝多年,总有他不知道的门路。   应辞更加疑惑,如果是陆伯父所说,那便更没有什么理由骗她,这到底为何会这样。未曾想见过面之后,事情非但没有拨云见日,反而更加让人迷惑,应辞有些头疼。她转了这个沉重的话题,与陆子晏说起了一些别的事。 第45章避孕   贤王的惊讶倒不是装的,他想着温庭拿回簪子,便会还给应辞,他还觉得有些可惜呢,不过想到那温凉的簪子一层层染上应辞的味道,再在手里把玩,便莫名地令人悸动。   但应辞没有收到?   应辞愣在原处,一瞬间仿佛想到了许多,又瞬间一片空白。   温庭都知道了,他都知道了,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心中惊惧与羞愤交替,她的脸上很快便浮上了一层粉色,房间里也飘起一阵若有若无的玉兰香。   “大人是何时将簪子还回去的?”应辞压着颤音问道。   “大概五日前。”贤王思索了一会,回答道。   一瞬间,应辞便觉得从头凉到了脚,五日了,温庭已经知晓五日了,可这五日,温庭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她一直以为,她*T在一日日的融进温庭的心里,可今天她才知道,没有,她一丁点都没有,从温庭处理这件事的冷静自持便可以看的出来,她并无任何特殊之处。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在一旁冷眼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隐藏。她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在温庭看来非常可笑吧。   应辞的脸色非常差,贤王这才确信,应辞没有说谎。   “姑娘若是没有没有拿到,许是丞相大人公务缠身,忘记了吧。”对他来说,温庭忘记了更好。   嗯,应辞点了点了,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那不知道丞相大人可问过姑娘来在下府上的事?”贤王又问了一句。   应辞这才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贤王心下了然,温庭果然是信口开河之辈。   “在下此前约见过丞相,与丞相提过,想让姑娘来在下府中,以报救命之恩,姑娘既然不知晓,大概是丞相大人一并忘记了。今日既然有缘得见,就再冒昧问一句,姑娘意下如何?”贤王不疾不徐地说道,只是真诚地邀请,并无任何压迫。   应辞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插曲,可她与眼前之人不过一面之缘,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他便如此相邀,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她压下心中不安,回道:“多谢大人好意,奴婢是丞相府的奴婢,这些不是自己能做主的。”   她现在只是个奴婢,去留都要听温庭的,她当然是不愿意走的,但自己说不得,自然是要推给温庭的。   “哦,姑娘不必忧心,我已问过丞相大人,丞相大人的意思,去留全凭姑娘。”温庭当然没有说过这话,但贤王觉得,温庭那日的表现,也是这个意思,只是忘记询问罢了。   应辞难以置信,温庭竟说任她去留吗,她苦笑一声,果然啊,毫无半分情谊,可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离开,还要厚着脸皮留在丞相府里。   “多谢大人好意,但丞相府对奴婢有大恩,奴婢不敢轻易离去。”眼前之人既是以报恩为由,那她便用报恩之事相堵,若是个通情达理的,总不至于还要为难她,若不是个通情达理的,她就更不能去了。   “姑娘说的可是应家一事?”贤王缓缓问道。   应辞猛地抬头,眸子都颤了颤:“你是谁?”贤王的问话,仿佛一道惊雷,让她放下的警惕之心,又瞬间提起。那日的龙涎香,她就该知道这人的身份不寻常,可她被他温和的态度迷惑了,一时竟放松了下来,此时再次听到,就像是一只浑身的刺都立起的小刺猬。   贤王推了一碟精致的糕点到应辞面前,有安抚之意,温声道:“应姑娘别怕,我是贤王,一直以来都非常敬仰应将军的忠义,应家入狱,实在令人心痛,本王也想尽绵薄之力,若是能帮到应姑娘,给应姑娘一个庇佑之所,也当是尽了力了。”   应辞听着贤王的话,只觉得荒唐的很。贤王,她只偶有听说,与应家更*T是没有什么交集。应家入狱之初,交好之人个个避如蛇蝎,怎的到了现在,反而多出了这样多的好心之人。   但不管如何,也是他人的一片好意,应辞连连道谢之后,还是回绝了贤王的邀请,如今她真的没有必要再节外生枝。温庭也好,贤王也罢,她依附于谁都没有区别。   况且,她已经在丞相府待了许久,温庭又是主审,怎么看,温庭都是最好的选择。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应辞不想再在这里耽搁,她现在只想快点回去,修复这突如其来的缺口。   应辞起身告辞,贤王挽留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袅袅身影,走向门口,在即将消失在他眼前之时,他终是开口:“本王可许诺,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没由来的一句话,让应辞顿住了脚步,她身子有些僵硬,贤王的话,已带了些威逼利诱的意味。贤王提出的条件,其实与温庭并无二致,可对未知的疑惧让她放弃了冒险,至少,温庭这里,她尚可掌控三分。   但贵人,又不可得罪。有些贵人的脾性便是这样,嘴上说的想帮你,只不过是想称了自己的一时兴起,若是没有做成,便会觉得扫兴至极,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事端。应辞不知道贤王是不是这样,但谨慎些总没错,于是回身福礼:“奴婢感激王爷照拂,但这事对奴婢太过突然,请王爷准许奴婢回去好好考虑,再给王爷一个答复可好?” 第46章推拒   应辞回到府中时,暗卫已经报给了温庭。温庭便也没有再过问,只等着沈婆带人过来。只是应辞方才刚看到他时,那明显的惊惧,让他不明所以。   应辞何时伪装,何时是真实的情绪,他一眼便分辨的出来,方才那样子,不是作假。当着老夫人的面,他不好细问,只在应辞走过来时,握了应辞的手,问道:“今日可还顺利?”   应辞不自在地抽回了手,嘴角勉勉强强地扬起:“还算顺利,大人。”随后便转了视线,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这是安神茶,您尝尝。”说着,便提壶给老夫人倒了一杯。   温庭手里拿着杯子,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应辞的动作,不由得皱起眉头,用杯底轻轻磕了磕桌子。   应辞回过神来,看那敞着的杯口,忙添上茶水。上次做了这安神茶,温庭虽然说了不错,实际上却没喝多少,后来还直接带给了太子,她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温庭兴许是不喜欢的。所以今日也没给温庭添,可现在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她想岔了,毕竟温庭的想法,总是那么的让人捉摸不透。   老夫人看着两人,嘴里是止不住地笑意,有多久没见过温庭孩子气地一面了,自从温庭走上仕途,便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应辞倒完了茶水,温庭还看着她,她不自在起来,只好朝着老夫人道:“老夫人,怎么样,可还喜欢?”   老夫人点了点头,赞了句味道不错,很喜欢,拉着应辞的手让应辞坐下,随后便吩咐沈婆上菜。   一顿饭吃的也算和乐,老夫人心情好很,连粥都多喝了一碗。   吃过了晚饭,几人正在说话,沈婆来说,府医来请脉了。老夫人有些惊诧,平安脉三日一次,这还没到请平安脉的时候,扫过应辞,又看了温庭一眼,随即想到了什么,便让沈婆将人领了进来。   府医行了个礼,便拿上脉枕,替老夫人诊脉,应辞和温庭在一旁耐心地等着。过了半晌,府医拱手道:“老夫人身体康健。”   老夫人收了手腕,朝应辞招了招手,又朝着府医道:“给我这丫头也瞧一瞧。”说完,让应辞也坐了下来。   应辞不明所以,迷迷糊糊地伸出了手腕,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寻常地诊脉罢了。   府医领命行事。   过了半晌之后,才道:“姑娘也没有问题,只是有些体虚,我开个方子,调理一番即可。”老夫人笑着道了谢,让沈婆送了府医出去。   温庭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带着应辞离开。两人并肩走在回去的路上,*T方才人多,应辞还尚可保持镇定,然而此时,只剩下他们两人,她便紧张起来,又变成了那不知所措的状态。   温庭察觉到应辞的不安,他让念珠和檀木退下,这下小路上,真真切切地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温庭拉起了应辞的手,应辞平日里觉得心安的手,此时却像生了刺。   温庭心中想着,应辞变成这样,大抵是和今日的约见有关,也不知道陆子晏说了些什么,能让应辞变成这样。   天一日日地凉了,他用手掌裹住应辞已经冰凉的手,问道:“今日陆子晏,是如何说的?”   应辞回过神来,将陆子晏的话复述了一遍,是陆倬风告知他的,虽然随从没有看到,但他的父亲,没有理由骗他。   温庭听后,没有丝毫惊讶,他料想,也问不出什么进展,详细的情况,还是需要他自己去探查,只是这样的消息,何至于让应辞心神不宁成这样。   应辞见温庭沉默,心中惴惴起来,今日接二连三的意外让她措手不及,她现在相信温庭,可陆伯父又没有理由如此,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就算她养在深闺,也知晓,应家若是无辜,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现在的状况便是如此,仿佛有一只手,不断地搅浑这水,只想让应家不能翻身,可她束手无策,只能寄希望于温庭的神通广大。   陆伯父定是向着应家的,她不能让温庭误会了,忙道:“大人,这其中定是有误会,陆伯父许是受人蒙蔽,才得了这假消息。”   “我知道,不必担心。”温庭安抚着。   月光倾泻下来,温庭低头看着身侧之人,仍然脸色苍白,惴惴不安,一如刚出狱之时的模样。他声音柔和下来:“可是遇到了其他事?”   应辞一个机灵,抬头看向温庭,双眸闪着星光,与贤王的见面,温庭是否也知晓了,温庭这是试探吗?其实,仔细想想,她与贤王清清白白,坦坦荡荡,本不必如此,可不知为何,她总觉,温庭若是知道,定是会生怒的,而现在,温庭明明知晓,却无事发生的模样更让人害怕,叫她莫名的心虚。   她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应辞在说谎,温庭很轻易便看了出来,如此模样,又不肯言说,温庭皱了皱眉头,不再说什么,只沉默地拉着应辞往回走。   二人回了清竹轩,经过月洞门前,应辞顿住了脚步,轻轻抽回了手,道:“大人,近日我睡得不安稳,怕扰了大人,今日就先歇在抱香苑吧。”今日她想回抱香苑,不想面对温庭。   忍耐一路的温庭,终是失了耐性,手腕用力,将人拉住,拘在了香樟树的阴影里,应辞的背抵着冰凉的墙面,她微微颤抖,温庭还是生气了吗? 第47章知晓   应辞起身洗漱过后,端起那药碗,尝了一口,皱着眉头又放下,就该让温庭自己来尝尝,到底苦不苦。   不过她清醒时,也不是那般娇气的人,捏着鼻子一口都喝掉了。念珠看着应辞的脸皱成一团,偷笑不止,等应辞喝完,才拿出蜜饯:“喏,压一压吧。”   应辞连吃了两个,口中的涩味才散了些,随口问道:“这补药可真苦,念珠,方子可在你那里?完了能不能与大夫说一说,把这方子调一调。”*T   念珠将温庭交给她的方子拿了出来:“在我这呢,我一会帮你去问问。”   “我瞧瞧。”应辞自己做那安神茶,也识得几味药材,只是不甚精通,她向念珠讨了方子,也只是闲来看一眼。   谁知一瞧,却瞧出了问题,有几味药材很奇怪,放在补气血的药方子里非常的不合时宜,她眉头轻皱,她大概知道有些药的功效,但是也不是很确定,于是便朝念珠说:“方子先放我这里,我回头去问吧,反正闲着也是无事。”   念珠没有异议,昨天诊脉的时候她也在,调个药方子也不是大事,应辞想自己来,便自己来呗。   念珠收拾了东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应辞起身,在温庭的书架上找起了书,清竹轩虽然是温庭起居的地方,但也放了一些书,应辞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医书。她对着方子,一一查阅,查了半天,总算都弄清楚了。   一时之间,不知是何心情。这是一张避孕的方子。   她愣愣地收起医书和方子,许是昨日耗费心神,今天知晓这桩事,反而平静下来,仿佛一切都合情合理。温庭与她,说到底不过一场交易,避孕的汤药,再合理不过。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不知晓的时候,她也未想过这事,可知晓了,她的心中竟然觉得难受的紧。她到底在想什么,她在期盼着什么,应家还在狱中,不知生死,她竟然还有心情伤春悲秋,可是,她真的好难受,像是被刀刺了一般。   就一天,就让她难过一天。   应辞在床上恹恹地躺了一天,温庭回来时,还以为她生病了。她怕温庭看出异常,强打起精神,侍奉温庭。想了一天,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这样岂不是更好,彼此干干净净,不用拖泥带水,待应家出狱,她还可寻机会离开,她这样想着,好像也没有那样难以接受了。   温庭用过晚饭,便又回了弄砚斋,这几日温庭似乎忙的很,于是应辞便泡了壶茶,带上茶点,也一同去了,做好她的分内事。   温庭前脚刚到,应辞便跟着来了。书房多公文,通常不会点太多烛火,若是只有他一人,他的书案前是亮的就足够了,其他地方也不甚明亮,所以偶尔他晚间处理公务,都不会让应辞过来,今天看到应辞过来,还有些惊讶,于是唤来明夜,又添了盏灯。   这还是应辞第一次见到明夜,年岁不大,清清秀秀的一个书童,应辞微笑着点了点头,当是谢过,她知道,温庭这灯是为她点的。温庭就是这样,明明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可总记得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让人不由得升起错觉。   可这又怨得了谁呢,都是自愿的,无人强迫,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她按下心中的情绪,以后可不要再随随便便起些胡思乱想,这些事情,换了谁,都一样。   明夜在书房伺候,从前多是檀木在书房走动,他与檀木更加相熟些*T。可不知什么时候,他发现檀木姐姐渐渐不来了,连他也很少被召来。他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后来听念珠姐姐说,才知道,大人身边多了个红袖添香的侍女。   明夜今天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新来的侍女,心想果真长得很好看,比檀木姐姐和念珠姐姐都要好看,他都要看呆了去,那侍女还对着他笑了,绯色瞬间便顺着明夜的脖颈往上攀,他还只是个少年。   那灯盏举了半天,温庭抬首,修长的手指磕了磕桌面,明夜回过神来,忙放下灯盏,说了句,大人,灯拿来了,便退了出去。   看着明夜手足无措的样子,应辞忍不住掩唇轻笑起来,这般纯真的样子,实在让人怀念。   温庭偏头,烛光中的少女,笑容明媚,褪去了羞涩,坦然恬静,青涩与成熟交织,身上是独有的风情。   温庭伸手,将人抱坐在了自己怀中,修长的手指抚着缕缕青丝,少女的秀发,乌黑柔顺,散着淡淡的果香,是洗发的香胰的味道,不过,果香之下,是更加让人着迷的玉兰香。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温庭随口问道。   应辞顺势靠在温庭的胸前,双眼望着那跳动的烛火:“想大人了。”她轻轻地说着,声音平静。这是她的真心话,刚刚看到那药方子时,她有种立刻找温庭对质的冲动,到现在,所有的冲动都化成了平静的一句话,她确确实实是真的想见他。   温庭嘴角勾起,不再说话,一手揽着应辞,一手批着公文。   一如往常的亲密姿势,应辞的脸颊紧紧地贴着温庭的胸膛,离温庭的心那样的近,却有种咫尺天涯的感觉。 第48章流言   然世事变化,却不总是那般如人意。   温庭这边紧锣密鼓的部署着,京中却不知从何时起渐渐起了流言,起初只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到最后竟逐渐演变成了狂风骇浪,影响到了他的进度。   权贵们最爱去的福昕楼,纵是一掷千金的地方,大堂里也不缺客人。而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交头接耳,闲聊八卦。   雕花的八仙桌旁,坐了几个锦衣公子,其中一个穿着蓝衣的,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左右看过,似是再也忍耐不住,低声道:“诶,你们可听说了,应家那罪女,在丞相府里呢。”   其他几人闻言一愣,随后都是低低的笑声,意味深长,另一个忍不住揶揄道:“你是关在家里多少日了,早都传遍了,你今日才知道。”   “哪里,我只是感慨,没想到丞相大人看着正人君子,竟比我们这些公子哥还要更胜一筹。”蓝衣男子低低笑着。   “男人嘛,谁不喜欢漂亮姑娘,听说这应家的女儿,长得那是一个绝色,就是出门少,不曾见过,现在又是戴罪之身,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一睹芳颜啊。”另一个灰衣人接口道。   “那就要看咱们的丞相大人有多大本事了。”蓝衣人轻声说着,谋逆,可是重罪,株连九族,祁朝至今,屈指可数的谋逆案里,可没有听说有什么人能活下来。   “本事再大,那也是私藏朝廷钦犯,弄不好,还要赔了自己进去。”说的不再是那风流韵事,接话的人声音压得更低,即便家里父亲也是五品官员,但议论丞相,他还是多了几分谨慎。   “诶,这你就不懂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说不定那应家罪女,像个天仙似的,换了你,你也愿意。”   ……   念珠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一手提着食盒,另一只手紧紧捏着帕子,手指都捏的发白了。老夫人在府中已住了些日子,成日里吃的都是府中厨房做的素斋,她今日便来了趟福昕楼,想给老夫人换换口味。   她刚从二楼下来,路过大厅时,便听到有人在议论大人。她放缓了脚步,听了一耳朵,谁知竟是这种污*T言秽语,越听越生气。什么丞相大人耽于美色,徇私枉法,应姑娘将军之女,竟还是个会以色侍人的狐媚子,迷得那芝兰玉树的丞相大人都丢了魂。一个姑娘家,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在主审官的府中,实在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云云。   念珠费了好大劲,才克制着没有上前训斥那几人。她明白,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做口舌之争,而是赶紧回去向大人禀报这件事。   应辞在丞相府这件事,丞相府的人知道的不多,知道的也懂规矩,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嘴巴也是严实的,可现在,这件事怎么就人尽皆知,甚至传的越来越不像话。   她加快了脚步,向府里赶去。   念珠回到府中,也顾不得给老夫人送餐食了,急匆匆的就朝弄砚斋走去,走到半道,便碰到了应辞。   自那日温庭说了应家无事之后,应辞便肉眼可见的轻快了起来,这几日的心情都不错,看到念珠匆匆忙忙的,脸色还很不好看,便询问道:“念珠,何事这样着急?”   念珠顿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着应辞,应辞这些日子都在相府里,不曾出去过,自然也没有机会听到那些流言,这件事太过突然,况且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充满了对女子的各种恶意揣测,应辞一个正经的官家小姐,定是听不得的。   她犹豫了片刻,扯了扯嘴角:“无事的,就是有急事禀报大人,喏,这是我给老夫人买的素餐,来不及送过去了,你行行好,帮我跑一趟吧。”   应辞笑了笑,还以为是什么事,干脆地接过食盒,应了声好,随后便转了脚步。在庭院里分别,念珠朝着弄砚斋去了,应辞要走出月洞门时,又回过头,看着念珠的背影消失,她总觉得念珠今日有些奇怪,随后摇了摇头,许是想多了,抬步去慈溪堂。   念珠到了弄砚斋,正要进去,在门口又踌躇了片刻,轻声喊了几句:“明梵,明梵。”   明梵与念珠檀木都是贴身伺候在温庭身边的,明梵看着冷肃,但若是熟悉他的人便知道,对于念珠和檀木,他要更亲切些。   一开始不是这样,但明梵时常会外出办事,有一次回来,被念珠碰到,念珠平日里多在内宅伺候,也没有什么机会外出,又还是小孩子心性,知道他去远地,噘着嘴埋怨他怎么没带点好东西回来,叮嘱他下次一定要带。后来,他外出办事时,这些事情并不能告诉念珠,也问不得念珠想要什么,只得自己挑选些新奇的礼物,带回来送给这两个大丫鬟,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   所以,念珠檀木看他,便像个体贴的兄长,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惧怕他。 第49章局势   应辞毫无防备,被温庭带着,走出了清竹轩。   温庭的府邸,素和雅致,大多是些山水花木的景观,建筑倒是点缀,清竹轩里的池塘,便连着外园子里的湖水,一路通到府外。   蜿蜒的水渠旁,零星地缀着几座假山和亭子,地势也有高低起伏,温庭带着应辞,来到了地势高处的一座八角亭里,视野开阔,远望而去,便能看到深蓝夜幕中布满的繁星和一道弯弯的月牙,倒影映在水渠里,黄黄的一瓣,随着水波一晃一晃的,景致着实好看。   应辞在石凳上坐下,发现石桌上竟然摆了一壶酒和一些点心,她不解抬头。   温庭看了一眼,眼角带着笑意:“对月而酌,才是人间美事,既是赏月,怎么少得了酒呢?”   温庭说的一本正经,可应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次在山顶饮酒的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唇瓣,才想起,今日并未涂唇脂,在定神一看,桌子上也放了两只酒杯,也不会再出现那样的窘迫状况。   温庭似是知道了应辞在想什么,一边撩了衣服下摆,在另一只石凳上坐下,一边拿起酒壶往酒杯里添起了酒,道:“今日想用一个,还是两个?”   应辞愕然,耳后腾的便红了,声音低如蚊哼:“自然是两个,一个怎够用。”   温庭笑着摇头,同床共枕数月,可在这些事上,应辞依然青涩如初。他举了酒杯递过:“饮酒,便要快速入腹,自会唇齿留香,莫要在齿间停留,那时便会呛辣无比。”   应辞反应过来,温庭在教她饮酒。她接过酒杯,借着月光看着杯中那透明的液体,同上次的一样,只是轻轻晃动,便有丝丝清香溢出,诱人可口,上次她便是被这样欺骗,一口下去,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应辞还有些后怕,迟疑着不肯喝下。   “这酒叫美*T人酿。”温庭开口,说完,已经饮了一杯。   应辞怔住,没想到这样烈的酒,竟有个如此温柔的名字。她尝试着喝了一口,迅速咽下,静等片刻,抬头看向温庭,眼睛亮晶晶的,温庭说的竟是真的,只是换了个饮法,这酒竟然饮出了不一样的滋味,不再苦烈,清冽如泉,淡淡的清酒味,细细品来,竟还有一丝丝回甘。   这一丝若隐若现的甜味,像花又像果,却是不像尝过的任何一种果酒,但确实要好喝多了,不等温庭添酒,她自己又倒了一杯。   温庭看着应辞的动作,嘴角皆是笑意。不再管她,自顾自地喝起来。虽然他告诉了应辞该如何喝才能避开那苦辣的味道,实际上他自己喝的时候,反而喜欢在口腔里短暂的停留,让那苦烈的味道充满每一个角落。   美人酿,源自西北。西北苦寒,酒自然也是烈的很,饮了能暖身子。美人酿,美人酿,都是西北将士的娘子酿来送丈夫上战场的酒。苦烈承载的是大丈夫的豪情,而那回甘,来自西北特有的花,一起酿进去的,都是无尽的情思。   温庭爱喝美人酿,与豪情无关,与情思无关,有的,只是他不能忘却的东西,舌尖的苦辣,能让那些感觉更加清晰一些而已。他的目光淡淡地掠向西北,又看了一眼漫天繁星,将杯中酒缓缓洒下。   应辞喝了几杯,身子渐渐热了起来,双颊红扑扑的,又有凉风吹来,反而舒服的很,不知不觉又多喝了几杯,迷迷糊糊的,这次没有留意到温庭的动作。   她醉了,可她又觉得自己没醉。她捧起温庭的脸,笑了笑:“大人,真好看。”她一直都知道,温庭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看着人的时候,简直要勾了人的神魂。清醒的时候,她不敢说,但现在突然不知道哪里借来的胆子,也不怕了,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要让温庭知道,她心悦他。   可是今天这双桃花眼里,既不深邃也不慑人,反倒是多了几分无奈和歉意,她不懂了,摇了摇头,头晕的更厉害,软软的倒在了温庭怀里。   温庭看着怀中的女子,伸手描摹着应辞的唇线,应辞的唇因为饮酒,红的像颗樱桃。他怎么就允她待在了身边,大概还是想起在北地的那点,所以心软了吧。   他收回飘远的思绪,将人抱起,回了清竹轩。   流言传了这么些日子,已经愈演愈烈,今日朝堂上,也更加的热闹。烨帝坐在龙椅上,看着底下的臣子,吵成一团。   官场便是这样,当你春风得意时,万人来贺,而当你失势时,便是无仇无怨也要掺和着踩一脚,毕竟有人下去了,其他人才有机会上去。温庭扶摇直上的这些年,少有能让人抓住的把柄,这还是第一次,出了这样大的丑事,还闹得人尽皆知,各路牛鬼蛇神,自然少不得要插一脚。   徐*T广之便是其中一个。   “启禀陛下,温庭徇私枉法,做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实该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啊。”兵部侍郎徐广之朗声道,他折子递了几次了,流言刚刚起来时,已经零星有人启奏,可烨帝不知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处置,现在流言甚嚣尘上,是时候再推一把了。 第50章搬离   温庭从御书房出来,到宫门口,却碰到了个不算熟的熟人,贤王。   贤王站在温庭车驾前,面上是和煦笑容:“温大人,早啊。”   温庭拱手:“见过王爷。王爷这是何去?”温庭只是客套而已,贤王进宫,自然是去看望皇太后,如今宫中有两位太后,一宫是先皇皇后苏太后,另一宫便是烨帝的生母叶太后。   为了保存先帝体面,烨帝并没有削了苏太后尊位,苏太后此前是正儿八经的正宫,也算是烨帝的嫡母,成了太后以后,自然还是要在宫中,比叶太后还要尊贵些。   贤王得了特许,可出入后宫,方便与苏太后相见,以尽为人子的孝义。   “本王进宫看看太后。”贤王应答着,又道,“听闻温大人最近流言缠身,众口铄金,可要小心处置。”听起来像是担忧温庭处境的善意提醒。   “下官明白,劳王爷费心。”温庭平静地应答,不卑不亢。   温庭与贤王,说不上熟悉,也就前些日子,见过一次,寒暄两句,便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互相拱手告辞。   贤王临走前,却是又转过身来:“哦对,温大人送来的帖子,本王收到了。”说完,施施然离开。   温庭看着贤王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后,眸色深沉。贤王说的是,他第二次写给贤王的帖子,他替应辞又回绝了一次。此时*T专门提起,不知是何意。   自兰若寺之后,温庭就知晓应辞的生活平静不了,那特殊的体质,少时还好说,养在深闺里,无人知晓,可随着年岁长大,与外界接触的多了,难免出现意外,果不其然,仅仅一次,便招惹来了贤王这样的人,还是个令人捉摸不透的。专门约他要人,可见还是上了点心的,然而被回绝了两次,竟然也不恼,与他说话也一切如常。   这样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当真脾性好的,还有一种,便是城府极深的,一朝发作,便是扼喉的事。   温庭收回目光,不知其他人感觉如何,他看贤王,竟隐约有种同类的感觉,有点意思。他撩了车帘子,坐进马车,朝明梵道:“回府。”   应辞昨日贪杯醉酒,起的比往日要晚些,等她按着太阳穴出了房门,却见两个陌生的婢子穿梭在抱香苑里,一箱箱的往外搬东西。应辞不解,唤住了其中一个,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婢女垂头,恭敬地道:“大人吩咐的,将姑娘的行李收拾妥当。”   “啊?为什么?”她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这是什么情况。谁知那婢女也摇了摇头,她们只是奉命收拾,也不知缘由的。   “姑娘,这边来。”念珠刚好回来,拉了应辞的手,又朝那婢女道,“你继续吧。”随后拉着应辞到一旁的亭子里坐下,道:“大人未同你讲吗?让你去城外的别院住一阵子。”   应辞疑惑地摇了摇头,为什么突然要去别院。   不光应辞觉得突然,念珠也觉得突然的很,大人晨时上朝前,才吩咐她的,她猜测是因为流言之事,需要应辞去避避风头,她以为大人已经告诉过应辞了,谁知竟是一字未提,那她现在也不好讲了,况且那些流言难以入耳,应辞还是不要听的好。   “出了什么事了?”应辞问道,心中有些不安。   “不是什么大事,等大人回来自然就晓得了。”念珠安慰着应辞。   两人正说着话,温庭便回了清竹轩,看到月洞门前堆着的几个红木箱子,问念珠:“收拾的怎么样了?”   刚好那两个婢子也出来了,朝念珠点了点头。念珠回话:“回大人,都收拾妥当了。”   温庭嗯了一声,“那就先搬上马车吧,午后过去。”   念珠应了,正准备出去叫小厮来搬东西,又想起要问的事,折了回来:“大人,午后启程的话,我是不是也该收拾一下?”   谁知温庭回头:“你不用去。”   念珠愣在原地,一声啊差点脱口而出,她还以为早上是大人忘了说了呢,她心想着,应辞总不能孤身一人过去吧,按大人的脾性,也不至于这样,肯定是要叫个人一同去的,她想了想,最佳人选怕是她了,她也乐意的很。   她虽然伺候在清竹轩里,但其实是个轻松的差事,温庭有很多事情都不喜欢假手他人,平日里也多在弄砚斋那*T边,所以她得空的时候也比较多,无聊的时候,就是剪剪花枝,喂喂鱼,偶尔去寺里看望老夫人,一去一整天,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檀木常在弄砚斋,又不苟言笑,她们相处的年岁长,但其实不大玩闹,反倒是应辞来了后,她觉得这日子更有趣起来。应辞虽然安静,但小姑娘的天性是压不住的,除了最开始的日子爱愁眉苦脸,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带着笑,与她也能处在一起。 第51章别院   日头渐渐转了方向,念珠看太子玩的正在兴头上,索性吩咐人送了些茶点到亭子里,闲着无事,与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搭起了话:“敢问公公,如何称呼呀?”   伺候在太子身边的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闻言拱了拱手:“奴才荣启。”   “原来是荣启公公啊。”念珠笑着道,又用手遮了唇,小声道:“太子殿下平日里,是不是都没有什么时间玩呀?”她看俞泓煊着实像憋了很久。   荣启听后,嘴角弯了弯,刚要说话,俞泓煊转了过来,在石*T桌边坐下,用帕子擦了擦手:“在说什么?”   荣启立马噤了声,站的端正。太子平日里不苟言笑,跟那丞相大人还有几分相似,真是什么样的老师有什么样的学生,不过到底是孩子,偶尔还是会有些小孩天性,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藏着的,难得会露出来,今天这样子也是难得。   俞泓煊尝了尝糕点,又喝了口茶,想起了什么,朝念珠道:“之前与你一起的叫阿辞的丫头在何处?”   念珠还在想着,俞泓煊今天来到底是做什么,闻言忙摇了摇头:“阿辞这会也不在府中。”   俞泓煊心下了然,老师不在,叫阿辞的侍妾也不在,他明白了。忽然,他的脸色古怪起来,侍妾名辞,京中最近的流言,他也有听到只言片语,不过老师行的端做得正,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担心,可罪臣应家的女儿,不就叫应辞,难不成是真的   “行,本宫先走了,等老师回来,转告老师我来过了。”俞泓煊被心中猜测吓了一跳,忙起身。   其实他今日过来,是母后的意思,说是丞相大人最近繁忙,让他来看看老师可还安好,他也确实几日未见老师,最近的课业也空了几次,便索性来看看,现在想想,说不定是母后猜到了些什么,毕竟臣子女眷,皇后要比他认识的多。   念珠瞧着太子突然匆忙的样子,不明所以,福了个利:“殿下放心,奴婢记着了。”   俞泓煊抬步要走,又回过身来:“上次拿给你的药,可是用了?”   念珠一愣,抿嘴一笑:“对亏了太子殿下的药,奴婢才好的这样快。”虽然俞泓煊送药来时,她已经好了大半,但这份仁爱之心,还是要感激的。   俞泓煊点了点头,转身离开。用了便好,他不能欠一个丫鬟人情,不过一边走眉头又轻轻皱起,念珠方才穿的,便是上次入宫之时穿的衣裳,在那纱衣的裙角处,也不知溅的什么泥污,虽然已经浣洗过,但还是留下了痕迹,这也算是因他而起,这人情似乎还没还干净。   他摸了摸下巴,一边走一边朝荣启道:“荣启,你说女子适合什么衣裳?”   荣启一愣,试探着道:“什么样的女子,十五六的少女,还是?”皇后娘娘?太子这话问的突然,怎么好端端的问起女子的衣裳。   太子是幺子,不过十二岁,远没到立妃的年纪,况且还是一国储君,更是要慎重挑选,等定下来,就更晚了。现在跟太子有关系的女子不过就是公主和皇后娘娘,皇室里公主不多,太子也只有两个皇姐,十五六岁,不过母妃都是位份不高的妃子,跟太子也不相熟,所以他猜是问皇后娘娘的。   “就是像念珠那样的。”俞泓煊背着手。   荣启讶然,这他还真没想到,太子殿下平日里要赏赐个什么东西,哪需要考虑奴才丫鬟喜不喜欢,合不合适,不过太子殿下问了,*T他自然是要好好想想。   念珠嘛,就是方才的那一个,唇红齿白,杏眼圆圆,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不过不妨碍做事的时候沉稳周到,就是年纪似乎不小了,有十七八了,不过奴婢都是这般,嫁的晚。   他拱了拱手道:“奴才想着,殿下库里似乎有匹雅梨色的素锦,应该够做一套裙子和半臂了,与念珠姑娘也合适。”他不自觉的改了口,称念珠姑娘,虽然还没有什么,但察言观色的直觉,告诉他这样准没错的。   俞泓煊点了点头:“好,完了让采薇将衣裳裁了。”采薇是俞泓煊身边的宫婢,最善刺绣女红。   荣启称了是,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暗暗记下了。   马车笃笃而行,应辞坐在马车里,心中那股子激动劲过去了,这会才稍微平静下来,时不时撩车帘子看一眼,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应辞心情好了,一眼望过去,都是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   路过一个小摊,只听那摊贩朗声吆喝着:“月饼,新鲜的月饼咯,香甜可口的月饼咯。”   应辞放下帘子,有些微的怔愣,是了,还有小半月便是中秋了。去年的中秋,还是阖家团圆的佳节,今年便是这般境况,她不免有些伤感,本来还些微雀跃的神色也渐渐淡了下来。   不过若是快的话,说不定家人就能出来了,今年中秋也能过个团圆节。 第52章答应   温庭倒是没有想到应辞竟是如此积极,他只是先试探一下应辞的态度,既是如此,那就好办了。不过这具体的安排还要些时间,一时半会也开始不了,他道:“等忙完这些日子,我找人来教你。”   “嗯,听大人的。”应辞乖巧地应下,又道:“大人最近很忙吗?”如果只是应家的案子,也不至于让温庭从早忙到晚,鲜少能看到人影。   “嗯。”温庭点了点头,“临近中秋,北狄特使就快进京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忙一些。”   北狄万里草原,一到冬日便缺粮少食,远不如中原富庶,不过北狄西接番夷,往来通商,有不少西番特有的珠宝香料,颇受中原贵族喜爱,因此和平之年,到了中秋佳节,北狄都会带着贡品前来,换一些过冬的粮食。大概也是算准了中原人看重中秋佳节,这样的祥和日子,中原皇帝一高兴,也会多许些惠利。   应辞恍然点了点头,是了,每逢中秋,宫里都会举行宫宴,君臣同乐,而北狄偏偏每年就会挑这个时候派特使来京,父亲戍边时,打得最多的就是北狄,所以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没个好脸色,宫宴时走完了礼程就早早的回了府,陪着他们一家子。   应家入狱的细节,应辞并不清楚,心中所想的只是在父亲影响下对北狄的不喜,不想再说关于北狄的事情,她转了话题道:“那中秋的时候,大人是不是就不能过来了,我还想与大人一同过节呢。”如果是这样,那中秋的时候,温庭就要去参加宫宴,岂不是见不到了,想到中秋节,就剩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就非常难受。   温庭抬眸,拉回了思绪。   北狄每年都会派特使前来,今年来的人,却有些特殊,要来的正是与应家谋逆案有牵扯的北狄擎王,他正好要趁此机会,找一些突破口,所以宫宴之上的会面,十分重要,按理来说,确实是抽不开身,不过看到应辞一双充满希冀的眸子,他改了口道:“会来的,中秋的月亮才是最好看的。”   应辞的眸子亮了:“好,那我到时候等大人,可不能食言哦。”   温庭失笑,摸了摸应辞的头,声音温柔:“好。”   温庭这像哄小孩似的,应辞不自在起来,起身赶人:“大人这么忙,天色不早了,还是快回去吧。”说着就去取温庭挂在*T一旁的外袍。   温庭轻轻挑了眉,却是坐在凳子上不动如山,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等应辞拿着外袍过来,他才开口道:“今日不回去。”等用完膳食,日头已经快要落到地平线下,这会回去,根本来不及进城,况且,今日过来,本就没打算今日回去。   应辞疑惑的啊了一声,重复了一遍:“不回去啊,那明日早朝可怎么办”像是十分担心似的,嘴角却是无意识地翘起,温庭那么本事,这都是小事,都是小事。   温庭看着应辞言不由衷的样子,只笑不语,起身向内室走去:“明日要早点起,吃好了便早些歇息吧。”   翌日,温庭果然早早就起了,应辞平日里是听不到动静的,今日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搬到这里的缘故,睡得不是很实,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抱住温庭的胳膊:“大人,你什么时候再来?”温庭不会将她送到这里,就再也不管她了吧。   温庭正在穿靴的手顿住,失笑:“不忙了便会来看你。”怎么一将人送出来,就变得如此粘人。   应辞点了点头,安下心来,又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天光已经亮的很。她掀了被子起身,洗漱完毕,取出一同带来的笔墨纸砚,准备练练字。她在丞相府的时候,有时还会在温庭身边伺候着,做些事情,到了这里,便一下子闲下来,不找点事情做,她怕是要憋出些问题。   之前在丞相府里练字时,因为那传信的事,一直都没敢在温庭面前露出真迹,反而是一直仿着温庭的字迹练,练到现在,竟也练出了点样子。她从前的簪花小楷,里外透着的都是小家碧玉,再看如今的字,飘逸潇洒,落笔如烟,她看着也满意得很,练起来比她从前更有耐心。   候在门外的明锦听到房里的动静,朝明瑶使眼色,明瑶点了点头,去小厨房里端来那温着的汤药,敲了敲门。   应辞应了,让人进来,一抬头,便看到明瑶手里端着个碗。   明瑶道:“姑娘,大人特意吩咐,让姑娘把补身子的药喝了。”   应辞手指几不可查地颤了下,随后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平静地道:“好。”她接过药碗,扑面而来的味道,同上次的那碗如出一辙。她果然没有猜错吗,这确实是避孕的药,也只会在房事之后,才会让她喝。不过相比于刚刚知晓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做到平静以对,其中的缘由,若是不去深究,便也不会那般难受,如今这样,就正正好的。   念珠一直到用过了早饭,才在弄砚斋见到了下朝归来的温庭,将昨日太子来过的话传给了温庭。温庭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又从书案上取了一叠纸出来,问道:“去过宫里了,可认得路?”   念珠不明所以,点了点了,回道:“认得的,大人。” 第53章试探   皇后没有再问什么,只吩咐春茶送她过去,念珠松了口气,正准备离去,皇后娘娘又道:“送完东西,便再来这里,本宫有些东西,你正好带给丞相。”   念珠恭敬地应下,只要不是再问应辞的事,都好说。只是带个东西嘛,都是她的分内之事。   皇后娘娘吩咐春茶带着念珠过去,念珠跟在春茶后面,默默记着路,待会还要返回去,而且下次就要自己来了。   春茶将念珠送到地方,道:“姑娘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念珠点了点头道,甜甜地道:“谢谢春茶姐姐。”春茶微笑摇了摇头。   念珠到了门口,向守门的侍卫说明了来意,侍卫也瞧到了送念珠过来的春茶,对了眼神后便进去禀报。不一会,一个念珠相熟的人出来了,念珠招手:“荣启公公。”   荣启扶着拂尘,微微弯腰,笑着道:“姑娘劳累,请随我来。”   念珠忙摆了摆手:“不劳累,不劳累,都是我该做的。”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宸阳殿,却没有看到俞泓煊的人影,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金碧辉煌自不必说,就是大殿里安静的很,几名宫女都十分规矩的站着,看到荣启公公微微点头示意,规矩,恪谨,念珠不自觉地也绷紧了脊背。   在丞相府里,大人虽然看着面冷,但只要不触了大人的底线,便也算自由,所以丫头小厮私下里也没有那么拘束。但这宫里的看着就不一样,无论何时都这样子的体面端正,念珠在心里叹着。   荣启停了下来,道:“姑娘在此稍作等候,太子殿下还在上早课。”   念珠哦了一声,有些拘谨,显然这样的气氛让她有些不习惯。荣启像是看出来了,让人取了个绣墩过来,“太子殿下不在,不用如此拘谨,先坐着等*T会便好,我已经通报过了,等太子殿下空了,就会叫你进去。”   念珠点了点头,在荣启的三番示意下,才在那绣墩上坐下。   荣启在一旁搭着话:“姑娘这是第一次来宸阳殿吗?”   念珠点了点头,又将方才找不到路,还去了趟凤翔宫,麻烦了皇后娘娘的事又说了一遍。荣启年纪轻轻,能伺候在太子身边,自然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周到的搭着话,念珠也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不知不觉间,荣启将念珠的来历,在丞相府的年月,所做的差事都了解了大概,甚至外裳的尺寸,喜好的花色,都问了个清楚。虽然不知太子如何想的,但有备无患。   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宫装婢女走上前来,低声说了几句。   荣启点了点头,朝念珠道:“走吧,太子殿下早课结束了。”   念珠跟着荣启进了大殿一旁的侧殿,正是太子的书房,俞泓煊身着明黄锦袍,一道玉冠束发,周身的气质,有着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他手执狼毫,抬头看到念珠:“嗯?你今日怎么来了?”   荣启在一旁,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太子虽然还是绷着个脸,声音里却有股雀跃,他听出来了。   荣启听得出来,念珠可听不出来,仔细算来,她与俞泓煊也不过见过寥寥数次,在御花园,在丞相府里,她都可当太子是个孩子,也不甚紧张,只是到这装饰讲究,氛围庄重的书房里,她才意识到,在有些时候,俞泓煊并不单单是她眼中的那个孩子。   他是东宫太子,祁朝储君,未来天下的主人。   想到这,念珠再也不敢像之前那般随意,她郑重的行了礼,道:“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奉大人之命,来送殿下的课业,大人交代,请太子殿下三日内答完,三日后,会再派人来取回。”   念珠说完,从袖子里取出装着课业纸张的信封,双手递起,荣启接过,交给一旁的宫女,验了没毒以后,才拿给俞泓煊。   俞泓煊拆开,看了之后,道:“请转告老师,本宫定会按时完成。”   念珠见任务完成,正要请辞,俞泓煊又道:“荣启,去取些花茶来。”荣启应了之后,俞泓煊又对着念珠道:“你走这一趟也不容易,尝一尝本宫宫里的花茶。”   念珠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还是识趣的,对待上位者,最重要的是服从,而不是客气。   不一会,荣启就提着一壶花茶水进来,替念珠倒了一杯,念珠哪敢劳烦荣启,忙站起来接了,花茶水还冒着热气,是刚沏的新鲜茶水。   她双手捧着,小心地啜了几口,眼睛亮起来,道:“太子殿下,这茶水真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你还可以带走。”俞泓煊走回玉案之后坐下,又道:“坐着吧,本宫又不会吃人,今天看你怎如此拘谨,一点也不像你平日的样子。”   从念珠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念珠不对*T劲,束手束脚,小心翼翼地,跟他身边的宫女没什么两样,他还是觉得,在花园子里暗戳戳瞪他的念珠比较招人喜欢。 第54章月饼   温庭先看的是俞泓煊的信,他看完后,轻笑一声,随后又展开皇后的信件,嘴角的笑意逐渐消失,抬头望着窗外,树影之下,神色晦暗不明。   半晌之后,他点了烛台,将信纸燃了。随后取了一张新的信纸出来,提笔开始书写,是给太子的答复。   太子聪慧敏锐,他知道瞒不过,也没打算瞒,于是在信里大方承认。至于理由,他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所说的也不过是一个道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但何时如何为,却是非常难抉择的,在合适的时机,即便有些事情不合乎常规,也必须为之。现在的俞泓煊,年龄尚小,也太过仁善,仁善自然不是什么坏事,但对一个帝王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T。   俞泓煊身为太子,所要学会的,不光是恪守君子之节,更要学会洞察人心,甚至在非常时期,使用非常手段,将各异的心思化为己用。帝王之术,本就不是什么君子之术。   就像他如今的行为,从皇家的角度来看,已是大不敬,俞泓煊该做的,是不动声色了解他的动机,而不是傻乎乎的写信来向他求证,说到底,就是太信任他,没有任何的防范之心。   可是,帝王是孤独的。   温庭洋洋洒洒写了两大页,将墨迹吹干,放入了新的信封中。   念珠今日这一趟差,真是一波三折。这会回到丞相府里,终于是放松下来,不禁感慨,皇宫里看着富丽堂皇,贵人云集,让无数人向往,但真要在里面走一遭,可真是比她做三天的活还要累,对比之下,还是丞相府里更自在,心中对冷面的大人好感度都提了好几个度。   到了第二日,念珠收拾齐整,喜滋滋地带着整理好的东西去找冯叔,得了大人的准许,她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想立刻就去找应辞。   念珠刚准备从内院过去外院去找冯叔,碰到了檀木回来取东西。   檀木自从老夫人回来后,就伺候在老夫人身边,连弄砚斋都很少去了,她想着,少了一人伺候,大人是否会有些微的不适应,然后唤她回来,可让她失望的是,温庭从未提起一字,就像是默认了她现在的样子。   她甚至厚着脸皮回去了两日,却被温庭四两拨千斤的送了回去,温庭竟没想让她回来伺候。她如此难堪,进退两难,不禁有些后悔。从前她伺候在书房里,是暗中欢喜的,因为温庭在书房的时间比较多,可是,现在她反而开始羡慕念珠了。   冷不丁看到念珠喜滋滋地准备出门,她开口询问:“念珠,你要做什么去?”   念珠顿了脚步,见是檀木,想来这个事对檀木没什么好隐瞒的,大家都是知晓的,于是道:“嘻嘻,我去城外别院去看看应辞。”   檀木眸光几不可查地闪了闪,不动声色,“这样啊,那你路上慢点。”她在老夫人身边,消息闭塞,应辞不在府中了,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知道,可别院是个什么地方,她似乎也不知道。   念珠去前院找了冯叔后,和冯叔先去了趟福昕楼,带了些新鲜的菜点,又买了热乎乎刚出炉的月饼,朝城外去了。   而檀木也在念珠出门后,悄悄出了门,去了城中那座小院。传了几次消息,她已渐渐发觉,那人的目的或许没有那么单纯,就连那未婚夫什么的,或许也是骗人的鬼话,可,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他们的目的是应辞就好了。   近些日子温庭流言缠身,若他们能让应辞消失,未尝不是件好事,想起这个,她心中便不忿起来,她早就说过,应辞的存在,会影响大人清誉,无人听她的话,如今不就是这样子。*T   念珠到的时候,应辞正和明锦明瑶一同坐在院子里,树下的石桌上铺着干净的油纸,上面摆着几个小巧的瓷盆,放着几种颜色各异的馅料,她们手里还拿着面饼在包着。   念珠惊奇出声:“阿辞,你在做什么呀?”   应辞闻言抬头,看到念珠,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欣喜异常。要说念珠没有跟来,她还是有点难过的,只不过看到会功夫的明瑶明锦,她也知道温庭为何这么安排了,此时看到念珠忽然来了,惊喜的很。   她忙站起身,在一旁放着的盆里净手,一边洗一边道:“闲着无事,这不要到中秋了,正学着做月饼呢。”   中秋的时候,要焚香祭月,诸事繁琐,从前这些事,都是她母亲操持。那时总会请一位点心娘子到府里做月饼。她嘴馋,最爱的就是站在一旁看点心娘子和面揉面,然后将散着香味的馅料一点点包进去,还没有进烤炉,她就已经馋的流口水。   除了新元的时候,她最爱的便是中秋,在父亲戍边的时候,也只有这个时候会有机会回来一趟,因为这时候大多不会有战事,谁让那北狄也会挑这个时候到京城来凑热闹。 第55章请求   念珠和冯叔从别院出来时已经比较晚了,还好赶着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   等回到了府中的时候,月饼的热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些些的余温,念珠忙去了趟慈溪堂,将月饼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喜笑颜开,直叹应辞有孝心。   檀木在一旁冷眼看着,面无表情。   念珠察觉到了,也知檀木怕是不爱听,便不多停留,跟老夫人说还要去给大人送去,老夫人放了她离开。   念珠又去了弄砚斋。应辞还在的时候*T,温庭还会回清竹轩吃晚饭,等应辞去了别院,温庭就像是住在了弄砚斋一样。   念珠到了弄砚斋门口,明夜在伺候着,道:“姐姐把东西给我吧,大人正忙着,不便打扰。”   念珠探头看了一眼,跳动的烛火后人影专注,她道:“我知晓的,可今天应姑娘有话要转达给大人,你去通报一下,大人准让我进去的。”   明夜应了好,开门进去了。不一会,又走了出来,低声道:“念珠姐姐,进来吧。”   念珠进去,将应辞的话转达了。   温庭搁下笔,抬头道:“哦?什么重要的事?”   念珠摇了摇头:“姑娘没说,想来是重要的事,想等大人去了,亲自说吧。”   温庭突然笑了,似玉山将崩,晃了人的心神。   念珠都看愣了去,她还从未见过大人如此的笑容。   温庭不给她发愣的机会:“知道了,出去吧。”   念珠晕晕乎乎的出去了,等到外面,才回过神来,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大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这到底是答应了没有,不过应姑娘求的事,大概是会答应的吧,念珠安慰着自己。   念珠想得没错,温庭确实不会拒绝,他只是在笑,应辞的小心思,这些事情,本可以让念珠传达,偏要他亲自过去。   他拆开念珠拿进来的月饼,月饼已经凉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拿了一枚,送进嘴里,细细品着。   虽说是月饼,却也没有过分甜腻,应辞显然是按着他的口味来的。忽然,他的目光顿住,只见那油纸底部,写着一句诗。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   温庭无奈轻笑,应辞为了让他过去,可算是费尽心思了,看来是有很重要的事,他若是不过去,不知道下次再见到,小姑娘会不会哭哭啼啼。   不过,看穿是一回事,行动又是一回事。过了两日,温庭得了空,便与明梵去了温氏小筑,临走前交给念珠一封信,正是给太子的答复,吩咐念珠去趟宫里,交给太子,顺便将太子答完的课业取回来。   秋风送爽,晴空万里,这天是彻底凉了下来。   应辞坐在院子里,仔细地在那天灯纸上描着图案,琴棋书画一类,母亲也曾教导过她的,听说天灯上画上天宫一类的仙境图案,更容易让天上的神仙看到,许的愿望也更容易实现。   应辞描得正入神,忽听到门口的动静,隐隐约约传来门前侍卫行礼的声音:“见过大人。”   她反应了一下,是温庭来了!   她心中欣喜,正想提裙出去,又看到桌上未画完的天灯,不行,不能让温庭看到。她慌忙将天灯纸收起,拿进屋子里藏起来,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温庭已经站在院子里。   月白的锦袍,玉簪束发,风光月霁,清贵无双。   应辞急匆匆的步子蓦地就缓下来,她现在总算明白,画本子里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感觉。不过短短的三日,竟让*T她生出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温庭打量着石桌上的墨汁和纸张,眼角含笑:“你在做什么?”   应辞走近,整理着桌子上的纸张:“在练字。”   温庭在石桌旁坐下,忽得将应辞揽过,放在自己腿上,伸出拇指擦了下应辞的脸颊,拇指上立刻染上了黑色的墨迹:“练字练到脸上去了?”   旁边还有丫鬟站着,被温庭这样抱着,应辞正窘迫,闻言一愣,看到温庭指上的墨迹,双颊更红。她刚刚太匆忙了,肯定是不小心沾上的,难怪温庭进来便在笑。   “我太投入了嘛。”应辞嗔道,掩饰着窘迫,转移话题道,“大人可用过饭了?”   温庭来的这个时辰,刚刚过了午后,按时间来说,午饭的时间正是在路上,也不知道吃了没有。   “用过了。”温庭答道。   “在车上用的。”温庭又补了一句,随后道:“我看看你的字。”   应辞没辙了,怎么又绕回来了,还好她之前确确实实练了两张,于是从一堆纸张里拿出来,给温庭看。 第56章味苦   俞泓煊轻咳一声,解释道:“之前在御花园害你脏了裙子,赔你一件新的。”   念珠这才想起*T来,落落大方道:“多谢太子殿下,殿下费心了。”虽然念珠觉得俞泓煊着实太过客气,但太子殿下的赏赐,她还没有拒绝的资格。   等念珠离开了,俞泓煊负手于背后,道:“荣启,你说她会喜欢吗?”   荣启无语,这话得问念珠,他哪里知道,不过看念珠的样子,大抵是欢喜的,谁得了赏赐能不高兴呢。   ·   夜色微凉,昏黄的烛光,映出坐在浴桶中的纤细人影。   别院不比丞相府里,有那活水不断的宽阔浴池,但应辞本就不是贪心的人,一下一下往身上撩着水,双颊被蒸气熏得红彤彤的,也惬意的很。   温庭坐在外间,手里举着书卷,却有些心不在焉。清浅的玉兰香伴着袅袅水汽从屏风后飘出来,扰得人心神不宁,修长的手指动了动领口,他心里想的是,应辞该学武了,开口后,说的却是:“莫要洗太久,容易头晕。”   屏风后的水声一窒,又慢悠悠的撩起来。   温庭放下书卷,绕到屏风之后:“如此慢悠悠的,需不需要我帮你。”   清泠泠的笑声传了出来。   这一次,应辞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没有惶恐,没有屈辱,只有心甘情愿,鱼水之欢。   翌日。   温庭休沐,醒了后之也没有急着起身,靠在床头,揽着应辞。   门外传来敲门声,明瑶的声音响起:“大人。”   温庭让人进来,明瑶推门后,瞥了一眼屏风,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人影,但她满脑子都是昨夜的婉转莺啼,她将手中的药碗放在桌子上后,赶紧退了出去。   应辞听到有人唤,便醒了,只是闭着眼睛,不想起,身子酸软的很。脑子混沌了一会,突然想起来,温庭怎么这个时辰了还在这里。   “大人怎么没上朝去。”   温庭勾唇:“今日休沐。”   应辞有片刻怔愣,好嘛,难怪昨日有恃无恐,闹到半夜了也没放过她,原来是早有预谋,她怕是个傻的,傻愣愣的引狼入室。   应辞背过身去,不理温庭,不一会就感受一只手指在她的背上轻轻滑动。   应辞忍无可忍,一下子坐起来,套上寝衣,她累了,再被吃干抹净一回,她今日就别想下床了。   温庭看着应辞套好就往外爬,他将人拉住,问:“做什么去。”   “去吃药。”应辞朝屏风努了努嘴,那药一拿进来,她就闻到了。   温庭的眸光有瞬间的变换,声音也降了几个度:“我去拿,你坐着。”   应辞乖乖不动了。   不过一会,温庭端着漱口的盐水和药碗过来,放在床头的小几之上。应辞先用盐水漱了口,随后端起药碗,面不改色,一饮而尽,喝了几次,现在她已经可以平静以对,有人替她做好了决定,也省的她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温庭坐在床边,双手撑膝,侧头看着应辞,面色却有些复杂。   前面几次,应辞喝药的时候,他已经不在,现在看着应辞将汤药一饮而尽,他*T却不知是何滋味。这件事,本就该如此,他心知肚明,理智的很,心中却又控制不住地升起不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将他和应辞割裂开来。   这一碗药下去,他与应辞数月的朝夕点滴,都瞬间变得陌生了,仿佛应辞从未与他有过任何关联,有朝一日,应辞转身之后,便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应辞对温庭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她不懂温庭周身的气息为何突然冷了下来,难不成是嫌她药喝的太慢?   可这药真的很苦。   她放下药碗,跪坐在床上,凑了过去,抱着温庭的后颈,软软的唇瓣贴上温庭的唇,唇齿相依,她的愿望总算实现了一条,让温庭自己尝尝,这药有多苦。   温庭的手掌托着应辞的后背,以防她失去重心跌倒,只是掌心的温度却越来越热。   在温庭进一步动作之前,应辞狡黠地分开,道:“大人,这药苦不苦。”   温庭一愣,伸出手指摩挲着唇角,是有点苦的,这还只是应辞渡过来的,都这么大苦味,她自己喝下去的一碗,该有多苦。   他抚着应辞的头,柔声道:“太苦了。”又凑到应辞的耳边,声息灼人:“你可知该怎么解。”   应辞摇了摇头,随即反应过来什么,刚想说话,就听温庭道:“那我来教你。”   应辞又被堵住了唇,再说不出话。   到了探狱那一日,天色未亮,周围还是沉沉夜色之时,别院门口就停了一辆马车。 第57章入京   应辞虽说了没事,但温庭还是先将应辞接回了府中,唤来了府医。   府医仔细诊脉之后,拱手道:“姑娘是思虑过重,气血不足,并无大碍。”随后开了调养身子的方子。   温庭这才放下心来,将应辞送回了别院。   八月十三。   北狄特使已经到了京都,进城的这日,鸿胪寺卿带着下属,在西城门处接到了北狄的车队,准备引着北狄的使队往城西处的客馆去。   北狄是马背上的民族,生的粗犷豪放,与中原人有许多不同,进城的时候,引来无数百姓围观,好不热闹。   温庭与明梵正在一座酒楼的三层,往下望去,就能看到蜿蜒的北狄车队。除了乘着马匹的人,大部分是一些拉着货物的马车,想来是带来的贡品。   队伍里除了开头带路的两人,最前方的一人身穿华服,戴着北狄特有的配饰和造型奇特的毡帽,拇指上的扳指在阳光下翠绿欲滴,一看就不是凡物,整个人极具异域风情。   那人一手握着马鞭,时不时地挥一下鞭子,然而道路上的人实在太多,虽然身下的马匹十分健硕,但也只能慢悠悠地移动。他双眼微眯,神情倨傲,似乎已经非常地不耐烦。   像是突然感受到什么,他抬头,望向道路一旁的酒楼。温庭正*T站在窗边,对上突然摄来的目光,嘴角微勾,举了举手中的茶杯。   那人也意味深长地举了下鞭子,收回了目光。   “这次来的果然是擎王。擎王敏锐诡诈,盯着的人不要太多。”温庭朝身后吩咐。   明梵在一旁也看到了,拱手领命。   鸿胪寺卿季正钧带着队伍到了客馆,道:“擎王殿下,请暂且在扶风馆安顿,若有任何不妥或需求,可随时告知于我,本官定不余遗力,让各位舒心自在。”   擎王下了马,将鞭子交给仆从,冷冷地睨着季正均,冷哼一声。   北狄之人本就身材高大,擎王更是个中翘楚,此时沉默地站在那里,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擎王不接话,季正均也不恼,只不卑不亢道:“擎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本官就先不打扰了。”说完,就准备带人离开了。   “呵,祁朝是没有人了吗?”擎王突然开口,讽意十足。   季正均无奈转身,他知道今日这北狄擎王对于只有一个小小的鸿胪寺卿来迎接非常不满。接待使臣本就是鸿胪寺的工作,若是一般的番邦,碍于祁朝国势或许忍耐一番就过去了,这北狄人也是直接的很,也不怕下自己面子。   但谁让来的是北狄擎王呢。   祁朝与北狄边境之处的不安生,多半都和这擎王有关系。今年得知是擎王前来,已有朝臣上过奏,商议过这接待之人,需不需要也让个王爷或者皇子来接待,不过都被烨帝驳回了,众臣就明白,烨帝是想下下这擎王的气势。   往年一般的使臣,甚至都用不了季正均亲自来接,所以,今日这样的安排,也没有什么不妥。   鸿胪寺接待大大小小的番邦使臣数不胜数,季正均早就练就了一身左右逢源的本事,笑着道:“擎王说笑了,祁朝地大物博,人杰无数,岂会无人。只不过,擎王身份尊贵,初来乍到,这么重要的会面,自然是要与我们陛下,而不是旁的什么人。”季正均意有所指。   应家谋逆案的细节知道的人不多,很不巧,季正均正是其中一个。   擎王闻言,轻嗤了一声,大概知道与季正均这样的阴阳人打交道讨不到什么好,转身进了客馆。   季正均也收了一张笑眯眯的脸,转身离开。等出了客馆所在的巷子,他让属下先行回了鸿胪寺,寻了个无人处,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等着。   不一会,明梵就从树上跳了下来,拱手道:“季大人。”   季正均回了个礼,明梵站着领了,因为都明白,这礼不是行给明梵的,而是明梵背后的人。   随后季正均从袖中掏出一个纸张样的东西,拿给明梵,道:“这是北狄使队目前居所的分布图,若有变动,会及时更替。”   明梵点了点头,一个跃身,便消失了。   日暮西沉,残阳照着京城,半个京城都笼在金灿灿的余晖里,福昕楼已经上了灯,灯火璀璨,人头攒动,渐*T渐落下的夜幕,丝毫影响不到这权贵云集之地,甚至比白日里更加热闹,丝竹歌舞之声,此起彼伏。   几个狄人,坐在大堂里的一张桌子上,身上裹着羊皮袄,却是裸着半个膀子,露出黝黑的皮肤和精壮的肌肉,也不知是冷还是热,引得大堂里的人频频注目。   其中一人大口的啃着手里的羊腿,声音粗犷:“这中原的羊,果真是不如我们草原上的,一个个瘦小干柴,毫无滋味。” 第58章宫宴   念珠见应辞不说话,又用那圆圆的杏眼去觑她。   应辞抗不过,只叹了口气,拉着念珠的手道:“念珠,太子殿下赏你如此贵重的东西,你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念珠低声重复了一遍,想了想,撑着头道,“要想什么*T,殿下赏给我们这些婢子东西,自然是该高兴的,感怀在心。”   “当真如此?你就没有一点别的感觉?”应辞分明看见,念珠在说那句话时眼神闪烁,显然是还有别的想法。   念珠摸了摸手指,摇头。   “那你想想,大人有如此频繁的赏赐你东西吗?或者,你有见过大人何时这样子赏赐她人的侍女?”应辞声音轻柔,一点点引导着,太子是何意,直接说出来太过武断,也只能让念珠自己去察觉到异常。   不管太子如何仁善,这样过分的关心,都超出了该有的界限,至少在太子身边的那些宫婢身上,她没有见到如此的优待。   念珠忽得按住了应辞的手,摇了摇头:“阿辞,别说了,你想说的,我都知晓了。”她顿了顿,接着道,“只是那些事情,本就不是我这样的身份该肖想的,太子殿下抬举我,是我的荣幸,那我便尽职办好事,别的事,不必想。”   “况且,对太子殿下来说,赏赐些衣裳药材,当不是什么值得记在心上的事,过段时间,兴许就忘了。”   念珠说完,定定地看着应辞。   应辞一愣,沉默半晌,笑容从嘴角一点点勾起。   她忽然就释然了,是她想窄了,赏赐东西,就代表着什么吗?应辞不禁联想到自己,自己的吃穿用度,皆是温庭所赠,可似乎也并不代表什么。所以太子所赠,也不代表就是对念珠有什么念想。   从前是她看走眼了,念珠看着大大咧咧,看的却比谁都通透,这些事情,她都懂,却没有沾沾自喜,更没有任何逾矩的想法。自己想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   念珠,比她强太多了。   “不说这些了,你过来,给你看样东西。”应辞站起身来,朝屋子里走去。   不一会,她拿出来一只精巧的花灯,递给念珠:“喏,给你准备的,晚上有空可以去萦河放掉。”萦河是一条从城边经过的河,平日里不算繁华,但到了这种节日里,却是热闹异常,明月高悬,小桥流水,灯盏莹莹,摊贩哟呵声不绝于耳,那才是过节的好地方,她从前常去的。   放花灯是闺中女子最爱的项目,那一盏盏花灯里,潜藏着无数的情思和祝福,她今年不好出去,只做了天灯,念珠不同,若是有空,可以去放一盏花灯,也是挺好的。   念珠惊喜地接过,“哇,真好看,阿辞,你的手可真巧。”念珠是实打实的开心,往年过节,大人入宫赴宴,檀木照看着府里,但她也不好乱跑,只能在园子里吃点点心就当过节了,很少有机会去放什么花灯。   她太高兴了,一下子抱住应辞,高兴地蹦蹦跳跳。   应辞忙求饶:“好了好了,小心花灯坏了,看你放什么。”   念珠立马放开,小心地护着花灯,笑个不停。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诶,你等等,差点忘了。”她出门,让小厮将东西搬了进来*T,放在院子里,回身朝应辞道,“老夫人怕你一个人呆着难受,特地吩咐给你带点好东西呢。”说完,打开了纸袋子。   应辞瞧了一眼,好大的一只大闸蟹,两只蟹鳌被紧紧地捆着。   念珠叫来明瑶,吩咐她晚上将大闸蟹做了,给应辞过个节。明瑶笑眯眯地应了,保证没有问题。毕竟做好了,她也有口福。   一个下午,念珠都陪着应辞聊天说话,好不惬意,直到日头到了西边的时候,她再也赖不下去,才起身回府。   应辞依依不舍地送走念珠。   念珠回到城里时,日头已快在地平线之下,她让小厮拐去了萦河边上,果然人山人海,热闹的很。她吩咐小厮将马车停在远处,自己带着花灯下了车,朝一个小摊贩借了火,点亮花灯,放入河中,与无数荧荧的花灯,顺水而流。   她站在河边,双手合十许愿,默念了一会,最后一个愿望虔诚无比:“愿应姑娘一家能够平安出狱,阖家团圆。”   贤王府。   侍女正在伺候贤王穿衣,准备去参加宫宴。他虽然不怎么参与朝事,但这种半宫宴半家宴的宴会,他还是要参加的。   一名侍从进来,附耳低声道:“王爷,温庭的那座别院找到了,温庭的侍女今日去了,那位小姐应该就在其中,只不过四周守卫森严。”   贤王挥退了侍从,从袖中拿出那只药包抚摸着,若有所思。   ·   宫宴在御花园附近的含章殿中举行,御花园中设了流水席,布着茶水点心,供人使用,男子与女眷活动的地方是分开的,但在相接的地方,布了屏风,一些年轻的公子小姐,也可互相对诗作画等。 第59章赐婚   大殿中有一瞬间的寂静。   众人也看清了箱子里的东西,是北狄特有的玄铁,打造兵器的好东西。玄铁在精不在多,只在锻造时掺上一点,即可削铁如泥。确实是应将军会喜欢的东西。   只不过,应家谋逆之案,祁朝人尽皆知,这擎王此时问出来,不知是在装糊涂,还是当真不知道。   有些知道内情的,则更加吹胡子瞪眼,应家入狱,这擎王怎么可能不知道,那通敌信件就是与他写的,此时竟还有脸问出来,简直就是在打祁朝的脸。   烨帝的表情虽然有冠冕挡着,但明眼人都看得出烨帝的不悦。   温庭抬起了眼皮,眸光锐利。   擎王环视一周,对众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视若无睹,只在对上温庭目光的一瞬稍微顿了顿。不过他虽然桀骜,但城府极深,此时这样子只是想恶心一下祁朝众人,目的达到了,便见好就收,对着烨帝道:“北狄玄铁,愿陛下喜欢。”   烨帝挥手:“赏。”声音冷沉。   过了半晌,殿中的冰冷的气氛才渐渐回暖。   擎王所说的三样东西,已经开了两箱,殿中也没有其他箱子,众人正在猜测,这第三样是什么,就见擎王拍掌,随后擎王侍从推着一箱子样的东西进了殿,那箱子大约有一人高,外面盖着红绸布。   经过方才,众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只冷眼看着擎王动作,且看他能整出些什么幺蛾子。   待那箱子放在了殿中央,擎王也不等众人反应,直接扯了绸布,露出里面的东西,竟是一座铜制镂空的巨大笼子,而笼子里坐着两个美姬。   美姬穿着北狄服饰,红色的纱衣蔽体,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五官深邃美艳,眸色是瑰丽的*T紫色,此时折腿乖乖巧巧地坐在笼中,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极具视觉冲击力。   殿中不知是谁,呼吸声渐渐加重。   擎王这次非常满意地看着众人的表情,拱手道:“北狄至宝,陛下觉得如何?”   擎王话音落下,众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座上的皇后,这等美艳姬妾,若是要献于陛下,如何处置,自然也是要询问皇后意见的。   皇后温婉一笑,对于这样的事显然十分熟悉,正要开口,却听擎王又道:“祁朝温大人惊才风逸,卓尔不群,只是至今也未婚配,温大人也算是本王故旧,本王就自作主张,为温大人牵一门姻缘,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说完,他向温庭看了一眼。   大殿中比方才更静,过了半晌,众人才渐渐回过味来,这美姬,是给温庭准备的。   温庭只在擎王说完时,抬眸看了擎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仿佛擎王说的与他毫无干系。   原来这就是午后擎王说的特殊的礼物,温庭心中嗤笑,擎王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不管笼中的人是姬妾还是细作,烨帝都不会任由擎王将人塞到他身边,况且他本身散在外的名声,也是极好的由头。   温庭不担心,但却忘了,众人有关他的认知已经渐渐改变,殿中众人面面相觑,温庭从前不近女色都是假的,他既敢将美貌的罪女接回府中,在这样的美色面前,岂还能抵挡的住,众人心中有了疑虑,生怕温庭被美色冲昏了头。   好在烨帝没有让众人等太久,啜了口酒,便开了口:“朕没记错的话,温卿已经婚配,怕是要辜负擎王的一番美意了。”   烨帝说完,众人一愣,连皇后都扭头看了烨帝一眼,显然没有料到烨帝会如此说。   温庭方才起便垂眸坐着,手指摩挲着手中扳指,有些意兴阑珊,在这满殿凝滞的气氛中,脑海中却是一抹婀娜的身影,应辞正等着他,但瞧这难缠的样子,一时半会怕是结束不了。   温庭脑中正云游四方,听到烨帝所说,指尖动作一停,几不可查,随后便又继续转着扳指。   擎王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是如此答复,温庭是否婚配,这种事情稍一打听,便有了答案,情报绝不会错,烨帝就是想婉拒,也不该是这样的由头,这大好的机会,他不想错失,便又耐着性子问道:“哦,竟是这样,那倒是小王鲁莽了,还不知温大人婚配的是哪家小姐,小王也好赔个不是。”   众臣心中也正疑惑,温庭有没有婚配,他们自然清楚,细细思索了一会,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是要当场指婚了。有些心思玲珑的小姐,也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之前碍于男女大防,都虚虚的用团扇挡着面,这会子都悄悄挪开了一点扇面,偷偷地打量起温庭。   温庭风光月霁,雅名在外,即便最近流言缠身,但若是亲眼看温庭一眼,那心中的*T任何疑虑都会烟消云散。这样清贵的人,岂会做那样的事,即便当真做了,那也必定是有苦衷的。   从前这些小姐,即便已经动心,但也知晓,温庭无意,那她们与温庭便是攀不上什么关系的。可现在不一样了,若是陛下指婚,那温庭便要应下来,能得了陛下的指婚,那她们从今以后就是温庭名正言顺的妻子,日久生情,感情可日后在培养,眼下这机会却是要先抓住的,想到此处,人群中渐渐有了骚动,都开始暗中衡量对比,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感受到人群中突然升起的暗流,温庭终于抬了眸,对上了殿上烨帝的目光。   他道:“陛下说的不错,本官确实已有婚配……”他拒的是擎王,却是对着烨帝说的。 第60章食言   举伞的手颤了颤。   雷鸣之声就像在耳侧响起,但在滚滚雷声之中,皇后听到了那低如叹息的称呼。   刺眼的电光闪过,她看到了站在窗前的烨帝。   皇后低头看向温庭,只见瓢泼大雨也挡不住温庭双眸中的光。她叹了口气:“那便尽管去做吧。”有任何事,都还有她在。   她将伞柄放入温庭手中,拖着正红的宫装裙摆,走入雨中。   太极殿中,静得可怕。吴林低头不语,却听烨帝的声音响起:“吴林,她走了是吗?”   吴林忙答道:“是,陛下。”烨帝亲眼看着,怎会不知道。   “去送伞。”烨帝吩咐,随后转身,回了内殿。   吴林诶了一声,提伞匆匆走了出去,去追皇后。   雨不知是何时停的,天暗了又亮,清晨之时,吴林才拿了圣旨出来,递给了温庭,叹了口气道:“大人,可以回去了。”   僵持一晚,温庭没有任何服软的意思,逼得烨帝无法,下了旨意。既然温庭坚持他与应家是姻亲,那这主审的位置,自然是要罢免。有这姻亲的关系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主审的。   温庭接过圣旨,大概扫了一眼,眼波平静,在拒婚的那一刻,就有所预料。想要保住一些东西,总要付出些代价。   赐婚之事,不是没有更稳妥的法子,对于他来说,婚姻从来不是首要的事。若是从前,他或许就顺势而为,应下了,可现在,不是从前。   他厌烦了金殿之上那人对他人理所当然的逼迫与掌控。许多年前,有一个人也是这样,身不由己,一步步踏入这牢笼似的深宫之中,所以他不愿重蹈覆辙。   小院里还有一个人在等他,那一双如星般的眸子,从最初的惶恐,到如今的亲昵和依赖,他无法想象,那双眸子失去光彩会是什么样,他不愿冒险。   应辞承受的已经足够多了,那些流言蜚语,毫不留情地攻击着一个女子的清白与坚贞。他若是应下这桩婚姻,她从此便陷入无法翻身之地,永远背负着一个以色侍人,不知廉耻的名声,他不愿如此。   拒婚的理由千千万万,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不想。可他始终没有想过,他为何就这样脱口而出用应辞抵了这桩婚姻,没有丝毫迟疑。   他揉揉了膝盖,拿起身侧的雨伞,站起身来,纵然是习武之人,下跪一夜,双腿也是非一般的僵硬酸疼,他踉跄了一下,不等吴林伸手,便重新稳住身形。   他双眸微垂,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理着油纸伞,一点点地折好,系起。   随后朝着吴林道:“请公公转告陛下,温庭谢陛下圣恩。”   他转身离开,脚步僵硬,但脊背挺直。   吴林*T欲言又止,望着温庭的背影,有些微的恍惚。一直以来,烨帝与温庭都是君圣臣贤,在烨帝眼中,温庭虽然年纪轻,但做事周到,只是不太能藏住心事,烨帝一边提拔,一边教导,将温庭推到现在的位置。从前他以为,对于烨帝,温庭是敬畏又感激的。   但现在,他竟有些看不透温庭的心事,温庭嘴里说着谢,可身上透着的都是从前不曾看到过的桀骜。如今再看,从前那些哪是敬畏与感激,而是克制与疏离。   温氏小筑。   应辞迷迷糊糊地醒来,无意识地朝后仰头,磕到了脑袋,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门框睡着了,低下头,看到身上披着的厚实披风,模糊想起,夜里明锦明瑶让她进去休息,她坚持要在这里等着,明瑶拗不过她,只好拿了披风,由着她了。只不过她一直等到睡着,也没等到人来。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将披风随手搭在胳膊上,另一只扶上脖子,摇头晃脑,轻轻揉捏,缓和着僵硬的肩颈。   她刚停下来,便瞧见门口立着一人,丝绦束腰,玉佩静悬,君子风华,不知是不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隔着那么远,她仿佛都感受到了温庭身上的湿意,连带着那眉眼,都失了往日的温和,带了点萧肃,她心头没由来地一跳。   她瞧着温庭走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带着湿意的呼吸洒在她的耳边:“抱歉,我来晚了。”   应辞回抱住温庭,双眸圆睁,有些惊讶,温庭竟在向她道歉,更重要的是,在温庭的声音里,她竟然听出了一丝疲惫和脆弱? 第61章玉兰   温庭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再醒来时,已快正午。连应辞都有些惊奇,印象里,大多数时候,她看到的都是温庭醒着的样子,很多时候,她熟睡以后,温庭才回来,而她醒了之后,温庭已经靠在床边看书。   少有的一次看到温庭的睡颜,是那个炎热的午后,她从外边回来,看到了躺在榻上小憩的温庭。双眸阖着的时候,是另外一种安静隽秀。屋子里安神香静静燃着,只温庭睡梦中也不安稳,破坏了那一份隽秀,她莫名起了心疼,便执起了扇在一旁扇着。   这一次,倒还安稳,呼吸平稳悠长,像是古琴的余韵。   温庭有片刻的懵怔,坐了起来,回了回神,便看到应辞坐在桌边,手里捧着书卷。他闻到了熟悉的安神香味,扫看一眼,就见不远处的香炉正燃着,难怪。再回看应辞,那张线条清晰的娇颜渐渐和北地的小团子重合,泠泠的笑声仿佛还回荡在耳侧。   应辞放下了书卷,见温庭看了香炉又看她,便问道:“大人,怎么了,这香有什么不妥吗,是大人平日里用惯的。”这安神香闻得久了,她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恰巧也是温庭一直用的,为了让温庭在这里能安睡,她便也养成了这习惯。   应辞问完,温庭又有些恍惚。应辞只知这香是他惯用的,却不知道,她小时候用的,怕是比他还多。   那时应辞将将被接到北地,水土不服,夜里尤其吵闹。恰逢他母亲会调香烹茶,便调了些酸酸甜甜的安神茶拿给应家夫人,小团子这才安稳下来。   温庭恍惚间,应辞已经走到了床侧,微凉的手指覆上温庭的额头,偏头疑惑道:“奇怪,也不烫呀!”但为什么感觉今日的温庭有些怪怪的,好像反应有些迟钝。   许是应辞眼里的疑惑促狭太过明显,温庭彻底回了神,方才梦中浅浅飘在心口的一切又沉到了心底最深处,逐渐模糊,淡化,再无一丝踪影。他已经很久不曾梦到这些,梦里的那些场景,大多数都禁锢在同一个地方。   昏暗的房间里,入目便是父亲日渐消瘦的面庞和母亲忙碌的身影。连串的咳嗽和压抑的抽气声从四面八方细密地包裹过来,让人无处可逃。   他无奈一笑,拿下应辞的手握在手里,*T道:“天既凉了,便多穿点,纱衣羽衫纵然好看,现在穿成这样,要给谁看?”   应辞低头看了一眼,就算她穿的轻薄了些,也远没到温庭所说的纱衣羽衫的地步,直觉上,温庭这话,有不动声色转移焦点的嫌疑。   她善解人意地弯了弯唇:“谁说没人看,大人不就在这里。”说完,拉起温庭,“好了,别再赖着了,快起来吃饭了。”   温庭无奈摇了摇头,顺势起身。相比刚入府的时候,应辞现在自在的多,也更活泼了些,更像小时候那到处乱窜的团子。这样,也挺好。   温庭与应辞到了桌边,菜肴已经摆在桌上了,冒着热气,应辞忍不住打趣道:“大人醒的刚刚好,是不是闻着味了?”   温庭面无表情的拿起筷子,淡淡道:“是,闻着味了,大概玉兰花开了吧。”   应辞刚坐下,脸颊腾的便红了,瞪了温庭一眼,拿起筷子默默不说话了,果然打趣温庭,讨不到什么好。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身上带着玉兰香味,那日念珠趴在她身上,嗅了半天,疑惑道:“为什么姑娘身上总带着玉兰香味,用了玉兰香的熏香吗?”   她摇了摇头,她自己从来没闻到过。念珠撑着脸道:“你大概已经习惯了,不信你再问问别人。”   然后她便问了“别人”,温庭听了,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她以为温庭是觉得她在说胡话,不想搭理她。直到夜里床笫之间,情动之时,温庭深埋在她颈间,才轻声道:“阿辞,玉兰香太浓了。”   见应辞盯着瓷碟出神,温庭夹了剥好的蟹肉放在应辞碗里,“想什么呢?饭都不吃了。”   应辞从那缱绻的场景里回过神来,将蟹肉送进口中,欲盖弥彰:“没什么呀,吃饭吃饭。”   温庭与应辞在别院一片风平浪静,而此时京都的大街小巷,早已沸反盈天。   应家之女是温庭的未婚妻,这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让那桃色艳事总算有了结局,让温庭的一切僭越行为都变得合乎情理起来,不忍未婚妻在狱中受苦,这才冒着大不韪将应辞接出来,虽然有违王法,但在有些人眼中,反而是情深义重的表现,甚至生出了几分唏嘘。   相比于那些只有满眼情爱轶事的市井流民,朝中大小官员关心的,却是另一桩事。温庭的主审之位被罢免了,并且被禁闭在家,不得议事。这事可大可小,毕竟温庭只说应辞是自己的未婚妻,有没有接回府里,还没有个定论,要是陛下气消了,温庭便还是那光鲜亮丽,一人之下的丞相,可若是陛下的气消不了,这天,就要变了。   仅仅一日,祁朝上下便暗流涌动,各异的心思难测。   温庭一夜未归,念珠以为温庭去了别院,便没有多想,直到大清早的看到温庭回到府中,又匆匆出了门,才知晓温庭是早上才去了别院。   檀木虽然一直留*T意着清竹轩的动静,但到底没有贴身伺候的时候消息灵通,到最后,知道的只有,温庭至今未曾回府。反倒是探问的时候,最早听到了那渐渐散开的消息。   温庭亲口在宫宴上承认,应辞与他有婚约在身,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尽管从前的那些许事情,让人心情闷堵,但都在尚可忍受的范围,可是今日这样的消息,如一声炸雷,她听到的瞬间,只觉一股寒意冲向全身,她手脚冰凉,如坠冰窖,心脏像是被麻痹一样,一直到指尖都是僵硬的。 第62章许愿   暮色四合,别院里静悄悄的,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玉盘似的挂在天边,透过树影在地上落下斑驳银霜。   应辞先将温庭拉到庭院里,让温庭闭眼等会,又神神秘秘地回了屋子,来回两趟,将糊好的天灯放在石桌上,这才拉着温庭走到桌边,素白的手指轻轻擦了下温庭的眼皮:“睁眼吧。”   温庭睁了眼,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天灯,惊讶一闪而过。   应辞早已习惯了温庭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所以也没指望温庭能给些什么强烈的反应,她早就学会了自娱自乐,自顾自地点亮,递了一个给温庭,道:“这灯应该昨日里放的,不过今天的月亮更圆,天上的神仙都宽厚的很,若是诚心许愿,神仙不会计较的。”应辞眨了眨眼。   温庭失笑,点了点头,带着一丝宠溺。放灯本是属于闺中女子的活动,该与家人共寄情思,应辞此时没有家人在身边,那他便是她的家人。   他倚着树干,看着应辞走到庭院中间,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那我先来啦,大人。”随后她双手一松,将天灯放开,等天灯到了半空,便双手合十。   月光之下,人影婀娜,只见她双眸微阖,卷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安静又虔诚,散着仿佛能抚平一切伤痛的柔意。   他静静地看着,嘴角是淡淡的笑意,想起了一些事。   那一年也是冬天,记不清是什么样的节日,居住在边地的人,经历过太多的生死,不知道祸乱何时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对于祈福颂拜一类的活动,*T有种异于其他地方的热情。   所以那日,漫天的天灯,将夜色都笼上了一层微黄的光晕,映在雪色的大地上,似乎连霜雪都温暖起来。   应辞团在他的怀里,胳膊晃动着,脆生生地喊:“哥哥,看星星,好多好大的星星。”   “大人,大人。”   应辞的声音让温庭回了神,他从树下的阴影走出,与应辞并肩而立,回望了应辞一眼,便松手将天灯放了出去。他松手时,用了巧劲,两盏天灯很快就变得平齐。   “大人,快许愿快许愿。”应辞有些着急,温庭的灯怎么升的这样快。   温庭在应辞的催促声中闭上了双眼,脑中一片沉静。他从北地走来,十年汲营,早就不信天恩,不信鬼神,他所求之事,只有他自己可以办到。   若真有什么事,需要上天垂怜,他听到耳畔清泉般的声音,心道,若是上天有眼,便祝她平安喜乐,事事顺遂。   他睁开了眼,目光微垂,看向身侧之人。   应辞愣了神,她在那目光中,似乎看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念珠是到了傍晚,才听到了那些消息,惊到愣在原处,半晌没有回过神。其实温庭对应辞如何,她都看在眼里,在大殿上许了这婚约,也不算太过意外,而且是好事一桩,至少给了应辞一个名分,不用再担着那难以入耳的流言。   可这事,坏就坏在,大人被禁了足,又被罢了主审,连上朝议事都不必了,她跟在温庭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到过这样的情况,心慌的厉害。   老夫人知晓后,也是着急的饭都吃不下。直到第二日,温庭回了府,与老夫人闭门相谈了许久,等温庭再出来,老夫人似乎平复了下来,只道:“别想太多,过好自己的日子。”   念珠这才放下心来,老夫人都点了头,想来是没有什么大事的。   只是往后的这几日,温庭不用上朝议事,在书房里的时间反而比平日更多,她伺候的比往常都更谨慎些。   这日,念珠提了请求,想去一趟别院。隔些日子去一趟别院看看应辞,已是温庭默许的事情,她很快得了准许,只是在她走出房门之前,温庭叫住了她,道:“念珠,可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念珠愣了一下,迟疑道:“那婚约之事,也不与姑娘说吗?”事关应家案子的事,她知道分寸,大人自会处理好,与姑娘说了,也是徒增担心,可这婚约,到底是两家之事,大人一个人应了,姑娘还不知道,怎么看怎么奇怪。   谁知温庭只淡淡道:“不必。”   念珠哦了一声,压下心中不解,这才出门去。   她收拾好东西,整理好心情,在府门口等小厮去牵马车,正百无聊赖,余光瞥到一个人提着食盒走出来。   她回身:“檀木,做什么去呀?”   檀木在她身边站定,微微一笑,道:“你要做什么去?”   “我去一趟别院,有些日子没去了,得*T去照看一下。”念珠答道。   “我也是要去那里的。”檀木迟疑了一下,轻声道。   念珠不解,檀木与应辞关系疏远,而且也知道应辞就在别院,去那里做什么。 第63章递信   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念珠心神不宁的厉害。她倒不是怕大人责怪,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怪她,怎么能如此不小心,大人责罚她也是应该的。就是应辞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现在想想大人的叮嘱确实是有道理的,这些事情,不到自己身上,就不知道有多令人心慌。   她们临走的时候,应辞看着平静,还安慰她们不要太担心,可抓着她们胳膊的手都是抖的,念珠懊恼的很。   檀木默不作声,隐在车厢里的表情,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崇若说的果然没错,今日应辞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应辞果然什么都不知道。她又想起了崇若后来说的话,小院守卫森严,强闯不行,等时机*T到了,还需要她想法子从内里破开防线,说是让她想办法,其实办法已经替她想好了,她是丞相府的人,只有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倒一院的侍卫,用药。   她问什么时候,崇若没说,只说时机到了,就会告诉她。可她隐隐约约能想到一些,虽然只是个模糊的猜想,但她觉得,这一天不远了。想到此处,她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子也微微抖着。   念珠似乎察觉到了,昏暗中覆了檀木的手:“檀木,抱歉,本来今天大家该好好的,都怪我,搞成这个样子,要是大人责问,便让我全领下来,不关你事的。”念珠声音都沉了下来。   车厢里十分安静,过了半晌,檀木道:“要担也是一起担,傻子。”   念珠苦瓜似的脸,总算有了点笑意,吸了吸鼻子,点点头,“好。”经过这么久,她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就是这次闯的祸有点大。   别院里,自从知道了那些消息,应辞便没有什么心情再做其他的事,与念珠檀木说话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等念珠和檀木离开的时候,她甚至松了口气,心中压着重重心事,强颜欢笑,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等念珠檀木走了,她才有机会消化这让人头昏脑涨的消息,她在院中坐着,从午后一直坐到了日暮西沉。   她试图从这有限的消息里,分析出什么蛛丝马迹。可思来想去,也只能得出一个结论,温庭提出的这桩婚约,让烨帝十分不满,所以迁怒到了温庭身上,再加上这所谓的姻亲关系,温庭确实没办法再审案子了。   所以,为什么。温庭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出与她的婚约。她都能想到的事情,温庭不可能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婚约,让她心中五味杂陈,她甚至没法去细想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情谊,这桩婚约带来的后果,已经让她浑身冰凉了。   她终于出声,唤来了明锦明瑶,嗓音干涩:“明锦,明瑶,替我向大人传个信吧。”   明锦明瑶早就看出了应辞的不对劲,只是她们之前不在身边,也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中途试着让应辞吃点东西,应辞也只是恹恹地挥了挥手,这会应辞终于说话,她们忙上前伺候。   “就说,我近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想见他。”   明锦明瑶一听应辞身体不舒服,神色都紧张起来,忙问姑娘又不舒服了吗,应辞摆了摆手:“现在没有了,就是个说辞,你们便这样说吧。”   这样子说,温庭大概能快些来吧。其实温庭来过的第二日,她确实有些不舒服,大夫说她体虚,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吃了那蟹的原因,蟹本就性凉,让她有些腹痛,明锦明瑶也手忙脚乱地在她榻边守了半日,好在她喝了些热水,在榻上躺了半日,也就过去了,所以便嘱咐她们不要告诉温庭了,今日恰好能寻来当个借口。   她想着既然温*T庭吩咐了不让她知晓,若她直接横冲直撞地去见温庭,温庭或许会避而不见,她等不得。   应辞思量了很久,为了不牵连到檀木和念珠,这递信的消息还是让明锦明瑶来吧,若是温庭问起,她便说是流言入耳,反正京中现在,流言已经传得遍地都是了,她听到些只言片语也不足为奇。   “哦对,记得告诉大人,念珠檀木今日来,带了我爱吃的点心,我很高兴。”应辞不放心,又补了句,温庭敏锐,以防万一,还是先做点准备。   等明锦明瑶应下,应辞才回了房中,躺在榻上,她知道,明锦明瑶自有她们传信的法子,若是快的话,今夜温庭就能收到信了,可她依然心神不宁,朦朦胧胧,皆是噩梦,整夜难以安眠。   应辞估量得不错,她要传的信,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温庭手中,温庭就着烛火读完了消息,双眸微眯,吩咐明梵:“明日去趟别院。”   “那念珠和檀木?”明梵有些迟疑。   明锦明瑶传递消息,将应辞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达给了温庭,当然,连带着几日前的腹痛以及今日念珠和檀木相探,应辞有些失常的事情也都一一禀报。   应辞以为,她闭口不提,温庭便不知晓,但仅凭递来的这些消息,温庭便已猜出了七八分,明梵也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会问,是否要处置。 第64章看破   应辞的执拗超出了温庭的想象,那突然间全无光彩的双眸让他心中闷堵,他想将应辞拉入怀中安*T抚,让她稍微冷静一些,可他刚刚伸手,就被应辞偏头躲过。   抓空的手在半空中一滞,最终收回身侧。静默片刻,温庭站起身来:“那你,好好休息。”随后唤来了明锦明瑶,“好好照顾应姑娘。”   明镜明瑶齐声应是,温庭迈步离开。   房中只剩应辞红着眼,坐在软榻之上,偏头看着窗外,气氛有些压抑,明锦明瑶对视了一眼,交换了眼神后,最终是明瑶走上前去,轻声问:“姑娘,用帕子净净脸,用些点心可好?”   应辞挥了挥手,无动于衷。   一连几日,应辞都浑浑噩噩,连带着小院的气氛也有些压抑,明锦明瑶只得小心伺候着,时时向丞相府里递着消息。   温庭对着窗外,看着手中的信条,面无表情,可那周身的气息,都带着冷气。   明梵忍了几天,终于开口道:“大人何不告诉应姑娘?”   温庭抬眸看了明梵一眼,嘴角竟勾起了一些笑意,随后慢慢散尽:“我所行之事,皆在刀刃之上,何必拉她进来。”顺利的话,只需挺过这些日子,应家就会平安而出,若是不顺,也不要紧,总归与应家无关。   “让念珠勤去些吧。”温庭的声音轻淡,带了些无奈,比起他,应辞现在可能更愿意看见念珠。   这入了秋的天,便总是爱下雨,天空灰蒙蒙的,雨滴顺着屋檐滴落,落在院中浅浅的积水里,溅起点点水花。   应辞坐在房门口,看着缠绵的雨丝发愣。应辞从前爱雨天,下雨的时候,窝在母亲怀里,吃着点心,喝着花茶,听雨打芭蕉,看庭前花落,让人难得心静,从前不知愁绪,日子都散着悠然的味道。   然而景随心动,如今再坐在房门口,听风萧瑟,听雨凄冷,无望的日子,就像那灰蒙蒙的天,一眼望不到头。   这几日,她寝食难安,日思夜想,好似漫无边际,心中却又有零星的波动,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她忘记了,直到昨夜,脑海深处响起了那个有些模糊的声音:“本王可许诺,应家上下平安无虞。”   是贤王,也说过同样的话。   像是黑暗里的星火光点,她突然又生出了点希望,成与不成,总得试一试。可她如今困于小院,别说递消息了,外界一星半点的消息都听不到。当初以为别院是避风之港,现在才知,只不过是另一座牢笼而已。   “姑娘,往里坐点吧,衣裳都湿了,小心着凉。”明瑶走上前去,轻声说着。   应辞回过神来,一低头,只见裙脚被斜飘进来的雨丝晕了一层湿意,她扭头朝明瑶笑了笑,朝后挪了挪,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都有几分勉强。   明瑶想劝应辞回屋的话就憋到了心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之前应辞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些日子,虽说不上无忧无虑,但至少每天都带着笑的,同她们玩闹,有时候还会做些点心,一双眸子都是亮晶晶*T的,一看就是个明媚向上,心里满是希望的。   这才几日,就变得沉默寡言,每日好像还是正常起居,但总是安安静静地,少了点从前的灵气,她们也有些不习惯。   应辞刚挪好,照壁之后好像传出了说话声,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念珠和檀木从照壁之后转了出来。   应辞有些惊喜,眸子里闪出光亮。她昨日还在思索,从哪能探听些消息,明锦明瑶不用说了,温庭指派来的,肯定都是听温庭的,也就念珠可能透露一些,但也说不准,还有一人,她确实思量了许久。   只是不等她开口向温庭传信,念珠她们便自己来了,倒是正好,那日她与温庭甩了脸子,这两日两人正僵着,再去开口,总有些不自在。   明瑶在一旁看着,瞧见应辞这几日难得露出笑容,也松了口气,退了下去,相比于她们,应辞显然对念珠更亲密些,能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念珠和檀木撑着伞,小心翼翼地越过庭院,等到了房门口,念珠一边收伞一边道:“哎呀,出门的时候就阴着天呢,这雨还真是说下就下,还好带了伞。”   应辞笑了笑:“下着雨,还跑来做什么,瞎折腾。”   念珠杏眼弯了弯:“要来看你,自然是风雨无阻嘛,是不是很感动?”随后垂眸,看向手里的伞,微微躲开了应辞的目光。平日里,都是她去请示来别院,只这次,是大人吩咐的,明梵还说,无事,便常去陪着,不用次次请示。   她一开始还有些高兴,再后来一想,才觉着不对,再想到上次的意外,心里就有些担心起来,等不及想来看看,出发时小厮还看了眼天,说天色不好,要不要改日再去,可她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便也顾不得了。   她在应辞身边伺候的最久,应辞的性情反应,多多少少能熟悉一些,刚进门说那几句话,她便知晓,应辞心里藏着心事。   檀木在一旁静静看了一会,仔细观察着应辞的反应,看起来确实有些没精打采,大概是成了吧,她在心中想。   那日从别院回来,她便找机会去了趟崇若的小院,将事情都说了,崇若便拿给了她一只药包,道:“你把这个给应姑娘,告诉她,有人来接她,她自会想明白的。” 第65章消失   檀木顿了顿,接过了信件,藏于衣襟内。   意料之外的情况,打乱了她的计划,准备好的一番说辞和带来的香包,都没有派上用场。   应辞的意思是,将这封信交给贤王,应辞便会从大人身边消失吗?她不禁又想起之前跟随大人会见贤王的那一日,说起来这贤王确确实实向大人讨要过应辞,可是这事应辞又不知晓,是大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应辞,还是应辞自己与贤王有了联系?   按照大人的脾性,定是不会向应辞提起,那么,就只有后者了。想到此处,檀木心中不禁轻嗤,清高尊贵的大家小姐,也不过如此,大人失了势,便如此迫不及待的另寻出路,另攀高枝。   虽然心中已然对应辞瞧不起,但一切也只是她的猜测,此事不容有失,她准备开口再问,却听到念珠脆生生的声音:“你们做的怎么样了,不然先用饭吧,搁久了要凉了。”   檀木嘴边的话不得已又咽了回去。   念珠说着话走进来,扶着应辞的胳膊看着两人,两人眼神无意识地交汇了一下,快速分开,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时机转瞬即逝,成交。   之后,檀木再寻不到与应辞独处的时间,也不得细问,到了离去的时候,只听应辞说:“念珠。”她顿了一下,“檀木,得空便常来,不然我一个人闷得慌。”   檀木明白应辞的意思,心中更加瞧不起,原来应辞也是会虚与委蛇的,对于念珠这样亲近的人,也是言语相欺,她只冷冷地敷衍道:“好。”既然是利益交换,她懒得再伪装。   念珠听了却是心中一喜,想着应辞和檀木总算有了点冰雪消融的迹象,她兴高采烈地答应。   第二日,檀木便找机会去了崇若的小院,即便从清竹轩搬到了慈溪堂,她依然是这个府中掌着许多权利的管事丫头,这给了她许多的便利,就算出门勤了些,也无人会多想些什么。   到了那座小院里,她只告诉崇若,一切都办好了,应辞已经答应。   她并未将信件的事告诉崇若,在她看来,显然是崇若这里更稳妥,能万无一失地将应辞带走,但是不能让崇若知道给贤王传信的事,以免崇若打了退堂鼓,毕竟一个来路不明,行阴暗之事的人,定然不想和一个王爷牵扯上。   至于应辞那里,*T她自不会冒险去替她送什么信,只让人将应辞带走,就算应辞反应过来,想做什么,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崇若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还挺顺利,心情也不错,拿出两包药粉:“一包是迷药,还有一包是针对习武之人的,混在一起便好,务必让所有人服下。”   两人又定了接人的日子时辰,昨日从别院回来后,檀木便向念珠问过再去别院的日子,便是三日后。   三日后,是个晴天。   檀木与念珠乘着马车一早就去了别院,到了别院,应辞将两人迎进来,以学做糕点为由,与檀木去了厨房里,念珠想着两人的关系一天天变好,心里偷着乐,也没有去打扰。   厨房里,檀木拿出药包,道:“贤王那里,已经有了回复,他答应接姑娘过去,但是不想节外生枝,只想悄悄地接姑娘走,大人的侍卫,武功都高的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只能用药,让他们服下。”   应辞虽然有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行事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她道:“这药可会伤身?”她只是想找机会出去,并不想害人。   檀木蹙了蹙眉,这个倒是没细问,但时机难得,耽误不得,便道:“定是不伤身的,这两包药里,还有一包是专门给习武之人的,定是那迷药效力不够,伤不到身子的,顶多让人睡一睡,那时你便可以走了。”   应辞这才咬牙点了点头,这种时候,不能优柔寡断。于是两人动手做起了糕点,将药粉混在了面粉里。   过了午后,应辞端着做好的糕点放到小院的石桌上,招来明瑶明锦,让二人将点心分发给大家,并将明瑶明锦拉到一旁,低声吩咐:“那暗处守着的人,你们也去送些吧,怪辛苦的。”   她知道,除了明面上的这些人,暗处也有人守着的,她看不到,但出身武将之家,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点,只是她没有机会接触到,只能借明锦明瑶之手了。 第66章选择   温庭眸色深沉,果然是贤王。当明梵说那册子上登记的人是袁家三房的人,他便隐隐有种猜测。   彼时探查贤王信息的时候,便连带着对袁家三房也稍微做了些调查,因为袁三爷曾是贤王外祖苏老太爷的门生,不过这层关系对贤王来说,也不算太亲近,他们便没有放在心上,不曾想,袁家还送了人在贤王府中做门客。   既已经探查清楚,温庭瞬时便站起了身:“去贤王府!”   应辞那样的体质,在他人手中多一刻,便多一分危险。况且,贤王对应辞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掩饰过,这么久了还在筹算谋划,那些心思,怕是有增无减。   明梵紧跟而上,温庭这样子,硬闯王府这种事情怕是不合规矩这种话,他是不敢再说的。   ·   应辞做了个梦,梦里父母族人被人掳去,她*T歇斯底里,却也挡不住父母远去的身影,鲜红的血洒了一地,她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恨意充斥了全身,可是她看不清那些人的脸,那些人的脸都用面巾挡住,只露出一双双满是戾气的眼睛,眉骨高耸,眼窝深邃,满是野性和狠厉,像是冰冷的毒蛇朝着人,陌生却又有些熟悉。   她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胸脯剧烈起伏,睡梦中那令人窒息的眩晕感才如潮水般退去,她皱着眉头环顾四周,头顶是金丝软帐,墙上是名家真迹,处处透着雅致和贵气,这里,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神志渐渐回拢,她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她本在小院里等待贤王的人来,却被突然出现的蒙面人敲晕了。随后似乎被塞进了马车里,颠簸之中,她迷迷糊糊地醒过一次,除了她,好像还有个人,但头太痛,很快便又昏睡过去。   所以,现在她是在什么地方,带走她的,是贤王的人,还是别的什么人。若是贤王的人,为何要这般粗鲁,她在信里写的很清楚,她自愿离去,没有必要用这样的方式。可若不是贤王的人,又是谁要劫她?   应辞一回想,后脑处便隐隐作痛。她按着后颈,掀了锦被走下床,透过菱花窗格朝外望去,游廊水榭,像是一处大家的宅邸,心中反而沉了下去。若是贼人掳掠,实在没必要给她这样好的条件,可若是贤王的人,今日这样的情况,她需得重新考虑向贤王求助的事了。   为了应家,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但前提是,应家之事能得到妥善解决,贤王若如此行事,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好相与,也不会有温庭对她那样的耐心,她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想到温庭,应辞垂了眸,有些失神。温庭若是知道了,大概不会轻饶了她吧,可她没有办法,温庭的失势让她更清楚的意识到皇家的凉薄,应家之事,她不能再托付给他人之后,便坐以待毙,即便一人之下如温庭,也有办不到的事情。   人和人想要的,终究是不一样的。   忽然,屏风后响起了开门声,应辞回过神来,快速走到床边,重新拉起被子躺在了床上。进来的人,脚步很轻,像是来探看的,窸窸窣窣,似乎在打帘子,随后,一只手拉了她的手腕,柔软的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之上。   屏风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怎么样,该醒了吗?”   医女回看了一眼应辞的面色,声音柔和:“回王爷,没什么大碍,应该快醒了。”只是这脉象有些杂乱,像是某种脉象,却又不完全是,医女蹙了蹙眉头,这脉象摸不准,还是先不禀报了。   应辞听到王爷的称呼,心中有了底,屏风后的声音也有些耳熟,大概是在贤王这里了。她没必要再装下去,睁开了眼睛,正对上审视着她的医女。   医女笑了笑:“醒了?”   “嗯。”应辞适时地露出*T一些茫然,问道:“你是谁?”   医女抿嘴一笑:“我只是一名医女,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应辞摇了摇头。   医女替应辞理了理被子,道:“稍候片刻,我马上回来。”   随后医女便走了出去,与站在屏风后的人低声说着话,大概是在禀告她的状态,应辞耐心地等着。   医女返回后,扶着应辞起身,让她靠坐在床上,随后又端来了一碗热汤药,让应辞喝下,经过此番变故,她怕应辞受惊,开了些安神静气的汤药。   应辞喝完汤药后,才开口道:“这是哪里?”   医女道:“这是贤王府。”   “贤王府。”应辞垂下眸子,道:“贤王在何处,我需见他。”   “姑娘勿需着急,贤王就在外间,若是姑娘没有不适,收拾一下,便能去见。”医女柔声道。 第67章下落   温庭嘴角也浮起笑意:“本官只是来带回本官的侍女,就不必打扰王爷了吧,想必王爷也不愿意弄得人尽皆知。”   温庭怀里抱着应辞,与贤王对峙,却平静地像是来拜访的客人。   贤王挺意外温庭赶来的速度。这些事情,他知道做不到全无痕迹,温庭查到不过是早和晚的问题,按他的设想,等温庭找到人的时候,应辞已是他囊中之物,想要再带走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但现在显然不是如此。   “温大人这话可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应姑娘是本王请来的客人,岂能任你随意冒犯,温丞相要带人走,起码得问问应姑娘的意见吧。”贤王皮笑肉不笑,只有在这王府之中,他才能扯下那令人厌烦的面具。   温庭挑了挑眉,点了点头:“王爷说的有理。”说完,他朝怀里的应辞看去。   两人的对话悉数入耳,应辞略微挣了一下,温庭将她放下,应辞站好后,朝着贤王行礼:“感谢贤王殿下相救,小女已叨扰多时,便不再打扰了。”   应辞话音刚落,温庭便忍不住又睨了她一眼,相救?也就这傻姑娘会信。   贤王微笑,似是没有听到应辞的话,只朝着温庭道:“大人如此相逼一个弱女子,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说完,一声令下,那举着剑的府卫便朝着二人冲去。   当日应家入狱,应辞早该是他囊中之物,却被温庭抢先一步将人接走,已经从他手中抢走了一次,这种事情绝不会发生第二次。   应辞没有想到贤王会突然发难,吓得僵在了原地。   忽然间,一只手臂穿过她的双臂,揽着她躲开泛着寒光的剑尖。   温庭将应辞揽入怀中,不断变换着位置,躲开一拥而上的府卫,随手折断横在他眼前的一只手腕,脚尖一提,那人手里即将落地的利剑便到了温庭手中,他挥剑挡住攻击而来的两人,朝着树冠处喝道*T:“明梵!”   明梵随即跃身而下,替温庭挡下了接下来的攻势,他们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并没有带人过来,府卫人多,正面冲突得不了什么好处,所以他刚刚才藏着没有出来,不过暂时抵挡一下,找机会离去还是可以做到的。   温庭揽着应辞,施展不开,此时得以抽身,便不再犹豫,直接揽着应辞跃上墙头。   明梵佯攻了几回合,便也找机会离开了贤王府。那些府卫,论身手,无一人是他的对手,他想离开,还没人拦得住。   庭院里一片狼藉,除了一部分去追击的府卫,留下的府卫面面相觑,无人敢说话。交手的是他们,所以他们也知道,那些追击的人也不过是做无用功而已,所以更加忐忑。   贤王站在房门前,背于身后的手早已紧握成拳,眼中是积聚的风暴,半晌才从牙间挤出两个字:“温,庭!”   竟是他看轻了温庭,好一个温庭,竟隐藏的如此之深,整个大祁朝,估计都无人知晓,那表面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丞相,竟然有一身出类拔萃的好武艺!   难怪当初派人刺杀,无功而返不说,还折了许多人!竟都被他骗了!   贤王身边的人都知晓,贤王一贯喜怒无常,能不近身便不要近身,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们,一名首领踌躇片刻,大着胆子问话:“王爷,要不要再加派人手?”   贤王抬眸看了那首领一眼,一双漆黑的眼睛里泛上猩红底色,像是盯着人的毒蛇,毫无温度,“滚!”   首领如蒙大赦,忙领人退去。   贤王站在原处,习惯性地伸手朝胸前掏去,那里放着药包,还沾着应辞的味道。但刚摸进衣襟里,顿了一下,烦躁地甩了手。他忘了,把药包交给崇若去取信应辞了。沉默半晌,他才挪动步子。   温庭说的不错,不管他在府里如何行事,都只能拘限于贤王府里,任何出格的行为,都不能传出这院墙半分。   当年夺嫡之争,表面是他主动让贤,但当时的境况,烨帝登位已是板上钉钉,无人有一争之力,区别只是名声好坏,他没必要为了让烨帝负上弑亲的罪名而付出性命,索性主动让贤,况且那九五之位,贤王眼中闪过嫌恶,他不稀罕。   只不过他稀不稀罕,不是他说了算,而是烨帝说了算。烨帝登位这些年,自从封了皇后,脾性看起来温和了不少,可身为手足,他很清楚,那个人心思有多深沉可怕,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有可能招来祸患。   所以,温庭可以从他的府里抢人,他却不能去丞相府里抢人。 第68章悔悟   刀剑碰撞的声音逐渐靠近,然后戛然而止,一人掀了车帘,立刻便有光线投进昏暗的马车里,檀木看清了来人,是明梵,便不是盼望中的那个人,泪水也立刻涌上了双眸。   明梵的目的不是截杀使队,毕竟关系到两国之交,动静闹太大了,皇帝那里也不好交代,所以,一找到人便立刻带着人撤退。   侍从汇聚在擎王身侧,等待着擎王命令,领头的侍从问道:“王爷,可要再多派些人夺回来?”   擎王眼神晦暗,狠狠啐了一口:“启程!”放弃了争夺,这里还是京都的地界,为一个小小侍女,不值得。   那日宴席之后,擎王本是要劫持应辞以拿捏温庭,不过他人生地不熟,消息不通,而贤王刚好想要应辞,又熟悉京都形势,两人一拍即合,便联合起来演了出戏,由贤王取信应辞,迷倒小院侍卫,再由他的人去带人,之后贤王便可“英雄救美”,两人各取所需。   不过计划中途出了点岔子,他的侍从分不清小姐和丫鬟,便都一起带了回来,贤王自然只带走了那应家女,想想还是觉得便宜了贤王,只看姿色,那应家女便不知比手中的这个高了多少,更别说身上还莫名透着股诱人的香气,只是想到以后的事情,还是忍耐下来作罢。   不过动不了小姐,还动不了丫鬟吗?这劫出来的人,自然没有送回去的道理,况且贤王说过,这是温庭贴身伺候的丫鬟,地位也不一般,留下来总会派上用场,而且姿色比起一般的歪瓜裂枣,已是上乘,要不怎么说中原人讲究,饱暖思淫·欲,中原富庶,爱纵情享乐,就连这伺候丫头都是顶好的绝色。   就是没想到这性子,比草原上的女人还要野,想到此*T处,擎王眼神阴郁,瞬时觉得耳侧隐隐作痛。   他不过稍微用了点强,那丫头竟迎头给了他一巴掌,指甲刮得他颊边都起了血丝,等他回神再动作时,那丫头二话不说就拿簪子往脖子上划。   拦是拦下来了,不过看那血刺呼啦的样子,顿时便让人没了兴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调·教。   贤王昨日便给了他信,他惊诧温庭的侦查速度,只是没想到温庭会这么快找到他这里来,更没想到,温庭竟会为了一个侍女大费周章。   不过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一个侍女而已,能带走自然是好,丢了也无所谓,等大业功成之日,他定将那侍女第一个揪出来。   擎王冷哼了一声,踏上了回程的路。   丞相府。   应辞回了丞相府之事,还没有惊动任何人。念珠按照温庭的吩咐,悄悄唤了府医过来。   府医放上脉枕,手指隔着绢帕搭在应辞腕上,却是仔细地号了又号,神情古怪。   念珠忍不住道:“谭大夫,到底怎么样了,为何姑娘会突然头晕?”   谭大夫终于松开了手,捋了捋胡子:“姑娘体虚奔波,又受了惊吓,偶有眩晕也正常,没有什么大碍,好好调理就行。”至于滑脉,微弱的几不可见,只是偶有跳动,况且那方子是他亲自写的,不应该出问题,他用他多年的经验,做了判断。   念珠放下心来,正好温庭从外回来,念珠便将结果告诉了温庭,温庭点头表示知道了,念珠便拿了方子去煎药。   应辞本是要起床的,又被温庭按了回去,他道:“左右无事,便歇着吧,檀木那里,已经派人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应辞点了点头。   到了午后,应辞虽然起了,也只是在榻上看书,温庭就在一旁,处理一些公务。   应辞颇有些无奈,温庭这作派,就像是她随时又会跑掉一样,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将书翻了一页,心中想着檀木的事,囫囵看了两眼,又翻了一页。   温庭掀了眼皮:“看不进去便不要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书有多无趣。”   应辞顿时有些赦然,瞪了温庭一眼。她手里拿的是一本本朝大家编纂的游记,记物颇丰,记事又有趣,十分受人喜爱。她只是心中有事,所以不能平心静气。   温庭放下公文,将应辞手里的书拿开。   应辞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见温庭起身,取来棋盘放在了她面前的小几之上,他道:“看不进去,便下会棋吧,棋可静心。”   应辞苦了脸,她虽然会下,但跟温庭相比,简直就是个臭棋篓子,从前偶有对弈,总是被杀的一塌糊涂,来回几次,她便也不爱跟温庭下棋,谁没事会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也不知温庭存的什么心,现在要和她下棋,等和他下完,可就更静不下来了。   温庭并不理会,修长的手指拈了白子,眼神示意应辞先来。   应辞无奈,葱白的手*T指执了黑子,随意放在了棋盘上,毫无章法。 第69章兄长   檀木休养了几日,便悄悄离开,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留了一封信给老夫人。   温庭在弄砚斋里批示公文,想唤来明梵,问些事情,却是明夜进来回复,明梵有事出去了。   温庭颔首:“待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明夜应下,随后退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明梵才进来复命。   温庭抬眼看他:“都安置好了?可放下心来了?”   明梵有些僵硬,既然瞒不过大人,索性点了点头。檀木今日出府,府里其实给了不少银钱,足够檀木在外面生活,只要俭省些,甚至一辈子不用做工都行,可以过普通人的平淡日子。   只他与檀木到底有多年情谊,*T放心不下,还是去多看了一眼。   温庭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问道:“查的怎么样了,贤王和擎王怎会搅在一起?”从擎王进京的第一日,就已经派人去盯着了,除了看到擎王的人打探市井流言,并未得到擎王与人会面的消息。   “擎王一行住在城西客馆,北狄特有的鹰隼也时常在西郊处徘徊,并未进城来,所以被疏忽了,贤王门客袁崇若酷爱射猎,常去西郊。”   温庭点了点头,明白了,至于两人怎样搭上话,恐怕在宫宴的那一天便搭上了。宫闱之中,明梵不得进去,偏那日,他被罚跪殿前,大殿之上发生点什么,他自然无法知晓。现在想想,擎王和贤王的座次紧紧挨着,可不正方便了传信。   “那大人,这岐山?”明梵迟疑道。只看现在的情况,其实已经非常明了,岐山那里实不必温庭亲自去了,况且他们本也知道,那刺客必不是大皇子派来的,还没有人蠢笨到用自己产的兵器去刺杀别人。   温庭手执着笔,半晌没有落笔。   明梵耐心地等待着,只他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去与不去的问题,而是一个事关重大的关键决定,即便是筹谋已久,等真正做决定的时候,仍是会有迟疑,因为一旦迈了步子,便再也不能回头。   温庭终是落了笔,神色淡淡:“如旧,休整之后,两日后出发。”   明梵点了点头,明白了,温庭已经做出了选择。   明梵自边地长大,本是贫苦积弱的人家,幸得遇到了那个瘸腿的大叔,教了他一身剑术,他才能凭这些,挣些家用,那瘸腿大叔可谓是他的再生父母。   只后来,他亲生父母不幸亡于战乱,他便想着,跟随那瘸腿大叔,伺候他终老,以报授业之恩。   不曾想,瘸腿的大叔也已经病亡。   他是在大叔的坟前第一次见到温庭,他们打了一架,最终却是他不敌温庭,败下阵来。他大吃一惊,他的剑术已经是顶顶好的,很少会有敌手。可他打不过温庭。   后来,他才知道,那瘸腿大叔,是被流放的罪人,温庭是罪人之子。有一天,温庭告诉他,他要去京城,那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近,温庭虽然常常冷面,但他知道,温庭不厌恶他。   他在温庭眼中看到了压抑不住的恨,他很熟悉,那是杀父弑母的恨,就如他的父母死去的那一天,他眼中的恨一样。   他决定跟着温庭。   后来他庆幸,他跟着来了。因为温庭自入京后,就再也没提过剑,就像从来没有过那一身武艺,宁可自己受伤,也从不暴露武功。   文治武功,温庭明明可借武功挣功名,可他偏偏读书科考,靠着文治一步步往上爬,从一身冷肃的少年郎,变成了满面和煦的温丞相,可他知道,温庭的心中,有多冷。   温庭作为监军前往边地时,他一路随行,在战场上,他杀了个痛快,北狄大败的那*T一日,他心中的恨终于散了大半,有这么多人陪葬,他的父母从此可以安息。   他大仇得报,人生无憾。   可温庭还没有。   所以温庭的仇,从此以后便是他的宿命。 第70章战事   应辞不等斗篷系好,便疾步朝那铁匠铺走去,只有几步路,应辞却走得很快,明明人就站在那里,可还是怕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她在门口站定,就站在那烧得火红的炉子前,她一手攥着未系紧的斗篷,声音发颤:“哥!”   青年抬头,满面疑惑,面前站着个唇红齿白的小姑娘,只是他方才太专注,未听清小姑娘说什么,手里的锤子照常要往下落,但收势不及,眼看就要火花四溅,他担心地喊:“让开!”   还好温庭紧跟在后,眼疾手快地将应辞拉开,往旁边偏了一些,他眉头紧皱,正想开口,谁知应辞只是踉跄了一下,就从他怀里挣脱,又站到了那人面前:“哥,哥,你没死,你竟然没死,你怎么不回来呢?”   应辞说着,已经开始哽咽,滚滚泪水汹涌而下,她从未想过还有见到他哥的一天。三年前应煦战死沙场,尸骨无存,最后应家也只能立个衣冠冢,却不曾想过,应煦有可能还活着,谁敢想呢,希望太过渺茫,背着实现不了的奢望一辈子,太残忍了。   应煦手中的锤子已经放下,还好没有伤到那小姑娘,本是想致歉,但小姑娘突如其来的话让他愣在原处,有些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应辞已经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相比于应辞的激动,温庭还算冷静,在京都时,他与应煦有过几面之缘,但不算熟悉,所以方才也没有认出来,他在一旁打量了片刻,确定确实是应煦,不过看应煦的反应,似乎,不认识他们。   他道:“敢问兄台,姓谁名谁,样貌与故人有几分相似,这是故人的妹妹,所以激动了些。”   应煦这才明白了状况,他收拾好台面,将几人请了进去。   铁匠铺后面是一座不大的院子,墙上挂着各种铁具,应煦回屋取了个干净的帕子,又打了盆水,将帕子放进盆里浸湿,然后拧干了递给应辞,声音温柔:“擦擦脸。”   即便他并不相识,但对着这样一个娇柔的小姑娘,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应辞接过,泪*T水止住了些,只双眼还是红红的,她也察觉到了异常,应煦仿佛不认识她似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平静。   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等着应煦答话。   应煦等应辞接过之后,才道:“在下姓林名耀,岐山人士,自小便是在这里长大。”说到这里,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皱,接着道:“随父亲做铁匠工,不知道各位要找的故人,是什么样的?”   “不可能,哥,你为什么不认识我了?”应辞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她不相信世界上会有这样像的两个人,突然她想起了什么,“我哥手上,有颗痣,就在左手小指指尖,你看看,有没有。”   应煦抬手,还真有,眸子里有了些许动摇。   这些细微的变化落在温庭眼中,他问道:“我看兄台似乎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了,又怎会确定自己是从小在这里长大?”   应煦也有些迷惑,他回忆了一下道:“三年前我受了重伤,醒来便不记得了,爹娘说我是因为打仗回来,伤到了脑袋,是他们接回来的。”   应煦说完,便沉默了,三年前,他重伤醒来,以前的事全不记得,入眼皆是生人,面前的老夫妻看他醒过来了,很高兴,他问了,两人便说是他的爹娘,他什么都不记得,便顺理成章地认下了。   他伤好后,他父亲便教他打铁,起初,他还有些生疏,但很快,他便熟练起来,当手里拿着打造好的各种铁具,尤其是兵器时,还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所以便不疑有他。   “兄长正是三年前,领兵杀敌,战死沙场,尸骨无存。你是我哥,绝不会错。”应辞一字一顿,应煦所说之事,正好加以印证,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应煦还要再问,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耀儿,今天爹打了酒,晚上陪爹好好喝一杯。”   话音落下,门外相携进来一对老人,男人手中提着酒和肉,妇人则挎着个篮子,似乎是刚采买回来,看到满院子的人,有些懵:“来客人了啊。”   应煦哎了一声,随后道:“这是在下爹娘。”   老夫妻看到几人锦衣华服,有些拘谨:“不知贵客到访,是为了何事?” 第71章噩耗   “什么?”应辞面色骇然。   “这里离边境近,消息传得快,传到京都还需要些时间,我们要快些赶回去,路上可能会辛苦些。”温庭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会?”应辞喃喃,“北狄的使团不是走了没多久?”她想不明白,世上怎会有如此背信弃义之人,前脚得了厚利,后脚就领兵来犯。   皇帝积弱于宫,丞相远离京都,将军困于囹圄,还有皇亲为内应,此时不犯,*T更待何时。   温庭没有答话,只在心中盘桓着,战乱之时,也是用人之际,现在时机正好,证据一应俱全,应家是时候放出来了。   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北狄犯境的消息终于传播开来,使者快马加鞭,比他们的速度快的多,京城终于得了消息,那些大臣们一边气得跳脚,直骂北狄厚颜无耻,一边频频上奏,商讨着对策。   北狄犯境不是第一次,只这些年频率已经很低,从前有应家在,就算来了,也可淡定以对。可这次,偏偏那顶梁柱似的应家入了狱,陆家又多年不曾统帅,一时半会竟找不到可以接替的人。   再加上皇帝这些日子,不知为何,似乎没有长时间议事的精力,时常叫来太子接替,一切都显得有些混乱。大臣们不禁想起宫宴之上,烨帝急咳不止,还是有零星的消息露了出来,烨帝病重,一时人心惶惶。   温庭与应辞也在连日赶着路,而在某一日,温庭接过明梵递上的信条,看到信条上的内容后,一向平静的面容脸色大变。   “烨帝危重,速归,应家危矣。母字。”   温庭捏碎了字条,强行镇定下来,朝马车走去,他撩了车帘,坐进了马车里,道:“阿辞,北狄犯境的消息已到京都,我得快些回去,一会便走,之后的路,有明梵护你,你慢些走,不急。”   应辞也知情况紧急,没有过多期期艾艾,点了点头:“放心,你快些回去,不必担心。”   十一月二十九,冬至。   温庭到达京都的那一日,阴云密布,大雪纷飞,落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他终究没有赶上,厚厚的积雪之上,鲜红的血色刺眼。   应氏一门,满门抄斩。   朝堂哗然,百姓唏嘘。   斩首这样的重刑,要经过反复核对,最终敲定日子,才会行刑。而烨帝的命令下得又快又急,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行刑便已结束。   温庭觉得,自己的心跳几要停止,雪落在身上,却仿佛热油滚烫。   他不知自己是如何进的宫,等他回了神,他已经站在烨帝面前。   那个人,果然像他预料的那般,已病入膏肓,形容枯槁,经年咳疾,最忌急火攻心。北狄出尔反尔,他必气急了吧。   可他,为什么要杀了应家,他明明知道应家是无辜的!   温庭目眦欲裂,上前一步,按住了烨帝的肩膀:“你可知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就是这样对待忠义之臣的吗!”   吴林还在一旁,见状忙要上前拦人。   烨帝虚弱的挥了挥手,道:“没事,退下吧。”   温庭不会杀他,若是要杀他,早就动手了,何需筹谋这些年。   他极力扯了个笑,又咳得更厉害,缓缓道:“朕是如何教你的,凡事不可急躁,谋定而后动。”   他不理会温庭已经暴起的青筋,继续道:“朕这一辈子,只做过两件事,寝食难安,一是让你娘亲入宫,二是斩杀应家,可朕,不会后悔。*T”   这是他做的恶业,冤假错案终有平反之日,无论是沈家还是应家,都将成为泓煊的功德。   应家是无辜,可是,他不该与温庭沾上关系。温庭是留给泓煊的,却被一个小小的应家女迷惑心智,他不允许。应家入狱的那一日起,便注定与皇族离心,温庭下不了手的,便由他来,快刀斩乱麻,不留任何祸患。   “偏偏这两件事,都与你有关,你恨我也罢,不恨也罢,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去做,陆家朕是不会用的,朝中此时无人,北狄之乱,当你去平。”   当年温庭入殿,他看到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那是沈逸轩的儿子,既是沈逸轩的儿子,又怎会是个草包,温庭不愿暴露武功,那便让温庭去做监军,果然没让他失望,温庭是有帅才在身的,和他的父亲一样。   此次北狄之乱,让温庭去,万无一失,正如沈逸轩,从没让他失望过。   “好。但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温庭缓缓抬头,双眸漆黑,翻涌的恨,浓稠得像墨,再无其他情绪。 第72章小产   “阿辞!”温庭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慌张的表情,他忙将应辞抱起,大步朝清竹轩去,边走边朝明梵喝道,“去叫大夫来!”   谭大夫慌慌张张地赶来,看到床榻上不断涌出的血迹,也有些慌了神,这是小产之象啊!倒不是他处理不了,而是,避了孕的怎会小产!但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先处理眼前的事再说。   念珠和老夫人得了消息也已经赶了过来。   谭大夫检查过后,让念珠按照他说的方法给应辞做了清理,一阵忙活之后,血才止住。谭大夫擦了擦汗,松了口气,有惊无险。   应辞的呼吸也终于稳定下来,只双眼紧闭着,脸白的像屋外未化的雪。   老夫人等的有些胸闷,手里的佛珠转个不停,直到谭大夫写完方子让人拿去煎药,她稍微放下心来,急问道:“怎么会这样?”   温庭从方才起就僵着,直楞楞地靠着床沿,他第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感觉,眼睁睁地看着应辞身下不断流着血,能做的事,却只有祈祷,祈祷他早就不信的神佛开眼。   此时听到祖母的问话,才转过头来看向谭大夫,眼中同样是质问,带着浓浓的压迫感,令人心悸。   谭大夫强行镇定下来,道:“姑娘遭逢大变,心恸难捱,再加上奔走数里,以致小产。”   老夫人难得动了怒气,哐得一下将佛珠串敲到了桌上:“我问,她怎会有孕!有孕便罢了,为什么也没有早点探看出来!”   “这……”谭大夫额头起了汗,“大概是姑娘体弱,孕相不显,又有避孕之药遮挡,所以便没有诊出来,这怪老夫!老夫人尽管责罚!”谭大夫也有些懊恼,若是上次就提醒温庭,说不定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可他行医这么多年,怎知自己会碰上这万中逢一的事。   老夫人又心疼又自责,药是她给的啊,要是她没有让应辞吃药,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不必承受不孕之苦,更不必拥有了又失去。   老夫人叹了口气:“行了,先把辞丫头的身子调理好,别留下病根。”   谭大夫连连称是,然后告退,准备自己亲自去煎药,不敢再疏忽了。   温庭听明白了因果,此时却没有心情去问责,这该怪谁呢,最该怪的,是他吧,他又转回了头,伸手替应辞将被子掖好,然后朝老夫人*T道:“祖母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老夫人又走上前看了一眼应辞,道:“好,等辞丫头醒了,就立刻来叫我。”   温庭点了点头。   老夫人走后,温庭坐在床边,握着应辞的手,一动不动地盯着应辞的睡颜,怕她下一刻就醒来,而他没有看到。但这个下一刻,一直到了第二日午后。   应辞悠悠转醒,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的床帐,过了好久,才回想起前一日的事。她的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却好像被人抓着,她这才扭头,看到了在床边阖眸而憩的温庭,她的眸中,闪过微弱的情绪波动。   温庭一下子清醒,看到应辞醒来,紧抿的唇角,才有了些许松动,他抚上应辞的面庞,替她理了理碎发,道:“醒了?”   应辞没有动作,也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他,但眼神又像没有聚焦,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处。   温庭心中有些闷痛,他动作轻柔地将应辞扶起,唤来念珠,让她将温着的粥端来,然后去通知老夫人。   念珠将粥拿给温庭后,便急急跑去慈溪堂。   应辞从醒来后便很安静,温庭以为她会哭,会闹,会崩溃,可是她没有,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靠坐着,他舀了一勺粥,吹凉后送到应辞嘴边,她便张开口,就着他的手将粥喝掉。   除了时不时的出神,一切似乎如常。   温庭的心,却沉了沉。   应辞将一碗粥喝完后,老夫人到了,立刻走上前去,将应辞拥进了怀里:“受苦了,孩子。” 第73章除夕   温庭终是放开了应辞,他在那双眸子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绪,他再熟悉不过,那是无法掩藏的恨。   他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他也知道仇恨的力量有多大,应辞不会再去寻死,即便要死,也是在痛杀仇敌之后。   温庭重新上路,不过半日,便赶上了先头部队。温庭不是将军,没有自己所辖军队,此次出征带领的,不过是京都周围可调遣的五千精兵,其余军队,早已在边地待命,已经与北狄展开了厮杀。   雍州岐山。   应煦帮助林铁头夫妇整理好行装,将二人送上了马车:“爹娘,你们暂且去豫州避乱,战火到不了那里,等战事结束,再回来。”   “你真的不跟爹娘走吗?”林铁头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应煦笑了笑:“儿子已经说过了,好男儿顶天立地,异族来犯,岂能退缩于后,苟且偷生,况且爹也说过了,儿子本就是从军中出来的,休息了三年,也该回去了,只爹记得,若是有族亲来寻,便将我所写书信交给他们。”   林铁头见劝说不动,叹了口气,终于放弃,若是以前,他还能强压着林耀跟他们一起走,但现在林耀知道了一切,铁了心要去参军,他也阻挡不了。   应煦送走了父母,简单收拾了一下铁匠铺子,向着报名参军的地方去了,战火已到了雍州界,到处都有临时的征兵站,他隐隐觉得,军中才是他该去的地方,当他提起剑的那一刻,只觉得热血沸腾,似有未竟的雄心壮志又重新升起。   北狄突然进犯,一路势如破竹,一方面是因为,北狄出其不意,另一方面,却不知是何原因,北狄似乎对祈朝的边防布控了如指掌,总能轻易突破,以至于祈朝军队节节败退,退守雍州。   而这一切,终于在温庭到来之后,得到了缓解。   温庭自然知道是何原因,有人为内应,不断给敌人送情报,能守住才是奇了怪,在他命人掐断了那条情报线之后,北狄终于吃了瘪,自此变成了僵持局面,成了他与擎王之间的博弈。   边境战火喧嚣,远在京都的丞相府里,日子渐渐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温庭刚走的那几日,念珠几乎寸步不离的跟着应辞,晚上也不再回自己的屋子里,就在榻上休息,生怕应辞再做什么傻事。   而应辞在那日大哭一场,似乎流尽了积压的所有眼泪,也终于将闷在心中的情绪释放,在那之后,受创的身心才渐渐好转,而温庭那一日刻在她心中的那一点点痕迹,则一天天加深,扎了根,发了芽。   她知晓念珠的担心,她不会寻死了,至少在替应家报仇雪恨之前,都不会了。   她极力配合所有的关心,按时吃饭,按时休息,任由念珠粘在她身边,待她身体恢复,能下床时,还让念珠陪着她在园子里转一转。*T   只有时候摸着自己平坦的腹部,有些恍惚,那里曾经竟然有个孩子,是她与温庭的孩子,那是她曾经偷偷企盼却又被扼杀掉的一个小小的奢望,但是都不重要了,从今之后,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年节,只前线战火连绵,今年的各项活动典庆都不如往年那样热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烨帝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际,大臣频频进宫侍疾,带出来的消息一日比一日糟。   他们心中明白,雄才大略的烨帝真的要不久于人世,这个王朝,很快就要换一个新的主人。他们不是没想过换一个自己支持的人,只是太子从小培养,根基颇深,再加上烨帝在最后的时间,依然在为太子安排着一切,虚弱的身体仍旧掀得起雷霆之势,所有有异心之人都被迅速拔除,再无人敢轻举妄动。   除夕之日,宫中举行了宫宴,但丞相府唯一的官员上了前线,白日里老夫人带着应辞和念珠去拜见过皇后后,便回了府里,不用去参加那什么宫宴,与亲近的人在家里过除夕,自在的多。   只是到了府里,念珠却没跟着回来。老夫人疑惑问道:“念珠那丫头呢,还没回来?”念珠中途被一个宫人唤走,那会她正在与皇后说着话,既是在皇后宫里被叫走的,当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她便没有细问,只她们都回了府里,念珠竟然还没回来。   应辞想了一下,笑了笑:“老夫人别担心,时逢年节,宫中事务繁多,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应该快回来了。”那个叫走念珠的人,她认得,是东宫的内侍。 第74章相思   岐山,星垂四野,夜色漫漫。   相接的营帐中央,燃着篝火,似有歌舞声传出,即便远离城镇百姓,也洋溢着除夕的热闹喜庆。   北狄营帐中,前去打探军情的士兵进来禀报:“禀王爷,东祈营帐灯火通明,众士兵正饮酒作乐,宴庆新元。”   擎王挥退了士兵,嘴角隐隐有了笑意,随后唤来副将,指着地图一番部署之后,带着众人走出营帐,高举手中弯刀:“进攻!”   北狄的军队,分成小队,从各处摸入祈军营帐附近,远远望去,宴会已到尾声,祈军七扭八歪,手里抱着酒坛子倒了一片,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大着舌头,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领头的狄兵打了个手势,一道一道黑影便顺着崖坡缓步行进,到了营帐附近,依然无人察觉。众人蜂拥而上,冲向中央人最多的那片空地,杀死那些熟睡的人,简直比杀猪宰羊还要容易。   一个祈军的人头,能换不少军功。   月色之下,举起的弯刀,闪烁着寒芒。   就在弯刀即将落下时,那些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腰腹一用力,便直起身子,挡下北狄士兵的攻击,与北狄兵缠斗在一起,哪还有半分醉酒的样子。   与此同时,黑压压的祈军,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形成合围之势,打斗呼嚎声连绵不绝。   被包围的狄军才知自己中了埋伏,领头将领立马高喊:“撤退!”只是为时已晚,围来的人墙密不透风,再没有撤退的机会。   一直到了后半夜,刀剑碰撞的声音才渐渐平息,前来偷袭的北狄军队几乎被全部歼灭,祈军终于扬眉吐气,一扫连日以来的阴霾,乐呵呵地清理着战场,心情好不舒畅。   温庭坐在半山坡上,看着下方人头攒动,嘴角也缓缓勾起。   擎王与祈朝交手多年,对祈朝的风俗确实熟悉,知道中原人看重新元,便以为今夜祈朝营中会放松警惕,殊不知,祈军早已等候多时,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   温庭抬头望天,月亮已快西沉,天边已经开始泛白。   这样快,便已是新的一年。   温庭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放在手里轻轻摩挲,是一个玉质的长命锁,入手温暖,似乎还带着主人身上的那缕香气。   他离京已快一月,不知此时此刻,应辞在做什么,温庭眼神飘远。   应辞入狱之时,已经身无长物,许是因为长命锁贴身戴着,搜身的狱卒对于将军女眷,还不敢太过放肆,便没有收走。   后来应辞托人给他传话,这玉锁便到了他手里。   他以为,日后若有机会,还能再亲手为她戴上,只这一切,都被烨帝硬生生阻断。   手中的玉,渐渐升温,像温庭的手心一样热。   原来世上,还有像恨一样绵长的东西,那便是,入骨相思。   明梵迎*T面走来,拱手禀报:“大人,隋将军已经回来了,重创北狄。”一向沉静的明梵,此时也有些振奋。   温庭抬眸:“走吧,去迎隋将军。”   隋昶便是应泰初回京后,驻守在北地的将军。他原是应泰初的副将,统领着祈军精锐云啸军,这样的人,对上北狄,即便不能退敌,也不至于节节败退。   偏偏这次,北狄在他手上,一次次突破防线,已经深入到了雍州,他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本以为,京城派来的主帅会是应将军,谁知传来的却是应家被斩的消息,他更觉得一腔情绪无处发泄!   好在来的是温庭,温庭前几年作为监军来北地时,他便与温庭有过接触,亲眼目睹了温庭的运筹帷幄,便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温庭与他商讨对敌之策,一个引君入瓮,上屋抽梯,两人一拍即合。   待狄军大营空虚,隋昶带兵直冲过去,杀了个痛快。   温庭走下山坡,远远便已经听到整齐的行军声,云啸军军纪严明,果然名不虚传。   余光扫过的地方,好似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他转过头,目光在某个营帐前停留。   明梵顺着温庭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远处那个在清理战场的士兵,竟是应煦。 第75章凯旋   应辞脸色一变,该来的总会来,终于是到了这一步。   但念珠害怕的不是如此,她害怕的是,俞泓煊牵她手的时候,她本可以躲开的,但是,她没有。   她任由俞泓煊牵着她的手,看遍了园子里盛放的花朵,两手相接处,温热黏腻,却不曾分开片刻。   她侧头的时候发现,俞泓煊已经不是一个还没她高的小孩,他的个子已经快超过了她,对着她说话的时候,眉宇之间皆是矜贵,嘴角勾着淡淡笑意,举手投足,皆是男子气度。   她已经无法再把他当成孩子。   应辞看着念珠失神的模样,心中沉了沉,握着念珠的手道:“他可还强迫你做过其他事?”   念珠忙摇了摇头,就只是牵手而已。   应辞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道:“念珠,那你是因害怕不知如何拒绝,还是陛下举措突然而心中不平?”她必须确定念珠的心意。   念珠微垂了头,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阿辞,我不能再见他。”   应辞明白了,念珠说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敢,她不是害怕,而是需要克制。   应辞*T拍了拍念珠的肩膀:“好,若没有想好,便不去见他。”   新帝年轻,后宫空悬,少年情动也情有可原,即便宠幸了一个宫婢也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没有人会关心宫婢的命运,帝王薄情,水乳交融又如何,籍籍无名在深宫之中孤独终老的女子多的是,谁会为一个婢女去争位份。   陌路之人便也罢,可这个人是念珠,她便不能冷眼旁观。   之后的日子,荣启再来相府拜见,每次问起念珠,念珠要么内务繁忙,要么就是抱病不宜见客,一来二去,荣启也察觉到了不对,这念珠分明就是躲着他,或者说,躲着陛下。   他回宫禀报了情况后,又旁敲侧击地将猜测提了几句,俞泓煊正看着奏折,抬头道:“这般拐弯抹角作什么,不会说话就闭嘴。”   荣启乖乖闭了嘴,得,生气了。   念珠第三回回绝了荣启时,俞泓煊便察觉到了,一开始烦闷不解,他从前是太子,现在是帝王,随心而为惯了,便未曾想那样多,他喜欢看到念珠,便常唤她入宫,也未觉得有何不妥。   只后来,慢慢冷静下来,便明白念珠为何不来了,但也不能对她有何责怪,因为连他自己,也未考虑清楚。   在这一来一去中,两人默契地疏冷下来,念珠那转瞬即逝的动摇,又深埋在心中,日子恢复了往常模样。   树梢起了蝉鸣,又是一年初夏,空气暖儿不灼,躺在日光里,人都惫懒了许多,应辞坐在院子里,闭目养神。   忽然,念珠跑了进来,声音是遮挡不住的雀跃:“阿辞,阿辞,仗打完了,大人要回京了!”   应辞倏然睁开双眸,坐了起来,心中情绪百转,最终只汇成了两个字:“何时?”   实际上自春日里来,就不断有战况向京中传来,大多时候,都是捷报,温庭又夺下了一城,祈军又往北狄王城推进了多少,京中的气氛也是越来越松快,照这个趋势,大胜而归,是迟早的事。   只有一次,是温庭受了伤的消息,但主帅伤重的消息,不会大面积传播开来,因为会影响士气,但因为她们便身在丞相府,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些风声。   老夫人那日便是整宿没睡,坐在佛祖前念经。   应辞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想法,她企盼着温庭回来,却又有些害怕,害怕知晓所有的真相,害怕那些真相,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一月,最多一月,便会可抵京。”念珠笑容灿烂。   六月十三,温庭率大军抵京,百姓夹道相迎,摩肩接踵。这一战,历时半年,祈朝兵强马壮,大败北狄,北狄归降,纳入大祈国土,侵扰祈朝边境多年的狄患,终于被肃清。   大祈周边各列小国,为之一振,皆俯首称臣,不敢再犯,大祈国威,蒸蒸日上。   温庭坐在马上,穿过拥挤着的人群,回到了丞相府。丞相府前站了一众人,有祖母,有念珠,还有未跟去*T的随从,奴仆,可唯独,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他翻身下马,大步走至老夫人面前,单膝跪下,道:“孙儿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让祖母担心了。”   老夫人眼中几要有了泪,握着温庭的胳膊:“好,好,快起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温庭将老夫人送回了院子,未多做停留便回了清竹轩。他没有多少时间,既已抵京,稍作休整,他就要进宫面圣。   念珠随侍在侧,温庭的步子买得得极快,她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温庭的步伐。   温庭推开清竹轩的房门,走进了室内,眉头终于皱起:“应辞呢?”面色不太好看,任谁期待了一路,都会心情不好。 第76章学剑   静默。   静得似乎能听到熏香升起的声音。   温庭忽然笑了,随后渐渐淡去:“微臣记得曾教导过陛下,凡事不可心急,即便是想要定微臣的罪,也不可如此早的说出来,万无一失才可动手,谋而未定便是打草惊蛇。”   “温庭,你就不怕嘛!”俞泓煊的脸上,有悲,亦有愤,这是他最敬爱的老师,却害死了他的父皇。   “微臣说过,世上有些事,不得不为,既是微臣所选,微臣无惧。”温庭神色平静。   俞泓煊撑着玉案的手微微颤抖。   半晌,他绕了出来,站在温庭身前,他还没有温庭高,需要微微仰视,但仍然倔强的盯着温庭的双眸,缓缓道:   “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他是罪无可恕的仇人,但对我来说,他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最贤明的君主,若不是父皇留了秘旨,我定杀了你,但我明白父皇的意思,他觉得心中有愧于你和母后,才许了你摄政王的位子,但我不会允许,我不追究你的罪责,但烨明圣帝的万里江山,你不得再插*T手半分,可同意?”   温庭怔住,他已经做好了赴死的打算,太后其实不必担心,就算俞泓煊再怨恨,也不会对自己的母亲动手。   弑君这样的事情,最后也只是收了他的爵位,实在是,算不上什么惩罚。   母亲说得对,无论烨帝亏欠了沈家多少,始终是他们亏欠了俞泓煊。   他弯膝点地:“全凭陛下安排。”   俞泓煊神色复杂地看着温庭,他现在可以俯视温庭了。温庭本可以是他一辈子的老师,他敬他爱他,如今却生生变了样。可他不得不为,温庭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孝道,但他也有自己的父亲,有自己的孝道。   坚持自心,为不可为之事,不受外界纷扰。   这一切,不正是温庭教他的吗。   俞泓煊不想再看他,即便不会杀他,也不愿再看到他,他怕他会忍耐不住,真的置他于死地。   温庭行礼之后起身,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忽而又响起俞泓煊的声音:“我想让念珠进宫。”   “哥。”   温庭脚步顿住,转过身来。   俞泓煊竟叫他哥。   半晌温庭才回神,俞泓煊说了什么。   若俞泓煊以帝位相胁,念珠他是留不住的,此时俞泓煊的请求,是以胞弟的身份,求他身边的侍女,那便还有几分余地。   “让一个女子进宫,你该去问那名女子愿不愿意。”   温庭说完,大步离开。   温庭晨时抵京,午后入宫,直到夜色升起,才再次回到了丞相府,踏进了清竹轩。   清竹轩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即便他不在府中,每日也有人会打扫,但是又确确实实变了,那个与他日夜相厮的人,搬出了清竹轩,屋子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却偏偏没有人。   他知道应辞就在一旁的抱香苑里,可当这一切结束,他终于可以与她说话时,却又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去找她。   好在温庭并没有能犹豫多久,没过一会,念珠便跑了进来:“大人,老夫人叫你和应姑娘去吃饭呢。”   温庭点了点头,念珠便又跑了出去:“那我去叫应姑娘。”   温庭换了身衣裳,走出房门,路过月洞门时,顿住了脚步,朝抱香苑望去。应辞出门要从清竹轩前庭经过,方才他还没有听到有人过去,人便是还没走,他犹豫片刻,还是负手立在了月洞门前。   没过一会,应辞与念珠也出来了,看到站在月洞门前的温庭,福身行了一礼。   温庭便那样看着应辞,若是从前,应辞便会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可今日的应辞,行完礼,便站在那里,周身是说不出的疏离。   他刚想伸手拉住应辞的手,应辞已经抢先动了步子:“温庭,走吧,莫让老夫人等久了。”   温庭收回抓空的手,默默行在应辞的身后。   终究是变了。   那时,当他说出那些话时,他便有所准备。可当真到了这一天,他才知自己,未必承受得了。仅是今日这样,他已觉得心如针刺。 第77章骄纵   温庭上朝时,应辞便自己练习,若是没有上朝,二人就一同前去,日子就在这样的默契中渐渐流逝。   这日,温庭有事,应辞便自己在湖边寻了个空地练起剑来,多日的练习,这一套剑法舞起来已经十分熟练,就是缺了些气势和力道,温庭要说是花架子其实也没错。   不过这种事情,得慢慢来,她一时半会还做不到温庭那样子。   应辞正舞得投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莺声燕语,她抬眸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练了起来。   念珠正带领着这几位小姐往园中的一座亭子走去:“各位小姐,亭子就在前面,景色甚好,各位可以歇息歇息,用些茶点。”   几名小姐点了点头。其中一位身穿鹅黄色襦裙的女子眉眼灵动,四处看着,远远便看到了正在舞剑的应辞,她道:“那是在做什么,带我过去看看。”   她自然知道应辞在做什么,只是觉得丞相府里有这样一个女子非常的出乎意料,远远看去,只觉得英姿飒爽,气质出尘,看起来也不像普通丫头。   父亲今日带她来的目的与她说的很清楚,可父亲没说丞相府里已经有了旁的女子,她自然要打探清楚。   “啊?”念珠朝那便看了一眼,没想到应辞在那里,忙道,“没什么,就是普通的侍女,没什么好看的,奴婢还是带各位去亭子里,莫要扰了各位雅兴。”   “我看那位婢女的剑舞得极好,让人挪不开眼,好想去看看是什么样的妙人。”鹅黄衣衫的女子说着,就朝那便迈起了步子。   今日来的都是官家小姐,念珠不好拦,其他人本没有太在意,在那女子说完,都朝应辞那边看去,随即起了兴趣,也一同往应辞那边走去。   念珠皱着眉头,跟在后面,早知道就绕远一点*T了。   应辞舞着剑,余光看到那几个妙龄女子突然折了步子,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后面还有念珠跟着,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处,等待着几人。   几名女子都到近前,脸色都或多或少有了变化,本以为只是普通侍女,可这模样,当真是侍女吗。   应辞安静地站着,任几人打量,疑惑地看向念珠。   念珠从后面绕了出来,朝着几位小姐道:“各位小姐稍等。”   说完,她将应辞拉到了一边,应辞开口问道:“念珠,什么情况?”   念珠低声道:“自大人回来后,就有许多拜帖递过来,大人嫌麻烦,都安排在今日一同会见,而且还有几位大人带了家中小姐过来,大人他们在客堂说话,几位小姐呆着也不方便,就让我带着她们来园子里转一转。”   念珠一边说一边在心中翻着白眼,这几个大人的心思,可真是不带掩饰的,但也不至于就这样大喇喇地带着自己女儿来吧,真不害臊。   应辞被念珠毫不掩藏的鄙夷逗笑了,也大概明白什么情况了,道:“那我先回避一下。”说完,就开始收拾东西,拿起旁边的盒子,将木剑装了进去。   念珠也走到几名小姐面前,笑着道:“几位小姐也看过了,奴婢已经让她回避了,这里景色也不错,就在这休息如何?”   不远处就是亭子,临湖而建,风光秀丽。   鹅黄衣衫的女子,名为钟灵珊,父亲是工部尚书,与其他人相比,她的家世最高,所以行事也就更随意些。她本就倾慕温庭,父亲说要带她来丞相府,她是极高兴的,谁知来了以后发现,还有几个小姐,认识的不认识的,瞬间便明白了,都打着同样的主意。   但她也不是十分担心,无论是相貌还是家世,她都是最出众的那一个,还不至于被比了下去,要说谁的机会最大,自然也是她。   这些小姐不足为惧,可这突然冒出的侍女,总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许是因为实在是太好看了,她一个女子看了都挪不开眼,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侍女。   她眼珠子转了转,朝念珠道:“也好,就在这里歇息吧。” 第78章惊鸿   第二日,应辞正在练剑,念珠突然跑了过来,递来一个帖子。   应辞接过,看了一眼,疑惑道:“钟灵珊为什么会给我送拜帖?”   念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让她进来吗?”   应辞想了想:“带她进来看看吧。”   没过一会,钟灵珊跟着念珠进来了,看到应辞,笑脸迎上:“叫阿辞是吧,阿辞姑娘,昨日回去,我想了许久,觉得是我失礼在先,所以今日特来赔罪,还望你啊,不要往心里去。”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钟灵珊笑脸相迎,应辞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因此客气地招呼钟灵珊坐下,淡淡地应着话。   “阿辞,你可真勤奋,每日都来练习吗?”钟灵珊笑着问。   应辞点了点头。   “那你何时……伺候丞相大人?”   应辞笑了笑,没说话。   念珠接过话头:“钟小姐,大人每日的起居习惯,不好为外人道的,要是被大人知道了,可是要掌我们的嘴的。”   钟灵珊哦了一声:“是我失礼了。”又说起来其他事。   应辞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既不热络,也不过分冷淡。钟灵珊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时不时地问一些温庭的事,应辞都四两拨千斤地搪塞了过去。   将钟灵珊送走之后,应辞无奈捶肩,边走边朝念珠道:“这哪是来拜我的,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念珠抿嘴一笑:“傻子都看出来了,姑娘今日辛苦。”   应辞摇了摇头。   谁知一连几天,钟灵珊日日来访。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应辞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这日应辞送走钟灵珊,一回头,便瞧见温庭从树后绕了出来,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抱胸:“好看吗?丞相大人。”   温庭嘴角忍不住勾起笑意,拉着应辞到亭子里坐下:“既是认了当家娘子,就该担起当家娘子的责任,处理这种事情,当然是该由你来,毕竟我对你,言听计从。”   言听计从,一字一顿,意味深长。   应辞瞥了温庭一眼,不理会温庭的胡言乱语,抽回了手:“明日她若还来,我便让她直接去*T找你,你自己惹的桃花债,自己去还,莫要再烦我。”   温庭也知应辞是真的恼了,倒了杯茶给应辞:“别急,再过几日,就该清静了。”   应辞半信半疑,也不知温庭要如何处理。   六月二十七,登基大典。   即便是这样庄重的日子,钟灵珊依然不知疲倦,来了丞相府。   应辞早已经不愿与之虚与委蛇,只自己练着剑,任由钟灵珊在一旁自己喝茶。   钟灵珊也有些郁闷,她来了这么多日,温庭的面,竟是一次都没有见到。她已经开始怀疑应辞所说的话是真是假,但温庭的贴身丫头,又确确实实常在应辞身边,让人迷惑得很。   今日登基大典,颇费时间,她就不信,过了这样长时间,温庭回来后都不会来看一眼应辞,若真是如此,她也没必要天天来了。   登基大典要祭拜天地太庙,待朝臣拜贺之后,还有宴席,待一切结束,几乎到了傍晚。   将近酉时,念珠一路小跑,满面笑容地来寻应辞,还没到跟前,先出了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雀跃:“阿辞,阿辞,宫中的封赏下来了,大人如今是安郡王了!”   念珠到了跟前,一下子刹住步子,怎么钟灵珊还在这里!   钟灵珊也听到了,笑着问:“丞相大人现在竟是郡王了?”   念珠福身行了个礼:“钟小姐,大典已经结束,想必尚书大人也回府了,钟小姐还是快快回去吧,别误了晚饭。”   钟灵珊暗中翻了个白眼,这么着急赶她走,正好她也想回去问问父亲是什么情况,丞相大人竟然封了王,是好事啊!钟灵珊心中也高兴得很,今日就不急着见了,以后进了王府,有的是机会。   待钟灵珊回去,钟尚书已经回了府,钟灵珊高兴地挽上父亲的胳膊:“爹,听说丞相大人封了王!”   钟尚书嗯了一声,坐在了太师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朝钟灵珊道:“灵珊,以后,别去丞相府了。”   钟灵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收起:“啊,为什么?”丞相大人封王不是更好吗,怎么能不去了,她正想着,才发现她爹的面色不是很好。   钟尚书放下茶杯,眸光沉沉:“他是封了郡王,但是,卸任了丞相。”封王加爵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卸任了丞相,便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空壳子,这哪是升迁啊,分明就是明升暗降,还降得不轻,看起来,新帝并不是很信任这个丞相啊。   已经站错了一次队,他们不能再站错一次。   登基大典的封赏结束之后,百官表面上平静,暗地里已经炸开了锅,谁也没想到,一人之下的丞相,立下赫赫战功之后,竟是得了个这样的封赏,也不知该贺不该贺。   而此时议论的中心,温庭正平静地坐在亭子里。   念珠送来了酒壶和点心。   应辞倒了一杯,双手举杯,嘴角微弯:“还未恭贺大人,加官进爵,升迁之喜。”   温庭双眸看着应*T辞,似乎轻叹了一声,随后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只愿你与我同喜。”   应辞一愣,随后缓缓饮尽杯中酒,若是去年今日,她定是欢喜的吧。   应辞本以为,温庭封王之后,前来拜访的人会只多不少,谁知这几日,温庭反而有了更多的空闲,有更多的时间指导她的剑术,甚至已经连日不曾去过早朝,就连那日日前来拜访的钟灵珊,再也不曾来过,她想起来温庭那日说的话,过几日就清静了。   她这才觉得不太对劲。   这日她趁温庭不在,询问念珠:“念珠,温庭封王后,可还出了什么事?”   念珠皱眉摇了摇头:“没有呀。”实际上卸任丞相念珠也是知道的,只是在她的认知中,封了王爷,定是比以前更为尊贵,因此也没理清其中的弯弯绕绕。   应辞在念珠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准备直接去询问温庭。 第79章情断   夜间,温庭一夜难以安眠。   应辞情绪激动,好在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只把自己关在了抱香苑里,闭门不出。   躺下许久,温庭实在难以入睡,瞥看了一眼窗外,星光已经逐渐暗淡,天快亮了。   他索性起身。   甫一开门,瞳孔微缩。   应辞便站在门外,不知何时来的,只*T离得这样近,乌发上露水的味道清晰可闻,竟不知这样子站了多久。   温庭心中一痛,手臂伸起,却不敢去触碰。   应辞抬起头,脸色有些苍白,双眸还有些红肿,眼中却是没什么情绪:“温庭,教我练剑。”   温庭手指虚握了一下,随后拉起应辞的手,朝园子走去。   应辞没有挣脱,已分不清是不愿,还是不在意。   这是应辞第一次握剑,舞起来却是剑锋凌厉,似是想要将这满腔情绪都发泄出来。   应辞练完一遍,温庭没有全然称好,指出了她的一些不妥之处,没有多余的言辞。   应辞听完,二话不说,又舞一遍,直到全无错处。   温庭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若是这样能让她好受一些,他便倾尽全力。   日子在舞剑和指点中一天天过去,那一夜的事情,没有人再说起过,仿佛被尘封了一般,一切又恢复了往常。   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   又是一年清冬,刚刚落过一场雪,霜雪红梅,人间盛景。   两年多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祈朝自征降北狄,国力日渐强盛,国泰民安,八方来朝。   比如温庭封为安郡王后,渐渐淡出了朝堂,不知何时起,安郡王府里多了个太妃,只不过宦海沉浮,权臣一旦失势,很快便会被忘记。安郡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没有人会再去关心王府里有什么变化。   比如念珠进了宫。应辞还记得,那一日,念珠拉着她的手,那段时间,她的脸上很少有什么和善的表情,或许直到现在,依然如此,她的面色冷的像冰,可念珠不怕她,只哽着声道:“阿辞,我想明白了,我要进宫去,我想陪在他身边,我不做他的妃子,只是陪着,便无遗憾。我若不在,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调配出仅剩的一些心思回答念珠:“若是想明白了,就去吧,至少此生无憾。”   念珠从此成了宸阳殿御侍。   檀木那时出了府,后来在永安街开了个点心铺子,生意红火,念珠时常去捧场,偶尔出宫,也会给丞相府送些来。   但也有些事情没有变,比如她两年如一日的练着剑,不知疲倦。   起初,她照着剑谱练,后来,她便不再练习剑谱上那些花里胡哨的剑法,只学最简洁的杀人术,一招一式简单明了,直取要害。   念珠走后,伺候应辞的人换成了明锦明瑶,明锦明瑶有武艺在身,平日里还能陪着她练剑,她没有推辞。   庭院里,雪未完全消融,应辞没去园子里,院子里扫出了一小片空地,她便在庭院里练着剑。   两年的练习,应辞的剑技已十分精湛,即便赶不上明梵,但自保没有什么问题。   她练完一遍后,明锦又做陪练,只明锦已经不是应辞的对手,对上应辞十分吃力。   几回合后,明锦便撤了一步,大口喘着气:“姑娘现在剑法大成,奴婢不是对手。”   应辞神色淡淡:“无妨,那*T我收些力。”   “好。”明锦应着。   两人又要动手,一道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来吧。”   温庭走了过来,接过明锦手中的剑,朝着应辞道:“我来陪你练。”   应辞沉凝地立在那里,没有反对,只在温庭说完后,便摆好了起势,温庭的剑术远在她之上,自然是更好的对手。   刹那之间,一人身形微动,下一瞬,两人便缠斗在一起。   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落在人的发梢,衣摆,还有剑尖,一触即化。   兵刃相碰的声音清脆,一招一式之中,此起彼伏,仿佛如流水般的音节跳动。   明锦明瑶等候在一旁,只觉得眼前交手的两人,绝美如画,让人挪不开眼。   应辞知道温庭的剑术远在她之上,所以两人交手,她只需要全力以赴即可。温庭收着力,两人打得不相上下。   刹那间,两剑相对,温庭本该闪开,却突然仿佛着了魔一样,直直冲着那剑尖而去。   剑入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点点猩红落在纯白的雪地上,像那枝头盛开的朵朵红梅。   应辞一瞬愣住,瞳孔猛地缩起,四周仿佛一下子静了下来。 第80章线索   应辞好似做了一个很久的梦,温庭浑身是血的躺在她的怀里,双眸紧阖,任她声嘶力竭,也毫无反应,她只*T觉得嗓子灼烧痛哑异常,仿佛要被撕裂般,一下子惊醒。   她愣愣地望着床帐,有些懵怔,缓了会神,才想起来,这里不是抱香苑。   她坐起身来,环顾了一周,一间非常整洁的房间,装饰虽然普通,但贵在雅致,有些地方还有些女儿家的心思,插着的花,做了一半的绣品,一看便知是女子的房间。   正当她思索间,外间响起了开门声,一道模糊的纤细身影映在屏风上,当人转了进来,应辞愣在了原处:“檀木。”   檀木看到应辞醒来,笑了笑,端着托盘过来:“醒啦?喝点水,润一润嗓子,昨日里你起了烧,刚降下来。”   应辞接过,抿了口水,这才想起来,她昏倒前看到的那个人,不正是檀木。   “我睡了多久?”应辞迟疑道。   “昨日到现在,差不多一日。”檀木一手整理着东西,一边答道。   应辞握着茶杯,沉默了一会:“谢谢。”   檀木手中动作一顿,又接着动了起来:“不用客气。反正你也知道,我不是为了你。”语气里似是毫不在意。   应辞苦笑了一下,也不再说什么,没想到出了安郡王府,还要受温庭恩惠。   想起那被她刺伤的人,应辞迟疑了一下,还是出了声:“安郡王府里……”她也不知檀木知不知道此事。   檀木抬头看了应辞一眼,答道:“王爷没事,已经醒了。”   檀木虽然已经离开丞相府好多年,但并不是全无联系,自她开了点心铺子,平日里偶尔也会去看望老夫人,只不过,不会再主动去找温庭而已,所以安郡王府里的消息,她比外人还是知道一些。   若是从前,她定是怨恨应辞,更别说将她捡了回来,但现在她已经明白,不管发生了什么,温庭大概都不想看到应辞受任何委屈。   温庭定是不会怪应辞的,所以她也不会,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万事顺心,如果搭救应辞能让温庭高兴,那她就是愿意的。   应辞沉默地点了点头,又拿着杯子,发起了呆,压在心里好久的事突然做成了,便只剩无尽的空虚与迷茫。   安郡王府。   温庭正靠坐在床上看书,手里的书摊开着,他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明梵进来禀报:“王爷,应姑娘在檀木处,要不要寻回来?”   温庭这才抬起头,沉默了一瞬,道:“不用了。”   明梵转身准备出去,温庭又补了一句:“让人暗中跟着就行,别让她发现。”   明梵点了点头。   应辞在檀木的小院里休养了几日,最终还是与檀木告别。用了几天理清脑中的混沌,想清楚了自己该做什么事。   从檀木的院子出来后,应辞在一处客栈住下。   到了夜间,应辞换了一身夜行衣,从客房窗户处跃了出去。   她要去大理寺。   当年应家谋逆案结案后,卷宗都还封存在大理寺中,定罪之时,她与温庭正在岐山。她虽然不清楚详情,但按照温庭的*T说法,他应是已经拿到了一些证据可为应家脱罪,那时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事情已经办得差不多了,只是回了京后,变故丛生。   等一切尘埃落定,温庭却是再没有提起那次行程。   她不知道温庭为何这样做,但现在她已经出了安郡王府,不好再去问温庭,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先去看一遍卷宗。   应辞现在虽然身法不凡,也勉强算达到了飞檐走壁的水平,但大理寺中,除了那昏暗的牢狱,其他地方她根本不熟悉,因此寻找放置卷宗的地方,颇费了些功夫,还险些被守卫发现。   待她悄无声息地摸进卷宗房里,将门扇于身后阖上,她才轻轻舒了口气。纵是习武两年,她都是光明正大的出招,还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心跳不免有些快。   房中昏暗,只有隐隐月光漏进来。学武果然能涨胆子,那时她初出牢狱时,牢狱中的黑暗给她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但随着武艺一天天好起来,心中的那些恐惧,也一点点被驱散。 第81章嫁娶(正文完)   安郡王府。   明梵正挑着向温庭禀报应辞的行踪。   “姑娘夜间去了大理寺,大概是想查阅应家的卷宗。”   温庭抬头看了明梵一眼,沉思了片刻道:“大理寺的卷宗,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既是在找了,便找机会透些线索给她。”   “是。”明梵拱手。   温庭又看了他一眼:“还有什么要说的,便说。”   明梵咳了一声,然后道:“姑娘险些*T被发现,后来似乎被大理寺少卿大人救下,然后带回去了。”   明梵说到应辞险些被发现时,温庭的面上还是一片担心,可等他全部说完,温庭面色就变得十分古怪,说不出来是什么样,反正看了怪叫人害怕的。   等了半天,等不到温庭回话,明梵慢慢退了出去。   大理寺少卿就是陆子晏,他还清楚的记得温庭一剑劈开兰若寺厢房门的时候,还是早些出去,以免遭受无妄之灾。   陆府。   应辞在陆子晏的安抚下,最终还是平静下来,没有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然后不管不顾地闯去贤王府。   应辞在陆子晏安排的房间内住下,她打开窗,让凛冽的寒风直吹进来。   这房间里,实在是太闷了,连带着她的心,也堵得慌。   她靠坐在小榻上,透过打开的窗,能看到漫天的星星。   陆子晏说的对,此事要从长计议。既是知道了仇人是谁,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逃脱。   应辞住下后,陆子晏每日散衙之后,便来应辞这里陪着她。   或是饮茶对弈,或是陪她练剑。   看上去闲适的很,心里却时时紧绷着,生怕应辞想不开做傻事。   在应辞再三保证之后,陆子晏才放下心来。   “子晏哥哥,三年我都等得,还等不了接下来的日子吗?”应辞笑了笑,总归余生,也没别的什么事要做,她有漫长的日子可以去谋划。   陆子晏扯了扯嘴角:“好,来,我陪你练剑,你小时候不曾学武,没想到现在竟是一身让人惊叹的剑术。”   应辞拿起剑,笑了笑:“好。”   两人的剑叮叮当当碰在一起。   几个回合之后,两人剑尖错开,站定,微微喘着气。   应辞动了一步,准备坐下,忽然“嘶”了一声。   陆子晏忙上前,扶着应辞的胳膊,神色紧张:“怎么了?可是伤到了?”   应辞摇了摇头,慢慢揉着肩背处:“无妨,之前练剑的旧伤,偶尔发作,不碍事。”   就算温庭说她根骨不错,可到底开始习武的年纪已经太大了,一次练剑时拉伤了肩背,便留下了些病根。   平日里还好,察觉不出,可真要发作起来,也是个折磨人的痛。   陆子晏扶着应辞在石凳上坐下,落日余晖,照着两人的侧面,仿佛身上都发着光。   应辞一手扶肩,脖颈修长,从温庭的角度看去,背对着他的陆子晏正低着头,似是在检查应辞的肩背,双手都搭在应辞的肩上,靠的极近。   明梵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得屏住了呼吸,下意识地朝身侧的人看去。   自那日温庭知道应辞在陆府后,便又做起了这树上君子,伤势还没完好,便每日都要来这陆子晏的府里转上一遭,偏又不惊动应辞,只藏在树上远远地看一段时间。   前两日里,那两人虽然时常在一处,其实相处之间也还算寻常,未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但温庭的脸色便已经十分难看。   今日这场面,明梵有点不太敢*T去看温庭的脸色。   可不敢也要看,谁知望过去,温庭一脸平静,脸色甚至还没有前几日那样难看。   明梵有些摸不着头脑,再朝院子那边望过去,人已经走了,似乎是进了房里。   “走吧。”温庭负手平静道,说完,便跃身离开。   明梵紧跟而上,想不明白。   月上枝头。   应辞坐在房间里,衣衫半褪,露出半抹香肩。   陆子晏还是不放心,让人送了些活络舒筋的药过来,既是一片心意,便还是不要辜负了。   应辞一手举着药膏,一手轻轻地往肩后涂着药。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蜡烛偶尔哔啵地响一声,其余时间,甚至能听到清浅的呼吸声。   忽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接过了她手中的药膏。   应辞一惊,迅速回头。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