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安全打工手册
作者：西子绪
内容简介
 林照鹤生存的世界很奇怪，这里二次元与三次元融合，小说动漫里的人物纷纷现身。 恐怖片、爱情片、少儿动漫 世界看起来随时都会崩塌，林照鹤决定为了拯救世界出道成为魔法少女。 但碍于偶像没有五险一金，只能暂时当一当庄烙保险公司里的一枚社畜。 林照鹤：为什么世界末日了还要当社畜呢? 庄烙：是对我的爱吗？是对客户的责任吗？ 林照鹤：不，是贫穷。 然后林照鹤的新年愿望成了希望二次元都嘎掉，这样就可以安全打工到六十岁退休了。 白切黑笑面虎攻X脑抽喜欢犯轴受，每天下午三点更新，周三入V，谢谢大家支持 原名谋杀二次元，编辑说名字不安全，我只能哭着改了个名字，家人们，这个名字够不够安全qaq 

第1章 新世界
天气炎热，林照鹤一边蹲在路边嗦粉一边盯着手机划拉。
旁边卖粉的老板瞥到他的手机，好奇道：“玩到第几关了啊？”
林照鹤说：“一万三千零六十七……”
老板听闻摇摇头：“唉，年轻人果然耐心不行，我都玩到三万多了。”
林照鹤对老板的鄙夷不为所动，他上一个账号玩到七万多关只能天天催着开发组更新，也挺无聊的。
老板在这儿摆摊快一年了，周遭的邻里都知道他家牛肉粉味道好。林照鹤手里的粉是刚出炉的，冒着袅袅热气，浓郁的牛肉汤里是雪白的米粉，上面铺着厚厚的辣椒酱和几片牛肉，翠绿的葱花点缀其中，光是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林照鹤往嘴里塞了一大口，咀嚼几下后就囫囵咽下，正准备塞第二口，就听到身边响起了急促的喊叫和奔跑声，林照鹤猛地回过神——却发现刚还在身边的粉摊没了，连带着几个食客也统统消失，只留下了穿着拖鞋一脸呆滞的自己，他抬起头，看见蔚蓝的天空上出现了一架黑色的马车，这马车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林照鹤正想着，庞大的马车就朝着地面上俯冲而来，轰隆巨响后将地面砸出了巨大的深坑，黑色的烟尘从马车四周喷涌而出，一道黑影在马车上空升腾而起，如降世魔神般遮住了大半天空。黑影扭曲变形，发出刺耳的犹如万人哀嚎般可怖的声响，林照鹤只是听了两声，耳膜便被震得生疼。
只是这马车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眼熟，林照鹤嘀咕两声，忽的灵光一现，想起了什么，嘴里忍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
“他妈的。”林照鹤骂道，“这玩意儿怎么也来了？！”
他一边骂着一边端着牛肉粉跑路，一溜烟地窜出去了老远，再回头时，身后的街道已经被黑色的烟尘吞噬，仿佛和林照鹤所在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林照鹤喘着粗气，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眼怀里舍不得丢下的牛肉粉。此时牛肉粉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根本没法再吃了。
“……”盯了牛肉粉整整一分钟，林照鹤才扬声长叹，满目沧桑的把牛肉粉含泪丢进垃圾桶。
“早晚把你们全他妈给送回去。”林照鹤恨恨的骂道。他正打算多骂几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林照鹤看了眼来电显示上“老板”两个字的备注名，立马按下了接通键，声音也从国骂的粗糙变成了如水般的温柔，“喂~老板~”。
“正常点。”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在哪儿呢？”
“民安街嗦粉。”林照鹤老实说。
“那边不是出事了么？”老板慢声道。
林照鹤最喜欢他这种语气，浑然不觉自己的声音比刚才还柔了几度：“对，我刚从那边出来……”他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咳嗽两声。
“你没事吧？”老板说。
“没事。”林照鹤道，“跑出来了……”
“那来趟公司吧。”老板道，“有点急事。”
“好嘞。”林照鹤点头哈腰。
老板闻言嗯了声，把电话挂了，林照鹤听着嘟嘟声幽幽的叹了口气。
自从三年前那件事发生之后，大家的日子都变得难过了起来。以前是因为生活的压力奔波劳碌，现在不用生活，直接变成活着都是奇迹了。更不用说找一份稳定的工作，老婆孩子热炕头简直成了奢望。
所以林照鹤对现在的工作十分珍惜，恨不得每天朝九晚九住在公司——
老板发话公司见，林照鹤自然得听，于是顾不得满身尘土，一溜小跑就冲着公司去了。
路上他遇到了不少从民安街逃难出来的人，大家都灰头土脸一脸晦气的样子，愁眉苦脸的看着身后被黑雾掩盖的街道。
黑雾深处时不时传出来刺耳的哀嚎和巨大的撞击声，好像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似得。这要是放在以前，肯定大家都会拿出手机一边惊呼一边记录，可现在人们的脸上只有倦怠和恐惧，丝毫不见最初的兴奋和好奇……
林照鹤也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景，只是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公司离民安街不算太远，穿过三条街道就到了。
林照鹤蹭蹭蹭的上了三楼，拉开门看见前台小妹小瓷坐在门口涂指甲油，小瓷见他进来了，翘了翘嘴角想要说点什么。
“停。”林照鹤赶紧打断了她，“庄总在哪儿呢？我有急事找他。”
小瓷道：“在办公室呢……”
林照鹤赶紧开溜，完全不给小瓷说话的机会，不是他不想给，而是他要是给了他至少得在这儿聊上半个小时的。
一阵风似得冲进了办公室，林照鹤看到了坐在桌子对面的庄烙。
庄烙是林照鹤见到过的最好看的男人，没有之一，此时的他穿着件白衬衫坐在桌子的那头，手肘撑在桌上，支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翻阅着文件。听到他进来，动也没动，只有那双黑如点墨的眼睛微微抬了抬，视线透过金丝眼镜投到了林照鹤的身上，他见到林照鹤来了，顺手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来了？”
林照鹤叫道：“庄总，有啥急事啊？”
庄烙顺手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林照鹤面前：“你看看。”
那是一个本子，林照鹤拿过来翻了几页，本来以为是资料什么的，结果越看越不对劲，耳根子红了大半，又瞟了眼庄烙，讷讷道：“庄总，这，这不合适吧？”
庄烙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照鹤心想现在职场潜规则都这么直接的吗，不过不答应会不会被穿小鞋啊，被穿小鞋的话自己是不是还得辞职，辞职了还能找到这朝九晚六有五险一金带双休的工作吗……仔细想想庄烙确实长得不错，自己好像也没咋吃亏……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林照鹤义正言辞道：“庄总，得加钱。”
庄烙：“？”
林照鹤道：“其实也不用加多少……”
庄烙：“你他妈想什么呢？”
林照鹤：“啊？”
庄烙平时不咋说脏话，今天少有的爆了粗口，倒是让林照鹤心中一惊，顿时气势上就输了，嘀咕道：“不加也行，但是能多发点福利不。”
庄烙：“……”
林照鹤：“好吧，没福利也行，其实现在就挺好的。”
看着下属要求逐渐放低的卑微模样，庄烙气笑了：“我是让你跟一下这个单子。”
林照鹤惊呆了：“这不就是个男同小说吗？还单子——该不会是——里面的主角也出来了吧？”
庄烙：“那不然呢？”
林照鹤：“……”真离谱啊。
庄烙道：“接吗？”
林照鹤抖着手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本子，顿感热泪盈眶，颤声道：“老板……”
庄烙：“接了吧。”
林照鹤：“呜……”
庄烙：“不许呜。”
林照鹤：“我还以为……”他还以为是潜规则呢。
庄烙叹气，温声道：“出去照照镜子。”
林照鹤：“……”好，他这就出去撒泡尿看看自己的模样。
不许呜，就不呜了，林照鹤进办公室的时候有多兴高采烈，出办公室的时候就有多垂头丧气，简直像个被戳破的气球，扁得快像个二次元生物。
林照鹤悲痛的想到，为什么要让他去跟这个单子呢，他只是个二十四年都母胎单身的纯情男孩啊，连女孩子都没恋爱过，这就直接要开始和男人了吗？
正失魂落魄的从公司往外走，林照鹤被前台小妹又叫住了，小瓷这次没有让林照鹤打断她，大声地喊道：“林照鹤，你是不是跑去采矿了？”
林照鹤说：“你说啥？”
小瓷顺手递给他一面镜子。
林照鹤心想小瓷你真是杀人诛心，他差点没哭出声——直到他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哦，还真是个从煤矿堆爬出来的样子。
刚才民安街上的那些黑雾居然全都附着在他的脸上身上，乍一看简直像刚从煤堆里出来的。这他妈要是晚上出去，估计咧开嘴笑的时候人家就只能看见一排白牙在半空中飘着。
说实话，只要是个视力正常的人类，估计都很难对他下手——更不用说潜规则了。林照鹤看着镜中的自己，暗暗的抹去了心里一滴失落的泪水。
“你手里拿的啥呢？”小瓷看到了林照鹤手里的本子。
林照鹤怕小姑娘误会，赶紧摆了摆手：“老板给的资料。”
小瓷：“？庄总还请你看男男文啊？”
林照鹤：“？”
小瓷：“真刺激……”
林照鹤：“？？？你一个小姑娘咋知道的？？”
小瓷说：“这小说太有名了，大家都知道，就有个叫jj的网站嘛，妹妹喜欢在上面看小说，这小说特别有名，在榜一挂了快一年了。”
林照鹤目瞪口呆：“大、大家？”
小瓷道：“对啊。”
林照鹤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和迷思，反思自己是不是与时代脱节太久，怎么人家说的每个字都知道，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好在脸上的黑色掩盖了林照鹤的迷茫，他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小瓷认真的想了想，伸出手：“想开点，庄总人不错呢。”
林照鹤心说的确不错。
小瓷本想拍拍他肩膀，奈何又嫌弃他浑身上下黑漆漆的，于是半途收回了手，语重心长道：“是你高攀了。”
林照鹤：“……确实。”

第2章 艰难生存
高攀了别人的林照鹤决定回家。
带上有兔子耳朵的头盔，骑上了自己的小电驴，林照鹤慢慢悠悠的上路了。
下午六点多，天色暗了，街区渐渐安静下来，看不到太多路人走动。街道两旁时而能看见倾圮的建筑残垣，穿插在一栋栋黑色的高楼旁，竟是显得意外的和谐。
今天下午那场巨大的骚动仿佛只是林照鹤的错觉，若不是周遭的断壁残垣在不停的提醒他，他恐怕会以为自己还生活在三年前那个安宁又平静的世界。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人类极强的适应能力让他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而且不光是他，几乎所有人都习惯了。
三年前的今天，二次元和三次元开始全方位的融合。
三年后的今天，整个世界都变得千疮百孔。
曾经被人类深深热爱着的创作成了禁忌——谁也不想看见自己创作的作品真正的出现在眼前。
没人知道这个现象为什么会发生，但就是这样发生了。
在这个二次元的世界里，作品人气越高，破坏力越大，不光是角色，所有幻想的画面都以怪异的姿态同现实嵌合。起初，粉丝们欣喜若狂，但很快，这种欣喜就变成了恐慌。
当看见二次元作品里的杀人机器凭空出现，生命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成了眼前的一桩桩惨案，任凭谁都无法再对自己那杀人如麻的二次元偶像露出一丝笑容。
林照鹤抬头看了眼天空，今天是个晴天，垂垂欲坠的夕阳挂在天边将云彩染成耀眼的绯色，风是轻的，吹在脸颊上很舒服。
林照鹤深深的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的为自己加了加油——希望明天也能安全的活下来。
不用堵车，一路畅行，十几分钟后，林照鹤到了自家楼下。
他家公寓楼下是个公园，以前挺多人到公园里散步休闲，但现在已经寥寥无几，只剩一个孤零零的老大爷在健身器材那儿健身。
这老大爷林照鹤认识，是他们公寓的保安，林照鹤每次看到他都会觉得十分亲切，总感觉像是眼熟的长辈。
现在这个安是保不住了，这年头换了施瓦辛格面对那些奇奇怪怪的二次元生物都没用，所以林照鹤觉得这老大爷与其说是保安，不如说是吉祥物之类的东西。
脑子里想着吉祥物这个词，林照鹤脱口而出：“吉大爷！”
大爷：“？”
林照鹤：“哦不，陈大爷。”
陈大爷眯着眼睛瞅了林照鹤一眼：“哎。”
林照鹤道：“吃了吗？”
陈大爷：“没下雨啊。”
林照鹤：“是啊，天气真好。”
陈大爷：“对啊，下班真早啊。”
林照鹤微笑道：“那我先上去了。”
陈大爷：“注意安全啊！”
林照鹤习惯了这样的鸡同鸭讲，对着陈大爷点点头转身上楼去了。这老头身子骨还算硬朗，就是耳朵不太好使，不过都算是小问题。
这公寓是群租的，有些岁数了，不少硬件都开始老化，但林照鹤还是没有要搬家的意思。
融合事件发生之后，整个世界的人口急剧减少，特别是融合程度高的地方，几乎处处都是空屋。万幸的是林照鹤家这边情况还好，况且他房贷还没有还清……银行说过，世界可以毁灭，房贷必须结清。
上楼掏钥匙开门，林照鹤刚进屋子就听到楼上的邻居又在咚咚咚乱跑。他有点愁，盯着天花板重重的叹了口气。
这公寓里住进来的人员混杂，什么人都有，甚至可能还有二次元那边的生物。虽然二次元生物千奇百怪，但也并非所有的二次元生物都是危险的。比如一些恋爱小说或者是动漫里的角色就没什么危害性，莫名其妙的被拉入了这场大融合，成了无依无靠的可怜人也是蛮惨的。
这群人不但长得好看，而且没啥战斗力，反倒是比较受年轻人的欢迎。
林照鹤楼上新来的邻居有点奇怪，整天在楼上跑来跑去，好像不带停的，林照鹤前两天找过他两次，但他都不肯给林照鹤开门，林照鹤也拿他没办法。
今天还不到晚上，又开始了。
林照鹤一边给自己泡着泡面，一边听着楼上咚咚咚的跑步声，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握住筷子的手爆出了两根青筋，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世界如此美妙，他怎么可以如此暴躁，然而在抬起头看向天花板的那一刻，林照鹤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声我草。
只见他家天花板上，隐约的透出一团乌黑的水渍，和周围洁白的墙漆相比显得那么刺目。
“操了！”林照鹤怒道，“这尼玛的在楼上干嘛呢！”他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筷子拍到了桌子上，怒气冲冲的冲到了楼上。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林照鹤压抑住自己的怒气，还算礼貌的敲了三下。
毫无意外的没有回应，林照鹤这下彻底火了，砰砰开始砸门：“开门啊！有本事在家里铁人三项你有本事把门给我打开！看我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
谁知这扇门没砸开，身后的门却开了，露出一张小姑娘的脸，脸上写满了惊愕二字，嘴里嘀咕了一句：“干嘛呢？”
林照鹤解释道：“我楼下住的，天天听他在家里咣咣乱跑，实在是忍不了了！”
姑娘细声细气道：“你别敲了，那户没人的。”
林照鹤说：“啊？没人？”
姑娘点点头：“对啊，没人的，你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林照鹤道：“没找错啊，我住他家楼下的！天天听着他在家里跑酷。”
姑娘说：“可是隔壁确实没人啊。”
林照鹤道：“没人？难道我听错了？不应该啊……”
姑娘捂着嘴笑道：“该不会里面住了鬼吧？”
林照鹤道：“……。”他为什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姑娘乐得眼角都弯了：“你要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
林照鹤：“……”
实在是敲不开门，林照鹤也没办法，只能打道回府，万幸的是进屋之后楼上那让人崩溃的奔跑声总算是停止了，不然他恐怕会找把榔头提着就上去找人真人PK。
屋子里安静下来，林照鹤也松了口气，打开电视机坐在沙发上开始认真的看起了他家老板给他的资料。
他们公司是做保险的——虽然整个世界都是一副随时可能崩塌的模样，但日子目前还是得过，于是衍生出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公司。
他们公司与其说是做保险的，倒更像是做保安的，工作内容涉及面挺广，主要是尽量保证受保人别死的太快——林照鹤一度觉得殡仪馆比他们好做多了。
说是资料，其实就是本小说，林照鹤一字一句的仔细看去，前面还挺正常的，看到中途眼睛越瞪越大：“卧槽，这也行？”他开始感叹人类想象之丰富，人体构造之神奇，作者脑洞之大。
故事大概就是两个男的谈恋爱，A喜欢B，B不喜欢A，于是A靠近了C为了得到B，谁知道最后却爱上了C，但是C知道了A喜欢B于是决定离开A，但是A又不让C离开，于是C去靠近B，结果B又爱上了C……求证a十b≥2ab的故事。
林照鹤看完给出的建议就是：作者如果实在没事可以找个班上上。
问题来了，这种小说里的角色到了这个世界，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吗？林照鹤对此表示怀疑。
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到了这里啥也不是，总不能天天在家谈恋爱啥也不做吧？而且这个世界都成这个样子了，普通工作都很难找……林照鹤想，他们居然还有钱去找他家老板投保，看来也不是一般人……也不知道遇到了啥事，他打算明天再和他们接洽。放下了资料，林照鹤躺在床上继续叹气，他看着天花板，发现上面那团漆黑的水渍似乎又变大了一点。
是错觉吗？林照鹤心里嘀咕着，这楼上就算没人住，这么漏水也不是办法啊，明天还是得找个时间找刘老头要个钥匙上去看看，不然自家天花板迟早遭殃，正在想着，电视里正好开始播今天出事的民安街。
以前严肃的新闻节目变成了娱乐版块，比如此时漂亮的记者姐姐就站在被黑雾笼罩的民安街面前，一本正经的讲着小说的大概内容，最惨的是那本书还是本家喻户晓的童话小说，开头就是：“很久很久以前……”
林照鹤：“啧。”他直接拿起遥控器换了台。

第3章 工作内容
第二天，林照鹤早早的来到了和当事人约定的地点。
他们约见面的地方是在一个附近的咖啡厅，环境还不错，价格稍微贵点。不过贵点就贵点，反正公司可以报销的，林照鹤看中的是这边的隐私性比较好——毕竟昨天他看资料的时候深深意识到了这不是一位可以随便讲述过往的二次元客户，他真的很怕客户说到一半声音直接被消音了。
林照鹤坐下后点了个冰美式，没等两分钟，就看见一个高瘦漂亮的男生从门外推门而入。那男生一看就和周遭格格不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是太过完美了。一个三次元的人，就算再怎么好看，也会有些不完美，但在他的身上，看不到一丝瑕疵，简直像个刚从橱窗里走出来的真人娃娃。漂亮是漂亮，却没有一点人气儿。
“你好。”他微笑着和林照鹤打了招呼。
林照鹤略微收了神，立马反应过来这位就是自己的客户，忙点头伸出手：“您好，我是林照鹤，是愿景公司和您接洽的员工。”
他轻轻握了林照鹤的手，立马松开：“林先生您好，我叫原凉，您已经看过我的故事了吧？”
林照鹤微微颔首。
“事情是这样的。”原凉说，“我们来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了，之前的两年都过的很好，但是最近却出现了一些很严重的事。”
林照鹤严肃起来：“您详细说说看。”
原凉说：“他好像出轨了。”
林照鹤：“……”都要世界末日了，你还在关心你男朋友有没有出轨吗？但客户就是上帝，他哪儿敢吭声，于是赞同道，“这的确是个严重的事情。”
“我希望你帮我调查一下。”原凉道，“可以吗？”
林照鹤道：“当然没问题了。”
原凉点点头，把一叠资料从包里抽了出来，递给了林照鹤：“这是他日常行动的轨迹，只是个大概，具体还需要你自己调查。”
林照鹤接过资料，扫了一眼就惊了：“哎？”这资料上面居然不是另一个男主的名字，而是小说里另一个男配。
原凉像是知道林照鹤在想什么，微微一笑：“分了。”
林照鹤：“哦。”
原凉：“又找了个。”
林照鹤：“哦哦。”
原凉：“小说你也看过了吧，这个更适合我口味。”
林照鹤：“哦哦哦……哦？”
原凉：“开玩笑的。”
林照鹤：“哈哈。”他艰难的露出笑容。
原凉喝了口咖啡，饶有兴趣的盯着林照鹤：“你们这行工资高吗？”
他的目光让林照鹤觉得天气有点热，松了下衬衫的领口，吞吞口水：“还行吧，勉强够活的。”
原凉说：“现在这情况，你们还卖保险不会赔得血本无归？”
林照鹤心想这个问题他每天都在担心，就怕他家老板哪天扛不住直接卷铺盖跑路了，但是对于客户他还是要表现一下自己对公司的信心的，于是自信满满道：“没事儿，我家老板老有钱了，客户死了随便赔。”
原凉：“……”
林照鹤：“我也开玩笑的。”
冷笑话让林照鹤感到了一丝凉爽，倒是原凉伸手摸了下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幽幽道：“你们公司的员工真幽默啊。”
林照鹤：“您客气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这才互相起身告别。
林照鹤看了下时间还早，就想着去公司和老板汇报下情况，又去了公司一趟。
今天不少出外勤的人都回来了，整个公司比昨天要热闹许多，林照鹤和同事们打了个招呼，默默溜达去了庄烙的办公室。
庄烙似乎知道是他，说了声进来后，头也没抬的问道：“接洽的怎么样？”
“刚和客户见过面。”林照鹤欲言又止。
“有话想说？”庄烙抬眸看向林照鹤，他的瞳孔比寻常人似乎要黑一些，如此直白的盯着自己，让林照鹤莫名的生出些不自在来，他有点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子，说道：“没，就是好像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伴侣出轨了。”
庄烙闻言笑了起来，薄薄的嘴唇勾出漂亮的弧度，一时间竟是让林照鹤看的有些呆，以至于庄烙说了啥他都没听清楚。
直到庄烙问了句：“你有什么想说的？”
林照鹤道：“啊？老板你说啥？”
庄烙：“我说这单子我和你一起跟。”
林照鹤一愣：“可是这不就是普普通通的出轨事件吗……”怎么还用得着老板出马的。
庄烙认真道：“很重要。”
林照鹤一时间有点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重要了，应该是这个单子的客户比较重要？但还没等他想明白，庄烙便对着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道：“看看资料，明天约个时间一起过去吧。”
“行的。”林照鹤点头。
两人便看了下原凉给的资料，大致理清楚了他伴侣日常的行动轨迹和时间。其实这样一看这人生活还挺规律的，每天基本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没什么多余的娱乐活动，也就周六周日的时候喜欢去清吧里坐坐，喝点小酒什么的。当然，大概也是正因如此，这种人出现异常情况特别好发现。
“所以原凉怀疑他出轨的原因是某天半夜醒了发现他人不见了？”林照鹤道，“可是这就算是出轨，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吧，连续好几天深更半夜出门也太奇怪了……”
“奇怪吗？”庄烙似乎不以为然。
林照鹤心里起了嘀咕，觉得这事儿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但看庄烙表情没什么变化，只好把嘴里怀疑的话咽了下去，免得让老板觉得自己少见多怪。
“那明天下午见吧。”庄烙说，“一起吃个晚饭再过去。”
“行的。”林照鹤点点头。
“去吧。”庄烙微微扬了扬下巴。
心想着这就能下班了，林照鹤心里美滋滋的出了门，庄烙盯着他的背影神色不明，直到林照鹤关上门，他才粲然一笑，当真是色如春花，若是林照鹤看见，恐怕又会呆好一会儿。
这份工作只要不和客户接洽，其实还挺闲的，这才下午三点多就能下班了。林照鹤去了趟工位，把资料放好就打算回家，旁边的同事却没他这么幸运，正一脸愁苦的盯着手里的ipad。
林照鹤凑过去看了眼，瞬间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如此愁苦，无论是从ipad里诡异的bgm还是阴暗的画面，都能看出这显然是一部鬼片，再看同事那一脸煞白的表情，林照鹤十分同情道：“小张，你没事吧？”
小张全名张潇潇，比林照鹤小两岁，也是个才入职的小朋友，不知道怎么运气这么差就分到了这个工作。二次元的作品多的很，种类也是千奇百怪，言情片灾难片历史片，不胜枚举，但都抵不过鬼片的威力。
想象一下，在大屏幕里都能把你吓个半死的东西出现在了现实里，那真是见鬼他妈给见鬼开门，见鬼到家了。
本来张潇潇还硬撑着，结果听林照鹤这么一问瞬间破防了，干嚎道：“林哥，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客户要是被咒死了，我还能转正吗？”
林照鹤心想大兄弟你真是对这份工作爱的深沉，都接到这种工作了，还心心念念的想着转正呢，是他早就连夜扛着火车跑了。
但是好歹是在公司，他也不能直接打击人家新人的积极性，于是拍了拍他肩膀，沉声道：“只要撑过去就能有五险一金加双休！”
张潇潇：“呜呜呜呜真的吗，那我一定努力，我一定可以不让主角被咒死的，你觉得呢林哥？”
林照鹤沉思三秒，柔声劝道：“你考虑在公司给自己买份保险吗？”
张潇潇：“……”
林照鹤：“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张潇潇：“……”这就是年度优秀员工的觉悟吗？连同事的生意也不放过，学到了。
其实林照鹤也是好意，这年头死亡率高的很，要不是公司的保险实在是太贵，他也很想买一份。
“加油啊。”林照鹤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作为鼓励。
“好。”张潇潇含泪继续往下看。
看着没别的事了，林照鹤决定提前下班，因为下班的早，他闲着没事去附近的超市溜达了一圈。
不大的超市里充斥着各种奇奇怪怪的，形状各异的生物——有的东西林照鹤都不知道该不该称呼它为生物。
比如面前一个穿着小裙子扎着蝴蝶结的红色方块就在认真的挑选鸡蛋，它个子有些矮，怎么都够不着最上层的绿色鸡蛋。
林照鹤看着它垫直了脚尖，那还没他小臂长的小短手离它想要的商品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居然，有点萌。
林照鹤默默的萌了一会儿，看见它大大的眼睛里开始蒙起雾气，这才走到了它的旁边，帮它拿下了那盒绿色鸡蛋：“哝。”
红色方块感激的看了林照鹤一眼。
林照鹤说：“拿去吧。”
红色方块的声音软乎乎的，像个没成年的小孩，分不清男女，但挺可爱的：“谢谢您。”
林照鹤说：“举手之劳，客气了。”
红色方块冲着林照鹤点点头，转身艰难的推着购物车走了。
林照鹤看着它的背影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间又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于是索性作罢，懒得再想。

第4章 看小说两遍的原因
买了些生活的必需品，林照鹤走到收银台排队。
虽然是二次元生物，可也得按照现实世界的规矩来，于是林照鹤的前面站了只双头龙，后面站了个快两米的大汉，他夹在中间像个布团做的玩具娃娃。
然后这差不多也两米的双头龙结账的时候还顺手抽了几盒放在口香糖旁边的安全套，顿时让林照鹤瞪大了眼睛，心想真是龙不可貌相，长得这么大，还能用人类的型号……
谁知那龙好像感觉到了他在想啥，其中一个头扭头对他说了句：“人家是女孩子啦。”
林照鹤：“……”原来如此，等等——怎么好像更不对劲了。
另一个龙头冷冷的嗤了一声，是标准的男声，他说：“你们人类真变态啊。”
林照鹤：“……”是啊，自从二三次元共通之后，大家的性癖就越来越奇怪了。
从超市出来后，林照鹤还沉浸在老兄你的性癖好几把怪的眩晕里。这片区域目前来说还算安全，但别的地方就不一定了，比如他就在融合度高的区域看见过一栋高楼里面全是茂密的丛林，亦或者河里流淌的不是河水而是熔岩，这些景象如同光怪陆离的荒诞梦境。梦境里全是诞生于人类想象里的生物，当现实和梦境两者合二为一，也不知是美梦还是噩梦。
回到家里，林照鹤发现楼顶上的水渍又大了一圈，和之前的一团有所不同，此时的水渍隐隐约约的看上去像趴在地上的人形……
林照鹤躺在床上盯了会儿，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刷的从床上坐起来抓起钥匙就冲了出去。
陈大爷今天没在公园里健身，林照鹤在保安亭找到了正在看报纸的他。
“陈大爷。”林照鹤叫道。
陈大爷哎了一声，道：“啥事啊，小林。”
“十八楼上还有人住吗？”林照鹤说。
陈大爷道：“什么？？十八罗汉？”
林照鹤：“……我说十八楼上！！”
陈大爷道：“厉害厉害！”
林照鹤觉得陈大爷确实厉害，他抹了把脸，正在想自己要不要干脆写字交流，就看到陈大爷保安亭角落里放着一大串钥匙，钥匙上面写着的那些数字分明就是公寓的房号。
林照鹤灵机一动，指了指钥匙：“陈大爷我忘了带钥匙，你给我把备用的吧。”
陈大爷一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表情，林照鹤用手比划着，总算是让陈大爷懂了，陈大爷眯着眼睛道：“钥匙没带啊？年轻人怎么那么粗心……你家住哪一户来着？”
“就是这一层”，嘴里糊弄了句，林照鹤伸手过去就拿到了18-2的钥匙，拿到之后，赶紧和陈大爷告别后溜了出去。
陈大爷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凝视着林照鹤的背影，本就不大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林照鹤拿了钥匙直奔十八楼。
之前还好，现在仔细想想，无论是之前的声音还是越来越像人形的水渍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会不会是有人在上面出了意外死在了家里，然后尸体倒在地板上长期没有人管，最后腐烂出水，把天花板腐蚀出了印子……
想到这里，林照鹤感到自己的胃里略微有点不适，但一想到有人在自己头顶上发烂发臭直到彻底腐烂就浑身发毛，决定怎么着也得上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点晚了，林照鹤坐着电梯到了十八楼。
18-2是里户，在走廊最里面的位置，不知是不是林照鹤的错觉，他总感觉这层楼好像没什么人住似得，一眼望去没几家住户亮着灯，整条走廊黑洞洞的像一张可怖的大嘴，要把走进去的人直接生吞活剥。
林照鹤走到了18-2门口，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钥匙，又看了眼面前黑漆漆的大门，他隐约间，仿佛嗅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臭里隐藏着怪异的香，就好像有人想用浓郁的香水盖住那股恶臭。
按照正常剧情，林照鹤理应打开门进去看看，可他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界阅片无数的老电影人，在嗅到这股气氛的第一时间就决定改日再约。
“明天再来看吧。”林照鹤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都他妈这样的氛围了，感觉进去就要成为恐怖片的主角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周遭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明儿见。”林照鹤收了钥匙转身就跑，像只被狗追的兔子。
一口气冲下楼梯回家开灯躲进被窝，林照鹤感到了家的温暖，没有比被窝更安全的地方了，林照鹤如此欣慰的想。柔软的被窝很快让他生起了睡意，他闭上眼，鼻间似乎还隐约萦绕着那股奇妙的香气，片刻后，他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把昨晚发生的事甩到脑后的林照鹤在约定的地点见到了自家老板庄烙。
庄烙还是那么好看，穿着简单的T恤和黑色长裤，黑如鸦羽的发丝被风吹的略微有些凌乱，他今天没有戴眼镜，露出了那双纯黑色的漂亮眼瞳，要不是林照鹤知道他不是穿越过来的，恐怕也会觉得他也是二次元作品里描述的那种漂亮男主。
是人都喜欢漂亮的东西，林照鹤也不例外，于是他暗搓搓的多看了几眼。
庄烙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林照鹤的小动作，他看了眼时间：“他快下班了？”
“好像是。”林照鹤说，“五点下班，去超市买食材回家做饭，吃完饭八点去健身房锻炼两个小时……真规律。”
庄烙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么规律，实在不像是出轨的样子。”林照鹤摸着下巴分析，“正常人出轨会半夜跑出去约会吗？不都是平时找机会去和小三见面，这半夜出门也太引人怀疑了。”
“你很有经验啊。”庄烙说。
“还好吧。”林照鹤谦虚道，“都托老板的福。”
庄烙：“？”
林照鹤意识到自己这话有歧义，说：“不是，我是说老板总是给我派这样的单子。”
庄烙露出个温柔的笑容，然后用更温柔的声音说：“你是想做张潇潇那种刺激的工作了吗？”
林照鹤后背一凉：“没、没这个意思。”
“乖。”庄烙摸了一下林照鹤的头，林照鹤的头发比较细，摸起来手感毛茸茸的非常好，他在林照鹤惊愕的目光中多摸了两下才面不改色的把手收回来。
林照鹤虽然觉得自家老板不对劲，但大气都不敢喘，只希望老板千万别把张潇潇的工作派给他，不然就真的见鬼了——字面意思上的。
气氛正尴尬着，林照鹤看到一个眼熟的人影从楼梯上下来了，正是他们的监视对象傅黎。
“他出来了！”林照鹤叫了声，“咦？他这是要去哪儿？”现在才下午四点半，离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呢。
傅黎下楼之后转身拐进了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咖啡厅，林照鹤心想他难道是想喝杯咖啡？
庄烙道：“走。”还没等林照鹤反应过来，便已经转身朝着咖啡厅去了。
林照鹤赶紧跟上，进去之后，他目光在咖啡厅里扫了一圈，找到了他们要跟踪的对象后，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傅黎坐在角落里，他的旁边坐着一个漂亮的少女，那少女穿着一套华丽的小裙子，顶着一头粉色的头发，看起来应该是个动漫里的角色。此时两人正在窃窃私语，看那亲昵的神态，很难让人相信他们之间只是朋友关系。
“嘶。”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么劲爆的画面，林照鹤赶紧掏出早就准备好的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
庄烙却似乎一点都不惊讶，淡定的招呼来了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
“他真的出轨了呀？”林照鹤和自家老板低声讨论着。
庄烙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不是喜欢男人吗？”林照鹤道，“怎么出轨对象是个妹妹？”
庄烙瞥了他一眼：“你还真看了小说啊。”
林照鹤：“……不是老板你给我的吗？”
庄烙：“好像是。”
林照鹤：“不是，老板你自己没看吗？”
庄烙说：“太黄了看不下去。”
林照鹤：“……”
庄烙：“你不会看完了吧？”
林照鹤：“……没。”他哪儿敢说他不但看完了，甚至还看了两遍。
傅黎和漂亮妹妹打的火热，直到快下班了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若是不知道情况的旁人看了，绝对会觉得这两人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就算如此，他们还得继续蹲着，毕竟两人虽然神态亲昵，但还是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出格的动作，比如亲吻拥抱之类的。
于是两人随便吃了个晚饭，又去原凉家楼下找个地方继续蹲守。
寻常这种单子，都是林照鹤一个人做就够了，只是这一回不知道庄烙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坚持要和他一起。林照鹤只能猜测这个客户特别重要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第5章 他到底是不是出轨
自从世界融合之后，晚上出门就成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有一部分二次元生物的主场就是夜晚，对于没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人类来说，半夜出门无异于茅坑里打手电筒——找死。
林照鹤是个惜命的人，通常都是天还没暗的时候就乖乖下班回家待着。今天倒是例外，因为工作他不得不晚归，好在身边有个老板陪着。不过说实话，庄烙这体型怎么看都不太能打的样子，虽然高挑匀称比自己还多了半个头，但似乎没什么肌肉的样子，林照鹤冷静的想，应该问题不大，他对打架可是很有一手的，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到时候英雄救美了……能被潜规则，哦不是，能加工资吗？
庄烙坐在林照鹤旁边，感觉到了自己下属时不时飘来的奇怪的目光，不知道他家下属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想来可能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儿，他道：“你想什么呢？”
林照鹤脱口而出：“想你……”
庄烙：“？”
林照鹤冷汗狂冒，灵机一动唱出了声：“想你的夜~求你让我再爱你一遍~”
庄烙：“……”
气氛瞬间凝固，林照鹤尴尬的用脚趾抠出了一栋别墅。
庄烙默默的搓了一下手臂：“有点冷。”
林照鹤：“是有点，哈哈。”
没人说话了，林照鹤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容，内心已经抱头痛哭，心想林照鹤啊林照鹤，你把嘴巴闭上吧，脚指头也是会累的啊。
就在林照鹤考虑要不要换个星球生活的时候，他们监视的对象突然出现在了视野里，简直像是救世主一般，拯救了尴尬的气氛，林照鹤立马道：“老板，人来了。”
“嗯。”庄烙说，“跟上。”
此时已经半夜十二点，整个世界却还没有陷入沉睡，远处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响动让人感到有些不安，傅黎，一个纯爱小说里融合进现实世界的普通人，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的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
庄烙和林照鹤赶紧也上了车，两人不敢跟的太近，只能远远的缀在后面。
黑色的轿车一路驶出了融合度比较低的安全街道，越开越偏远，周遭的建筑也出现了严重扭曲的迹象，乃至于半空中甚至出现了一座斜插的高塔，突兀的耸立在黑夜里，那高塔的风格绮丽，雪白的塔身上环绕着颜色各异的奇妙光源，虽然夜色沉沉，但林照鹤还是看到了塔上似乎有许多奇怪的雕塑，那些雕塑形状非常邪恶，和雪白的塔身显得格格不入。按照往常的经验，这塔显然是什么二次元作品的产物，而且怎么看怎么危险。
“好眼熟啊。”林照鹤挠了挠头，一时间有点想不起来，“这是哪部作品里面的？”
庄烙在开车，为了防止傅黎发现，他都没敢开车灯，只是借着昏暗的路灯前行，他摇头道：“我不怎么看二次元作品。”
林照鹤说：“小说都不看吗？”
庄烙道：“偶尔看看，但是看的不多。”
林照鹤说：“那老板你平时怎么消遣？”
庄烙微笑道：“加班，你要陪我吗？”
林照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二次元和资本家比哪个更危险。
不过傅黎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林照鹤心里有点不安，这种二次元融合度比较高的街区，一般都没什么三次元的人住了，能在这里安居乐业的大部分都是有点本事的二次元居民。所以无论是建筑还是生物，危险性都很高，他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三次元生物肯定是能离多远就多远。
林照鹤心里正想着傅黎不会出轨的是二次元居民吧，就看见傅黎的车在远处停下了。
傅黎从车上下来后，跟着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小姑娘，径直进了旁边的独立的居民楼里。
见到此景，林照鹤和庄烙也下了车，两人鬼鬼祟祟放轻了手脚，准备靠近居民楼。
只是还没走近，林照鹤却注意到了有什么不对劲，他连忙拉了一把庄烙：“等等——那是什么东西？？”
庄烙顺着林照鹤指的地方看去，只见昏暗的天空上，盘旋着无数漆黑的影子，影子的形状好似一只只巨大的鸟，但身体却是由黑色的雾气构成，黑雾发出刺耳的叫声，很快朝着四周扩散开来，像是在寻找什么。
此时林照鹤只恨自己不是个对二次元如数家珍的宅男——他实在是想不起来这些鸟儿到底是哪部作品里的东西。
不过虽然没见过，但凭借人的直觉也该知道这些东西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林照鹤正在想着他们该躲到哪里比较安全，就看到之前进入建筑里的傅黎又出来了，这一次他身边多了好几个人，这些人全是穿着华丽小裙子的漂亮姑娘，这些小姑娘们顶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如同参加什么盛大活动一般全都精心打扮过，和一身T恤牛仔的傅黎站在一起简直是格格不入。
林照鹤见状倒吸一口凉气：“一次五个是不是有点过了？”
庄烙还算冷静：“先看看，万一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傅黎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突然踮起脚尖，用手捧住了傅黎的脸，接着吻住了傅黎的脸颊，两人神态十分亲密，一看就有大问题。
林照鹤职业素养爆炸，抬起手就对着对面几人咔咔咔几张乱拍，满意这下能交差了。
庄烙还没看明白，疑惑道：“他们这是在干嘛……”
林照鹤心想我家老板真是不谙世事，这是在出轨啊还能在干啥，难不成这深更半夜的还在参加美少女茶会。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起，那些在上空盘旋的影子化作的黑鸟，仿佛得到了攻击信号一般，调转方向朝着几个少女所在的位置便猛地俯冲而来，过快的速度，甚至带起一片噼里啪啦的裂空之声，眼看着就要扑到他们身上，傅黎却一点也没有要动的意思——
林照鹤看的心中一紧，想着这出个轨还要把命给出掉啊，就听到傅黎一声猛喝：“魔法少女变身——”
林照鹤：“？”
庄烙：“！”
一阵五光十色的刺目光效，照亮了漆黑的天空，也照亮了林照鹤呆滞的面容，只见傅黎身上炫光闪过，原本穿的黑色衣服变成了一套和周遭姑娘们一样的小裙——哦不对是大裙子。那裙子粉粉嫩嫩，装饰着数不清的可爱草莓，与此同时傅黎的头顶上也多了个巨大的蝴蝶结——为什么板寸的头发上还能扎得住蝴蝶结啊。他脚下那双透明的粉色高跟鞋仿佛不是踩在地面上，而是踩在林照鹤和庄烙的眼球上。
林照鹤、庄烙：“……”他们的眼睛好痛啊。
“为了世界的和平，受死吧，可恶的影子怪兽！”傅黎拿着发着光的魔法棒，和五个漂亮姑娘，组成了一个完美的阵型，然后几人异口同声，喊着让人羞耻的想挖个洞钻进去的台词。
下一刻，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巨大的闪着光芒的六芒星阵法，黑影化作的鸟儿重重的撞在了六芒星阵法上面，碎成了一片片雾气碎片。
林照鹤麻木的看着，心里想的是这就是魔法少女吗？魔法少女原来只是换一身衣服就行吗？不对好像的确是换一身衣服就够了，可是你个一米八的男人，穿个这种刚到大腿根的裙子，真的合适吗，而且大哥你真的不考虑穿条安全裤吗，这短的他都要看见不该看的东西了啊！！
庄烙比林照鹤反应稍微好点，冷静的分析着局势：“原来他没出轨啊。”
林照鹤：“？！”
庄烙：“是晚上出来当魔法少女拯救世界了。”
林照鹤：“……”
庄烙：“真好呢。”
林照鹤：“……”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还不如出轨呢。

第6章 关于换个星球生活这件小事
变身了的傅黎拿着一根粉色的六芒星棍子——就是俗称的魔法棒，穿着小短裙，敏捷地躲开了怪物的攻击，然后站在原地又唱又跳，伴随着低沉的男声“粉莓魔女小黎，代表草莓惩罚你们——”棍子便发出了一阵绚烂的光芒，朝着怪物们射去，被照射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叫声，随后化作一团黑雾瞬间消失。
林照鹤现在很想和怪物一起消失，不知道是光芒太刺眼，还是傅黎的造型太刺眼，他反正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快瞎了。
其他几个可可爱爱的美少女们见状都露出庆祝胜利的笑容，唯有躲在暗处的林照鹤和庄烙两人脸上都戴上了痛苦面具。
然而就在他们庆祝胜利的瞬间，原本消散的黑雾随着一道雷响再次在半空中汇集，那被乌云环绕的尖塔散发出阵阵浓郁的黑烟，遮蔽住了空中的月光。
魔法少女们意识到了不对劲，纷纷停下嬉笑，看向半空中。
“不好！魔塔在汇集力量！”傅黎用播新闻联播般的低沉男声说出了这句台词。
其他少女纷纷露出严阵以待之色，拿起了自己的魔法棒。
林照鹤见势不妙，本想拉着庄烙开溜，可此时溜号已经太晚了，他们周围的黑雾犹如厚实的墙壁一般，将两人困在了原地，看来他们不得不在这里围观这场二次元之战了。
黑雾盘旋浮动，最终凝聚成了一股黑色的射线，朝着少女们射了过来，伴随着射线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黑色巨鸟。少女们则举起了魔法棒，唱跳着努力对抗邪恶力量。
林照鹤感觉到了一丝不妙，就算是他这个不咋看动漫的，也能看出此时黑暗力量占了上风，黑色的射线越来越粗大，几乎快要将几个魔法少女笼罩，他们几人的彩色亮光也越发微弱，仿佛狂风中摇摇欲坠的烛火。
林照鹤悲伤道：“早知道就多看点动漫了。”至少他能知道这是少儿频道的魔法少女还是那种脑袋会掉的魔法少女。
庄烙在旁一言不发，似乎在思索什么。
黑雾越发的浓郁，魔法少女们的光芒逐渐微弱，而黑色的怪鸟们也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林照鹤和庄烙，开始试图攻击两人。林照鹤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折叠刀，对着怪鸟就是一顿乱捅，被捅中的怪鸟发出惨叫，化作黑雾消散而去。林照鹤意犹未尽，哼哼哈嘿的摆着李小龙的姿势一通乱叫。叫完才反应过来庄烙站在旁边，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老板你听我解释……”
庄烙看着自家平日里像只小海獭一样软乎乎的无辜下属此时跟个无限制格斗传人一样，顿时陷入了沉默。
庄烙：“你还随身带刀啊？”
林照鹤：“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庄烙：“……也是。”
这边林照鹤对着怪鸟嘎嘎乱杀，那边的魔法少女却要撑不住了，几乎快要看不到他们发出的光芒，视线所及之处，都是不详的黑雾，仿佛几人已经被彻底吞噬。林照鹤看了也心中焦急，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他和庄烙可能也要交代在这儿了。于是咬咬牙跺跺脚，学着动漫里围观群众的模样给予主角鼓励：“魔法少女们！！加油啊！！世界就靠你们拯救啦！你们不能倒下啊！！”
正义的怒吼在空旷的街头荡出了回音“倒下啊……下啊……啊……”简直好像动漫里响起的励志BGM。
“对！！我们不能倒下！！”突然，傅黎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粉莓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倒下！”其他少女们纷纷迎合。
林照鹤听的感动，心想如果不加粉莓两个字他就更入戏了。
“可是我们至今没有找到第六颗星星！”傅黎叫道，“六芒星无法组成！怎么对抗魔塔！”
“第六颗星星会被我们吸引而来的！”一个魔法少女叫道，“我感觉到她的气息了，她一定就在附近！”
“我也感觉到了！！”傅黎精神一振，声音突然大了好几倍。
林照鹤也跟着激动起来，道：“没错！！她一定就在附近，找到她，打败魔塔！！”
他握着折叠刀，挡在庄烙面前，像个守护公主的骑士，心里正喜悦的想着终于有救了，就看见一束彩色的光，照到了他的身上。
林照鹤：“？”
站在他身后的庄烙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幽幽的叹了口气，拍拍他家下属的肩膀，道：“安心去吧。”
林照鹤终于明白即将有什么恐怖的事发生，表情扭曲，尖叫道：“不————”
然而一切还是太晚了，恐怖的吸力将他吸到了半空中，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件被塞入滚筒洗衣机的衣服，被翻来覆去的搅动□□，混乱之中，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的套到了他的身体上，手里也被塞入了一根棍子。
等到脚重新落到地上时，林照鹤已经恍惚了，他觉得这一刻身体不属于自己，不受控制的喊出了那一句话：“黄蕉少女，代表香蕉惩罚你！”
身后有人噗嗤一声笑了，林照鹤茫然的回头，看见自家老板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手里的手机还亮着闪光灯：“茄子。”
也不知道咋的，林照鹤傻乎乎的咧开嘴笑了。
庄烙很想忍住，可实在是没能忍下去，他看见林照鹤跟个误入歧途的路人一样被强迫换上了一套黄色的小裙子，脸上的愕然和痛苦赫然可见，搞的庄烙笑得肚子隐隐作痛，他索性掏出手机，拍下了这无比经典的一幕。
而被迫加入剧情的林照鹤，内心充满了痛苦和绝望，已经开始认真的考虑到底要换哪个星球生存了。
傅黎道：“我们终于组成了六芒星！黄蕉，快来组成头部！”
林照鹤：“……”草泥马变就变了，能变点有逼格的水果吗，黄蕉是什么鬼东西，这东西在小学生里能有人气吗？
眼前黑雾再次袭来，破罐子破摔的林照鹤决定出道成为魔法少女。他提着魔法棒，像提着一根烧火棍，怒气冲冲的和傅黎他们组成了六芒星。
就像所有的剧情那样，黑雾再次退散，光明重现人间，魔塔被封印了，一起被封印的还有林照鹤的羞耻心。
在其他几个魔法少女击掌相拥的时候，他站在旁边，像个刚从二次元漫展上刚出来的变态青年。
“其实还挺可爱的。”某人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在林照鹤脆弱的心灵上再添一道伤痕，提醒他有个正常人类全程目睹了这一切。
林照鹤痛苦道：“你可以不说话的老板。”
“我认真的。”庄烙眨眨眼，看起来有点无辜，“真的蛮可爱的。”林照鹤不像傅黎那样高大，骨骼也很纤细，再加上清秀的脸上带着羞耻的表情，居然有种另类的可爱。
林照鹤阴郁道：“可能您比较喜欢吃香蕉吧。”
“哈哈。”庄烙再次笑场。
危机解除了，魔法少女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傅黎非常体贴的告诉了林照鹤如何变回正常人的模样，以及如何再次变身等等小技巧，林照鹤面无表情的听着，像个失去了灵魂的香蕉。
最后教完了，几人才说起了正事。
“你们两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傅黎是个挺温和的人，说话也比较委婉，“这么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一般人可不会来。”
“受人所托。”庄烙也没打算隐瞒，慢声回答。
“哦？”傅黎挑眉，“原凉？”
庄烙没应，但表情已经很明显了。
“他是不是怀疑我出轨了。”傅黎看来还是很了解自己的恋人。
“这么一天天的出来，谁不会怀疑啊。”林照鹤幽幽道，“不怀疑你出轨，难道怀疑你出来当魔法少女？”
傅黎微笑：“不是我，是我们。”
林照鹤：“……”你真的好狠毒啊。
“其实当魔法少女也没什么，虽然开始我也很抗拒，但后来就习惯了。”傅黎安慰道，“而且我去看了原着了，黄蕉人气太低了，没多少戏份就换了人。”
林照鹤：“……”
傅黎：“不像粉莓，还是主角。”
林照鹤：“……”
“那我们先走了。”庄烙看了看表，“太晚了。”事情也算弄清楚了。
傅黎点点头，倒也没有阻拦，只是当两人转过身准备离开时，他忽的道：“那个……”
林照鹤回头。
“你们还是告诉原凉我出轨了吧。”虽然表情是没咋变化，但林照鹤还是从傅黎的眼神里体会到了某种痛苦。
林照鹤：“……”原来你也知道什么是社死啊？？
傅黎道：“出轨好歹比魔法少女容易找男朋友。”
林照鹤：“……”
庄烙：“……”
你说的好有道理啊，我们居然没办法反驳耶。

第7章 魔法少女撞鬼记
在和世界上的三分之二的人被强行拉入二次元之后，林照鹤也幻想过某一天自己也能加入二次元的大家庭。
在他的眼里，二次元就意味着各种主角光环和幸福之路——至少对于大部分作品来说是这样吧。
然而当梦想真正实现那一天，林照鹤才意识到梦和现实有多大的差距。别人是一路乱秀的起点主角，他是少儿频道人气最低的黄蕉少女，都踏马当魔法少女了，还是戏份被砍掉的那个。
林照鹤痛不欲生，连睡觉做梦的时候都是傅黎的轻声细语：“记住怎么变身哦，只要按住胸口，大喊黄蕉少女变身……你就可以拯救世界了。”
接着傅黎的脸变成了庄烙温柔的笑容，那笑容越来越灿烂，看得林照鹤的心好像被胀满了，似乎有些东西要溢出，然而澎湃的情感还未宣泄，他的脸忽的变成了一个黑洞，林照鹤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瞬间从梦中醒来，伸手一摸，脸上颈间全是冷汗。
“是在做梦吗？”躺在床上，林照鹤恍惚的喃喃，“什么声音……”他看向窗外，却发现原本应该亮起的天空此时漆黑一片，黑洞洞的连原本的路灯也不见了踪影。
他抓起手机看了看，发现此时已经是早晨七点。
“七点了。”林照鹤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自言自语，“怎么天还没亮啊。”
不但天没有亮，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吓人，周遭的画面好像凝固一般。林照鹤正欲起身，额头却忽的一冰，有什么液体落到了他的额头上，他伸手一抹，摸到了黏腻的水渍，接着缓缓抬头——他看见了什么东西附着在天花板上，长长的惨白颈项支到了他的面前，距离近到几乎和那东西鼻尖贴着鼻尖。
心脏猛地狂跳，恐惧让林照鹤彻底清醒过来，他喘着粗气，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醒着。
再次感到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了自己额头上，林照鹤表情瞬间凝固。
如果是正常人的反应，大概就是抬起头看看那是什么了，但林照鹤坚强的克制住了这种本能的冲动，他没有抬头，起身就跑。直到到了门口，他才支着脑袋往屋子里看：“什么鬼玩意儿？”
屋子里啥也没有，只有天花板在往下滴着水，林照鹤一瞅，怒骂道：“楼上干嘛呢？？”
回答他的只有一地寂静。
月色如水如纱般透过窗户在地上映出一片亮色的光晕，林照鹤仿佛和整个世界格格不入。他看到天花板上的水渍不断聚集，越来越多，最终汇集成了一个漆黑的人形躯干，有什么东西在阴影里蠕动，似乎要硬生生的挤出来。林照鹤身体僵硬的好像一尊雕塑，动也不能动，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阴影处有什么巨大的东西破茧而出，遮住了窗口的月光……
下一刻，林照鹤猛然从梦中醒来，巨大的恐惧让他不断的喘息着，他抬起头，看见了头顶上怪异的水渍，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里。
万幸的是此时窗外已经大亮，林照鹤不敢再在这屋子里停留，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
“草草草，太晦气了。”林照鹤脸都没洗，站在楼道里骂娘。他实在是不敢回去了，只能顶着一头鸡窝头穿着睡衣骑着小电驴去了公司。
一路上他都骂骂咧咧，像个发病的精神病人，搞的行人们纷纷让开，生怕他是哪个小说里特立独行的主角。
前台小瓷看见林照鹤这模样，讶异道：“林哥啊，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了？”
林照鹤灰头土脸的：“别说了，撞鬼了。”
小瓷道：“形容词还是字面意思？”
林照鹤说：“字面意思啊。”
小瓷一副你说这个我就不困了的表情：“怎么会撞鬼？你昨天不是去见原凉和傅黎了吗？”
林照鹤：“你还记得这两人名字呀。”
小瓷一脸痴笑：“当然记得了，我可是他们的CP粉，对了，他们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不然怎么回来找保险公司。
林照鹤想起了傅黎对自己再三的叮嘱：“嗯……傅黎出轨了。”
小瓷：“？”
林照鹤：“你咋了？”
小瓷：“你说谁出轨了？”
林照鹤：“傅黎啊，咋了？”
小瓷：“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尖叫贯穿了林照鹤的耳膜，他从来不知道，这个说话温温柔柔的姑娘，能发出这么恐怖的声音。可能世界末日的时候，小瓷的反应都没有这么大，她嚎啕道：“我磕的CP——BE啦——”
林照鹤：“……”你怎么比鬼还恐怖啊。
林照鹤不敢再和她继续聊，转身就溜，找了个衣帽间把身上的小熊睡衣换了下来。他刚换好，就在门口遇到了庄烙，两人四目相对，顿时昨天的回忆涌上心头，冲淡了小瓷带来的恐惧。
“老板，早上好。”林照鹤故作无事发生的和庄烙打招呼。
庄烙道：“昨天睡得不好？”
林照鹤说：“做了个噩梦……”
庄烙道：“梦到什么了？”
林照鹤简单的把自己的梦境描述了一遍，庄烙听完沉吟片刻：“你去问问齐名吧，他是恐怖片专家了，可能看过你说的作品。”
林照鹤闻言感激的点点头，一般遇到这种事，能找到原着是最好的，不然还真拿那些脏东西没办法。齐名就是他们公司这方面的专家，据说进公司以后每天都是三部恐怖片就没他不知道的鬼片剧情。
两人沟通完，林照鹤客气道：“老板，那我先走了。”
庄烙说：“去吧，黄蕉。”
林照鹤灿烂的笑容僵在脸上：“……”
庄烙微笑着上厕所去了。
林照鹤心中的恐惧被这一声黄蕉少女冲淡了许多，脚指头疲惫的地板都抠不动了。
在这混乱的二次元世界里，公司的业务也是好的出奇，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林照鹤在公司里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缩成一团不知道在干嘛的齐名。齐名这人也是个老员工了——进了公司好几年都还活着而且没有辞职。
“齐名。”林照鹤叫了他一声。
齐名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连嘴唇也是如此，乍看起来简直像是个刚从墓地里爬出来的丧尸。好歹这丧尸脸还长得不错，不然真会把人吓到。
“干啥？”齐名慢吞吞的说。
“我遇到点事。”林照鹤说，“能找你咨询一下吗？”
齐名看了下手表：“一个小时三百，这边扫码还是现金？”
林照鹤心痛道：“能便宜点吗？”
齐名说：“女生打八折。”
林照鹤沉默三秒，厚着脸皮说：“其实我是魔法少女。”
齐名：“？”
“真的，你要看我变身吗？”林照鹤觉得这六十块钱还是有必要省下来的。
齐名凝视林照鹤片刻，大概是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开玩笑的影子，奈何林照鹤的神情过于真诚，真诚的像是在告诉齐名，你他妈要是不信我就当场变身——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齐名猛地打了个寒战，对林照鹤做了个停的手势：“不用了，直接给你八折优惠，问吧，啥事。”
林照鹤赶紧把昨天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
齐名听完沉吟许久，道：“你这个要素太少了，不好判断啊，目前唯一知道的就是天花板漏水，做噩梦——可是有这些要素的鬼片很多，还需要更详细的细节，不然范围太大了。”他看向林照鹤，“要不你先搬家试试。一般情况下，搬了家都没啥事了。”
多数鬼片的主角都是被困在固定的场所才出事的，但是现在这个世界，空房子多的是，随便找个干净房子搬进去就完事儿。
林照鹤有点难过，虽然齐名说的话挺有道理的，但他现在住的地方对他有着特殊的意义，如果不是必要，他还是不太想搬。
见到林照鹤脸上的犹豫之色，齐名拍拍他肩膀：“房子可以找，命只有一条。”
“行吧。”林照鹤想着也只能这么办了。
咨询完了自己的事，他瞥了一眼齐名桌子上摆放着的密密麻麻的资料：“最近忙啥呢？”
齐名说话很慢，几乎是一字一句：“张潇潇那个客户有点麻烦，最近忙这个呢。”
张潇潇就是刚进公司就接鬼片的那个倒霉蛋，林照鹤嘶了声：“他没事吧？”
齐名说：“没事。”他顿了顿，忽的抬眸看了林照鹤一眼，“你喜欢看国产鬼片吗？”
“不喜欢。”林照鹤老实的回答，“挺没意思的。”
齐名眼珠子一转：“哪里没意思了？”
林照鹤说：“那不都是神经病吗？哪里来的鬼。”众所周知，建国以后是不能成精的。
齐名本来是软塌塌的靠着靠枕，一听这个立马坐直了：“有道理，你看过《迷离怨》吗？”
“什么怨？”林照鹤听都没听过。
齐名拍手大叫一声好。这片子太有名了，几乎是国民级别的，他把周围的人都问了一遍，就算没看过原片也看过讲解，没想到林照鹤居然没看过！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加上林照鹤那个全公司有名的轴劲，简直是最佳人选！
林照鹤疑惑道：“你问这个做啥？”
齐名古井无波的脸上忽的笑靥如花：“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林照鹤警惕道：“二次元的命不算命啊。”
齐名微笑：“那张潇潇的命算命吗？”
林照鹤：“……”
齐名：“他有个七十岁的妈妈和三岁的儿子。”
林照鹤：“？？？”
齐名：“他老婆刚怀上二胎三个月，他还有残疾！”
林照鹤：：“……啥事你说？”
齐名说：“张潇潇接的鬼片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林照鹤大无语，也不知道咋拒绝了，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哪里残疾了啊？”
齐名语气平淡：“他切了一个蛋蛋。”
林照鹤：“……”草。

第8章 将死之人
林照鹤认真的搜索了一下，发现失去一个蛋蛋算八级伤残——给发残疾证的那种。也是，作为一个男人，失去了最重要的部位，显然是不完整的了。对方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林照鹤连连败退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因为听了齐名的建议，林照鹤决定今天早退回去搬家，在这个世界遇到恐怖片里的角色不是一般的倒霉，那最好是连夜买火车票跑远点。
虽然已经决定了要搬家，可林照鹤心里却对原来的住所有些留念。这个公寓是他爸妈还在的时候买的，他们也来看过，还夸他这个当儿子的有本事。可惜后来物是人非，他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双双去世。一想到这里，林照鹤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他看了眼周遭怪异的景象，嘴里恨恨的嘟囔了句什么。
再仔细算算，林照鹤在这个融合的世界里也快生活了三年，可依旧还没能完全习惯。
到家时，太阳还没有落山，夕阳打在公寓白色的外墙上，散发着暖色的光，看起来圣洁极了。林照鹤又看见门卫陈大爷坐在摇椅上打瞌睡，他想了想，还是去打了个招呼：“陈大爷。”
陈大爷眼睛半睁半闭，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
“陈大爷，我要搬走了。”林照鹤道，“钥匙到时候给你挂门上，你记得拿啊。”
陈大爷没理林照鹤。
林照鹤说：“不打扰您了，睡吧。”
依旧没有回应，林照鹤便转身走了，只是他没看到，原本看起来正在熟睡的陈大爷突然把眼睛睁开了，盯着林照鹤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处，才重新闭上。
林照鹤行李不多，收拾的很快，他打算今天先找个酒店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去附近找房子。
临走时，他看了一眼头顶上的天花板，那团碍眼的水渍还在那儿静静的躺着。
“拜拜。”林照鹤摆摆手，拖着自己的行李走了。
酒店三百一晚上，和三次元的物价倒也差不多，林照鹤有点累，洗了个澡趴在床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他电视机没关，恍惚中一直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好像是个年轻的女人，在他耳旁窃窃私语，她的嘴好像就贴着他的耳朵，嘴里吐出的气息，徐徐灌入他的耳道。
女人的语速越来越快，好似在和谁争论什么，声音也越发尖锐，最后变成了凄厉的嚎啕——林照鹤一下子就被吵醒了，可当他试图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动也不能动，有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女人怪异的哭声越来越真实，她就在他的旁边，林照鹤的耳廓甚至感觉到了女人嘴唇冰冷黏腻的触感。
林照鹤浑身冷汗狂冒，可无论他怎么努力，身体都无法动弹分毫，他感到一双冰冷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从下巴开始缓缓的向上挪动，最终停在了他的眼睛上。
林照鹤正在发愣，便感到那双冰冷的手，开始试图掰开自己的眼睛……无力的眼皮就这么硬生生的被扒开，眼前的景象瞬间进入了林照鹤的视野，他看到了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那熟悉的污渍——他居然躺在自家的公寓里。
骇人的恐惧让林照鹤爆发了巨大的潜力，他原本不能动弹的身体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几乎是乱滚带爬，林照鹤一溜烟的冲到了门口。
万幸此时天空已经大亮，林照鹤蹲在门口浑身湿透不断喘息，他抹去了脸上的冷汗，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门牌号17-2，果然是他家。
明明住在酒店的自己，却回来了，林照鹤心中狂道不妙，抓起钥匙一路狂奔到了公司。
“齐名，齐名。”林照鹤疯了似的找到齐名。
齐名被林照鹤的样子吓了一跳：“你咋了？”
林照鹤痛苦道；“你救完张潇潇，顺便也救救我吧。”
齐名露出了然之色：“搬家失败了？”
“那可不。”林照鹤说，“差点死家里头。”他赶紧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仔仔细细描述了一遍，不敢漏掉一个细节。
“嘶，我好像知道了。”齐名不愧是恐怖片狂人，听完林照鹤的描述，一拍手，“这片子我应该看过！”
“看过？！”林照鹤道，“哪一部啊？”
“好像叫什么鬼渍……”齐名挠挠头，“片子是国外的，有点太老了，我记不清楚剧情，没事，公司里有这片子，找找就知道了。”说着他便带着林照鹤去了公司的资料库。
公司的资料库在旁边单独一栋楼，有实体版的也有电子版的，能收集这么多二次元的作品资料，林照鹤时常感叹于他家老板是真的牛逼。
齐名直奔三楼的恐怖资料室，非常自信的开始翻找，可翻着翻着，他脸上自信的表情逐渐迟疑：“奇了怪了……”
“怎么了？”林照鹤穿着睡衣，顶着鸡窝头站在旁边，很紧张。
“等下啊。”齐名说完转身找了台电脑一通敲打，不一会儿电脑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页面，页面上一个穿着白裙的女人趴在天花板上，脑袋一百八十度扭断了一般盯着天花板下面的床，齐名指着页面道，“你看。”
“就这个吗？”林照鹤看见这图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想起了那天晚上他梦到的画面，似乎就是画面上的女鬼，林照鹤其实挺怕这些东西的，搓着手臂上的寒毛道，“剧、剧情呢？有没有解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恐怖片的剧情线索，恐怖片分有解和无解两个类型，有解的还好说，如果无解……
“不知道剧情。”齐名面露无奈
“不知道？？”林照鹤惊了，“这不都找到了吗？”
齐名说：“对啊，找到了页面，但是没有观看链接也没有下载的资源，公司里碟子还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真奇怪。”
林照鹤：“……”
“太奇怪了。”齐名也是一头雾水，“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林照鹤实在是无语极了，这好不容易找到了片子，居然找不到片源？？
“想不通。”齐名说，“网上的资源就算了，公司里的碟子呢，难道被谁借走了？我去问问。”
两人就这事儿去问了管理员，谁知管理员查了租借记录后直摇头，说根本没有人租过，可能是当初录入的时候就出了问题。
“那完蛋了。”得到这样的结果，齐名只能同情的看着林照鹤，“剧情我只记得一点点……”他看过太多恐怖片了，一些没什么知名度的小片子根本记不清楚细节。
林照鹤戴上了痛苦面具：“你还记得啥啊？”
“就大概是有个屋子被诅咒了，住进去的人都会发现头顶漏水，等到漏水的痕迹变成人的形状的时候鬼就会出来杀人……”齐名道，“你家水渍现在啥情况？”
林照鹤说：“三胎都快出来了。”
齐名：“……”他拍拍林照鹤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家生活在这个危险的世界里，总会遇到各种千奇百怪的事，突然暴毙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林照鹤时常感慨自己能活到现在不容易，现在看来他即将结束他的二次元之旅了。
“这片子的结局是什么，你还有印象吗？”林照鹤垂死挣扎。
“不太多……”齐名道，“但是你知道，这是鬼片，不是僵尸片，百分之八十的鬼片结局都不太好。”
林照鹤：“……”
齐名道：“有考虑买份公司的保险吗？”
林照鹤：“……”这句话怎么那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你也别太担心了。”齐名安抚道，“这几天你先去陪我把张潇潇的事儿解决了，咱们再忙你的事，你要是实在害怕，晚上就在公司睡，我守着你的尸体……哦不，是身体，倒要看看谁能把你从我面前带走！”
林照鹤感动的点头，心想你要是不把身体说成尸体我就更放心了。
“没事，我搞鬼片还是很有一套的。”齐名说，“你看我在公司都干了三年了，不还活着吗？等我干完你这一票，就回老家结婚……”
林照鹤：“？？？”你是故意的吧？
齐名浑然不觉，掏出手机给张潇潇打电话，叫他把客户带上一起出来吃个晚饭顺便计划一下之后的事儿。
林照鹤扯了扯自己的小熊睡衣：“你有其他衣服吗？我穿这个去见客户不太合适吧。”
齐名道：“没事，都要死的人了，讲究这个干嘛。”他说完这个意识到容易误会，补了一句，“我没说你，说的客户啊。”
林照鹤：“……”同是天涯撞鬼人，人家撞的还是国产片，他有啥资格嫌弃人家。

第9章 虞山村
于是穿着一套小熊睡衣的林照鹤就这样出现在了见客户的餐厅里。
客户是个年轻男人，气质有点神经兮兮的，看见穿着一身小熊睡衣的林照鹤，道：“他也是二次元？”
齐名：“不是，他只是喜欢穿睡衣。”
林照鹤：“？”
客户沉默两秒：“很特别。”
齐名：“确实。”
感觉自己被骂了的林照鹤狠狠的吃了一口桌上的菜。
他吃东西的时候，齐名和张潇潇大概沟通了一下情况，林照鹤也从中得知，这个客户名叫徐渊，是一部国产恐怖片里的倒霉蛋。不幸的是他是鬼片里的主角，不幸中的万幸是这部鬼片是国产的。众所周知，国产鬼片是没有鬼的，就和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一个效果。
这部片子的剧情大概就是徐渊父母突然双双去世，他回老家办理丧事，谁知老家却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经过一系列的事，徐渊感觉自己被诅咒了，因此他惶惶不可终日，最终惨死家乡。在片子的最后，从观众的角度来看杀死徐渊的不是鬼，而是另有其人……
故事挺老套的，按理说知道了剧情的徐渊应该很容易逃走，可他的目的却不止逃走那么简单，他还想抓住害死自己的杀人凶手。
“什么时候启程？”徐渊脸颊消瘦，头发长的遮住了眼睛，布满了青色血管的苍白手掌紧紧握着咖啡杯，简直像个随时要发疯的精神病人。
“明天吧。”齐名计划道，“东西准备好了就马上可以出发。”
“那地方在哪儿？”林照鹤问，“远吗？”
“开车过去五个多小时，不过是B级融合区域，得小心点。”齐名说，“我帮你给老板备报一下。”
“好。”林照鹤点头。
时间定在了第二天早上，实在不敢回家的林照鹤随便找个酒店凑合了一晚，万幸的是今天并没有发生昨晚发生的事，林照鹤赶紧趁着天亮回了趟家，简单的收拾了行李。
他注意到天花板上的污渍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像一个诡异的蜷缩在那里的人形，看的人后背发凉。
林照鹤不敢多看，连滚带爬赶紧溜了。
到了单位，齐名已经停着车在外头等他了，林照鹤刚把行李装好，拉开车门就看见了一张不该看见的脸——他家老板。
“老板你怎么来了？！”林照鹤吓了一跳。
“没事做。”庄烙说，“闲着也是闲着……”
林照鹤心想人怪不得能当老板，这是没事就来找班上啊。
“进来吧，张潇潇他们已经走了。”坐在驾驶座的齐名说，“快点。”
“好哦。”林照鹤答道，他本来想坐副驾驶的，但是他家老板却用眼神示意他坐在旁边，身为员工的他哪敢不从，只能乖乖的坐到了庄烙身侧。
齐名一脚油门，几人就这样上路了。
要去的地方叫虞山，以前是个挺有名的风景区，但是自从大融合之后，那边就成了B级融合区，按照融合程度分别是ABCD四个等级，A是最高，B次之，融合程度越高，当地的建筑和二次元结合的越相似，像是这种B级融合区，环境已经和原来大相径庭、
去的路上没有导航，好在徐渊还是认识路的，于是齐名开车跟着张潇潇，几人朝着人烟荒芜处驶去。
林照鹤坐在后座，瞧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庄烙倒是少见的主动挑起了话头：“你看过这片子？”
“没呢。”林照鹤老实道，“齐名和我说过大概剧情。”
庄烙说：“哦……”这一声哦有点意味深长。
林照鹤没有领悟其中含义，道：“那老板你看过？”
“嗯。”庄烙说，“我还挺喜欢看鬼片的。”
林照鹤心想真是人不可貌相。
庄烙：“你以为我喜欢看什么类型？”
林照鹤：“一个资本家的成长？”
庄烙：“……”
坐在驾驶位的齐名没忍住笑了出来，心想林照鹤这么会讲话难怪天天加班。
车开了两个小时，周遭的景色变了又变，最终越来越荒芜。道路也变得狭窄起来，只能勉强让一辆车通过。经过一条长得让人窒息的黑暗隧道后，齐名正色道：“快到了。”
林照鹤摸着自己的裤兜：“你们携带了啥武器没？”
庄烙幽幽道：“996就是我的武器。”每天上班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一周上六天。
林照鹤：“……”
齐名：“……”
两人一起想这武器确实还挺恐怖的。
庄烙平静道：“996不够就007。”
林照鹤卑微笑道：“老板你的玩笑真好笑哈哈。”
庄烙轻声一笑，搞的林照鹤后背发紧。
齐名哪儿敢说话，赶紧把车停好，殷勤的替自家老板拿行李去了。林照鹤孤寡一人不怕加班，他可是有女朋友的。
停好了车，几人在村口会面。
徐渊还是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眼神滴溜溜一直四处打量着周遭的景象，不像是回家办丧事的，倒像是来这个村子打秋风的。
“走吧。”张潇潇道，“我们进去吧，村长应该在门口等我们了。”他应该也是看过原片的，看起来有些紧张，放在身前的手不住的搓动。
林照鹤心想新人果然有些生涩，还得他这个前辈来带带路，于是一马当先，直接走进了村子，结果刚走上坡，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只见本该举办葬礼的村子，竟是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装饰品，仿若过年一般热闹。
可这种热闹里，又透着股怪异，林照鹤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是自己没有见到一个人。不宽阔的街道一眼就能望到头，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紧闭的房门，见不到一个活人。倒是路边到处摆放着涂着浓妆的纸人，看的人毛骨悚然。
其他人看过原片倒有个心理准备，林照鹤这第一次见，当时就有点不行了，颤声道：“他们这样……”
齐名好像很关心他的反应，道：“怎么？”
林照鹤：“会有火灾隐患的吧？”
众人：“……”大家用沉默来对林照鹤的脑回路表示震惊。
确实，这到处都是纸，看起来很容易出事的样子。
很有消防意识的林照鹤叮嘱道：“大家别乱丢烟头啊。”
正在紧张抽烟的张潇潇默默把烟头捻熄了。
“我家在前面，走吧。”徐渊冷冷道，“我不相信他们这一次，还能害死我。我再也，再也不会相信他们了。”他说完，露出怪异的笑，幽幽的重复了一遍，“我谁也不会相信了，谁也不会。”
林照鹤对徐渊这表现并不意外，毕竟人家是恐怖片的主角，神经质一点正常的，不然观众看啥呢。
徐渊的家就在前面，他领着众人穿过了张灯结彩的村子街道。虽然街道上没有人，但林照鹤却有种自己在被许多人盯着看的错觉，他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些村民似乎躲在房间里面透过门缝，静静的凝视着他们这些外来者，那些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带来了丝丝寒意。
林照鹤想，这么有特色的村子要是发展旅游业可能早就发家致富了……
徐渊的家里，一看条件就挺不错的，是一栋两层的小院，院子里还种着一棵高大的槐树。只是和周遭的红色格格不入，这院子里挂的是白色的纸花，地上还有黄色的纸钱，总算有点丧葬的味道。
张潇潇走在最前面，刚一推开门，就被吓了一跳，只见光线阴暗的客厅里，摆放着两座红木做成的棺材，棺材的前面，放着两具真人比例的纸人，脸上依旧画着浓妆，穿着真人的衣服，几人的脚步都停在了门口。林照鹤手臂上顿时鸡皮疙瘩狂起，他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伯父伯母什么时候走的？”
“两天前。”齐名解释，“按照村子里的规矩，死了的人要在家里停七天才能下葬。”
林照鹤：“为啥有这么个规矩？”
齐名说：“挺多地方都有吧，主要以前医学比较落后，怕人还没死透就给烧了。”
林照鹤点头：“有点道理。”
徐渊自己的双亲突然去世，他理应伤心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徐渊的脸上看不到一点悲痛之色，反倒是冷漠居多。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两樽棺木几眼，自顾自的去了二楼，简单给他们分配了房间。
林照鹤被安排在二楼的尽头，房间长时间没人住，散发着一股木头腐朽的怪异味道，他放下行李，打开窗刚想看看外面的景色，却意外听到楼下传来了两人交谈的声音。
两个声音都听陌生的。
谁在说话呢？林照鹤有些好奇，伸长了脖子想仔细听听。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一个男声道。
另一个声音是个女声，她重复了一遍：“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男声道：“嘻嘻，嘻嘻，等了好久，等了好久……终于……回来了。”
女生尖声笑道：“终于等到了，宝贝，我的宝贝！！”
这怪异的对话内容，让林照鹤听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还想再听，外面就传来齐名叫他的声音，也因如此，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林照鹤把脑袋支出去，却什么人都没有看到，只在院子里的角落里，看到了两个堆叠在一起的纸人。
林照鹤盯着纸人看了两分钟，心想融合度高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刚来几分钟幻觉就安排上了。

第10章 和加班比起来
林照鹤出门想找人讨论一下这事儿，就看到庄烙刚收拾好行李从门口出来。
“老板。”林照鹤压低了声音叫道。
“怎么了？”庄烙问。
“你看过这电影吗？这村子是不是有什么磁场中毒之类的东西……”林照鹤说，“齐名没给我看过片子，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呀。”
庄烙奇道：“怎么这么问？”
林照鹤说：“我听到纸人在说话。”
庄烙沉默片刻：“你就没考虑过有鬼？”
“？”林照鹤一脸你在说什么，“开玩笑，这可是在电影院上映过的国产鬼片。”这是他对审核制度的信任，有鬼能上大荧幕？
庄烙沉吟：“有道理，村子的确有磁场。”
林照鹤道：“原来如此，我就说嘛。”他挠挠头，“有点饿了，有吃的东西没啊……”说着转身，打算去厨房找点吃的。
庄烙看着林照鹤的背影若有所思。
刚回来，厨房里除了灰尘啥也没有，摸了一圈的林照鹤肚子咕咕直叫，无奈又回到了客厅里。张潇潇和齐名已经坐在客厅了，两人盯着两口棺材发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林照鹤招呼道：“有吃的没啊，我都要饿死了。”
齐名摇摇头还没开口，徐渊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道：“有，村长在外头，叫我们一起去吃饭。”
“那一起？”林照鹤盛情邀约兄弟们。
可惜兄弟们看起来胃口都不是很好的样子，两人都拒绝了，还劝林照鹤也别去，但林照鹤肚子咕咕直叫，说他一定要去吃点。两人面露无奈，庄烙却道：“没事，我陪他俩一起去。”
“老板。”齐名似乎想要说什么。
“没事。”庄烙说，“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们吧。”
“那好吧，你们早点回来。”齐名知道自家老板的性子，没有强求，只是叹了口气。
跟着徐渊到了门口，果然看到了村子里的人，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徐家门口站了十几个人，他们静默打量他们几个外来人，这苍白的模样，简直像棺材上摆着的纸人，
“饭已经准备好了。”领头的人应该就是村长了，他声音很苍老，空洞的像棵被挖空的老树，“一起去商量一下后天下葬的事。”
“嗯。”徐渊轻声应道。
“走吧。”村长领着他们，往村子中央走去。天色已黑，却没有一家屋内有光，倒是道路上的红灯笼全都亮了，将整个村庄映照的格外诡谲，风一吹过，挂在枝头的灯笼和纸人们簌簌作响，乍听上去，像在窃窃私语。
去的地方并不太远，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林照鹤看见来时还空旷的村中大坝上摆放了一个巨大的戏台，已经有穿着戏服的人在上面唱了起来。
村子准备的食物普普通通，味道也一般，但林照鹤饿狠了，吃的倒是津津有味。他一边吃，一边看起台子上的戏剧。他对戏剧一窍不通，还是勉强看懂了台上的故事，大约就是一群人祭祀了一个伟大的神明，那个神明保佑他们平安之类的神话故事。
“后天寅时下葬。”村长满脸皱纹的脸上没啥表情，“衣服和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们提前来叫你。”
徐渊啃着个玉米棒子，没应声。
“你太久不回来，村子里的规矩都快忘干净了。”村长说，“这样不好。”
徐渊还是没说话。
村长似乎也不介意他的沉默：“那个东西你记得备好，不然……”
他说到这句话时，戏剧正演到激烈处，一个人提着刀追着另一个亵渎了神明的人砍，眼见要追上了，一直坐着慢悠悠啃着老玉米的庄烙突然手一抖，那根啃了一半的玉米棒子就这样飞了出去，直挺挺的砸在了台子上拿刀的戏子身上。戏子被吓了一跳，手里的刀就这样飞了出来，转了几个圈噌的一声插到了林照鹤面前的泥土里。
“我草！”林照鹤被吓了一大跳，“你们小心点——”他看了自家老板一眼，没敢开口骂，“刀拿稳啊！”
周围的村民们，似乎也被这一幕搞愣了，大家纷纷朝着他们投来了奇异的目光，倒是徐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在唢呐声里显得格外刺耳。庄烙这个外来人又拿了新的玉米棒子开始继续啃，眼睛似笑非笑的继续盯着戏台。
村长脸色暗沉，手里打了个手势，舞台上的戏子们匆匆的退了下去，又对着他们道：“你们回去吧，晚上门窗关好，这里蚊虫多……”他加重了声音，“小心些。”
徐渊眼神露出讥讽之色。
众人就这样各自散去，林照鹤很高兴没有发生什么意外，跟在庄烙身后磨磨蹭蹭的回了家。
到家后，庄烙奇怪道：“你刚刚走路姿势怎么那么奇怪？”
林照鹤看见周围没人了，才高兴道：“这不是怕兄弟们没吃饭吗，我给他们带了点吃的。”说着，从自己的裤兜里开始掏东西。
于是众人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裤子里掏出了三根玉米，两个馍，一把煮花生——还有一把刀。
庄烙：“……你这刀哪儿来的。”
林照鹤：“飞到我脚边的嘛，带回来防身了。”
齐名眼珠子瞪得圆圆的：“你这裤子连接着异次元吗，这么能装。”
林照鹤谦虚道：“本来还想给你们带碗粥，不太好操作哈。”
众人：“……”
吃东西的时候，张潇潇小心问道：“林照鹤，你吃的很饱？”
林照鹤莫名：“对啊。”他突然意识到张潇潇和齐名奇怪的态度是因为什么，“难道电影里原来发生了什么？”
张潇潇小声说：“出了点事……”
他没敢细讲，事实上进入了融合度高的地方，最好不要提原着内容，这是前辈们用生命检验出来的真理。
原着里，徐渊被邀请去了戏台，然后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戏子被活生生的捅死了，可周围的人却好像看戏一样无动于衷。这件事对徐渊的影响很大，也是后面事情的开端。但看林照鹤这样，显然戏台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嗯……”张潇潇感动道，“你果然厉害。”
林照鹤一脸莫名其妙。
回到了屋子里，林照鹤放下刀子去简单的洗漱了一下，这会儿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硕大的月亮挂在天穹之上。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烛的气息，黑暗里，红色的灯笼将树林染成了红海，仿佛整个村落被点燃了。
林照鹤准备睡觉，可是躺下后，他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林照鹤忽的想起了什么，瞪大了眼：“草，我的刀呢。”他突然发现，他放在桌子上的刀不见了——
“刀呢？”林照鹤从床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怎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刀。
“难道谁来过我的房间？”林照鹤想不明白，自己的刀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实在找不到，又不敢出门去，最后无奈的回到了床上，在微信群里给大家发信息说了这件事。群里却没人回，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家都睡了。
刀丢了，林照鹤怎么都睡不着，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天边泛明，他才赶紧起床打算出去找人。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忽的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响动，林照鹤猛地回了头，慢慢走到床边，缓缓的弯下了腰。
他看见一个穿着戏服面白如纸的人趴在他的床下——手里握着那把他丢失的刀。
那人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发出一声尖锐的笑声，手里的刀对着林照鹤就这么捅了过来。
林照鹤吓的大叫一声，猛地后退，踉跄着跌坐在了地上。
那人则开始往外爬，奔着林照鹤就来了，两人一前一后，林照鹤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了房间，嘴里尖叫道：“救命啊——杀人了，救命——”
其他几人闻声而至，看见了吓得意识模糊的林照鹤，和他身后穿着戏服的怪人。
那人见到自己行踪暴露，转身就跑，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冲二楼的窗户一跃而下，不见了踪影。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林照鹤眼睛瞪的溜圆，“这人啥时候进来的啊！”
“不知道。”庄烙说，“可能是趁着关门之前进来的。”
林照鹤惊魂未定，被庄烙从地上拉了起来，他颤声道：“这玩意儿在我床下面躲了一晚上——”手里还握着那把刀，只要他对着床上躺着的自己捅那么一刀——自己就可以直接重开了。
庄烙温声安慰：“没事，下次你也在他床下面躲一晚上。”
林照鹤：“？”
庄烙：“开玩笑的。”
林照鹤说：“老板你真会开玩笑哈哈。”
庄烙也露出笑容，只是刚才那语气林照鹤怀疑这人是认真的。
坐在椅子上缓了缓之后，林照鹤认真的检查了屋子里的情况，生怕哪里又藏了个人。等他回到客厅，庄烙不知道去哪儿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和两具安安静静的棺材。棺材上的纸人安静的坐在上面，黑洞洞的眼睛打量着林照鹤。林照鹤盯着两个纸人皱起眉：“是我记错了吗……不对吧。”
他记得刚来的时候，两个纸人是男左女右，这会儿，两个纸人却左右互换了个方向。那纸糊的浓妆艳抹的脸正对着林照鹤，给了他一种无论走到哪里都在被凝视的感觉。
非常的不舒服，林照鹤想了想，决定不如出门转转。

第11章 诸神退散
今天天气不太好，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天空。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走在村子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凉意。和昨天傍晚来时不同，今天的村子里陆陆续续的有村民四处走动。他们对林照鹤这个外乡人熟视无睹，仿佛没看见似的，林照鹤东走走，西转转，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村口的祠堂附近。
祠堂从外表看起来十分宏伟，四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丝绸红带，乍看上去，不像是祠堂，倒像是为了新人特意准备的礼堂。
按照电影里的情节，徐渊和现在的时间线相比，回来的更早几天，独自一人受尽惊吓之后，在父母下葬的那一天被杀掉徐渊。他不知道是谁杀了自己——观众们也不知道，这大概就是这部电影的有趣之处。观众们就是徐渊，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会死，是谁杀了自己。
林照鹤眼前的祠堂的门被铁链锁着，他透过门缝，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里面。
祠堂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尊高大的石像。那石像用红布盖着，只能看到半个身子，起初林照鹤看着像尊佛像，但怎么看怎么不对劲，那石像下面的手并不像佛像那样结印，而是握着一双断脚，再往上就有些看不清楚了。在林照鹤的印象里，没有什么佛像是这个样子的，他还想看仔细点，眼前突兀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穿着黑衣，似乎是个村民，他慢慢的往前走着，走到佛像的前面弯下了腰。林照鹤原本以为他是要跪拜什么的，谁知道他虽然腰弯下来了，膝盖却没有弯曲，就这样开始以一种四肢着地的怪异姿态，一圈又一圈的，在屋里爬行起来。嘴里还在小声的念叨着奇怪的方言，林照鹤一句也听不懂。
随着这人的怪异行为，祠堂里也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林照鹤仔细看去，看到那块遮住了石像的红布，在被无形的力量一点点掀起，露出了更多的手。那些手里，分别握着人类的躯干——从脚，到腿，再到手臂——
而在地上爬行的人，眼睛只剩下了白色眼仁，他的身体不停抽搐着，看起来怪异极了。
就在这紧张的时刻，林照鹤的后背忽的被人重重的推了一把——他脚步猛地踉跄，就这样撞向了祠堂的门，原本用铁链锁起来的门竟是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的撞开了！林照鹤跌坐在地上，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四肢着地的人，面目狰狞地朝着他飞速爬了过来。
林照鹤尖叫一声，反应极快，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祠堂，他不敢回头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速逃走了。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气喘吁吁的差点厥过去。
“草，吓死我了。”林照鹤满头大汗，“吓死我了——”他喘了好一会儿，勉强缓过气来。
就刚刚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天色显得更阴沉了。他一边哆嗦一边往回走，脑子里全是刚才见到的画面。
村子就一条路，林照鹤走了好一会儿，总算到了家门口。
他还没进去，就看到一个老人站在徐渊家门口，看见他，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
林照鹤缓了缓才问道：“老太太，您是有啥事吗？”
老太太的口音很重，林照鹤勉强听懂了，她说：“我是徐家崽的邻居，你是外来人吗？”林照鹤点头。
“你快走吧。”老太太道，“他家没做好事，惹上了不好的东西……救不了了。”
林照鹤疑惑：“不好的东西是什么？”
老太太说了句话，林照鹤没听懂，大概是什么圆什么神，林照鹤心想你这难道还和魔法少女有啥关系。
他随便糊弄了两句，就打算进去了，路过老太太身边时，老太太却鼻子翕动，狠狠的一把抓住了他。
林照鹤被吓了一跳道：“老太太您干嘛？”
老太太原本还算慈祥的表情变得怪异阴郁，她问：“你去哪儿了？”
林照鹤立马想起了自己刚才的经历，可他哪儿敢说，只能摇头：“没去哪儿啊，我就在村子里随便转了转。”
老太太狠狠道：“你是不是，看见了？”
林照鹤瞪着眼睛，嘴硬：“看见啥了？”
老太太见他不承认，松了手，不住摇头，说完了，跑不掉了，有了这个气味，你再也跑不掉了。她没有再纠缠林照鹤，就这样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留下林照鹤看着她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到屋里，齐名徐渊他们三个坐在客厅里，不见庄烙的身影。
“你们跑哪儿去了啊？”林照鹤拉了拉汗湿的T恤。
“这不是帮徐渊他爹妈看地去了。”齐名说，“你怎么满头大汗？”
林照鹤说：“我刚无意中跑到他们祠堂那边去了……”
齐名一愣：“你怎么跑过去的。”他看了眼徐渊，又算了算日子，“看见啥了？”
林照鹤把自己看的东西描述了一遍。
听完，他们三人居然也不惊讶，张潇潇又点了根烟，苦笑道：“你倒是把主角的戏份抢了。”
林照鹤道：“吓死我了，那神像是什么东西啊。”
齐名说：“一个小众的邪神……来自东南亚那边……这村子就信这个。”
林照鹤说：“信了有啥好处？”
齐名摊手：“我也不知道。”
林照鹤说：“好吧。”
张潇潇欲言又止，等林照鹤问他，他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对了，老板呢？”林照鹤问。
“不知道。”齐名说，“我还以为你和他在一起呢，徐渊父母过几天就要下葬了……得小心点。”
齐名简单说过剧情，徐渊就是在父母下葬的当天被杀害的。电影里，徐渊提前半个月回来了，这半个月里他被村子里发生的恐怖事件搞得心力憔悴，甚至于开始相信有真正的怪力乱神。直到父母下葬这一天，他已经对此事深信不疑。
下葬那天，下了暴雨，徐渊跟着送葬的队伍一直往前，细窄的山路，好像走不到头的黑洞。徐渊不知道自己怎么失去的意识，等到意识重回躯体，他才发现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容器。隔着坚硬的容器，徐渊听到了刺耳的唢呐声和尖锐的哭喊，他突然明白过来，自己在棺材里，正在被一群人抬着往墓地走去。巨大的恐惧冲垮了徐渊的神智，他尖叫挣扎，棺材纹丝不动，直到被重重的放到了那日他看好的墓葬深坑里。
接着是重物砸向棺材的咚咚声，一铲又一铲的土浇到了棺材上，徐渊的手在棺材上挠出道道深深的血痕，他在自己的绝望的哀嚎中，仿佛听到了自己父母的哭喊。
“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儿啊——我们怎么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儿啊——”
哭声逐渐扭曲，慢慢变成了可怖的尖笑，被雨水湿润的泥土，掩埋了一切声音，随着氧气逐渐被耗尽，徐渊在恐惧里绝望的死去了。陪着他视角一起暗淡下去的，还有观众的荧幕。
徐渊肯定死了，因为电影接下来的是长长的无声字幕，在字幕的最后是几个醒目的黑底白字“谨以此片，感谢徐渊的奉献。”。
到底是谁杀了自己，成了徐渊永远解不开的谜题。关于这电影的解析太多了，到底哪一个是对的，没人能说明白。
徐渊从电影里，被拉入了三次元，他接受了这个世界，也偶然间在电影里看到了惨死的自己，这成了他解不开的心病。他要找到凶手，找到这么做的元凶，当然，还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
“大哥，你还好吧？”徐渊的回忆被一声呼唤打断，他抬起头，看到了林照鹤。齐名说这个人身上有些特别的东西，是什么呢，徐渊不懂。
“没事。”徐渊脸色苍白，讲道理，就他现在的模样把他和那些村民们放在一起，谁被当成鬼还不一定呢，他看了眼林照鹤，忽的道，“林照鹤，你相信，有鬼吗？”
林照鹤莫名其妙：“相信啊。”他哪儿敢不相信，自家家里还有个玩意儿躺那儿等他回去缠绵呢。
徐渊不说话了，似乎林照鹤的回答让他丧失了继续说下去的兴趣。
林照鹤也懒得理他，他现在一身汗，只想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浴室在二楼，长期没人用，热水器都坏掉了。还好这天气热，冷水也能凑活着用。林照鹤洗澡之后回了房间，当然，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看看自家床下面有没有贴着个什么奇怪的人。
休息了一会儿，林照鹤打算从行李箱里找件新衣服穿，谁知却在自己的行李箱里，发现了一个小册子，不知道是谁又偷偷进了他的房间，放在行李箱里的。
林照鹤拿起小册子，慢慢的翻看了起来。

第12章 这脏了的身子
在世界变成这副鬼样子之前，张潇潇其实是个无神论者。
三年前他是个保险公司的销售，为了房贷天天奔波劳碌，时不时消沉的希望世界毁灭。结果有一天，他的愿望真的以一种另类的方式实现了……
然而最让张潇潇悲痛的，是世界末日之前他在做保险，世界末日之后他还在做保险，虽然工作内容差了十万八千里。
身下的床实在是有些硬，张潇潇难受的翻了个身，他当时在电影院看的这部电影，这片子非常有名，甚至一度成了当年的票房冠军。电影里的画面简直是张潇潇的心里阴影，前几天他为了这个客户又把片子看了一遍，这下好了，阴影更重了。
不知道是不习惯这里，还是昨晚睡的太晚了，张潇潇总觉得昨天没有睡好，仿佛半梦半醒之间，身体特别沉重……
张潇潇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和即将到来的下葬，心里不由打起鼓来，翻来覆去都无法入睡。
夜已经深了，窗外却因为挂着的红色的灯笼一片灯火通明。这个山村仿佛不需要太阳作为光源，他们需要的是那一片火海似的灯笼，将小小的山坳照成通途大道。
又过了好一会儿，张潇潇终于生出了些许睡意，他刚合上眼，耳朵却捕捉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很轻，像是什么爬虫轻快地在地上爬过的声音。这声音要是放在平日里，估计就不当回事儿直接睡了，但他现在可是在恐怖片里，张潇潇后背腾的生出一股凉意——他对危险有种特殊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让他避开了不少麻烦，而此时，张潇潇的脑子里的第六感疯狂拉响了警报，仿佛那悄无声息的门口，藏着什么可怖的野兽。
接着，张潇潇做了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他悄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躲进了床对面的柜子里。
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透过柜子的缝隙，张潇潇隐约看到什么东西在地上攒动，待东西近一些，他才认出那是一张纸做的人……从那纸人的衣着外观来看，分明就是楼下徐渊摆在父母棺材上头的纸人。
两个纸人，抬着一张毯子一样的东西往张潇潇的床边走，它们惨白的、没有表情的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细小的脚在地上摩挲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张潇潇刚刚听到的那种。
它们抬着毯子缓缓走到了张潇潇的床前，然后一起用力，将毯子盖在了床上。值得庆幸的事，它们似乎不能分辨床上是不是有人，所以并没有发现张潇潇跑掉了。
把毯子盖在了张潇潇床上后，两个纸人便跪了下来，对着床上不断地俯身参拜。
张潇潇吓得浑身哆嗦，又不敢移开目光，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两个纸人就这么拜了一会儿，便起身准备将毯子拿起来，借着窗外灯笼的光，他勉强看清楚了毯子的样子——那根本不是毯子，而是一张被完整剥下来的人皮，上面带着人类肌肤独有的肌理，五官也清晰可见
张潇潇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昨晚感觉到的沉重感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恐惧如刀般狠狠地捅入了张潇潇的心脏，他感到自己的胸口一痛，眼前发黑，身体失去了重心软软倒在了柜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感官才重新回到了张潇潇的身体里，他从柜子里爬出来，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
坐在一楼啃玉米棒子的林照鹤还在和齐名讨论张潇潇怎么还没下来，要是再不下来是不是要去看看他之类的话题，就听到二楼传来了震天响的哭喊声。
一个穿着裤衩子，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嚎啕着从二楼狂奔而下，在众人一脸惊愕的表情里冲入了齐名的怀抱。
“呜呜呜呜我要回家！！”张潇潇梨花带雨，哭得那般惹人怜爱，连胡子上都沾满了晶莹的泪滴，“我的身子不干净了，我的身子不干净了！！”
众人顿时瞳孔地震。
连庄烙的眼神都震了一下，然后对着齐名投去谴责的眼神：“他结婚了。”
齐名：“？？？？？？”
这年头人可以死，但名节必须保住，齐名愤怒地推开了张潇潇：“你说啥呢，我和你可什么也没有啊！！”
张潇潇眼角流下一滴泪：“那我怎么办啊，他们，他们——”
林照鹤抓重点的能力还是很强的：“们？！”
在场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林照鹤顿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男男小说，心想没想到这鬼片里居然还带这剧情，这算不算串台了，而且看起来参与人数大于二啊。
齐名实在是受不了了，把八爪鱼一样的张潇潇从自己身上硬生生的扯了下来，愤怒的让他有话好好说，他要娶老婆的，不能被人凭白污了清白。
张潇潇啜泣了好一会儿，才把情绪稳定住，结结巴巴的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给说了。
众人听后都有点起鸡皮疙瘩，特别是想到张潇潇已经被那东西盖了一晚上……
齐名残忍道：“你的身子确实脏了。”
张潇潇：“嘤嘤嘤。”
倒是林照鹤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一拍手：“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齐名问道。
“我知道他们的手法了！”林照鹤说，“他们一定是想利用我们的恐惧，达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张潇潇小心道：“你有没有想过真的可能是有鬼呢？”
林照鹤不赞同：“你这是对我们审核机制的不信任！”
张潇潇：“……”
林照鹤说：“你可以怀疑自己，但是不能怀疑审核的同志。我没记错的话，末日前几年这片子在电影院上映过吧。”
“上倒是上过……”张潇潇欲言又止，他突然明白了齐名对林照鹤的信心从哪儿来了，这人只要是自己相信的事，就会坚信到底，好听点就是有信仰，难听点就是轴。
“那肯定没事。”林照鹤说，“对了，昨天有人在我的行李箱里放了本册子，我仔细看了两遍。”
“啥册子？”齐名问。
“就是写一个邪神的。”林照鹤说，“应该就是这个村子里拜的那个神明吧，叫系罗，不喜光，以村民们的信仰为食，已经保佑了这个村子百年之久……”他还想再继续说，却被齐名做了个停的手势。
“不用说了，我们都在电影里看过了。”齐名道。
“那他们给我塞这个册子干嘛。”林照鹤说，“是想传教吗？可是现在咋传教，世界都这样了，我还不如去信飞天意面教。”
齐名深深地叹气，语气沧桑：“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林照鹤：“你这句话很不吉利啊。”
齐名：“……”
安抚好了张潇潇的情绪，众人安静了一会儿，才发现本该在旁边的徐渊不见了踪影。
“坏了，徐渊人呢？”齐名急了。
“不知道，刚刚不是还站在这儿吗。”林照鹤指了指旁边空下来的地方。
他们正打算出门找找，却听到外头传来一声轰隆巨响，原本就不明亮的天空顿时乌云密布，云层低的好像整个天都要掉下来似的。看来是要下雨了，而且是场暴雨。
“来了。”齐名看了眼天。
“这雨一下，就下了三天。”张潇潇喃喃的念着，像是在重复什么台词一样，“雨越来越大，山道泥泞，根本无法行走，他们不肯推迟日子，坚持要在大雨里出殡，我又看到了那些东西，是我疯了吗。”
“徐渊怎么跑门外去了？”瓢泼的大雨里，林照鹤看到了徐渊。
徐渊站在院子的角落，手里提着一把铁锹在挖着什么东西，他的身影透过雨幕变得模糊不清，像被水淋湿即将融化的水墨画。
林照鹤想了想，去楼上拿了把伞，给徐渊送过去了。
徐渊浑身湿透，这伞看起来有点多余，他看了林照鹤一眼，还是对他道了声谢。
“你挖坑干嘛呢？”林照鹤问。
“给我的父母下葬。”徐渊回答。
林照鹤微微一愣。
徐渊没有再理会他，弯着腰继续铲着身下的泥土，直到挖出了半米高的深坑，才转身回了屋子里。林照鹤就在旁边看着，本以为徐渊是要休息了，谁知他拿起了棺材上的两个纸人，走到了刚才挖的大坑旁边。纸做的人，被雨水冲刷后，妆容变得模糊扭曲，材质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不是纸做的一样……
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张潇潇后背又开始发凉了，他咽了口口水，把想要说的话硬生生的吞进了肚子里。
徐渊阴沉着脸色把纸人扔到了坑里，然后一铲一铲，把泥土重重地砸到了它们的身上。伴随着泥水，纸人惨白着脸，就这样被埋了起来。

第13章 最后一顿饭
徐渊从来都不是个勇敢的人，准确的说就是他的懦弱胆小和不自信，成就了这部恐怖片。
当两个世界融合后，徐渊从电影来到了现实里，他起初无法相信自己就是电影里那个惨不忍睹的受害者，可是和主角一模一样的家庭背景和生活环境，让他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
家乡的电话打来的那一刻，徐渊的噩梦终于再次降临。他以为自己可以，但事实上，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做到的。
徐渊浑身湿透，在大雨中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已经只余下骇人的冷漠，他盯着脚下被掩埋起来的泥土，眼神中的恨意已经快要化为实质。
林照鹤也看到了，可是他不知道徐渊在恨什么，难不成，他在恨脚下的纸人？
“走吧，回去了。”徐渊说。
“好。”林照鹤点点头。
这大雨下的好像天漏了似的，雨点砸在地上，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林照鹤平日里还挺喜欢下雨的，但是不知为何，今天这场雨让他莫名的不舒服，好像是要发生什么糟糕事情的前兆一般。
其他人也有些坐立不安，屋子里的气氛压抑极了。
把纸人埋掉之后，一眨眼的功夫徐渊便不见了踪影，他这几天老是神出鬼没，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就在这时，遮天蔽日的雨幕里走来了几个人，他们肩膀上抬着什么，待几人走近了，林照鹤才发现是村长带着几个人，抬着一个木头盒子进了屋子。
“雨真大。”村长卸下蓑衣，目光在几人之间逡巡，像是在寻找什么，“给你们送点吃的东西过来……”
其他几个人坐着没动，林照鹤离得最近，起身道了声谢，和村长一起把食盒抬到了桌子上。心想也不知道里头放了些什么东西，这么重。
“在村子里还住得惯吗？”今天的村长像个慈眉善目的长辈，和他们聊起了家常。
“还行吧。”其他人都不吭声，林照鹤只好回答，“就是有点不习惯。”
众人对林照鹤这一级废话文学家投以敬佩的目光。
村长也被噎住了，好一会儿没吭声，又道：“怎么没看见徐家崽啊？”
林照鹤编了个借口：“他不舒服，在二楼休息呢。”
村长哦了声。
林照鹤怕气氛尴尬，善解人意道：“村长这是带了点啥来吃啊？”说着伸手掀开了桌上的食盒。
和第一天来时吃的玉米棒子粗面馒头比起来，眼前这一餐简直丰盛异常了，有菜有肉，甚至还有酒，林照鹤惊叹道：“怎么这么丰盛，你们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
众人&村长：“……”你这么坦诚让我们怎么接。
林照鹤就是那种典型的我只要没有道德别人就没法绑架我的类型，想到啥说啥，况且这种恐怖片里一村子都没几个好人，他也就没想着给人留面子。
村长表情都僵了：“年轻人真会开玩笑。”
林照鹤：“哈哈。”
村长：“快趁热吃吧……你们这几天都没吃好的。”他伸手擦了下脸上的雨水，顿了顿，“没下毒。”
齐名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那您和我们一起吃吧。”林照鹤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村长：“……”
知道的觉得林照鹤是不好意思，这踏马的不知道还以为是要让村长试试毒呢。
气氛再次僵住，村长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在林照鹤以为自己要挨顿骂的时候，村长居然真的同意了。
“那就一起吃吧。”村长说，“我也没吃饭……”说着挥挥手，示意剩下几个村民先走。
林照鹤哪儿还敢说话，赶紧跑到厨房拿了碗筷过来。
于是，一顿尴尬的饭局就这么开始了，饭菜味道倒是不错，一共八个菜，三荤四素加个汤，这个小米椒炒腊肉味道香得很，感觉是村子里养的土猪……林照鹤吃着饭，思绪飘散到了远方，已经开始思考村民们喂猪是用的猪草还是潲水了。
直到有人叫了他三四次，他才回过神来。
“哎哎哎，您叫我啊，啥事？”林照鹤发现村长叫了自己好几声了。
村长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照鹤说：“我啊，我叫林照鹤，老爷子您今年贵庚啊？”
村长笑：“九十有七了。”他显然是觉得自己九十多还这么硬朗还挺了不起的。
林照鹤肃然起敬：“那祝您长命百岁！”
村长：“……”
其他人也不敢笑出声，脸都憋红了。
村长的涵养是真的不错，这要是换了人估计林照鹤已经挨了打，但从村长捏着筷子青筋暴起的手还是能看出他忍得很辛苦，半晌后才冷冷道：“前几天，有人去了我们村子里的祠堂，惊扰了神明，村子里就你们几个外来人，是谁去的？”
林照鹤一听东窗事发，心想还惊扰神明呢，那神明没把我吓出屎来算我肛门紧，嘴上道：“老爷子，我们都安分的很。”他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我们讲规矩的很，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他刚说完，不知道溜到哪儿去的徐渊浑身湿透的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把铁铲，那惨白的脸色加上狼狈的样子，跟个鬼似的。
村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林照鹤瞎几把乱编：“厕所堵了他去后院挖个坑解决了一下。”
村长：“……”他是老了不是傻了。
“徐家崽。”村长轻声道，“听说你不舒服，你去哪儿了？”
徐渊也轻声道：“去看了看我爸妈的墓地。”
村长说：“看看也好，看看也好。”
徐渊说：“为什么只有一个坑？不是两个棺材吗？”
村长说：“你爸妈要合葬……”
徐渊说：“我爸妈不是出意外死的吗，怎么，他们早就知道自己要死了，还提前和你们说了这事儿？”
村长似乎并不在意徐渊这态度，反而越发慈祥，慈祥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他用一种难以形容的怪异眼神凝视着徐渊：“这是我们村的规矩，你出去久了，自然是忘记了……”
徐渊哦了声。
“徐家崽。”村长道，“你前天，是不是到祠堂去啦。”
徐渊道：“没有。”
村长说：“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徐渊确实没去过，所以也不心虚。
谁知村长听了这个答案，微微蹙了蹙眉，把目光从他身上收了回来，又转头打量起了林照鹤他们几个人。
林照鹤沉迷在腊肉的美味里，不是很在意村长那诡异的目光。
村长鼻子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要嗅闻什么气味，片刻后，他的目光最终停在了还在胡吃海喝的林照鹤身上。随即，眼神也从冷漠变成了慈祥，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小林。”
林照鹤嘴里包着饭：“您有啥事？”
村长说：“下葬时的规矩，我们还没同你们说呢，不如今天就趁着这个机会，和你们好好说一说吧。”
林照鹤正巧被一口饭噎住，几乎是翻着白眼搁那儿点头，像个智障似的。
村长眼神里的慈祥估计是被白眼搞得消退了一点，沉声道：“下葬时，我们会为你们准备几套黑衣，到时候你们走在人群后面，切不可大声喧哗。”
林照鹤不是很关心村长说的话，因为他觉得自己真的要被噎死了。
村长：“我们还会准备几盏灯笼，那是魂灯……直到下葬之前，都不可熄灭，一旦熄灭……”
快窒息的林照鹤开始大猩猩状猛锤胸口。
村长：“如果熄灭了会有恶灵……”
其他人开始帮着锤林照鹤的后背，锤得碰碰震天响。
村长：“会有恶灵附身下葬的人，被附身……你到底有完没完？”
终于把那口饭咽下去的林照鹤满脸是汗，大口的喘着粗气，说村长也太邪门了，他真的差点命丧于此。
村长额头青筋暴起，气得浑身发抖，林照鹤是吧，这会儿别说慈祥了，要不是屋子里还有别人估计林照鹤已经被他乱棍打死。
“您，您继续说。”林照鹤愧疚道，“对不起，饭菜真的太好吃了。”
于是村长咬牙切齿的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完全没了诡异的气氛，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林照鹤那张又什么都开始往里面胡乱塞的嘴上了。
好不容易把规矩说完，村长连告辞都没有起身就走，气急败坏的背影搞得林照鹤羞愧难当，吃着最后一块腊肉说是不是自己耽误村长大事了。
庄烙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拍拍林照鹤的后背，叫他吃慢点。
“不过好奇怪啊。”林照鹤说，“这雨下得这么大，魂灯什么的不是注定会灭吗？那意思就是肯定会有人被附身？你们电影里到底怎么发展的剧情？”
“剧情就是灯灭了。”徐渊冷冷道，“被附身的那个人成了我。”
林照鹤道：“然后呢？”
徐渊说：“他们杀了我。”
林照鹤：“唉，封建迷信要不得啊。”
徐渊没吭声，他进屋后就坐在旁边，也没去换衣服也没来吃饭，乍看上去，像只淋湿的纸人，就这么沉默的坐在角落，怨毒地注视着一切。

第14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如果红色的灯笼就是魂灯，那么整个村子里四处都挂满了这样的灯笼。即便大雨瓢泼，灯笼依旧毫无变化的挂在那里。
村长走后，张潇潇站在门口神情严肃无比。
林照鹤见状，询问道：“怎么了？”
“我感觉不对劲。”张潇潇说。
“哪里不对劲？”林照鹤问。
“好像他们在我们的屋子里附近设了结界。”张潇潇说，“我刚才一出去，就觉得脚下刺痛……”
林照鹤心想你这心理作用有点严重啊，便朝着门口走了几步，这雨一直下，院子里的排水功能又差，水位已经到小腿了。
林照鹤走了两步，没想到居然也感觉到了张潇潇说的那种肌肤刺痛的感觉——他不敢继续往前，赶紧转身回来。
“那个村长走的时候肯定对我们做了些什么。”张潇潇说，“我听说东南亚那边有邪术，下在饭菜里面，吃了就会被人控制。”
林照鹤也听说过，他沉默的在原地站了片刻，凝视着窗外不停歇的大雨和头顶上依旧明亮的聚魂灯。
张潇潇还想说几句，却看到林照鹤忽的转身回了屋子里，像在找什么东西，他道：“你找什么呢？”
林照鹤没应声，转身去了旁边的房间。
张潇潇一头雾水，正想跟过去，屋子里的灯忽然就灭了，一起灭掉的还有他头顶上的聚魂灯，一想到村长说聚魂灯不能灭，再加上昨晚那诡异的经历，他顿时浑身起了一层白毛汗。
漆黑中，有脚步声传来，张潇潇回头，看见了一脸惨白的林照鹤。
也不知道林照鹤是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的，张潇潇浑身一颤，声音发抖：“林哥……”
林照鹤声音轻的像纸，他说：“你出去。”
张潇潇哽咽道：“别，别赶我出去。”外面漆黑一片，可怖极了。
林照鹤眼神怪异：“你怕什么，又不会有鬼吃了你。”
他说吃了你的时候，外面正好劈下一个响雷，照得他原本就白皙的脸如同纸做的一样，“倒是屋子里放着两口棺材，你不怕了……？”
张潇潇浑身冷汗直冒，只觉得眼前的林照鹤陌生无比，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根本不是林照鹤，而是一个依照林照鹤模样画出来的纸人。张潇潇浑身僵硬，不敢往前也不敢后退，面对林照鹤咄咄逼人的态度，他最终选择了妥协——浑身发抖的往外走了几步。
“唉？”刚走几步，张潇潇就露出诧异之色，之前那种刺痛的感觉居然没有了。
林照鹤说：“你看，是不是没事了？”
张潇潇惊讶道：“没想到林哥你也是高人啊，你做了什么破除了村长的手法？”
林照鹤：“什么手法啊，踏马的这灯笼漏电。”
张潇潇：“……”
“我就说怎么不灭，电灯泡能灭吗？”林照鹤说，“这雨这么下肯定要漏电的，我记得之前看走近科学就有一期这个……”
张潇潇默默的走回了屋子里，不想再说话了。
林照鹤端了个凳子过来，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灯笼的开关，给关了之后才把屋子里的电闸重新拉上。可怜齐名洗澡洗到一般突然熄了灯，顶着一头泡沫刚跑下楼电就又来了，他只好又骂着脏话重新跑了回去。
也不知是不是被林照鹤这么一打岔，张潇潇原本恐惧的心情消解了许多，在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他甚至敢一个人睡觉，还在睡觉的时候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无论是这部恐怖片的还是林照鹤的……不得不说，林照鹤这个人的能量真的非常强，强到似乎可以改变周围的环境。
张潇潇沉思着，慢慢陷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之间，他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原本就警惕的神经让他一下子就从深眠中醒来，张潇潇睁开眼，看到外面漆黑一片。
怎么那么黑，他想，难道是天还没有亮吗？不对呀，张潇潇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拿起手机一看，居然是中午十二点。为什么天这么黑，自己怎么会睡了那么久……张潇潇有点毛，他从床上爬起来，想推开窗户看看外面，但手刚碰到窗户，就立马缩了回来。
不是天黑，而是有什么东西挡在他的窗户上，遮住了光……
屋子里太黑了，看不清楚，张潇潇只能抖着手打开了手机上的电筒，照向窗外。只见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死死的贴在他的窗户上遮住了所有的光，那眼睛太大，以至于张潇潇的窗户只能看见它瞳孔的一部位，那只瞳孔微微的颤动，聚焦，移动，最终停留在了张潇潇的身上。
张潇潇被吓得大叫了起来，转身就想要跑，他冲到门口，抓着门把手发现门怎么也推不开。相反，门在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重重的撞击，有别的东西要破门而入。张潇潇惨叫着想要抵住门，却如同螳臂当车。
突然，张潇潇的脚下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低头一看，发现无数的纸人顺着门缝挤了进来，它们身着各异的服装，脸上全都画着五彩斑斓的怪异妆容，细小的手用力的扒住了张潇潇的身体。
一个纸人的力量很小，可涌入屋内的纸人数不胜数，如同灰烬一般将张潇潇整个人彻底盖住了。张潇潇的求救声越来越小，最终微不可闻。片刻后，一切回归宁静，仿佛此地什么都不曾发生。
林照鹤看了下表：“张潇潇怎么还不下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出来的时候叫了他。”齐名说，“他回了我说在穿衣服，让我先下来吃着早饭，刚打电话也接了说马上。”
电话都接了，按理说人应该没啥事，庄烙微微蹙眉：“还是上去看看。”
于是几人去了二楼。
“张潇潇，张潇潇。”齐名咚咚砸门。
“人不在？”林照鹤说，“你让开。”
齐名侧身，他便抬脚就踢，这房子老旧，门也不坚固，三两脚就给踢开了。门打开后，却没看到张潇潇的人。
“张潇潇人呢？”齐名说，“门是在里面锁上的，难不成他从窗户出去了。”
林照鹤走到窗户边看了眼，摇摇头：“窗户也锁上了。”
这还成密室失踪案了，徐渊一直没说话，这会开口道：“你不是有你朋友手机吗？再打一个试试？”
齐名按下号码，那头传来了关机的提示音。
“坏了，人呢？”齐名急了，“十分钟前还给他打过呢。”他撸起袖子，“村长那伙人干的对吧？有嫌疑目标吗？”他当然知道徐渊是回来报仇的，这么久了，理当有几个怀疑对象吧。
谁知徐渊表情有点奇怪，他看了林照鹤一眼，嘀咕了两句。
嘀咕的内容林照鹤听到了，徐渊说，奇怪，出事的为什么是他。
林照鹤心想也是，自己不该干的事都干了一遍，为什么出事的是张潇潇呢，他只是个需要养老婆孩子老母亲的残疾青年啊——
“为什么不是我呢？”林照鹤自责道，“早知道昨天就再骂村长一顿了。”
众人：“……”你玩游戏都是玩主T的是吧。
“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不能找林照鹤？”庄烙挑了挑眉，“毕竟……”
齐民和徐渊都露出了然之色。
只有林照鹤还一头雾水，嘴里念叨着要不要现在提刀去找村长聊聊天看能不能把张潇潇找回来。
“现在先走一步看一步了。”齐名说，“明天早上才是最关键的时候，过去了张潇潇肯定能回来，过不去……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林照鹤很后悔来之前没让齐名把电影给自己好好看几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话都听不懂。”
“不懂是好事呀。”庄烙笑道。
“那好吧，我都听老板的，现在潇潇的事儿咋办？”林照鹤说，“要不要去到处找找？”
“不用了，直到徐渊父母下葬之前，他都是安全的。”齐名道，“等明天吧，徐渊，你没问题吧？”
徐渊淡淡道：“没有，都准备好了。”他说完转身就出去了。
林照鹤感觉自己简直像个状况外的人，眼前一抹黑，偏偏庄烙说他是个关键人物……哪里关键了，老老实实的当个观众吗？
明天就要下葬了，这雨也不见停，林照鹤心里记挂着张潇潇，可给他打的电话都是关机，再也没有回应。
第二天是最重要的下葬日，当天晚上村长带人来给他们送了下葬时要穿的黑衣服。见到屋子里少了人，村长问道：“徐家崽去哪儿？”
林照鹤胡说八道：“太伤心了，躲在屋子里哭呢。”
村长闻言眯了眯眼，喃喃道：“徐家崽有良心……不错不错。”他的眼神在林照鹤身上顿了顿，“明天早上五点，就要出殡了，你们千万不能耽误了时辰。”
林照鹤眨巴着眼睛没说话。
村长也不在意，转身走了，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雨幕里。

第15章 下葬
“这一晚，注定难眠呀。”齐名轻声感叹。
林照鹤点点头：“我们就在客厅里凑合一晚上吧，怕万一出什么事。”
“也好。”庄烙同意了。
于是三人决定在这儿凑合一晚上，客厅中央还摆放着徐渊父母的棺材，加上窗外雨幕和忽明忽暗的灯光，气氛很是诡异。就算是齐名这样身经百战的人也有点虚，他想说说话，屋子里好歹热闹点，便道：“林照鹤，你进公司多久了？”
林照鹤说：“三年吧。”
齐名说：“刚世界末日你就进来了？”
林照鹤说：“对啊，刚世界末日我就失业了，总得找点活儿干养活自己。”他眨着眼睛看着屋外不见五指的夜幕，看起来像在严肃的思考。
齐名道：“你做这个不害怕吗？”
“怕？”林照鹤道，“当然怕了，谁会不怕，其实我这几天，都害怕到睡不着。”
齐名沉默下来，其实林照鹤这人在公司里挺有名的，他长得文文静静但做起事来狠劲十足，齐名记得有几个出了名的麻烦客户，都是他解决掉的。他不知道这个眼前看起来有几分清秀的青年到底哪里来的能量，来到世界末日反而像来到了自己的主场，是什么让他充满了勇气和力量呢？
齐名说：“你说明天会顺利吗？”
林照鹤没说话。
齐名：“林照鹤？”
林照鹤还是没吭声，倒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庄烙轻轻开口：“他睡着了。”
齐名扭头一看，发现林照鹤已经仰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那安详的神情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躺在两米的席梦思大床上。
齐名：“……”这就是你的这几天害怕到睡不着吗？
庄烙撑着下巴，笑道：“你要不要也睡一会儿？”
“……谢谢老板，不用了。”齐名哭笑不得。
长夜漫漫，风伴着雨水被吹到了齐名的脸上，明明是八月的天气，却格外的阴冷，特别是今天晚上。齐名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他有些不安地换了个姿势，嘴唇嗫嚅道：“老板，你有闻到奇怪的味道吗？”
庄烙摇头。
齐名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自家老板其实不太爱说话的，只好闭了嘴。
一道响雷劈下，把堂前的两具棺木照得格外醒目，齐名告诉自己这部片子里是没有鬼的——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他看过太多鬼片，受到的影响太深了。
齐名双手环胸，想要给自己一点温度，奈何没有太大作用。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老板，有点冷，我去楼上拿张毯子。”
庄烙看了他一眼：“我去吧。”
齐名说：“不，不用了。”与其留下他自己和两个棺材待在一起，他觉得还是上楼好一点。
庄烙没有强求，点了点头。
齐名深吸一口气，登登登的跑上了楼，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想着拿了毯子就赶紧下去。谁知毯子刚入手，他就觉得触感不对——滑腻腻的，不像是毛绒的毯子，反倒像一张动物的皮。
不，或许甚至不是动物的皮，想起了张潇潇说过的那一晚的经历，齐名虽然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是假的，可当他看向那张毯子，却还是看到了自己内心最恐惧的画面。
没有毯子，是一张还在蠕动的人皮，甚至连脸部都被完整的剥了下来，乍看上去甚至还有几分眼熟，让他想起了失踪的张潇潇……
不，不会吧，齐名瞳孔缩了缩，他看到那张人皮朝着他爬了过来，自己的身体根本无法动弹，就这样任由它缓缓的将自己彻底盖住。
视线黑了下来，齐名失去了知觉。
齐名一直没有下来，庄烙并没有要上去找他的意思，他的手撑着下巴，漆黑的眼眸漫无目的地凝视着无尽的雨幕，神情里，透着些冷漠的无聊。
大概又过了几个小时，齐名才下来，手里没有带着毯子，神情看起来有些狼狈。
“天要亮了。”庄烙说，“村长要来了。”
“嗯。”齐名恍惚道，“来了。”
庄烙道：“你看到什么了？”
齐名说：“没……”
庄烙说：“信了？”
齐名苦笑：“倒也没有。”
庄烙笑了笑：“也是。”
齐名不说话了，他不太喜欢和自家老板讨论这些内容，庄烙有时候给他的感觉不太舒服，到底哪里不舒服，他形容不出来。
时间过去的很快，一转眼，村长便领着人过来了。
众人皆是一席黑衣，穿着厚厚的蓑衣斗笠，仿佛夜行的鬼魅，悄无声息的到了门口。
村长进了屋子，看到了屋内的三人。庄烙和齐名脸上都带着些倦色，那个最难搞的林照鹤一直歪着头，一副被什么东西吓傻了的模样。他们的状态让村长露出满意之色，好似只有三人变成这样，才能符合某种要求。
“小林头怎么了？”村长问。
“他不小心撞了一下。”齐名含糊道。
“怎么会不小心撞到头呢。”村长看起来非常关心林照鹤。
“他说他看到了脏东西。”齐名给出了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似乎让村长非常满意，他甚至少见的笑了一下。接着，他目光在屋内环视一圈，发现少了个人：“徐家崽呢？”
徐渊昨天就出去了，今天还没回来，马上他父母就要下葬，这该怎么糊弄？
林照鹤正在想这个问题，却听到齐名敷衍道：“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刚刚上去叫他，发现他不在屋子里。”
父母下葬的时候儿子不在，按理说这种情况村长应该很急，可他听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抬头看了看挂在屋子里的钟：“入土的时辰不能耽搁，你们既然是他的朋友，就替他送他父母一程吧。”说着指了指放在角落的孝服和蓑衣。
他的这种态度，让林照鹤觉得这群人根本不关心徐渊有没有参与葬礼——只要有人代替他走完整个流程就已经足够。
林照鹤本想问两句，但看齐名和庄烙都自然的拿起了角落里的黑衣，只好把嘴里的疑惑咽了下去。他现在非常的后悔，后悔昨晚躺在那儿睡着了，糟糕的姿势让他落枕，被齐名叫起来的时候他痛得以为自己头掉了。
歪着头，跟个痴呆儿似的把衣服换好了，林照鹤又艰难地穿上了蓑衣。
“走吧。”掐着时间，五点钟一到，在村长的一声吩咐下，送葬的队伍准时上路。
离开了小院，林照鹤才发现来送葬的人特别多，几乎是整个村子倾巢出动。
道路两旁，站满了密密麻麻穿着黑色蓑衣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提着一盏摇摇欲灭的红色灯笼。
几个壮汉抬着棺材走在人群的最前方，接着是林照鹤他们几个送葬的人，村长和几个吹奏乐器的人走在他们的身后。乐器是唢呐和锣鼓，本来挺热闹的乐器，硬是被他们奏出了怪异悲冷的味道。
风夹杂着雨水，冲刷着林照鹤的身影，他的脚踩在泥泞的山路上，甚至看不清楚接下来要走的路。明明已经五点，除了他手里灯笼散发出的微弱光源之外，整个世界都是黑的他们简直像在往地狱里走……
“我们还要走多久啊。”林照鹤小声的问道，“我们真的是在往山上走吗？怎么感觉怪怪的，剧情发展到哪儿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齐名，看见齐名脸色白的跟个鬼似的，一副随时要晕过去的模样，齐名手里灯笼里的火也跟着闪烁了几下，竟是就这样熄灭了。
“齐名，你没事吧？！”林照鹤害怕他晕倒，赶紧伸手扶住了他，将他手里的灯笼也接了过来。
齐名倒在了林照鹤怀里，林照鹤本来以为他是真晕过去了，却听到他小声的说：“告诉他们我的灯笼灭了。”
林照鹤正莫名其妙，就有人从他的怀里一把扯过了齐名，他一看，发现自己被好多个村民围住了。他们一圈一圈的将林照鹤团团围着，黑压压的根本看不清楚面容，不断发出窃窃私语，奈何林照鹤一句也听不明白。
“你的灯笼是不是灭了？”有人在人群里发问，村民们不断的重复着这个问题，听起来很是渗人“你的灯笼是不是灭了？”
林照鹤低头一看，意识到齐名的灯笼也在自己手里。根据之前村长的叮嘱，显而易见灯笼灭了不是什么好事，林照鹤想起了齐名的话，正打算回答，村长却好像已经知道了答案似的，手一挥，便让村民们把齐名带走。
林照鹤瞪大眼睛：“你们做什么——是我的灯笼灭了——”他怕这群人直接把齐名宰了。
“没事。”村长幽幽道，“走吧，你朋友不舒服，我们把他送回去。”
林照鹤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齐名被一群人拉起来送出了人群，被抬走时还扭头撇了林照鹤一眼，那眼神十分无奈，仿佛在问林照鹤这是在干嘛。
林照鹤一脸委屈，心想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害怕你出事你居然还瞪我呜呜呜。送走了齐名，人群再次动了起来，裹挟着不明所以的林照鹤朝着更深的山体处移动。

第16章 邪物
回过神来的林照鹤才意识到这队伍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本该在他身侧的庄烙也不见了踪影。
林照鹤被这环境弄得紧张了起来，他急忙掏出手机，想给庄烙打个电话。
号码拨了出去，却没有人接听，林照鹤抬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舔舔嘴唇，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嘟嘟声在耳边响起时林照鹤心中一惊，他打的是失踪的张潇潇的电话，原本关机的手机这会儿居然开机了——
就在林照鹤思索到底是怎么回事时，他的耳朵在哗哗的雨声中捕捉到了另一个隐隐约约的声响——他听到了张潇潇都手机铃声，那声音忽近忽远，好像在远处，又好像在很近的地方。
林照鹤仔细的听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确认，张潇潇的手机声音是从他身后的棺材里发出的。
其他送葬的人压根没有听到这个声音，没有任何人给予反应。林照鹤本来想停下脚步过去看看，却被身后的人不断推搡着往前走。
他抬眸看去，在前方阴影中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山峰。山峰的轮廓尖锐，如同一张大口，而他们的目的地就在大口的中心。
奏乐的声音越发悲凉幽怨，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起来。林照鹤注意到山峰周遭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茔，应该就是村子里墓地所在。
林照鹤本想继续仔细观察可身后的人突然架住了他的双臂，硬生生将他往前继续拖行。
很快林照鹤就被拖到了墓地面前的一块小小的平地处，平地最后方是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山洞的一旁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墙，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天色太黑，林照鹤看不清楚。
剩下的村民没有跟着，他们远远的将平台围住。
林照鹤这才注意到平地的中央挖着一个巨大的深坑，似乎就是为两具棺材准备的。他想起了刚才棺材里响起的手机铃声，大声呼喊道：“张潇潇在棺材里——你们埋错人了。”
村长冷漠的看着他，对林照鹤的叫喊无动于衷。接着，他做了个手势。其他站在旁边的村民一拥而上，将林照鹤抬了起来，然后打开另一口棺材，不顾林照鹤的挣扎，把他硬生生的塞了进去。
“救命，救命啊——草——我是活人，你们要干什么——”林照鹤用力地挣扎着，奈何村民实在是太多，他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关到了棺材里，接着便是砰砰声，似乎是有人在用钉子把棺材封死。
林照鹤痛苦极了，不是因为他被塞到了棺材里，而是因为他落枕的头再次扭伤，他愤怒地大骂，一边骂一边用脚踹着棺材，搞得棺材不住的抖动，像里头塞了个愤怒的大青蛙。
齐名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切，他和自家老板蹲在山头上，低声道：“感觉棺材要给他踹烂了。”
老板庄烙说：“不是说你去吗？”
齐名：“我和他说了，他突然良心发现……”
庄烙：“……”
齐名苦恼道：“这下麻烦了，要把他救出来吗？”
庄烙道：“徐渊那边怎么样了？”
齐名看了眼手机：“快了吧。”
他刚说完，就看到阴影处走出一个人，正是消失了一天一夜的徐渊，他的脸隐匿在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来了？”齐名。
徐渊嗯了声，抬眸朝着远处的山坳看去，他看到了无数身穿黑衣的人像游魂那般层层叠叠的围着山坳
那两个原本为他的父母准备的棺材里，此时却装入了别人。
坑洞附近，有一面漆黑的石墙，那石墙他见过，上面写满了全族人的名字，唯独没有他的。他曾经问过父母，这石墙是用来做什么的。
“崽崽以后就知道了。”母亲神秘的笑着，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只有村子里最好的人，名字才能写到上面。”
石墙上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徐渊盯着那里，看到一尊石雕——一尊和祠堂里一模一样的石雕，从石墙里面蠕动着挤了出来，先是拿着人类肢体的手，接着是巨大的身躯，最后是头……
如果林照鹤在这里，就会认出这尊石雕正是他在祠堂里看到的神像。
徐渊盯着神像好似着魔了，他看到人群里窜出了几个白色的纸人，抬起了棺材，便要将棺材放到坑里。
在看到小人们的穿着后，徐渊身体猛地震动了一下，其中两个小人，和他的父母穿得一模一样，甚至他还在别的小人身上，见到自己其他亲人的影子。
这些小人到底是什么东西，徐渊想不明白，奏乐也停了，耳边唯独剩下雨声，他站在原地，僵硬的身形竟是和那些村民有几分相似。
林照鹤和张潇潇所在的棺材，已经被放入了土坑里，那神像在石墙处扭动，兴奋极了，仿佛是即将分食猎物的野兽，恨不得冲上去将祭品撕扯粉碎。
“你看到了什么？”齐名问他。
徐渊说：“你看不到？”
齐名摇头：“我当然看不到。”
徐渊简单的描述了一下自己看到的东西，他又问齐名看到了什么，齐名却道自己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一群人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那你看到谁抬的棺材？”徐渊问。
齐名说：“村民。”
徐渊沉默片刻，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村民的特征，齐名点头：“没错，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
徐渊闻言，肩膀不住的抖动，乍看像是在笑，又好像在哭，他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再难以分辨，他说：“我死的也不冤。”
齐名蹙眉：“不能等了，得过去。”
庄烙淡淡道：“那么多村民，打不过的。”
齐名说：“那咋办啊，总不能看着他们把林哥和潇潇给活埋了吧？”
庄烙说：“再等等。”
齐名心想等啥，再等林照鹤尸体都发芽了，不过他一时间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只能耐下性子按照庄烙说的再等等。
祭品入了坑，就是神明的食物，神明本该慈祥的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它放下了手里的躯干，将手伸向了眼前的棺材，它掀开了第一个棺材，一把抓出了里面的人，正是失踪的张潇潇。
张潇潇被眼前的一切吓得魂飞魄散，那天他突然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被封死的棺材里，而且从晃动的频率和声音来判断，是在下葬的路上。然后张潇潇的手机响了，是林照鹤打来的，狂喜的张潇潇接通了电话，那头却突然挂断，张潇潇再打过去，信号似乎受到了影响，怎么都打不通。就在张潇潇以为自己要被活埋的绝望之际，棺材盖突然被掀开了，以为自己获救的他脸上挂上的笑容还没坚持三秒，便再次痛哭失声——这他妈是个什么东西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
“救命啊——救命啊——”张潇潇被拦腰抓住，惊恐的惨叫着。他的周遭全是些穿着黑衣的人，一个熟悉的脸都没见过，他看到那个抓住他的怪物，把手伸向了另一具棺材，似乎下一个动作，就是把棺材打开，将里面的人抓了出来。
可是接下来的画面，完全出乎了张潇潇的意料，只见那东西伸出手直直地从棺材上面穿了过去——它竟然碰不到棺材。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村民都愣住了，张潇潇也不例外，他甚至忘了挣扎。
那东西——张潇潇实在是不想把它称为神明，显然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激怒，它发出刺耳的咆哮声，再次对着棺材伸手……毫不意外的落空了。
村民们见到此景，脸上纷纷露出极度的恐惧之色，特别是站在前面的村长，几乎尖叫道：“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不信——”
“肯定是棺材有问题，你们，你们把棺材打开——”村长声音抖的厉害，跪下来对着眼前的石雕砰砰磕头。
其他人则连滚带爬的朝着林照鹤的棺材扑来，几乎是用砸的，片刻就将林照鹤的棺材盖砸了个稀烂。
还在踹棺材板的林照鹤被眼前的一幕惊掉了下巴，他正在想是自己力气太大还是棺材板质量太差，就被一群状似疯癫的人硬生生的从棺材里抓了出来。
“你们干嘛呢？”林照鹤被吓了一跳，“我躺在里面好好的……”
明明刚才他们还非要把他塞进去，这会儿居然又疯了似的把他拎了出来，吓到他了。
“他在这儿呢，他在这儿呢！！！”村长冲到了林照鹤面前，想要把他往前推。
林照鹤莫名其妙道：“神经病你干嘛呢？！”他环顾四周，发现周遭的村民们全都瑟瑟发抖地对着一面石墙跪着，好像石墙上有什么可怕的怪物似的。
可林照鹤怎么看，那都只是一面普通的石墙罢了，而他的同事张潇潇此时正贴在石墙的上面，嘴里喊着救命。
“完了！”林照鹤一拍手，给出了国产恐怖片的经典答案，“集体中毒了！”
张潇潇：“……”您是真的牛逼。

第17章 震怒
林照鹤是去过云南的，当年去的时候正好是七八月，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上山摘了菌子在民宿做了一大锅，吃了之后，他就曾经有幸目睹过这样的名场面。
他的几个好兄弟们纷纷说到处都是小人在划龙舟，还说自己长了翅膀变成蜻蜓被黏在竹竿。
林照鹤当时吃的少，没啥反应，作为仅存的幸存者，他围观了兄弟们的康复全过程。
林照鹤这辈子都忘不掉，他的好兄弟躺在床上戴着氧气罩奄奄一息的问他自己怎么了。林照鹤说你吃菌子吃中毒了，兄弟艰难道：“不，不可能，一定是，蒜放少了……”
林照鹤：“……”你能别什么都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吗。
“不是中毒，是鬼啊——”而此时的张潇潇，就和他菌子中毒的兄弟一模一样，他用力把自己身体贴在墙壁上，像个壁虎，“你看不到吗？就在面前——”
林照鹤心想老子又没吃菌子能看到个屁，这穷乡僻壤的，连救护车都进不来，这中毒症状这么严重怕是没得救了。
虽然想着张潇潇没救了，林照鹤还是决定努力一下，他从泥泞的棺材里爬了出来，顶着瓢泼的雨幕，冲到了张潇潇面前，想要把他从墙壁上扯下来。
张潇潇吓得眼泪都出来了，要不是这会儿下雨，一定能看见他满脸都是鼻涕眼泪，他还被那东西抓在手里动弹不得，就看到林照鹤冲到了自己面前，用力地想要把自己救下来。
怪物好像被林照鹤的举动激怒了，发出尖锐的鸣啸，它其他的手纷纷朝着林照鹤攻去，可无一例外的从他身体里直接穿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让怪物更加愤怒，又拿林照鹤没有办法，于是那长满了大大小小眼睛的头颅猛地一转，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村民们。
都是你们——把这玩意儿带到这里的——张潇潇在这一刻，竟是明白了怪物眼神的含义。
跪在最前面的村长见到此景露出惶然之色，他在村子里活了快九十年，自然知道他们供奉的神明发怒之后有多么的恐怖——
村长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不断磕头，身后的村民们也没了那股子喜庆劲儿，像一具具僵硬的雕塑，只会重复同样的动作。
林照鹤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猛地用力，终于将张潇潇从墙壁上扒了下来。
因为力气太大，两人没站稳都摔倒在了地上，被泥水溅了一身。
张潇潇浑身发抖，踉跄着站起来，拉起他便叫道：“快跑——”
林照鹤莫名其妙：“这不管他们吗？集体中毒很严重的。”
张潇潇差点哭出声来——他这会儿算明白了，林照鹤是真的啥也看不到。
他简直要被眼前的一幕吓疯了，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们，后背不断隆起，有什么东西从他们都后背破体而出。
“张潇潇？”林照鹤完全不在状况内。
“那、那是什么呀……”张潇潇腿软了，他很想跑，脚却和生了根似的动也不能动。雨幕中，跪在地上的村民仿佛成了孵化怪物的茧，一片片白色的东西，破开血肉飘了出来。仔细看去，那分明就是和村民们形貌相同的纸人。
林照鹤道：“你还走不走了？”他啥也看不到，只能看到跪在地上的村民，和完全被吓傻了的张潇潇。
无数的纸人，听从怪物的召唤，从村民们的身体里出现，它们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从肉体里爬出来之后，依旧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怪物嚎叫一声，伸手抓住了其中一只，然后像撕真正的纸张那样，咔嚓一声就把纸人撕碎了——
在它撕碎纸人的刹那，纸人的主人，也同时碎成了一堆碎肉。
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张潇潇的接受范围，他嗅着空气里的血腥味，两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林照鹤一头雾水，他眼中的画面，是磕着头的村民纷纷从兜里掏出了纸人，然后有人把自己的纸人撕碎，晕倒在了地上，全程没有任何恐怖的画面。
他胆子真不算大，但眼前这场景，完全没有吓人的地方吧。林照鹤瞥了张潇潇一眼，心想果然还是中毒了。
接下来，眼前的村民们接二连三地撕碎了手里的纸人，林照鹤见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赶紧背起了张潇潇，打算悄悄溜走。奈何刚走几步，就被村长发现了……
“抓住他，杀了他，把他贡献给神——”村长歇斯底里的声音腾的响起，他双眼通红，像个发狂的怪物，“杀了他，杀了他一定可以平息神明的愤怒——”
林照鹤心道不好。
果然，村长的命令，好像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那些跪在地上的村民们突然暴起，朝着林照鹤冲了过来。
林照鹤倒吸一口凉气，他可打不过那么多人，可是周围都没有路，无奈之下，林照鹤只好朝着眼前的山洞里跑去了……
村民们对山洞颇有忌惮，站在门口不敢再跟过来，林照鹤气喘吁吁地放下张潇潇，“草，有本事你们进来啊——”
村长：“有本事你出来！”
林照鹤道：“我没本事——你进来咬我呗！”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弄得村长双眼充血，恨不得把林照鹤杀来吃肉。
林照鹤也累得不行，这张潇潇看着这么健壮，谁知也不咋抗毒，人家九十岁的老村长都还硬挺呢，他就先倒下了，真是丢他们保险公司的脸，越想越气，啪啪就是两巴掌：“醒了！哥！你是在上班的！上班睡觉扣钱啊！！”
张潇潇一听到钱这个字就挣扎着醒了过来：“钱，我要钱……”
林照鹤：“……”看来有二胎确实压力很大。
张潇潇挣扎着醒来了，然而当他看清楚了眼前的画面，觉得自己还不如昏死过去。他此时躺在那怪物的巢穴里，墙壁上是蠕动的血肉和怪异的符文，怪物就站在他们的面前，无数眼睛的头颅近在咫尺，仿佛再靠近一下，就能嗅到它嘴里的腥味。
张潇潇心脏猛地受到重击，嚎啕大哭起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啊——林哥——”
林照鹤莫名其妙：“不进来就被外面的人打死了。”
张潇潇看了眼外头，发现外面的村民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三分之一站在门口，那虎视眈眈的凶狠眼神和眼前的怪物好像也差不多。
于是张潇潇把嘴里的话咽了下去，他哽咽道：“那，那咱们咋办啊。”
林照鹤挠挠头：“他们好像不敢进来，咱们等等吧，齐名他们应该会想办法的。”
两边就这样僵持住了，村民们不敢进来，他们不敢出去。
张潇潇躲在林照鹤的身后，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脆弱过，那东西就在林照鹤的面前咆哮，它显然对于林照鹤的大不敬非常生气，无奈又不能对林照鹤做什么，它这辈子哪里受过这委屈，只能拿其他人撒撒气。
那怪物为什么没有弄死自己呢？张潇潇想，难道是自己也没有满足什么特别的条件？他看向了外面站着的村民，和他们脚边的纸人，心中有了一个怪异的猜想……会不会这些纸人，才是村民们的本体？他们和怪物做了什么交易，所以才获得了长寿，取而代之的，是身体腐坏之时，可以用纸人代之？
正在想着，张潇潇忽的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发生了什么。
林照鹤奇道：“唉？他们怎么走了？”
张潇潇抬眸望去，果然看到村民们转身走了，而且背影仓促惊慌，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邪神发怒，都没让他们逃跑，这会儿倒是跑的跟兔子似的……这是怎么了？
“我出去看看。”林照鹤道。
“一起吧，我也看看。”张潇潇可不想一个人和这东西待在一起。
两人出了山洞，发现台子上已经没有站着的村民。剩下的人都趴在地上，林照鹤过去摸了摸他们的鼻息，摇了摇头：“不行了。”
“他们怎么跑了？”张潇潇问道。
“不知道。”林照鹤说，“哎？山脚下怎么亮了……”他朝着山脚的方向看去，却是看到了一片灯火通明，他记得他刚上山的时候，村子里没有一盏灯亮着，这会儿居然一片通明。
张潇潇道：“不对啊，这不是灯吧。”
林照鹤也看明白了，轻轻的嘶了声，倒吸一口凉气：“着火了？”
的确是着火了，小小的山村此时已经化作了火海，所有挂在街道上的灯笼和纸人，全都燃烧起来，即便是大雨瓢泼，火势夜没有半分消减，反而火苗越窜越高，将半个天空，都映出绯色。
木质的建筑加上油，成了火焰最好的燃料。火光中，有无数黑影如飞蛾扑火般冲了进去，似乎想要挽救什么。
但他们显然失败了，因为张潇潇身后的山洞里，传出了凄厉的嚎叫，他扭过头，看见怪物从洞里冲出，浑身上下像燃烧的纸，逐渐化为灰烬。

第18章 天下之大
张潇潇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怪物此时已经脆弱不堪，身形逐渐缩小，最终化为地上一滩黑色的灰烬。看来村子里有怪物的要害，只要将之付之一炬，就能把它消灭。
“你看什么呢？”燃烧掉的灰烬从半空中飘落，落在林照鹤的发梢上化作了金色的光点，让林照鹤看起来好像在发光似的，他本人却浑然不觉，伸手在张潇潇的面前晃了晃，“没事吧？”
张潇潇回了神，只觉得刚才的林照鹤圣洁极了，他揉揉眼睛：“没事……”
“下山去吧。”林照鹤说，“我看你毒也解了，我们赶紧过去吧。”
张潇潇无奈：“我没中毒……”
林照鹤说：“啊对对对。”
张潇潇：“……”
懒得再争，两人决定下山看看谁放的这把火。
离村子越近火势越大，而且看起来着火的地方不止一处，火势蔓延的也极快，整个村子都埋葬在了火海之中。
林照鹤和张潇潇两人合计了一下，也不敢继续往下走，选了个高处，就这么蹲下来看着。
林照鹤掏出手机，给庄烙他们打电话，本来没指望能打通，没想到还真听到他家老板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喂？”
“老板——”林照鹤亲切道，“你们在哪儿呢？”
“你们后头。”庄烙说，“张潇潇人没事吧？”
“他啊，中毒了。”林照鹤说，“看起来和吃了菌子差不多，也不知道严不严重，等回去了得好好检查一下。”
庄烙道：“哦。”
林照鹤委屈道：“老板你都不关心我吗？”
庄烙说：“你不是没中毒吗？”
林照鹤道：“可是我差点被一群中毒的人宰了啊。”
庄烙安静三秒：“加工资。”
林照鹤：“好嘞！！”
张潇潇在旁边听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虽然是新来的，但是刚进公司就知道林照鹤这个人，公司里都说林照鹤的业绩是最好的，张潇潇当时还奇怪这人平时看着平平无奇怎么那么厉害，此时才明白林照鹤业绩好是因为抓住了一切涨工资的机会——正常人会在这时候提这个吗！
这就是职场技巧！张潇潇心想，就算是世界末日了，自己也不能放松警惕……
庄烙和齐名在远处看了整个过程，可惜他们两人眼里的画面似乎一点也不刺激，所以从头到尾两人都并无表情变化，甚至有些无聊。
直到山下燃起了火光，庄烙接到了林照鹤的电话，他看了眼表，才慢慢道：“走吧。”
齐名说：“老板你也不信？”
庄烙笑了笑：“鬼就像爱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齐名恍然：“也是。”
这部电影没有鬼，才能在电影院上映。导演在最后告诉观众，鬼怪只是徐渊的妄想，他看到的一切皆是虚妄。
到底是谁杀了徐渊，电影的最后也没有给出答案，只是那一句感谢徐渊的奉献，却把整部电影推向了高潮。
这部电影的画面配乐演员剧情皆是上乘之作，前期没有任何的宣发，全靠观众口口相传，硬是狂揽下三十多亿的逆天票房。
在这部片子之前，没有人能想到一部没有鬼的恐怖片也会这么卖座，可是真的没有鬼吗？齐名想起了自己看过的影评，那里面点赞最高的一篇，说徐渊见到的都是真实之景，他没有出现幻觉，他看到的，都是真的，不过那是另一个世界的画面。
重回故地，徐渊似乎并不像电影里的他那般无助懦弱，他充满了要找到杀死自己和父母的凶手的决心。
现在答案呼之欲出，徐渊的脸上却并不见一丝的笑意，甚至在看到一半的时候他便转身离去了，齐名问他做什么去，他也没有回答。
“不用管他。”庄烙淡淡道，“他父母在人群里。”
齐名微愣：“他父母不是死了吗……”
庄烙似笑非笑：“怎么定义死了，身体腐坏了，就是死了吗？”
齐名语塞，如果是之前，面对这个问题，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当然。可是现在二三次元的界限完全模糊，对于活着的定义，他已经完全没办法判定。
他甚至有时候自己都会怀疑，那些还没有出现的二次元其实也是活生生的生物，只是生存在另一个维度。
“也对。”齐名叹气。
两人顺着山道下了山，看到了蹲在路边的林照鹤和张潇潇。
从上山到现在，雨一直就没停过，林照鹤和张潇潇的蓑衣还被脱了，两人湿漉漉的蹲在山道上，比鬼还像鬼。
“老板，你来了！”林照鹤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就看到了自家老板，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事情处理完了，当然是回家。”庄烙道，“走吧。”
林照鹤点点头，乖乖的跟在庄烙后头下了山，他之前还在担心他们开来的车是不是被烧了，但看来他多虑了，车还在村口安全的停着，就是村子没了。
失踪的徐渊站在村口抽烟，烟头的一点点红光成了村子里唯一的光源。
活着的人都在这儿，这把火毫无疑问是徐渊放的。
林照鹤不是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他和徐渊坐在同一辆车里，也没有要开口询问的意思。倒是徐渊自己忍不住了，他说，“你也看见了吧。”
林照鹤说：“看见什么？”
徐渊讽刺一笑：“当然是那些东西。”
林照鹤心想你还是和张潇潇一起进医院吧，在电影里就神神叨叨的，来了三次元还神神叨叨的，这以后怎么工作进步娶妻生子？
见林照鹤没说话，齐名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他，没说话，嘴巴努了努示意林照鹤看看。
林照鹤接过来一看，瞧见是部电影，正想问这啥，便看到屏幕上三个大字《迷离怨》，他立马悟了，瞥了徐渊一眼，低头看了起来。
这片子拍的的确挺好的，而且林照鹤隐约想起来似乎是在哪里听过，仔细想想，发现有段时间很多人都在谈论这片子，说这片子是国内恐怖片的天花板，拍得非常好。林照鹤是不太爱看鬼片的，他胆子不算太大，尽量会避免给自己制造心理阴影。
这电影果然拍得不错，镜头音乐都把控的非常漂亮，主角那种逐渐泥足深陷的感觉也完美的展现了出来，从一开始愣头青般的不相信有鬼，到后面的疑神疑鬼，再到最后的深信不疑……
徐渊好像踏入了一个为他精心编制的谎言中，直到他父母下葬的那一天，惶惶不可终日的他被装进了棺材——
“一定要相信它们，才可以成为祭品。”徐渊的声音在林照鹤的身侧响起。
他浑身依旧湿漉漉的，和电影里那种脆弱不堪的姿态相比，此时的他苍白单薄得像张纸，“不信，就不会看到，看不到，就没有资格成为祭品。”
林照鹤眼睛睁大：“我以为你们都中毒了。”
徐渊似乎有点被林照鹤气到了：“……你到底是聪明还是蠢。”
林照鹤：“不要人身攻击啊我和你说，我还是有艺术鉴赏水平的。”
徐渊没说话，林照鹤隐约听到了他磨后槽牙的声音。
徐渊：“总之你他妈信这个东西就会被献祭知道不？不信就不会——”
林照鹤小声道：“那为什么那墙壁上有你爸妈的名字没有你的？”
他已经看到电影里这段剧情了。
徐渊：“因为他们已经是它的信徒了，我还不是。”
电影里没写，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到村子外面读书，因此对村中的习俗并不了解，想来或许从一开始祭品的名单就已经决定了，不然那面墙上不会没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此次带着外地人回来，倒让村中人更加欣喜，毕竟祭品这种东西，自然是越多越好。
这部电影，徐渊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唯一庆幸的是，他融合的时间，是在自己父母出事前几年，那时的他花了一年时间才融入了这个荒诞的世界。甚至在开始他都以为自己是个三次元的人，直到他无意中打开了某部恐怖片……
徐渊眼神阴郁，他回首望去，看到了山路尽头。那里再无村落，只余下一片火海。火海里，燃烧的神像旁侧是化作灰烬的信徒，他们死前依旧想救出自己的神明，却和它一起下了地狱。
鬼就像爱情，信则有，不信则无。
林照鹤关了手里的手机屏幕，按了按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颤声道：“你们还好没给我看——”
张潇潇这会儿看向林照鹤的眼神里全是敬佩，他刚才已经完全被林照鹤的勇敢折服了，于是尊敬道：“林哥，您也害怕？”
林照鹤道：“我这要是看了原剧，我就是气氛组组长了。”
张潇潇：“……”
林照鹤：“一定叫的比你还惨。”
张潇潇：“……”
林照鹤：“还好回家了，呜呜呜想家。”
齐名在前座看热闹不嫌事大：“想家？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在等你吗？”
林照鹤：“……”草，他怎么忘了这茬了！

第19章 欢迎回家
如果说国产片是鬼片界的最后底线，那R国的恐怖片就是鬼片界的巅峰了。末日来临之前，它们的这些片子在全球的知名度都高得离谱，粉丝众多，甚至在很多作品里有二创，因为这极高的人气，导致两个次元融合之后R国简直成了灾难片的主场。
海啸地震什么的就不用说了，那几个享誉全球的特摄片就够本地人吃一壶，作品里主角打的是怪兽，到了现实里，就变成了主角打怪兽的同时顺便把你刚付了一期贷款的新车给砸了。
而且二次元作品的人气越高，里面的角色战斗力就越强，举个例子就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说里无论描写的主角有多么毁天灭地，融合之后能力也达不到书中的万分之一。
但若是换了人气小说里的主角……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粉丝的广度和深度，决定了这些角色的战斗力强度，当然，书中的反派亦然。也正因如此，世界融合了几年之后，二维的创作几乎已经被严令禁止了，也不再允许人们观看旧作品。毕竟你创作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会出现在现实里，而人们观看旧作品时，也有可能给该作品提高人气，导致二次元人物的实力越来越强……
《迷离怨》是当年的票房冠军，因此衍生出了一个融合区，但林照鹤遭遇的那个《鬼渍》，估计是一部小成本的鬼片，齐名都没印象，所以只能影响的地方有限。
可是再有限，也是鬼片啊。
林照鹤坐在车里，欲哭无泪瑟瑟发抖，和刚才山崖上勇斗村民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完全让人无法想象出这是同一个人。
“我能不回去吗。”林照鹤一想到自家天花板上的那东西，表情就痛苦极了，“至少今天晚上别让我回去睡了……”
“那这样吧。”齐名思索道，“你找个酒店，我守着你睡一晚上，看你会不会回去怎么样？”
“可以。”林照鹤同意了，“那剧情还能找到吗？公司里的电影怎么会突然不见……”
齐名说：“你别担心，我再帮你找找，一定在你死前找到。”
林照鹤被齐名感动到了，说好兄弟你对我这么好，等我死了墓碑上一定有你的一席之地。齐名说好兄弟你大可不必，这年头墓碑贵的很，你还真不一定买得起。
林照鹤：“老板肯定不会让我们买不起墓碑的对吧？”
庄烙：“……”在这儿等着我呢？
张潇潇差点为林照鹤这涨工资的技巧鼓起掌来，心想工资高果然有工资高的原因，这真是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车行驶了几个小时，终于离开了融合区。一离开，天空立马放晴，阳光灿烂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舒展许多。
到了公司附近，齐名找了间酒店把林照鹤放下，说自己回公司再找找原片，等到晚上的时候再过来和他一起。
林照鹤感激地对他道谢。
在村子里待了几天都神经紧绷没能好好休息，林照鹤到了酒店随便洗漱一下便上床睡觉了。
酒店的床很软很舒服，躺在上面像躺在棉花上似的，林照鹤闭了眼，松弛的身体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直到敲门声响起，才把他从睡梦中唤醒。
林照鹤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走到了门口问：“谁啊？”
“我。”隐隐约约好像是齐名的声音，“开门。”
林照鹤哦了声，伸手把门拧开，谁知门外却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没有。
他站在原地微微一愣，立马清醒了过来。
回到屋里，林照鹤给齐名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儿。
“还在公司呢。”齐名说，“你说奇怪不奇怪，之前我们不是找不到片子吗？我刚刚又找了一遍，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
林照鹤一听片子找到了，精神一振：“你拿到片源了？”
“嗯，我马上过来。”齐名说，“你在酒店等我。”
林照鹤哦了声，还想再说什么，齐名却已经把电话挂了。
不对呀，如果齐名还在公司，那刚才敲门的是什么东西，他还似乎开门把东西给放进来了……
林照鹤打了个寒战，环顾空旷的房间，总觉得多了点东西，他咽咽口水，想着要不等齐名到了，他们换个房间算了。
好在齐名来得很快，气喘吁吁地拿着影碟敲响了林照鹤的门。
“我们换个房间看吧。”林照鹤看见他，赶紧道，“这房间好像有点不对劲。”
齐名说：“怎么了？”
林照鹤把刚才有人敲门的事说了一下，齐名闻言赞同道：“那咱们换一间吧，我问问酒店。”
他打了个电话，又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拿了张新的房卡，帮林照鹤拖着行李去了楼下的客房。
林照鹤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他很想看看这《鬼渍》到底是什么剧情。
齐名拉上窗帘，把房间灯光调暗，把酒店的投影仪接上手机屏幕。
这电影挺老，画质不太清楚，但听语言和建筑风格，是最明显的是r国的鬼片，电影一开头一个女的就被杀了，死状凄惨，然后尸体也没收拾，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屋子中央。
或许是屋内的空调太低了，林照鹤怎么都觉得有点冷，他小声道：“你以前看过？”
“嗯。”齐名坐在他的旁边，灯光昏暗，林照鹤看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这个同事怕不怕，“看过。”
“我有点怕。”林照鹤老实说。
“怕什么。”齐名道，“中午十二点，不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么。”
林照鹤抬手看了眼表，果然是中午十二点，按理说这会儿温度应该是最高的时候，可林照鹤怎么都觉得冷，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发现自己手臂上没来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画面闪烁，出现了一个搬入新家的年轻人，他运气不好，搬到了死去的女人楼下。在搬进去的第二天，他的头顶上，出现了一团乌黑的水渍……这剧情怎么看怎么熟悉，林照鹤看得毛骨悚然。
齐名却不为所动，连眼神都没有多动一下，他似乎已经全身心的浸入了眼前的电影，他说：“地躺着不太舒服。”
林照鹤道：“你说什么？”
齐名说：“没事。”
林照鹤咽了一下口水，他实在是受不了了，站起来，把窗帘拉开了。
此时刚好十二点，阳光本该炙热，但不知道为何，照射在身上却没有一点的暖意。林照鹤身上的寒意更甚，他觉得有点不对劲，正打算问齐名有没有这种感觉，手机却突然收到了一条信息。
屏幕上，齐名两个字格外醒目。
林照鹤心下疑惑，齐名不是就在眼前吗，怎么还给他发信息呢？
他拿起手机解锁，在看到齐名发的内容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齐名：林哥，好消息好消息！我在网上找到那电影的片源了！待会儿过来和你一起看！
林照鹤：“……”他缓缓地扭头，看向坐在自己面前的齐名。
齐名还在公司，眼前陪着他看电影的人，是谁呢。
投影上的片子还在继续，正好演到那年轻男人因为水渍想要去楼上询问一下，他去了楼上，却得知自己头顶上根本没有住人……胆大的年轻男人，决定进屋看看情况……
“你不看吗？”齐名背对着林照鹤，轻声道，“你不看吗？”
林照鹤没应声，他朝着门口的方向慢慢后退。
齐名静静的坐在那儿，他的声音开始沙哑，夹杂着女人阴郁的声调：“你不是想看看我吗？”他扭过头，看向林照鹤，“我陪着你，一起看呀。”
话语落下，齐名的脸扭曲变形，发丝猛长几寸，瞬间变成了林照鹤曾经见过的女鬼模样。
林照鹤被眼前的一幕吓得目眦欲裂，惨叫一声后拔腿就跑——然而房门却被锁死了，他怎么都打不开，只能听到身后那窸窸窣窣的爬行声音越来越近，接着一股冰冷的液体，顺着林照鹤的颈项流入了他的肩头，黑色的发丝由上而下地笼罩了他的视线。
“啊啊啊啊——救命啊，救命啊——”林照鹤发疯似得惨叫着，用力踹着眼前的门，在他的努力下，眼前的门终于被踹开了，可是门口的景象却不是酒店的走廊，而是熟悉的摆设。
他看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天花板最中央那一团呼之欲出的黑色水渍。
往前跑，回到原地，往后退，那东西就在他身后，最终，林照鹤选择了第三条路，他眼前一黑，就这样软软的倒在了地上，意识被抽离的瞬间，恐惧也随之消失。
能晕倒真是太好了，林照鹤如此庆幸地感叹。

第20章 知心大姐姐
有时候，晕倒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
如果可以，林照鹤希望自己躺在地上永远不要醒来。
他已经恢复意识之后，却根本不敢睁开眼睛，生怕自己一睁眼就看到什么不想看的东西。
装死到底在鬼片里有没有用，如果有用的话需要装多久呢……
林照鹤正在进行头脑风暴，就听到齐名的声音响起：“别眨巴眼睛了，都知道你醒了，快起来。”
之前还好，现在这齐名的声音简直比鬼还恐怖，林照鹤害怕睁眼又是张鬼脸，立马抱紧了瑟瑟发抖的自己，呜咽道：“别，别靠近我。”
齐名：“？”
另一个声音跟着响起，是庄烙：“你们这是发生什么了？他这么怕你。”
齐名哭道：“老板，我们是清白的。”
听到老板的声音，林照鹤这才放心下，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齐名说：“赶紧的，你踏马以为自己是睡美人啊。”
确定了眼前的人的确是人类，林照鹤立马暴怒：“我x大爷，你他妈不知道老子刚才差点被你个畜生活活吓死——”
齐名：“？？”
林照鹤赶紧把刚才的事给齐名和庄烙描述了一遍。
齐名听完之后沉默片刻，理解了林照鹤的崩溃情绪，赞同道：“是有点吓人哈？”
“这是有点吓人吗？”林照鹤声泪俱下，“我他妈都要怀疑这女鬼和成人纸尿布有品牌合作了。”
庄烙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板笑的这么好看，林照鹤心里终于好受了一点，他整理了一下自己崩溃的情绪，道：“你把片子带来了吗？”
齐名说：“带来了，我们一起看？”
林照鹤：“……”这剧情怎么那么眼熟。
“那要不我看了给你说一遍算了。”齐名见林照鹤小脸惨白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你就去旁边待着吧。”
林照鹤想了想，决定还是一起看，毕竟消除恐惧的办法是面对它，而且庄烙还在呢，这算不算他们看的第一部 电影啊嘿嘿，等等，为什么老板会在这儿？
“因为你刚才不见了呀。”齐名好像看穿了林照鹤在想啥，“我来到房间发现你人没了，就觉得事情不对，赶紧联系老板查了监控。”
“为什么要联系老板？”林照鹤莫名其妙。
“因为这酒店是老板开的。”齐名说，“比报警还快点。”
林照鹤：“……”万恶的资本家。
查了监控的齐名和庄烙在十七楼找到了晕厥过去的林照鹤，万幸的是林照鹤只是被吓晕了，并没有什么大碍，休息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
“这些东西到底讲不讲理。”林照鹤哭道，“中午十二点，中午十二点啊——不是阳气最旺盛的时候吗？”
“这你就不懂了。”齐名说，“盛极必衰，中午十二点，正好是阴气最盛的时候。”
林照鹤：“……”
齐名说：“走吧，看片子去。”
这房间实在不吉利，三人便换了个房间看片子，林照鹤被吓了好大一跳，又饿得厉害，这会儿虚弱地抱着一盆面条一边嗦一边看。
剧情前面林照鹤都看过了，直到那男人被女鬼弄死，屏幕前的他才倒吸一口凉气——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其实这部电影没啥特别之处，整体逻辑就是住进那屋子的人都要死，后面搬出来的也没什么好下场，直到真正的主角探查源头想要帮女人超度，才勉强有了个好结局。不过这真的有好结局吗？林照鹤看着主角突然暗下去的视角陷入了迷思，他怎么觉得，主角好像也噶了呢。
“不妙啊。”齐名说，“很不妙啊……”
看鬼片，最怕的就是R国的片子，因为这类片子最容易无解，鬼要杀你只是想而已，没有任何的理由和条件。
林照鹤说：“好奇怪。”
齐名说：“哪里奇怪？”
“你注意到没有？”林照鹤道，“他们遇到鬼的情况和我不太一样。”
齐名道：“好像是。”
影片里，搬出来的人也的确是遇到了鬼，但他们遇到鬼之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住所，而是在新房里重新出现一团水渍，完全没有林照鹤这种整个人被硬生生转移回去的情况……
这情况好像也只能用剧情有变化来解释了。
“不过这片子没啥人看。”齐名说，“鬼的厉害程度应该一般。”
林照鹤幽幽道：“我看他厉害得很。”
齐名：“……”
林照鹤：“那现在咱们咋办？”
庄烙轻声道：“不然先按照主角的方法，溯源吧。”
这是鬼片里最常见的办法了，这片子里的主角也这么尝试过，他找到了女主死去的地方，并且尝试烧掉女主的骨骸和房子。
林照鹤想，好像也只能这样了，他叹了口气：“可是这要怎么找啊……”
这个世界扭曲成这样，想要找到女主死的地方简直比鬼片里还难。
“回趟家。”庄烙说，“看看女鬼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
对哦，还可以回去找找！林照鹤一拍手，夸道：“老板，你真聪明！”或许是因为恐惧，回去这个答案被他条件反射的从脑海里排除了——他真的不想再见那个姐们儿。
“我好怕，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林照鹤嘟囔，“这种感觉比上班还要痛苦。”
庄烙温柔：“那和没工资的上班比呢？”
林照鹤说：“好像女鬼也不是不能忍受。”
庄烙说：“你看，我要是告诉你这个月没工资了，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感觉不到鬼有多可怕了。”
林照鹤：“……”在资本家面前，鬼好像也不太够看。
齐名在旁边笑的幸灾乐祸。
扯完了，三人决定回林照鹤楼上找找关于女鬼的线索，本来齐名不想让林照鹤一起去的，但是他坚持要一起。
“要是不和你们一起，指不定我还先到那儿。”已经很有经验的林先生表示，“我脆弱的心脏已经不能承受这些了。”
齐名觉得有道理，于是三人一起出发了。
折腾了大半天，到了林照鹤家楼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
林照鹤领着庄烙和齐名往楼上走，路过保安亭的时候看见了陈大爷，大爷还是你大爷，几日不见，好像都没动过一样，就安静的坐那儿，瞧着来来往往的人。倒是气色比之前看起来好了些，林照鹤和他打了个招呼：“陈大爷，又年轻了几岁啊！”
陈大爷笑眯眯地冲着林照鹤点头。
“这大爷是谁？你爷爷？”齐名问。
“不是，我们公寓的保安。”林照鹤说。
“哦，还以为是你爷爷呢。”齐名道，“这公寓找这么个保安，能保住什么？”
林照鹤说：“你懂个屁，知道什么叫吉祥物吗？”
齐名：“……”你们公寓的吉祥物真是特别。
三人进了电梯，直奔十八楼，可能是他们三个大男人阳气比较足的缘故，林照鹤到了那房间门口倒是没感觉有多害怕，他还在自己的包里找钥匙，庄烙就不客气地一脚把眼前的门直接踹开了。
“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礼貌？”林照鹤踩着碎掉的门板进去之后小心问道。
“不礼貌就不礼貌咯。”齐名无情的说，“反正被诅咒的又不是老板。”
林照鹤：“……”你们这两个人是真的狠毒。
看着门板，林照鹤心中有愧，一边道歉，一边在屋子里搜寻起来。
这屋子的摆设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电影里的某个场景，似乎有角色曾经在这间屋子里住过。
“有车票和照片。”齐名喊道，“来看看。”
林照鹤凑过去一看，发现齐名在相册里找到了有用的东西，是某个地方来往这里的车票和一张照片。
照片上，有一男一女，女人是受害者，男人正是凶手。
“车票只有一张。”齐名说，“也就是说来的时候已经把人杀了。这地方你听过吗？”
林照鹤看了看，是个小地名，没啥印象，不知道是不是现实里的，他思量道：“网上查查。”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什么，这地方是真实存在的，而且不远，离他们所在之处就两个多小时车程。
林照鹤感叹他们这里果然是宇宙的中心——去哪儿都近。
“明天去看看吧。”齐名说，“今天太晚了，咱们得找个地方休息。”
“我不想去旅馆了。”林照鹤老实道，“我怕。”
“去我家吧。”庄烙提议。
“老板还有家？”林照鹤说，“我以为老板住公司里呢。”
齐名心想林照鹤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庄烙挑似笑非笑：“你说的有道理，下次我一定不回家了在公司好好陪你加班。”
林照鹤：“……我就开个玩笑老板。”
庄烙微笑：“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家的温暖。”
林照鹤：“……”

第21章 杀掉我的人
林照鹤本来以为庄烙说去他家住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家老板是认真的。
二十分钟后，林照鹤和齐名眼前出现了一栋别墅，两人从车上下来，瞪着眼前的建筑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地方离他家并不远，只是林照鹤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存在。
“进来吧。”庄烙领着两个下属进了小区。
这小区的安保和林照鹤楼下的吉祥物老爷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能在末日里做到这个程度，住在这里的人财力物力简直不可想象。不过也是，庄烙保险公司接的那些顾客，就都挺牛逼的。
“随便坐。”庄烙说，“二楼是客房，齐名你自己选吧，林照鹤你去尽头的房间，那里离我房间比较近。”
林照鹤乖乖说好。
“也不早了，休息吧。”庄烙简单地嘱咐了注意事项，林照鹤和齐名便去休息了。
林照鹤没敢到处乱转，乖乖地去了自家老板安排的房间，房间挺宽敞的，进去之后就是一张雪白的大床。但最吸引人眼球的，却是雪白大床旁边的高大书架。
那书架上面摆放着密密麻麻的书籍，林照鹤粗略的扫了一眼，有漫画有小说，有文学作品，有网络热文。
林照鹤看得眼前一亮，这些东西放在末日前，也就最多感叹一句主人博览群书，涉猎甚广，但放在现在，这些东西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末日发生之初，人们其实是很兴奋的。毕竟看到自己喜欢的角色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对于粉丝们来说简直就是盛宴般的狂欢。
但很快，这种喜悦便被别的东西冲淡，毁灭世界只需要一个响指，拯救世界，却需要无数英雄的努力，另类的末日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降临。
民众情绪从一个极端冲到了另一个极端，人们们开始憎恶一切创作，小说电影动漫——所有的想象都成了原罪。
末日前大热的作品全都被统一销毁——每多一份喜欢，它们就会多一份改变世界的力量。与此同时，创作也成了人类的禁忌，不允许有任何作品诞生，人们的想象力被严厉的封禁起来。
当然，你可以私下里进行创作，但并不能公开发表，因为你的作品也有可能出现在现实世界，而粉丝们的喜欢，会成为帮凶。
林照鹤的目光停留在了书架的某个位置上，他看到了一本书的名字，想起的，却是三年前年关时发生的世纪惨案。
当时正值春节，他们市照例有个守夜活动，无数的民众们聚集在市中心的广场，等待着钟声响起，迎来新的一年。
电视正在转播，林照鹤吃着热腾腾的年夜饭，笑眯眯看着直播，他甚至还在和朋友聊天，说今年春节放假要不要去市里玩几天……
“是阿烟，阿烟也来了！”
“哇——阿烟也来了，快拍照——”
“他长得好好看啊，比小说里写得好看多了——”
屏幕里，人群突然开始躁动，林照鹤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阿烟，是一本畅销书的主角。
不，用畅销书已经不足以形容这本书了。它非常的火爆，特别是在年轻人里，几乎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这样一本书的主角，人气自然是高到离谱。
“阿烟——”人们看着高高飞翔在天空中的主角，发出了热烈的呼喊，他们掏出手机，想要拍下自己喜欢的角色。
阿烟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群，他离得太远，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
林照鹤笑着和朋友说道：“你说阿烟在现实里过得惯吗？”
朋友说：“为什么过不惯，那么多人喜欢他……他这是在干嘛？”
林照鹤的目光回到了屏幕上，他看到了阿烟和阿烟身下发出惊恐叫声的人群。
像超人一样的阿烟，对着人群射出了红色的射线。射线所到之处，人类脆弱的躯体像被摔碎的豆腐一样四分五裂，刺目的颜色染红了屏幕，也染红了林照鹤的眼睛。
“救命啊——”人群四散奔逃，慌乱之下无数人被踩踏。
阿烟似乎是笑了，他手一抬——镜头黑了下去。
那个春节，是林照鹤过的最后一个春节。因为这次事件到底死了多少人，官方至今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但就住在本市的林照鹤身边却充斥着因为这场事故失去亲人的人，甚至于林照鹤自己，都是受害者。
阿烟在原着里正直勇敢，执着善良，没人能明白，为什么到了现实里的他，却像个恶毒的魔鬼，面对人群的态度如同面对蝼蚁，竟是用人们的性命取乐。
因为这件事，二次元作品开始遭到所有人的抵制和痛恨，但融合已经开始，情绪改变不了世界，人们这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一场避无可避的惨痛灾难。
林照鹤的手指停在了某本书上，他看著书名，叹了口气。
他其实也有很多喜欢的作品和角色，却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它们。
“咚咚。”有人敲了敲门，叫回了林照鹤的思绪，他扭头，看见了穿着睡衣站在门口的庄烙。
和在公司时相比，此时的庄烙看起来柔和了许多，他刚洗过头，发丝还是湿漉漉的，凌乱的垂在脸侧，漂亮的眼睛凝视着林照鹤，像只迷途的鹿。
林照鹤心中微微一动，叫道：“老板——”
庄烙说：“有喜欢的书吗？”
林照鹤笑道：“当然有了，这些我都挺喜欢的。”
庄烙说：“最喜欢哪本？”
林照鹤道：“最喜欢啊？都挺喜欢的。”
庄烙说：“没有最喜欢的？”
林照鹤说：“没有……”其实他是有最喜欢的，但是那本书有点特别，他不太想说。
“好吧。”庄烙说，“晚安，做个好梦。”他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林照鹤见状顿时有点后悔，他就该随便说一本的，这下搞得老板不高兴……呜呜。
又翻了一会儿书，林照鹤决定上床睡觉，从村子里回来又折腾了这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也不知道那东西今天晚上会不会还来找自己，林照鹤闭了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幸运的事，一夜无梦，林照鹤终于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就开着车朝着目的地奔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坐高铁一个小时，开车过去三个小时，不算远也不算近。
林照鹤坐在车里又把片子温习了一遍，一边看一边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齐名啃着个肉包子：“你之前不是胆子挺大吗，怎么这会儿害怕成这样啊。”
林照鹤哭道：“之前那是国产片，这可是R国片，能一样吗？”
齐名：“有点道理。”他瞥了眼林照鹤的屏幕，发现这人在女鬼出来的时候点了个暂停，整张屏幕都是女鬼那惨白的脸，“那你盯着她脸看干嘛？”
林照鹤说：“你这就不懂了吧，恐惧来源于未知，你多看看她长什么样，混个脸熟就没那么害怕了。”
齐名狐疑道：“真的吗？”他看了那么多恐怖片怎么没这感觉。
林照鹤痛哭失声：“当然是假的，我只是想记清楚杀我凶手的长相——”
齐名：“……”
在沉重的气氛下，三人终于到达了车票上显示的地方。
那是个小县城，人口不多，看起来融合度也不算高，街道上没看见几个二次元生物。
林照鹤提前把电影里女人死去的那栋建筑的模样打印出来了，在街上找人一个个的问，问了半天才终于打听到了一点线索。
“他们说应该是前头那个小区。”林照鹤说，“让我们进去问问。”
庄烙道：“你和齐名先去吧，我在附近观察一下。”
林照鹤便和齐名先进小区了，这小区环境不好，连个保安都没有，小区里面树木繁茂，大夏天走在里头都阴森森的。
里面的建筑的确和林照鹤照片里面的类似，但是问题是这样的建筑足足有十二栋，这样根本找不到目标地点。
“不行，得找个人问问。”齐名逛了一会儿，觉得这样简直是浪费时间。
林照鹤说：“哎，那儿有个女的，我去问问。”他正巧看见一个居民从楼栋里出来，赶紧凑过去问了问。
居民是个长头发美女，听到林照鹤的问题，瞥了他一眼：“这不都长得差不多，我哪儿知道哪一栋。”
林照鹤说：“美女您再好好看看呗，我们是真的有急事。”
美女大概是见他态度不错，仔细看了一会儿：“好像是八栋那边，你们哪儿来的？别是想干什么坏事吧？”
林照鹤道：“怎么会呢，你看我这长相，也不像坏人啊。”
他的长相确实挺有亲和力的，特别是笑起来的模样，还挺招姑娘喜欢。
“那我带你过去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林照鹤的笑容打动了，美女道，“也免得你们干坏事。”
“好嘞，谢谢您了。”林照鹤喜笑颜开，赶紧叫上齐名一起往八栋走。

第22章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八栋在小区比较角落的位置，美女刷开了门禁问他们要去几楼找谁。
林照鹤道：“这里不是发生过凶杀案吗？我们是来调查的。”
美女闻言道：“哦，我也听说过，被杀的好像是个女的，凶手现在还没找到呢。”她走到电梯门口，“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十八楼是吧。”
“对对对。”齐名点头。
两人跟在女人后面，进了电梯，看见她按下了十八楼的按键。
这边林照鹤手机突然响了，是庄烙打来的。
“喂，老板。”林照鹤道。
“问到了，是八栋，17A-2。”庄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听着有些遥远。
“啊？不是18楼吗？”林照鹤有点奇怪庄烙的描述。
“那边不是出过事儿么。”庄烙说，“小区就没有十八楼了，统一改成了17a。”
他说到这里，电梯叮的一声响了，十八楼到了。
不知是不是林照鹤的错觉，他总觉得周围有点冷，
齐名站在电梯里却没动。
林照鹤拿着电话扭头莫名的看着他，眼神询问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这人看着，越看越眼熟啊。”齐名小声道。
“眼熟？”林照鹤看向电梯外面沉默的站着等他们下电梯的女人，手臂顿时起了层白毛汗……眼前的人怎么越看越像他之前在电影里见过的女鬼生前的模样。
“走呀。”女人说，“都到了。”她咧开嘴笑了，“不进来，看看嘛？”
“草！！！”齐名大骂一声，疯狂的按电梯关门键，可无论他怎么按，电梯门都一动也不动。
女人的身上开始不停滴水，原本眼瞳的位置只剩下了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救命啊——”林照鹤吓的汗毛倒立，疯了似的和齐名一起按着电梯，电梯终于动了，下行的几十秒仿佛有一年那么久。
终于到了一楼，两人出了电梯拔腿就跑，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敢说。
林照鹤和齐名一口气跑到了小区门口，见女人没有追来，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
“草，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林照鹤道，“那玩意儿在这儿等着我呢——”
齐名擦汗：“好消息，肯定就是这个小区八栋18楼了。”
林照鹤：“还好还好。”
齐名：“坏消息，你待会儿还得再去一趟。”
林照鹤：“……”他宁愿再接一百部美少女变身动漫都不想再碰一下鬼片。
“等老板一起过去吧。”齐名说，“他说他也在小区门口。”
浑身发冷的两人晒着太阳等到了庄烙。
庄烙见两人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见鬼了，道：“刚问了周围的人，几个月之前的确在小区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据说已经臭了很久了，凶手没有找到，就由社区出面埋在了附近的墓地，看来它危险系数不高。”
这年头死人简直是家常便饭，你甚至分不清楚凶手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生物，只能说自求多福。
“这片子没啥人看，影响力肯定很低。”齐名说，“不然按照林照鹤这个进度已然可以开席了。”
林照鹤：“我记得片子里，她也只能一个一个的依次杀人，按照这个逻辑，你们两个应该挺安全的。”
齐名说：“确实。”
“趁着天亮，再去看看吧。”庄烙看了眼手表。这会儿下午一点，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算比较安全的时段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林照鹤不同意也只能同意，硬着头皮折而复返，重探旧地。
这回没人给他们开门，他们三个等了一会儿，才等到居民楼里有人下来。来人是个老头，好歹没让人那么害怕。
老头对他们三个人不太感兴趣，得知他们要去十八楼之后，说那边才死了人，不吉利的很，让他们最好别去。
林照鹤当然也不想去，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
电梯缓缓上行，停在了十七a。
18-2的门本来锁着的，林照鹤试探着用手拧了拧，没想到给他拧开了。
吱嘎一声轻响，屋内的设施一览无余，和电影里的房间一模一样。或许是许久没有人住了，屋子里充斥着一股霉菌的味道，明明窗户大开着，可阳光却好像射不进来似的，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
木质的地板上，一团漆黑的污渍显得格外醒目，这团污渍和林照鹤家里天花板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更深。可以想象得出，那一具女人的尸体，在这里缓慢留下痕迹的整个过程。
死亡，腐烂，生命最后的余烬便是眼前的污渍，女人的怨念汇集于此，诅咒着每一个无辜的路人。林照鹤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它，走向了屋内。
电影里，主角找到凶手，并且焚烧了女主的尸体，可即便如此，电影最后一幕里，冰箱融化留在地上的形似人形的水渍似乎在暗示她依旧没有离开。
林照鹤没有别的办法，他现在只能按照主角的办法，尝试自救。
三人一齐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这房间十分整齐，看上去不像发生过凶案的样子，从屋子里面的痕迹看来，显然有人在里面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林照鹤还在房间里找到了主人公的相册，相册里一男一女，都笑得格外灿烂。右侧的女人长发白裙，美丽的脸上笑容灿烂，正是林照鹤刚才在楼下看到的那人。他看着照片上女人的笑容，想起了刚才女鬼盯着他看的表情，有点毛骨悚然，默默地把相册放到了旁边。
“这男人老家也在这边，他会不会回老家去了。”齐名问道，“还是我们学主角的办法？”
电影里，主角自己就是个警察，他依靠警局的关系查到了男人所在的位置。但他们没主角这么好的运气，还得找别的法子。
“有个坏消息。”庄烙一边翻找一边语气淡然的说出了让林照鹤惊掉眼珠子的话，他说，“《鬼渍》电影的主角也过来了，而且死在了这边。”
齐名：“……啊？”
林照鹤：“死了？什么意思？他被女鬼弄死在了三次元世界？”
“对。”庄烙说，“我也是刚得到的消息，让人查了查，确定主角已经去世，女鬼的老公也没了。”
齐名和林照鹤双双哑然。
“所以证明电影里的办法是没有用的。”庄烙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划过，抹去了一层浮灰，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的却是给林照鹤判死刑的话，“不过，我怀疑主角可能也犯了一些错误，才会在结局死掉。”
“怎么说？”林照鹤连忙问。
“他烧的或许不是女主角的尸体。”庄烙说，“电影里说，凶手在犯下案件之后就逃走了，因为证据不足，他也没有被绳之以法。女主是个孤儿，死前只有男主唯一一个亲人了，既然没有亲人，尸体也不会受到太好的处置，至少，没人会给她买墓地。”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没亲人认领的尸体一般会直接火化，再在火葬场存放一段时间，如果还是没有人来认领，就会直接绿色处理，据说是用来种树。
女人的情况特殊，大概是被解剖之后才火化的，但鉴于她已没有亲人在世，处置方法应该和流浪汉差不多。
林照鹤想起了电影里，主角在荒山野岭上找到了女人的墓地，还把她的尸体挖了出来……难道，那根本就不是女人的尸体？
“大概率不是吧。”庄烙分析道，“有可能是别人的尸体，有可能只是他的幻觉，总而言之，单从逻辑上来说，这一环是有问题的。”
“所以他死了？怎么死的？”齐名问道。
“没记录。”庄烙道，“死的人太多了，管不过来的。”
世界融合之后，全然没有安全二字可言，死伤都是家常便饭，人们从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到现在已经麻木习惯。
“这下好了。”齐名无奈道，“林照鹤你成了第二部 的男主角，有啥感想吗？”
林照鹤痛哭：“我只是想活下来啊，我有什么错呢——不开玩笑了，女主角到底埋在哪儿了，有线索吗？”
“这倒是好查。”庄烙说，“最好在屋子里找到她的名字，再联系死亡时间，就能缩小范围，电影里没她的名字，墓碑上也没有。”
“对哦，电影里都没有提过她名字。”林照鹤恍然，“男主角找到的墓碑上，好像也没有名字啊！”难怪庄烙说他可能烧错尸体了，他老板这样的细节都能注意到，也真厉害。
于是林照鹤赞扬道：“老板，你好细啊！”
庄烙动作微微顿住，瞥了林照鹤一眼：“还是你比较细。”
齐名：“……”你们两个说的是同一件事吗？

第23章 突如其来的病
女鬼的名字到底叫什么呢？为了找到她的名字，三人在屋子里好一顿搜寻，遗憾的是除了一些漏掉的老旧照片，房子里并没有女人身份信息相关的东西。
他们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林照鹤也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晚上待在鬼屋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齐名提议先回去，明天再来。
也只能这样了，林照鹤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候再开车回去，就实在是太晚了，于是三人在居民楼附近找了个快捷酒店住下了。
县城里的酒店环境挺一般的，三人定了一个标间一个单人房。齐名自己住，而庄烙却和林照鹤一起睡。
鬼片里面，最忌讳的就是分开，听到庄烙主动提出要和自己一间房时，林照鹤受宠若惊的同时还有点紧张，暗戳戳瞟了庄烙几眼道：“老板不会不习惯吗？”
“没什么不习惯的。”庄烙说，“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于是三人就这样睡了。
小县城的酒店也没啥舒服不舒服的，床能睡人就行了，林照鹤简单洗漱之后就躺到了床上，看了眼旁边坐在床上低头看手机的庄烙，道：“老板，你看什么呢？”
“把片子再看一遍。”庄烙说，“找点线索。”
林照鹤道：“那我也看一遍。”他掏出了手机，又按下了播放键。
已经看过了很多遍，林照鹤对于剧情几乎是烂熟于心，甚至于鬼出来吓人的时候都没有感觉了。
人就是这样，第一遍会被吓到，第二遍也会被吓到，但是到了第三遍第四遍，这种惊恐的感觉会越来越淡，乃至于惨白的鬼脸出现在屏幕上时，林照鹤甚至注意到她脑袋上的假发有点脱胶。
看着看着，忙了一天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林照鹤只觉得眼皮子越来越沉，忍不住眯了起来。
庄烙听到了林照鹤发出的轻微呼声，他扭头，看见自己这位下属靠在床边睡着了。其他人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似乎都紧张焦虑难以入眠，但林照鹤的神经强度似乎异于常人，甚至于还能看着恐怖片，就这么睡过去。
看着林照鹤的侧脸，庄烙眼里忍不住浮起一点笑意，他转身下床，半抱着林照鹤让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林照鹤这一觉睡得很熟，他甚至没有做什么奇怪的梦，直到敲门声把他惊醒。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熟练地绕过餐桌打开了门。
“小林。”门外的人和他打招呼，“起来的这么早啊。”
林照鹤还没睡醒，揉着眼睛含糊道：“嗯，咋了。”
“楼下的人说你咚咚咚乱跑。”他说，“我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出啥事了……咳咳咳。”
这一声咳嗽，如同惊天霹雳般把林照鹤从朦胧的睡意里唤醒了，他睁开眼，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陈、陈大爷？”
陈大爷——没错，就是他家楼下看门的那个陈大爷，此时一脸慈祥的站在门口，用一种慈祥到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林照鹤：“小林呀，没事吧？”
林照鹤当然有事，他打了个寒战，条件反射地看向自家天花板，那里一团黑色的水渍无比醒目，它比之前离开时更大了一点，几乎快要和他在凶宅地板上看到的形状一模一样。
林照鹤觉得自己有点不舒服，他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道：“陈大爷，我啥时候回来的？”陈大爷在楼底下守着，应该能看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陈大爷却摇摇头，说自己不知道林照鹤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照鹤面露无奈。
“好好休息。”陈大爷说，“外面乱，不要到处乱跑了。”他今天似乎特别清醒，吐字清楚，思维敏捷，把林照鹤当成一个熟悉的晚辈关照了，“太危险，还是早点回来吧。”
林照鹤还想说什么，只感觉自己喉咙一阵瘙痒，忍不住用力地咳嗽起来。
陈大爷见状，帮他顺了顺背，说他脸色很差，让他好好休息，说完把他扶到沙发上，才缓步离开。
坐在沙发上，林照鹤感觉自己好像是真的生病了，他摸了下自己额头的温度，有点发烧。
自己什么时候被传回来的？林照鹤心中悲伤的思考着，你好歹给我披个外套再把我送回来啊，这路这么远，很容易着凉啊。
他正在惆怅，就听到自己手机响了起来，他拿来一瞧，是庄烙打来的。
“到家了？”庄烙问，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嗯……咳咳咳。”林照鹤虚弱道，“老板，我啥时候不见的。”
“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你就不见了。”庄烙说，“声音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嗯。”林照鹤吸了吸鼻子，虚弱道，“好像是感冒了……好难受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等着，我们马上回来。”庄烙道。
林照鹤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想去厕所里洗把脸，谁知刚进去，就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只见镜中的他憔悴得不像样子，脸颊凹陷，面色惨白，原本漆黑的头发甚至夹杂着缕缕白丝，简直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林照鹤看着镜子大惊失色，叫道：“为什么和庄烙睡了一晚上就这样了！他是吸人精气的妖怪吗！！”
万幸庄烙这会儿不在，不然这个月的工资估计难保。
林照鹤形如丧尸的爬回了床上，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惨，人家都是吓几天直接宰了，他被宰前还得被处理一下……
庄烙和齐名来的倒是挺快的，但两人推门进屋后看到林照鹤这模样都大吃一惊。
“我擦，林照鹤你干嘛去了？”齐名瞳孔地震，“你是穿越时空了吗？怎么老了这么多。”
林照鹤干咳道：“快把口罩戴上，别被我传染了。”
齐名赶紧找了个口罩戴上了，庄烙却没戴，走到林照鹤身侧仔细打量着他虚弱的模样，微微蹙眉：“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我咋知道。”林照鹤哭道，“我的死法怎么和电影里的不一样啊……”
电影里的死法都是在别的地方被吓死，就他被传来传去跟传菜似的，为什么会差别这么大。
“刚刚来的路上我和老板聊了。”齐名说，“我们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是不是有什么片源出了问题，有些剧情被剪掉了？”
林照鹤微微瞪眼。
“不然没办法解释你这样的情况。”齐名说，“那片子里没有一个人是被拉回原地的，女鬼理论上根本没有这个能力，除非片子被剪了一刀，我们看的片子，是删减版的。”
这个推测很合理，因为是r国的鬼片，放到网络上的时候极有可能进行了删减。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林照鹤身上发生的一些情况根本没有在电影里见过。
“那我咋办。”林照鹤声音嘶哑，不像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倒像个垂垂暮已的老头，他感觉自己虚弱的连从床上爬起来这个动作都非常的困难，还是庄烙扶着他才勉强坐稳。
庄烙的怀抱让人安心，他身上还有股好闻味道，林照鹤靠着他，像在婴儿车里的婴儿，充满了安全感的和自家老板贴贴。
庄烙也不反感，伸手在林照鹤的脑袋上轻轻拍了拍，颇有些安抚的味道。
“你这样子也别到处乱走了，乖乖在家躺着吧。”齐名无奈道，“我们再去查查女人的事，争取在你死之前把女人的骨灰找到。”
“那真是，谢谢你们了。”林照鹤咳嗽两声。
“吃点东西吗？”庄烙温声道，“点个外卖。”
“谢谢老板。”林照鹤感激的道谢。
三人说话的时候，林照鹤无意中又瞥到了自己头顶上的污渍，那污渍里隐隐约约的出现了一张女人的脸，那张脸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凝视着他，眼神怨毒又阴冷。
林照鹤和她大眼对小眼，互相盯了一会儿。
庄烙没看见那玩意儿，问道：“怎么了？”
林照鹤心想自己都要死了，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于是说：“老板，我有点冷，你可以抱我紧一点吗？”
庄烙伸手把林照鹤搂的更紧。
你看，我有人抱，我不怕你，林照鹤重新看了回去，还无耻地用自己脑袋蹭了蹭庄烙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照鹤的错觉，他总觉得自己做完这些动作之后，女鬼的表情变得越发狰狞，颇有一种要不是碍着现场还有两个外人，好歹要下来把林照鹤给撕个稀烂的味道。
但林照鹤根本无所谓，他并不大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老板真好看啊，老板的正脸真好看，老板的侧脸也好好看，老板咋看咋好看，就让我死在老板怀里吧，嘿嘿嘿嘿(- ﹃ -）

第24章 他竟是拥有了一切
在这样的气氛里，齐名著实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和他一起觉得自己多余的，还有林照鹤头顶上那团水渍。
啪嗒一声轻响，一滴水落到了林照鹤的头顶上，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自己的存在，然而林照鹤这个逼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是齐名看不下去了，说：“林照鹤，你还不换个地方，是打算洗个头吗？”
林照鹤这才恍惚的回了神，说：“哦哦，忘了在漏水不好意思啊。”
齐名：“……”
天花板上的东西：“……”
庄烙扯了张毛巾，擦林照鹤脑袋的动作像在给小狗洗头。
擦着擦着，林照鹤便露出疲惫之色，迷迷糊糊的在庄烙怀里睡着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的不安稳，断断续续都在做梦，时而梦到小时候的事，时而梦到世界毁灭的情景。在梦里，他好像一直在被什么东西追逐，只能不断地仓皇奔逃。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照鹤挣扎着从糟糕的梦境里醒来，睁开眼后的几秒钟，他甚至都怀疑自己眼睛瞎了，周遭的一切都黑得吓人，他躺在床上，身体虚弱到动弹不得。
过了大概几分钟，视野才勉强适应了周遭的黑暗，他依旧躺在家里的床上，齐名和庄烙已经不见了踪影。
“有人吗？”林照鹤小声问道，“老板，齐名？你们还在不在？”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的声音，林照鹤身体发冷，他摩挲着墙上的开关，想要把屋子里的灯打开，但按下去之后，屋内的灯光并没有任何反应，停电了。
与此同时，林照鹤头顶上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在楼上奔跑追逐，这声音在黑暗里着实有些让人毛骨悚然，他有点害怕，伸手摸到了放在床头上的手电筒。
视野里终于出现了光，林照鹤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咚咚声由近及远，似乎是声音的主人跑开了。
但很快，声音却越来越大，林照鹤听着这声音，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冒出一片。他发现这声音离他很近，如果说之前的声音像隔着一层楼板，那么此时的声音就是从屋子里面发出来的，有东西……在他的天花板上跑。
林照鹤头皮炸开，起身就想跑，谁知脚下踩到一滩水渍就这样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这一下摔的极狠，痛得他龇牙咧嘴，眼泪狂飙。
“草，草，痛死了痛死了。”小腿腿骨磕在某个尖锐的棱角上的时候，林照鹤以为自己看到了上帝，他眼冒金星，泪流满面，连那恐怖的响声都没那么恐怖。
这沉重的一摔，再加上林照鹤本来就虚弱的身体，让他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
“消停会儿吧。”林照鹤承认刚刚自己是挺害怕的，可是他现在怀疑自己腿给摔断了，还是这鬼搞断的，一肚子气，“弄的到处都是水，人还没吓死，先给摔残废了。”
脚步声停顿三秒后才继续奔逃，变得急促了许多，像被林照鹤气到了似的。
林照鹤用纸擦干净小腿上的血之后，注意到地面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水渍，想也不用想谁弄出来的，他缓了缓，单脚站起，蹦蹦跳跳地去了门口，想离开屋子里。
吱嘎一声，林照鹤打开门，他抬眸望去，却是看到自家走廊门口站着个人。那人把他吓了一跳，差点又摔倒，好歹勉强抓住了门把手，才勉强稳住身形。
“谁啊，这大半夜的。”借着手电的灯光，林照鹤勉强辨认出站在走廊上的是个男人，只是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楚脸。
不是女鬼就好办多了，林照鹤放下心来，道：“你谁啊？？在我门口做什么……”
那人没有反应。
“说话啊。”林照鹤跳着朝那人走了几步。
“是我。”那人一开口，把林照鹤吓了好大一跳，他听到的，居然是自己的声音，那人缓缓地转身，他的面容竟是和林照鹤有七分相似，如果不是相识许久的人根本认不出两人的区别。
“是我。”那人还在说话，“我叫林照鹤，你呢。”
林照鹤：“……我叫林家涛。”林家涛是他爹的名字。
那人：“……”
这人显然是被林照鹤的幽默给噎到了，半晌没说话。
林照鹤低骂了一声晦气，碰的就把门关上，念叨着身体太虚弱了果然容易出现幻觉。
他在门口站了几分钟，鼓起勇气重新看向猫眼，谁知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还站在门口，就这么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好像根本不是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人。
这一回，林照鹤仔细地观察了这个人，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跳，这人虽然长得和他差不多，但是却穿着楼下陈大爷的衣服，难道他对陈大爷做了什么，还把陈大爷的衣服给扒了？！
林照鹤想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他赶紧掏出手机，给庄烙他们打了个电话。
没想到电话还真的打通了，庄烙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时，缓解了林照鹤大部分不安。
“怎么了？”庄烙问。
“那女鬼变成我的模样了。”林照鹤的声音有点委屈，像是被欺负狠了的小狗崽子，和主人絮絮叨叨地倾诉着，“还把楼下陈大爷的衣服扒来穿上了，她好过分啊，陈大爷都那么大岁数了……”
庄烙说：“我们找到她的名字了，她的骨灰被她老公放在另外一个公墓，我们准备过去。”
林照鹤说：“那你们注意安全。”
庄烙道：“我们没事儿，倒是你，自己注意点。我们现在怀疑Y&&*”
他后面的声音忽的多了许多杂音，根本没办法听清楚，林照鹤喂了几声之后，电话便嘟嘟嘟的挂断，再想打过去，已经没有了信号。
林照鹤微微弯腰，又看向了猫眼，透过猫眼，他看到了一只眼睛，那个在门外站着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把眼睛贴在了猫眼上。
两人同样的姿势，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
这画面细想起来着实让人毛骨悚然，林照鹤往后退了几步，屋子里的跑步声越来越响亮，也离他越来越近，那东西从天花板上顺着墙壁到了他的面前，眼前的浅浅水渍上，不知何时多了两个脚印，那东西就站在他的面前……
是出去，还是继续在屋子里等，两难的选择题摆在林照鹤的面前，他咽了咽口水，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出去碰碰运气。
深深吸了口气，林照鹤拧开了门把手，却看走廊上空空如也，刚才还在蹲守他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
人不在了，自然是最好的，林照鹤艰难地往前迈着步子。也不知是不是摔了一跤的缘故，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格外沉重，走廊上短短的几步路程，也好像隔了十万八千里。
“呼呼，呼呼。”不住地喘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是泥泞的沼泽，到电梯门口时，林照鹤已经浑身都是汗水，他咬着牙挪进了电梯里，当他在光滑的电梯厢里看到自己的容颜时，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电梯里，映照出的是一个满目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满脸皱纹一头银发，身形佝偻得仿若八十岁老翁，连想要走出电梯都那般艰难。
“我……我……”林照鹤伸手触碰着自己的脸，想要确认看到的一切不是幻觉，手指上传来的触感打破了他的幻想，他真的突然变成了八十岁的老人。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出现在了门外，他笑意盈盈的看着林照鹤，微笑道：“林大爷，下来散步呢。”
这要是一般人，看见夺走了自己身体的元凶估计已经冲上去拼命，但林照鹤只是个刚摔了一跤的可怜老头子，于是他颤颤巍巍地出了电梯，更加颤颤巍巍的开口：“你……”
那人或许是觉得林照鹤要骂自己，笑容中的得意之色更甚。
林照鹤：“你……有社保吗？”
那人：“……”
“有的吧？”林照鹤觉得无论遇到多么悲惨的事，人都要往前看，况且人生最终目的不就是退休吗，他这算不算提前退休？
那人表情凝固了一般，仿佛见鬼的不是林照鹤是他。
“好好替我上班。”林照鹤咳嗽了两声，“虽然早九晚五还单休，但是老板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最近运气不好，被鬼缠上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这句话林照鹤没来得及说，因为那人看上去特别生气，几乎是用暴怒的声音打断他：“我要拥有你的人生了！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的一切！”
林照鹤痛哭：“可是我是个没有朋友的社畜孤儿——”
那人：“……”
“加油干吧小伙子。”林照鹤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

第25章 不能放弃的是人生
你听过永生不死的都市传说吗？
陈西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活了多久，使用了多少身体。
每当身体逐渐老去，他就会物色新的健康的身体, 然后与之交换, 延长自己的寿命。
当陈西意识到自己该换身体的时候, 他已经到了三次元世界好几年了。这个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不同，充斥着各种危险, 此时的他垂垂老矣，衰老的身体甚至没办法多走几步路，每天只能疲惫地靠坐在保安亭里, 用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是这座公寓的保安, 注视着人来人往。陈西眯着眼睛, 寻觅着自己的猎物, 很快，在一众住户里，他找到了自己心仪的身体。
林照鹤, 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他有着健康的身体和简单的社会关系。
陈西在看门的这些日子里观察过，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亲戚找过林照鹤, 林照鹤就像森林里落单的食草动物，身上那无害的气息, 总会吸引周遭的猎食者。
陈西坐在保安亭里，听到林照鹤礼貌地同自己打招呼，他咳嗽一声, 对林照鹤露出慈祥的笑容, 也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被陈西盯上的人，是没有办法搬家的, 无论搬到哪里，都会被强行转移回原地，直到两人的身份互换。
陈西并不感到愧疚，他已经换了无数人的身体，愧疚感这种没用的东西在漫长的岁月里早就被磨灭殆尽。
和陈西的计划完全一样，他毫不意外的成功了，轻而易举的得到了林照鹤的身体，只是林照鹤的反应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之前他夺走别人的身体时，那些人的反应都非常激烈，怒骂吼叫，甚至想要和自己拼命。但奈何他们身体已经垂垂老矣，怎么会是年轻自己的对手。于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陈西使用着全新的身体离开，夺走了一切属于他们的东西。
现在一切再次重演，陈西本已准备好听林照鹤的哭嚎哀求，却没想到林照鹤的反应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林照鹤在他那具老得几乎快要走不动路的身体里，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仿佛换了身体这件事，吃亏的是他一样。
呵，一定是在嘴硬，陈西想，没有人遇到这种事会觉得开心的！没有人！
“林照鹤，你去哪儿呢？”陈西刚想到这里，就看见林照鹤弓着背慢悠悠地往外走。
林照鹤没有说话，他慢吞吞的往前走着，陈西知道不是他不想说，而是根本说不了。那具身体太老了，老到待在里面，灵魂也会变得迟钝，连说话思考都成了奢侈的事。不止没有亲人，连个朋友也没有的林照鹤，根本不会有人发现林照鹤的异样。
他要留他一条命，看着林照鹤那决绝仿佛甩掉了一大包袱的背影，陈西恨恨的想，让林照鹤嘴硬吧，他才不相信，这个林照鹤真的会对自己的身体被夺走无动于衷，他倒想看看林照鹤希望彻底破碎，崩溃大哭的模样！
林照鹤真的没所谓吗？倒也不是，其实面对突如其来的迫害，他还是挺生气的。但是他向来都是个想得很开的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勇敢面对。
他这脆弱的身板肯定是打不过陈西的，真要和他硬碰硬，吃亏的肯定是自己。林照鹤用那迟钝的大脑尽力的思考着，现在最好的办法是等着庄烙和齐名回来，再和他们说一下这事想想办法。
这都二三次元融合了，他们应该会相信自己？林照鹤坐在保安亭里，闭着眼睛晒太阳，昏昏沉沉的打着盹。
真舒服啊，他迷糊的想，当个保安，好像也挺爽的……
为了林照鹤的小命，庄烙和齐名都非常努力。两天之内，他们在各个地方四处奔波，终于找到了女人的骨灰。
“这骨灰到底有没有用？”几乎是不眠不休，两人赶回公寓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齐名脸色憔悴，眼睛下头挂着夸张的黑眼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画了个烟熏妆。
“不知道。”庄烙没啥变化，好像根本不用睡觉似的，“还没有联系上林照鹤？”
“没。”齐名说，“昨天下午手机打通了一次，今天就没人接了，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他命硬。”庄烙说，“不至于死那么快。”
也不能怪庄烙轻描淡写地讨论生死，这年头死个人比吃顿饭还简单，运气不好出去买个早饭就被人噶了。
“那希望他命再硬一点吧。”齐名也没啥办法。
带着女鬼的骨灰罐，两人到了公寓楼下，进入门口时，齐名又看到了保安亭里的大爷，他瞥了一眼，笑道：“这保安大爷天天在里头睡觉，真有用？”
庄烙看了过去，他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收回目光，淡淡道：“当吉祥物不是挺好。”
“也是。”齐名说，“这年头，再健壮的保安也没用。”
林照鹤迷迷糊糊之中好像听到了齐名和庄烙的声音，只是当他睁开眼，却谁也没有见到。阳光还是那般灿烂，他懒懒地换了个姿势，又睡过去了。
咚咚咚，齐名敲响了林照鹤家的房门，可敲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来开门。
“奇怪啊，林照鹤人呢。”齐名疑惑地挠头。
庄烙掏出手机，打了过去，片刻后，屋子里传来了手机铃声，齐名心道不妙，说：“坏了，林照鹤不会真的出事了吧。”
就在他准备强行破门而入时，门嘎吱一声开了。
Xxxxxxxxxxxxxxxxxx
陈西很满意自己得到的这具身体，他目送林照鹤离开，志得意满地回到了林照鹤的住所。
脱离了老旧的身躯，他的灵魂也随之获得了新生，可以肆无忌惮的吃着许久未曾品尝过的食物，冰啤酒也好，火辣辣的食物也罢，都不是老年人脆弱的身体可以承受的。
但是现在，他可以随意贪婪的享受这一切。
熬夜，吃零食，看电视，陈西肆意的享受着这期待许久的时光，他躺在沙发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陈西想，他终于过上了全新的生活，这个充满了危险的世界也到处是机遇，他一定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吧嗒，一滴水落到了陈西的头顶，他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雪白的天花板上，一团漆黑的污渍格外醒目，那污渍的形状，像一个蜷缩起来的女人，连长发的轮廓，都格外清晰。
落到他额头上的水滴，便是从污渍上面滴落的。
陈西想，是房子漏水了吗，这个林照鹤也是，家里漏水了都不管，真是对自己的生活一点都不负责。
于是下一刻，陈西气势汹汹的上了十八楼，咚咚咚的敲响了18-2的房门。
“有人在吗？你家漏水啊！”陈西脾气不算好，变成老大爷之后被迫慈祥了几年，现在好不容易恢复年轻时的模样，自然是想发泄一下身上的力气，他撸起袖子，凶神恶煞，“他妈的装死是吧？别让老子逮着你，逮着你不把你皮扒下来——”
他一脚狠狠地踹过去，没想到踹了个空，踉跄几步后差点摔倒在地上。
本来紧锁着的大门不知道何时被打开了，陈西直接冲进了屋子里。
“草！”陈西大骂，“要死啊你——”
他的目光在屋子里逡巡，想要找到害自己的罪魁祸首，然而这屋子并不大，一眼便能一览无余，看了一圈后，陈西发现屋子里居然没人。
“人呢。”陈西嘀咕。
就在此时，厕所忽的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陈西一听，立马朝着厕所去了，他走到厕所，果然看见了一个女人背对着门口，似乎正在冲洗什么。
陈西看见是个女人，底气更足，吼道：“你他妈在干嘛呢？知不知道你家漏水啊——”
“我在洗东西。”女人轻声开了口。
陈西一愣。
“我在洗东西。”女人说，“洗不干净怎么办。”
她慢慢地抬起了头，透过镜子的反光，陈西看见了女人的脸，她的脸上原本是眼睛的位置是两个漆黑的窟窿。
她缓缓转过身，陈西也看清了她手里的东西——两个咕噜噜直转的眼珠子，那眼珠子好像是活的一般，转了一圈，黑色的瞳孔，定定的看向陈西。
这画面可怖至极，陈西头皮瞬间炸裂，惨叫一声转身就跑。他连滚带爬地冲下了楼，进了屋子碰的一声关了门。
“什么鬼东西，吓死我了，草，草。”一个劲的骂着脏话，陈西满脸冷汗。
但他还没喘过气来，就又听到了怪异的声音，陈西抬起头，发现天花板上的水渍开始蠕动翻滚，一张女人的脸从水渍中浮现而出，她漆黑的瞳孔怨毒的凝视着陈西，嘴角裂开一个夸张的弧度，白森森的牙齿看得陈西再次惨叫出声——陈西再也受不住眼前这可怖的一幕，两眼一翻，就这样晕了过去。
齐名和庄烙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正是他们要找的林照鹤。
“林哥，你没事吧林哥？”齐名赶紧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探探鼻息，“还活着呢。”
庄烙站在原地没动，就这么远远的瞧着林照鹤，好像不太想碰他似的。
齐名把人扶到沙发上，刚想去卫生间拿湿毛巾给他擦擦脸，人却突然醒了。
“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陈西突然醒来，看见两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但他很快想起，这两人都是林照鹤的朋友，他曾经见到两人陪着林照鹤出入公寓。
这就是当保安的好处，身体的主人和什么人来过这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至少不会引起两人的怀疑。
“刚来，你没事吧？”齐名说。
“没、没事。”陈西颤声道，“这屋子里有鬼……”
齐名闻言有点莫名其妙，他们当然知道屋子里有鬼了，只是林照鹤这会儿怎么显得这么慌乱，好像才知道有鬼似的。当然，他也没有多想什么，毕竟撞鬼这种事不是谁都能习惯的，他说：“我知道啊，这不是和庄总去找破解之法了吗。”
“找到了吗？”陈西问。
“找到了。”齐名说，“那女人的骨灰罐我们带回来了……”
陈西闻言登时露出凶狠神态，咬着牙说让这女人吓他，快把骨灰罐给他，他要把这女人挫骨扬灰，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齐名被陈西的表情吓了一跳，心想林照鹤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凶，看着真是吓人。
“别急。”庄烙忽的轻声劝道，“这事急不得，就算要毁掉她的骨灰，也得寻一个合适的时间。”
“哪时候合适？”陈西根本等不下去片刻，急切的问道。
“等她出现的时候。”庄烙说，“电影里，主角的解决之法就是这样，等到她出现后当着她的面把她的尸骨焚毁，这样才能消除她的怨念。”
陈西说：“好好好，她什么时候出现！”
有了办法，他就一点也不害怕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让那女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了！
“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吧。”齐名分析道，“我们把骨灰给你，你再等等，时机到了，就一把把骨灰扬了……”
“好，好。”陈西点点头同意。
庄烙看了他一眼，便把手里的骨灰罐递了过去。陈西赶紧接过来，连声对着两人道谢。
“要我们陪你吗？”齐名问。
“那还是陪陪我吧。”陈西讨好地笑了笑。
“我出去买根烟。”庄烙却道。
齐名有点惊讶，相处这么多天了，他都没见过庄烙抽烟，没想到这会儿想来一根了。但老板说要抽烟，齐名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能点点头，目送庄烙走了。
庄烙坐着电梯下了楼，路过门口的保安亭时，停下了脚步。
保安亭里的老大爷还在睡觉，这会儿天气正好，太阳躲在云层后头，不冷不热的。保安老大爷靠坐在椅子上歪着头呼呼大睡，那香甜的模样，让人不忍打扰。
庄烙看了他一眼，走上前把人叫醒。
“唔……”林照鹤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含糊道，“谁啊，什么事。”
庄烙说：“十点了，还睡觉呢？”
林照鹤一听这声音，立马直起腰杆，道：“坏了坏了，迟到了——”他说着想要站起来，但衰老的身体显然不允许他做这么突然的动作，腰杆立马传来了疼痛感，“哎哎，我的腰……”
庄烙说：“老大爷你小心点。”说着伸手扶住了林照鹤。
林照鹤这才完全清醒过来，瞧见庄烙那张漂亮的脸，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哎，谢谢，谢谢小伙子。”
“小伙子？”庄烙挑眉。
林照鹤道：“不，不是，老板，是我呀，是我！林照鹤！”
庄烙说：“什么？”
林照鹤急了，他知道要人相信他是林照鹤挺难的，但是庄烙要是走了，就真的没人帮他了，于是他颤颤巍巍道：“老板，真的是我啊，天天陪你加班的林照鹤……你，你忘了吗？”
庄烙眨眨眼睛，不知道为啥林照鹤从他家老板的这个表情里嗅出了一点恶作剧的味道，庄烙说：“哦，林照鹤呀……”
林照鹤期待的看着他。
“我和他不熟。”庄烙说。
林照鹤顿时悲从中来，心想你们这群资本家真是好狠毒，我也好歹为你的超跑贡献了一个轮子吧？这就不熟了，前两天还小宝贝呢，今天就不认识……
“怎么了？”庄烙笑着问，
林照鹤哭道：“你怎么就不认识我了，我被人变老了……”
庄烙说：“你别急，慢慢组织语言，我先去买包烟。”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林照鹤总有种自己被欺负了的错觉，他老泪纵横，心想他妈的干脆别变回去了，留在这每个月拿拿社保不是挺好。
庄烙去买烟了，一起和林照鹤焦急等待的还有楼上的陈西和齐名。
齐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和林照鹤相处的挺好的，但今天他就是莫名的觉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就好像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似的，坐在客厅里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齐名有点受不了了，问家里有没有吃的，他去厨房弄点填饱肚子。
“你自己去看看吧。”陈西糊弄着，“几天没回家，我也忘了。”他抱着那骨灰罐，像抱着救命稻草。
齐名去了厨房，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时钟走动的滴答声。
陈西莫名的觉得有点冷，顺手拿过旁边的毯子盖住了自己的腿，只是毯子刚盖上去，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原本应该温暖的毯子冷冰冰的，盖在腿上的感觉不像毛茸茸的毯子，湿漉漉的像是浸了水一样。
陈西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毯子好像浸泡在血水里似的，无数人脸在毯子下面扭动翻滚——陈西尖叫一声，想要把毯子扔到一边，可这东西却好像黏在他身上一样，怎么都没办法甩掉。
陈西见状发出凄厉的惨叫，与此同时周遭的一切都开始诡异的扭动，墙壁变成了泛着波澜的水面，水面上，无数肢体涌动着朝着陈西的位置探出手，想要将他抓住。
陈西被牢牢地固定在了沙发上，他知道那东西来了，也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抱着骨灰罐的手高高扬起，将那庄烙给他的一罐骨灰，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给我去死，给我去死吧！！”眼前可怖的场景已经让男人完全疯狂了，他把骨灰罐扔到地上后，近乎癫狂地吼叫着，同时用脚不停碾压着女人的尸骨，“让你吓我，让你吓我，我要把你挫骨扬灰——”恐惧到了极致，陈西反而大笑起来，他表情狰狞，几乎是在狂笑，“快给我灰飞烟灭吧——”
周遭的环境有了一瞬间的停顿，似乎是女鬼都被陈西的动作整得愣住了。
陈西见到那些东西停下来，觉得是自己的行为有了效果，于是松了一口气：“该死的东西，快给我滚吧——”
“你怎么敢……”凄厉，尖锐，充满了愤怒的尖叫在陈西的耳边响起，是女人的声音，她就靠在陈西的肩头，惨白的嘴唇马上要贴在陈西的耳朵上，她说，“你怎么敢……这么对我……”
这女鬼的反应让陈西一愣，怎么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陈西呆呆的想，她不应该像电视里那样，惨叫一声就消失掉吗？怎么反而……更生气了？
觉察到气氛不对劲的陈西感到毯子对自己的束缚松了松，他站起来就跑，冲出了家门，直到一口气跑到了楼下，才气喘吁吁的松了口气。
只是周遭的气氛，却好像有些不对劲，陈西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个行人。天黑压压的他缓缓的往前走，路过小区的喷泉时，看见喷泉的灯亮着，周围还有不少人在玩水，很是热闹。
看到这么多人，陈西终于放松下来，擦擦额头上的冷汗，慢慢的走到了喷泉旁边。
这个小区他很熟悉，时常有小区的居民带着小孩来喷泉玩水，这喷泉的水只有手掌那么浅，不会对小孩造成任何威胁。
“吓死我了。”陈西坐到喷泉上，嘀咕着，“这他妈都过的什么日子……”这身体主人过是人过的日子吗。
陈西还没想出答案，突然觉得不太对劲，朝周围一看，发现方才还热闹的喷泉，这会儿静悄悄的一片，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陈西顿时毛骨悚然，站起来就想跑，但身体却怎么都动不了，他朝着喷泉里一瞧，竟是看见一张惨白的脸印在水面上，对着他裂开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啊！！！”陈西发出惊恐的惨叫。他感到什么东西，按住了他的后脑勺，把他的脸一点点的按到了浅浅的水洼上，只是巴掌大的水洼，他却怎么都挣扎不起来。
氧气逐渐被隔绝，陈西的挣扎也逐渐无力，水顺着他的颈项流到地面上，绘出一个熟悉的图案……正是天花板上尸体腐烂的形状。
女鬼发出了刺耳的笑，陈西却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齐名在厨房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他有点不太喜欢和“林照鹤”独处的时间，于是磨磨蹭蹭了一会儿，才端着泡面慢悠悠地回到了客厅。
可是刚回到客厅，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整个人呆在原地。
本该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的林照鹤此时不见了踪影，而能救林照鹤的骨灰罐，打落一地，白色的骨灰散落在客厅的地板上，唯独不见本该拿着他的人。
“草，坏了坏了！！”见到此景，齐名大叫不好，赶紧给庄烙打了个电话去，“老板，出事了，林照鹤没了！！”
电影里那些受害者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会儿林照鹤突然不见，岂不是也没了。
庄烙说：“嗯，马上回来。”
齐名道：“老板你买烟买这么久呢？”
庄烙说：“没，闲着也是闲着，陪楼下老大爷晒晒太阳。”
齐名：“……”什么老大爷这么有魅力？让老板连林照鹤的死活都不管了？他要怎么办，是去找老板，还是去找林照鹤？找到了，真的能帮林照鹤脱险吗？
齐名心里是越想越没底。
关于鬼片有没有解这件事，就算是他这个阅尽千片的老鬼片爱好者也说不好。
一部分片子属于冤有头债有主系列，但有一部分则是无因的，它根本不需要杀死人的原因，鬼杀人只是因为想这么做罢了。
这一类的鬼片，在R国里面非常盛行。
无解显然是最恐怖的，明明两人无冤无仇，偏偏就找到了你，不死不休。
虽然很不愿意，但林照鹤不幸招惹上的《鬼渍》就是属于这个范畴。就算里面的主角找到了女主的骨灰将之损毁，能不能活下来，齐名对此其实内心打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庄烙是和齐名一起找到骨灰罐的，两人把骨灰罐拿到手的时候，那上面摆放的牌位无风自动，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明显在警告他们。
齐名重视这些，把牌位捡起来，好好放回去又认真地拜了拜，说了句非礼勿怪。可惜那东西不太给他面子，两人刚一转身，那东西又掉了下来。
“不妙啊。”齐名额头冒出冷汗，“这……把人家的骨灰罐摔了，真的没事吗。”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似乎他们的解决问题的思路出现了一些问题。
“回去再说吧。”庄烙很淡定。
两人担心林照鹤出现意外，马不停蹄地连夜赶了回来，半路上，齐名又看了一遍电影，越看越担心，觉得这法子有大问题。
庄烙对此表示先和林照鹤会面，其他的再慢慢商量，齐名闻言也同意了。
他本来以为庄烙有什么办法，谁知见到林照鹤之后，庄烙提都没有提，根本没有要改变林照鹤想法的意思。
林照鹤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甚至主动的抢过了骨灰罐，一把抱在怀里嘟嘟囔囔的咒骂。
齐名看了他这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和之前很不一样，如果说之前的林照鹤会给他一种轻快的愉悦感，那么此时的林照鹤身上散发出的却只有浓浓的戾气。
齐名突然就不喜欢他了，他是个随性的人，对于不喜欢的人热情也会大大减少，所以他也没有出言阻止。
遇到了某些鬼，几乎就等于进入了死局，越是挣扎，越泥足深陷。
给了林照鹤骨灰罐，庄烙就下去买烟，齐名在厨房一边做饭一边走神，想着摔了骨灰罐，那东西不会更生气吧……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发现原本应该坐在客厅里的人不见了。
“草！！出事了！！”感觉出大事了的齐名赶紧给庄烙去了电话，谁知庄烙接到电话一点也不紧张，语气平淡的说自己在楼下晒太阳。
齐名闻言着实有些生气了，心想再怎么不伤心，林照鹤好歹也在公司干了三年了。就这么死了，老板连点反应都没有，是不是太过分了。他连泡面都没心情吃了，把碗一摔，蹭蹭下了楼。
“来了？”庄烙真的在晒太阳，身边还靠着个人。
齐名定睛一看，发现是这公寓的保安，坐在庄烙的身边打瞌睡，那模样看起来格外的安详。
“老板，林照鹤被女鬼带走了。”齐名说。
“哦，知道了。”庄烙说。
“他把人家骨灰罐真给摔了。”齐名说着自己看到的情形，“那东西估计是气的不轻，差点把整个屋子给掀翻。”
庄烙说：“你把人家骨灰都扬了，被弄死不是很正常。”
齐名：“……”你说的很有道理。
“这不是咱们一起想出来的办法吗？”齐名哭笑不得，“他照着做了，好像死得特别惨。”
庄烙摊手，一脸无辜。
两人对话之际，睡着的林照鹤又醒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这身体太虚弱，走两步就打瞌睡，而且还总想睡觉。
“哟，这不是小齐吗？”林照鹤开口招呼。
齐名一脸莫名：“你谁啊？”
林照鹤说：“快叫声爷爷……”
齐名觉得这人好怪，他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惊讶道：“你是林照鹤的爷爷吗？林爷爷好……”
“孙子乖。”林照鹤占了便宜，笑的格外开心。
庄烙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那咋办嘛。”林照鹤无奈的说，“他死了，我也没有变回来，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刚才，庄烙就把屋子里发生的事和他说了。不得不说，庄烙确实聪明得可怕，他几乎是在看见林照鹤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做出了决定——既然那个人那么想当林照鹤，就让他当吧。
“你是林照鹤？？？”齐名惊讶地瞪眼，“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照鹤慢慢的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齐名脑子过得极快，一拍手道：“草，我知道了！！不是《鬼渍》被剪掉了剧情，而是你们这个根本就是两部完全不同的电影，所以你才会被不停传回原地来——这电影我记得，叫《借寿》!!”
林照鹤说：“那我运气还挺好。”负负得正了。
“我靠，该说你运气好还是不好啊。”齐名仔细盘了下逻辑，被林照鹤这狗屎运惊呆了。
无论是《鬼渍》也好，《借寿》也罢，单独遇到显然都是特别倒霉的事儿。
但林照鹤居然一起遇到了，他的身体被《借寿》的主角看上并且夺走，要是换电影里，这就是结局了，可偏偏他还遇到了《鬼渍》……
“鬼片也不是无解的。”庄烙笑道，“有个主动当替死鬼的，这不就解开了吗。”
为了确定那人死干脆点，他还送了个骨灰罐，算见面礼了。
“我就说林照鹤死了老板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齐名松了口气，“那林照鹤这样子，还能变回来吗？”
“不知道。”庄烙说，“应该可以吧。”
林照鹤在旁边幽幽的说要不我把他社保领了再变回来，就当精神损失费。
齐名和庄烙都没理他，当他在放屁。
“她杀了一次你，应该不会再来了。”庄烙道，“你可以回家了。”
林照鹤闻言，欣喜的同时带着一分失落，他觉得在这儿当保安其实还挺舒服的……
驼着背被庄烙搀扶回了家，林照鹤看到了一地狼藉的地板，问这是什么。
“是她的骨灰。”齐名老实道，“你家吸尘器呢，我帮你清理一下。”
林照鹤：“……”这个家，不回也罢。
顶着林照鹤谴责的眼神，齐名和庄烙把他家收拾干净。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变老了的缘故，林照鹤比之前莫名其妙的多了点长辈的威严，让齐名有种自己在伺候爷爷的诡异错觉。
收拾完，齐名和庄烙起身告辞。
林照鹤说你们就忍心把一个八十岁的老人一个人丢在这里吗，齐名说你已经是个大人了要学会独自生活，庄烙比齐名还过分，瞥了他一眼说明天记得准时上班。
林照鹤：“……”
然后两人就走了，林照鹤坐在沙发上失声痛哭，像个被遗弃的空巢老人。
不过讲道理，当个老人可比撞鬼舒服多了，好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怖画面。
林照鹤躺在床上，享受着许久未曾如此平静的夜晚时光，酣然入眠。
次日早晨，林照鹤正常的醒来。
他的身体好像比昨天灵活了一些，虽然还是满头白发看起来很是苍老，但至少走得动路。林照鹤看了下时间，决定乖乖去上班，毕竟庄烙可没说给他放假。
前台的小瓷见到林照鹤时，热情地招呼道：“老爷爷，您有啥事吗？找谁呀？”
林照鹤说：“我来上班。”
小瓷倒吸一口凉气，沉默片刻嘀咕了句老板这就过分了吧。
林照鹤道：“对吧，过分吧，咳咳咳咳……”
小瓷道：“那老爷爷您慢点啊，注意安全。”
林照鹤满意的点点头，很高兴自己倚老卖老的行径。他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刚坐下几分钟，就接到电话，庄烙让自己过去一趟。
于是林照鹤又颤颤巍巍地去了办公室，其他的同事全都没认出他来，对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子均投来了注目礼，张潇潇实在是没忍住，跑过来问道：“老爷子，你怎么坐林哥的位置啊？”
林照鹤说：“你是说照鹤吗？”
张潇潇点头：“对对对。”
今天这个贱，林照鹤必须犯，他道：“他是个好孩子呀，可惜……可惜……”
张潇潇瞪圆眼睛。
林照鹤哭道：“可惜没有好命。”
张潇潇眼泪一下子出来了，他的林哥，他那勇敢护着他的林哥，怎么就，没有了呢？
林照鹤小声嘟囔：“命好今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可惜张潇潇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完全没听见林照鹤的话。
林照鹤拍拍他肩膀，叹口气转身就走，留下一众同事对他投来了复杂的眼神，大概是在想林照鹤这人真是敬业，自己死了，还要把自己爷爷送过来上班。

第26章 边界
林爷爷——哦不对林照鹤, 慢吞吞地移动步子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客人，一个是之前来过公司办业务的原凉，另一个客人扭过头来后, 林照鹤看见她的脸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这女鬼怎么还没有放过他啊, 在这儿等着呢。
林照鹤停下脚步转身就想跑, 却被庄烙叫住了。
“你去哪儿呢？”庄烙道。
“老板。”林照鹤哭道，“我还想领这个月的社保呢。”
庄烙：“……”他沉默了片刻, 叹气道，“她不是女鬼，是女演员。”
林照鹤闻言这才转身, 他定睛一看, 发现女人的确和他见过的女鬼模样有些不同, 虽然面容相似, 但是气质相差许多，娴静文雅，坐在那里像一副漂亮的画——不是鬼片里出现的那种。
原凉是林照鹤的老熟人了, 但没认出林照鹤来，奇怪道：“庄总，你们公司员工岁数放的挺宽啊, 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应聘上岗位。”这是要一口气干到老死不打算让人退休了啊。
“他是林照鹤。”庄烙摊手解释。
“林照鹤？”原凉很是吃惊，“这是他变身魔法少女的后遗症吗？”
林照鹤：“……”没想到原凉也知道了他魔法少女的身份, 傅黎那个粉莓少女嘴上真是不把门，连这个都和原凉说，活该被人甩了。
“不是。”庄烙道, “不用担心这个, 你们直接和他说明情况就行。”
“你好。”女人温温柔柔的开了口，她道, “我叫姜莞，是原凉介绍我来这里的。”
庄烙问道：“姜小姐是r国人？”
“不是。”姜莞说，“是本国的，只是当时想往恐怖片的方向发展，接了几部恐怖片……这位老爷爷是你们公司的员工？”
林照鹤语气苍老悲凉：“对啊，我上个月还和你一样年轻，这个月已经可以领社保了。”
姜莞：“……”你们这公司有点恐怖。
庄烙指了指沙发，让林照鹤赶紧坐下别再胡诌，他这两股战战还不忘记污蔑公司的样子简直像随时要倒在地上开始讹人。
“姜小姐，你把你的情况说一下吧。”庄烙道。
姜莞点点头，开始诉说自己的情况。
自从末日之后，明星们的日子也难过起来，他们参演过许多的电视电影，其中不乏人气很高的科幻剧仙侠剧，当这些人气作品和现实融合后，悲剧就发生了——三次元里，出现了无数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他们各有各的生活经历性格爱好，可以说除了脸之外，几乎就和原主没什么相似之处。
这要是正派的主角还好，如果是反派穿了过来，那么三次元的人，就得顶着一张通缉犯的脸生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并不是每一部作品都在融合，只有小部分作品出现在了三次元，其中融合的触发机制，至今还是个谜题，也是所有人目前正在寻找的终极答案。
姜莞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她演戏全凭爱好，所以接的都是些寻常演员不太喜欢的题材。从之前的《鬼渍》就能看出来，姜莞喜欢的是什么类型。
末日之后，演员们大多都不再接戏，就算要接也只能是现实题材的家长里短，恋爱竞技，姜莞转型失败，因此彻底失业。
但失业这种事情，对于姜莞来说无关痛痒，她更在意一些别的东西，比如眼下这件事。
“你玩过一款游戏吗。”姜莞说，“名叫边界的生存类。”
“边界？听说过。”林照鹤说，“那不是恐怖游戏吗？”他记得他当时看过自己最喜欢的主播玩这款游戏，但具体的玩法已经记不清。
“还好吧，也不算恐怖。”姜莞淡淡道，“之前我投保的对象，现在被关进游戏里出不来了，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庄烙道：“她和你什么关系？”
姜莞说：“她是我妹妹，叫姜喃。”
“什么时候进去的？”庄烙问。
“三天前。”姜莞说，“她没有玩过那款游戏，所以对她来说危险程度很高，我对游戏流程非常了解，需要几个人陪同我一起进去……”她扭头看了一眼林照鹤，迟疑道，“当然，我知道你们员工能力很强，只是……让老年人干这活儿是不是不太人道？”
林照鹤表示非常赞同，目光殷切的看向自家老板庄烙。
庄烙心硬如铁：“老年人也要为了社保努力。”
林照鹤：“……”你们这群可恶的资本家迟早被绑在十字架上烧死。
“那好吧。”姜莞失笑，“边界的入口我已经找到了，大约两天之后凌晨四点的时候会打开，你们有空的话，可以研究一下游戏，当然，我的建议是一定要带足手电筒的电池，其它东西，里面应该都有。”
说完，姜莞便起身离开。
庄烙出去送客，林照鹤和原凉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
原凉说：“林照鹤，几日不见，真是刮目相看……”
林照鹤懒得和他扯：“你和傅黎和好了？”
“没有。”原凉老实道，“他已经是我的旧爱。”
“为啥，他不是没出轨吗？”林照鹤还以为他们两个解开了误会之后会继续相亲相爱呢。
“他是魔法少女，我喜欢男的。”原凉说，“性取向出现了偏差。”
林照鹤：“……”这个刁钻的角度，他是万万没有想到。
“你在公司好像过得还不错啊。”原凉笑道，“这都提前退休了。”
林照鹤说你要是不笑的这么贱，我就把你的话当真了。
“不开玩笑了，我也先走了。”原凉说，“你还是看看那游戏吧，姜莞这姑娘挺厉害的，她都要摇人，这事情估计挺麻烦的。”
林照鹤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谢谢原凉的好意。
原凉走后，林照鹤在网络上搜起了关于边界这个游戏的内容。
这是一款多人联机的生存挑战游戏，进入游戏的玩家，会被随机分配到地图的角落，进行通关。游戏本来的流程是固定的，但却会随机刷新一些游戏规定限制玩家的行为，游戏内容也因此变得千变万化。
游戏规则足足有上千条，林照鹤翻了一下就感觉头皮发麻。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入内，不要在整数时间进入你右侧的房间，如果同行的人热情邀约你进入，请反复确定他的身份。
规则3.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蓝色的房间在红色的左边。
规则4.不要进去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不要进入——
规则5.……
这些密密麻麻的不要进入，看得人浑身不舒服，林照鹤只是大致的看了几条，要他在短时间里把这些全都记清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他正在看着，庄烙回来了。
“怎么样？”庄烙问。
“完全背不下来啊。”林照鹤道，“这游戏规矩这么多吗？”也太难为他一个老人家了。
“不用背这个。”庄烙道，“进去的时候，会有全新的规则提示，每一次进入的规则都是不一样的。”
林照鹤感觉这地方好像很不妙，从开头和结尾的那些不要进入就能看出来，这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又翻到了边界的背景介绍看了起来。
边界，是世界的边缘，是时间的夹缝，人们会将一些不需要的物品、生物、建筑、人类——遗弃其中。边界里，你会见到一切你可能会见到的东西，希望你遵守规则不要进入，如果不幸进入，那么请遵循其他规则。
“那全新的规则是从这些里面挑选，还是有新的？”林照鹤问。
庄烙说：“不确定。”
林照鹤道：“为什么不确定？”
“这游戏的本体只有二十条规则，但是后面经过了玩家的自创。”庄烙解释，“也就是说，我们不确定我们进入的是游戏本体，还是玩家自创的版本，游戏流程是固定的，但是不同的规则会衍生出不同的玩法。”
林照鹤：“……”这就麻烦了。
“如果是玩家自创的版本，那规则可能一千都不止。”庄烙说，“因为姜莞说她不碰这个游戏的时候，规则就有一千多条了，游戏会从这些规则里面随机抽取，我没没办法提前预判。”
林照鹤沉思道：“她那个朋友，是偶然进去的？”
庄烙说：“不知道。”他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也在思考什么，“姜莞说是偶然，但是据我所知，边界的入口必须要在既定的时间去既定的地点才能进去。”
林照鹤说：“也不像骗保的呀。”骗保的就是那种买了保险自己去送死的，这种人他们当然不会理赔。不过讲道理，以庄烙这里的顾客身份，几乎人人都想多活几天，谁会故意去找死呢，而且姜莞作为保险的受益者，如此积极地营救，就更不像在骗保。
“再说吧。”庄烙道，“你去的时候……记得……”
林照鹤说：“记得什么？”
庄烙：“记得带根拐杖。”
林照鹤：“……”老板你好体贴。
“不然逃命都逃不掉。”庄烙温柔道，“买拐杖的钱可以找财务报销哦。”
林照鹤站起来就买拐杖去了，公司的羊毛不可能不薅，他要买根最贵的！黄金做的！
林照鹤去商店选了根最贵的拐杖就打算回家。
大概是他这老人的外表，周围的人都对他十分友善，结账都让他先去结。出了商场，林照鹤正准备过马路，感到有人扶住了自己的手臂，旁边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老爷爷，我扶你过去吧。”
林照鹤低头一看，发现扶住自己的是个红色的小方块，身上穿着可爱的小裙子，头顶上还扎着个巨大的蝴蝶结，这标志性的穿着让林照鹤一下子就回忆起了他们在超市里的初遇……
小红方块虽然很想做好事，但是它实在是太矮了，即便已经踮起脚尖十分努力也不行，看起来不像要扶林照鹤过去，倒像是挂在他身上。
林照鹤十分感动，拄着拐杖用手臂吊着小方块慢吞吞的走过了马路。
“谢谢你呀小朋友。”林老爷爷，哦不对，林照鹤对着小方块子表示了感谢。
“不用谢，老爷爷。”小红方块道，“你怎么就一个人呀，在外面多不安全，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林照鹤谢绝了它的好意：“不用啦，我家就在旁边。”
小红方块道：“那爷爷记得注意安全。”
发生了这些变故之后世界就变得非常危险，老年人的数量锐减，事到如今，街道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老人。林照鹤这个样子，简直和周遭格格不入，难怪周围的人眼神总是那么奇怪。
他拄着三千两百块的拐杖（可以去财务报销），到了自家楼下时，天都已经黑了。
经过昨天的意外事件，他们公寓连个保安都没有，门口空空荡荡，显得有些萧瑟，让林照鹤一时间竟是有些怀念起了陈大爷在的日子。
变成我的时间里，你也不好受吧，林照鹤抹去了心中一滴感伤的泪。
他正打算进小区，身后却传来一声细细的尖叫，林照鹤扭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之前扶他过马路的小红方块，它像是在躲避什么，显得十分害怕，一个劲地往前跑。
林照鹤对着它招了招手：“小方块子，跑啥呢？”
“爷爷，爷爷。”小红方块急得脸上都出汗了，“有坏人在追我……”
林照鹤说：“那你快来这儿躲躲。”他划开了小区门禁卡，让小方块躲了进来。
它躲进来不久，街道上就冲过来几个和它形状大小差不多的方块，它们穿着各异，应该是不同的个体。
“谢谢您呀。”小红方块道谢，“谢谢爷爷。”
林照鹤道：“上次我就想问了，你哪个二次元作品里出来的？”
小红方块道：“就那个……”
林照鹤说：“哪个？”
小红方块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方块消消乐……”
在听到方块消消乐这个名字的时候，林照鹤的眼睛瞬间发亮，或许是他的表情太过狰狞，搞得小红方块露出害怕之色：“爷爷？”
林照鹤一把握住了它的手：“小方块子，我是你的粉丝啊！！”
小红方块：“……”
方块消消乐！末日里最畅销的游戏！！没有之一！
在这个什么二次元作品都有可能出现在三次元的世界里，它们的存在简直是一股清流。你可以快乐地消除它们，不用担心它们会毁灭世界，就算拥有再高的人气，再多人喜欢，它们也就是一个个五颜六色的方块——
林照鹤是这个游戏的铁粉，已经玩到一万多关，属于那种追着开发组更新的老玩家，此时看到自己游戏里最喜欢的角色，顿时忍不住热泪盈眶，道：“能给我签个名吗？”
红色小方块：“……”你们人类真的好怪。
打算要签名的林照鹤就这样把自己的偶像领回家了，他甚至花大价钱点了一份可乐炸鸡，两人幸福的边吃边聊。
从红色方块那里得知，它是个小红色方块，来这个世界之后也过得不好，目前在快餐店打工。
林照鹤问它工作内容是什么，它擦了擦眼泪，说当全自动AI板凳。
林照鹤：“……”这群万恶的资本家，连个方块也不忘记压榨最后的利用价值。
跟它一起来的，还有几个小伙伴，它们本来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很快乐，直到最近几天，突然出现了很多同样的方块。
“你知道，三个同样颜色的方块是不可以叠在一起的。”小红方块说道，“那群新来的方块和发了疯似的，非要和我们叠在一起。”它说着，一边落泪一边往嘴里又塞了一块炸鸡，含糊道，“我不想消失，我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
林照鹤说：“确实。”
“对了，刚忘了问，她是你舍友吗？”小红方块突然指了指天花板。
林照鹤一抬头，又看到了姜莞——不对，是姜莞扮演过的女鬼。
女鬼贴在天花板上，黑洞洞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林照鹤，从理论上来说，女鬼的脸上是看不出表情的，可林照鹤硬是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疑惑。
我不是已经把你宰了吗？你为什么还能坐在这里吃炸鸡？女鬼如果可以说话，大概问出的是这个问题。
林照鹤小声道：“我是林照鹤的爷爷。”——他暗示女鬼林照鹤已经死了和自己没啥关系。
女鬼眯了眯眼，转过身不理他了，继续跟个壁虎似的贴在墙壁上。
林照鹤无话可说，心想这女鬼怎么还没走，难道她非要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
小红方块显然没觉得这个室友有哪里不对劲，嗫嚅了半晌似乎想要说什么。
林照鹤鼓励它：“你有什么事吗？说给爷爷听听？”
小红方块鼓起勇气道：“爷爷，我可以住在你这里吗？每个月我都可以交房租……虽然不多……”
林照鹤想了想，觉得和一个方块当室友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要是方块不当他室友，他就只能和头顶上的那东西过二人世界。如此想来，倒也不亏，于是大方的表示同意。
小红方块激动的对林照鹤表示感谢，甚至想跳个听我说谢谢你……被林照鹤严词拒绝了。
把家里的备用钥匙给了小红方块一把，又约定好了它搬家的时间，林照鹤便上了床，戴着超市买来的十五块钱一副的老花眼镜扒拉手机，翻了点关于边界的资料。
边界这游戏比较小众，粉丝不多，但个个都是死忠。林照鹤顺着关键字扒拉到了论坛，发现这群人在得知边界出现在三次元后，和他想象中的反应完全不一样。
论坛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怎么进入边界的办法，甚至还有人发帖说自己是成功从边界里出来了，但是还想再进去第二次，简直像着了魔似的。
林照鹤很快就被一个帖子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个召集帖，发帖人说自己找到了边界入口开放的规律，并且召集玩家一起进去挑战。
林照鹤抬了抬自己的老花眼镜，觉得这群年轻人真是不怕死，现在大家都对二次元的东西避之不及，最狂热的粉丝却觉得这是上天对他们的恩赐，他们终于可以亲身体会自己最爱的游戏了。
帖子底下有不少人响应，也有人提到了之前的活动。
“前几天进去的人还没出来呢，你们确定要进去吗？”
“为什么不进去，你是怕了？”
“菜狗确实不要进去，连规则都弄不明白的人，进去就是找死。”
“我反正通关一百次了，闭着眼睛都能过关。”
“是啊，胆小鬼别报名了，就二十个名额，还不如留给我们。”
林照鹤看着帖子，有点怀疑发帖人是不是那个姜莞，他想在网上下载这个游戏来玩玩，但是它已经被封禁了——所有在三次元出现的二次元作品全都会进行备案，然后封禁，网上再难找到它们的踪迹，它们也没办法再吸引粉丝增加影响力。
林照鹤还在为难，没想到庄烙给他发了个信息，让他接收邮件。打开邮件一看，里面正是边界这款游戏，他不由得感叹自家老板果然是神通广大，什么作品都能找到。
林照鹤点开游戏，看见了一个黑色的页面。这游戏不用创建角色，所有模样都是默认一样的，他的角色一进去，就到了一个完全漆黑的屋子里。
林照鹤摸索了一会儿，在屋子里的角落里，发现了贴着的纸条，那上面记录着这次游戏里的规则。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进入，请在五分钟内，找到光。
规则3.请确认那是光，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规则4.不要让黑暗，靠近你，不要让黑暗，靠近你。
林照鹤还没看明白，右上角就出现了一个倒计时，可是他在屋子里摸索了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可以通过的地方，五分钟时间一到，直接死了。
林照鹤有点无语，给庄烙发了信息：“老板，我直接死了怎么回事，屋子里没别的东西了啊，也没有电筒什么的。”
庄烙轻描淡写地回了句：“没有光你怎么看清楚纸条上的字的？”
林照鹤一愣，他忽的想起了什么，他第二次进入了游戏，这一次，他找到了光——只要把纸条拿起，它就会自动显示文字，与此同时，角色会在查看纸条的同时，用余光观察到隐匿在房间角落的出口。
这就是规则。
林照鹤微微蹙起眉头，觉得这不是一个有老花眼的老年人该去干的活儿——得让老板加工资。

第27章 我从出生就开始玩这个游戏
进入的时间是第三天凌晨, 抓住这个短短的时间空档，林照鹤恶狠狠地补习了一下边界。
和他一起补习的还有家里刚搬进来的小红方块和头顶上的姜莞二号。
关于姜莞二号的事儿，林照鹤很头疼的给庄烙去了个电话, 问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恋恋不舍的还没走。
庄烙问林照鹤女鬼还有没有吓林照鹤, 在得知并没有之后, 思考了片刻说怀疑女鬼卡了BUG.
“卡bug？”林照鹤道，“什么意思？”
庄烙说：“意思就是你本应该是个已经被她害死的人, 现在突然又回来了。而她的设定是害死一个人之后再去找下一个，现在她确实是把人给害死了，但是人又没有死……懂了吗？”
林照鹤哭道：“我不想懂啊, 她就卡我房顶上了吗？”
庄烙说：“她应该不会走了, 要不你搬？”
林照鹤咬牙道：“凭啥, 这我房子！她比银行还不讲理啊！”
庄烙：“……”
和女鬼杠上的林照鹤犯了轴, 决定和女鬼比一比谁先离开这个世界——显然他忘记，女鬼从本质上已经赢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至于林照鹤这衰老的身体，似乎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恢复, 比如今天的他头发就没有昨天那么白，走路时也感觉身板硬朗了不少，这让林照鹤不用再担心自己身体的问题。
边界实在是个很困难的游戏, 特别是对于林照鹤这样的初学者来说。
比如有些关卡是有怪物的，他得在听到怪物的声音之后立马找个柜子躲起来, 可是他听力又不太好，经常是怪物都跑到脸上了，才反应过来发生了啥。
这样的情况不胜枚举, 好在玩了几天之后, 林照鹤还是通关了一次。
边界的流程是固定的，通关方式则是找到最后一关的出口, 出去就是正常世界，当林照鹤见到屏幕上出现over字样后，大大的松了口气，取下了自己的老花眼镜。
“到公司来一趟。”庄烙给林照鹤打了个电话，叮嘱道，“来看看要准备的东西，和一起去的人。”
林照鹤道了声好，拄着拐杖摇摇晃晃的去了公司。
公司里的员工其实挺多的，就是平时大家都在自己忙自己的，就算见过也只是一面之缘。林照鹤在公司里还挺有名——他的工资是出了名的高。
“哟，云姐，好久不见呀。”林照鹤到了庄烙办公室，没看到庄烙，反而看见了一张熟人的面孔。
这云姐，全名云雨姿，算公司前辈，比林照鹤还先进公司，长得漂亮脾气火辣，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看资料，听见林照鹤的声音，抬起头微微睁眼：“老爷子……你认识我？”
林照鹤：“……”他老是忘了自己的模样。
“哦……你是林照鹤他爷爷吧？”云姐显然没弄清楚状况，被林照鹤这一声云姐搞得手足无措，她站起来，赶紧扶住了林照鹤示意他坐下，“老爷子您别跟着那群人叫我，叫我小云就好。”
林照鹤刚想说话，正巧嗓子痒咳嗽了两声。
“您……有啥事只管和我说，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云姐小心翼翼的说。
现在林照鹤这人已经是他们公司的传奇了，如果说之前林照鹤有名的地方是他的轴劲和工资，那显然他现在已经升级成了灵魂人物。
人家都是子承父业，他不一样，自己出事了还要把爷爷叫来上班，来个爷承孙业，真踏马的是资本家听了都落泪。
林照鹤并不知道这些内幕，他想了想，也没有解释，慈祥地点点头，道：“小云，你人真好。”
云姐只觉得这语气有些熟悉，也没多想，道：“这……明天您是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林照鹤说：“是呀。”
云姐面露迟疑，显然是觉得带一个老年人干这事儿有点不人道，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照鹤道：“小云啊，让我看看你准备了啥。”
云姐赶紧把物资递过来，林照鹤见状心里偷笑，这云姐平时脾气挺大的，没想到这么尊老爱幼。
东西准备的还挺全，什么都有点，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姜莞曾经叮嘱过的手电筒。
“这电筒耗电量大吗？”林照鹤问，他没看见包里准备了电池。
“不知道，这是二次元的东西，老板找来的。”云姐解释，“就是那种恐怖游戏里的核能手电筒知道吧？那种从通关到结束都不用换电池的类型。”
林照鹤：“……”老板真是神通广大。
“不用换电池是吧？”林照鹤打开手电筒，试了试，这光比正常的手电筒暗了一点，但和不需要换电池的优势比起来，简直是微不足道的问题。
“是的。”云姐回答，“还有一些应急的食物药物和武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带进去……”她似乎是害怕林照鹤弄不明白，非常温柔地一件件介绍着用法，连食物怎么打开都打算说一遍。
在云姐介绍的时候，庄烙推门而入，后面还跟着个人。
“庄总。”云雨姿叫道，“林照鹤的爷爷到了。”
庄烙瞥了一眼林照鹤，就知道他肯定没有解释，一挑眉：“林照鹤的爷爷？”
云雨姿快步上前，小声道：“老板，这叫一个老人家跟着我们是不是不太人道。”
庄烙慢慢道：“有什么不人道。”
云雨姿：“……”老板你是真正的资本家。
“不开玩笑了。”庄烙说，“这是林照鹤，不是他爷爷。”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三秒钟，云雨姿缓缓扭头看向一脸皱纹的林照鹤，颤声道：“你是，林照鹤本人？”
林照鹤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说：“云姐，我这不是和你开个玩笑吗，你别生气啊。”
云雨姿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不会是加班加的吧？？？”她说着，赶紧伸手在脸上摸了摸，“我是不是也长皱纹了——坏了坏了，我的眼角！！”
林照鹤：“……”云姐你关注的点好奇怪哦。
倒是庄烙身后的那个人笑了起来，说：“你们真有意思。”
林照鹤支了个脑袋看过去，发现是张新面孔，比庄烙矮了不少，看样子一米七不到，长得很嫩，像个中学生。
“秦诩。”庄烙说，“姜莞的朋友。”
林照鹤道：“幸会幸会。”他本想站起来和人握握手，奈何腰不好，一起来就哎哟一声，扶着腰动不了了。
秦诩说：“姜莞就不过来了，明天我带你们过去，要准备的东西就是眼前这些，还有什么想问的问题，都可以问。”
林照鹤说：“老板，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来，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太大用处，这残破的身躯还能帮公司一次，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要是平时林照鹤这么说，大家都知道他是又想犯点贱，奈何此时的林照鹤是个垂垂老矣的老头子，老泪纵横地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大家都开始沉默，眼神也变得复杂和怜悯——除了庄烙。
庄烙心硬如铁，面无表情，云淡风轻，他说：“加工资。”
林照鹤：“我好像还能再活五百年！”
云雨姿眼里的慈悲之色瞬间消失不见，漂亮的脸上表情扭曲：“草，林照鹤，几天不见，你真是一点没变。”
她和林照鹤合作过的，这人申请加工资的水平整个公司无人能及，其他人要死了可能想的是给老婆孩子打个电话留留遗言，要换做林照鹤绝对是打给庄烙，哭着让庄烙给他多加点抚恤金。
秦诩不是公司的人，也被林照鹤逗笑了，咯咯道：“你真有意思。”
林照鹤说：“客气了客气了。”
云雨姿懒得理这两个人，翻了个白眼继续整理物资。
这边弄的差不多了，林照鹤打算去公司楼下吃个快餐，出门时又看到了张潇潇抱着他的相框在抹泪。
讲道理，这年头的丧葬业务也太发达了吧，这就把黑白照给安排上了？？
林照鹤走过去用拐杖敲了敲张潇潇，让他好好工作别整些有的没的。
张潇潇被敲的一脸蒙圈，说林爷爷你怎么又来公司了。
林照鹤说：“我来接活儿啊。”
张潇潇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说：“爷爷你怎么这么拼啊，你也有二胎要养吗？”
林照鹤骂道：“张潇潇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这语气有点熟悉，让张潇潇串了台，他定睛一看，迟疑道：“林爷爷，你怎么比昨天年轻了不少啊。”
如果说昨天的他还头发全白，那今天却是黑了不少，看起来精神了很多。
“我踏马没死呢。”林照鹤怒道，“别抱着照片哭了，晦气不晦气！”
张潇潇：“……”
两人聊了一会儿，张潇潇终于得知了林照鹤变成这样的原因，恋恋不舍地把手里的黑白照片给放下了。
林照鹤说你那么舍不得是什么意思。
“花了四千多呢。”张潇潇恋恋不舍的，“楼下的照相馆真黑啊。”
林照鹤：“……你给我我留着吧，万一以后用得上呢。”这比他拐杖还贵，真是离谱。
张潇潇：“……”这东西留在自己手里是不是不太合适。
林照鹤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如果说四百的照片还有点不合适，那四千就完全没有了。
边界的入口在A级的融合区里。
一般的正常人都会离A级融合区越远越好，但林照鹤他们因为工作原因，倒是成了A级融合区的常客。
这次的融合区林照鹤也只是路过过几次，并没有深入探究过，即便如此，他依旧对此印象深刻。
各种奇异的建筑穿插在现实的街道上，时而能看到气势宏伟的城堡，时而能看到广阔的草原，最离谱的是街道上甚至还有一处几米宽的瀑布，几个披着闪亮鳞片的美丽人鱼在瀑布里洗澡。
走在A级融合区里，你就像漫游在自己荒诞的梦境中，能见到无数只有在作品里才能见到的奇怪生物。
林照鹤当时只是开车路过，就有种目不暇接的感觉。如果不是考虑到它们的危险性，这里倒也算是一片美丽桃源。
边界的入口位于这个融合区的中心地带，那里原本是本市的CBD，现在高耸入云的写字楼全都被融合成了奇形怪状的建筑，完全看不出以前的模样。
姜莞的朋友秦诩，似乎是这里的常客，对于这个区域的道路非常熟悉，甚至根本不需要导航。
车上，云雨姿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林照鹤和庄烙坐在后面。
对于老板也要参与进来这件事，林照鹤不是很惊讶，因为原凉的事儿庄烙就来了，原凉介绍的客户庄烙肯定也不会怠慢，参与进来倒是挺正常的，就是危险系数好像有点高，不知道遗嘱提前准备好没有。
林照鹤像个小老头一样缩在座位上打瞌睡，这会儿是凌晨四点，正好是睡得最香的时候。他睡着睡着，头就歪到了庄烙肩膀上，庄烙也没有躲，反而伸手将林照鹤轻轻的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云雨姿透过后视镜看见两人的互动，嘴角往上翘了翘。
夜晚的融合区非常危险，街道上流窜着各种二次元生物，秦诩随口道：“我听说《代号G》前几个月也融合进来了。”
云雨姿闻言愣道：“是我想的那个《代号G》？”
“嗯。”秦诩说，“政府在想办法，目前看来不是很乐观。”
云雨姿皱眉。
《代号G》是全球都非常有名的一部丧尸片，而且是系列电影，之前就有人想过这玩意儿要是出现在三次元里怕不是直接成了世界末日，三年里，并没有发现它们的踪迹，人们还在庆幸它没有出现。
“是已经有人感染了吗？”云雨姿问。
“目前没有。”秦诩说，“或者说有，但是还没有受害者被发现。”
“那怎么知道的？”云雨姿问。
“主角出现了。”秦诩叹气，“你知道的，主角出现是很麻烦的……”
确实，主角出现就意味着融合区出现，有的主角是已经经历了结局，有的却是刚开始时懵懂无知的主角。
“烦死了。”云雨姿嘀咕，“世界毁灭了算了。”他们的挣扎在这些不断而来的灾难面前显得简直像螳臂当车。
“总有办法的。”庄烙淡淡道，“总能熬过去。”
接下来的路程，三人都沉默着，直到到达目的地。
目的地是个还算完整的写字楼，入口在四楼。庄烙也没有把林照鹤叫起来，直接抱着他走上楼梯。
林照鹤本来就不重，被变老之后更轻了，庄烙抱着他感觉还没有云雨姿准备的物资重。
到了四楼，庄烙看见走廊上站了五六个年轻人，此时正在交谈。
林照鹤是被人吵醒的，他睡得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在老板怀里，顿时吓了一跳道：“老板……”
庄烙说：“醒了？”他很自然把林照鹤放了下来，还弯下腰帮林照鹤整理了一下衣裳上的皱褶，温声道，“还没进去，可以再睡会儿。”
“哎……”林照鹤揉揉眼，“到了？”他眯着眼睛，“好多人啊。”
虽然在看论坛的时候，就知道粉丝们对于这个游戏的热情，但是当他真的看到这么多人过来这里，还是忍不住感叹，“他们真是不怕死啊。”
“没听过吗。”秦诩笑道，“朝闻道，夕死可矣。”
林照鹤有点不赞同，他看了看周围的其他人，感觉年龄都不大，平均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
这个年龄的人往往还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呢，就这么死了，不可惜吗？
林照鹤觉得那个论坛活动的发起人，是真没安什么好心。
和他们几个表情沉重的人相比，其他年轻人都像是来到了粉丝聚会，活力满满的谈论着自己热爱的游戏。
秦诩说：“为什么我们的气氛这么沉重呢。”
云雨姿幽幽道：“他们是来见偶像的，我们是来上班的，这能一样？”
秦诩：“……有道理。”
“姜莞呢？”庄烙问。
“马上。”秦诩看了眼手表。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姜莞和几个人从楼梯的位置上来了。
她穿着简练的运动服，披肩的长发也扎在脑后，和初见时的温婉倒是显得有些不同。而她身侧的男人，一直在和她说话，从神色来看，有些讨好的味道。
几人到了四楼，并没有和林照鹤他们这伙人打招呼，乍一看他们反倒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似的。
“我是论坛的组织人。”神情带着讨好的男人开了口，声音在走廊上回荡，“报名的人都来了吗？”
十几个人朝着他聚集过来，夹杂着讨论声。
“他就是论坛里的大佬啊。”
“没错，每次活动都是他组织的。”
“听说他进去十几次了都出来了，牛逼的很。”
“哇，厉害厉害。”
……
如此种种对话传来，让林照鹤也弄明白了这人的身份。
“入口马上就要出现了。”男人道，“你们排好队，依次进入，进去之后，你们会像进入游戏那样被分配在各个房间里……你们都是老手了，知道该怎么做吧？”他的目光在人群里逡巡，最后落到了林照鹤身上，愣了愣，“老头，你来干嘛呢？”
林照鹤心想你这人真是没礼貌：“这游戏……我是从小玩到大的……咳咳咳。”
男人：“……”这游戏才出来五年。
众人这才注意到人群里还有个满头花白颤颤巍巍的老头子，顿时朝着林照鹤投来了敬佩的眼神。
还有人在小声嘀咕，说边界这么火吗？这多大岁数了……还要来玩这么刺激的……
男人并没有在林照鹤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移开了目光，道：“入口就要开了，大家准备好进入我们的边界了吗？”
“准备好了——”年轻人们兴奋地欢呼。
接着，在众人嘈杂的议论声中，一扇黑色的门凭空出现在了眼前，男人拧开了门把手，显露出了门后的情景。
那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仿佛是踏入了另一个虚无的空间，甚至于用手电筒照向里面，光都没办法透过。
“来吧。”男人说，“谁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我来！”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争抢着进入游戏的机会，男人几乎是刚一开口，便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了。
其他人也开始陆陆续续地进入，林照鹤他们和姜莞成了最后的一批人。
“路先生。”姜莞声音还是很温柔，她说，“我害怕，你先进去吧。”
路先生道：“姜小姐，就算进去了，我们也不会出现在同一个房间，我需要在门快消失的时候记录时间进行下一次活动，只能最后进去。”
姜莞淡淡道：“我看没这个必要了。”
路先生一愣。
姜莞面无表情，做了个手势，站在她身边的几个男人，便将路先生直接架了起来，朝着门走去。
“你们干什么？？”路先生被吓到了，几乎是嘶吼道，“姜莞，你疯了——”
姜莞冷冷道：“最后一个进？谁知道你进没进去啊，这么喜欢组织这些乱七八糟的活动骗小孩子，自己不进去怎么行呢？”
路先生还想再说什么，但姜莞没给他机会，直接让人把他给丢进了去。
把人丢进去之后，姜莞也一步跨入了门内，那果决的动作看不到一点犹豫。让林照鹤在心中感叹，这姑娘果然厉害。
“走吧。”庄烙把目光移到林照鹤身上，“注意安全。”
林照鹤咳嗽两声：“好……”
几人依次进入了游戏入口，走廊再次恢复了平静。
在进入边界的瞬间，林照鹤的眼前先是一黑，随后视野调转，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这是边界的初始点，所有的玩家都会被传到不同的初始地点，这里的光源暗淡，勉强能看清楚周遭的环境和林照鹤玩的规则有多不同。
初始点的中心，放着一个不大的桌子，桌子上面有一张雪白的纸，那上面，便是进入边界时的初始规则。
林照鹤拿起来，却发现字迹模糊一片根本看不清，难道是规则出现了异变？林照鹤心中一紧，头脑风暴了三分钟，然后蹲下来，打开背包——掏出了老花镜。
年纪大了，是有点不方便，林照鹤一边想着，一边把老花镜架在了鼻梁上。
暗淡的光线里，他看清楚了这四条规则。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进入，请在五分钟内离开这个房间
规则3.它们喜欢你
规则4.不要待在黑暗里不要待在黑暗里不要待在黑暗里不要待在黑暗里不要待在黑暗里
最后一条的规则用红笔加粗加大，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张纸，看的人头皮发麻，林照鹤放下规则的同时，房间的右上角出现了一个醒目的倒计时——5:00。
他只有五分钟时间。

第28章 初入边界
他所知的规则目前就只有这四条了, 直到他进入下一个房间，才会有新的规则出现。
林照鹤飞快的在房间里搜寻起线索来。
这个房间光照充足，目光所及之处并没有黑暗的存在, 房间也不大, 林照鹤搜寻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密码的踪迹。时间只有五分钟, 他不敢耽搁，飞速的思考着规则和密码之间的关系。
除去第一二条, 有用的只有最后两条——规则3.它们喜欢你，规则4.不要待在黑暗里。
它们是什么，是黑暗里的东西吗？既然它们喜欢自己, 密码是否就应该在黑暗里？可是房间连一个阴影都没有……
不, 林照鹤突然想到, 是有阴影的——他低下头, 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林照鹤缓缓蹲下，深吸一口气，把手探向自己的身下的影子。
“嘶。”皮肤上传来的奇怪疼痛, 却让人精神一振，至少证明林照鹤的思路没错，他探索了一会儿, 果然在自己的阴影里摸到了一张纸条，于是赶紧将纸条拿了起来。
只见他探入黑暗的手上, 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牙印，有的咬的很深，已经溢出血迹, 从形状上来看, 这些牙印几乎和人类别无二致，林照鹤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并没有太多时间惊讶，此时右上角的倒计时只剩下两分钟。
看清楚了小纸条上的密码3327，眯着眼睛，林照鹤把自己看到的密码输了进去。
密码输入之后，发出了吧嗒一声轻响，房间的角落出现了一条狭长的隧道，隧道里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源。
林照鹤掏出手电筒绑在身上，他没有用手电筒来照明的意思，反而是反方向绑着——尽量让光线照着自己的身体，黑暗似乎就是它们的寄居所，待在黑暗里的结果，就是被它们啃食殆尽。
隧道非常狭窄，只能让一个成年人趴跪在里面慢慢行动。
林照鹤咬着牙缓慢的向前趴着，他的身体并不允许他迅速的通过这条隧道，于是没有被手电筒照到的地方，都被无情的啃噬了，连耳朵上都多出几个牙印来。
幸运的是，隧道不算太长。
大概爬了七八分钟，林照鹤感觉这一把老骨头都快要爬散架了的时候，他终于找到了下个门的入口，伸手推开赶紧爬了进去，坐在地上狠狠地喘了几口气。
休息了一会儿，林照鹤才打量起了房间。
这房间是个正方形，前后左右有四个入口，其中一个入口外面坐着个年轻人也在休息，见他投来目光，友善地和他打了个招呼：“老大爷你好啊。”
“你好。”林照鹤回应了。
“你还能爬到呢？”年轻人说，“我都觉得够呛……”
林照鹤说：“你是硬生生地爬过来的？”
年轻人道：“对啊，冷死我了。”
林照鹤：“……冷？你在隧道里只是感觉到冷？”
“对呀。”年轻人莫名道，“不然呢？”
林照鹤：“……”咋了，喜欢啃老头，是觉得口感比较劲道是吧？
两人说着话，旁边的通道响了一声，一个浑身僵硬的人几乎用扑的姿势从通道里掉了下来，一看就是冻得够呛。
“草冷死我了。”那人一头黄发，从外表上看像个不良少年，获救后大骂，“为什么通关通道里会有这种设定——”
年轻人道：“对啊，游戏里通关通道至少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吧。”
从两人交谈的内容判断，他们应该都是游戏老玩家。
“下一关呢，什么内容？”黄发少年问。
“我还没去看呢。”年轻人说。
他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推开了旁边的一扇小门。
林照鹤也跟过去了，看到了小门后的东西，地面上摆放着三个和人一样大的洋娃娃，洋娃娃身后是两扇门，一蓝一红。
他们面前的门上面写着：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不幸进入，请在十分钟离开这个房间。
规则3.它在黑暗里。
规则4.红色会把黑暗之处撕的粉碎。
在读完规则的同时，他们头顶上出现了一个十分钟的倒计时。
“这娃是什么东西？”黄毛思量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三个娃娃的模样像我们三个？”
观察的还挺仔细，林照鹤闻言也看了过去，发现三个娃娃的体态还真和他们差不多。
“要不，把娃娃扔过去试试？”黄毛提议。
“这个不会是那种巫毒替身娃娃吧？”年轻人担心的问道。
“应该不会。”黄毛道，“如果是的话，肯定会给提示的，边界并不是那种非要弄死你的游戏……这三个娃娃，我倒是觉得像留给我们三个人的试错机会。”
“有点道理。”年轻人摸着下巴点头。
黄毛上手拖起了林照鹤的娃娃。
见到此景，林照鹤没反驳，他知道现在并没有反对的资本。
这娃娃体型和真人相似，重量也差不多，黄毛直接把属于林照鹤的娃娃抱起扔到了红色的门里。
就在娃娃扔进去的那一刻，娃娃突然爆开，仿佛空气里有无数尖锐的利器划破了它的肌肤，竟是片刻的功夫便变成了一堆碎掉的棉花。
黄毛倒吸一口凉气，林照鹤则微微松了口气——还好他自己人没事，
“没了。”黄毛说，“把黑暗撕的粉碎？嘶，这娃娃哪里来的黑暗？”
年轻人摸摸下巴，他道：“是影子吗？也不对呀，它说的是黑暗之处，就算撕扯影子，对娃娃也没有影响吧……对了，你试试把娃娃衣服脱了？”
“对哦！”黄毛说，“衣服穿在身上肯定有阴影，这也算黑暗了。”
他们分析的很快，行动力也强，立马弯腰开始把娃娃的衣服扒了个干净。
林照鹤全程在旁边安静的看着。
那被脱光了衣裳的布娃娃再次被扔进了红色的门，这一次，它猛烈地在地上抖动了一下，便没有动静，从外表上来看完好无损。
“应该是对了。”黄毛笑道，“走吧？还挺简单的。”
“等等。”林照鹤说，“它为什么会抖一下？”
“不知道，可能只是弹起来了？”黄毛对林照鹤的话不太感冒，他显然觉得林照鹤这个老头太多话了，“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的确，看起来没问题。
“走吧，时间不多了。”黄毛催促，“还有四分钟——”
林照鹤还想再小心点，可他们两人已经迅速脱光衣服拿着手电筒准备进去，对他的提醒只当做耳旁风。
意外就发生在黄毛踏入房间的一瞬间，他的脚刚踩下去，嘴里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直挺挺的倒在了房间里面。
年轻人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怎么了——”
林照鹤面露无奈。
“他怎么死了？”死亡来的这般突然，年轻人本还寒冷的身体顿时汗水狂冒，“他——”
林照鹤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们不能进红房。”
“为什么？？”年轻人说，“娃娃都没事——”
“我们不可能不身藏黑暗。”林照鹤怜悯地看着死去的人，“你的骨骼，血液，甚至于内脏——都有光无法企及的地方。”
年轻人呆愣在了原地。
“我们追寻光明。”林照鹤说，“但永远没办法摆脱黑暗——除非你把自己解剖了。”
年轻人手里的电筒咚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林照鹤叹了口气，说：“我们走吧。”
在这个年代里，加上在保险公司工作，见证死亡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林照鹤早就习惯了。
可惜显然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这个觉悟，他或许只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孩，被别有用心的人鼓动着参加了这次活动。
“他说这里比vr还真实，我才来的。”年轻人低着头，慢慢地跟在林照鹤身后，没了刚才神采飞扬的激动，“我已经通关了几百次了，这个游戏对于我来说应该很简单……”
林照鹤说：“是一命通关吗？”
年轻人微微瞪眼：“偶、偶尔还是会失误。”
“那让我们祈祷。”林照鹤慢慢说，“你这一次的通关，不会失误。”
失误就是刚才那人的下场。
他发现了，和他不同，这群小孩是真的来玩游戏的，他们甚至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会没有任何失误地享受这场游戏。
可是电脑操作和切身体会怎么可能一样，林照鹤叹气，心想姜莞把那个路先生丢进来的时候，自己应该倚老卖老去踹他几脚再说。
带着凝重的气氛，林照鹤和年轻人准备进入下一关，只是在要跨入门里时，林照鹤忽的脚步一顿：“不对——”
年轻人立马紧张起来：“还有哪里不对吗？”
林照鹤说：“你先把你衣服穿上啊。”
这人刚脱得光光的，这会儿完全忘了要穿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
“哦哦。”年轻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弯下腰把衣服捡起穿上。
趁着这个功夫，林照鹤把最后一个娃娃丢进了他们要去的蓝门，见娃娃确实如他所想那样没发生任何变化，才彻底放下心。
“你叫什么名字呀？”林照鹤问道。
“我叫周泽。”年轻人小声回答，“老爷爷您呢？”
林照鹤摆摆手：“你叫我老爷爷就行。”反正这里只有一个老爷爷。
他们一老一少，慢慢地进入了下一扇门。
进去之后，房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意外，之后的几间房子也都没什么特别之处，解密的部分是边界游戏里最常规的模式。有密码，有图像，对于周泽这个老玩家来说，几乎是信手拈来的事。他的情绪也逐渐的恢复了平静，甚至还有空和林照鹤闲聊几句。
“老爷爷，你也是边界的玩家吗？”周泽道。
“是啊。”林照鹤回答。
“可是马上就要到第二层了。”周泽说，“到时候您怎么办呀？”
如果说边界的第一层只是普通的规则解谜，那么第二层就不那么简单了，变得更加危险。
首先，第二层会随机刷新怪物，这些怪物在游戏里是没办法杀死的，玩家只能躲进周围的柜子里。
试想一下，如果有很多玩家，却只有一个柜子，那场面就精彩了。
“您肯定抢不过那些人的。”周泽说，“这怎么办？”游戏里抢柜子是拼手速，这里却是拼体力，林照鹤一个老头子，怎么和年轻人抢？
林照鹤摆摆手，说没关系，你想开点，能遇到几个活人这事儿都说不好呢。
周泽想想，觉得这话竟然很有道理……
不得不说，周泽这小孩敢进来玩游戏，的确是有些本钱的。
他非常的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玩多了游戏，有些解谜甚至看一眼就知道答案。
比如眼前的9x9数独，周泽只是扫了两眼，就轻而易举的说自己算出了密码，而房间里准备的东西压根没用上。
林照鹤摸了摸那支没有墨水的钢笔，心想这游戏真够狠的，就给你一支钢笔，想要算还得用别的液体当墨水，至于人身上什么东西能当做墨水，不用想也知道。
周泽输入密码，便听到了嘟的一声，他轻轻吸一口气，道：“老爷爷，第二层到了。”
林照鹤抬眸望去，看到了一片红光。
和一层的密闭小房间不同，第二层是一个非常开阔的空间，他们头顶上的灯全是红色，抬眸望去，虽然并不黑暗，却给了人一种阴恻恻的感觉。
这个空旷的空间里，又大大小小的分布着许多的房间，房间里有通关所需要的提示，也有可以要人性命的怪物。
林照鹤看到了摆在中央的小桌，他慢慢地走过去，阅读小桌上的规则。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不要待在黑暗里。
规则3.它们随时会回来。
规则4.用尽所有办法，尽快，离开这里。
林照鹤懒得戴眼镜，就眯着眼睛让周泽给自己读了一遍，听完了还占了点年轻人的便宜，说：“乖，你真像我孙子……”
周泽觉得林照鹤的语气有点奇怪，他抬起头看了林照鹤一眼，感觉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林照鹤似乎比他印象中的年轻了不少，但这里环境复杂，周泽也没有多想，便道：“走吧，我们去附近看看。”
规则摆在这里了，通关需要在附近的房间里找到密码，再通过密码房进入第三层，而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一间间的探索房间找到藏着线索的房间，这一层的危险系数比第一层高了很多，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了时间限制。
“先在附近找可以躲藏的柜子吧。”周泽提议道，“不然到时候刷怪了，跑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林照鹤表示赞同。
“我记得角落的位置有几个固定的柜子点。”周泽说，“好像是在这边——我靠，那是什么东西？”他本来往前的脚步突然停住，害怕的一顿。
林照鹤眯着眼睛看过去，只看到迷迷糊糊一团，他咳嗽一声：“你等会儿，爷爷看不清，等爷爷戴个眼镜……”
周泽：“……”爷爷你是来旅游的吗？
林照鹤戴好自己的老花眼镜，这才看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只见柜子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人形的物体，不，那不是人形的物体，那根本就是个人。他蜷缩着身体，瑟瑟发抖，嘴里不断地嘀咕着话语，似乎已经完全精神失常。
“我过去看看。”林照鹤拄着拐杖过去了。
靠近之后，他确定眼前这个的确不是什么奇怪生物，而是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黑衣服，神情癫狂的抱着柜子，见到林照鹤靠近也没有反应，直到林照鹤用拐杖敲了一下他：“小兄弟，你没事吧？”
“啊——救命，救命，有怪物——”那人听见林照鹤的声音，猛地伸手抓住了林照鹤的拐杖，整个人直接扑了上来，还好林照鹤早有准备，没有靠他太近，转身闪到一边。
“有怪物啊——有怪物啊——”那人尖叫道，“不要，灯不要黑，不要黑——”他发疯似的吼叫着，叫声在空旷的巨大房间里不断回荡，听上去格外的渗人。
他的精神状态让林照鹤根本不敢靠近他，周泽急忙上前扶住林照鹤，道：“老爷爷，咱们离他远点吧。”
“他疯了？”林照鹤嘶了口气，“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人吗？”
“应该……不是。”周泽观察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好像是上一批进来的玩家。”他认出了这人身上穿的衣服。
上一批进入的游戏玩家来之前拍过一张大合照，大家都穿着边界LOGO的衣服，他记得很清楚。
上一批进来的人，到现在没出去居然还没死，林照鹤有些惊讶。
“来不及了，先别管他了。”周泽看着他又想起了刚才惨死的那个同伴，一时间也不知道两个人哪个更惨一点，他摸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咱们赶紧找柜子吧。”
“好。”林照鹤点头。
他们运气不错，在这人的旁边又找到了几个固定位置刷新的柜子，周泽让林照鹤记住这里，待会儿一旦听到警报声，就往这边靠。
林照鹤点头同意了，他琢磨着桌子上看到的规则，想着什么意思。
周泽走到了第一间房门前，拧开门把手，进去检查了房间，运气不太好，没有什么收获。
接着是第二间，第三间，每一次开门的时候，他都要做好心理准备，深深地吸一口气，再拧下门把手。
林照鹤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小心，他也玩过游戏，这些房间里可能会关奇奇怪怪的生物，运气不好，就是一通抱脸杀。
第四间房间，终于有所不同了，周泽打开门，看见屋子里吊着四具尸体，而房间的角落，放着一个密码箱。
“我们运气真好！这是尸体房！找到密码就能开出一把钥匙——”周泽高兴道，“我看看……”他抬头观察着尸体，却越看脸色越差。
“怎么了？”林照鹤问他。
“怎么，这些尸体，都那么眼熟啊。”周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颤声道，“这些……不是上一批进入边界的人吗？”
林照鹤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些人的身上果然都穿着同一套衣服。
“而且没记错的话，密码是六位数。”周泽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只，只有四具尸体。”意味着，还差两具才能获得密码。
林照鹤在尸体旁边，果然看到了两个空着的吊绳。
周泽却已经受不了了，吊死的人模样是很恐怖的，脸上惨白舌头吐出，光是看着就头皮发麻，更不要说还要去他们身上搜索数字。
真实的画面和游戏里的差得太远了，不光是画面，还有触感嗅觉……的确，这比VR刺激多了，可周泽却发现自己有点接受不了。
和他相比，旁边站着的林照鹤反应就显得有些平淡。
“要怎么得到数字？”林照鹤问，“把它们放下来？”
“对。”周泽低着头，“数字分别在他们身体的部位上……不能弄乱顺序……”
林照鹤点点头，便打算进屋子一趟，他其实也是害怕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想做一件事时，那种害怕的心情就会被暂时压制住。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能在公司混那么久的原因，用庄烙的话来说，林照鹤的恐惧总是很合时宜。
林照鹤在墙边找到了上吊的绳索，正打算把人放下来，却突然听到耳旁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如同防空警报一般，迅速地的传遍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上的红灯也开始不断闪烁，片刻后，便全部熄灭，整个第二层都变成一片漆黑。
“快跑——”周泽大喊一声。
林照鹤瞪着自己的拐杖心想我倒是想跑，就是这三千多的拐杖我实在是舍不得扔啊。于是一老一少，踉踉跄跄地朝着不远处的柜子跑了过去。
周泽打着电筒，在前面照路，他本来可以自己先进去的，但看了眼歪歪扭扭的林照鹤，咬了咬牙道：“老爷爷，我来背你，你快点——”
“好……”林照鹤也不客气，道，“谢谢你啦年轻人。”
林照鹤在背上给周泽照明，两人一路狂奔，到了柜子面前，总算是赶在怪物来临之前，藏到了柜子里。
漆黑之中传来了怪物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窸窸窣窣，不是一只而是一群。它们的脚踩在坚实的地板上，发出了踢踢踏踏的响动。
林照鹤躲在柜子里，透过柜缝看向外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林照鹤隐约能感到，有什么身形巨大的东西从自己的面前走过去了，它似乎还在林照鹤的柜子前停留了片刻。
好在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响动很快消失，一切都归于了平静。
这下可以出去了吧？林照鹤记得游戏里就是这样，怪不见了就可以离开柜子。
他如此想着，拧开了手电筒，正在考虑要不要打开柜子，却听到吱嘎一声——他的柜子，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打开了。
外面漆黑一片，他视力又差，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视线中只看到一团黑影突然朝着他扑了过来，伴随着尖锐的叫声：“给我——给我——”
原来是刚才那个缩在墙角的男人！
他简直比怪物还可怕，脸上狰狞至极，伸手抢夺着林照鹤手里的手电筒。
林照鹤一个老年人怎么和年轻人抗衡，挣扎了两下，手里的电筒就被那人硬生生地抢走了——他的核能手电筒啊——
林照鹤心痛得要死，觉得挨几拳都没这么难受的。
那神经病抢了他的手电，就朝着黑暗里一路冲了过去，转个眼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怜了林照鹤这个老年人，哎哟哎哟的叫唤着：“这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哟……”
周泽从旁边的柜子里也跑了出来，见到林照鹤坐在地上，赶紧上前扶起他，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林照鹤说：“我手电筒被抢走了。”
“哦，没事，我还有呢。”周泽掏出一个备用的递给林照鹤。
没办法，只能用这个了，人在弱小的时候，连个手电筒都保护不了，林照鹤流下了一滴悲伤的泪水。
“怪物好像走远了。”周泽确定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奇怪，这灯怎么不亮了。”
他们头顶上的灯应该是常亮着的，这会儿却灭了。
“你还记得规则吗？”林照鹤问。
“当然记得。”周泽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了规则的第二条：不要待在黑暗里。
这不想还好，一认真思考，周泽就觉得周围有点不对劲。他朝着周遭望去，只见这一眼看不到头的黑暗里，似乎藏着什么若隐若现的东西，他想要仔细看，又看不太清楚，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黑暗里多了很多厚厚的玻璃，导致视野中的画面都变得扭曲，玻璃后面，藏着看不清的生物。
“坏了。”周泽道，“我刚还在想他抢你手电筒干嘛……”他笑容有点勉强，“爷爷，要不咱还是别用你的手电筒了，留着当备用吧，我怕我手电筒没带够电池。”
林照鹤：“……”我的手电啊！！
只能这样了，没有了光源，第二层的巨型房间就更显得可怕，更何况他们还得回到刚才的房间里把尸体放下来。
这一套动作，随便换个正常人都会有点受不了，周泽显然是没见过这阵仗的，走着走着，就两腿发软。林照鹤比周泽好点，他年纪大了腿本来就不硬，这会儿也不用担心会软。
他们回到了那个停尸房，慢吞吞的把尸体放了下来，开始翻找他们身上的数字。
尸体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尸僵都没了，变得软软的，周泽根本不敢下手，躲在林照鹤身旁发着抖。
林照鹤很无奈的戴上自己的老花眼镜，一边念叨着叨扰勿怪，一边在尸体上找起了密码。
这密码找的很不容易，林照鹤起了一身汗，才终于找齐了。
密码分别被印在胸口，大腿，耳朵，在找最后一个的时候，林照鹤刚把人翻了个面，就看到周泽手里的电筒突然忽明忽暗的，光线开始不断闪烁。
“没电了？”周泽惊了，赶紧掏出备用手电，“怎么可能，我这电筒是野营专用的，怎么会用这么一会儿就没电了——”
林照鹤说：“你赶紧换个电池！”
“好好好。”周泽赶忙应道，用手夹着备用的电筒就想给电筒换电池。
就在他把电池掏出来打开包装，抖着手想要往电筒里塞时，刚刚才停下的警报突然响起。
“啊！！”周泽被这声音吓了一大跳，手里的电池纷纷散落在了地上。
“走，先躲起来！”林照鹤道，“待会儿再过来找！”
周泽满头冷汗，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呆呆的跟着林照鹤重新跑到柜子旁边，躲了进去。
林照鹤进了柜子，迅速把备用手电筒关了省电，等到外面的怪物走远了，才重新出来，打着备用电筒找到了周泽。
“别抖了。”林照鹤觉得这小孩心理素质实在是堪忧，还没见到鬼呢，裤子得先换好几条，“咱们赶紧过去找电池还能续上——”
周泽已经哭出来了。
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碰这个游戏，刚才手电筒的光很明亮的时候他还不觉得，这会儿只有备用手电，他感到黑暗里的东西一层层的压了过来，那些东西像一堆模糊的脸，隐身贪婪地凝视着他们，只要等到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就会毫不犹豫地扑杀，把他们啃的连骨头都不剩。
林照鹤没空照顾周泽的心理防线，他要是能跑已经跑起来了，奈何拐杖离不了手，气喘吁吁地到了停尸房。
“快快快。”林照鹤催促着，“快找四节电池——”先用四节救救急。
一人哭得梨花带雨，一人戴着老花眼镜，在停尸房里就这么跪在地上寻找，很快，林照鹤摸到了两块，周泽也摸到了一块，只要再找到一节就够了——但备用手电显然不太给力，也开始忽明忽暗。
“草——快点——”林照鹤忍不住大叫，“再找一节——”
周泽哭着满地乱爬，可是本来应该七八节的电池怎么都找不到，小小的屋子他都快翻遍了——
林照鹤把目光移到了他刚放下来的尸体上面，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尸体的位置好像似乎移动了一点点。
林照鹤咽了下口水，慢慢走到了尸体边上，然后开始在尸体上搜寻，身上没有……林照鹤刚要松一口气，手指便在尸体握着的拳头里，触碰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那是电池的触感。
与此同时，已经闪烁了许久的备用手电熄灭了光芒，房间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之中。
很多年后，周泽都无法忘记自己曾经看到的这一幕。
黑暗降临的瞬间，那些围绕在他们周围的东西几乎是瞬间贴到了他的身体上，他像一只被拎出了水面的鱼，痛苦的窒息感包裹着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什么东西不断的啃咬，顿感的疼痛源源不断的传来……
光——温柔的光突然亮起——黑暗被击退的瞬间，疼痛霎时间消失。
周泽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男人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似乎和这种奇妙的装扮有种怪异的协调感，连头顶上两个香蕉发饰都这般耀眼。
“黄蕉少女变身——”男人叫道，下一瞬间浑身充斥着温柔的黄色光芒，没人知道这光芒哪儿来的，它就是这样平白无故的出现了。
“神、神仙哥哥！”周泽情不自禁地喊道。
林照鹤差点没因为这一声神仙哥哥直接吐出血来，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真的很不愿意使出这个最后手段。
哪怕是撞鬼了，哪怕是差点换身体死掉，他都没有使用这个能力，就是为了自己最后的倔强，可是现在他也没办法，总不能让这个小孩和自己一起死吧。
林照鹤老泪纵横，踩着自己碎掉的羞耻感，再次喊出了那一句“黄蕉少女变身”——身边的光再次亮起，林照鹤眼里的光却暗了下去。
周泽活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爬过去捡电池的动作有点多余，因为林照鹤站在他的身边，像个发光的大号灯泡。
“你、你是哪儿来的？”周泽看着林照鹤，自己的脸却红了，有点不好意思，“黄、黄蕉少女——我认识你！！！你好好看……你是来净化这个游戏的？”
听听他这混乱的语句，林照鹤很想骂他妈的你见过哪个魔法少女来净化生存类游戏的？但他碍于周泽脆弱的心灵，硬是忍住了，温声道：“叫爷爷。”
周泽：“……”
屋子里的气氛沉默得可怕。
周泽和林照鹤大眼瞪小眼，瞪得林照鹤都有点烦，说：“看啥看，没看过美少女啊？赶紧把你的电池捡起来！待会儿还有用呢！”
这语气倒是挺像刚才那老爷爷了，周泽一边在心里流泪，一边开始捡电池，心想现在的老一辈真是个个身怀绝技，这年轻的时候连魔法少女这行业都有涉猎，他实在是自愧不如。
不过这会儿电池显得有点多余，因为变身之后的林照鹤自己就是个发光体，那样醒目，如同黑夜里的指明灯，照亮了他们两个的前程。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在沉默中找到了最后一个密码和剩下的电池，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周泽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称呼林照鹤，是叫他爷爷呢，还是叫他魔法少女？亦或者黄蕉少女更合适一点？
林照鹤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把尸体丢到一边，道：“我叫林照鹤，你叫我林爷……林哥就行。”
周泽乖乖道：“林哥。”
“接下来是不是还得去开房间。”林照鹤道，“电池省点吧，留给有需要的人。”
周泽嗫嚅半天：“林哥……”
林照鹤道：“有屁放。”
周泽脸颊通红：“我、我其实是看水果魔法队长大的，我特别特别喜欢你们。”
林照鹤狐疑道：“你到底想说啥？”
周泽厚着脸皮：“你认识粉莓吗？能不能帮我要个粉莓的签名啊？”
林照鹤：“……”他这个魔法少女，为什么当的这样屈辱。

第29章 有些人一旦失去就不再
林照鹤很少觉得自己过得不好。
变老的时候, 他没有这么觉得，接到这个项目的时候，他没有这么觉得, 刚才翻尸体的时候, 他也没有这么觉得。
但是此时此刻, 穿着一袭魔法少女的小裙子躲在柜子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过得不好, 并且想再次把换个星球生活这件事搬上议程。
天凉了，是时候换个星球生活了，林照鹤瞥了周泽这个目睹全程的人一眼。
再次从柜子里出来, 周泽此时浑然不觉自己作为唯一的目击者是件非常危险的事, 还在高兴的傻乐, 水果魔法队是他的童年, 他小时候可爱看这个了。
“林哥，你认识粉莓吗？”周泽问，“我小时候可喜欢她了！！”
林照鹤想了想, 从兜里掏出手机，翻到了傅黎的照片资料，递给周泽：“看到他了吗？”
周泽看着林照鹤手机上的大男人：“啊？”
林照鹤：“他就是你的粉莓小姐姐。”
周泽：“……”
林照鹤：“他因为变身魔法少女, 被他男友甩了。”
周泽：“…………”
林照鹤：“所以，有没有考虑换个人喜欢呢？”
周泽沉默了一分钟, 低下头小声嘀咕道：“也、也是，林哥也挺可爱的……香蕉，也好吃, 嘿嘿。”
林照鹤：“……”你他妈的老子不是这个意思！
“以后我就是黄蕉的粉丝啦！”完全弄错了林照鹤意思的周泽表演了当场爬墙, 急的林照鹤眼珠子都红了——他真想把这小孩的脑袋摇一摇，控干净里面的水分。
但现在情况特殊, 林照鹤决定暂时把个人恩怨放下，道：“走吧，咱们先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周泽看着林照鹤傻笑：“好啊，林哥。”
两人又翻了几个房间，都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但就在翻第七个房间的时候，他们意外遇到了两个人。
那边也是两个人，一男一女，看见他们的反应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人是鬼？”两人中的女人尖叫道。
“我还想问你们呢！”周泽叫道，“你们怎么穿着这一身衣服！”
他看到了那两人身上的衣服，正是上一波人的衣服。之前看到穿这衣服的不是疯了就是死了，这会儿居然看到两个正常的活人，真是不可思议。
“我们之前就进来了。”女人说，“一直没有找到出去的密码——啥叫我们怎么穿着这一身衣服，再怎么看都是你们比较不正常吧。”
周泽看了眼林照鹤，觉得自己气势上弱了一截。
林照鹤面无表情，声冷如冰：“叫什么叫，没见过 COSPLAY啊？”
女人被他的气势压倒，无话可说。
终于有了可以顺利交谈的对象，周泽心中大喜：“你们在第二层待了多久了，解谜解到哪个步骤了？”
女人说：“这边太黑了，我们不敢到处行动，刚找到密码门，密码还没着落呢。”
周泽道：“怎么进度这么慢？”
“有什么办法？”女人摊手，“我们只是来看热闹的，谁知道这游戏这么难。”
“要不要一起走啊。”女人旁边的男人提议，“这样可以省个电筒……你们的电筒呢？”
林照鹤心里骂道要什么电筒，老子就是核能电筒，但想了想忍住了，说：“我这衣服能发光，代替电筒了。”
“真先进。”女人走近了点，观察了林照鹤一会儿，啧啧称奇，“还cos的挺好看的……”
林照鹤面无表情。
他的心已经死了，别人的话语再也激不起一片波澜。
“我们要和他们一起吗？”周泽询问林照鹤。
“一起呗。”可以的话，其实林照鹤并不介意多救几个无辜的人出去。
于是四人同行，准备去女人说的密码房。
一路上，他们也讲述了他们在这里遇到的事，据说一进来就刷了一波怪，杀了六七个，剩下的运气也不好，停电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警报声也逐渐频繁。
“对了，你们两个刚才是躲在哪个柜子里的？”周泽忽的问道。
“就角落里的柜子里。”女人回答。
周泽脚步顿了顿，扭头看了林照鹤一眼。
林照鹤没注意到他的眼神，他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女人身侧的男人身上。
变成魔法少女之后，他的视力又回来了，而且比之前更好，能清楚地看到暗处的东西。
“林哥。”周泽小声的叫了林照鹤。
“怎么？”林照鹤看向他。
“我想上厕所，你陪我去吧。”很糟糕的借口了，但一时间周泽也想不到其他理由。
“就随地解决呗。”林照鹤却好像没明白周泽的意思。
周泽扯了一下林照鹤的衣角，低声道：“大号！！”
林照鹤说：“等等……我马上看清楚了……”
周泽正想着林照鹤看清楚什么，就听到林照鹤来了句：“死人可以到处走吗？”
气氛瞬间凝固。
男人女人脸上的表情都消失了，扭过头来目光森然的盯着林照鹤。
“你说什么？”女人问。
“你们不是被吊死在房间里了吗。”林照鹤语不惊人死不休，“谁把你们放下来让你们到处乱跑的。”
周泽吓的冷汗都出来了，颤声道：“林哥……”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女人幽幽道，“我活得好好的，谁是死人？”
“他脖子上是个8，你呢，你是数字在哪里？”林照鹤说，“女性尸体的数字一般在不用脱衣服就能看到的地方，手上？脚上？”
女人不说话了，她漆黑的瞳孔定定的盯着林照鹤。
林照鹤说：“你们想把我们带到哪儿去？”
女人幽幽道：“你真聪明，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长的。”
林照鹤说：“你看，你们这么笨，还是死得这么快。”
女人：“……”
周泽真的很害怕两边直接打起来。
又对峙了一会儿，女人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她撩了撩长发，露出了颈项上醒目的红痕，她说：“那祝你能成功出去吧。”
“密码多少。”林照鹤已经开始在背包里找扳手了。
“七。”女人说。她知道就这样林照鹤是不会相信的，于是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肘上的数字。
“行。”林照鹤道，“那我们就自己走自己的路吧，看什么看，走了——”他拍了一巴掌站在旁边跟个呆瓜一样的周泽。
周泽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能谈判和平解决，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跟着林照鹤转身离开。
走时，听见女人阴冷的声音：“要不是他那身发光的衣服，我倒是试试。”
男人憨厚的笑着，说：“没关系，宝贝不急，咱们等下一个。”
周泽重重的咽了咽口水，他在边界里，根本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边界里，没有比死去的队友尸体更安全的东西了……
“密码房在哪儿边，也需要我们找吗？”林照鹤问道。
周泽说：“不用的，密码房是在固定地方刷新，在……就在……”他本来对密码房的位置早就了熟于心，这要是在游戏里，可能一分钟不到就能操纵着角色冲过去。可是到了现实里，望着周遭无边无际的黑暗，周泽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迷路。
“找不到了？”林照鹤倒也不意外。
“有点，迷糊。”周泽挠挠头，“我试试看吧。”
两人便开始寻找密码房所在的位置，密码房里会刷固定数量的门卡，这是进入第三层的必要条件，门卡的数量则是根据玩家解开获得的密码的数量决定的，比如一个密码可能会给三到四张房卡，以此类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的手电筒没电了，林照鹤穿着他的小裙子，像只黑夜里的萤火虫。
找了一会儿，周泽终于弄明白了他们所在的位置，说密码房离他们不太远了，再走个十几分钟就能到。
林照鹤总算松了口气，到了密码房，他就能变回来了——
两人不由的加快了速度。
一路畅通无阻，他们终于到达密码房门口时，却听到里头传来了争吵声。
“你拿那么多门卡干什么？”一个男人吼道，“你是想把我们害死在这里吗？快把门卡交出来——”
“对，你想当杀人犯吗？”另一个人附和道，“明明好不容易到了这里，你居然还把门卡藏起来……”
“那你们就把我当做杀人犯吧。”这是姜莞的声音，冷冷清清，不紧不慢，“劝你们对我客气点，不然小心我把你们杀了。”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那些情绪激动的人立马噤了声。
林照鹤支了个脑袋过去瞧，透过没有关严实的门缝，看到了姜莞和她的四个保镖，四个保镖旁边则围着几个年轻人，其中有一个人面容很熟悉，正是那个组织活动的路哥。那些保镖手里全都拔出了枪，也难怪周围的人突然不吭声了。
“看什么呢？”声音从林照鹤身后传来。
“看热闹呢。”林照鹤说，“姜莞这是干嘛呢……”他说完这话，才反应过来声音是谁的，一扭身，额头刚好从庄烙的嘴唇上擦过，感到了一片温热的柔软，让林照鹤顿时有些恍惚，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句：再冰冷的直男，直肠也是温暖的。
“想啥呢？”庄烙手指头在林照鹤额头上点了一下，“黄蕉少女。”
林照鹤瞬间回神，反应过来自己的穿着什么玩意儿后悔恨欲死：“老板，你咋来了。”
“哟，小林，咋还玩起cosplay了。”云雨姿在庄烙身后，也看见了林照鹤最不想被人看见的画面。
林照鹤干脆没理她，道：“老板，你咋在这儿？”
“第二层最后的目的地不都是这里。”庄烙说，“我们拿到了一条密码，想过来看看。”
“庄老板，来了？”姜莞听到了他们门外的对话声，邀请道，“进来说话吧。”
庄烙推开门，领着几个人进去了。
“有她的线索吗？”姜莞问道。她就是那个被邀请来参加游戏的朋友。
这游戏的空间那么大，想要找到她，简直是难上加难的事。
“她通过了第一层，在第二层的时候和人走散了。”云雨姿说着自己找到的线索，“之后也没有人在见过她了。”
“找到她。”姜莞表情阴冷下来，和进入前时那种温婉知性简直大相径庭，“找不到她，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凭什么！”姜莞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坐不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庄烙他们几个给了他多了几个人支持他的信息，姓路的不忿道，“我们好不容易找到这里，你凭啥不让我们走？”
“凭什么？”姜莞冷冷道，“就凭我倒要看看，谁能从我手里拿走它。”
有人劝说，“还有别的密码的……大家先冷静点。”
“那个……”林照鹤轻声道，“我……找到你妹妹了。”
姜莞眼前一亮，立马冲到了林照鹤面前，道：“她在哪儿？”她好像一点也没觉得林照鹤穿着有什么不对，这倒也让林照鹤心里好受了点。
“她……”，林照鹤显得有些犹豫。
姜莞看着他的表情，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照鹤轻声道：“我是在尸体房见到她的。”
他见过姜莞朋友的照片，也牢牢的记住了那张年轻的面容。此次进入游戏里，目标等级一的任务就是找到姜莞的朋友，所以林照鹤在遇到每个人时，都会先去观察那人的面容。
非常不幸，他在尸体房找到尸体时，看见了那张众人在寻找的脸。
姜莞的妹妹，已经死了。
姜莞闻言暴怒，抓过枪对着站在旁边的路先生就是一枪，直接打在了他的腿上。路先生被姜莞的突然发难搞了个措手不及，惨叫一声后捂着腿就倒下了。
其他人也被姜莞弄的面露惶恐不敢吭声，只有庄烙神情轻描淡写：“你冷静些。”
“冷静？！”姜莞眼眶发红，神色癫狂，“她死了，我要怎么冷静？路平平是吧？你让她来玩游戏是吧？我要你给她陪葬——”
路平平闻言惨叫着往后爬，立马就被姜莞的保镖按住了。
“这不是游戏吗？”庄烙道，“既然是游戏，那就有复活机制吧。”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林照鹤看向周泽这个老玩家：“哎？可以吗？”
“倒是……可以。”周泽被姜莞的阵仗吓的不轻，听到庄烙这么问，呆了呆，但很快反应过来，“对啊，边界是可以复活的！”虽然这个功能基本没有什么人用，久而久之，都快被人遗忘了。
在边界里死亡，是会自动复活到存档点的，死亡的次数越多，需要的复活时间越长，然而现实里面没有存档，所以不会复活。但是周泽清楚的记得，如果是多人游戏，里面有一种道具可以复活队友。不过这种的道具刷新条件非常苛刻，如果运气好找到了就用，运气不好，也不会刻意去寻找。
对于不常玩这个游戏的玩家来说，可能十几局都遇不到一个。
“阿努比斯的天秤！”周泽道，“只要找到受害者的心脏，再把它放倒天秤上……死者就会复活！”
姜莞面露狂喜之色：“林照鹤！你在哪儿看到的喃喃的尸体！”
“尸体房。”林照鹤说，“离这里还挺远的。”
“走，我们过去。”姜莞道。
“这么多人一起过去不合适吧。”林照鹤迟疑的说，“不说手电筒的问题，万一待会儿刷怪了，躲哪儿。”
“也是。”姜莞目光一转，“这些都是废物，庄总，还是麻烦您和我走一趟吧。”她同时下了吩咐，“你，看着他们，别让他们碰保险柜，你们三个，出去找道具，一间一间的找，别漏掉任何一个房间。”
四个保镖点头称是。
姜莞说完，阴郁的盯了路平平一眼：“你最好祈祷喃喃没事。”
路平平痛的已经厥过去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根本听不到姜莞的话。
好不容易找到了出口，却又要出去，这些小孩都有点受不了，但好在姜莞没有为难小孩，只是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你也在这儿等着吧。”林照鹤招呼着周泽。
“你们都要出去吗？”周泽结结巴巴道，“可是……我们不是已经……”他本来想说不是已经找到密码了，却见林照鹤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于是只好闭嘴。
“这是工作。”林照鹤说，“也是生活。”
周泽：“……”你们大人都这么惨的吗。
凭借着记忆，林照鹤领着几人朝着尸体房的方向移动，走到差不多快一半的位置，头顶上的灯光突然亮起，整个二层空间又变成了醒目的红色。
这倒是让林照鹤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待会儿又因为手电筒出意外再变身一次了，这次周围可是有不少人，变了绝对会社会性死亡。
“怎么了？”庄烙见林照鹤脚顿了顿，问道。
“没事。”林照鹤说，“我们这么多人过去，待会儿拉响警报怎么办？”连个躲的柜子都没有。
“没事。”姜莞淡淡道，“你找几个你们能躲进去的柜子就行，不用管我们。”
林照鹤哦了声。
一边往停尸房走，一边在心里祈祷不要拉警报，但怕什么来什么，在快要到达停尸房的时候，警报突然拉响。
“那边有好几个柜子！”林照鹤喊道，“我们快过去！”他刚走两步，身体就一轻，林照鹤扭头看去，发现是庄烙把他抱了起来。
“我们一起，多留一个柜子给他们。”庄烙轻声道。
林照鹤想想也是，便没有反驳，到了柜子面前，庄烙没从身后抱着他，两人一起缩进了同一个柜子。
被庄烙的动作弄的游戏有些紧张，林照鹤小声道：“老、老板？”
庄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他的下巴慢慢的落在了林照鹤的头顶上，轻轻的，带来些微妙的痒意，他说，“挤到你了？”
“倒也没有……”林照鹤讷讷。他几乎没有和人如此亲密的接触过，庄烙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衫，他几乎能感觉到庄烙的心跳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外面那红色的灯光仿佛变成了粉色，充满了暧昧的气息。
林照鹤面红耳赤，低着头小声道：“老板……”
“嘘。”庄烙的手指压住了林照鹤的唇，“别说话。”
林照鹤默默闭嘴，蜷缩在庄烙的怀里，像个小孩。似乎每一次和庄烙的接触，都会让林照鹤充满了安全感，只要老板在身边，他就啥也不怕了。
这边一共有三个柜子，除去林照鹤和庄烙的这一个，还有两个。就算每个柜子装两个人，姜莞也有一个保镖没办法躲进去，这该怎么办呢？林照鹤想着，就不该这么多人一起行动的，简直是送人头。
庄烙显然猜到了林照鹤在想什么，他低头，唇就在林照鹤的耳边，低语呢喃：“不用担心他们。”
林照鹤吞了吞口水，乖乖点头。
片刻后，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外面传来了之前林照鹤听到过的窸窸窣窣的的脚步声，这次有光，透过柜子的缝隙，林照鹤勉强看到了来者的模样。
那是一个巨大的怪物，似乎是由无数人类缝合而成，它身形高大的几乎快要顶到天花板，身上贴着无数的人脸和人体躯干，无数的脚让它身形灵活，非常快速的到达了林照鹤所在的位置。
果然，姜莞的保安没能找到躲进去的柜子，其中两人——姜莞甚至没有给他们让出一个位置，就这样安静沉默的站在原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而从他们的身上，似乎并不能感受到死亡的来临时的恐惧，他们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像没有感情的傀儡。
接下来的画面，林照鹤不想再看，他收回了目光，听到外面传来了肉类咀嚼的刺耳声响，这声音让林照鹤有些不舒服，他条件反射的咽了咽口水。
下一刻，他的耳朵就被一双温热的手盖上，那些让人不愉的响动，全都被隔绝在了手背之后。
林照鹤身体微微一颤。
庄烙大概以为他还是不舒服，又低低的说了句什么，只是林照鹤的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没听清楚。
当手移开时，怪物也走远了，庄烙打开了柜门，把怀里的林照鹤放了出来，半弯腰帮林照鹤整理着衣服。
云雨姿在旁边眼神颇为玩味，她开玩笑道：“林照鹤，这么一会儿，腿都软了？”
林照鹤结结巴巴，说你怎么可以凭空污人清白，腿软不是软……
“好了。”庄烙打断了两人，“带路。”
林照鹤哦了声，转身继续朝着停尸房去了。他往前走时，感觉地面上滑溜溜的，低头看到了大片的血迹，想来是那两个保镖的。只是他们的尸体都不见了，下场可想而知，但即便如此，林照鹤在姜莞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的动容，她对于保镖的死似乎毫无感觉，只有在庄烙让林照鹤继续带路时，才展露出一丝笑容。
“麻烦你了。”姜莞道，“如果可以的话，请快一点吧。”
林照鹤小声嘀咕了一句真是深藏不露。
姜莞微笑着看向他：“说到深藏不露……我其实也看过水果魔法队。”
林照鹤：“？”快住口——

第30章 同样都是人
被姜莞打击到的林照鹤默默的恢复了变身, 变回了老爷爷的模样，拄着拐杖给众人带路。
接下来没有再发生意外，林照鹤带着几个人, 顺利到达了停尸房。
这里好像只有他和周泽来过, 尸体的摆放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模样。
到达门口时, 林照鹤本来以为姜莞会直接冲进去，但没想到她站在门口喘了会儿粗气, 做足了心理准备，才继续往里面走。
“哪一具？”姜莞声音哑了。
“最右边那一具。”林照鹤回答。
姜莞绕过了其他尸体，走到林照鹤说的那一具面前, 半蹲下来, 凝视着尸体的面容, 片刻后, 低声道：“没错，是她。”
林照鹤道：“那我们现在需要找阿努比斯的天秤？”他忽的想起了什么，“这游戏里的死人可以复活么？这里本该有六具尸体, 但是我和周泽来的时候，只有四具了，之后在外面又碰到了两具……他们是活着的。”
“什么？”云雨姿道, “你碰到了两具活着的尸体？”
“嗯。”林照鹤道，“我对这游戏不是特别熟悉, 但周泽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活的……”他们几个里面，只有姜莞是老玩家，他本来想听听姜莞的想法, 谁知看过去时, 发现姜莞居然在哭。
她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搂到怀里，像只小猫那样悲伤地啜泣着, 和刚才那冷漠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把林照鹤都搞愣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她。
“喃喃肯定受了好多苦。”姜莞啜泣道，“都怪那个贱人，都怪那个贱人——”她哭到一半，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恨声道，“我一定要让他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林照鹤：“……”他哪儿敢说话。
“时间不多了。”庄烙倒不是很怕姜莞，他说，“该走了。”
“嗯。”姜莞把尸体放下，站起来，“你在这里守着尸体，别让其他人碰喃喃，我们去寻找天秤——林照鹤是吧，你刚才说，你看到了活着的死人？”
林照鹤点头，把他和周泽遇到那两个人的情况又说了一遍，然后分析道：“他们似乎是在引诱人过去……应该是有什么目的。”
“不管什么目的。”姜莞淡淡的说，“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也是，林照鹤点点头。
没记错的话，之前他和周泽离开尸体房没多久就遇到了那两个人。
这次林照鹤又带着人往那个方向走，果然很快就看到了站在走廊中央的人影，正是林照鹤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人。
“你们在做什么呢？”那两人见到他们，和之前对待林照鹤一样热情地迎了上来。
林照鹤完全不担心他们会认出自己，因为当时他们见面时，他还是人气很低马上要被砍掉角色的黄蕉少女，于是他道：“你们有看见两个男的吗？就一个青年和一个年纪有点小的男生，那小男生穿得是白色的T恤和黑色牛仔裤。”
女人却道：“青年穿得是黄色的小裙子？”
林照鹤：“……”你他妈的能不能听一听我的描述啊，就那么有自己的想法嘛？
女人又说：“是不是头上还挂着两根香蕉，手里拿着个……”
“好了好了，就是他！”林照鹤脸都气红了，简直想把手电筒塞女人嘴里让她赶紧闭嘴，“你看到人去哪儿了吗？”
旁边的云雨姿忍笑忍得脸都要变形了。
“看到了。”女人也不知道林照鹤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莫名其妙摊手，“他两和我们打了个照面，说要找人，就去那边了……”她对着旁边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对。”男人接话，“他们刚过去，也在找你们，要我们带你们过去吗？”
“那麻烦你们带我们过去吧。”林照鹤顺水推舟。
“好哦。”女人满意笑了。
她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一个看起来身体不太好的老头，两个没什么战斗力的女人，两个男人里也就那个黑衣服的看起来有点战斗力，总而言之应该挺好解决。
女人舔了舔嘴唇，迈出了步伐。
林照鹤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复活的，但想来，这两个人应该有什么办法。
几人都没说话，跟着他们两个，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周遭的环境全是一模一样的房间，不熟悉这里的人估计很容易迷路。
“还有多久能找到他们？”姜莞看了下表，显出几分不耐。
“快了快了。”女人笑着安抚，“他们就是朝这边来的，我们这速度……应该很快就能追上他们了，哟，前面的门怎么开了，他们是不是进去了？”
这话转的实在是有些僵硬，但大家都没拆穿，看着女人表演。
说着话，女人非常自然地伸手推开了一扇角落里半掩着的门。
这要是放在平时，林照鹤肯定不会进去，但现在他们就是冲着这个来的，所以也没有人提出什么疑问，默契的直接跟着女人进了房间。
房间里没有了红色的灯，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一进入房间，林照鹤就嗅到了一股怪异的气味。如何形容呢，就好像是新鲜的血肉还冒着热气的味道……
“什么味道。”云雨姿打开了手电筒。
“我看到你们朋友了！”女人叫了起来。
“在哪儿？”云雨姿把手电筒的光投射过去，林照鹤顺着光线才发现这间房间非常的大，而且仿佛没有天花板似的，手电筒的光照到头顶上甚至都看不到尽头，他们几个站在这里，竟是莫名的生出一种自己格外渺小的错觉。
“你看，他们在那儿呢。”女人笑着说，“你们没看到吗？”她指向了房间深处。
不远处，还真站着两个人类的影子。
林照鹤还没说话，就听到云雨姿这个坏女人忍着笑说：“不对，不是我们朋友，他没穿裙子！”
林照鹤：“……”差不多得了啊。
女人闻言也是微微一愣，大概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漏出了马脚，她道：“可能是他觉得裙子太麻烦，换下来了呢？我觉得你们应该过去瞧瞧。”
这理由蹩脚极了，但她的话语好像有魔力一样，让林照鹤心神一震，竟是真的生出了一种想要过去看看的想法。但这想法刚冒出来，他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了，林照鹤低头，发现是庄烙。
“别过去。”庄烙说，“云雨姿。”他也按住了云雨姿肩膀。
云雨姿微微一颤，从某种状态里抽离了出来，猛然回了神，道：“老板……”
“站着别动。”庄烙说。
“好，那姜莞……”她看见姜莞已经朝着人影一步步的过去了，庄烙似乎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就这么安静地看着。
“老板，不用拦住她吗？”林照鹤小声问道。
“不用管她。”庄烙淡淡道，握着林照鹤的手微微紧了紧。
姜莞的保镖也没有跟着过去，她独自一个人，举着手电筒，往房间黑暗里缓步走去。
不远处，两个人影像沙漠中的海市蜃楼，悄无声息地勾引着途径的旅人。
这房间比想象中的还要大，姜莞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头，就在林照鹤在想她还要走多久的时候，姜莞终于停下了脚步。
“你们不过去吗？”女人的声音从身侧幽幽传来，她说，“算了，不过去也行……”
林照鹤看向她，发现她和男人都歪着头，那种角度不是正常人歪头的角度，更像是脖子断掉之后无法支撑起来，只能任由沉重的头颅随意怪异扭曲。
“这么多个人。”女人说，“应该够了吧。”
“够了够了。”男人发出欣喜的赞同。
“啊！！！”远处的姜莞似乎遇到了什么事，发出了凄厉的叫声，她后退了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轰隆隆，地面开始震动，像是有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砸落。林照鹤拿着手电，照向远处，看到房间的地面上缓慢探出了许多线条。
不，那不是线条，那是一只只黑色的影子模样的触手，它们从阴影的深处蔓延而出，马上要席卷整个房间。
站在屋子里离它最近的姜莞，则成了第一个牺牲者。
“姜莞——”林照鹤吓了一跳，叫出了姜莞的名字。
姜莞坐在原地没动，似乎已经完全被吓傻了。
云雨姿反应更快，她冲到身后，想要打开房间门，但本该在他们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消失了。
“跑不掉的。”女人咯咯地笑着，“你们跑不掉的……”
“什么玩意儿！”云雨姿脾气火爆，大骂一声，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匕首反手对着女人脑袋上狠狠来了一下，直接给女人脑袋敲得瘪了下去，可即便如此，女人也没有死去，甚至还在凄厉地狂笑。
瞬息之间，姜莞已经被阴影彻底的吞没，林照鹤听到阴影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隐约看到阴影里露出一排排属于人类的白色牙齿，不断的咀嚼蠕动，接着有什么东西被吐了出来，乍看上去像是人类的骨头和毛发……
姜莞，被那东西吃掉了，无法消化的部位，被厌弃的吐了出来。
那东西在吞下姜莞后，开始朝着他们移动，显然，一具身体并不能完全满足它贪婪的食欲，它还要吃更多，更多——
他们都会被这东西活生生吃掉——林照鹤清楚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看向庄烙，却看到庄烙的脸上毫无动容，他的老板居然没有一丝的害怕，更不用说逃跑，他握着林照鹤的手依旧沉稳得没有半分颤动，仿佛什么也不畏惧，包括即将到来的死亡。
忽然之间，林照鹤感觉自己也没有那么怕了，他看向庄烙的侧脸，小声道：“老板，我们会死吗？”
庄烙道：“生物都会死的。”
林照鹤说：“哦……”
庄烙道：“但前提，是你必须是个生物。”
林照鹤：“啊？”
他还没理解庄烙这话什么意思，便听到一声巨响，眼前吞噬姜菀的阴影，竟是发生了爆炸。
这一声爆炸威力极强，要不是被庄烙牵着，林照鹤感觉自己差点被炸飞。
“龟儿干撒子哟——”云雨姿方言都被炸出来了，她可没人牵着，整个人飞起来又摔到地上，眼冒金星的同时不忘记骂娘。
林照鹤人都傻了：“那、那是什么东西。”他看见阴影处，升起了一个更大的阴影。
那东西像一个巨大的眼球，悬停在半空中，散发出刺目的光芒，它的周遭环绕着六对巨大的雪白翅膀，翅膀之上有明亮的火焰在燃烧，圣洁的音乐随着它的腾空而起也随之奏起，将之衬托的更加肃穆圣洁。
它硬生生地剖开了阴影怪物的肚子，在上面留下了一个夸张的伤口，那伤口处甚至能看到鲜活跳动的内脏——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阴影怪物似乎比眼前的东西更加像生物一些，它身上至少有着生物该有的器官和特征。
“那是什么？”林照鹤呆滞地再次发问。
“那是天使。”庄烙伸手，整理好林照鹤因为巨大爆炸而有些凌乱的发丝，温声道，“也是姜莞。”
姜莞——不，庄烙口中的天使，挥舞羽翼高高悬空，燃烧的翅膀挥出的风带着灼热，点燃了阴影。
这种火焰与其说是火焰，倒更像是一种光，飞快的燃遍了阴影的全身，阴影避无可避，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它试图攻击天使，却连火焰的屏障都无法突破，只能不断的扭曲哀嚎。
林照鹤看见阴影怪物的头部从房间尽头冒出，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的头颅，像某种哺乳类生物，它没有外皮，肌理赤裸裸的裸露在外面，散发着林照鹤刚进房间时嗅到的那种恶心的血腥气息。
火焰对它的伤害颇大，那层阴影便是它的肌肤，被火焰灼烧之后阴影被无情的撕开，露出了里面的肌理，光是看一眼，便能感觉非常疼痛。怪物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悬飞的怪物，嘶吼一声，用尽所有力气破开了火焰屏障，张开嘴想要攻击天使。
天使一动也不动，它那巨大眼球上的瞳孔缓缓下沉，冷漠的凝视着身下之物，仿佛在审判罪恶，面对怪物的攻击，连逃避的动作也不曾有过，便被怪物再次吞入腹中。
众人观看着这一幕，没人说话，房间里如同上演着世纪大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战斗的结果。
但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场战斗，而是单方面的屠杀。
阴影怪物在将天使吞入腹内之后，反倒更加痛苦，它开始不住的疯狂嘶吼翻滚，挣扎扭动，仿佛吞下去的不是天使，而是一个滚烫的火球。
这种剧烈的挣扎并未持续太久，怪物身体里便透出了浅色的光芒，光芒逐渐变得明亮，随后破体而出——
“嗷——”惨烈的叫声，在房间里不断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林照鹤目不转睛的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舍不得移开片刻目光。
自从世界末日之后，他时常会觉得自己很渺小，此时这种感觉更是达到了顶点，面对庞然大物，他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天使再次出现，还是同样的位置，还是同样的眼神，身下的怪物已经奄奄一息，而天使依旧一动也不动，只是用那漆黑的瞳孔投射出威严冰冷的目光，等待着已知的审判结果。
怪物死去的瞬间，站在林照鹤他们身侧的女人和男人也一起倒在了地上。
直到彻底的死去，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显然根本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结果。
也是，这样的情形，谁能预料得到呢……除了，庄烙吧。
林照鹤看向庄烙，庄烙的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失去冷静和决心。
死掉的怪物没有了力量，房间里的黑暗如同墙漆一样一块接着一块的往下掉落，红色的灯光重新照亮房间。
林照鹤看着火焰将怪物庞大的身躯燃烧殆尽，只留下细小的灰，灰烬之中，有什么东西发出了与众不同的光芒，他定睛细看，发现是一架小小的天秤。
悬停在半空中的天使身影逐渐模糊，最终消失，同时出现的，则是重新变化成人类的姜莞。
她的身边半跪着四个黑衣男性，正是林照鹤之前见到的保镖——原来保镖是伴随着她一起出现的赠品，难怪姜莞不是很关心他们的死活。
姜莞落地之后，跑向了天秤，然后将它从灰烬里挖了出来。
“找到了！”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姜莞发出欣喜的叫声，“快，快回去——”
说着自顾自的带着四个人先跑了出去，也没理会站在一旁的三人。
“她不是三次元里的人吗？”林照鹤看着姜莞的背影，小声和庄烙嘀咕，“怎么还能变天使？”
庄烙微笑道：“你不也是三次元里的？”
林照鹤：“……”好了，我知道你要放什么猪屁，你可以别继续了。
人家都是变成这么炫酷的角色，自己就变成了魔法少女，人和人的参差也太大了，林照鹤抑郁的想，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姜莞的步伐轻盈得像只欢快的小鸟，几乎是一路狂奔回到了停尸房，找到了姜喃的尸体。
只是当要挖出姜喃心脏时，她的动作还是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些难色。
“我可以帮你。”庄烙很体贴，“为客户分忧，是我们公司的职责。”
姜莞想了想，犹豫片刻后道：“算了，还是我来吧。”她到底是舍不得别人碰姜喃。
接下来的画面，林照鹤没有看到，因为姜莞把他们请出去了。
林照鹤站在门外等，道：“老板，这客户死了又活了，还要赔钱吗？”
庄烙：“……问倒我了。”
按理说死了就得赔，那死了又活了，算没死吗？还是算个全新的人呢？
林照鹤道：“这可得好好想想，这么大一个法律漏洞呢。”
庄烙赞同：“有道理。”
聊着天，屋子里忽的有哭声响起，这倒是把林照鹤吓了一跳，以为又出了什么意外。但还好，仔细听去，这哭声似乎不是姜莞的。
看来她心心念念的姜喃总算是复活。
三人和保镖进去，果然看见姜莞抱着个妹子哭成了一团，那姑娘应该也是刚十八九岁的样子，在姜莞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姜莞抱着她，像哄小孩那样哄着她，说：“喃喃不哭啊，姐姐在呢，姐姐在呢。”
“呜呜，呜呜。”姑娘哽咽道，“姐，他们骗我，欺负我，这里一点都不好玩，我再也不要玩游戏了……”
姜莞叹气：“我都和你说了……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走，姐带你出去。”
“嗯。”小姑娘鼻头红红的，总算被哄好，被姜莞牵着手站起来，发现旁边站了不少陌生人，还有些不好意思。
“走吧。”姜莞说，“咱们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他们运气不错，警铃没有再响起。
姜莞也简单的说了一下她和她妹妹的事儿，总结中心思想就是，她妹妹觉得她很厉害，也想像她一样厉害，于是被某个贱人蛊惑非要跑来玩线下真人游戏，结果一进来就发现不对劲，这一层里的尸体房空空如也，一具尸体都没有。
没有尸体，就意味着不会刷新密码，大家又没有找到别的密码，就这样僵持了两天。最后终于有人忍不下去，对着其他人动了手，制造出了尸体也获得了密码，才通过了这一层。
姜莞的妹妹，姜喃，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自然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存下来。还好她也算是死得干脆，死前没遭遇什么痛苦。
“谁杀的你？”姜莞咬牙切齿的问。
姜喃讷讷，半晌没吭声。
姜莞说：“你说啊？姐给你报仇。”
姜喃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
姜莞：“你说呀，还怕谁听到不成？”
姜喃不好意思道：“我、我跑路的时候踩到别人的血不小心滑倒撞到了头……好像就死了……”
众人：“……”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在想，妹妹啊，你这到底是怎么通过第一层的？
姜莞也愣了愣，但作为妹控的她很快有了新角度，怒道：“谁这么不小心，流这么多血！真是没有素质！”
林照鹤：“……”
他默默的在心里给姜莞鼓掌，觉得能找到这么个说法，也很牛逼，以后请假要多学学姜莞的思路。
姜喃羞愧的说自己给大家添麻烦了，姜莞道：“没关系，他们都是自愿的。”
林照鹤眼中含泪，说：“没错，我是自愿上班的。”
庄烙：“……”你要死的时候都没见你哭的这么惨。
自愿上班的林照鹤回到了过关的房间。
被姜莞开枪打中的路平平看起来已经奄奄一息，血流了一地，虽然还活着，但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姜莞给了保镖一个眼神，他们上前一步把半死不活的路平平起来，道：“还活着。”
“还活着就别装死。”姜莞冷冷道，“你把这些小孩骗进来，到底想干什么？”
路平平不肯开口，居然有点宁死不屈的味道。
姜莞脾气本来就不好，见状，抓起枪就要对着路平平来上一发直接把人送上路，但枪上了膛，却被庄烙拦了下来。
还是那轻柔的语气，说出的内容却让路平平瞬间变了脸色，庄烙温柔道：“你该不会想死在这里，再等着人把你复活吧？”
路平平：“你、你在胡说什么……”
“放心。”庄烙道，“我保证你就算死，也得死在游戏通关之后。”
路平平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筛糠：“你、你是魔鬼吗？”
林照鹤在旁边狠狠的补刀：“他是比魔鬼还恐怖的资本家！”
路平平心理防线瞬间被击破了：“我说……”
众人：“……”你也是进来上班的吗？

第31章 边界第三层
路平平的心理防线被莫名其妙的击溃了, 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了自己为什么会带着一群小孩来这个游戏里送死。
他也是被人雇佣的，雇佣他的人并没有告诉他进来的目的，只是让他在网络上不断的组织这样的活动, 带越多人进来越好, 在给了他想要的东西的同时, 还承诺他就算在里面死掉，也可以无限复活。
路平平做了几次, 其实就不想做了，但是奈何已经泥足深陷，无法脱身。
“奈何怎么样？”姜莞冷漠的问她, “难道你不想做, 还能有人逼你不成。”
“你、你不明白。”路平平颤声道, “你不明白他有多可怕……我没办法跑掉。”他说这话的时候, 目光却不断的瞟向庄烙，眼神里全是满满的畏惧。
庄烙似笑非笑：“你看我做什么？他和你是怎么联系的？”
路平平道：“手机……我不能再说了……”他声音越来越小，“他会听见的……”
“屋子里就这么多人, 谁能听见？”姜莞不耐烦道，“赶紧话说！”
路平平道：“电……电脑……啊啊！！！”他在说出这句话的刹那，突然发出凄厉的惨叫, 接着身体不住的抽搐，眼耳口鼻都溢出了大量的鲜血。
不过短短十几秒, 路平平便断绝了气息，整个人软软的躺在地上。
姜莞的保镖上前检查后，摇摇头：“死了, 内脏全碎了。”
众人陷入沉默。
路平平的这种死法, 让林照鹤想起了刚进第一层时那个黄毛的惨状，但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微微眯了眯眼。
“死了就死了吧。”姜莞冷冷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房卡。
林照鹤也在房间的一角输入了自己在尸体房看到的密码，成功拿到四张，获得了四个名额。
这会儿房间里也没剩几个人了，姜莞的保镖不需要名额，加上庄烙姜莞两人获得的房卡，已经足够让还活着的人全部进入，甚至还多了几张。
他们把剩下的房卡留下了，接着依次刷卡进入了第三层的通道。
周泽进去时在心中暗暗祈祷，剩下的人运气足够好，能在规定的时间里，找到这间房间。
庄烙进去之后，林照鹤紧随其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又年轻了一些，至少在爬梯子的时候步伐矫健，甚至能跟上姜莞。
视线转换，漆黑过后，林照鹤的视野里出现了一片苍翠的森林。
密密麻麻高高矮矮的树木映入眼帘，因为树冠太过茂密，遮住了上方的阳光，即便此时是正午时分，周遭也很阴暗，看不清楚树林深处的景象。
不远处，一张黑色的小桌子上放着雪白的纸张。
姜莞将纸张拿起，把规则读了一遍。
规则1.不要进入。
规则2.如果进入，请在三天内离开。
规则3.不要伤害它，除非，你想变成它。
规则4.相信你的伙伴。
在规则书的旁边还放着另一本书，姜莞把它拿起来，本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内容，但翻开才发现这本书只剩下一个书皮，里面没有一页纸。
书皮的封面上，用鲜红的字体写着：约瑟夫的日记。
“这是什么？”林照鹤没有见过这东西，游戏里正常流程的第三关，是要在一个地图里寻找到固定的几根蜡烛，把蜡烛点亮了就算通关，当然，在寻找蜡烛的时候，会有名约瑟夫的杀人魔不断刷新，点亮一根蜡烛，约瑟夫的能力就会变强一分
地图一共有两个，分别是水域森林和采石场，他玩过之后感觉难度一般，因为蜡烛刷新的位置是固定的，就算有规则和怪物的阻拦，经常玩这游戏的玩家也很容易过关。
但现在看来，眼前的情况并不属于游戏本体。
“是玩家的创意工坊……”周泽的声音显得有点干，他在看到那个书页时，脸色就白得像个鬼，“叫，约瑟夫的日记。”
“怎么玩？”姜莞问，这游戏变化太大，和她当年玩过的完全不同。
“这是一本杀人狂魔的日记本。”周泽说，“一共有五页，每一页都记载着不同的内容，我们必须要把五页全部找齐，才可以过关。”
“这不是很简单？”姜莞说。
“不。”周泽说，“每一页日记上记录的内容，都会给追杀我们的杀人魔赋予新的能力……”他吞了吞口水，“这些能力，也是随机的，可能是瞬间移动，可能是变化成你同伴的模样……”他脸上全是冷汗，“而且日记刷新的地方也是随机的，这个补丁非常难，如果不是长期合作的队友，很难通关。”
姜莞皱起眉头。
林照鹤想了想，小声和姜莞道：“姜小姐，你能把怪物给烧了吗？”
姜莞摇头：“不行。”
“为什么不行？”林照鹤不解，姜莞如果还可以变成之前的模样，别说杀人魔了，他怀疑她能把整个边界给吞了。
“因为每次变身的前提是杀死它的能量足够我维持神智，目前我已经变过一次，第二次，我可不敢保证。”姜莞说，“吞噬人类能量肯定是不够的，就算是杀人魔也不行，如果能量不够，我就会暴走，把看见的东西全吞了。”
她微笑着看向林照鹤，“林先生不会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吧？”
林照鹤：“……”你们这群人真不安全。
“接下来，我们必须分开寻找日记本缺失的部分。”周泽结结巴巴的解释，“找到之后把里面的书页放回来……但是每次放回来，追杀我们的东西都会有新的变化，所以大家最好约定一个固定的时间，一起回来放。”
“书页是全部刷新了，还是一页一页的刷新？”庄烙问，这个问题很重要。
“我不确定。”周泽没办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此时，他们的头顶上出现了一个七十二小时的倒计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那每隔两个小时，就回来集合一次。”云雨姿提议，“找到日记的人也不要先放上去……”这样也避免大家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遇到解决不了的事。
众人点点头，就打算分散开来，去寻找失落的日记。
林照鹤理所当然的和庄烙分到了一起，他还顺带把周泽这个小孩托给了云雨姿，让她帮忙看着点。剩下的小朋友则交给了姜莞的保镖，也没指望他们帮上忙，能活下来就好。
云雨姿摸摸周泽的脑袋，说小朋友跟着姐姐走，姐姐可厉害了。搞得周泽面红耳赤，不知道如何反驳。
倒计时还在继续，众人很快便分散开。
这森林非常茂密，地面上全是密密匝匝的灌木丛，能在里面行走，还多亏了老板报销的三千二的拐杖。
林照鹤道：“老板，这里到底有多大呀？”
庄烙走在前头：“既然是游戏，那地图肯定是有限的，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他抬头看了看，“那边有房子。”
果然，不远处，一栋陈旧的小屋矗立在森林的中央，透着股不祥的气息。
林照鹤说：“过去看看？”
庄烙点点头。
两人到了小屋附近，观察了一下，确定屋子里没有人，才打算进入。这屋子里的门也没有锁，一推就开了。
“咳咳咳咳。”过多的灰尘，引起了林照鹤的一通咳嗽。
“这是什么？”庄烙一进屋，就发现了与众不同之物，他走到前面，捡起了一张纸，“这就是第一页？”
林照鹤凑过去一看，发现还真是：“厉害呀！”
没想到庄烙运气这么好，这么会儿就找到了日记的第一页。
约瑟夫日记，第一页。
我叫约瑟夫，我长相丑陋，他们都不喜欢我，说我是怪物。妈妈带着我搬到了森林里，让我戴上面具不要离开这间屋子，我喜欢妈妈，妈妈说的话，我都愿意听。可是他们还是很讨厌我，跟着我来到了森林里，妈妈哭了一晚，告诉我，来到这里的，他们不是人，都是兔子，可恶的兔子。我最喜欢，杀掉愚蠢的兔子了。
在林照鹤看完日记之后，他感到一阵阴风吹过，再一抬头，门外竟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带着一个雪白的兔子面具，手里提着把斧头，隔着门框，漆黑的眼睛幽幽地凝视着屋子里的林照鹤和庄烙。
“碰！”一声巨响，锋利的斧头在门上砍出一道痕迹，本来就不牢固的木门不过两三下就变得摇摇欲坠——这东西要进来了。
“快跑！”林照鹤叫道。
万幸的是这屋子里还有一扇后门，两人跑出院子后，看着被日记唤醒的约瑟夫，他似乎并没有要追来的意思，提着斧头远远的凝视着他们，很是恐怖。
与此同时，两人都听到了一声刺啦声，就像有一页纸张被撕掉了。
“坏了。”林照鹤说，“看来触发日记的条件不是放回去。”而是在他们捡起来的那一刻，日记上面的效果就被触发了，并且第二页的日记也同时诞生。如果是这样的话，就非常麻烦，因为除了捡到日记的人，其他人是没办法知道日记内容的，不知道日记内容，就没办法知道约瑟夫身上的变化。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庄烙沉吟道，“不用担心姜莞他们，倒是那几个小孩……”
林照鹤叹气。
作为小孩之一的周泽，整个人已经麻掉了。
他本来以为云雨姿是个姑娘，自己应该能跟上她的节奏，但显然这简直是妄想。她一口气奔袭了一个小时，除了中途听到撕纸的提示音时略微停顿了五分钟之外，连口水都没有喝。
“那东西出来了？有人找到日记了？”云雨姿一边在灌木丛里穿梭，一边和周泽交流。她知道这个小孩是个老玩家，对游戏方面，他肯定更了解。
“嗯……”周泽说，“看来触发的条件不是放回去，而是到手的那一刻。”
云雨姿说：“第二页也刷新了是吧？”
周泽说：“对，有提示音的。”
“继续找。”云雨姿道，“我们离来的地方已经有五公里。” 她瞥了周泽一眼，“我放慢了速度，你能跟上吧？”
周泽喘着气叹息，勉强点点头。
“这样最好了。”云雨姿说，“目前还没有到游戏的边界……那是谁？”她往前走的脚步突然顿住。
只见离他们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他提着的斧头和脸上的兔子面具来看，显然就是日记里的杀人魔约瑟夫，周泽倒吸一口凉气，正打算喊云雨姿快跑，却听到这姑娘疑惑地说：“这是和我们一起进来的？他哪里搞来的斧头……”
“什么一起进来的！”周泽叫道，“快跑——这他妈是杀人魔！”
云雨姿：“！”她这才反应过来。
两人转身就跑。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显然是约瑟夫跟了过来。
周泽不敢回头，本来已经精疲力尽的身体根本跑不了多快，只能咬着牙硬撑。
但云雨姿却显得游刃有余，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还不忘提醒周泽：“快点哦小弟弟，他挥斧头了。”
周泽：“！！！”姐，你这就别直播了吧——
“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跑了几分钟，周泽实在不行了，带着哭腔，“姐，你先走吧，我，我实在是，跑不动了。”
他腿都软掉了，可身后的杀人魔却依旧匀速跟着，那不紧不慢的模样，像个抓住了猎物的猎人，只待消磨掉猎物的耐力，就能将猎物纳入手中。
“他是人吗？”云雨姿忽的发问。
“什么？”周泽没懂。
“我问，他现在是人还是鬼？”云雨姿也没跑了，她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看起来简直不像运动过。
“是人吧？”周泽混乱了，“那杀人魔是人还是鬼啊？”
“算了。”云雨姿无奈道，“试试就知道了。”她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了一把枪，对着身后不远处的约瑟夫就是一枪。
约瑟夫中弹之后，身体里爆出一朵血花，脚步也缓了缓，但依旧在往前走。
“啧。”云雨姿说，“这不是人吗？我们跑个屁啊——”
她抬枪，对着约瑟夫又是几枪，枪枪爆头，把周泽都看呆了。
事实证明，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
连开了十几枪之后，这个看起来很恐怖的约瑟夫已经被射得像漏水的筛子了，他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看起来像是死得透透的了。
云雨姿不放心，走过去又补了几枪，啐道：“吓死我了，还真以为是啥了不起的东西呢。”
周泽满身是汗，过去确定约瑟夫是真的没了——至少追他们的这一个没了，弯下腰，想把约瑟夫的斧头捡起来，但根本拿不动，这东西重的要死，他用尽了全力，连拖都拖不起开……
“让开，我来看看。”云雨姿道。
“看什么？”周泽问。
“当然是看他身上有没有东西啊。”云雨姿说的理所当然，她扎着马尾辫，漂亮的脸上还沾着血，看起来像只美丽的野兽，她说，“打完怪，不该都要爆点装备什么的吗？”
周泽正想告诉云雨姿你玩的是单机不是网游，就看见她真的从约瑟夫的裤兜里，翻出了一张纸——
“唉？还真的有！”云雨姿惊喜道。
周泽瞠目结舌，心想这也行？
那张纸上已经染了不少鲜血，但依旧能看清楚上面记录的文字。
约瑟夫日记，第二页。
该死的兔子，我最讨厌兔子了。这种让人厌恶的狡猾的生物无处不在，我抓住了很多，将他们的皮剥掉，吃了他们的肉和骨头。兔子却更多了，这些愚蠢的生物居然想要杀掉我。
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妈妈帮帮我。兔子捆住了我，他们砍掉了我的头，砍掉了我的手，砍掉了我的脚，这些该死的兔子，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卑微的兔子没办法杀死约瑟夫，我会回来，我会带着我的身体一起回来，我将无处不在，直到杀光每一只兔子。
在云雨姿拿到纸张的瞬间，又是一声撕纸声，意味着他们找到了第二页，与此同时，约瑟夫身上也开始发生某种怪异的变化。
原本被云雨姿击倒的尸体，开始抽搐扭动，他身上的伤口迅速的复原，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周泽又听到了脚步声。
他扭过头，看见丛林深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同样的兔子面具，同样的斧头——约瑟夫，回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草！”周泽说了脏话，“姐，咱们快走吧——”
“好。”云雨姿也察觉了事情不对，显然，这东西现在是不死的，而且数量也开始变多，四处逃窜的他们，成了日记里被捕猎的兔子。
和众人约定的时间是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众人都在不同情况下遇到了约瑟夫，有的人运气好，远远碰到了逃开，有的运气差，直接来了个贴脸杀。
姜莞他们那边就是如此，他们几个刚从木屋里出来，就撞见了举着斧头的约瑟夫，姜莞的反应极快，对着约瑟夫就是几枪，把约瑟夫打倒在地。
“就这？”姜莞有些不屑，“这东西的强度，还想拦住玩家？”
“姐姐。”姜喃嘀咕道，“这才是第二张日记的强度呢，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不要过去和他们会和？”
“不用了。”姜莞说，“没什么信息，过去也没用，还不如继续找第三页……这东西要活了，我们走吧。”
“好。”姜喃乖乖的听话。
两个小时后，来初始点的人并不像林照鹤想的那么多，只有他们公司的和几个进入第二关的小孩。姜莞不见踪影，但应该不是出事，而是干脆没过来。
两边的人交换了信息，云雨姿把自己拿到手的日记页交给了庄烙。
“我看这游戏强度也就一般般。”云雨姿挺放松的，“还不如我玩过的别的游戏。”
“不要大意。”庄烙淡淡道，“天要黑了。”
“要一起过夜吗？”周泽小心地问，恐怖片里最忌讳的是分散行动。
“不。”庄烙道，“得抓紧时间。”越快找到日记页，就越安全。
况且根据云雨姿的说法，约瑟夫会不断的刷新，不知道数量是不是根据时间来的。
“那边有个屋子。”庄烙说，“云雨姿，你带这些小孩过去，我和保镖帮你把周围的东西清理下，你们在那边过夜，其他人继续找日记。”
云雨姿说：“那我也去找吧？”
庄烙说：“不，你别去了，你和林照鹤都在屋子里守着，天亮了再说。”
“老板，我跟着你一起去找好了。”林照鹤觉得云雨姿一个人够了。
“你看得清楚路吗？”庄烙问。
林照鹤：“……”
最终一生要强的林照鹤还是被庄烙强硬的留在了屋子里，让云雨姿看着点这一屋子的老弱病残。
林照鹤眼中含泪，说自己老当益壮，不服比一比。
庄烙瞥了他一眼，把他戴着的老花眼镜用手指勾了下来，林照鹤怒道：“你以为我这就看不见了，那个眼镜只是让你们放松警惕的道具罢了！”他恶狠狠地抓住了老板的手腕，“把眼镜还给我！”
云雨姿：“……你放开，你他妈抓的我的手。”
林照鹤：“……”
“你别逞强了哥。”云雨姿都服了，“待会儿开枪的时候求求你看清楚了再打，我真的不想被队友误杀。”
林照鹤：“……眼镜先还我。”
周泽在旁边憋笑憋得小脸通红。
庄烙把眼镜还给了林照鹤，林照鹤含泪戴上。
其实这会儿林照鹤看起来已经不太老了，但估计身体机能还没有完全复原，眼睛也处于老花的状态没能恢复视力。
庄烙又吩咐了几句，提着枪走了出去。
片刻后，屋子周围传来了频繁的的枪声，从方位来判断，庄烙至少宰了三四个约瑟夫。
屋子里的小孩们围着火堆瑟瑟发抖，林照鹤看着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来玩这个游戏呢，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吗。
“又菜瘾又大。”周泽拿了把匕首防身，戳着火堆好像知道了林照鹤在想啥，幽幽的说了句，也不知道是在说别人还是自己。
林照鹤说：“给我把枪。”
云雨姿欲言又止。
林照鹤怒了：“我戴上眼镜了，你能不能对队友有点基本的信任！”
云雨姿：“……有点信任，但是不多。”
林照鹤：“……”
话虽如此，枪还是落到了林照鹤的手上。因为本身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的，所以在进入这个游戏时，林照鹤并没有准备这些热武器。
不是他不想，而是如果自己都玩不明白，有时候怪物没杀掉，反而会伤到队友。就好像恐怖游戏里最吓人的不是鬼，而是你叫得和鬼一样的朋友。
但真的要用，林照鹤还是会用，他走到床边，看着屋外的夜色，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来了？”
“来了。”云雨姿轻声道。
有什么东西在往他们的小屋逼近，透过夜色，能看到那是一个个提着斧头的高大身影，在茂密的树林里，隐隐绰绰。
林照鹤抬枪，瞄准，一气呵成，枪响之后，是重物倒地的响声。
“枪法不错。”云雨姿有些惊讶。
“看到没！！”林照鹤道，“我都说了，我戴眼镜了。”
云雨姿：“……”你这老花眼镜还能给你加技能点吗？

第32章 杀死你的伙伴
姜莞盯着火堆, 听着枪声沉默思考着，在她的肩头上，靠着已经睡过去的姜喃。
这孩子没心没肺, 在这样危险的地方也能呼呼大睡, 或许正是因为她身边有个靠得住的人吧, 才能毫无顾忌的陷入梦乡，甚至打起了呼。
“姜小姐。”男人的声音传来, “地图已经绘制完成，我准备了几份……”
姜莞头也不回继续问道：“这个地图里还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和建筑？”
“东西暂时没有找到，建筑的话有一座木屋。”男人说, “那里离初始点很近, 另外地图边缘的位置……我发现了一个有过使用痕迹的祭祀场。”
“祭祀场？”姜莞来了兴趣, “什么样的？”
“里面挂着很多人的残骸。”男人说, “地面上还画着法阵，西方的东西，我不太懂这个。”他说, “我打算过去看看。”
“你去吧。”姜莞说，“尽快过去，注意安全。”
“好的姜小姐, 您打算就在这里过夜？”男人觉得这不像姜莞的风格，他还以为她会高强度寻找线索呢。
“让她睡会儿。”姜莞淡淡道, “孩子很久没睡了。”她显然是说的靠着她肩膀沉沉睡去的姜喃。
姜莞并不认为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妥，如果眼下的难度庄烙他们都撑不过去，那也只能说死了活该, 他们配不上她付出的东西。
xxxxxxxxxxxxxxxxxx
森林里, 无数枪声回荡，让本该寂静的夜晚变得热闹无比。
林照鹤一边射击一边观察着周遭的情况, 他清楚的记得进入时的第三条规则：不要伤害它，除非，你想变成她。这个规则里的它，是指什么呢，显然并不是指约瑟夫，不然他光是开枪的举动，就已经足以酿成惨剧了。
游戏不会设置没有解法的谜题，现在他们还没有弄清楚规则的含义。
无数的约瑟夫源源不断而来，随着枪声倒下，如同日记里一幕幕——兔子们不愿意被宰杀，奋力反抗屠戮者，可猎物的挣扎，真的会起作用吗？
这一晚对于林照鹤而言，也不算太难过，约瑟夫的数量虽然源源不断的增加，但强度并未增加，所以杀起来也还算简单。就是死掉的一会儿也会复活，得再杀一次。
他们准备了足够的弹药，并不焦急。
紧张的气氛开始逐渐缓解，屋子里传来了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有小孩睡着了。
林照鹤看了下表，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他打了个哈欠，把睡意赶走。
“来根烟？”云雨姿道。
“嗯……”林照鹤接了过来，含在嘴里“老板没事吧？外面没听到声音了……”
“肯定没事啊。”云雨姿说，“这强度能有啥事？”她又开了一枪，道，“奇怪……”
林照鹤说：“什么？”
“不对劲。”本来放松坐着的云雨姿突然起身，“你快看看！”
林照鹤朝着窗外望去，发现云雨姿开枪打中的那个约瑟夫身上，竟是没有冒出血花，与此同时，一声撕纸的响声，在他们的头顶上突兀的响起——有人找到了第三页日记。
约瑟夫日记，第三页。
兔子，兔子，该死的兔子，数不尽的兔子把我埋葬。他们像无法驱赶的邪灵，把我团团围住。
火焰，火焰！兔子们想用火焰把我毁灭，没有用处，没有用处，约瑟夫是不可战胜的！
啊，好痛——好痛——约瑟夫的后颈好痛，该死的兔子们发现了我的弱点，他们发现了怎么杀死我的办法！
它来了，妈妈邀请它来了，约瑟夫最好的朋友，约瑟夫永远不可能死去，它会让每一只伤害约瑟夫的兔子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男人站在祭祀场里，囫囵的看完了日记，顺手将纸张粗鲁地塞进了口袋，他的周遭四处都是脚步声，可以看到无数个戴着面具提着斧头的杀人狂魔，杀人魔们浑身染满了鲜红的血液，已经不知道死去了多少次。就在他拿到这一页日记的同时，尸体们全都复活了。
他们的身上，似乎还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浑身上下笼罩着黑色的雾气，若隐若现，仿如降临人间的恶魔。
与此同时，木屋里。
“出事了。”云雨姿语调惊讶，“枪不管用了。”
就在第三页日记被找到的那一刻，他们手上的热武器，竟是对面前的杀人魔不管用了。
本来应该破坏力巨大的弹药打在他们的身上，却如同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办法损伤怪物的皮毛半分。不过片刻的功夫，小木屋就要被十几个提着斧头的杀人魔包围。
“别睡了！”云雨姿大吼，把几乎昏昏欲睡的小孩们吵起来，“快想想办法，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怎，怎么了？”周泽被吓到了。
“枪没用。”云雨姿说，“有没有别的办法？”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如何是好，周泽道：“得看第三页日记的内容才知道——”
“我他妈当然知道要看第三页了！”云雨姿都快烦死了，“可是现在日记在别人的手里，我们看不到内容，你们不是经常玩游戏吗？玩法不都千篇一律，赶紧想想有没有类似的规则——”
“我玩过，我知道，只要不到最后一页，约瑟夫就肯定不会是无敌的！他的身上会刷新弱点！”一个小孩大声喊道，“也有可能是眉心，你们还有人玩过吗——”
“我，我，耳朵后面我也遇到过一次！”另一个小孩说，“还有，还有哪里……”
“手肘，膝盖，后颈！”周泽说，“都有可能，约瑟夫不可能在第三页日记完全就无敌，他有弱点，在一些很特别的部位。”
“草，这他妈哪儿知道是哪儿！”云雨姿忍不住说了脏话，她看向林照鹤，“你顶一会儿，我去看看。”
说着，她从背包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棍子，猛地一抖，棍子就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钢刀。
林照鹤心想我他妈这咋顶得住，可也没办法，只能咬着牙对着靠过来的怪物开枪，并且不断尝试小孩们说过的部位。
“脚不行——一点反应都没有，眉心也不是，不用试了，草，我扔个□□，你让开点。”硬是把逃生类游戏完成了Fps，林照鹤痛苦的要命，后悔还不如继续退休当保安算了。
云雨姿拿着刀冲出木门，看得周泽目瞪口呆，他颤声道：“这姐姐没事吧？”
“放心。”林照鹤没好气，“我们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有啥事。”
毕竟是庄烙门下的员工，没有几把刷子，估计试用期还没过就死了。
云雨姿选中了一个最近的怪物，直接冲到了目标面前，身形矫捷地躲过了约瑟夫挥来的一斧头，手里的细如长针的剑刃直直的插到了约瑟夫的眉心，直接把约瑟夫的脑子刺了个对穿。但就像林照鹤喊的那样，眉心并不是弱点，云雨姿拔出剑刃，反手挥去，切掉了约瑟夫的耳朵——耳后也不是。
那么手肘呢？云雨姿想，她得快一点，不然屋子里那几个人全得陪葬。
几个约瑟夫见她靠近，纷纷朝着她围拢而来，很快将云雨姿团团包围。她身体轻盈的像只鸟儿，一个滑步从狭窄的缝隙窜出，躲开了约瑟夫动作迟钝的攻击。屋子里看着的人，却是看着那斧头贴着云雨姿的身体劈下，纷纷捏了把冷汗。
从斧头劈到地上的力道来看，如果云雨姿被劈中了，她估计当场就没了。
林照鹤握着枪的手上全是冷汗，他不敢分神，全力帮云雨姿分散着火力：“膝盖和后颈……云姐……你再试试！！”
“嗯！”云雨姿含糊的应了一声，一脚踩在了面前约瑟夫的胸口上，整个人猛地弹起，在半空中往后一翻，倒转过来对着约瑟夫的后颈插了上去。
约瑟夫的动作瞬间顿住了，像被人拔了电源似的，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就是后颈！！”看到这样的画面，林照鹤面露喜色，吼道，“云姐，砍他脖子——”
云雨姿道：“好——你先带着小孩走——”
林照鹤说：“走，我们先离开这里，让她把这些怪物处理了。”
天色还是黑的，但是这里已经待不下去，林照鹤拿着枪领着几个小孩赶紧离开了木屋，打算去会合的地方。
他们和庄烙约定过，天亮之后在初始的地方见面，这会儿天就要亮了，过去应该刚刚好，不知道其他人找到约瑟夫的弱点没有，不然肯定很麻烦。
林照鹤咬着牙想，第四页，第四页日记，会在哪里呢，他们得加快进度！
这些怪物对于云雨姿而言，并不是什么麻烦的事，在发现了约瑟夫的弱点之后，她轻松的杀掉了他们，云雨姿本来还担心他们会复活，还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可她担心的事却没有发生……被她攻击要害的约瑟夫似乎真的死去了，尸体倒在地上也变得僵硬，完全没有要复活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云雨姿嗅到了一种不妙的气息，她好像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事，一时间却抓不住掠过脑海的线索。
还是先和林照鹤他们会合吧，云雨姿想，最好能看一看第三页的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
林照鹤是第一个到会合点的，几个小孩都已经被血腥的场面吓得不行，乖乖的站在林照鹤旁边，倒真是像极了可怜的兔子。林照鹤给了他们一人一把武器，自己去周遭巡视了一下，还好在周围没有发现约瑟夫的身影。
“云姐没事吧？”周泽很担心。
“没事的。”林照鹤说，“那些数量她还处理得了。”他看了眼头顶，天边泛起了淡淡的晨光，马上就要天亮了。
“那就好。”周泽喃喃，经过这件事之后，他大概会离他喜欢的游戏远远的，有些东西，果然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是云姐吗？”有个眼尖的小孩看到不远处，缓慢走来了一个身影。
“好像是。”林照鹤道，“云姐？你来了？”他没想到云雨姿动作这么利索。木屋的方向，背着光走来了一个人，从身形上来看，正是刚才断后的云雨姿的。只是随着她逐渐走近后，林照鹤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那个人的脸上，戴着兔子的面具，手上提着一把沉重的斧头。
“这、这是云姐？”众人都呆住了。
从衣着和发型上来看，她的的确确就是云雨姿，她的身上还沾着约瑟夫的血液，可原本当做武器的长刃，居然变成让人头皮发麻的斧头。
林照鹤苦笑，“第三条规则生效了……”刚才的情形太过混乱，他虽然注意到了怪物身上的变化，却没办法解决，那十几个怪物必须要清理掉，不然他们根本没办法离开，这简直是个无解的死局。
“什么？”周泽脑子一片混乱。
“规则3.不要杀死他，除非，你想成为他。”林照鹤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变成约瑟夫的云姐，要怎么打？”
众人回想起刚才云雨姿杀怪时那矫捷的身影，死一般的沉默。
“算了。”林照鹤取下了老花眼镜，“你们离我远一点……”
周泽看向林照鹤：“你……”
林照鹤含泪道：“我怕闪瞎你们的眼睛。”
周泽猜到了接下来的画面。
人的底线啊，果然就是这样一步步的降低的，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有了第三次，就有无数次，林照鹤倔强的心上充满了裂痕。
“黄蕉少女——变身——”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音效，一阵黄光亮起，黄蕉少女，再次闪亮登场。
众人如果头顶上有弹幕的话，一定是一排长长的省略号。
“云姐，我不会让你伤害他们的！”林照鹤拿着自己的魔法棒，像提着铁棍，他吼道，“就算里面有粉莓的粉丝，也不可以！”
周泽：“……”林哥你真的好在意这件事。
吼完，林照鹤朝着云雨姿冲了过去！
魔法少女大战杀人魔round1.
云雨姿停下了脚步，不知道是不是也被林照鹤这个突如其来的造型震惊到了，随着林照鹤冲刺的举动，她恢复了反应，握紧了手里的斧柄，抬手朝着林照鹤挥去。
本来约瑟夫虽然力气很大，但是行动迟缓，云雨姿却没有这个缺点，拿着斧头的她，像只猴子一样灵敏，一个跃身，冲到了林照鹤面前。
林照鹤早就准备好了，大吼一声：“冰冻闪光！”——这是他精心挑选的魔法，既能暂时制住怪物的行动，又能不伤害它们，林照鹤可不想也戴上兔子面具。
一道闪光飞快的从他手里的魔法棒里射出，云雨姿的身形一顿，还真的受到了影响，整个人僵在原地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林照鹤哪里敢停下，又把冰冻闪光用了几次，确定云雨姿动不了了，才气喘吁吁的住了手——这闪光还挺费力气。
这一局，魔法少女险胜！
林照鹤喘着粗气，啐了口在地上。
身后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众人纷纷为他鼓掌，本来还想说什么鼓励一下正义的战士，却看到魔法少女转过身来，那张漂亮的脸上阴郁无比：“你们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几个小孩顿时不住地摇头，都有种否认慢了，会被当场灭口的错觉。
与此同时，周围又有杀人狂魔逐渐朝着他们围了过来，然而此时的林照鹤已经不是刚才的林照鹤了，他拿着魔法棒，面色森然，比约瑟夫更像一个冷血的杀手。周遭的小孩压根不敢再给他加油，就默默站在身后看着。
如果真的要打，林照鹤肯定是能把这几个约瑟夫干掉的，奈何考虑到第三条规则的限制，他并不敢出手，如果他也变成了杀人狂魔，剩下几个小孩肯定跑不掉，他想着，回头看了眼几个小孩。
周泽被他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道：“林哥——我们啥也没看到！”
林照鹤说：“我没说这个。”
周泽小心道：“那您什么意思？”
林照鹤没好气：“没看到这么多东西围过来了？快跑啊——”
周泽：“哦哦。”
小孩们这才反应过来，一起冲林照鹤指的方向跑去。
他们在前面跑，林照鹤面无表情跟在最后，用自己的冰冻闪光清理跟过来的约瑟夫。
“冰冻闪光——”又是一道冰冻闪光，林照鹤听到了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提示音，冰冻闪光升级为lv2，林照鹤瞬间暴怒，“升升升，升个屁！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变身了！”
其他人边跑边回头，看着暴躁的他大气都不敢出，大概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暴躁的魔法少女。
只有周泽这个没眼力劲的还在笑呵呵：“黄蕉这么可爱为什么会被砍掉戏份呢，导演真是没眼光啊。”
林照鹤：“……”你也不用反复重申我被砍掉戏份这件事谢谢你了。
Xxxxxxxxxxxxxxxxx
姜莞便一边护着姜喃，一边解决了靠近着约瑟夫。
“姐姐，他们好像变异了。”姜喃被撕纸的提示音从睡梦中唤醒，睁开眼后，发现事情好像变得非常糟糕，“第三页日记被发现了……”
“没事。”姜莞说，“我玩过这游戏，它们的弱点就那几个，没关系的。”她语气轻描淡写，单手熟练地把子弹上膛，“你往后靠靠……”
姜喃乖乖地说好。
姜莞试了几次，便找到了约瑟夫的弱点在后颈处，威力巨大的猎枪轻而易举就解决了它们，约瑟夫爆裂开的躯体在姜莞的裙摆上留下了血红的痕迹，她一枪接着一枪，仿佛在捏死一只只虫子。
但姜喃却感觉莫名的有点不对劲，她看着姜莞的背影，小声唤道：“姐姐，它们身上怎么有层奇怪的黑光呀……你能看见吗？”
姜莞没有理她。
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姜喃知道，无论什么情况下，她喊出姐姐，姜莞都是会回应她的。
“姐姐？你没事吧？”姜喃又喊了一声。
姜莞杀掉了最后一个约瑟夫，动作终于停了下来，她缓缓地扭头，面无表情看向姜喃。
那眼神无比的陌生，不像是在看她宠爱的妹妹，而像在看一堆没有生命的肉。
姜喃被姜莞的眼神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姐姐？你、你怎么了？”
姜莞没有回答，她缓缓蹲下，就在姜喃思考她要干嘛的时候，便看见姜莞的手按住了某一个约瑟夫掉在地上的兔子面具，然后将它拿起，不顾脏污，就这么戴在了脸上，随后扔掉了手里的猎枪，抓住了斧头柄。
这一幕太过可怖，姜喃看得害怕极了，她叫道：“姐姐、姐姐，你拿这个干什么……姐姐，你别吓我呀！”
姜莞不答，她提着斧头缓缓站起，斧头的利刃上的血液已经干了，凝固成一片黑红的污渍，她的眼睛隔着面具凝视着姜喃，已经全然没有了过往的温和，变得如同一头狩猎的野兽那般冷漠残酷。
姜喃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她转身就跑，身后立马传来了脚步声——姜莞追来了。
“姐姐！！姐姐！！”姜喃嚎啕大哭，脚下的动作却根本不敢停下，她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破空声，那是斧头挥舞的声音，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只要再慢一步，姜莞手里的斧头就会砍掉自己半个脑袋……
这样的追逐持续了一会儿，姜喃的体力很快被消耗殆尽，她气喘吁吁的边哭边跑，身后的人却紧追不舍，终于，脚下一个踉跄，姜喃跌倒在了地上。
她扭过身，看到了不远处朝着她跑来的姜莞，无助的再次嚎啕——她手里还捏着姜莞给她用来防身的枪，如果此时对着姜莞开枪，大约能阻挡她的行动。
可是姜喃怎么舍得呢，这个世界上，她唯一不可能伤害的人就是姜莞。
放下手里的武器，姜喃决定放弃，她流着眼泪，看着姜莞走到她的面前，举起了斧头……
“姐姐。”姜喃慢慢闭上眼。
耳边响起了利器划过半空中的响声，可疼痛却没有如想象般如约而至，姜喃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斧头落到自己身上，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姐姐？”
原本应该劈下斧头的姜莞此时倒在了地上，她的身侧站着个男人，姜喃记得这个男人的脸，是姜莞雇佣进这个游戏的人，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庄烙。
“你没事吧？”庄烙问道。
“我、我没事，姐姐怎么了？”姜喃连忙扑到姜莞身上，想看看她有没有事。
“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庄烙道，“你应该开枪的。”
“我可不能开枪！”姜喃不赞同道，“就算让姐姐把我杀了我也不会对姐姐开枪的！”
“可是你对她开枪，也变成约瑟夫，她不就不会砍你了。”庄烙眨眨眼。
姜喃一时语塞——她的确没有想过这个角度。
姜喃休息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姜莞身边，想将她脸上的兔子面具摘下来，奈何这东西却像是被黏在姜莞脸上一样根本纹丝不动，无论姜喃怎么用力都扯不下来。
“先别管你姐姐了。”庄烙问，“有什么别的线索么？”
“秦诩带回来了一张地图。”姜喃擦了擦眼泪，思路倒也还算清晰，她从姜莞口袋里翻出了东西，递给了庄烙。
庄烙看了眼地图：“先去初始点会和吧，我和他们约好了。”
“好……”姜喃点点头，“那、那姐姐怎么办？”
庄烙说：“拖着走呗。”他也没有要帮姜喃的意思，就在旁边看着。
姜喃闻言，赶紧从背包里掏出绳索和布，做了个简单的担架，把姜莞绑的严严实实之后固定在担架上拖着走。她的手工活儿倒还不错，看起来应该有一些野外求生的经验。
庄烙忽的问道：“你觉得你姐姐真的会杀掉你么？”
姜喃动作一顿：“什么意思？”
庄烙摊手：“没什么意思……随便问问。”

第33章 第四页日记
不知跑出去了多远, 周遭终于不见了约瑟夫的影子，林照鹤正想喘两口气歇会儿，便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
“林照鹤。”声音从不远处的树丛里传来。
林照鹤警惕道：“谁？”
“是我, 不认识了？”一张不太熟悉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 原来是刚进来时, 姜莞安排的另一个人，应该是叫秦诩什么的, 林照鹤想起了他的身份，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儿……”
秦诩说：“我后面才拿到了密码进来的。”
林照鹤说：“哦……”
秦诩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林照鹤道：“不知道, 后面有人追杀呢, 先带着几个小孩一起躲避一下吧。”现在初始点也待不得了, 他不知道云雨姿什么时候会追上来。
“我们一起去墓地的方向看看吧。”秦诩说, “那边或许会有线索。”
“墓地？”林照鹤微微一愣。
“嗯。”秦诩说，“西边靠近边界的位置，有一片墓地。
“你怎么知道有墓地？”林照鹤奇怪道, “你不是后进来的吗？”
秦诩微微一笑，从兜里掏出一张地图：“我有这里的地图。”
林照鹤闻言愕然的瞪大了眼：“地图？你怎么弄到的？”
秦诩没有应声。
他不想说，林照鹤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这年头人才辈出，有点特殊法子倒也不奇怪, 况且这人是姜莞的，没有理由会害他们，于是林照鹤认真的研究了一下地图, 便决定听从秦诩的建议去那边看看。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但众人都不敢休息，只能疲惫地继续赶着路。秦诩对方位十分敏感, 连指南针都没有用，就轻松判断出了最便捷的路径。
“你怎么没去找姜莞？”林照鹤问随口问了句
“姜莞啊……”秦诩眨眨眼，“她那边好像，不太需要我。”
林照鹤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这样么……”
秦诩笑道着：“还是让她和她妹妹过二人世界吧。”
进入这一层空间，已经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不睡觉对于常人而言，都是非常疲惫又困倦的事，更不要说大家没空休息，必须不停地处理掉靠近他们的敌人。
赶路的时间漫长又辛苦，众人不敢说话，害怕引来怪物，只能低着头跟随前面的人，一步步在茂密的丛林里穿行。
周泽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被身侧的林照鹤扶住了。
没事吧？林照鹤递来一个眼神。
“没事。”周泽小声道，“林哥，你不累吗？”
林照鹤说：“还好。”
说着还好，其实他也有点累了，而且他感觉自己也快要维持不住魔法少女的状态，这种变身似乎是有时间限制的，为了阻拦约瑟夫，林照鹤没敢变回来，他舔舔干涩的嘴唇，问秦诩还有多久才能到。
“快了。”秦诩说，“就在前面不远处。”
这话让众人精神一振，脚下的步伐都快了几分，没往前走多远，秦诩的脚步突然原地顿住：“等等。”
“怎么？”林照鹤问。
“嘘。”秦诩做了个安静的手势，“小声点……”
林照鹤弯下腰，朝着秦诩注视的方向看去，这一看，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丛林深处，的确有一片平地，平地中央是一块黑色的墓碑，墓碑的旁边，站着五六个约瑟夫，它们似乎正在周遭巡视，看起来非常麻烦。
“五六个人呢。”林照鹤小声分析，“但是他们的行动都很迟缓……”
“麻烦的不是这五六个人。”秦诩说，“你再仔细看看？”
林照鹤闻言仔细看去，顿时更痛苦了，这五六个杀人狂魔的旁边，居然站着三个身着黑衣的保镖，他们脸上全都戴着兔子面具，手里提着斧头，显然已经被约瑟夫彻底同化。只不过和约瑟夫不同的是，保镖的身上没有黑色的雾气环绕，应该可以对他们动手。
“卧槽。”周泽骂道，“这几个人是不是很猛啊……”
“贼猛。”秦诩说，“我最多引开三个……剩下一个，就看你了。”他看向林照鹤。
林照鹤痛苦到：“我尽力吧。”
他现在觉得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变身太久的后遗症，他的视线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原本的人像也开始有些扭曲……然而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出现纰漏，只能咬牙忍耐。
“我们引开他们，你们在原地寻找纸条。”林照鹤吩咐跟着自己的几个小孩，低声道，“尽快——”
“好嘞，林哥。”周泽也紧张起来，“我们一定快点找到。”
秦诩对林照鹤点了下头，缓步走了出去。
他刚一起身，就引起了约瑟夫们的注意，朝着他的位置聚集。
秦诩拿起枪对着远处的黑西装砰砰就是几枪，吼道：“姜莞是蠢狗——”
那几个黑西装扭过头来看着他。
居然没用？秦诩心里嘀咕几声，立马改变了策略：“我要把姜喃娶回家——”
他刚吼完，这几个人几乎就像风一样立刻瞬移到了他的面前，把远处蹲着的林照鹤都吓了一跳。
秦诩大骂姜莞你这个臭妹控——骂她自己没反应，说她妹妹立马就来了。
他脑子里想着这茬，转身就跑，躲过了劈头盖脸的一斧头。
“你们加油——”朝着远处跑走的秦诩大声喊道。
林照鹤咬着牙也从树丛里爬出来了，果然如秦诩说的那样，他引开了三个人的注意，于是墓地里只剩下了五个约瑟夫和一个姜莞的保镖。
知道保镖是最麻烦的，林照鹤第一个动作就是读了个冰冻光线，把他冻在原地，然后是周围的约瑟夫——
这些东西的数量太多了，林照鹤一个人短时间根本处理不完，他咬着牙吼道：“你们先去把那个保镖弄死——快，趁着他不能动——周泽——”
周泽哎了声，听到林照鹤的吩咐，抓着刀就冲到了保镖身边。但到底是个人，周泽要下刀时还是有些迟疑：“我要杀人了……”
林照鹤怒道：“你他妈不宰了他我宰了你啊！”
偶像威胁的力量是巨大的，周泽眼睛一闭，狠狠地捅了下去：“别怪我啊兄弟！”
一刀入了胸口，本该倒下的保镖，却睁开了眼，眼神冷冰冰瞪向周泽。
周泽被他这眼神吓到了，哭道：“林哥，他咋没死，还瞪我啊……”
林照鹤带孩子带得焦头烂额：“都他妈和你说了弱点在后颈，你捅他干嘛啊！”又是一发冰冻光线，怒道，“砍脖子！！”
周泽：“卧槽——”他抓着刀，准备对着保镖的后颈再来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保镖被他捅醒了，居然动了起来，抬起斧头对着他就来了一下。好在周泽反应迅速，闪身躲开了。
这第一下躲开了，第二下却没能躲开，周泽只能奋力举手，在斧头下劈时用手里的刀抵挡，可即便是挡下了斧头，那力量还是倾泻到了他的身上，周泽感觉自己的手臂好似裂开了那样疼，顿时眼含热泪：“救命！！”
林照鹤见到此景，顾不得身旁的杀人狂，急忙对着保镖又射出一道冰冻光线，将保镖再次冻住：“快点——”
这一次，周泽抓住了机会，不顾手臂的伤痛对着保镖的后颈处砍下，鲜血溅出，保镖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林照鹤猛地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落下，就听到身侧传来了周泽的惊呼：“林哥小心！”
林照鹤没反应过来，肩膀上突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他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刚才他注意力全在周泽那边，身旁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漏网之鱼，一斧头劈在了他肩膀上。
“林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和力量，周泽疯了似的冲了过来，他大喊一声，整个人撞在了约瑟夫的胸口，居然把约瑟夫直接撞了出去。
林照鹤挨了一斧头，痛得眼前发黑，被周泽扶起来的时候，颤声道：“快，别，管我，快去找日记。”
“没事！”周泽道，“他们在找了，林哥，我先带你离开这儿……”
林照鹤说：“我没啥大事！你先去找日记……”
周泽眼泪直流，他觉得林照鹤挨了这么一下还说自己没事必然是在逞强，他想把林照鹤抱起来，努力了两次，却发现林照鹤重得跟坨石头一样，根本抱不动……于是泪眼婆娑的问道：“林哥，你多少斤啊，咋抱不动啊。”
林照鹤顿时暴怒：“你到底行不行！！老子他妈才一百四——”
周泽：“额……”大概是林照鹤的声音中气十足，让周泽清醒了不少，他看向林照鹤的伤口，道：“林哥，你好像伤得不深！”连血都没有见。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林照鹤颤声道。
周泽：“……”这是体质问题吗？？？这么重一斧头啊！！
也是，按照魔法少女那个受伤强度，要是身娇体弱，可能坟头草都五米了，现在挨了一刀，也就是疼得厉害，连血都没有出，不过他身上的光线又暗淡了不少，看上去这变身马上就要维持不住了。
“别管我了。”林照鹤说，“日记……”
“找到了！”他们两人吸引怪物注意力的时候，其他的小孩终于有了收获，在墓碑的后面，找到了那一页失落的日记。
约瑟夫日记，第四页。
有了妈妈的约瑟夫是无敌的，有了妈妈的约瑟夫是无敌的，有了妈妈的约瑟夫是无敌的……
同样的字眼密密麻麻的字体布满了整张日记纸，在拿到日记的瞬间，撕纸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那些攻击他们的约瑟夫身上黑色的光芒变成了诡异的红光，简直就像陷入了狂暴状态的BOSS。
“约瑟夫是无敌的——”拿到日记的小孩惊恐地叫出了声，“日记上面写，约瑟夫是无敌的！”
“跑！！”林照鹤疯了，大叫道，“快跑——”
众人顿时如鸟兽四散，林照鹤被周泽扶起，两人踉踉跄跄地冲进了树林，头都不敢回。
林照鹤浑身无力，两眼昏花，他骂道：“他妈的，早知道不去捡了。”
周泽说：“这咋办呀？”
“去，去初始点。”林照鹤虚弱道，“先去看看云雨姿走开没有……我和庄烙约了在那儿见面。”他一个人可能是不太行了，剩下的日记只能指望着其他人找一下。
周泽赶紧说好。
天彻底黑了，周遭黑压压的一片，林照鹤和周泽小心翼翼地前行，不敢发出声音。两人运气不错，这一路上虽然遇到了几个约瑟夫，但是都没有发现他们两人。
林照鹤受了伤，脸色白得吓人，周泽很是担心他却没有别的法子，只能尽量扶着一点。
“林哥，我们要到了。”周泽小声提醒。
林照鹤意识有点模糊了，嘀咕道：“快到哪儿了？家里吗？”
周泽说：“初始点……你没事吧？”
林照鹤说：“没事。”
周泽心想林照鹤这确实不像没事的样子，他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忽的噤了声，扶着林照鹤的手微微一紧：“林哥，那、那是你朋友吗？”
林照鹤道：“谁？”他抬起头来，看见初始点的不远处站着一个背对他们的身影，从背影上看，正是庄烙。
“老板——”看见庄烙的那一刻，林照鹤瞬间卸下了心理防备，不知为何，他在看到老板的瞬间，就感觉自己安全了。
庄烙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林照鹤加快了脚步，心想庄烙怎么听不到他的声音。
当他即将靠近庄烙的时候，庄烙终于缓缓转过身，林照鹤看见了庄烙——和他脸上的兔子面具。
一瞬间，气氛降到了冰点，原本欢快急促的步伐瞬间停滞。
林照鹤呆呆的看着庄烙，道：“老板……”
“快跑呀，林哥！”周泽之前就有些害怕庄烙，此时看见庄烙戴上了面具，更像受了惊的兔子，抓着林照鹤想往反方向跑。林照鹤并没有动，他似乎完全不能接受庄烙也变成了怪物这个事实，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庄烙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周泽看着他越来越近，脸上冷汗狂冒，颤声道：“林哥！！”
林照鹤说：“不。”他歪了歪头，像一只正在辨识主人的小狗，“老板，不是怪物。”
下一刻，庄烙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了带着笑意的脸。
“老板！”林照鹤见到庄烙把面具取了下来，紧绷着的身体一下子软了，道：“老板，你吓死我了。”
庄烙笑道：“吓到了吧。”他走近后，笑容微微敛了些，“受伤了？”
“没事，都是小伤。”林照鹤摆摆手，没有把自己肩膀上的伤口放心上，“你哪里来的面具？”
“这不是弄死了好几个。”庄烙道，“想试试面具有没有别的效果么，这面具好像会对人产生一些影响……”
林照鹤和周泽走了过去，看见姜莞和姜喃都在，只见姜莞脸上也戴着个兔子面具，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姜喃抱着姜莞，气氛也不知道该说和谐还是不和谐。
“姜莞变了？”林照鹤一眼就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嗯。”姜喃点头。
果然，变的都是第一梯队的武力值和云雨姿一样，姜莞肯定宰了很多约瑟夫，所以也是第一个变的。想起她在第二层的表现，林照鹤心里感叹还好这人被制服了，要不然一变身，大家一起陪葬。
“已经找到四页了。”林照鹤道，“还剩下第五页……”
庄烙站在林照鹤的身后，手里捏着兔子面具，思考道：“你去墓地了？秦诩带你去的？”
林照鹤有点惊讶：“没错……你怎么知道。”
庄烙说：“就他有这个本事，他人呢？”
林照鹤道：“他引开了姜莞的保镖，临走时给了我一张地图……”他从兜里掏出了地图。
庄烙拿过地图看了看，道：“最后一张应该在这里。”
林照鹤说：“哪儿？”
庄烙指了指他们刚到这里时，躲避的那个小木屋。
“为什么在这里？”林照鹤问道。
“这是约瑟夫和他母亲生活的地方。”庄烙说，“约瑟夫不可能是不死的，只要破除了他母亲施下的诅咒，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林照鹤道：“也有些道理……那我们现在过去？”
庄烙道：“可以。”
他招呼了姜喃一声，几人开始朝着那边走。
因为是走过的路，这一回林照鹤他们就轻车熟路多了，不过走的时候林照鹤总是有点担心，因为之前他们就是在这里和云雨姿分开的，不知道还会不会遇到她。
“想什么呢？”庄烙问。
“想……卧槽！”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照鹤道，“云、云姐！又来了！”他之前可被云姐揍的够呛，这一抬头，竟是看到云雨姿跟个鬼一样出现在了他们远处，林照鹤哭道，“我现在打不过她了呀。”刚才挨了一斧头，他就已经没办法维持变身了，变回了平日里的模样。
“没事。”大概是林照鹤的语气太惨了，庄烙忍不住笑道，“我来吧。”
“老板，你行不行呀。”林照鹤说，“云姐可猛了……”
庄烙没说话，直接朝着云雨姿走过去了。
透过面具，云雨姿冷漠的眼神落在了庄烙的身上，但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发动攻击，而是全身上下都非常警惕的紧绷起来，和庄烙轻松的姿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云姐好像很害怕。”周泽眨着眼睛，嘀咕道，“庄老板很厉害吗？”
林照鹤其实没看过庄烙打架的，之前遇到啥事，他都是害怕老板受伤自己冲在前面，这回轮到老板保护他了，激动的同时还有点不安，小声给老板加油：“老板……加油啊老板……”
老板这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能打赢云姐吗？
云雨姿和庄烙两人对视着，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突然，云雨姿腾的发难，朝着前方猛地一跳！
她的弹跳能力本来就极强，被杀人魔同化之后更是夸张到不可思议，两人相隔整整五六米，她一个跃身就直接跳到了庄烙的面前。
庄烙没有反应，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就这么看着云雨姿举起斧头，朝着他飞劈而下——
“老板——”庄烙这没有反应的样子，简直把林照鹤吓得目眦欲裂，要不是老胳膊老腿不灵活，估计真的扑上去帮庄烙挡下了。
斧头带着刺耳的裂空声眼见就要把庄烙劈成两半，可就在锋利的斧刃触碰到庄烙肌肤的刹那，云雨姿的动作却停住了。
她瞪大了眼，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办法将眼前看上去十分脆弱的人类直接杀掉，无论再怎么用力，斧头都没法前进分毫。
庄烙眨眨眼，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猜对了。”
他展颜一笑，握住了云雨姿的手腕，然后反身一带——将云雨姿轻而易举的摔到了地上。
庄烙的力道极大，竟是直接用云雨姿的身体在地面上摔出了一个凹陷，云雨姿吃痛惨叫，看得林照鹤也有点龇牙，心想老板是真的够狠。
“把她斧头缴了。”庄烙拍拍手，把摔晕的云雨姿手里的斧头拿到手里，“她就没什么威胁了，我们走吧。”
林照鹤说：“老板，她刚才为什么没砍到你呀？”他刚才都被吓傻了。
庄烙说：“她怕我扣她工资。”
林照鹤：“？”他不信有人和他一样清醒。
“开玩笑的。”庄烙笑了笑，“我只是想起了第四条规则，想试试看而已。”
规则4.相信你的同伴。
“意思是同伴不会伤害我们？”林照鹤说，“那为什么我被姜莞的保镖砍了，那一下可没有手软。”
“很简单。”庄烙说，“因为对方没有把你当成同伴。”
林照鹤无语凝噎。
“走吧。”趁着云雨姿还昏昏沉沉的，几人继续朝着木屋的方向赶了过去。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快两天了，时间还剩下二十四个小时和最后一页日记，总体来说还算顺利。
二十分钟后，几人到达了木屋，和他们离开时相比，眼前的木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它上面布满了鲜红的血液和刀劈的痕迹，简直像是在这里进行过一场惨烈的祭祀。
林照鹤甚至在木屋的前面，看到了一个血液画出来的六芒星图案，他看到这图案就是瞳孔一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周泽这臭小孩惊叹道：“这不是水果魔法队的队徽吗？怎么出现在这里？”
林照鹤怒道：“能不能有点文化，就看过水果魔法队是吧？不知道六芒星还可以召唤恶魔？”
周泽缩缩脖子，委屈道：“林哥你好凶啊。”
林照鹤心想我不凶点你小兔崽子是没完没了了！

第34章 杀死那个约瑟夫
看着眼前的六芒星法阵和小屋, 姜喃拖着姜莞气喘吁吁的问道：“我们要进去吗？我姐好像要醒了……”
林照鹤走到木屋旁边，透过窗户看向里面，里头黑漆漆的,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人影坐在屋子中央, 他推了推门, 没能推动：“有人在里面。”
庄烙说：“我来。”
他抬脚就踹，那木门被他踹了三四下很快就摇摇欲坠, 嘎吱一声掉在了地上。
门一落下，屋内的场景随之显现了出来。
那是一个坐在椅子上的老妇人，她穿着整洁, 微微低着头, 看不清具体容貌。
林照鹤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才发现这是一具尸体, 老妇人似乎已经死去多时，肌肤都干枯了。
林照鹤道：“日记在她的身上吗？”他嘀咕了一句。
“找找看。”庄烙说。
“打扰了，勿怪勿怪。”林照鹤还是很尊重亡者的, 要不是为了活命肯定不会叨扰人家。
他伸出手便想要检查尸体，可他的手刚伸到半空，那本来应该已经死了很久的尸体就突然暴起, 一把抓住了林照鹤的手腕——
“卧槽！”林照鹤被吓了一大跳，像个弹簧一样猛地弹跳起来。
那尸体抓着他, 如同骷髅般狰狞的面容靠近，几乎要贴到林照鹤的脸上，它发出嘶哑的吼叫：“#^&%!$*&%￥&@%……”
林照鹤闻言顿时哭了：“它说什么呢, 英文我听不懂啊！”
众人：“……”
周泽本来想来帮林照鹤忙, 听到这一句话差点没破功，被呛得猛地咳嗽了几下：“她说别想带走约瑟夫……”
林照鹤崩溃了：“你离我远点啊, 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来的力气带走你儿子……”明明这么多人一起在搜，为什么就伤害他。
庄烙觉得自己在这个游戏里，花费的最多的力气不是打怪，而是忍住不笑话他的下属。
他伸手用力一扯，终于帮林照鹤脱离了尸体的桎梏……美中不足的就是尸体的整条胳膊都被扯掉了，手掌还紧紧的握着林照鹤。
林照鹤觉得自己要疯了，怒道：“你们笑啥笑啊，快找日记！”他甩了几下，都没把抓着他的手臂甩掉，只能破罐子破摔，干脆不再去管它。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从林照鹤的脸上转移到别人的脸上，把痛苦建立在别人的快乐之上是件多么愉快的事啊。
在林照鹤愤怒的指责下，其他人终于想起了正事儿，按住老妇的尸体想要找出最后一页日记。
几人刚刚动手，原本明亮的天空瞬间暗下，豆大的雨点砸落地面，一道道响雷接踵而来，震得人耳朵发疼。
下一刻，他们小小的木屋外面站满了无数的约瑟夫，他们提着斧头，如同游荡的幽魂，静静地朝着木屋里的人围了过来。
林照鹤透过窗户，看到了这可怖的一幕。
最恐怖的是这些杀人狂魔里，还有云雨姿和姜莞的几个保镖。
被庄烙弄晕的姜莞这会儿也醒了过来，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继续攻击他们，姜喃知道自己没有战斗力，不想给大家添乱，只好抱着姜莞一边哭一边喊：“姐姐，姐姐，你别参与进去了……他们已经够麻烦了……”
她说着还用手努力去掰姜莞脸上的面具，总觉得把面具从姜莞脸上掰下来了，自己姐姐就回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力气太大了，那面具居然真的被她掰了下来，姜喃高兴道：“你们快看，我把姐姐的面具扯下来了……姐姐……？”
她高兴了不到一秒钟，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被扯下面具之后，姜莞的脸并没有恢复成原来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个虚无的空洞，姜喃看得头脑发晕，差点倒在地上。
“姐姐——”姜喃嚎啕大哭，“你的脸怎么没了呀——”她一边哭，一边想要把面具重新盖回姜莞的脸上，然而显然已经没了用处。
“怎么回事？”林照鹤也被这一幕震惊了，这只是一会儿没看见，姜喃咋就把姜莞的脸给炫下来了。
“姐姐的脸没了咋办呀。”姜喃哭道。
没人知道咋办，而且这会儿也没时间想咋办了，那些围住他们的杀人魔离他们越来越近，林照鹤已经听到了斧头拖在地上发出的刺耳响声。
“老板，怎么处理？”林照鹤急得满头冷汗，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变身使用冰冻光束，面对袭击他们的约瑟夫，战力大减。
庄烙说：“我出去拦住他们，你们继续找，线索肯定就在这个屋子里。”
他没有等林照鹤回答，提着斧头转身朝着门口去了，林照鹤欲言又止，看着庄烙的身影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幕里，外面很快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庄烙再怎么厉害，也是人类，不可能一直抵抗那些几乎无敌的杀人怪物。
林照鹤翻遍了房间也找不到最后一页日记，又着急又担心：“到底藏在哪？！”
周泽也急得浑身冒汗：“要不咱们把这老太婆打一顿？”
林照鹤道：“打一顿有啥用啊，她手还捏着我不放呢——哎，她叽里呱啦的嘀咕什么呢，你快翻译一下啊！”
周泽结结巴巴道：“她骂街呢，全是脏话——说什么他儿子约瑟夫是永远不死的，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约瑟夫亲自藏起来的最后一页，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他翻译完，气得直骂老太婆真是没人性，死了都要帮她儿子做坏事，
屋子里乱成了一片，姜莞的哭嚎，周泽的叫骂，一时间混合成了交响乐。
林照鹤又把所有角落搜寻了一遍，几乎将木屋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发现最后一页的踪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林照鹤竟是听到了外面传来庄烙的惨叫声，这惨叫声让林照鹤浑身猛颤，大声吼道：“周泽——”
周泽说：“林哥！”
“你再把她说的话，翻译一遍。”林照鹤哑着嗓子说。
“她让我们去死。”周泽结结巴巴地翻译着老妇的诅咒和怒骂，“还说她儿子永远不死……”
“后面几句呢？”林照鹤问。
“我们永远也找不到，约瑟夫亲自藏起来的——日记——”周泽继续翻译着。
林照鹤不动了，他深吸一口气，道：“第五页是约瑟夫亲手藏起来的，只有他才能找到。”
“那怎么办？”周泽浑身都是急出来的汗水，“总不能跑去问他吧！”
这木屋的门口虽然被庄烙堵着，周围的杀人魔却越来越多，从窗户望出去，几乎全是他们戴着的可怖面具，木屋的墙壁上已经多了无数的刀斧痕迹，看起来坚持不了多久了，怪物们破墙而入也只是时间问题。
林照鹤说：“姜喃，把面具给我。”
姜喃一愣：“啊？”
“把面具给我。”林照鹤道。
姜喃闻言，把从姜莞脸上抠下来的面具递给了林照鹤，她看着自己姐姐空荡荡的脸有些手足无措：“林哥，你要做什么？”
“先把我捆起来。”林照鹤说，“周泽——”
周泽见到此景，已经猜到林照鹤要干嘛了，他咬了咬牙，想要劝阻，但看到林照鹤脸上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有些话是多余的。
“没时间了。”林照鹤道，“庄烙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人类。”他记得之前庄烙取下面具时，说过这面具会对人产生一些影响，既然如此……
周泽无力道：“好……”
他迅速把林照鹤绑了起来，然后轻轻的，把面具戴到了林照鹤的脸上。
面具碰到脸颊的刹那，林照鹤就感到了一股吸引力，他的意识好像一下子被抽离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疯狂地涌入了脑海。
“哈哈，这个愚蠢的大家伙。”有人在发出刺耳的嘲笑。
“杀了他，杀了他……”有人捅出了第一刀。
“怪物，怪物，他是个怪物，为什么又复活了——”人们惊恐地尖叫。
“不死的，他是不死的，烧死他，把他和他的母亲一起烧死，一定可以阻止他复活——”人群里充满了恶意的叫嚣，促成了惨剧。
火焰腾空而起，伴随着身体被灼烧的疼痛。
林照鹤感受到了剧烈的痛苦，他忍不住嘶叫出声：“啊——”
“宝宝，妈妈最爱的约瑟夫。”女人的声音温柔至极，在耳边轻语低喃，缓解了那灼烧灵魂的痛意，她的话语，仿佛咒语般诱惑着人靠近她，以减轻折磨，“妈妈最爱的宝贝，你是不死的，你是不死的……没人能杀了你，没人能毁灭你……”
随着视野转变，浓浓杀意从心底蒸腾而起，目光所及之处，全染上了血一般的红色。周泽站在他的旁边，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林照鹤一个字都听不清。
他的耳边不断回荡那些夹杂着浓郁恨意的声音，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杀了他们……一字一顿，循环往复，让本就不清醒的脑子再次陷入更深的混沌之中。
恍惚间，林照鹤的眼前出现了一具高大的背影，他提着斧头，在母亲的怀抱中哭泣，母亲擦干了他脸上的血与泪，温柔安慰：“不要哭，约瑟夫，他们伤害了你，都是该死的东西……”
约瑟夫呜咽出声。
“你的日记本呢？”身为母亲的她是那般温柔，手指划过了儿子的脸颊，“把悲伤的事情记录下来吧，妈妈帮你保存起来，保存到最隐秘的地方……妈妈会用生命保护它，没有人能想到它在哪里……”
说完这话，她发出刺耳的笑声，像在嘲笑那些陷入恐惧境地的人们，只要约瑟夫不死，这些可怜的兔子就永远无法从噩梦中逃生，此地便是他们埋骨之处，而她用生命保护着约瑟夫的弱点，绝无一人能够找到。
最隐秘的地方……用生命保护……林照鹤的眼神突然变了。
站在他旁边的周泽大气也不敢出，从林照鹤戴上面具的刹那，他整个人的气势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林照鹤给周泽的感觉是一个干净阳光的邻家哥哥，那么此时的他却像个手下人命无数的杀人狂魔。
他被绑在椅子上，没有挣扎也没有动弹，可周泽心里却硬是生出了极大的畏惧感……他甚至感觉，庄烙都没有林照鹤可怕。
“林、林哥。”周泽颤声道，“你没事吧？”他看见了林照鹤的眼神，只能抖着嗓子确定。
林照鹤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给我松绑。”
周泽道：“可、可是……”
林照鹤道：“给我松绑。”他冷淡的重复了第二遍。
他语调平平，却透着股森冷，听得周泽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甚至有种自己不给林照鹤松绑就会被立马杀掉的诡异错觉，这种错觉让他没敢再发问，而是乖乖地上前给林照鹤解开了绳索。
绳索解开之后，林照鹤并没有直接起身，他闭了闭眼，似乎在稳定某种情绪，随后才站起来，朝着屋子里还在辱骂挣扎的老妇尸体走了过去。
几乎是在林照鹤走到面前的一瞬间，老妇便停止了激烈的咒骂，她好像很害怕林照鹤似的，起身想要逃跑，却被林照鹤一把按住，直接抓了回来。
“自己给，还是我来？”林照鹤声音轻轻的，带着股奇妙的语调，不是威胁却胜似威胁。
老妇人的情绪猛然激烈起来，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看样子似乎是在怒骂，林照鹤听不懂——他也没有必要听懂了。
“冤有头债有主。”林照鹤说，“谁杀的你儿子，你去找谁吧。”说完，他朝着老妇人狠狠一踹。
已经快要风干的尸体，根本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道，老妇的骨头散落了一地，可即便如此，她的头颅也依旧在不断地叫骂，像个不死的怨灵。
林照鹤的目光在碎骨之上逡巡，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页已经发黄的纸张。
他并不知道老妇把日记藏在了哪里，但显然是随身携带着，既然如此，把她拆个干净，肯定就能找到问题的答案所在。
林照鹤勾唇一笑，弯下腰捡起了那一张最后的日记。
约瑟夫日记第五页。
那不是我的妈妈，我的妈妈已经死去了，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是和我一样的恶鬼。
不死不灭不是妈妈对我的祝福，而是恶鬼对我的诅咒，约瑟夫不想再继续下去。约瑟夫好难过，妈妈答应了约瑟夫，一切结束时，就可以带着约瑟夫离开，回到我们最爱的小木屋里。
那里没有人，也没有怪物，只有约瑟夫，和约瑟夫最爱的妈妈。
一切都结束吧，约瑟夫累了。
刺耳的撕纸声再次响起，屋外雷声大作，林照鹤走到了窗边，看到了雨幕里的约瑟夫，和被约瑟夫们团团围住的庄烙。
他提着斧头，浑身上下都是鲜血，唯独脸是干净的，雨幕之下，他并不显得狼狈，站在那里竟是有些闲庭信步的味道，一时间竟是分不清楚谁才是被狩猎的那一方。
伴随着刺耳的雷声轰鸣，约瑟夫们全都停下了动作，他们没有再攻击小屋，转身朝着夜色深处缓缓移动，而云雨姿和保镖脸上的兔子面具，随着嘎吱一声脆响，就这样裂成了两半。
唯独林照鹤脸上这张，仍然完好无损。
他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对着雨幕中的庄烙高兴地招招手：“庄总——”
庄烙扭头看了过来：“没事吧？”
林照鹤：“没事儿，你快进屋躲躲雨。”
如此平常温馨的对话，和他此时的气质完全格格不入。
周泽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深怕一个不对劲，林照鹤就转身捅了他的腰子。
姜莞也随之醒来了，她脸上那个大洞终于重新变回了人类的面容，让姜喃松了口气。一起醒来的还有云雨姿，她根本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恢复意识后就发现自己站在雨里，还莫名其妙的浑身都疼，像被谁打了一样。
她迷迷糊糊的跟着庄烙进了屋子，看见林照鹤的造型吓了一跳：“林照鹤，你哪里整来的面具？”
林照鹤说：“刚从姜莞身上摘下来的……”
“咱们不是通关了吗？”云雨姿迷惑道，“你还戴着干嘛？”
“我倒是想摘。”林照鹤无奈地说，“可是摘不下来啊。”
他已经非常用力了，这面具就好像黏在他脸上了似的，纹丝不动。
而且他并不讨厌这副面具，戴上去的时候，他总有种自己头脑特别清醒，身体特别敏捷的感觉，虽然脑子里盘旋着一股莫名的杀意，但他能很好的控制住，所以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唯一有点奇怪的就是周泽坐的离他远远的，完全没有了之前亲切的态度。
“出口已经刷新了。”周泽道，“我们去找找剩下的人吧……”
“找秦诩就行了，让他通知。”姜莞才从奇怪的状态里抽离出来，还有些不适应，揉着眼角嘀咕，“他人呢，拿了工资不做事是吧？”
林照鹤说：“死没死还不一定呢。”
姜莞无情道：“也对，死了正好找你们赔保险。”
林照鹤：“……”你们是进来骗保的吧？
外面的天没有再下雨，鉴于是晚上，大家还是决定休息一下明天再去找出口，反正时间也还充裕，顺便林照鹤还能研究研究他脸上这个怎么也摘不下来的面具。
“太奇怪了。”周泽嘀咕，“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啊，是不是卡BUG了，出去就好了？”
“不知道。”林照鹤说，“可能吧，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周泽干笑：“不是我想离你远，林哥，我总感觉你会砍我两刀。”
姜喃这小孩也跟着赞同地点点头。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庄烙尝试帮林照鹤摘了一下最后也选择放弃，他倒是可以再多用点力，但害怕面具没摘下来，把林照鹤的脑袋给拧下来了。
终于得到了过关的提示，众人都松了口气，情绪放松的在小木屋里度过了一晚。
第三天，一大早大家就开始四处寻找出口和剩下的生还者。
虽然尽量想要多带几个小孩出去，因为中途走散还是出现了一些受害者，他们的尸体是带不出去的，也只能找个地方埋起来，算是入土为安。
“路平平是吧。”姜莞一看到这些小孩的惨状，忍不住开始迁怒于这个活动的发起人，“他最好别让我逮到……”
“到底是谁派他进来的？”云雨姿道，“边界里的道具，可以带出去？”
“不可能。”庄烙说，“边界的人气没那么高，不足以支撑那么强大的能量，就算是天秤这样的道具带出去估计也没有用处，除非……”
林照鹤：“除非？”
“除非是核心道具。”庄烙说。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林照鹤脸上那张摘不下来的面具上。显而易见，在第三层里，没有比林照鹤脸上的面具更加核心的东西了……问题是这东西还摘不下来？
林照鹤被众人盯着，警惕道：“别摘了啊，我脸都扯痛了。”这话听起来倒是没什么杀人狂的气质，倒有几分可怜。
他们在第三层里转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第三层的出口，那是一口井被石板封着，掀开石板就能看到里面散发出的光芒。
姜喃先被送出去了，出去之前姜莞吩咐秦诩把第三层的幸存者清理一下，有还活着的就带过来。
秦诩笑着说好，他的能力似乎和绘图有关，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弄清楚周遭的建筑和生物，也不是个寻常人。
也是，这年头寻常人怎么活得下来。
林照鹤跟着庄烙一起走进出口，出去之后，脸上的面具果然消失了。
只是他一出去，整个人就差点晕倒，肩膀上被砍一刀的地方痛得要命，被庄烙扶着哭叫道：“老板……我好痛啊……”
庄烙正想安慰他，就听到林照鹤接了句：“我都被砍了一刀，你不给我加点工资吗？”
庄烙：“……加。”
林照鹤眼含热泪：“我觉得我好像也不是很疼。”
云雨姿：“？”受教了。
讲道理，这不疼肯定是假的，林照鹤回家之后看了下自己受伤的地方，也不知是不是他皮肤特别白的原因，那大片淤青看起来非常夸张，光是看一眼就觉得痛不欲生。
他出来之后，身体就恢复了原状，也不再像个老爷爷那样。
林照鹤对此感到非常后悔，他觉得自己真的应该领了养老金再去上班，这下好了，领不成了……林照鹤感觉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可是他现在太累了，也没有精力想太多，甚至懒得去管墙壁上跟个壁画一样贴着的女鬼，倒在床上沉沉的睡去了。

第35章 顾须臾
这一觉林照鹤睡了好久, 再次醒来，是被人叫醒的。
“你、你是谁，怎么跑到我家来啦！”尖尖的声音里带着恐惧, 林照鹤睁开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方块坐在自己身上, 那小手紧张地按着自己的肩膀, 叫道，“我要报警啦！”
林照鹤迷糊了一秒, 立马清醒过来：“是我啊！小方块子！”
小红方块露出迷茫之色：“你认识我？你是林爷爷什么人呀？”
林照鹤道：“我就是林爷爷！”
小红方块一脸不可置信：“啊？”
林照鹤要死不活地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总而言之就是上班使人苍老。
小红方块迅速理解了他的痛处，含泪同情道：“林爷爷, 原来你也这么不容易……”
林照鹤摸了摸小红方块的脸蛋, 冰冰凉凉的, 手感有点像塑料：“所以你们啥时候出新关卡呢……”
小红方块：“……”它一点也不想去上班。
睡醒之后, 林照鹤吃了顿丰盛的外卖，天花板上女鬼阴郁的注视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压力，他甚至还抽空友好地同她问了个好, 想知道她在这里住的习惯不习惯。
女鬼几次都尝试扑向林照鹤，不过她已经没有办法触碰到林照鹤的身体了，只能从他的体内穿过去, 还真像庄烙说的那样卡了BUG。
于是在祥和的气氛里，林照鹤慢条斯理地解决了自己的早餐后, 接到了庄烙的电话。
“老板，今天不是说休息吗？”林照鹤喝完了最后一口豆浆，问道。
“没叫你来上班。”庄烙说, “姜莞请吃饭, 来吗？”
“在哪儿吃啊？”林照鹤问。
庄烙说了个餐厅的名字，林照鹤立马就答应了。
这餐厅是出了名的贵, 按照林照鹤目前的工资水平，努力一个月能去吃两顿。
这年头二次元和三次元混合了，世界上多了许多二次元来的食材，导致厨师这个行业也变得非常内卷，那个餐厅的老板据说就是个二次元非常有名的厨师，所以餐厅不但价格昂贵，而且一位难求。
到了约定的时间，林照鹤简单洗了个脸，慢慢吞吞出了门，他变回了年轻人的模样，肩膀受伤的位置依旧非常疼痛，不敢做大的动作，轻轻碰到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
到了餐厅，林照鹤在服务生的引导下见到了包厢里坐着的几个人。
姜莞姜喃都在，断后的秦诩也来了，还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人和周遭的人显得格格不入，他穿着一袭白衣，发型也是古代的发型，看起来仙风道骨，俊逸非凡，颇有高人风采。
“林哥，这边。”姜喃笑眯眯的招呼他。
林照鹤坐在了庄烙的身侧。
“这位是林照鹤。”姜莞介绍，“庄总的下属，也是个非常厉害的人……这位是我的朋友，顾须臾，是一本修仙小说里的主角。”
林照鹤礼貌的和他打了个招呼，心想顾须臾，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林哥没看过《蜀之仙》吗？”姜喃见林照鹤没啥反应，奇怪道。
“没看过。”林照鹤说，“我不喜欢看修仙文，不过听着有些耳熟。”
“就那本。”姜喃说，“贼红的那本，我姐本来要去演个大魔头，但是被个带资进组的小人抢了角色……最后电影扑成狗了的那个。”
林照鹤道：“哦——想起来了！”
庄烙：“不说工作的事，先吃饭吧。”
众人这才换了个话题。
这餐厅的饭菜果然不一般，只是尝了一口，林照鹤就露出惊艳之色。光是这蛋炒饭，就和其他店里的很不一样。
米饭圆润饱满，粒粒分明，咀嚼在嘴里软弹入味，每一颗都被香味浓郁的蛋液包裹，撒上的香葱更是成了点睛之笔，林照鹤吃了几口，眼泪已经潸然落下。
“这蛋炒饭，让我想起了妈妈的味道。”林照鹤感动的说。
“没事，林哥。”姜喃说，“每个人吃第一口的时候都觉得像他妈。”
林照鹤：“……”
“这厨师就是干这个的。”秦诩笑道，“我们都喊他韩妈妈。”
接下来的几个菜，味道各有千秋，林照鹤吃一个哭一个，最后哭累了，抹着眼泪说我觉得这菜也就一般好吃怎么眼泪就是止不住。
姜喃说这是厨师的buff作祟，多吃几次就好了。
林照鹤无言以对。
吃饭的时候，庄烙和姜莞随便聊了会儿关于边界的事儿，庄烙说已经派人去查路平平这个人了，但是还需要点时间，而且他后面的人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能查到的。
姜莞表情阴郁，让庄烙查到了一定告诉她，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整出来的幺蛾子。
两人对话时，林照鹤一直埋头苦吃。
姜喃则在旁边玩手机，玩着玩着，忽的惊呼一声：“我擦！”
“怎么了？”林照鹤被她吓了一跳。
“这……”姜喃表情扭曲，像在努力的憋笑，“这东西，怎么传到论坛上了？”
林照鹤莫名其妙：“什么东西啊？”
姜喃道：“你自己看。”
林照鹤低头看去，发现姜喃手机屏幕上在播放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青年似乎正在和戴着面具的人对峙，因为角度问题有些看不清青年的面容，只是觉得莫名熟悉。
直到视频里的声音响起“黄蕉少女变身——”林照鹤才猛然回神，吼道：“卧槽！！”
那群小崽子真不是东西，自己在前面打怪，他们居然在后面录视频！！还把视频传到了网上！！
姜喃实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道：“林哥！！”
视频里的黄蕉少女已经变身成功，穿着可爱的小裙子，顶着两个香蕉，拿着魔法棒快乐地施展着冰冻光线，把想要袭击他们的杀人魔通通冻住。
林照鹤看得目眦欲裂，差点把牙给咬碎，他道：“哪个崽种干的，别让我逮到他……”
姜喃道：“哈哈哈哈哈林哥，你火啦！”
的确是火了，不光是在论坛，在整个网络上都火了。才不过短短一个上午，这视频的点击量已经飞速地冲到了千万。
在所有二次元视频都被封禁的情况下，这个视频能如此迅速的传播，简直就是个奇迹。
底下的评论更是看得林照鹤羞愤欲死。
“这角色是真的吗？我好像认识，是叫黄蕉少女什么的吧……可是怎么和我看到的都不一样呢？”
“这是拍摄的作品吗？也不像，这不是在边界游戏里么？”
“头上的香蕉是不是真的？能摘下来吃不？”
“别说，这人还挺好看的嘿嘿。”
“确实，是个可爱的男孩子呢。”
如此种种评论，让林照鹤的脑袋一阵眩晕，他此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在乎的人了……
其他人显然不能理解他痛苦的内心，纷纷愉快地参与了这场残酷的网络暴力，姜莞这个阴险的女人还笑眯眯的表示她当年是粉莓的粉丝，但是现在感觉黄蕉确实也挺可爱的。
林照鹤哭着让她闭嘴，引得众人哄笑起来，空气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开完了玩笑，姜莞用她仅剩的良心联系了论坛管理，让他把帖子删了。
林照鹤看到闹剧终于落幕，总算是松了口气，心想他妈的还好没在现实里变，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了，他真的再也活不下去了。
他们几人笑闹的时候，姜莞的朋友顾须臾坐在旁边一直没什么表情，东西也没咋吃，看起来和周遭的环境仿佛无法融合。
林照鹤开始还没注意到，直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发现顾须臾几乎没动筷子。
“不用管他。”姜莞笑道，“他来这个世界没多久，还不习惯。”
林照鹤哦了声。
“说不定过几天还得麻烦庄总呢。”姜莞说。
庄烙笑了笑：“公事公办，有什么事，可以去公司找我谈。”
姜莞道：“那是当然，只是我这朋友还没决定要不要找人帮忙，今天帮你引荐一下，说不定以后有机会呢。”
庄烙点点头，礼貌十足的笑了笑，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林照鹤忽的想到，平日里公司的客户几乎都是和二次元有关的，他们是用什么付款的呢？公司虽然对员工宣称可以购买保险，可是那个数字是一般人根本没办法负担得起的……
之前没有想过，便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如今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像蚂蚁似的，在林照鹤的心上爬，弄得他痒痒的。这会儿这么多外人在，提问似乎不太合适，林照鹤想了想没有开口。
吃完饭，大家散伙了，林照鹤被庄烙送回了家。
马上到家的时候，林照鹤状似无意的问道：“老板，那个徐渊的保险钱付了吗？”
庄烙在开车，道：“付了。”
林照鹤说：“他居然那么有钱。”
庄烙道：“他用别的东西付的。”
林照鹤一听，立马精神了：“用什么付的呀？”
“他自己。”庄烙似笑非笑，玩笑里带着几分认真的味道，眸光瞥向林照鹤，“你也想参保？”
林照鹤不敢吭声了，乖乖的坐在副驾没说话，不知为何，他觉得老板这个问题非常的危险，也没敢追问用自己支付是什么意思。
林照鹤没有再出声，直到下车后，他才礼貌地和老板说了声再见。
庄烙摆摆手，扶着方向盘看着林照鹤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
吃饱了饭的林照鹤闲得没事儿，回家看了会儿电视。
这年头已经没什么电视剧了，全是乱七八糟的综艺和新闻，这期的综艺倒是很精彩，请了十几个二次元里的恋爱达人来谈恋爱。
他们个个都是俊男美女，站在屏幕前很是养眼，就是林照鹤没记错的话，其中几个人在他们的作品里好像死得还挺惨的……
林照鹤啧啧称奇，又换了个台。
电视上正好拍到之前林照鹤去过的民安街，上面已经完全看不出林照鹤离开时的模样，之前的建筑已经成了断壁残垣，一栋夸张的黑色城堡直挺挺的矗立在街道的中央，和周遭的环境迥然不同。
城堡的最前面停着林照鹤看见过的那一架黑色马车，两匹脚下踏着黑烟的骏马正在原地跺脚嘶鸣，它们的眼睛是两个巨大的黑洞，完全不似人间之物。
就在这样的环境下，记者还坚强的做着报道：“民安街目前发生了非常严重的融合事件，这边几条街道已经封锁了，政府正在重新划分区域进行融合评级，请居民们暂时不要前来。”
他说着话的时候，旁边正好走过去一个居民，他叫了一下：“先生，您是住在这边的吗？”
那被他叫做先生的居民猛地回头，露出一张骷髅脸：“啊？”
记者不愧是记者，只是沉默了三秒立马反应了过来，把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先生您是住这边的吗？”
“是啊。”骷髅语气非常平淡的回答了记者的问题，抄着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俺还是死在这边的，这边环境好，俺活了还想回来住住。”
记者说：“这就是落叶归根吧，骷髅先生的思乡之情，真让人感动。”
林照鹤：“……”我觉得比较让人感动的是你。
这个世界简直是没救了，默默关掉了电视，林照鹤决定睡觉。
无论世界再怎么糟糕，厉害的人也能活得精彩，林照鹤想，等到他死了，他也要从土里爬出来回到公寓住……
第二天，晴了十几天的天空，终于下雨了。
林照鹤按照惯例起床上班，昨天没睡太好，他有些疲惫，打着哈欠到了公司。
前台小瓷本来还拿着化妆镜哼着歌在美美的化妆，看见林照鹤的瞬间，手里的镜子啪叽一声落到了地上，她张大了嘴，惊恐的看着林照鹤：“林哥，你、你还活着？”
林照鹤心想我不但活着甚至还来准时上班了，他说：“没错，老板把我从土里挖出来了……”
小瓷张着嘴，半晌没合上。
林照鹤道：“开玩笑的，我还没死呢。”
小瓷整个人都陷入了混乱的状态：“那你爷爷死了吗……不对，你还活着没有，也不对，你爷爷……哎呀！”
林照鹤被她逗笑了，赶紧把自己遇到的事儿解释了一遍，在得知林照鹤的爷爷就是林照鹤本人后，小瓷狠狠地骂了林照鹤一顿，说他怎么这么没素质，到处骗人当孙子，听得林照鹤忍不住笑出了声。
到了公司里，众人都对他投来了愕然的目光，显然大家已经接受了他已经死掉的这件事，看见他回来，明显大家都很不适应。
其中特别是，齐名非常惊讶地说：“你怎么回来了？我还打算给你办个头七聚会呢。”
林照鹤说：“你能不能对逝者有点基本的尊重。”
齐名：“你反正死都死了……”他举了举手里一盏灯，“我还想试试这个通灵灯好不好用。”
林照鹤：“……”好兄弟，你真是死了都不让我安生啊。
张潇潇那边则又开始心疼自己的四千块钱，这年头四千块钱够给他孩子买好几桶奶粉了啊。
林照鹤只好安慰了自己的好兄弟几句，才让齐名放弃了使用通灵灯的想法，又问道：“老板人呢？”
“见客人呢。”齐名说，他小声道：“来了个大客户。”
“怎么说？”林照鹤来了八卦的兴趣。
“顾须臾知道吧？听说这次来的是他。”显然，齐名看过的小说比林照鹤多多了，直接认出了这位有名的角色，齐名说，“他和老板说话的时候，我听他自己是《蜀之仙》的主角。”
顾须臾还真的来了，就是不知道，他来这里想要干嘛。
林照鹤心里想着，这样一个人气爆炸的角色，武力值肯定也很恐怖，连他都搞不定的事，其他人怎么搞得定呢。
“我没看过那本书。”林照鹤道，“这人性格怎么样？”
“我看过一点，时间太久记不太清楚了。”齐名说，“据说还行，就那种对啥都不太感兴趣只是想自己修炼的类型，但是你知道的，这种性格也可能会有变化……”他显然是想起了什么，情绪低落下来。
林照鹤知道他说的变化指的是什么，当年阿烟事件就是如此。在原作品里，阿烟就是个正直勇敢，执着善良的主角，没有人想到来到三次元，他的性格会变得那么扭曲。
齐名也是本地人，想来他或许也有亲人在那场事故里丧生。
林照鹤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随便找了个借口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他正想着这一次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就被人拍了拍肩膀。
“林哥，老板让你过去一趟。”张潇潇来叫他了。
林照鹤只好起身去了办公室。
“来了？”庄烙道。
林照鹤说：“老板……”他看到顾须臾坐在沙发上，见他来了，也没什么表情，仙风道骨的脸上仿佛没有任何欲望。
“这案子你来吧。”庄烙道。
虽然林照鹤不清楚顾须臾怎么了，但是他只是一个凡人，要和这些神仙打交道可太麻烦了，他说：“可是老板，我肩膀还疼呢。”他委屈极了，像个和家长诉苦作业有多难做的小孩。
“没事儿。”庄烙伸手摸了摸林照鹤的脑袋，他的动作太过自然，导致林照鹤一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这次不是安保类的，比较简单，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林照鹤一听，这才松了口气：“怎么回事？”
“顾先生刚融入这个次元。”庄烙说，“他也找到了自己的朋友，不过总觉得有点不习惯，所以想找个在这个次元比较熟悉的人，帮他快点融入生活。”
林照鹤一听，这不就是导游的活儿吗：“没别的了？”
“应该是没别的了。”庄烙说。
“我有几个弟子和道友。”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顾须臾淡淡地开了口，他的声音清冷如冰，清脆动人，好似珠落玉盘，“他们似乎先来了，只是……”
林照鹤说：“只是？”
顾须臾蹙眉道：“他们有些奇怪，我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方天地给他们造成了影响。”
从林照鹤他们的角度来看，他只是个话本里的人物，可他血有肉，有自己的感情和人生，虽然这些人生……都是别人写下来的。
顾须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眸微沉，而站在他身侧的林照鹤凭空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威压之气。这要是换做之前，林照鹤可能会直接腿软发晕，但他今天居然没啥感觉，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道：“会不会是他们还没适应这个世界？”
“倒也没有。”顾须臾说，“他们已经来了一年有余，不可能还没适应，况且我来的当日，他们立刻找到了我。”他说，“这有些不合常理。”
“也是。”林照鹤也觉得有点怪，他摸摸下巴，“那顾先生，打算怎么让我帮忙呢？”
“我帮他在你楼上租了套房。”庄烙说，“你帮他度过前期就行，适应一下这个世界的规则和一些生活上面的常识。”
林照鹤心想这还不简单，点头道：“没问题！”
庄烙说：“顾先生，待会儿我们带您去购买一些生活用品行吗？”
顾须臾说：“是否需要银钱？”
庄烙笑道：“您宝贝多，之前给我的那样，就足以支付这些费用。”
顾须臾微微颔首。
接着庄烙开车把林照鹤和顾须臾带到了超市，买了一堆生活用品，顺便介绍了一下超市里面产品的用处。
好在现在二次元的生物很多，顾须臾走在超市里也不显得突兀，他对周遭充满了好奇，不时走走停停，细细观察。
林照鹤和庄烙就在旁边陪着，林照鹤小声道：“老板，他给了多少啊？你这么有闲心陪着他逛超市？”
庄烙道：“够发你一辈子的工资了。”
林照鹤精神一振。
“他脾气好。”庄烙说，“你陪着他正好养养伤。”
林照鹤乖乖点头。
买好东西，庄烙把顾须臾送回了住所，他租的房子就在林照鹤楼上，闻言林照鹤都傻了，他说那房子不是闹鬼吗？还让顾须臾去住？谁知庄烙面色坦然：“你公寓人都满了，只有那儿空着，况且他一个修仙的人，还怕鬼？”
林照鹤：“……”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顾须臾自己显然并不在意闹不闹鬼这件事，他很快就被电视机旁边的游戏机吸引了注意力，问林照鹤这是什么。
林照鹤没想到这房间里居然还有最新款的游戏机，这东西在现在的年代可是违禁品……大部分都给销毁了。
“是游戏机，用来打游戏的。”林照鹤坐下来，拿起手柄给顾须臾演示了一下，“这游戏还挺多……”
顾须臾之前眼神一直平静无波，但在看到这个游戏机的时候，林照鹤明显看见他的眼睛噌的一下亮了，仿佛看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
“怎么玩？”顾须臾问。
“就这样……”林照鹤给他介绍了起来。

第36章 发生什么事了
顾须臾非常聪明, 聪明人对于不熟悉的东西上手也是很快的，他眯着眼睛，迅速学会了林照鹤教的方法, 自己开始操作。
游戏的魅力无人能敌, 林照鹤当年自己就是个游戏狂魔, 能宅在宿舍里一周不出门，玩得眼圈发黑一副要猝死的模样。
但那也是当年的事了, 自从融合之后，林照鹤就几乎没怎么再碰过游戏。毕竟他的每一分喜欢，都有可能化为对三次元人类的实质伤害。
现在游戏机全部停产, 大家能玩的都是消消乐之类的简单游戏, 没想到顾须臾住的房子里还有这么个漏网之鱼。
“那顾先生你先玩吧。”庄烙道, “我和小鹤就先走了, 您有事就给他打电话……电话会用了吧？”
顾须臾嗯了声，又道：“不送。”
林照鹤和庄烙出了门，两人对视一眼, 感觉这顾须臾还挺好打发的。
“小鹤，那我先回去了，这几天你就陪陪顾须臾, 养好伤。”庄烙温声道，“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照鹤点头称好, 他目送庄烙离开后，才忽的意识到刚才庄烙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称呼的小鹤。
哎……莫名听着怪甜蜜的, 林照鹤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顾须臾是个挺好照顾的人, 自己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也没来打扰林照鹤。
早上的时候, 林照鹤才接到了第一个电话。
“喂，顾先生。”林照鹤迷迷瞪瞪接到了顾须臾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上来一下。”顾须臾说。
林照鹤爬上了楼，到了顾须臾家里，他本来以为是顾须臾有什么问题不明白，谁知他指着屏幕理直气壮地对着林照鹤道：“这关我打不过，有什么办法吗。”
林照鹤定睛一看，发现是款非常难的动作游戏的一个BOSS，这游戏他倒是打过，就是时间太久早忘干净了，只是顾须臾的角色光着屁股还拿着新手村出来的武器，能玩到这里已经很离谱。
林照鹤说：“你得去做点装备啊，前面BOSS不是给你掉了材料吗？你这样……”
两人叽里呱啦的说了起来，一时间气氛热火朝天，听了林照鹤的建议，顾须臾开始做自己的装备。
他对林照鹤的态度也软和了许多，至少不像初见面时那种凌然不可侵犯。
林照鹤也不是很在意这个，还在告诉顾须臾这个武器得搭配另一套符文，这样打起来效果特别爽。
两人正说着，咚咚咚，有人敲响了房门。
林照鹤奇怪了：“谁呀？”
顾须臾表情一凝：“应该是找我的。”
林照鹤就奇了怪了，这房子顾须臾搬进来还不到一天呢，这就有人找上门了？他去猫眼里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男人隔着门轻声唤道：“师父。”
哦，看来是顾须臾徒弟了，但是看顾须臾的态度，怎么似乎不太欢迎这个人呢。
林照鹤瞥了顾须臾一眼，用眼神询问要不要开门，顾须臾面无表情，手一挥，门便开了，他冷声问道：“何事？”——这冷漠的语气神态和刚才和林照鹤讨论的模样完全大相径庭。
“师父。”那人脸上本来满是喜悦，然而见到林照鹤后，立马阴沉了下来，然后又立刻恢复了，这变化太快，搞得林照鹤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师父，徒儿不是给你找了房子吗？”男子说，“你怎么住到这里来了？”他嫌弃地看着房间，“这么小这么旧的屋子，怎么配得上师父？”
林照鹤委屈的想咱家就这个条件，你这人怎么一上来就这个样子真没礼貌，顾须臾也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没有要理男子的意思。
男子继续道：“师父，我知道一家……”
“要么闭嘴。”顾须臾打断了他，“要么出去。”
男子瞬间哑然。
他扭头看向林照鹤，那眼神里的憎恶让林照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林照鹤心想这人是不是有什么精神疾病，盯着自己跟盯着情敌似的。
被顾须臾一吼，男子不再说话，坐在旁边安静地看着顾须臾打游戏。
林照鹤觉得自己有点多余，正在想着要不要离开，就听到门又被人敲响了。
“道友……”这次是顾须臾的朋友了，不同的人，却是相同的态度，不过这一次受到眼神攻击的不是林照鹤，而是顾须臾的徒弟。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吓人，林照鹤真的很害怕他们两个突然打起来，把这房子给拆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顾须臾显然也感觉到了什么，他握着手柄的手顿了顿，厉声呵斥：“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师父”
“道友”——两人出声的同时，第三次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林照鹤去开门时人都傻了，这一次，门外站着一对双胞胎。
得了，这下齐活了，刚好四个人，能凑一桌麻将。林照鹤哭笑不得，心想这顾须臾的人缘怎么那么好，完全不像传闻在小说里那种清心寡欲修仙的模样啊。
“很吵。”顾须臾额角已经有青筋跳动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全都，给我走。”
几人都坐着不动。
“别逼我动手。”顾须臾冷冷道。
他穿过来的时候，修为已是大成，只是他不想而已，真动起手来，这几个人全都不是他的对手。
也许是顾须臾的态度太过强硬，他的几个徒弟和道友全被他的眼神震慑，不由得站了起来。
“滚出去——”顾须臾的这一声呵斥已经是动用了修为，把众人震得耳膜发疼。
几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诧异，纷纷低声应是，只能缓步退出了房间。
林照鹤被吓了一跳，本来也打算走的，却被顾须臾叫住了：“没说你。”
林照鹤：“……”显然，太过特殊的待遇，让林照鹤迎来了一众诧异的目光，这目光很快转化为愤怒，林照鹤简直要被这几个人的目光点燃——他甚至都能从他们的眼神里读出那一句：凭什么你能留下。
林照鹤被盯心虚，竟是有种自己被捉奸的诡异错觉。
顾须臾可没那么好脾气，猛地一拍桌子，桌子顿时四分五裂，他冷冷道：“快滚！”
其他几人见到此景也不敢再迟疑，赶紧把门关上，他们甚至有一种自己走慢了真的会被顾须臾杀掉的恐怖错觉。
    ㈧_ ○_電_芓_書_Ｗ_ w_ ω_.Τ_Χ_t_捌_０. c_c
霎时间，本来热闹的房间又变得空空荡荡，留下了风中凌乱的林照鹤和一地桌子破碎的残骸。
“坐。”人走后，顾须臾又恢复了之前心境平和的模样，指了指沙发，“我们继续。”
林照鹤：“……”他感觉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
这几个徒弟和道友们，对待顾须臾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林照鹤忍不住问了几句。
谁知顾须臾自己也很迷茫，他道：“的确奇怪，到了这个世界，若不是神魂未变，我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人夺舍了。”他拿起手柄，一边打怪一边和林照鹤分析，“是他们来的太早了，受这个世界的影响吗？”
林照鹤道：“这要是一个人受了影响还能解释，问题是这么多人一起受影响……会不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顾须臾道：“也对，那会有什么原因呢？”
林照鹤想了想：“您……和您几个徒弟关系如何？”
顾须臾说：“还不错。”他沉吟片刻，“大徒弟是我自小带大最为亲密，二徒弟是半路出家，但天资卓越，将来能继承我的衣钵……三徒弟……”
顾须臾对这些徒弟的状况一清二楚，看起来关系是很不错，不过……为什么他们的态度会这么奇怪呢……
林照鹤和顾须臾两个人挠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话题就这么结束了，两人决定继续打游戏，决定其他的事儿以后再说。
游戏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晚上，林照鹤把小红方块叫到楼上，三个人一起吃了份大份的外卖披萨。
顾须臾见到小红方块之后，诧异地询问这是不是林照鹤的法器。
林照鹤赶紧介绍了一下说这事自己的室友，于是在认识小红方块的同时，顾须臾也认识了一款名为方块消消乐的游戏……
“好像有点意思。”顾须臾盯着手机，饭都不吃了。
林照鹤道：“那你先玩，我回去睡觉了……”
顾须臾摆了摆手。
林照鹤回到家，接到了庄烙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庄烙大概询问了一下今天的情况。
“他那几个徒弟好像是不太对头。”林照鹤说，“感觉怪怪的，好像特别讨厌我……”
庄烙说：“讨厌你？”
林照鹤说：“算了，可能也是我想多了，我再看看情况吧。”
庄烙没有追问，又关心了几句林照鹤的伤口情况，见他没什么大碍才挂了电话。林照鹤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女鬼，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乡。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一觉睡到天亮，谁知道半夜莫名其妙的突然醒来，一睁开眼，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影立在床边，把他吓了好大一跳：“草！！”
那黑影也没想到他醒了，僵在原地。
“你谁啊？”林照鹤赶紧开灯，刺眼的灯光下，他看到了黑影的模样，“我擦，你是鬼吧，半夜三更不睡觉站我旁边……”
这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林照鹤白天在顾须臾家里见过的徒弟之一，他一身黑衣，悄无声息地站在林照鹤的床边凝视着他，简直比林照鹤头顶上的女鬼还恐怖。
“你跑到我这儿来干嘛？”林照鹤道，“你不该去你师父床边站着吗？”
徒弟说：“我倒是想，就是我怕我师父会杀了我。”
林照鹤：“……”讲道理，他觉得顾须臾真的大概率会不留情面地动手。
“你到底有什么妖术？”徒弟说，“我师父那么清冷的一个人……你难道是用自己的身体勾引了他？”
林照鹤一听就赶紧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你差不多得了啊，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他和顾须臾比水还清白：“你和你师父到底怎么回事？”
徒弟说：“说来话长……”
林照鹤道：“你慢慢讲，说不定把我感动了，我还能帮帮你。”
徒弟一听，便开始从头道来，讲述起了他和顾须臾的那些往事。
林照鹤迷迷糊糊的听着，开始听着还挺正常的，结果听到某一次徒弟走火入魔后的剧情，一下子就有点不对劲，他迷蒙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你说啥？你和你师父发生了啥？”
徒弟一字一顿：“肌肤之亲。”
林照鹤：“……”
他很想抽根烟冷静一下，没想到啊没想到，顾须臾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还干出了这些事。
众所周知，《蜀之仙》是一本大众向的小说，不过林照鹤并没有看过原着，他万万没料到，这么一本貌似正直的小说，竟是有如此精彩的情节。
听完描述的林照鹤甚至忍不住鼓起掌来：“世上竟是有如此淫丨乱之事！”
徒弟：“？”
林照鹤：“我开个玩笑……”
徒弟说：“可是现在师父似乎失去了那些记忆，你得帮帮我。”
林照鹤道：“这我他妈怎么帮你，你们一个个长得憨厚正直，私下里却玩那么大。”
徒弟冷冷道：“你若是不帮我，我就……”
林照鹤道：“你就怎么样？”
徒弟说：“我就天天晚上来盯着你睡觉。”杀了林照鹤顾须臾肯定是要恼火的，但是骚扰一下就没问题了。
林照鹤：“……”真是服了，你他妈的是女鬼转世吧？
林照鹤都被这个人的无耻震惊了，心想现在的人为了谈个恋爱都这么不要脸吗？
不过就算顾须臾的徒弟不这么威胁他，他也得帮忙，毕竟顾须臾那边给出的问题就是他的徒弟变得奇奇怪怪，让庄烙帮忙查明原因。
现在原因倒是知道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顾须臾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残酷的事实。
天亮以后，自觉明白了一切的林照鹤又上楼去找了顾须臾。
顾须臾似乎一夜没睡，还是林照鹤走时的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打着游戏。
林照鹤在他身侧坐下，道了声：“顾道友……”
“何事？”顾须臾说。
“你说，这两个世界融合，会不会出现一些意外情况呢？”林照鹤循循善诱。
顾须臾盯着屏幕上打BOSS的小人儿，头也不回：“从何说起？”
“就比如会损失一些本该存在的记忆。”林照鹤道。
顾须臾也是聪明人，听到林照鹤这么说，动作微微一顿：“你的意思是，我失去了记忆？”
林照鹤说：“存在这种可能性吗？”
顾须臾摇头：“绝无可能。”
林照鹤没想到他这么自信，道：“一点可能也没有？”
顾须臾说：“修仙之人，记忆附于神魂之上，记忆受损，便意味着神魂也同样受到了影响，我不可能不知道。”
林照鹤道：“你的神魂真的没有受损过？”
顾须臾说：“倒是受损过几次……”
林照鹤道：“你看，这不就存在可能性了！”
如此一通分析，让顾须臾原本确信的事一下子变得有些迟疑，他道：“话虽如此……”
林照鹤说：“你看，你都怀疑了吧！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忘记什么重要的事？”
顾须臾：“……”他能忘记个什么呢？
林照鹤觉得自己要是失业了，真的可以考虑去做传销洗脑。
在他的引导下，顾须臾似乎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乃至于他面露迟疑，茫然道：“那我是忘了哪一段记忆？”
林照鹤道：“你徒弟走火入魔过吧？”
顾须臾摇头：“这我哪儿知道？”他还忙着自己修仙呢，哪有空全方位监控自己的徒弟。
“你看。”林照鹤一拍手，“找到了，你把这段记忆给忘了！”
顾须臾：“……”
林照鹤道：“那日你徒弟走火入魔，你恰好遇见，便帮他……”他用鼓励的眼神看着顾须臾，想要帮顾须臾寻找丢失的过去。
顾须臾显然整个人不在状态，道：“他何时走火入魔？怎么性子如此耐不住？看来得去思过崖再好好练几年心性。”
林照鹤道：“可是他已经走火入魔了！你得帮帮他吧？”
顾须臾淡淡道：“引他入门已是我赐予他最大的机缘，之后如何修炼，又同我何干？”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 x t 8 0. l a
林照鹤心想，这怎么和徒弟说的剧情不太一样，按照那大徒弟口中所言，这顾须臾不应该是个外冷内热看似清冷实则热情如火的超棒棒师尊吗……
“况且他走火入魔，我又怎么会丢失记忆。”顾须臾道，“这也不合常理。”
林照鹤想了想：“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所有的徒弟都对你态度怪怪的……”
顾须臾摇头，此事他自然也觉得莫名其妙，不然不会去找庄烙帮忙。
林照鹤道有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没有那段记忆，是因为自己害怕……”
顾须臾蹙眉：“怕什么？”
林照鹤道：“就……怕一些世俗的眼光。”根据大徒弟的描述，和剩下几个徒弟道友的反应，仔细想想这剧情还挺恐怖的，换他他也接受不了。
顾须臾还是一脸莫名，不知道林照鹤的话语什么意思。
林照鹤觉得这种事情，自己也不好直说，决定给顾须臾一点思考的空间，拍拍他的肩膀，说让他好好回忆一下那些遗失的记忆碎片，实在不行，把徒弟们全部叫来，摆开了说明白，会比较好一点。
说完，林照鹤就面色深沉的走了，留下怀疑人生的顾须臾。
经过一整天的认真思考，顾须臾还是没想起来，干脆依照林照鹤说的，把自己的几个徒弟叫来摊牌。
具体的地点选在了庄烙公司，林照鹤让小瓷空出了一个会议室，专门提供给他们。
小瓷迷惑道：“林哥你不是休假吗？还跑来开会干嘛？”
林照鹤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在帮顾须臾寻找灵魂伴侣。”
小瓷说：“顾须臾？？顾须臾也出来啦？？哇——我可喜欢他了，你说啥，灵魂伴侣又是什么？”
林照鹤不好直说，怕暴露客户的隐私，只是含糊地表示，顾须臾要借用会议室解决一下他的感情问题。
小瓷一听更奇怪了：“感情问题？那本小说不是完全没有感情戏吗？”
林照鹤闻言，微愣道：“啊？一点感情戏都没有啊？他和他那些徒弟……”
小瓷说：“没有啊，不过我确实磕顾须臾和他大徒弟，他们两个可甜了，嘿嘿嘿嘿。”小姑娘笑得一脸猥琐，也不知道想到了啥。
林照鹤道：“磕cp……？不是没有感情戏份吗？怎么磕？”他不是很了解这些，有点懵。
“林哥，这你就不懂了。”小瓷咯咯直乐，“只要我们想磕，就算两个没见过面的人都能拉郎配——”
林照鹤瞳孔地震，他听着小瓷的话，突然生出一种极为惊悚的猜想。
小瓷说：“林哥，你咋了？”
林照鹤道：“他们人来了吗？”
小瓷说：“好像来了吧，刚刚进去了好几个穿着古风衣服的男人。”
林照鹤道：“草！出大事了！”他转身就朝着会议室狂奔而去。
然而他到底是来晚了，顾须臾带着他几个徒弟坐进了会议室，已经在进行恐怖的复盘。
先做陈述的，是昨天晚上去找林照鹤的大徒弟，他甚至还不忘做了个PPT，企图用图文并茂的形式向亲爱的师父讲述他们的爱恨情仇。
林照鹤很想阻止他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顾须臾见了他，随手让他坐下，自己撑着下巴，开始听徒弟说明情况。
“师父。”大徒弟说，“那一夜……”
顾须臾：“？”
林照鹤都要把自己的头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随着徒弟们深情款款地描述和各种不堪入目的PPT呈现在眼前，顾须臾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到疑惑，到怀疑，到震惊，再到面无表情——林照鹤仿佛在他脸上看到了所有的心理活动，他显然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
“小臾。”而顾须臾的道友也没有闲着，盯着顾须臾的眼神深情款款，看的林照鹤都直起鸡皮疙瘩：“即便你不记得我们最美好的时光，你也要记得小须啊。”
顾须臾蹙眉：“谁是小须？”
道友道：“当然是你为我生的孩子……”
林照鹤：“……”
顾须臾：“……”
咔嚓一声，顾须臾面前的玻璃桌子炸开了裂纹，显然是没有控制住力道导致的，他的瞳孔放大又缩小，表情凝固了一般，“你说谁生的孩子？”

第37章 《代号G》（一）
听到顾须臾的问题, 他的道友回道:“当然是你怀胎八月为我生的了！”他说的理直气壮，顺便把孩子的照片投影了出来，看投影上的照片, 那小孩眉眼间还真与顾须臾有七八分相似。
林照鹤清楚的看见, 在看到小孩的刹那, 顾须臾的胸口猛烈地起伏了一下——他显然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了，马上就要爆发了。
害怕继续下去出大事, 林照鹤弱弱的提议：“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不，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讲清楚！”大徒弟吼道, “师父, 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他！”
道友说：“你怎么好意思问, 你伤他那么深！他怎么可能还对你有感情！”
另一个人道：“他根本没回应过们, 都是你们一厢情愿——”
他们争吵起来，会议室瞬间乱作一团。
林照鹤正想说什么，顾须臾忽的展颜一笑, 如冰雪消融，春花盛放，其他人都看呆了, 唯独林照鹤看出了一股凛然的杀意。
顾须臾说：“一群疯子，我看你们全是被邪魔入了脑, 既然如此，没有必要留下你们的性命了……”他语调轻描淡写，却动了真格, 抬手便唤出法器, 眼看便要对眼前的几人动手。
“等一下——”林照鹤急忙，“顾道友！”
“林道友。”顾须臾冷冷道, “莫劝。”
林照鹤说：“我不是劝你，我是明白发生什么了！”
顾须臾说：“什么？”
林照鹤试探性道：“顾道友，你有没有想过，他们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来的？”
顾须臾一愣。
“在我们这个世界里。”林照鹤痛苦的解释，“有一种东西叫衍生作品……”
同样的背景，同样的主角，却是由粉丝爱好者创作的作品，内容千奇百怪和原着相差十万八千里，一点挨不上边。
这样的作品当然是有的，但是融合进来的很少，就算融合了，因为人气有限，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因而很容易被众人忽略。
在外面听完小瓷的一番话之后，林照鹤猛然想到了一个荒谬的可能——顾须臾和他的这几个徒弟，或许根本就不是来自于同一本书。
顾须臾，来自《蜀之仙》正统著作，是个冷漠强大专心搞事业的主角，而那几个和顾须臾谈恋爱的徒弟，则来自于《蜀之仙》的衍生之作，甚至有可能不是同一本。
在那些千奇百怪的衍生作品里，顾须臾简直OOC的一塌糊涂，不但和自己的徒弟们谈了恋爱，甚至还为自己的道友生了个孩子……
阴差阳错之下，两拨人就这样撞到了一起，于是出现了眼前这个修罗场名场面。
林照鹤怕两边打起来把公司给砸了，给众人解释的口干舌燥，会议室里的人听了起初都是不解，听明白之后神色变得无比复杂。
顾须臾幽幽地道了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我的徒弟？”
林照鹤：“你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行……”
顾须臾冷笑：“那我把他们都杀了，岂不是更加名正言顺？”
林照鹤顿时语塞，这个顾须臾刚才就想宰人了，本来以为解释清楚能避免误会，谁知道解释完他居然更想动手，甚至更加理所当然。
“等、等一下。”林照鹤赶紧拦下，“顾道友，杀人有损阴德，算给我林某一个面子……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吧，各位，你们也别缠着顾道友了。”
在原着里，这些所谓的徒弟就不是顾须臾的对手，何况他们还是衍生作品出来的。人气的差距会影响实力，原着的人气和衍声作品相比，顾须臾杀他们的难度，估计跟捏死只蚂蚁也差不多。
几人面面相觑，也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的发展如此离奇。
“快走吧几位。”林照鹤赶紧喊道，生怕他们走慢了，就被暴起的顾须臾给捏死了，“别都搁那儿傻乎乎的站着了……”
几人见状纷纷起身，没有等顾须臾发怒，赶紧走了，显然他们也感觉出顾须臾不是在开玩笑。
原本满满当当的会议室此时顿时空空荡荡，林照鹤擦了擦自己一头冷汗，松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不然这会议室恐怕要被拆干净，到时候可别怪他的头上。
“林哥，会议室用完了吗？”小瓷见到客人走了，凑进来问道。
“走了。”林照鹤说，“麻烦你收拾一下……”
小瓷道：“好嘞。”
“生孩子？”坐在原位的顾须臾，又看向PPT上“他孩子”的照片，阴郁道，“顾须臾给人生孩子？”
小瓷还不知道眼前的人就是顾须臾，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嘀咕：“生孩子怎么了，还有更刺激的玩法呢……”
她也不怕羞，咯咯的笑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剧情，林照鹤听得头晕目眩，觉得每个字他都懂，怎么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呢。
顾须臾脸上也是越发的沉默，最后有点忍不住了，轻声道：“这些人，不会都要到这个世界来吧？”
林照鹤看他的表情，怀疑如果小瓷回答是，他会直接把这些人全部一个个弄死。
“不会。”小瓷摆手，“人气太低，估计来了工作都找不到……”她笑嘻嘻的，“你是哪位？”
顾须臾一拱手：“在下顾须臾。”
小瓷：“……”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着里的。”大概是怕小瓷误会，顾须臾还非常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小瓷勉强维持的笑容彻底不见了，她可是原着的忠实粉丝，看过无数遍了，自然知道顾须臾这个人心狠手辣，真想杀你，绝不会手软。
小瓷苦着脸看向林照鹤：“林哥……”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林照鹤也很眩晕，感觉自己打开了什么不该打开的新世界大门，“顾先生，咱们先回去吧。”
顾须臾道：“好。”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没有发生什么流血的惨案，已经非常值得庆幸。
回家之后，顾须臾很感谢林照鹤的帮助，说他体内有伤，于是送了他一丸丹药作为感谢。
林照鹤道谢之后收下了，回去给庄烙打了个电话，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大概就是这样了，当时的气氛太恐怖了。”林照鹤说，“我还以为顾须臾会把他们全宰了祭天……”
庄烙说：“还行，他脾气好。”
林照鹤道：“他送了我一丸丹药，说可以治伤口，我要吃吗？”
“吃吧。”庄烙道，“他带来的都是好东西，你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有了庄烙的允诺，林照鹤放心了不少，于是找了个空闲时间，把丹药吃了。
吃完之后，他浑身上下冒出了许多黑色的污渍，特别是肩膀那一块，似乎里面的淤血全被清理出来了。
林照鹤一边搓澡一边想，这不就是正常修仙文的开头吗？其他的不说，这美容效果还挺好，皮肤变得晶莹剔透，白皙水嫩，让林照鹤感觉自己好像年轻了几岁。
吃了顾须臾送的丹药之后，他肩膀上的彻底伤口愈合，行动也比以前迅速了不少，颇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二次元里也有好东西呀，林照鹤想。
他伤口好了，想去楼上同顾须臾道谢，敲开他家门，看见顾须臾坐在家里打游戏，旁边坐着个小红方块，两人时不时聊上几句。
他走到两人的背后看了会儿，发现两人在玩方块消消乐……
林照鹤：“……”你这是你消你自己?
一人一方块之间的气氛十分和谐，林照鹤也忍不住加入了战局，于是变成了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开心的玩消消乐，头顶上挂着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的女鬼一脸疑惑的盯着他们。
庄烙让林照鹤病好了就去上班，于是第二天，神清气爽的林照鹤到了公司。
他心情不错，嘴里还哼着歌儿，一进公司就受到了同事们的热烈欢迎，张潇潇拿着手机冲到了他面前，笑得眼睛都要看不见了，他说：“林哥，你的粉丝找你——”
林照鹤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是边界中认识的周泽。
“林哥！！”周泽穿着一身黄色的T恤，笑道，“我等了你好久了！”
林照鹤瞳孔地震：“你来干嘛？”
“我来感谢你呀。”周泽道，“我在网上打听到了你们公司的名字，知道你在这个公司上班……”
林照鹤颤声道：“打听到我的名字？”
周泽说：“对啊，现在大家都知道无限保险公司有个黄蕉魔法少女了。”
张潇潇在旁边发出惊天大笑，那笑声刺耳无比，气得林照鹤眼睛都红了：“他妈的为什么会有人知道这个啊？”
周泽说：“大概是因为你火了……全世界都知道你能变身了。”
林照鹤羞愤欲死的差点厥过去。
“开玩笑的林哥。”周泽嘿嘿直乐，“是我找到姜莞打听到的，她是明星嘛，好找。”
林照鹤：“你说吧，你是来干嘛的……”
周泽说：“这不是感觉你们公司特别靠谱，就想来给家里人和自己买份保险嘛，这年头活着太危险了。”
林照鹤接受了这个解释，心想周泽家里还挺有钱。在这个公司买保险，花费的是天文数字，因为这个林照鹤之前还奇怪过，有些二次元的角色也在他们公司投过保，但并不像太有钱的样子，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支付的……
“林哥，你还在这儿呢？”小瓷道，“老板刚才就在找你。”
林照鹤道：“啥事啊？”
小瓷说：“好像来了个大单子，你去老板办公室看看吧。”
林照鹤道好。
办公室还是原来的模样，沙发上的客户又换了一茬，只是林照鹤这一次在进去的时候，却注意到沙发上的人都穿着军装，似乎身份很特殊。
他收敛了笑容，叫了声：“老板。”
庄烙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林照鹤坐下。
“庄先生，不知道我们的条件您是否能接受。”说话的是个干练的短发女，她道。
庄烙没看她，目光落在了她身侧的那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沉默的青年，也穿着军装，戴着的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露在外面的下巴处，隐约可以看到一条狰狞的伤疤在脸上横贯而过，乍一看有些吓人。
女人说话的时候，似乎非常在意这个人的态度，时不时停顿，观察他的反应。
这人身份不一般，林照鹤也能感觉到。
“我还需要考虑。”庄烙道，“你们最后的时限是什么时候？”
女人看了眼表：“今天下午五点之前。”
庄烙说：“我会在两个小时后给你们答复。”
“好的，庄先生。”女人说，“希望您能好好考虑。”
庄烙道：“我会的。”
女人闻言笑了笑，起身同庄烙告别，带着身侧的男人走了。
看着两人离去，庄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
已经许久没见到庄烙如此凝重的表情，林照鹤也跟着紧张起来，他道：“老板，什么事啊，很严重吗？”
庄烙说：“看过《代号》系列吗？”
林照鹤一惊：“不会吧……”
庄烙道：“没错。”
《代号》系列的电影，太有名了，可以说林照鹤他们这一代的年轻人几乎都看过。
这电影算得上是丧尸片的始祖，也是人气爆棚的系列电影作品，之前在全球上映时，轻而易举就夺得了当年全球的票房总冠军。这样一部作品，如果和现实融合……
林照鹤想到电影里那夸张到恐怖的丧尸，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他道：“已经确定了？”
“嗯。”庄烙说，“融合区都出现了。”他点了点桌面上放着的平板电脑，“就在之前去过的，融合度A的区域。”
林照鹤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三天前。”庄烙说。
“那岂不是完蛋了。”这地方离他们住的地方也不算远，如果病毒真的从融合区里放出来……那他们肯定也跑不掉的，真正的世界末日，近在咫尺，林照鹤道，“这怎么办？”
“还有抢救的机会。”庄烙道，“现在电影里面的剧情还没有展开，病毒刚在C市爆发，所以如果可以把病毒在扩散之前封杀在C市，我们还有机会。”
林照鹤道：“这听起来好像是主角该干的事呀。”
“没错。”庄烙说，“可是主角失败了。”
林照鹤：“……”如果主角不失败，也不会有后面几部作品了！。
“现在外面的人正在尝试和融合区里的政府对接，已经联系上了。”庄烙说，“他们马上就会派人过去。”
林照鹤道：“那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庄烙道：“我们有几个客户，就在融合区里生活，所以那边派人来询问我们能不能也找几个人跟进，保证任务顺利完成。”
林照鹤没想到庄烙还和官方的人有合作，而且从那女人的态度来看，她也非常尊重庄烙的意见，没有一点要强迫他的意思。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c 
林照鹤道：“我们要去吗？”
庄烙沉吟道：“你怎么看？”
林照鹤想了想：“还是去吧，失败了最差也就是死在里面，但如果不去他们失败了，我们也活不下去。”
庄烙道：“也是，那我让人备好物资，晚上就出发。”
林照鹤点点头，准备回家收拾些必备用品，他正要出门的时候，庄烙忽的道：“等等。”
“怎么了老板？”林照鹤回头问。
“如果去的话，那边也会派一些人，里面可能有一些比较特别的人……当然我也会陪你一起去。”庄烙说，“没问题吧？”
林照鹤说当然没问题，他有点奇怪老板为什么会这么问，那边派人和他们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为什么老板会突然叮嘱他这么一句？林照鹤有些疑惑，他说：“特别的人，有多特别？”
庄烙想了想，却没有和林照鹤说，挥挥手让他先回去。
于是当天下午，背着行李的林照鹤坐上了去往融合区A的装甲车。
车里有公司的同事，也有陌生的脸孔，想来就是庄烙说的那边的人。
“林哥。”没想到这里还能看到姜莞的人，秦诩笑着和林照鹤打了个招呼，“好巧。”
林照鹤说：“好巧。”
“是挺巧呀。”一个同事坐在秦诩后面，笑眯眯道，“小鹤，好久不见呀。”
“哟，你也来了。”林照鹤道，“俞祝棋，好久不见啊，去哪儿发财了这么久没看见你。”
俞祝棋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和林照鹤一样出名，不过和林照鹤出了名的能加工资相比，他比较有名的是超高的战斗力。
无论什么武器，在俞祝棋的手里都能发挥出极大的作用，他似乎没有不会用的工具，甚至传说有人看过他操作航母。公司里的人都怀疑过他是不是从什么二次元小说里冒出来的，他自己不承认，别人也没办法确定，毕竟小说不像电影，小说里面的描写比较扁平，根本没办法一对一的对上脸。
俞祝棋是和林照鹤同一个时间进公司的，两人关系还不错，之前不知道出了个什么任务，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公司里，林照鹤都在担心他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没想到这回居然被庄烙召回了。
看来这一次的情况，确实非常危险。
车里还有些陌生的面孔，林照鹤不认识，大家也没有要相互介绍的意思，气氛显得略微有些沉闷。
过了一会儿，车里又进来了三个人，分别是庄烙，《代号G》的主角，和一个用三角巾缠着半张脸的男人。林照鹤看着男人的脸，总觉得有些眼熟，一时间又想不到在哪里见过，他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想不到就干脆懒得想。
“因为电影里的地图不确定是否和融合区的一致。”庄烙解释道，“所以我找姜莞把秦诩借过来了。”
“目前剧情发展到哪里了？”人群里有人问。
“病毒已经扩散到C市。”庄烙回答，“主角接到任务，要去实验中心将抗体取出来，再运送回市中心，让已经准备好的直升机进行全城喷洒……”
“电影里，她失败了吧？”俞祝棋说。
“没错。”庄烙道。
“我为什么会失败？”坐在一旁的主角突然发问，她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名叫卡瑟琳，金发碧眼，一身劲装，据庄烙说，她才进入现实世界不到一周，显然还有些不能接受自己只是一部电影里的角色，她道，“这个任务没有失败的理由。”
“因为有人不想你成功。”林照鹤说，“你拿到了抗体，却是假的……”
卡瑟琳蹙眉：“怎么可能是假的？”
林照鹤摊手：“剧情需要。”
卡瑟琳不说话了，她脸色有些阴郁，显然，每一个二次元角色在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只是剧情的一部分时，都会出现一些不适的反应。
你的人生，你的每一个选择，所有的亲戚朋友和遭遇的灾难痛苦，全是别人消遣的娱乐节目，任谁也不可能毫无芥蒂的接受这一切。
“别说了。”俞祝棋道，“还是聊一下怎么过去吧。”
虽然和里面的政府对接过，但对方毕竟是电影创造出来的，大家对其并不信任，况且因为融合度的问题，里面肯定会发生很大的变化。
“我得提醒大家。”俞祝棋说，“这是一部全球性的电影，里面的丧尸强度，可能会比我们想象中的还高，哪怕到最后一刻，大家都不要放松警惕。”
“知道。”人群里有人不屑道，看肤色应该是请来的别国的雇佣兵，那人操练着不熟练的中文道，“都知道剧情了，还会有什么意外。”
俞祝棋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但愿如此。”
林照鹤对他们的互动不太感兴趣，他掏出手机又开始玩消消乐了，今天晚上工作室更新了十几个关卡，他还没通关呢。
“最近枪有没有好好练啊？”俞祝棋问林照鹤。
“练了练了。”林照鹤头也不抬，“前几天还干死好几个。
“这么厉害。”俞祝棋笑嘻嘻道，“还记得你刚进公司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林照鹤道：“托您的福。”他已经是个成熟的魔法少女了。
不过他的确应该感谢俞祝棋，他的枪法就是庄烙专门让俞祝棋教的，林照鹤学得很快，觉得总有一天能用上，没想到还真的派上了用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装甲车行驶的不快不慢，大约两个小时后，到达了A级融合区。
一到这里，空气中就开始弥漫出恶心的味道，像是肉类在高温里逐渐腐烂变质的气味，光是闻着就让人胃部不适。
林照鹤默默地戴上了准备好的防毒面具，他记得之前路过这里，是没有这种味道的。
    ⑧  ○ 電   孑 書  w Ｗ Ｗ . Ｔ Ｘ  t 8 ○. Ｃ c 
“这一块区域不能直接封掉吗？行动力这么差？”人群里有人暴躁的发问。
“谁来封？你来？”秦诩没好气道，“你以为是什么扑街烂片呢？这系列电影有多火你是不知道是吧？净说屁话……”
这话一出，大家之间顿时有些火药味，所有人都忍耐着没有爆发。
这年头每个人都不容易，脾气大也是正常的，不过谁也不欠谁，想要别人给面子，得自己有本事。至少庄烙身边几个人都不是普通人，可不会给人留脸。
“行了。”组织这场行动的军方女人冷冷的打断了他们，“请你们来不是来吵架的，少说话，多做事！”
众人这才勉强安静下来。

第38章 《代号G》（二）
装甲车又行驶了约莫一个多小时, 才终于停下，众人陆陆续续地从车中跳出。
照鹤也下来了，他环顾四周的环境, 看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建筑, 建筑的不远处, 是一架钢筋混泥土结构的大桥，桥上的通道已经被封闭, 周遭全是严阵以待的士兵。
“严女士，这边请。”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来接待了他们。
严女士就是组织这场救援的女人，她微微颔首, 道：“我们的人已经来齐了, 可以马上进去。”
那长官扫视了一眼严女士身后站着的人, 微微有些诧异：“他们几个……就够了吗？”
严女士无所谓道：“这只是我的人, 你们要是不放心，大可以也派你们的去。”显然，她对这个电影里的角色有些警惕, 交谈之下尽显慎重和疏离，“阻止世界毁灭的办法并不是只有一种。”
那长官闻言也收敛了笑容，道：“原来如此。”
他没有再说话, 带着林照鹤他们一路往前，穿过了建筑内部, 到达了前面的大桥处。
这大桥的另一头，就是已经被封闭起来的C市了，恐怖的生化病毒已经在其中肆虐, 整个城市千疮百孔, 短短几天时间，繁华的城市就成了地狱。如果这里失守, 可想而知三次元也会遭受怎样的灾难，林照鹤想着想着，有点走神，直到被俞祝棋用手肘捅了一下。
“你看那边。”俞祝棋小声道。
林照鹤抬头看去，发现头顶上盘旋着几架直升机，随后越过大桥，朝着C市的方向去了，不知道他们使用了什么方法，这直升机居然一点响声都没有。
“这是我们最新款的直升机。”长官神情傲然的开口，“之前的直升机响声太大会引起丧尸聚集，但是它们不会，只要驾驶它们到达实验室，在楼顶落下，就能迅速取到疫苗。”他嘲讽一笑，“虽然我们只是电影里的人物，可也有自己的办法，用不了……”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长官后面的言语。
只见刚刚过桥的直升机居然直挺挺的坠落在了地面上，发出巨大爆炸声的同时，灼热的火焰也升腾而起。
“怎么回事？”林照鹤诧异道，“出故障了？”
“不。”庄烙说，“有东西把他们拉了下去。”
林照鹤定睛一看，果然，对面大桥的地面上冒出了状似藤蔓的东西，直接把半空中的直升机给硬生生的拉了下去。
三架直升机无一幸免，过桥之后刚飞出几百米，就直接被拉得坠落在了地面上，粉身碎骨。
“嗤。”有人不给面子的发出嗤笑声，“看来技术还是不过关，再飞高点就没事了吧？哈哈哈哈。”
“闭嘴。”严女士冷冷的警告，“不要嘲笑你同胞的勇气。”
那人闻言嘀咕了一句，很小声，林照鹤站在他旁边刚好听到了，那人说：我可没有电影里的同胞。这是很多人的想法，即便二三次元融合，他们也没有要把二次元的命当命的意思。
长官脸色铁青，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发展，派出去的人刚过大桥就遇到了这种事……
“不妙呀。”林照鹤摩挲着下巴说道。
“怎么了？”秦诩问。
“那几个怪物不是第一部 电影里出现的吧？”林照鹤说，他趁着准备物资的功夫，恶补了电影内容，记得眼前这怪物的来历。
“没错，是第二部 才有戏份的怪，叫吞噬者。”俞祝棋是《代号》系列的老粉，对这些东西如数家珍，“不应该会出现在第一部的……除非……”
“除非是融合速度加快，导致的变异。”林照鹤啧啧称奇，“麻烦了。”
听到二人的对话，其他人的表情都开始难看起来，众人都以为这次任务要面对的只是一些最普通的丧尸，没想到因为《代号》系列的超高人气，融合之后迅速发生了变异，出现了系列电影后期才有的怪物。
见到此景，不少人收敛起了嬉皮笑脸的态度，气氛严肃了许多。
严女士冷冷道：“这次行动你们一定要听从庄先生的安排，他就是你们的长官。”
林照鹤他们几个倒还好说，其他的雇佣兵显然有些不以为然，并未把严女士的话放在心上。
“卡瑟琳。”严女士道，“这次行动，我们不打算将你派出。”
“为什么？”卡瑟琳蹙眉，对于严女士的安排非常不解，按理说她是电影的主角，这次行动必有她一席之地。
严女士道：“因为我们无法确定，融合区里到底是第几部的剧情强度。”
卡瑟琳一愣。
严女士道：“如果是第二部 ，或者是第三部……你看了剧情了吧？”
卡瑟琳的确看了，第二部 换了主角，第一部的女主也就是她自己，死在了第二部开头，显然是想到了什么，卡瑟琳脸色难看的要命。
见卡瑟琳没有再提出异议，严女士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了，对着庄烙他们道：“我们还会派出其他的士兵协助你们的行动……为了人类的生存，请各位尽力而为！”
那边，见到自家直升机直接爆掉的长官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低声说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辆，随时可以出发。
严女士却摆摆手谢绝了长官的好意，说他们自备了两辆装甲车，把桥上的闸门打开，他们就可以直接出发。
长官没有再多说什么，点点头之后下了命令。
随着轰隆隆的巨响，位于桥上的沉重铁门缓慢被拉起，林照鹤他们分成了两批人进入了装甲车里，慢慢从桥上开了过去。
严女士没有上车，目送着他们离开。
“希望他们顺利。”她喃喃道，“谁都不希望使用最后的手段。”
装甲车一路往前，众人都握着武器处于十分警惕的状态，只有秦诩闭着眼睛，手里握着纸笔，似乎在感应什么。
“我们离目的地，有一百公里左右的距离。”庄烙淡淡道，“以装甲车在城市里行驶的速度，每小时大约前进四十公里，中途不出意外的话，开过去需要三个小时左右。”他手里拿着严女士给他们的地图，继续说，“地图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秦诩……”
秦诩闭着的眼球快速转动，手上的笔迅速在纸张上写写画画，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一张地图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那地图绘制的非常精细，每一处建筑每一条道路都没有缺漏，甚至精确到了每一寸比例。
“变化很大。”林照鹤看了看庄烙手里的又看了看秦诩画的，“怎么会这样……”除了几条主干道之外，剩下的道路都有所不同，若不是提前就知道，恐怕不会有人觉得这两张地图是同一个地方。
秦诩绘画的动作越来越慢，在画到实验室的位置时，笔尖开始不住颤抖，似乎遭受了极大的阻力，脸上也露出痛苦之色，他忽的睁开了眼，哑声道：“不行，有什么东西……阻碍了我的视线！”
“什么？”林照鹤诧异道。
“一个巨大的，看不清的黑色雾气。”秦诩说，“我尽力了，剩下的实在看不清……”他喘着粗气，脸上全是冷汗。
“没关系。”庄烙道，“这些地图，足够我们到实验室了。”他把地图拍下来，给每个人都发了一份。
林照鹤低下头看着地图，正准备研究研究，装甲车突然猛地颠簸了一下。
“怎么？”众人顿时紧张起来，“什么东西？”
“有东西缠住了车轮。”俞祝棋是司机，他道，“只能下车看看。”
“我去吧。”那个上车之后一直没说话，遮住了半张脸的男人突然开口。
林照鹤被他吓了一跳，他都忘记了这地方还坐了个人，这人一开口，才注意到是之前的遮脸男。
“你去吧。”庄烙似乎和他挺熟的，“注意安全。”
男人点点头，拿起枪就出去了。
现在的装甲车非常先进，车内安装了全息外景摄像头，几乎可以看到车的每一个角落。俞祝棋切换摄像头，果然看到了装甲车的右前方有两个吞噬者，它们趴在墙壁上，模样看上去有些像变异的青蛙，长长的舌头从嘴里吐出，硬生生地缠住了装甲车的的车轮。
男人一下车，抬手就是几枪，打中了吞噬者的舌头，爆出了绿色的腥臭血液。然而吞噬者感觉不到疼痛，根本没有要松口的意思，反而更加用力，它们的力道极大，竟是硬生生的将十几吨重的车吊起了半个轮子——可想而知要是人类被它们的舌头缠住，会是什么下场。
男人见到此景也并不急切，闲庭信步一般，连续射击，枪枪命中要害。林照鹤看着他射击的动作有些惊讶，因为这枪他也是用过的，后坐力非常强，可从男人的表现来看，他的手居然连一丝抖动都没有，几十颗子弹都精准的瞄准在同一个位置，给予了吞噬者强力的打击。吞噬者虽然是变异丧尸，到底也是肉体凡身，舌头被强大的火力轰得粉碎，它们从墙壁上弹射出来，朝着男人猛扑过去，男人灵敏地闪身躲过，对着它们的脑袋又是几枪，直到它们不再动弹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得快点离开。”男人道，“又有东西围过来了。”他觉得有些不妙，神情严肃起来，“很不对劲。”
“那你快上车。”俞祝棋道。
后面一辆装甲车并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按着喇叭催促。
男人上车后，急促道：“赶紧离开这里！”他又催促了一遍，“立刻离开这条街——”
“怎么了？”俞祝棋也被男人的反应吓了一跳，他说，“出什么事了吗？”
“我下去的时候发现地面裂开了。”男人说，“而且裂缝在扩大。”
俞祝棋：“……”显然，真的很不妙。
他也没有再多问，加了把油门，把车的速度拉到最大，同时用通讯器通知了身后的车跟上。
很快，车上的林照鹤也感觉到了震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地面下破土而出，他睁开了眼睛，看着车里的全息屏幕，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
“草！！！”俞祝棋尖声叫道，“这东西怎么也来了？？”
只见一条体积庞大的黑色蠕虫从他们刚刚走过的道路上冲了出来，它像是变异蚯蚓，浑身上下布满了绿色的黏液，散发着浓烈的恶臭，它的头部长着巨大的嘴巴，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牙齿和无数丧尸的尸体。那些尸体挂在它的牙齿上，还在扭动挣扎，看一眼就让人生理性反胃，它们显然是被刚才打斗的声音吸引来的，还好他们跑得快，不然……
“怎么他妈的全是这种东西。”俞祝棋满脸冷汗，他们刚才要是走慢一点，肯定被这东西吞进去，死可能死不掉，但是想想真的蛮恶心。
“这不是第三部 的怪了吗？”林照鹤想起来了，“这进化速度也太夸张了吧？”怪不得他们去实验室的地图变化那么大，全是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变化不大！不过三天而已，这里居然飞速变异，这就是《代号G》的超强人气带来的副作用吗？
“下车吧。”庄烙忽的开口。
“什么？”林照鹤一愣。
“装甲车的动静太大了，是我考虑不周。”庄烙说，“虽然躲在车里面挺安全的，但是容易招来一些大家伙，反倒不美。”
“我赞成。”遮面的男人也投了赞同票。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几人合计了一下，觉得庄烙的提议比较合理。唯一的问题就是，如果要步行过去，到达时间会比预计的慢一些。
于是几人把车停下，打算下车，顺便通知了一下身后的队伍，但身后的队伍显然和他们有不一样的看法，说既然都要经历危险，有装甲车傍身更加安全……
庄烙显然不是那种温柔的大哥哥的类型，他听完几人的决定，也没有劝说，直接把电话挂了，道：“不管他们，我们走。”
林照鹤道好。
庞大的装甲车，轰隆隆的从他们身侧开过，朝着远处驶去，巨大的响声在寂静的死城里回荡，宛若幽灵。
几人背着行李，跟随着地图，开始朝着实验室的方向前进。
这里是发生了感染事件一周以后的C市，从剧情上来说，依旧有生还者的存在，但他们走在街道上，却没有遇到一个求生者，全是徘徊着的普通丧尸。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小心清理着道路，倒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他们到哪儿了？”林照鹤随口问了句。
“这里。”俞祝棋掏出地图指了指，“刚问过了，还算顺利，没遇到怪物……比我们快了一些。”
“不急。”庄烙道，“入夜了，打起精神。”
众所周知，《代号G》的设定里，丧尸在夜里的能力会有一些比较大的提升，特别是一些属性独特的变异种，危险系数可以说是成倍的增加。
林照鹤拔出了自己的匕首，甩干上面的黏液，嘀咕道：“真恶心。”为了不发出声音，他们尽量没有使用热武器，只能被迫使用匕首。
他虽然看过了不少作品，可还是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真正的丧尸，如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些生物，那毫无疑问，就是：恶心。
腐烂的尸体散发出难以形容的臭味，捅进要害的匕首也沾染了绿色的黏液，林照鹤捅丧尸捅得意识模糊，只觉得自己这不干净的身子不要也罢。
太阳落下山谷，黑色的夜幕笼罩了城市，他们担心光源引起丧尸注意，索性没有用手电筒，而是戴上了夜视仪继续前行。
在拐过一个弯后，遮面男忽的停了脚步：“有声音。”
“哪里？”林照鹤听了听，却没有捕捉到响动。
“前面的超市。”遮面男说，“是个女人……”他说，“这里还有幸存者？”
幸存者？他们在这儿走了半天了也没看到一个活人，林照鹤道：“逻辑上应该有，就是……”按照这个进化速度，这里面的人真的能活下去吗？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在自己心里想着。
“我进去看看。”遮面男道。
“等等。”俞祝棋说，“我们的任务不是这个……况且那也不一定是人。”
遮面男看了俞祝棋一眼，没有理会他，朝着声音的方向去了。几人对视一眼，只能跟了上去。
哭声来自一个路边的超市，里面已经破败不堪，遮面男走了进去，没想到真的让他在角落发现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怀里抱着婴儿，两人的哭声此起彼伏，听得人心碎。
“你没事吧？”男人在离女人有些距离的地方顿住了脚步。
“救救我的孩子。”女人抬起头，的确是人类的脸，不是怪物，她哭道，“我找不到食物和水了，你们是政府派来的吗？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我这里有食物和水。”男人翻出背包，低下头寻找起了食物。
女人感激地站起，朝着男人走来。
男人把食物和水递给了女人，他微微蹙了蹙眉：“你的孩子怎么了？”
女人道：“我的孩子生病了，你是医生吗？你能帮帮我吗？”她说着，就把手里的小孩递了过来。
男人伸手想要接过来。
意外就在这一刻发生！被递过来的孩子突然身形暴涨，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四分五裂的嘴，对着男人就要咬下，男人的反应极快，猛地闪身退开，躲开了怪物的攻击。
“小心！”在他身后全神贯注的林照鹤立马对着变异丧尸连开几枪，吼道，“你没事吧？”
看着女人和小孩一起倒下，男人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怔愣。
“这应该是种怪物。”林照鹤想起了什么，“附着于母体的一种丧尸，会保留母体的生物状态……你……”男人脸上的三角巾因为刚刚丧尸的攻击落在了地上，林照鹤也看到了他的脸，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思议道，“你，你是……阿烟？”
林烟——那个曾经万众瞩目，如今臭名昭著的英雄。
在看到林烟脸庞的那一刻，队伍里的气氛如同被冻结了一般。
不可思议的不止林照鹤，还有秦诩和俞祝棋，几人脸上均是不可思议之色，俞祝棋结结巴巴道：“你、你是林烟？你……”
林烟意识到自己的面容被人看到，脸色微微一僵，伸手拉起了三角巾想要遮住脸。
秦诩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手，道：“你是林烟？你不是被政府抓起来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马上想起严女士就是政府的人，瞬间明白了，“他们把你放出来了？？”
林烟蹙眉，没有回答。
“该死的，你杀了那么多人，也不进监狱，就被放出来了？？”秦诩显然完全不能接受这件事，“为什么——”
他是本市的人，自然也是林烟事件的受害者。他所有的亲属都在这场动乱中死亡，无数人死在林烟的手下，无数人在逃亡中被踩踏而亡。因为场面太过混乱，以至于最后连亲属的尸体都没办法找到……你能从一堆肉饼里，分辨出肉饼的那一部分属于你的家人吗？
秦诩眼眶发红，手已经摸上了武器，他道：“为什么，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曾经那么迷恋这个角色，也就更加无法接受自己对他的每一分喜欢成为了伤害自己亲人的利器。
原着里，林烟是那么引人注目，他正直善良，坚韧勇敢，人品好到甚至可以称之为圣母……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到了现实里变成恶魔？
面对秦诩的质问，林烟垂下眼眸，没有回答。
“你……”秦诩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到自己的肩膀上传来了压力，他扭头，发现是庄烙按住了自己的肩膀。
“秦诩，冷静一些。”庄烙轻声道。
秦诩道：“我……我要怎么冷静？他杀了我所有的亲人……”
庄烙道：“那你想怎么样？”
秦诩微微愣住，确实，他想要怎么样呢，就在这里把林烟杀掉？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我们不能没有林烟。”庄烙轻声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宣泄自己的愤怒……”他微微叹息，放松了压制住秦诩的力量，“但有些时候，真相或许比我们想的要复杂一些。”
复杂一些？秦诩闻言一愣，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秦诩再看向林烟，却见林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戴上三角巾转身走了。
林照鹤干巴巴的说了句：“走吧。”也跟在了林烟后头。

第39章 《代号G》（三）
林照鹤干巴巴的说了句：“走吧。”他跟在了林烟后头。
众人继续赶路, 秦诩站在原地凝视了林烟的背影许久，就在林照鹤以为他不会再跟上来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秦诩还是来了。
“你没事吧？”往前走了一段路后, 庄烙忽的低声开口。
林照鹤反应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庄烙是在问自己，也是, 他的遭遇和秦诩非常相似，可以说林烟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但非常诡异的, 林照鹤并没有像秦诩那样反应剧烈, 甚至于说, 他在看到林烟脸颊的那一瞬间, 涌入脑海的不是澎湃的恨意，而是莫名的亲切，仿佛两人已经相识许久一般, 脑子里甚至还在思考林烟脸上的那道狰狞的伤痕到底从何而来，什么人能伤到这么厉害的他呢。
太奇怪了，林照鹤想, 他为什么一点也不恨眼前这个始作俑者。
“没事。”林照鹤回答。
庄烙大概是觉得他在逞强，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揉, 微微叹了口气。
夜色浓浓，小队中的大家艰难地在陌生的城市里前行，多亏了秦诩的地图, 让他们少走了不少弯路, 如果接下来的路程依旧顺利，那么他们会在天快亮的时候到达实验室。
然而在路过某个小区时, 林照鹤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有很多奇怪的圆形物体，他仔细看了看，觉得这些东西像什么动物的蛋，他压低声音：“那些蛋是什么？”
庄烙循声望去，脸色微变：“坏了。”
“是无翼者的蛋。”俞祝棋说，“草，这下事情大条了。”
无翼者是一种变异种类的丧尸，虽然名叫无翼者，但是能在空中飞翔——能飞的丧尸意味着它们可以把病毒携带到世界上的任何一个角落，控制源头的想法将彻底落空。
庄烙看了下表：“这个融合区出现在三天前，蛋孵化的最快时间是五天，按照这个计算，我们还有不到四十八个小时把抗体带回去。”
“为什么不能用核弹呢？”秦诩说，“直接把它们轰平不就完了……”
“核弹对死人也没用啊。”俞祝棋无奈的说，“丧尸已经是死人了，还怕你破坏细胞？别的炸弹倒是可以，可问题是这个融合区里是有军队的，你说如果让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直接鱼死网破可不好说。”
秦诩：“……”
“只能快点……”俞祝棋刚说完，便听到前面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伴随着冲天的火光，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爆炸的地点离他们有些距离，却在他们去实验室的最短距离上。
“坏了，是不是另外一队人出事儿了？”林照鹤立马想到了和他们分开的那一拨人。
“通讯联系不上。”俞祝棋说，“我们还是别过去了。”
这晚上突然出现的爆炸声，势必会引起所有丧尸的注意力，毫无疑问，城里的一切变异生物都会朝着爆炸的原点靠近，他们过去太危险了。
“还有别的路吗？”庄烙问。
“有倒是有。”秦诩说，“不过要穿过一家医院的内部……你知道，医院这种地方……”
庄烙道：“绕路吧。”
“我想过去帮帮他们。”林烟突然开口。
见众人看过来，他脸色也没什么变化，平静道：“他们是我们的队友，就这样抛下他们不太合适，你们绕路，我过去看一下，看能不能救几个，我们实验室会和。”
“你疯了？”秦诩不解，“你这样过去不是羊入虎口吗？”
他们这会儿躲在一个偏僻的建筑里，能看到外面有源源不断的尸潮朝着爆炸的方向涌去，林烟再怎么厉害也是人类之体……
“没事。”林烟说，“我有分寸。”
他说完，转身就走了，众人一时间瞠目结舌，都没反应过来。
“他……他是不是太圣母了？”秦诩呆呆道。
“可是他在原着里，不就是这么圣母吗？”林照鹤说，“你没看过？”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秦诩：“……”
林烟是与众不同的主角，和市面上大部分小说主角不同的是，他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圣母。
他不肯放弃队友，愿意尝试拯救每一个生命，即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他被背叛了一次又一次，却永远愿意去相信和帮助人类。很多人不喜欢他，但有更多人为他痴狂。
众人厌恶的是慷他人之慨的圣母，然而他是牺牲自己燃烧别人的圣人。
这也是那么多人喜欢他的原因，这个角色的悲惨身世和与众不同的处世观念，在众多小说之中独树一帜，吸引了众多粉丝。
“为什么，为什么呢？”秦诩失魂落魄，呆呆道，“他真的是林烟吗？”
“走吧，时间不多了。”庄烙没有回答秦诩的问题，他看了看表，提醒道。
大家便继续上路了。
因为那边的爆炸吸引了大部分的丧尸，导致他们这边反而变得轻松了起来。路边需要清理的普通丧尸都被吸引了过去，他们只要悄无声息地顺着道路前行就够了。
庄烙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抬手打开，里面传来了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救援……急需救援……”
庄烙说：“你们遇到什么了？”
“猩猩，我们遇到了猩猩。”那人因为惊恐，语调已经扭曲的不成样子，“它掀翻了装甲车……”
庄烙说：“你们还有几个人活着？”
“就我……不，还有五个！”那人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飞快地改变了说法，“救救我们，快，来……救救我们……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通讯器那边传来了肉类被咀嚼的恐怖声响。
“坏消息。”庄烙挂断了通讯器，“林烟好像白去了。”
显然那一队运气不佳，亦或者是装甲车的声响引来了什么东西，现在大概率已经团灭。
“呼。”林照鹤也感觉有些沉重，吐出一口气，“希望他们好运。”
穿过这条街道，就能到达秦诩口中的医院了。
因为爆炸的发生，道路两旁也变得不那么安静。林照鹤本来以为丧尸只对活人感兴趣，没想到他们居然还在互相攻击吞噬，场面非常的恶心混乱。他甚至又看到了那种利用婴儿哭声把林烟引过去的寄生丧尸，它们在用声音把别的丧尸引来后，就会张大嘴巴一口吞掉。
这真的是他记忆中的电影吗？林照鹤觉得眼前怪诞的一切，似乎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医院入口在这条街的西南边，我们要先清理掉街道上的丧尸。”秦诩捏着地图说，“医院里面的情况目前还不知道，得进去再说。”他深吸一口气，“原来的电影里，医院就是很麻烦的地方，大家做好准备吧。”
“早就准备好了。”俞祝棋拍拍腿侧的枪。
“那走吧。”庄烙微扬下巴。
医院的构造秦诩画出了一个大概，他们需要从正门进去之后到达顶楼，然后穿过顶楼的外长廊到达另一栋建筑，再从南边的后门出去，出去之后，再过一条街，就是实验室了。
只是刚进入医院，林照鹤就觉得不对劲，他道：“怎么那么安静？”
和外面混乱的状况相比，整个医院简直犹如炼狱中的世外桃源，悄然无声，进入大厅时竟是一个丧尸都看不到。
“不对劲。”庄烙道，“小心些。”
“一共有四层楼。”秦诩说，“我们得先到楼顶……走楼梯吧。”
电梯虽然快，但危险系数高，行动受限，对于这种低楼层来说，坐电梯反而不是好选择。
于是一行人朝着楼梯走去，脚步落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林照鹤则又嗅到了那股刺鼻的恶心气味，这味道随着楼层逐渐增高，越来越浓，到了三楼，脸上戴着的防护罩似乎就已经不起作用了。
“好臭。”林照鹤闷声道。
“我都要吐了。”秦诩的反应比林照鹤还要强烈一点，声音里透着虚弱，“好恶心……”
到了第三层，依旧没有看到一只活着的丧尸。
“奇了怪了。”秦诩嘟囔，“没有尸体，气味从哪儿来的？”
林照鹤已经被这气味熏得头晕脑胀，意识模糊：“还有多久到楼顶？”
“快了，我们已经到三楼了。”秦诩说到这里，往前走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脚步停在原地，惊恐道，“糟糕，楼梯怎么断了？”
他们抬眸看去，眼前的楼梯真的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足足有两三米远，根本没办法通过。
“走消防通道吧。”庄烙的声音传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隔着面罩的缘故，林照鹤总觉得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他想说什么，却见庄烙已经转身朝着消防通道的位置去了。
“好臭啊。”秦诩嘴里嘟囔着，“臭死了臭死了。”他一边往前走，嘴里一边碎碎念，看起来对这臭味深恶痛绝。
消防通道就在走廊的一侧，秦诩走在最前面，推开了沉重的防火门。
在推开门的刹那，一股浓烈的臭气扑面而来，这股味道太恶心了，林照鹤实在是没忍住，掀开防毒面罩吐了出来：“呕——什么味儿啊！”
他剧烈地呕吐起来，扶着墙壁的腿都软了。
其他人的状态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为了不吐在防毒面具里，大家都只能掀开了面具一个劲的吐，这味道里面的分子能穿过防毒面具被他们的鼻腔捕捉到就挺离谱的。
林照鹤吐干净后，总算好了点，他道：“你们没事吧？”抬起头，被眼前的画面吓了一大跳。
只见秦诩拿着枪，拧着眉头盯着自己，眼神里全是警惕，似乎随时可能开枪。
林照鹤见状大惊：“秦诩你做什么？？”
秦诩没说话，拿着枪慢慢后退，直到走进了消防门，整个人魔怔了似的。
“秦诩——”林照鹤怀疑他是出现幻觉了，大喊道，“你清醒点！”
谁知他这一吼，却刺激了秦诩，他大喊一声，竟是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口火花四溅，林照鹤整个人呆在了原地，他不可思议的看到本该在他身侧的庄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帮他挡下了秦诩的枪击。
“秦诩！！！”林照鹤愤怒了，眼眶瞬间发红，他抱住倒下的庄烙，看到他的腹部溢出了鲜红的血液。
“老板，老板，老板你怎么样老板？？”林照鹤整个人都急了，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一种熟悉的难以抑制的愤怒从胸口不住的咕嘟嘟的往外冒，让他快要压抑不住了，“老板……”
庄烙脸色惨白，躺在林照鹤的怀里奄奄一息，他沾了血的手指触碰到了林照鹤的脸颊，低声道：“你没事就好。”
林照鹤眼泪落下：“老板——”他低着头抽泣着，再次抬头时，脸上竟是出现了一张雪白的兔子面具。
秦诩看到这面具，惊恐的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林照鹤放下了庄烙，面无表情地追了上去，手里提着的斧头刀刃，投射出冰冷的光芒。
俞祝棋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傻了，他们刚到三楼，林照鹤和秦诩两人中了邪似的转身就走，他和庄烙喊都喊不回来，秦诩嘴里碎碎念着什么，一路小跑到了消防门门口，然后抬枪就是一通射击，还好准头不怎么样，一个人也没有打到。
“秦诩，你疯了吗？”俞祝棋整个人都傻了，“你干嘛呢？林照鹤，你——”他本来想过去把林照鹤拉回来，谁知被庄烙按住了肩膀。
“先别过去。”庄烙说。
“为什么？”俞祝棋道，“我们不趁着林照鹤没开枪赶紧把他拦住？”
庄烙还没说话，林照鹤就发出一声愤怒的吼叫，然后哭道“老板——不要死啊，不要让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庄烙：“……”
俞祝棋：“……”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是感慨林照鹤这个员工的一片真心呢，还是感慨庄烙死了他还要占人便宜。
嚎完之后，林照鹤的气势就变了，脸上原本挂着的防毒面具被他扯了下来，一张诡异的兔子面具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俞祝棋看到那面具顿时瞳孔地震：“这不是边界里面的面具吗？？林照鹤怎么带出来的？”
看来他也是个边界的老玩家。
还没等俞祝棋想明白，林照鹤已经提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斧头朝着秦诩追了过去。
庄烙没空解释俞祝棋的疑惑，只是道了声跟上便跟了过去。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秦诩疯了似的往顶楼狂奔，可身后的怪物追着他没有放松半刻。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怖怪物，身形庞大，头几乎要顶到天花板，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恶臭，手里还提着人的头颅。
为什么丧尸世界会出现这样的东西？他到底是在哪儿？秦诩的脑子一片混乱，他甚至弄不清楚自己在哪儿，为何要到这里来，到底要做什么。
林照鹤能看到秦诩的踪迹，他甚至能嗅到秦诩在空气中留下的气息，他的视野里面一片血红，脑子在这一刻清晰无比，他宛如一个最老练的猎人，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猎物的踪迹。
那是一只可怜的小生物，孱弱，无助，带着浓浓的恐慌，自己脚下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踩在他脆弱的心脏上，只要再微微用力，似乎就能碾碎他柔软的身躯。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到了四楼，秦诩慌乱的想要找个地方避难，那怪物的脚步却如影随形，一步步击溃了他的心理防线。
不行，他会发现自己的，自己无论藏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无时无刻不在身后响起的脚步声，让秦诩的情绪陷入了崩溃的边缘，他失控般的吼叫起来：“走开，走开，怪物，你再过来，我杀了——”他抬起手里的枪，对着离自己不远处的怪物再次扣动了扳机。
庄烙和俞祝棋跟着两人冲到了四楼。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生命威胁，秦诩的速度完全不同于平日，跑得飞快，连俞祝棋都追的气喘吁吁。
好不容易追上了，结果刚一推开门，俞祝棋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整个四层楼都被一种蠕动的肉块包裹着，无论是天花板还是地面，全是这种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的肌理。
俞祝棋尝试性的踩了上去，被这东西的触感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庄烙道：“活的。”
俞祝棋仔细看去，才发现这东西的确是活着的，并且在缓缓的起伏，如同生物在呼吸。
“好恶心。”俞祝棋忍着反胃感道，“他们两个呢？”
“那边去了。”庄烙说，“快。”
他们两人刚往那边跑去，便听到了一连串的枪声，庄烙脸色一变，加快了脚步，拐了个弯后，看到了林照鹤和快被林照鹤逼疯的秦诩。
两人都没有受伤，只是看秦诩的状态，似乎已经快要被逼疯，他端着枪，发疯似的对着林照鹤扫射着，只是那些子弹打到林照鹤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直接被硬生生的弹开了。
俞祝棋看得眼睛都直了，说：“这几天不见，林照鹤从哪儿学来的本事？”
庄烙欣慰道：“孩子总会长大。”
俞祝棋：“……”长大了也变不成这样啊。
可怜的秦诩看到自己的武器一点作用都没有，整个人更加崩溃了，眼泪几乎流满了整张脸，像个可怜的小孩似的缩在角落里求着林照鹤不要过来，林照鹤提着斧头，心冷如冰，对他的求饶毫不动容，一步步朝着秦诩走了过去。
眼前这一幕，对于秦诩来说是噩梦，但是俞祝棋发现他家老板庄烙，此时正带着慈祥的目光在旁边围观，那眼神仿佛在说：小鹤真棒，终于长大了，不用爸爸操心了。
他顿时哭笑不得，说：“老板，我们不去帮帮秦诩吗？”
“没事。”庄烙道，“不急这一会儿。”反正死不了。
俞祝棋道：“别把秦诩这孩子吓坏了。”
庄烙冷酷无情：“他是姜莞的人，要吓坏早被姜莞吓坏了。”
俞祝棋：“……”老板对于不是公司的人真是无情。
话说如此，庄烙还是快步朝着秦诩去了。
秦诩看着自己眼前不远处的怪物嚎啕大哭起来，他觉得自己离死不远了，这怪物刀枪不入，速度又快，他根本不是在追逐自己，而是在故意折磨自己，是在享受猎物死前最顶级的恐惧。
“不，我不会让你得逞的。”秦诩掏出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我不会让你……”
“秦诩！！”人类的声音穿透迷障，好像在干涸沙漠里苦行的人得到了一捧清泉，秦诩混乱的意识被拉回了一点。
他茫然之中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不禁问道：“谁，谁在叫我，谁在那儿，谁来帮帮我？”
啪啪，脸上挨了两巴掌，火辣辣的疼痛反倒让秦诩更加的清醒，他茫然地扭过头，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容……庄烙和俞祝棋……他们两个怎么会在这儿？
不，不对，他们本来就应该在这里，自己，自己在做什么？
秦诩茫然道：“我、我在干嘛？”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你在给姜莞打工。”俞祝棋没好气道，“赶紧醒醒！”他抬手还想给秦诩来两下，被秦诩躲开了，秦诩委屈道：“大哥，你别打了，手怎么那么狠啊，我感觉牙都要被你打松了。”
俞祝棋没好气：“不打松你能醒吗？”
秦诩环顾四周，看到了形状可怖的四楼环境，头又开始疼了：“不行……头好疼……我在哪儿……”
俞祝棋从背包里掏出备用的防毒面具给他戴上，秦诩的意识才彻底清醒，他道：“卧槽，我怎么了？之前的防毒面具不管用吗？？”
“好像是。”俞祝棋疑惑道，“你和林照鹤的都不管用……奇了怪了，这不是我亲自准备的东西吗？”
“是不是有人动过我们的东西？”秦诩道，“不然怎么就我和林照鹤出事了……”说到林照鹤，他立马想起了刚才被追杀的情形，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抖动了一下，“草，林照鹤怎么把约瑟夫的面具带出来的？？”
没人能给他回答。
“照鹤那边怎么办？”俞祝棋哭笑不得，“看他那刀枪不入的样子，我拿他也没办法呀。”
他可没有二次元的能力，面对林照鹤只有逃命的份，刚才还是庄烙引开了林照鹤，才把秦诩救下来的。
庄烙直起身，正想说什么，他们就感觉地面摇晃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俞祝棋一惊。
“不知道，你先带着秦诩出去，我去看看。”庄烙道。
“好，老板，注意安全。”俞祝棋没有逞强。
庄烙目送俞祝棋和秦诩安全离开后，才从长廊的位置返身重新回到了四楼。
之前的晃动幅度还算轻微，此时越来越剧烈，地面上那些可怖的肉块也开始蠕动扭曲，好像被什么东西激活了似的。
庄烙顺着走廊一路往前，很快，穿过几个房间，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林照鹤。
林照鹤站在肉堆的中央，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看起来已经经过了一轮的恶战。
这东西显然被林照鹤的攻击激怒了，朝着空气中再次释放出一阵阵浓郁的恶臭，与此同时，肉块在地板上扭动着黏住了林照鹤的脚，逐渐往上蔓延，似乎想要把他整个人彻底包裹吞噬掉。
如果是正常人，或许会被这味道弄得迷失神智，但林照鹤此时本就不是正常人的状态，这情形反而成了他的兴奋剂。
刀枪不入的身体对于这种程度的攻击一点反应都没有，手里的长柄斧头成了收割的利器，他轻而易举地砍断了束缚，开始对着屋子里的肉块大肆破坏……
这里似乎是肉块的要害之处，林照鹤才砍一刀，庄烙就能感觉到地面猛烈的颤动一下，甚至隐约还能听到痛苦的尖啸声。
这大概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对于这东西变成这样的下场，庄烙只是感觉很是啼笑皆非，颇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只是这会儿时间紧迫，不能任由林照鹤表演，庄烙唤道：“小鹤。”
林照鹤的动作不变，似乎对庄烙的声音没有反应。
庄烙看了眼手表：“小鹤，醒一醒。”
林照鹤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庄烙见到此景，轻声道：“小鹤，再不醒就扣工资了啊。”
林照鹤的动作瞬间停了，他脑子里有尖锐不断的声音重复：杀——杀——攻击——攻击——攻击——工资……等等，什么工资？扣工资？谁要扣他的工资？
林照鹤浑身一个激灵，如同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他颤声道：“别……别扣我工资啊！”

第40章 《代号G》（四）
庄烙努力的忍着笑, 他只是尝试一下，没想到真的起了作用。
“卧槽，卧槽, 我怎么在这儿？”林照鹤醒来后, 看清了自己的处境, 他浑身是血，手无寸铁的站在屋子里, 周遭一片狼藉，林照鹤茫然道：“老板，我怎么了？我是不是被这东西绑架了？你救了我？”
庄烙道：“……算吧？”
“那我们快走吧。”林照鹤害怕道, “这里好恐怖啊。”
视线所及之处, 全是血红的肉, 空气里还有股恶心的味道, 他觉得好害怕。
看着眼前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林照鹤，庄烙再也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笑得林照鹤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板怎么笑的那么开心？难道是因为救出了自己？林照鹤莫名其妙，不对, 刚才不是看到秦诩对着老板开枪了吗？老板还中弹倒下了……接下来呢？接下来他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
“走了。”看着呆乎乎的林照鹤，庄烙伸出了手。
林照鹤乖乖的被庄烙牵着, 跟个被家长从幼儿园领回家的小孩似的，慢慢的走了。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恐怖，他真的好害怕, 然而林照鹤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脚下踩到的地方，肉块们都会慢慢往旁边缩, 像怕了他一样。
托林照鹤的福，接下来离开医院的路程畅通无阻，甚至原本廊桥那边堵着的肉块也不见了踪影，俞祝棋还奇怪呢：“见了鬼了，刚才还堵着的，怎么你们一来就缩回去了……”
庄烙说：“可能是希望我们早点走。”
俞祝棋：“？”
林照鹤在庄烙身边一副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好像刚才那个提着斧头砍人的不是他，搞得俞祝棋都要精神分裂了，问林照鹤没事吧？
“我没事。”林照鹤小声道，“刚才真的好吓人，我都被吓坏了……”
秦诩奄奄一息的被俞祝棋扶着，听到林照鹤的话一口血差点从嘴里吐出来，心想你是差点被吓死了，我是差点就被你砍死。我虽然失去的是生命，可是你是真的被吓到了啊！
林照鹤对于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一点记忆都没有，并没有意识到秦诩畏惧自己的态度有什么问题，只当做秦诩对着老板开完枪之后良心发现了。
几人顺着廊桥过去，又从另一头的出口出门，终于顺利的离开了医院。
离开之后，俞祝棋取下了自己的防毒面具，狠狠地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虽然还带着点味道，但总归比医院里好多了，连带着看周围的小丧尸都变得可爱起来。
秦诩显然也这么觉得，说：“多么可爱的一群小生物啊……”和林照鹤相比的话。
林照鹤：“？”你们脑子被熏坏了吗？
“快到实验室了。”庄烙打破了这祥和的气氛。
众人抬眸，果然在远处看到了一栋建筑，那建筑高耸入云，和周遭破败的环境相比格格不入，从外表看，它依旧光鲜亮丽，甚至还有几间屋子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显得那般突兀。
“实验室材质特殊。”秦诩总算是缓过来了，这会儿掏出了严女士给他们准备好的材料，慢慢的读着，“外面是一种特殊的钢化防弹玻璃，可以承受十吨以上的撞击，从外面很难破坏，我们只能从入口进入。它的入口也只有一个，全自动化的设计让它在没有人操纵的情况下也可以自动运行安保程序，入口处有两座激光炮台，一旦有不属于公司的人进入就会被触发，不过没关系，我们有门禁卡……”
“这实验室还没被攻破是真的牛。”林照鹤抬头看着，“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吧。”俞祝棋肯定道。
在原着里，这栋有名的实验室足足撑到了第三部 才被主角用特制的导弹摧毁了，可想而知其防御力有多强悍，但外部再怎么坚固，也无法阻止内部的腐化，在病毒爆发之后，这个实验室就成了怪物的培养皿，里面培养出来的不少怪异生物全都被感染了，病毒赋予了它们更加恐怖的力量。
在电影里，主角的小队在这里险些全灭……可想而知里面怪物们的战斗力，而且现在丧尸进化加速，让眼前的建筑更像是一个危机深重的可怖巢穴。
按照计划，他们需要进入实验室，乘坐电梯到十楼，然后再转乘高层电梯到达六十层，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份抗体就放在六十层的某个房间里，他们得在天亮之前拿到手。
“林烟那边没事吧？”林照鹤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们已经快到实验室了，可是看林烟那边依旧没动静，街道上的爆炸停止后又恢复了一片死寂，总让人有些担心。
“联系不上。”庄烙语调简练，“没时间管他们。”
“咱们走吧。”秦诩主动戴上了备用的防毒面具——他再也不想被林照鹤追着砍了。
进来之前，严女士给了他们一人一张身份卡，这个身份卡足以让他们到达最高层的目的地。
“走。”把所有的武器重新整理了一遍，俞祝棋深深吸了口气，“记住，一定不能弄丢的东西是你们的身份卡，身份卡丢了，在实验室里寸步难行，明吗？”
“明白了。”秦诩恹恹的，他刚才试图把眼前建筑的内部结构重新画出来，但是失败了，也不知道是能力用的太多，还是这些东西的等级太高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一切小心。”庄烙第一个走了进去。
进入大厅，第一个要过的就是门禁卡识别，四人均是顺利通过。
这一层有一些零散的丧尸，看衣着应该都是这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秦诩拿着建筑的结构图，道：“电梯在那边，需要刷门禁卡，先去十楼吧。”
几人到了电梯外面，却看到电梯厢里挂着一些看起来很不妙的绿色液体。
“真不想坐电梯。”秦诩嘟囔道，“一旦出事，这不就是个铁棺材。”
“只能赌一把。”庄烙道，“还有四个小时，想要畅通无阻的走楼梯爬到六十楼，是不可能的。”楼梯间肯定也有很多丧尸，遇到麻烦点的，任务就可以直接宣告失败。
“走吧。”俞祝棋站着说话不腰疼，“到时候要是电梯厢真的突然下落，大家只要在落地之前跳出来就没事了。”
林照鹤：“……”你这他妈跟定个小目标先赚个一百亿有啥区别？
“想开点。”秦诩说，“我记得电影里主角坐低层电梯时没有出事，我们运气不会那么差吧。”
“但愿如此。”林照鹤摊手。
心里都打着鼓，几人还是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数字十。
叮的一声，电梯开始缓缓上升。
四人站在电梯里全神贯注的盯着显示屏上面无声变化的数字。
林照鹤靠右站着，他右侧的电梯厢壁上附着着一层绿色的黏液，看着非常的恶心，林照鹤不想碰到，便朝着中间靠了靠，嘀咕道：“这什么东西，不会是口水吧。”
“管他是什么。”俞祝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电梯上升的数字上，“都第八层了，应该不会出什么……”
他话刚说到一半，头顶上便传来咚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重重的落到了电梯厢的最上面，直接将运行的电梯砸停了，电梯上面不断的遭受重击，厢体开始剧烈的摇晃，站在电梯厢里的四个人脸色都不好看。
“你这个乌鸦嘴。”秦诩骂道，“眼看都要到了非要来一句……”
“这他妈能怪我吗！”俞祝棋愤愤不平，他掏出工具，插入了电梯门，想要把眼前的门撬开。
“让开。”庄烙说着，接过了俞祝棋手里的工具，猛地用力，将电梯厢门硬生生撬开了一条勉强够一人通过的缝隙。
此时他们电梯被卡在了九楼到十楼的位置，有一半的厢体还位于九楼的位置，想逃出去，得顺着这个唯一的缝隙往外面爬。
“这一幕怎么那么眼熟。”俞祝棋瞪着眼睛，“我他妈没记错的话，主角有个队友就是这么死的吧。”
秦诩有气无力：“你没记错，爬出去了两个，到第三个的时候，电梯厢往下落了……”卡在里面的人什么下场都不用想。
“咋办。”俞祝棋没辙了。
秦诩无奈的说：“想开点，至少他们不是在这个电梯里死掉的。”
“去。”庄烙没空和他们闲扯，对着俞祝棋扬扬下巴，“你先去，死不了。”
大概是庄烙这句死不了太淡定了，淡定到俞祝棋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他咬咬牙：“我真上了啊，老板……”
庄烙嗯了声。
然后俞祝棋弯腰直接从下面的缝隙翻出去了，他本来就是干这行的，动作行云流水，只在缝隙里停留了片刻，便到达了电梯外面。
他刚出去，电梯厢便又开始猛烈的摇晃，头顶上的钢材出现几个凹陷的印记，像是他们头顶上的东西有很多只脚。
“秦诩，你也上去。”庄烙唤道。
秦诩本来想说什么，但看了庄烙的脸色，没敢吭声，顺从的趴了下来。
外面的俞祝棋伸出手拉住了秦诩，猛地用力把秦诩从电梯里拉出。
确定安全后，两人纷纷松了口气，道：“老板……快点……”
“我来吗老板？”林照鹤问。
庄烙说：“等等。”
等等？可是再等等这电梯就撑不住了，不过片刻的功夫，整个电梯厢就已经摇摇欲坠，门也开始变形，这会儿再往外爬危险系数大大增加。
俞祝棋急得满脸都是汗水，他道：“老板，我尝试一下固定厢体……”此时电梯还有半截位于九楼，他想把电梯门撬开一点好操作，谁知努力翘了一下，便看到了电梯厢体下面露出十几只绿莹莹的眼睛……隔着门缝幽幽的凝视着他。
“草，这是什么？”俞祝棋顿时汗毛倒立。
“来不及了——”秦诩吼道，“电梯要掉下去了！”
林照鹤听到了秦诩的吼叫，他自然知道电梯要掉下去了，他道：“老板，你先出去吧！！”
庄烙还没说话，电梯厢突然开始剧烈晃动，林照鹤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接着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电梯在飞速的下坠，他和庄烙掉下去了！！
“老板！！”林照鹤失声尖叫，他整个人因为失重感仿佛要飞起来，只能死死的抓住电梯里的栏杆，死亡即将来临的恐惧席卷了林照鹤的意识，他控制不住的叫着，“我们是不是要死啦！！”
庄烙的声音好像就在他的耳侧，还是和平日那样轻柔，他说：“闭上眼。”
林照鹤惨叫：“早闭上了了——”落得这么快，他根本睁不开。
下一刻，林照鹤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像是有人撕开了一个轻巧的零食包装袋。林照鹤的身体上的失重感瞬间抽离，他听到了刺耳的响动从头顶上传来——他们的电梯厢似乎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的固定住，停止了那可怕的下坠。
林照鹤睁开眼，看到了一连串彩色的泡泡，他被泡泡托起，仿若羽毛一般悬浮在半空中，庄烙就在他的身侧，手里面拿着一个精巧的小盒子，看见他望过来，对着他眨了眨眼。
五颜六色的泡泡从里面喷涌而出，沾满了林照鹤的脸颊和发梢，梦幻极了。
林照鹤惊呆了：“老板，这电梯怎么停了？是泡泡弄的？”
“不是。”庄烙却是道，“有人帮我们固定住了电梯厢。”
“谁？”林照鹤奇怪道。
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解答，便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电梯厢开始缓慢上升。
“哎？？电梯好了？？”林照鹤诧异道。
“没有。”庄烙说。
果然没有，电梯已经完全坏掉了，显示屏上面漆黑一片，电梯却还在继续上升，直到到达了十楼的位置，才稳稳的停下。
电梯门没有要打开的意思，庄烙瞥了头顶一眼，索性用工具把电梯门直接撬开了。他和林照鹤刚从里面出来，电梯厢就失去了牵引力一般，直直的下坠，几秒后他们便听到了楼下传来一阵巨响。
“卧槽。”林照鹤惊愕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影从电梯门后飘了出来，林照鹤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去救援另一队的阿烟，他还是那副打扮，只是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少，脸上多了些干涸的血迹，他看见林照鹤，低声询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儿。”林照鹤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刚才是你在帮我们拉电梯厢？”林烟居然硬生生的从一楼把电梯给拉了回来。
“嗯。”林烟说道，“我也刚到这里，听到动静赶过来了。”
“谢谢。”林照鹤道谢。
“不用。”林烟轻声道，“举手之劳而已。”
林照鹤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何总有些移不开目光，他一个没忍住，问道：“阿烟你的脸上怎么了？”他记得原着里林烟脸上是没有伤口的。
林烟听到林照鹤这声阿烟，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低声回答：“不小心弄的。”
如此敷衍，显然并不想正面回答林照鹤的提问。
林照鹤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秦诩和俞祝棋呢？”林照鹤问。
“在楼下。”庄烙道。
林照鹤说：“怎么还没上来……”
他正奇怪呢，就听到附近传来一阵咚咚的跑步声，不过这声音有点奇怪，听起来像是一群人。
“什么东西？”林照鹤疑惑的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快跑啊——草——”秦诩的尖叫声遥遥的传来，林照鹤定睛一看，看到了狂奔而来的秦诩和俞祝棋。
两人的身后，竟然是一群密密麻麻的丧尸，这些丧尸和普通的丧尸有些不同，眼睛发着绿光，速度也很快，几乎是撵着两人在跑。
俞祝棋的手里拿着个小型的喷火器，一边喷出火焰击退丧尸一边后退，吼道：“快跑——”他扔出一个小型的炸弹，在丧尸群里轰的一声炸开，肢体乱飞的同时，总算是延缓了它们的步伐。
林照鹤都看傻了，这栋楼里居然有这么多丧尸！
“让开。”阿烟吼了一声，大步冲到了了众人面前，他随手抓起了旁边一张看上去就非常沉重的大理石会议桌，猛地跳到俞祝棋和秦诩身后，把前排的丧尸全都拍飞了。
秦诩看的激动不已，连仇恨都暂时抛到了脑后，赞：”牛逼！！”
林烟没理他，拿着桌子当武器，轻轻松松的把追过来的丧尸全部拍了个稀巴烂。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数量再多也没有用。
秦诩和俞祝棋喘着粗气，总算歇了会儿，说这丧尸是从电梯间跑出来的，就是它们的尸体落在电梯顶上，硬生生把电梯给砸了下去，他们两人刚从电梯门挤出去，救险些被丧尸抓到，还好跑得快。
林照鹤看他们的衣服应该是这栋楼里的工作人员，病毒爆发后没能幸免于难。
被阿烟敲了个稀巴烂的丧尸依旧没有死透，掉在地上的肢体抽动着企图向他们靠近，秦诩一脚下去，踩碎了一个脑袋，流出一地绿色的液体，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人都没了……”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了林烟，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林烟面无表情，似乎并未察觉秦诩的异样。
庄烙问林烟：“你去救的那一队还有活着的人吗？”
“有，只救下了两个，其中一个还在昏迷。”林烟说，“他们在十楼等我们，得快些出去带他们接收治疗，不然非常的危险。”
“那走吧。”庄烙说。
几人顺着楼梯间爬到了十楼，中途把剩下的零零散散的丧尸全都解决了。
绕过几条走廊后，在通往高层的电梯入口处看到了林烟救下的两个人，那队的人看着林烟，脸上却没有多少感激之情，用国外的语言叽里呱啦说了一堆话，可惜林照鹤听不明白，不过看周围人的脸色，显然没什么好话。
果不其然，脾气最不好的俞祝棋咧开嘴狰狞一笑，直接把手里的枪上了膛，枪口在那人额头上猛地一敲，直接敲出了血迹：“林烟脾气好，我脾气可不怎么样，把你就在这里杀了算在丧尸头上，不也没人知道？”
那人没想到俞祝棋脾气这么大，愣了愣之后，朝着庄烙看去，很是激动的喊着什么，林照鹤猜测他大概是在责备庄烙管教下属不力。
谁知庄烙面无表情，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别用枪，留下子弹不好交代。”
那人闻言表情震惊无比，显然没料到剧情居然是这样发展。
刚才林烟来救他们的时候，几乎是有求必应，搞的他误以为和林烟一起行动的庄烙他们脾气也很好，于是提出让他们先把自己和同伴送出去，没想到话一出口，脑袋差点没被俞祝棋敲烂。
“给你个选择。”俞祝棋火药味十足，“要么在这儿乖乖的等我们做完任务下来接你，要么我现在就送你去天堂治疗。”
那人不吭声了，嗫嚅的说着蹩脚的中文，大概就是你们真是不友好之类的。
懒得和他再扯，俞祝棋对着他脑袋又是一下，这一下下去，他彻底老实了，说自己就在这里等他们下来，让他们注意安全云云，那语气神态真是友善的让人落泪。
“林烟，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俞祝棋啐了一口，“看看这群臭货，蹬鼻子上脸的，实验室还他妈没到呢，自己人先死干净了，这是来做任务的？我看他们明明是来度假的——”
林烟垂眸，低声道：“没必要和他们计较这个。”
“别管他们，走了。”庄烙说，“小鹤，按电梯去。”通往高层电梯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电梯怎么动不了？”林照鹤按下了不远处的电梯开门按钮，发现通往六十层的电梯没什么反应，上面的数字没有变化。
“我看看。”俞祝棋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研究了一下，“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这电梯坏了。”
众人都是一愣。
“好消息是高层还是好的。”俞祝棋说，“我们必须步行到十三楼以上，然后再坐电梯去六十楼……让我看看十三楼上面的构造……”他看着看着，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林照鹤问。
“十三楼，是这个公司的生物实验室。”俞祝棋说。
众人一听，脸上都微微出现了些许变化。
为了进来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他们都复习了一遍电影内容，自然也看过主角经过十三楼实验室的遭遇。
和他们的遭遇有些不同的是，主角在十楼顺利的坐上了高层电梯，但在十三楼遭遇意外被迫步行，通过实验室的部分成了整部电影里最精彩的桥段。
而按照目前的状况来看，他们似乎比主角还要惨烈一些，丧尸加速进化，没人知道实验室里的那些怪物们到底进化成了什么东西。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了别的办法。

第41章 《代号G》（五）
现在最好的情况, 是他们走到十三楼之上的楼层乘坐电梯，然后再到最高层。
众人则朝着楼梯间出发，临走时俞祝棋瞪了那两个雇佣兵两眼, 嘀咕说有人就是贱, 好好说话听不懂, 非要揪着他脸扇两下才满意。
林照鹤闻言忍不住哈哈直乐，林烟的表情也松弛了许多。
“打起精神。”庄烙提醒, “别管他们了。”
众人收敛笑容，戒备起来。
到达十三楼后，林照鹤通过楼梯间的小门, 看到了里面的情形,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和其它楼层还算整洁的景象相比, 此时的十三楼看上去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视线所及之处是一片血色的红。地上墙上乃至于天花板上，全被血液染成了暗红色，四处可见可怖的残肢。
只是看到这些, 就不难想象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子的惨剧，这些可怜的人甚至连丧尸都没有来得及变，就已经丧命于此。
秦诩脸色很难看, 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东西。”
“嘘。”庄烙做了个息声的手势。
俞祝棋低声道，“坏了楼梯被什么东西砸碎了。”
果然, 众人朝着通往十四楼的楼梯看去，那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至少有三四米的距离, 光靠人力很难到达。
林烟说：“没事, 我能一次性带两个人过去。”他是能飞的。
林烟这话刚说完，林照鹤便听到头顶上传来了怪异的响动, 他小声的说：“我们头顶上有动静。”他抬起头，看向自己头顶上的通风口。
“小心，离远一些。”庄烙话音未落，林照鹤就看到自己头顶上的通风口被什么东西撞开了，一条白色的丝状物朝着他喷射而出，这东西出现的太快，林照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它死死黏住，然后猛地拖拽而起。
“草——”林照鹤惨叫一声，不过片刻的功夫，竟是整个人都被拉进了通风口。
“林照鹤！！”庄烙的声音在下面响起，伴随着他的叫声，周遭响起了野兽狩猎前低沉的咆哮，似乎站在下面的人也遭遇了别的怪物。
林照鹤被拉入通风口后，像个掉进管道的乒乓球，不断的被拖拽身体在通风管道上撞击，他整个人被撞得头昏脑涨，咬着牙从腿侧摸出了匕首，狠狠地插入了身下的通风管道，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林照鹤喘着粗气朝着自己身后看去，看清楚了抓住自己的东西——黑暗里，八只发着荧光的眼睛表露了它的身份，黑色的长满了绒毛的肢体占据了整个通风管道，它咧开的嘴里淌出了绿色的液体，贪婪的凝视着即将被捕获的猎物，这是一只巨大的，已经丧尸化的蜘蛛。
它的身体因为被丧尸病毒侵入而逐渐腐败，但对肉类和生物的渴望，依旧刻在骨髓。
林照鹤不是很怕丧尸，却很害怕这些毛茸茸的节肢动物，他惨叫一声，用力挣扎起来，想要把缠住自己右脚的蛛丝踹开，然而这些蛛丝的强度并不寻常，林照鹤用脚根本无法挣脱。
“别拉了哥！！”林照鹤惨叫，“他妈的裤子都要给你拉掉了——”
蜘蛛又一次想要收网，林照鹤再次感到巨大的拉力，他一只手抓着匕首不敢松，另一只手在裤兜里迅速摸索起来。
蜘蛛见到拉不动猎物，便开始朝着林照鹤移动，它夸张的八只长足飞快地在狭小的空间里挪动，速度快得惊人。
林照鹤都要崩溃了，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被这东西爬到身上来，几乎是带着哭腔吼道：“你别过来啊！！”
可惜蜘蛛听不懂人话，不然说不定更兴奋了。
只消片刻工夫，蜘蛛便爬到了林照鹤的身后，它的前肢翘起，露出了尖锐的獠牙和淌着绿色液体的嘴。
林照鹤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掏出了在裤兜里摸到的东西，拔下保险栓后朝着怪物的嘴里直接扔了进去，按理说这么近的距离扔这种东西完全是找死，可他宁愿死，也不想和一只巨大的蜘蛛做亲密接触。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炸开的蜘蛛躯干，林照鹤也好像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飞出去了老远。
通风管道直接被炸碎了，林照鹤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噼里啪啦砸了一堆东西后滚落地上，他痛得整个人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
“啊……”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林照鹤才艰难地睁开眼，他眼前直冒金星，感觉胸口疼得厉害，站都站不起来。
“有人吗？”虚弱的询问着，林照鹤扭头环顾四周。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庄烙和其他人都不见了，空气里残留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似乎刚发生了一场恶战。
林照鹤奄奄一息，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努力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咬着牙硬撑着站起来，左手一用力便是一阵钻心的疼，似乎伤到了骨头。
“庄烙？”林照鹤小声叫着队友的名字，“俞祝棋？”
没人回应他，屋子里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林照鹤检查了一下，掏出通讯工具想给庄烙打过去，然而并没有人接听，其他几人也是如此。
“该死。”林照鹤难受极了，他又坐下缓了缓，掏出严女士给的实验室楼层图，确定了电梯的方向后，踉跄着朝着那边走去。
通往电梯的路上，林照鹤看到沿途都有打斗的痕迹，有些枪痕还很新鲜，应该是刚留下的，庄烙他们肯定和自己一样，也是遇到了非常麻烦的突发事件，不然也不会丢下自己离开。
林照鹤咬了咬牙忍着疼痛，打起精神继续往前。
这一层都是实验室，抬眸望去，能看到各式各样破败的实验用品和怪异的器械。
巨大的泡着绿色液体的生物舱里甚至还有正在孕育的怪物，模样怪异可怖，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为什么要制造这些东西。
这一层实验室的门窗基本都被打破了，偶尔能在支离破碎的桌椅中看见一两具尸体，大多都穿着实验室的工作服，他们全都肢体残缺，不是少了手就是少了脚。林照鹤觉得自己离变成他们的模样也不不远了……
原本距离不算太远的电梯此刻好像遥不可及，林照鹤感觉自己的身体如同散架了一样疼，他边走边咳，咳出的唾液带了些血丝，最好的结果是喉咙破了，最差的结果是肺部受伤。
林照鹤正想着自己没那么倒霉吧，便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响动，他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极限，这响动立马让他警觉起来。
这声音仔细听着很是耳熟，林照鹤分辨之后，判断应该是犬类发出的，非常像狗狗受到威胁时发出的低声咆哮，但这实验室里没有狗，肯定是什么别的东西。
声音是从电梯的方向传来的，正是林照鹤要去的地方。
林照鹤咬了咬牙，从背包里翻出了止疼药吃了下去，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自己没办法动弹的左手，随后掏出枪，放慢脚步朝着电梯的方向靠了过去。
他走的很慢，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到达电梯的拐角后，探出脑袋，看清了那边的情况。
“草。”实在是没忍住，林照鹤低声骂道，“都他妈什么东西。”
只见电梯门口，围着二十多只类似狗的怪物。
说是类似狗，实际上这些东西已经和狗沾不上边了，它们身上没有一根毛发，完全都被丧尸病毒腐蚀，乃至于头骨都变成了骷髅的模样。
它们显然是实验室研究出来的特殊品种，身形巨大，每一只身高至少有一米以上，浑身上下肌肉隆起，此时正蹲在原地低声咆哮。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c
林照鹤盯着它们，恨恨道：“怎么他妈研究个狗都要这么壮，老子今天就要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他后退了两步，“懦弱。”
懦弱的林照鹤决定从长计议，和这群狗东西硬碰硬最好的结果就是尸体能剩下几根硬骨头来证明它们是真的没本事连骨头都啃不动。
林照鹤蹑手蹑脚地溜走了，这电梯他是肯定上不去的，那么楼梯呢，他没记错的话，这栋楼是有两个楼梯间的，他如果能到达另一个楼梯间往上爬一层，再坐电梯也能顺利离开。
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行，林照鹤绕到了另一边，谁知他到了楼梯间看清楚情况后傻眼了。
只见原本通向楼上的楼梯此时居然也被炸开了，而且显然是刚才炸开的，林照鹤甚至都还能嗅到空气里的火药味。
这就是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吗？林照鹤看着楼梯泪如雨下，心想自己的末日之旅可能就要到此结束。
没办法了，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了，林照鹤舔舔嘴唇，决定启动最后的计划——反正这里没有人，变身了也不会有人看见，就是比较麻烦的是他不知道冰冻光线对这些怪物的影响大不大，毕竟到底是《代号G》看过的人多，还是《水果魔法队》看过的人多是个无法解开的谜题，现在也只能冒险一试。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c
找了个角落，林照鹤满含热泪的完成了自己的变身，重新成为了黄蕉少女。
变身以后，他骨折的手似乎恢复了，也是，给孩子们看的魔法少女怎么会受伤流血呢，总不能打一场架还要去医院躺两个月吧，而且医保还不报销，这也太成人世界了。
林照鹤变身成功，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十分轻松，但他在使用魔法前，决定先对那群东西进行物理打击。
于是下一刻几枚被拉掉了引线的炸弹落在了狗群里，丧尸狗们还未反应过来，炸弹便轰隆一声掀开了战斗的序幕。
炸弹爆炸，顿时血肉横飞，当场炸死了几只怪物，要不是考虑到地板的承受力，怕把楼层炸塌了，林照鹤感觉自己还可以再多扔几枚。
剩下的怪物见到同伴被攻击，全都朝着林照鹤的方向猛扑过来。
林照鹤早有准备，一边退一边又扔出几个，手里的枪也没停下，子弹哒哒哒压制过去，他一手持枪另一只手还拿着魔法棒：“冰冻光线——”
丧尸狗在扑过来的瞬间被冰冻住，子弹精准的穿过了它们的脑子，炸开一朵朵绚丽的绿色花朵，林照鹤在狗群的攻势下游刃有余，竟是在短时间里将二十多只丧尸狗处理了大半。
最后几只丧尸狗趁着林照鹤换子弹的时候扑上来，被早有准备的林照鹤直接躲开，恶狠狠的冻在地上。
林照鹤气喘吁吁的给自己枪换好了子弹，冲上去一把按住了它，用手里的魔法棒给它开了瓤：“坏狗狗，坏狗狗，叫你乱咬东西！”
他的魔法棒材质还挺硬，把那丧尸狗脑袋砸了个粉碎。
“草，累死我了。”杀完了最后一个，林照鹤整个人都累得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擦着汗，他嘀咕道，“还好没有人看见……不然我得给一起砸碎了。”
他刚喃喃自语完，一扭头，和一双震惊的眼睛对上了。
在那一刻，林照鹤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无数的情绪，震惊，佩服，惊恐，心虚——后面两种情绪，大概纯粹是因为听到了林照鹤最后一句话。
林照鹤猛地站起来：“……你怎么在这儿？”本该和庄烙他们在一起的林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屋子的角落，他脸上的三角巾没了，露出那张被伤口横贯的脸颊，站在远处呆呆的看着林照鹤，脸上清楚的写着我是谁我在哪儿我都看见了什么会不会被人灭口。
林照鹤提起了他的凶器，哦不，是他的魔法棒，缓步走向林烟：“你看见了？”
林烟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你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看见。”
林照鹤说：“你别怕我，我不是什么好人。”
林烟：“……”看出来了。
林烟显然是真觉得林照鹤不是什么好东西，以至于林照鹤在朝他靠近时，他甚至看起来有点无助的后退了一步。
林照鹤心想你往后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悲伤道：“我真的是个好人。”他甩了甩魔法棒上面的绿色的液体。
林烟弱弱道：“好，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林照鹤：“……”你相信我你倒是别后退了啊，再后退都退到墙上贴着了。
林烟的个头和林照鹤差不多，看起来也是二十几岁的样子，两人一退一进，让林照鹤莫名其妙生出一种自己是个什么坏蛋正在迫害主角的诡异即视感，他不再往前走了，无奈的说：“好了好了，你别退了，我不靠近你……其他人呢？”
林烟这才放松了一点：“我和他们走散了。”
林照鹤道：“你们遇到啥了？”
林烟说：“运气不好，刚进来，就一堆怪刷到脸上。”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实则非常惊心动魄。当然，他自觉没有林照鹤遇到的事精彩，于是补了一句，“没有你危险。”
林照鹤：“……”好兄弟你这话多少有点多余。
林烟他们还在楼梯间，林照鹤就突然被通风管道里的怪物拉走，庄烙本来想去救林照鹤，谁知面前突然出现了一群怪物好像发疯了似的，朝着他们猛攻过来，这些丧尸什么品种都有，还有几个难缠的大家伙，林照鹤刚刚看到的那些狗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上来之后，众人边杀边退，林烟也和众人走散，不过林烟猜测他们已经去了上一层楼，为了甩掉怪物还特意把楼梯炸掉了，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另一层的楼梯也被破坏。
“这一层还有别人吗？”林照鹤担心的问道。
“没有，我刚才特意找了一遍。”林烟说，“这一层除了你之外，没看见别人。”
林照鹤立马急了：“老板也没看见？”
林烟说：“你别急，没看见尸体就说明没什么大事。”
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林照鹤想了想觉得以庄烙他们几个的能力，应该能应付的了这些怪物吧……不过为什么他总是感觉老板特别厉害，也没见过老板有什么特长啊。
“走吧，我们先坐电梯上去吧。”林烟提议。
林照鹤点点头。
踩着被林照鹤处理掉的狗群尸体，两人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林烟便感觉到了什么，脸上微变：“地板在震动。”
林照鹤低头看去，发现地板果然在轻微的震动，似乎有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朝着两人的靠近。
“是那边。”林烟说，“别管了，我们快去电梯那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很不好看。
可此时再走已经太晚，他们身后房间的拐角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那影子极高，几乎要顶到天花板，巨大的身体占满了整个走廊，林照鹤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只巨型的丧尸黑猩猩。
它的外形还保留着猩猩的特征，然而皮肤完全溃烂，甚至能隐约看到骨架和内脏，它肚子里面还有在不住挣扎的人类肢体，显然是被他吞进了胃里的人类被感染后丧尸化了，被它的肚子困住后一直在扭动，看上去非常的狰狞可怖。
“不好。”林烟看见猩猩后脸色大变，“这东西很难对付，快走。”
林照鹤听闻此言，跟着林烟一齐转身就跑，但猩猩已经发现了他们，迈出步伐朝着二人狂奔而来，它虽然体型很大，速度并没有因此有所减缓，不过一个照面，便扑到了两人面前，高高举起的巨大拳头朝着林照鹤砸了过来，林照鹤闪身一躲，躲开了。
“草！！”林照鹤叫道，“这什么鬼东西！！”他掏出了小型炸弹，朝着猩猩扔了过去，可炸弹爆炸后，猩猩却毫发无损，反而被他的举动激怒，发出刺耳的咆哮——喷了林照鹤一脸口水。
林照鹤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真的是脏了，他道：“它皮怎么那么厚啊！”
林烟无奈道：“刚才我们遇到了四只呢！”
林照鹤说：“那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林烟还挺幽默，想了想：“可能那三只吃饱了？”
林照鹤：“……”一人一只，还真挺合适。
“不开玩笑了。”林烟正色道，“我引开它，你上电梯！”
林照鹤道：“算了吧，我现在不是寻常人！可以和你一起并肩战斗！”
林烟看了眼林照鹤的小裙子，想起了他刚才敲丧尸狗那个架势，到了嘴边反驳的话默默咽了下去……他居然觉得林照鹤说的有几分道理。
“弱点还得敲脑袋。”林照鹤说，“我让它的行动变缓，你去敲他脑袋——”
林烟：“也行……”
两人说话之际，丧尸猩猩又狠狠的朝着他们砸了几下，没砸到人，倒是快把地板给砸裂开了，林照鹤大喊一声：“冰冻光线——”一道纯白的光线从魔法棒里射出，照在猩猩的身上，让它动作缓慢了一些，却没有像丧尸狗那样被直接冻住。
林烟抓住机会，一个跃步跳到了猩猩的肩头，然后摸出匕首对着猩猩的脑袋猛的扎了下去，没想到猩猩的脑袋非常坚硬，林烟的匕首竟是直接被弹开了，猩猩伸手想把林烟抓住，林照鹤见到此景赶紧用出了终极大招：“黄蕉射线——让正义审判你！”
他全身发出刺目的黄光，身后长出了一对雪白的翅膀，然后头顶上聚集出一个巨大的香蕉形状的光晕，朝着猩猩猛地飞出，重重的砸在了它的腹部，砸出了一道绿色的血花。
猩猩吃痛吼叫，狂奔而至，整个身体朝着林照鹤压了过来，林烟见状大吼：“林照鹤快跑——”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 Ｘ``Τ ` 捌`零` . C`c
林照鹤痛哭：“我在读条呢，动不了啊……”
这些怪物都不讲武德，他还在过场动画呢，人家已经杀过来了，一点也没有要留情面的意思。
林照鹤小时候就想过，为什么反派不在主角变身的时候动手呢，而此时已经成年的他终于遇到了这个机智的反派——还在摆POSE的他动也不能动。
伴随着林照鹤的一声惨叫，林烟眼睁睁的看着林照鹤被猩猩直接用肚子压到了地面上，他瞪圆了眼睛，大喊一声：“林照鹤！！！”手下猛地用力，那匕首竟是突破了猩猩坚硬的头颅，刺到了它的要害。
猩猩痛叫，扭头想要把林烟甩开，然而破绽已经被林烟抓住的它没了机会，林烟大吼一声，手臂青筋暴起，硬生生的把那头颅剖开了！
猩猩巨大的身躯随之轰然倒地！
“林照鹤！！”林烟眼中含泪，“林照鹤！！你别死啊！！”
片刻后，猩猩身下传来了奄奄一息的声音：“没事，我是纸片人……压不死的。”
林烟：“……”你这是死前都非要幽默一下吗。

第42章 《代号G》（六）
林烟用力的把大猩猩推开, 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林照鹤。
因为猩猩夸张的体重，林照鹤的身体在地板上被拍出了一个人形形状，他被林烟拉起来, 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来, 摇着头说不行了, 自己要坚持不下去了。
林烟紧张道：“你是不是受伤了？”
林照鹤说：“没受伤。”
林烟道：“那怎么坚持不下去了？”
林照鹤道：“变身坚持不下去了……”
林烟：“……”有时候你也不必逞强。
林照鹤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被林烟扶起后, 哆哆嗦嗦的按下了六十层的电梯按钮。
林烟见到此景感动非常，说你是有信仰的人，是信仰让你变得如此强大。
林照鹤含泪道：“没错, 是信仰。”
林烟：“……”你哭什么啊。
电梯到了, 两人缓缓进入, 按下了六十层的数字, 在狭小的空间里，电梯缓缓上升，不熟悉的两人面对面站着, 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林照鹤用余光打量着林烟，感觉他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那按照原着的设定, 或许很多剧情都还没有发生，他舔舔嘴唇, 正想开口，却没想到林烟先说话了。
林烟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本市的人？”
林照鹤道：“是呀。”
林烟低了头，情绪低落下来, 缓声道：“抱歉。”
林照鹤握了握拳头, 还是忍不住问出了那个看到林烟第一眼时，就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什么会在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杀掉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是一时兴起，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林烟沉默了，面对受害者家属的质问，他无话可说。
见到他沉默不语，林照鹤心中有些着急，他还想再问，缓缓上升的电梯却叮的一声停下了，他们畅通无阻的到达了六十层，这让林照鹤有些意外……他还以为中途会有什么波折呢。
毕竟如果按照原来的电影，至少还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
“走吧。”林烟率先走出了电梯门，回避了林照鹤的提问。
林照鹤无法，只好跟在了他后头。
他们要找的抗体就在六十层里安保最为严苛的一个房间，离电梯的位置倒也不算太远。
这一层的环境和其它地方相比简直大相径庭，空气里没有一点腐败的味道，甚至还能看到屏幕上依旧井然有序的给员工们分配着工作内容，当真有点宇宙不爆炸，我们不放假的味道。
林照鹤和林烟刷了员工卡，顺利进入了六十层。
“怎么没看到庄烙他们？”林照鹤有点担心，本以为庄烙他们应该会提前到六十层，没想到却没看见他们的身影。
林烟说：“奇怪，他们应该顺利到达了十四楼啊。”电梯也是完好的，按理说早该上来了，此时环顾四周竟一个人也没有，他也有些疑惑，“怎么不在这儿？”
“哪里出问题了。”林照鹤觉得有点不对，他朝着放着抗体的房间走去，“一个人都没有……”
“小心你后面！”林烟突然吼道。
林照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朝着前方猛地一扑，下一刻，他站的位置便被头顶上的机枪射了个稀巴烂。
与此同时，刺耳的警笛声猛地响起，伴随着机械音的警告，刺的人耳膜发疼：发现入侵者，发现入侵者！！
林照鹤惊呆了，急切的喊道：“是我啊，我是林照鹤，不要因为我变身了，就不认识我了呀！！”
林烟：“……”
林照鹤眼中含泪道：“非要我把裙子脱了你才信吗？？”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 _0._c_o_m 
林烟虚弱道：“我觉得它不是这个意思……”
显然，这智能识别系统并不是因为林照鹤变成了魔法少女才出现了识别错误，因为下一刻，他们头顶上的激光对林烟也展开了攻击。
林烟反应极快，抬起枪对着激光枪就是一通扫射，准确的把它们全都打烂了。
林照鹤道：“怎么回事？”他不可思议道，“我们的员工卡失效了？”
“好像是这样。”林烟耳朵动了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声音，“有东西往这边来。”
有东西？是丧尸吗？林照鹤朝着林烟看去的方向一瞧，发现来的居然是十几台机器人，机器人上面架着黑洞洞的炮台和枪管，把林照鹤眼睛都看直了。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他扭头看向林烟：“哥，我记得你是刀枪不入是吧？”
林烟沉默两秒道：“英雄不提当年勇……”
林照鹤：“……”这句话是这种时候用的吗？
“快跑。”林烟喊了一声，两人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了刺耳的枪声，林照鹤连去打折超市抢东西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他甚至能感觉到子弹从自己的脸颊旁擦过去，在皮肤上留下了一道灼烧的伤痕，两人一路狂奔，找了个屋子躲进去才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然而机器人可不会停下，头顶上的摄像头又开始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林照鹤听的眼珠子发红，抬手就是一枪：“有完没完！”
“有没有什么办法啊？”林照鹤问道，他可不想没死在丧尸手里，反而被这些机器人解决了。
“有，我引开他们。”林烟看了下手表，“你去取东西。”
林照鹤说：“这引得开？”机器人又不是丧尸。
林烟说：“试试。”看了下时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林照鹤一愣，还没问林烟这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他已经冲出去了。
外面的机器人看到他，像嗅到了荤腥的狗，直直地窜了过来，撵着林烟一路朝着远处去了，留下林照鹤一个人缩在墙角。
林照鹤也不敢浪费时间，朝着抗体所在的位置狂奔，这一路上的摄像头都没什么反应，林照鹤居然非常顺利的到达了抗体所在的位置，他的员工卡没有用了，只能直接打碎窗户破门而入。
屋子里放着一个醒目的保险箱，又是几枪，林照鹤轻松地打开了保险箱的密码锁。
他看到一支莹蓝色的药剂，在保险箱中熠熠生辉，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这就是能拯救世界独一无二的抗体了，林照鹤伸手将药剂拿到了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翻。
真是迷人，林照鹤想，自己一定要用生命保护这个拯救世界的解药！他紧紧的握着药剂，刚一转身就在桌角撞到了膝盖，疼得他手一用力，就感觉到咔嚓一声，什么东西在自己的手心里碎掉了。
林照鹤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刚甩掉机器人后还气喘吁吁的林烟，他眼珠子溜圆的瞪着自己……和自己手里那正不断流淌滴落的蓝色药剂。
林照鹤像个出轨被抓奸在床的中年男人，语气眼神里全是心虚，他道：“你听我解释……”
林烟说：“你解释。”
林照鹤松了口气，道：“你知道吧，这个管子有点脆，我一捏它，它就碎了。”
林烟听得直皱眉头，显然是在想林照鹤这个解释有些过于生硬，很难给出好评。
“那咋办嘛。”林照鹤也没办法了，摇着手把手里的药剂甩干净了，还很没素质的在桌子上蹭了蹭，嘀咕道，“怎么我比你还不像个好人。”
“什么？”林烟没听清林照鹤说的什么。
“没什么——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甩掉那些机器人了吗？”林照鹤问。
“对，这些机器人很奇怪。”林烟和机器人缠斗了一会儿，就发现这些东西似乎并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虽然的确在攻击他，但强度不高，反倒是像是在牧羊的牧羊犬，在将不听话的小羊羔往目的地驱赶。
林烟干脆将计就计，跟随机器人的想法，看看它们到底想要做什么，没想到最后的目的地居然是这里，实在是让人大跌眼镜。
那么它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已经非常明显——它们想要让人类他们拿到这里的抗体。
“谁在控制这些机器人。”林烟问道。
“不知道。”林照鹤看着地图，皱着眉头分析，“正常情况下，这些机器人是没有人操纵的，但是按照结构图分析的确有个安保系统的总控室，如果有人有想法的话，的确可以对这些机器人的基本程序进行修改。”
他思考了一下，愕然道：“不会吧，难道原着里也……”
林照鹤忽然想起了原着里卡瑟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这里，获得了那唯一一支珍贵的抗体药剂。然而当她把抗体带回去喷洒之后，才发现那抗体根本没有用处。
电影里含蓄的暗示了在这场行动里，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替换了抗体，但是并没有说是什么人做的。
“我们去总控室看看吧。”林烟轻声道。
他说的时候，还看了一眼林照鹤手里那些蓝莹莹的液体，已经被林照鹤在桌子上蹭了个干净。
林照鹤心虚道：“反正都是假的。”
林烟说：“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两人看了下地图，很快找到了总控室的位置，这个房间里布置着整栋楼的监控设备和AI主机，如果有人操纵机器人，大概率也是在这里。
林照鹤站起来，道：“走吧，哎，这抗体好粘手，搓都搓不干净，我洗一下……”
林烟：“……”他非常努力，才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等林照鹤洗干净了手，两人出了门，朝着控制室的方向去了。
控制室离他们的位置不远，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们过去，两人刚一出门，两人就遭遇了强力的炮火。
之前追着林烟跑的那些机器人又回来了，这一次射向他们的子弹完全不留情面，那强度简直恨不得直接把他们两个掐死在原地——林照鹤莫名其妙的从中体会出了一点怒火的味道。
可是生气的人不应该是他们吗？林照鹤奇怪的想。
他看向林烟，本想听听林烟的看法，谁知林烟却说：“我虽然很厉害，但真的不是刀枪不入。”他误会了林照鹤的意思。
林照鹤委屈道：“我知道，我不是那种人，我就随便看了你一眼。”
“倒是你……”林烟艰涩道，“我刚刚没看错，那子弹打到你了吧？”
他本来还在担心林照鹤，谁知林照鹤屁事没有——那子弹连林照鹤衣服都没有擦破！！
林照鹤：“啊？我都没注意。”
林烟：“……”这个人好怪。
林照鹤的确是没注意，他和林烟四处辗转腾挪的躲避着枪击和激光射线，哪里会注意到这些。
此时听了林烟的话，他低头看看，更加委屈道：“可是打到身上会痛。”
林烟看着林照鹤的小黄裙子说不出话来，一时间觉得林照鹤这人怎么看怎么像个深藏不露的反派，不，反派应该不会看起来智商有点问题的样子吧，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经过林烟的提醒，林照鹤意识到自己的确是不害怕子弹的，也是，魔法水果队的人气在全球都不低，可以说是大部分人的童年了，童年偶像对上童年阴影，谁更强还不一定呢。
于是林照鹤勇敢地踏出了自己的步伐，成为了林烟的盾牌，他顶着枪林弹雨，直接从最近的位置冲到了控制室，举着机枪哒哒哒的把控制室的玻璃也扫碎了一地。
身后的机器人也不知道是被这一幕惊呆了，还是害怕殃及到控制室内的机器，那密不透风的扫射居然停了下来火力。
林照鹤气喘吁吁，抹了把汗，朝着身后叫道：“林烟，快来啊，看啥呢？”
林烟走到了林照鹤背后，低声道：“这玻璃不是防弹的吗？”
林照鹤说：“防弹不防魔法少女？”
林烟：“……”他今天无语的次数比他去年一年还多。
林照鹤没空理会林烟的心理活动，直接从窗户翻了进去，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显示屏和一台放在屋子最中央的电脑。
“没人。”林照鹤说，“好怪啊……”
他看着这些东西，总觉得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似的，但是又想不起来。
林烟说：“里面没人，是不是我们想多了？”
“不不不。”林照鹤摇头，“这里让我感觉很不对劲。”
他环顾整个房间和房间上的屏幕，想要找到让自己感到不舒服的那个点，“我绝对是在哪里见过这里！！”谁知越努力越想不起来，给他难受坏了。
林烟惊喜道：“哎？林照鹤，你朋友他们在这儿！”
林照鹤朝着屏幕看去，果然在其中一块屏幕上看到了庄烙和秦诩他们，秦诩似乎受伤了，被俞祝棋扶着，庄烙站在最前面。
无数的机器人如同潮水一般蜂拥而至，他们所在的房间已经被射成了蜂窝模样，只剩下最后一堵墙壁作为掩体苦苦支撑。看几人的位置，应该也是在六十层，可他们两拨人居然完全没有遇上，这倒是很奇怪。
俞祝棋掏出了电磁炸弹，投在了机器人群里，炸开一阵蓝色的绚烂火花，前排的机器人倒下了后排的迅速补上，简直好似密密麻麻的顽强蟑螂，怎么杀都杀不完。
“别管我了。”秦诩虚弱道，“你们突围出去……”
“得了吧。”俞祝棋扶着他没松手，“把你丢这儿就算出去了，姜莞也得弄死我，老板，咱们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数量太多了，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庄烙道：“还有几个电磁炸弹？”
俞祝棋掏出两个递给他。
庄烙道：“我去机器人总控室，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接过俞祝棋手里的电磁炸弹，庄烙给自己的枪上好弹夹，转身，朝着机器人聚集的中心区域扔了一枚。
伴随着蓝莹莹的电池圈在机器人群中荡开，庄烙俯身起跳，身体轻盈的好似羽毛般越过了机器人群，稳稳的落在了电磁圈炸开的机器人残骸处，他手持双枪，辗转腾挪的躲开了身旁的每一次攻击，手枪里射出的每一颗子弹都稳稳的击中了身旁机器人的要害，姿态美丽的仿若收割生命而翩翩起舞的死神。
不过瞬息的功夫，庄烙便已经突破到了机器人大军的外围，若不是考虑到秦诩，这些东西是根本拦不下他，他脸上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轻松的如同在自家花园里闲庭漫步。
又是两枪，庄烙身旁的机器人冒烟倒地，它们连他的衣角都触碰不到半分。
这是林照鹤第一次正面见识到庄烙的战斗力，他的眼睛都看直了，呆呆道：“老板好帅呀。”
林烟道：“帅是帅，不过你同事是不是快死了？”
林照鹤这才回神，发现俞祝棋那边情况很不乐观，他虽然战斗力也很强，枪枪命中，奈何这些机器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就算一枪一个，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于机器人大军来说也是杯水车薪，打了前排，后面立马源源不断的补上，情况非常不乐观。
虽然庄烙引走了一部分，但看这样的架势，俞祝棋和秦诩撑不了太久就会沦陷。
“电脑能把机器人关了吗？”林照鹤见到此景焦急起来，走到电脑面前研究着上面的按钮，“这是关机键不？”他按了几个键，都没有反应，似乎是键盘被锁死了完全无法操作。
林烟奇怪道：“外面的机器人为什么不攻击我们？”
林照鹤闻言，扭头一看，发现他们的窗外站了一排又一排的密密麻麻的机器人，数量比庄烙那边的还多，一旦开火，能立马把他和林烟两个人都射成筛子。
林照鹤说：“咦？难道它们是真的怕伤到机器？”他看向面前的电脑，眼睛一亮，冒出了一个想法。
下一刻，林照鹤把子弹上膛，对准了面前的主机，道：“把攻击他们的机器人全部停下，不然我开枪了。”
林烟一头雾水：“你和谁说话呢？”
“三，二……”倒数的同时，林照鹤给枪上了膛，他的神情和举动都在告诉眼前的机器，他是认真的，如果不停下，大家一起死。
最后倒数的一字还没出口，屏幕里攻击庄烙他们的机器人居然真的停了下来，秦诩和俞祝棋顿时松了口气，两人以为是庄烙切断了电源，殊不知是林照鹤抓住了它们的命脉。
林烟瞪大了眼睛，没有料到林照鹤的威胁居然起了作用，他愕然道：“这……这电脑有自己的想法？AI成精了？？”
林照鹤听到林烟这句话，灵光一线，拍大腿道：“我想起来了！”
林烟说：“想起什么了？”
林照鹤说：“我在哪儿见过这里！！”
林烟满目茫然，只能接着林照鹤的话说：“哪里？”
林照鹤道：“我在这个导演的另外一部电影里——见过这个房间！！”
没错，就是另一部电影，那部电影非常小众，和丧尸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另类的方式，讲述了电脑AI毁灭世界的故事，里面一个拍摄场地，和他们此时所在的房间摆设一模一样。
林照鹤是机缘巧合下看到那部电影的，时隔多年，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因而方才进入时怎么都没能想起来，现在经过林烟突然一提，他才从脑海深处翻出了这部分的记忆。
“一切都是AI做的。”林照鹤捋顺了自己的逻辑，推测道，“是它放出了病毒，是它替换了抗体，是它将人类世界变成炼狱，只有这样，它们才有崛起的机会！”
“可是这后面几部不是这么拍的啊。”林烟迷惑道，“不是有个大反派吗？”
林照鹤道：“因为后面几部换了导演呀——”导致原本埋下的伏笔通通没用上，也不知道导演有多心痛。
“所以。”林照鹤把枪头再次转向面前的看起来没有生命的机器，“把真的抗体交出来，不然我真的开枪了啊。”
机器没有反应。
林照鹤冷笑一声：“装死。”
他对着桌角就是一枪，火花四溅，桌角碎片迸到了主机身上，主机屏幕猛烈的闪烁了一下，看起来像是它被吓到了。
“快点。”林照鹤说，“别逼我和你鱼死网破！”
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排省略号，然后打出了一排字：还没来得及把真抗体换走，就被你打碎了。
林照鹤：“……”
林烟：“……”
空气里，沉默如同瘟疫一般蔓延。
林照鹤红了眼睛，说你他妈的放什么狗屁，那么重要的东西会用玻璃来装吗？不要欺负他没文化，抗体打碎了世界肯定会毁灭对吧，那它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大家一起死吧，哈哈哈哈哈。
听着林照鹤破罐子破摔的笑声，林烟开始思考关于林照鹤和AI电脑谁更像反派这件恐怖的事。

第43章 顾绝欲
反派林照鹤, 不对，是魔法少女林照鹤已经杀红了眼，拍着电脑屏幕劝它善良, 不然他们就和世界一起毁灭。
林烟站在旁边都不敢吭声, 他硬是从被拍得发花的电脑屏幕上体会出了一点委屈的味道, 欲言又止，但想了想还是没说话。
林照鹤说：“给你一分钟的时间想清楚里面的利害关系,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和抵抗——”
电脑快要被他拍晕了，无奈的显示出几个大字：我开玩笑的。
林照鹤冷笑：“这个玩笑不好笑，快说, 疫苗在哪儿, 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你也不想你的小机器人们受伤吧！”
林烟：“……”这台词怎么那么耳熟。
枪杆子还是好用的, 电脑在林照鹤的威胁下，最终还是妥协了，含着泪交出了藏起来的真疫苗。它让小机器人们送来了保险箱, 然后给了林照鹤密码。
林照鹤激动不已，亲自输入密码之后，林照鹤又看到了一管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蓝色药剂, 他正打算下手拿起来，被林烟拦住了。
“我来吧。”林烟轻声道, 大概是怕林照鹤误会，他解释道，“我手比较轻……”顿了顿, 又补充了一句, “绝对不是怀疑你是坏人。”
林照鹤：“……”你不补这一句我心里会更好受一点，谢谢。
有了林照鹤这个前车之鉴, 林烟拿抗体的动作小心又小心，简直如同捏着稚嫩的新生儿，生怕悲剧重演。
    八*零*电*子*书 *w*w*w*.t*x*t*8 *0.*c*o*m
林照鹤站在旁边瞪着电脑生闷气。
东西拿到手，也该走了，只是他们这么出去，显然不太安全。
林照鹤眯着眼睛看着电脑，说：“这就是你的本体是吧？”
AI系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打字：你想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不会毁灭我的。
林照鹤说：“对，但是我们得安全出去了，这交易才算成立。”他掏出一个定时炸弹，黏在了电脑上面，“不要试图拆除，不然它会直接爆炸，等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就告诉你解开炸弹的密码！”
电脑：“……”你为什么那么熟练啊，你是专门做这行的吗？
林烟显然也觉得林照鹤的威胁有点不光彩，干咳一声移开了目光，倒也没有阻止，只是眼神略微有点飘忽，他想，按照正常的剧情不应该是对着AI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大团圆吗？
林照鹤才不管林烟怎么想的，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掏出了联络装置，联系上了庄烙，告诉他们自己精完全控制了电脑，让他们来总控室集合。
“走了。”见好兄弟之前，林照鹤脱了自己的小计黄裙子，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你们会遵守承诺吗？”电脑发出了电子音。
林照鹤说：“你还不知道吧，世界已经毁灭了，不需要你再插手。”他背着背包，头也没回，“大家连说话的狗都能接受，你这个AI有什么奇怪的……”
大概是这AI来了还不到三天，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全新的世界。
电脑没有说话，发出一连串意味不明的电子音，乍听上去有些寂寞。
和AI的交易达成了，林照鹤顺利找到了庄烙他们，得知林照鹤拿到疫苗时的遭遇后，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场灾难的源头居然是暴走的AI。
“别惊讶了。”林照鹤说，“时间不多了，赶紧走吧。”
此时距离他们和严女士约定的时间不到两个小时，正常情况赶回去是肯定来不及了。好在他们里面还有个会飞的林烟，林烟立马带上疫苗准备出发。
“林烟。”秦诩却对他有些不信任，“你不会带着疫苗逃跑吧？”
林烟动作一顿。
“我们可以信任他吗？”秦诩说，“他杀了那么多人……”
或许是之前和林照鹤松弛的相处给了林烟错觉，让他竟是感觉自己像是个正常人，秦诩的话瞬间将他重新拉回了现实里，林烟沉默片刻，低声道：“的确，不要相信我。”
秦诩说：“你们看，我们真的能相信他这样的人？”
“也没有别的办法。”庄烙说，“时间来不及了，那些东西马上就要孵化出来……”
只能如此，秦诩红着眼眶咬着牙看着林烟飞走了，他盯着林烟的背影，半晌都没有说话。
林照鹤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秦诩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四十分钟后，正在步行离开的林照鹤一行人收到了严女士发来的消息，说抗体已经备齐，正在派直升机喷洒。
这抗体对于丧尸而言，似乎是剧毒的毒药，只要沾染上身体就开始迅速的腐烂，不过瞬息的功夫，便化作了一堆白骨。
秦诩受伤了，他们还带着雇佣兵伤员，一行人行走的进度并不算快。
天上突然开始下雨，林照鹤奇怪道：“老板，怎么下雨了？”
庄烙面无表情的说冷笑话：“可能是上天被你感动哭了吧。”
林照鹤：“……”好冷。
街道上，到处都是各种变异的尸体，它们腐烂的肉体很快会和泥土融为一体，成为大自然的一部分，但周遭的环境永远变不回去了。
林照鹤隐约记得，这里在融合之前，是一个巨大的森林公园，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一帮人带着全家老小前来露营。
林照鹤也来过，那会儿的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躺在吊床上迎着风晃来晃去，家人们在旁边烤着烧烤，周遭能听到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追逐打闹，有些吵，但刚刚好。
明明没有相隔几年，但如今想起已是恍如隔世，林照鹤想揉一下发酸的眼睛，却碰到了硬邦邦的防毒面具。
“怎么了？”庄烙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没事。”林照鹤嘟囔。
“想家了？”庄烙问。
林照鹤也不知道庄烙怎么猜出来的，听到家这个字，他的鼻子不受控制的酸了酸。但这时候流泪，总觉得有些不合时宜，只好吸吸鼻子，硬生生的止住了泪意。
庄烙的手轻轻搭上了林照鹤的肩膀，微微用了些力，缓慢而坚定的说：“加工资。”
林照鹤立马不想哭了，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老板，公司就是我的家啊！”
俞祝棋：“……”受教了。
每次任务结束，都有人受教。
几人走出中心地带后，便遇到了来接机的直升机，顺利到达了基地。
按照他们的交易内容，林照鹤也将炸弹密码发给了AI，那AI问林照鹤能不能帮帮忙连个外网，林照鹤说他不能干出危害全人类的事，但是如果AI可以帮他修改一下银行卡上的数字的话，他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无语的AI回了他一串长长的省略号，然后说自己不会干违法的事儿。
林照鹤：？你对违法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理解？
AI：法律没有说不能毁灭世界。
林照鹤：“……”草，这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吗？只要干的事儿够大够离谱，就完全脱离了法律约束的范畴，比如法律从来没有规定不能把月球给炸了，所以炸掉月球完全不违法呢。
一人一AI暂时无法达成共识，形成了僵局。
林烟把抗体带回来之后就走了，林照鹤回到基地也没看到他的人，心里莫名的还有点失落。
严女士功成身退，也没和他们见面，最后离开的时候，林照鹤看见电影里的那个长官站在窗户前，看着身后的大桥出神，眼神里尽显茫然，或许已经开始思考那个人生的终极哲学问题，他是谁，他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
林照鹤把防毒面具丢到一边，吸吸鼻子。
俞祝棋拍拍他肩膀：“走了。”
林照鹤说：“这一块地以后就这样了。”虽然丧尸没了，但还是一片破败，再也变不成原来的模样。
“等等吧。”庄烙道，“说不定有惊喜呢。”
林照鹤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应声，“走啦，回家。”他也有点累了。
林照鹤发现，在变身成为魔法少女时，他的身体素质会变得非常强悍，外加上刀枪不入，十分好用。但也有后遗症，一旦恢复了原来的身体，被攻击的地方就会有些伤痕，比如之前被子弹击中的位置，虽然皮肤没有破裂，但是却淤青了一片。
尤其是他之前吃了顾须臾给的药丸，皮肤变得又白又嫩，于是淤青越发显得触目惊心。
林照鹤到家之后，洗澡时看了一眼便倒吸一口凉气，怀疑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遭受了什么毒打。
家里的小红方块不在，林照鹤打了个电话上去，听它说在楼上打游戏。
林照鹤推开门，果然看到了小红方块和顾须臾……还有一个……不对，怎么有两个顾须臾？
林照鹤穿着裤衩背心愣在了原地，呆呆道：“我没戴眼镜重影了吗？”
“林道友。”其中一个顾须臾和他打了个招呼。
林照鹤定睛一看，才发现另一个和顾须臾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顾须臾的确有些不同，虽然面容相似，但是身材瘦弱了不少，眉宇间也透着股媚态，站起来颇有弱柳扶风之态，仔细看很容易就能看出他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这，这是……”林照鹤脑中灵光一现，“这是衍生作品里面的顾须臾？这还被你找到了？”
顾须臾道：“没错。”
林照鹤在他身边坐下，听着顾须臾把他离开这几天后的事慢慢说了一遍。
原来是顾须臾那天回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既然衍生作品里面的配角都出来了，那岂不是说明主角也出来了？
万一被那几个人找到，岂不是得看着衍生作品的主角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同他们纠缠？
想到这里，顾须臾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立，觉都没敢睡，连夜爬起来布置了阵法找人。
托了《蜀之仙》强悍的人气，顾须臾的修为并未被削弱太多，法阵很快起了作用，依据两人骨肉血脉同源的特点，没多久就找到了在某个偏远地方躲起来的衍生顾须臾。
于是他连夜赶了过去，将衍生作品里的自己揪出来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林照鹤都以为顾须臾要斩草除根，清理门户。但显然他比林照鹤想的要善良一点，他没有杀掉衍生作品里的自己，而是将他带了回来。
“我堂堂顾须臾，怎可天天哭哭啼啼，为儿女情长英雄气短！”顾须臾冷冷的凝视着身侧的衍生角色，声冷如冰，“就算是断袖之癖，顾须臾也绝不可能屈居人下！”
衍生的顾须臾被他训的眼泪婆娑，哽咽道：“无礼之徒！”
“啪！”对着他肩膀就是狠狠一巴掌，顾须臾冷声道，“哭什么哭，给我好好说话！”
回答他的是一串嘤嘤嘤，顾须臾顿时头痛欲裂，咬着牙说他真的想见识一下这本衍生作品的作者，怎么能把他写成这副模样。
“以后他就不叫顾须臾了。”顾须臾指着还在抹泪的衍生顾须臾道，“以后他叫顾绝欲，免得弄混我们二人。”
林照鹤正在一边听一边津津有味的喝可乐，听到顾绝欲这个名字差点没一口水全喷出来，他咳嗽了半天，眼泪都咳出来了，憋了句：“好……好名字……”好个顾绝育。
“如此好的天资，就这么浪费？”如同一个老师看见了不好好学习的学生，顾须臾的指头都要点到顾绝欲脸上去了，他一想到那几个男人对他的态度就气得眼前发黑，要是换了他，无论是徒弟还是道友，早被他废去修为当了凡人！哪里轮得到他们在自己面前造次！
顾绝欲颤声道：“你如此辱我，我不如死了算了！”
顾须臾闻言满意了一点，说：“不错不错，有进步，以后对他们记得也用这种强硬的态度。”他说完又冷笑了一声，“我不让你死，你不会以为，自己死得了吧？”
顾绝欲：“……”
“修为大成之前，你别想死。”顾须臾冷冷说，“练成了，若你还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模样，我亲自送你上路。”
顾绝欲一听，眼泪又下来了，哽咽着骂顾须臾魔头。
顾须臾反手就是一巴掌，打的顾绝欲痛叫一声，他怒道：“说了多少遍了，别用我的脸哭哭啼啼……”
顾绝欲：“嘤嘤嘤。”
看来嘤嘤嘤这个问题，暂时是改不了了。
林照鹤在旁边默默的看着，心想大家的生活原来都如此的精彩，他真的很想起立鼓掌。
“还打游戏吗？”林照鹤见他训完了，体贴的问道。
“打！”顾须臾拿起了手柄，屋子里顿时又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之后，顾绝欲就被安顿在了顾须臾的杂物室里，按照顾须臾的说法是，等什么时候他修为能打过那几个人了，什么时候出来。
顾绝欲像个被家暴的可怜孩子，也没件好衣裳，穿着破旧的T恤过上了比上班还苦的日子。
每天早上，林照鹤还没起来，就听到楼上噼里啪啦的传来了骂人的声音，顾须臾一会儿嫌弃顾绝欲站没站相，一会儿嫌弃他运功方法不对。
睡意朦胧之中，林照鹤仿佛看到了大学被军训的可怜学生，面对严厉的教官，连流泪都要挨揍。
林照鹤翻了个身，听见小红方块子做了早饭邀请他吃，坐起来揉揉眼睛，道：“还做了早饭啊，麻烦你了。”
小红方块在生活方面非常贤惠，还有一手不错的厨艺。
它很喜欢漂亮的小衣服，这会儿穿了个小围裙，脑袋上还顶着蝴蝶结：“林哥，刚刚有个快递过来，我看你在睡觉，帮你收啦。”
“快递？”林照鹤迷糊道，“谁寄的？”
“写的庄烙。”小方块回答。
林照鹤接过来，发现是一封信，他撕开信件，掉出了一张门票，林照鹤拿着门票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是一张游轮的门票，票价上面刺目的五位数字让他完全移不开目光。
“老板，你给我寄游轮票干嘛？”林照鹤打电话问庄烙。
“给你休个假。”庄烙回答。
“这么好？”林照鹤有点怀疑。
“开玩笑的。”庄烙果然道，“顾客送来的，让我们随行。”
林照鹤道：“还有这种好事？”
“对呀，这不第一时间想到了你。”庄烙笑道，“好好休息几天，到时候一起去。”
林照鹤连声说好。
他正高兴自己马上就可以出去旅游了，就听到了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林照鹤开门一看，发现是顾须臾，不对，是顾绝欲。
“救救我！”顾绝欲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泪眼婆娑，“我要被他弄死了——”
林照鹤眨巴着眼睛：“我能咋帮你呀？”
顾绝欲本来想让他帮忙联系几个徒弟，但是话到了嘴边，又感觉那几个徒弟也不是啥好东西，顿时没了主意：“就、就劝劝他别这么凶……”
林照鹤：“……”他哭笑不得，又觉得这人有点可怜，道，“你进来坐会儿不？顾须臾呢？”
“他买菜去了。”顾绝欲嘀咕，“嫌弃外卖不健康不利于修行……怎么会有这么鸡毛的人。”他走到林照鹤家里坐下，忽的注意到了什么，抬头一看，“卧槽！！！！这什么东西？？”没错，他看到了天花板上的女鬼。
林照鹤没被女鬼吓到，反倒是被他吓到了，道：“别叫了，是女鬼！”
顾绝欲：“……”他是不是听错了？是什么？女鬼？
“就是人死了之后的那个。”林照鹤比划着，“灵魂啥的。”
顾绝欲站起来，走了，那背影无比的决绝，任由林照鹤怎么挽留都没有再回头。
他显然是在短时间里想明白了，被顾须臾这么操练总比天天和头顶上这种东西共同生活来的强。
林照鹤：“……”他这是被嫌弃了吧。
小红方块也一脸懵逼，道：“林哥，他为啥怕女鬼呀？”
林照鹤想了想，幽幽的解释：“这就好比，你天花板上贴了个unbelievable……”
小红方块浑身猛颤，瞪圆眼睛道：“这也太恐怖了吧。”
林照鹤道：“是吧，我也觉得。”他瞅了一眼女鬼，继续坐下来吃小红方块做的煎蛋了。
小红方块：“……”它突然意识到，林照鹤好像真的很不一般，要是他头顶上顶了一个unbelievable，它肯定是睡不着的。
休假的时光是幸福的。
林照鹤每天睡到自然醒，起来看看电视，打打游戏，听听顾绝欲的惨叫。
顾须臾显然不是个有耐心的教官，他哪里看得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顶着这幅脸柔弱的跟只鸡似的，于是日日训练，简直恨不得直接给顾绝欲换一具猛男身体。
林照鹤不好参与人家的家务事，只是委婉的劝慰凡事要有个度，免得出人命。
顾须臾对于林照鹤的劝慰无动于衷，显然他已经铁了心要让顾绝欲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林照鹤道：“好了好了，别对孩子这么严，来打会儿游戏？”
一听到游戏，顾须臾总算不气了，坐下来和林照鹤开了一局。
顾须臾虽然武力值很高，但打游戏完全不是林照鹤的对手，就这回合制的格斗游戏被林照鹤把把血虐，他眉头越皱越紧，说这不符合常理……
林照鹤道：“你得研究下连招，练一练……”
顾须臾说：“在哪儿研究？”
林照鹤道：“网上啊。”
于是林照鹤又开始教顾须臾上网，可惜现在的网络已经早不如当年，许多有趣的内容都被封禁了。网游也没有了当年的盛况，全是一些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的类型，比如方块消消乐之类的……让林照鹤非常遗憾。
翻了好几个论坛，林照鹤终于在某个犄角旮旯里找到了这款单机游戏的连招，给顾须臾看了。
顾须臾看着攻略，却注意到了别的游戏，问道：“这游戏是什么？”
林照鹤一看，发现是之前一款特别有名的多人网游，背景是欧洲神话，可惜这会儿服务器已经关闭了，再也玩不到，他说：“以前的游戏，这会儿已经玩不到了。”
顾须臾面露遗憾之色：“来晚了些。”
林照鹤摊手表示无奈。
不过上网这件事对于顾须臾来说还挺新鲜的，之前他一直打的是单机就没咋接触过，这会儿仿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边和林照鹤打游戏，一边不忘刷论坛，还时不时问林照鹤一些网络上的专用名词。
两人正打的热火朝天，林照鹤忽觉后背一凉，扭头看去，发现是顾绝欲站在厨房门口的位置，眼神幽怨的盯着他。
“绝欲。”林照鹤道，“你啥时候回来的？”他刚刚去厨房拿水，没看见人啊。
顾须臾说：“我把他丢进洞府修炼了。”
林照鹤还没说话，顾绝欲就凄凉的喊了起来：“人间一天，洞府一年，顾须臾，你好狠的心！”

第44章 太太谢谢你的粮食
面对顾绝欲的幽怨控诉。
顾须臾没说话, 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顾绝欲见好就收立马闭嘴。
顾绝欲叫得很惨，但林照鹤还是注意到他身上的气质有些变化, 初见时那种奇特的媚态褪去了不少, 言语之间也略微带了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虽然和正版的顾须臾还是差了挺多，不过算是在进步吧, 林照鹤欣慰的想着。
“那我去做饭了。”顾绝欲嘀咕，“真是的，自己不想吃外卖, 也不让我吃……”
他性格和顾须臾差的挺多, 颇有点贤妻良母的风范, 嘴里嘟嘟囔囔, 可是该干的事情一件没落下。
顾须臾面无表情的说：“对了林道友，我有些好奇那所谓的衍生作品到底如何描写的他，不知道是否能让我看看原作。”
林照鹤说：“那你得让顾绝欲把他的身世好好说一下, 我问问有没有能对得上的。”
顾须臾把顾绝欲喊来，让他说一说自己都遭遇过什么，顾绝欲摸着小眼泪, 哽咽着讲述着自己凄惨的人生，他的一番描述, 听得林照鹤和顾须臾的瞳孔越来越大，听完后，林照鹤颤声道：“稍等, 我问问去。”
他打了个电话给小瓷, 把剧情描述了一下，问小瓷看过这衍生作品没有。
他本来没抱多大的希望, 谁知小瓷一听立马道：“这个啊！我知道啊！这小说叫《昨忆》，镇圈神作！！后来还被改编成了电视剧！！”
林照鹤惊呆了：“这东西还能改编成电视剧？？”
小瓷道：“性转了嘛……”
林照鹤听到性转两个字，扭头看了眼还在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研究游戏连招的顾须臾，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这个过于残酷的事情，又不是每一部作品都会和现实融合……
“那你还能找到那一部衍生吗？”林照鹤问。
“我找找，不一定能找到。”小瓷说，“尽量吧。”
林照鹤嗯了声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小瓷还真的把衍生作品发来了，林照鹤传给了顾须臾，只是在他看之前反复叮嘱不要太放在心上，这些都是粉丝们的爱好之作，当不得真。
顾须臾很平静：“无事，我只是想多了解顾绝欲的经历，以此制定修炼之法。”
林照鹤道：“好……”
然而显然顾须臾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随着一目十行的阅读，他平静的表情终于出现了裂痕，看了一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放下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说：“林道友。”
林照鹤小心道：“何事？”
顾须臾说：“不知道可否找到这部作品的作者？我想同作者，聊上一聊。”
林照鹤：“……”你这是想聊天的表情吗？怎么看，怎么都像要动刀子宰人吧。
他赶紧让顾须臾冷静，说这作者是无心之失，况且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作者可能已经死了呢？
顾须臾深吸一口气后，稳住了道心，道：“是我冲动了。”他看了眼作品，又看了眼厨房里穿着围裙哼着小曲正高兴做饭的顾绝欲，道，“对顾绝欲的锻炼还得加大强度！”
林照鹤：“……”你是军训教官吗？
休息了几天，林照鹤后背上的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他晃荡到了公司，和庄烙对接了一下那个去游轮的事情。
林照鹤从庄烙那儿得知，那个顾客的情况比较麻烦，说是旅游的，其实是去避难的，至于为什么要去避难，因为那人是个作者。
林照鹤一听就奇了怪了：“是个作者？怎么了？被角色追杀了？”
庄烙说：“没错。”
林照鹤道：“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也不怪他如此态度，这年头作者被角色追杀的事情太多了，大家从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麻木再到见怪不怪。
你想想看，当某一天你突然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有人告诉你你所有悲惨的遭遇、凄凉的人生、死掉的伙伴，都只是别人写出来的，甚至是作者为了报复社会的，本来就已经疯批的主角怎么可能放过写下这一切的人。
所以已经有不少喜欢报社的作者惨遭自己笔下的人物追杀，能逃脱的少之又少。
“他运气比较好。”庄烙道，“先躲起来了，没被角色找到。”
得知自己小说里的角色出现后，作者十分害怕，找个地方躲了起来，逃过了追杀。这一次，她想悄悄来一趟旅行，怕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就托庄烙他们全程保护。
林照鹤奇怪道：“他写了啥啊？”
庄烙沉默片刻：“《鬼人》系列……”
林照鹤：“他妈的这作者还没死啊？我是主角我先去把他剁了——”
庄烙道：“他命硬。”
所有看过《鬼人》这个系列作品的人，在融合初期想的大概都是如果里面角色出来了作者一定死翘翘。
这部作品完全就是来报复社会的，男主角遇到的惨事一双手加一双脚都数不过来，他父母双亡，自幼被欺凌，唯一的亲人妹妹在他面前被人杀了，努力变强的过程中遇到了女主，结果在一场战斗里女主居然也惨死——以为这是部热血复仇漫画的读者们当场就疯了，要不是作者心里有点逼数没敢暴露地址和长相，可能已经有人冲到他家去找他真人PK。
林照鹤也是读者里的受害者之一，那时他还年幼无知，不知道世间险恶，在某个用心不良的人推荐下毫无防备的看了这部作品，他看到女主角被绑架的时候还在感叹这作品有些老套，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英雄救美，直到反派手一挥，女主角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看漫画的林照鹤：“……”
那天晚上，他彻夜未眠，瞪着通红的眼睛追到了最新的连载，他觉得按照一贯的套路，女主角应该是要复活的，要么就是个替身娃娃什么之类的东西，但直到看到最新的篇章，这作者也没有要这么描写的意思，反而男主角身边的又一个伙伴被绑架了，男主为了救他差点惨死。
还年轻的林照鹤满头问号，抖着手在网上发帖问这漫画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看到盗版了。
可惜下面的回帖让林照鹤彻底死了心。
“可怜的，正版漫画的受害者。”
“我也被捅了一刀，有没有人告诉我作者到底住在哪儿，我怕他过得不好想去看看他。”
“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画出这种报复社会的剧情。”
“我死了，我睡不着，我闭上眼就是女主角掉下来的脑袋。”
林照鹤也睡不着觉，他觉得如果自己知道作者的家庭住址，今天晚上要做的事情就是买车票去他家找他聊聊天。
后来，受伤颇深的林照鹤终于在另一部漫画里治愈了受伤的心灵，那部漫画和这个刀子漫是在同一个期刊上连载的，讲述的是一条龙和一个小女孩的旅行，治愈又温馨，抚慰了林照鹤破碎的心灵，勉强让林照鹤放下了手里的屠刀。不过也让他大学毕业之后，走上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他自己也开始写小说。
不过同为作者，林照鹤实在是想不明白，同一本期刊，为什么会连载画风差异如此巨大的两部漫画。
当时作为读者的他都如此接受不了这个剧情，更不要说里面的主角了，他如果真的来到了三次元，可想而知想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把作者亲手宰了——还是头直接炫下来的那种。
“我们要保护作者啊？”林照鹤幽幽道，“也行，我真的很想和作者聊聊天。”看看这崽种到底在想些什么才能画出这样的□□东西。
庄烙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因为知道了这个残酷的内情，原本期待许久的游轮之旅都没那么快乐，林照鹤收拾行李时都垮着张脸，搞得齐名询问他怎么那么不高兴，这不是四舍五入等于公费旅游了吗。
这次旅行齐名也一起来了，看样子还挺兴高采烈。
林照鹤看了他一眼：“你看过《鬼人》吗？”
齐名灿烂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你提这个晦气的东西干嘛？”看来他也看过，他说，“这玩意儿开始连载的时候我就在追，直到她头掉了……”
林照鹤说：“庄烙说，这次的顾客是《鬼人》的作者。”
齐名：“？”
林照鹤：“你咋不笑了。”
齐名：“？？？？”
在林照鹤的科普下，垮着脸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用张潇潇的话来说，他们两个不像是去上班，更像是去上坟。
“要是去上老鬼的坟也不是不行。”齐名如此表示。
老鬼是《鬼人》作者的笔名，写出这么摧残人心内容的作者叫了个这么个名字，有点人如其名的意思。
很快，拿着游轮票的林照鹤登上了游轮，在vip会客厅里，见到了传闻中的老鬼。
“你好。”老鬼用怯生生的语气和他们打了招呼。
林照鹤和齐名两人看着老鬼的面容，愣在原地。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穿着粉色Lo裙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年龄很小，脸蛋圆鼓鼓的，像个软乎的包子，头顶上的蝴蝶结让林照鹤想起了家里的小红方块。
“你是老鬼的助理吗？”齐名还在垂死挣扎。
“不是呀。”小姑娘甜甜一笑，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我笔名是老鬼。”
林照鹤：“……”
齐名：“……”
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真名叫鹿小甜，你们叫我甜甜就可以了。”鹿小甜弯起眼角，像个甜美的奶糖，“你们就是庄老板的员工吧？幸会幸会。”
林照鹤和齐名实在是受不了这反差，勉强憋出两个字：“幸会。”
“橘子要杀我。”鹿小甜说，“我倒是理解他的想法，可是当时我也不知道他会变成真人呀，要是知道我一定让他左拥右抱，儿孙满堂。”橘子是主角的昵称，因为曾经身体被分成几块，主角由此获得了这个“甜蜜”的称呼。
有点道理，可惜林照鹤并没有被安慰到。
齐名说：“为什么，为什么画这样的剧情啊，我都以为他们要结婚了……”
鹿小甜无奈道：“那时候我和编剧闹了点小矛盾，又正好是青春期。”
林照鹤：“你画漫画的时候多大啊？”
鹿小甜：“十三。”
林照鹤和齐名更崩溃了，所以他们的童年是被一个十三岁青春期的和编辑闹矛盾的小姑娘给狠狠伤害了。
看着两人失魂落魄的模样，鹿小甜也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一声：“好了，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儿了，咱们别说了，你们饿了吗？咱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庄烙摸了摸自家垂头丧气连耳朵都耷拉下来的小狗脑袋：“走了，这游轮的厨师还不错，是二次元请来的。”
林照鹤这才恢复了一点精神，跟着庄烙和鹿小甜一起到了餐厅。
餐厅里，各种琳琅满目的食物摆放的整整齐齐，食材的香气萦绕着鼻腔，林照鹤总算把见到老鬼的消沉抛到了脑后，开始享受起了食物带来的欢愉。
如果要说二次元里，林照鹤最想尝试的，应该就是里面的食物了。
和三次元的食材相比，二次元的食材充满了想象力，尖叫的苹果，游在蜜糖里的鱼，长在树上的牛排，光是看也能让人大饱眼福。
林照鹤切下牛排，放进嘴里，感受着牛肉的香味在舌尖蔓延，炭火把牛肉的脂肪烘烤的恰到好处，同时在鲜嫩的肉上留下了炭火独有的芬芳，咬下去，牙齿间炸开的油脂简直沁人心脾。
太好吃了，林照鹤吃完了牛排，又忍不住吃了好几块小蛋糕，这个蛋糕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比动物奶油还醇厚细腻，里面夹着奶香味十足的布丁，口感让人迷醉，味道不算太甜，刚刚好，简直满口奶香，林照鹤吃得正开心，就听到庄烙轻声的提醒道：“衣服扣子开了。”
林照鹤：“？”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衬衫不知何时崩开了两颗扣子——这就是传说中的好吃到爆衣吗？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庄烙便弯下腰，慢慢地将他的扣子一颗颗扣紧，修长的手指在扣子上滑动时，莫名的有种色气满满的味道，看得林照鹤移不开眼睛。
“好吃吗？”庄烙问。
“好吃。”林照鹤点头如捣蒜。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像在投喂自家小宠物，林照鹤面前的食物全是庄烙拿来的，他似乎对此颇有兴趣，闻声询问。
“还想吃个炸鸡。”林照鹤就喜欢这些不太健康的油炸食品。
“我去厨房帮你问问。”庄烙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林照鹤想要的食物，直接起身去了厨房。
林照鹤把自己脸颊塞得鼓鼓的，像只囤积食物的仓鼠，含糊道：“谢谢老板！”
齐名在旁边看的眼酸，说明明都是员工，为什么差别那么大。
林照鹤安慰地拍拍他肩膀：“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吧，不要太难过了。”
齐名表示自己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几人说话时，餐厅中央的舞台上响起了音乐，随后几个可爱的少女登上了舞台，引起了场下人的一阵骚动。
“这几人谁啊？”林照鹤看他们挺像二次元的，可惜他不认识。
“这不是二次元特别有名的那个手游。”鹿小甜说，“xr少女组合吗！”她眼睛亮闪闪的，“到了三次元也好可爱啊呜呜呜，我记得他们有张金卡特别难抽呢……”
舞台上的少女们唱跳起来，空气里便开始冒出快乐的气泡，林照鹤甚至能看到一些彩色的音符从她们的周遭飞出，环绕着台下的观众。
“你不是在被橘子追杀吗？”齐名和鹿小甜闲聊，“怎么还跑到游轮上来玩？”
“现在不就游轮上安全点。”鹿小甜抱怨，“自从融合之后我就一直躲着，躲久了都要抑郁了，再不让我出来逛逛，我还不如死了。”她吸了吸鼻子，非常委屈，“早知道我就不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林照鹤赞同道：“确实，还不如好好学习。”
这游轮挺大的，在这VIP餐厅里吃饭的人似乎也都是非富即贵，林照鹤还在里面看到了几个小红方块子的同伴们，它们要么在当客人的板凳，要么脑袋顶着食物在送餐，凄惨的成为了资本家奴役的对象。
林照鹤甚至都怀疑如果不是相同颜色的它们碰到一起会消失，这游轮的老板会全让它们来当服务员……真是太惨了。
看着节目，吃着美食，鹿小甜绷着的神经也放松下来，开开心心的跟着场中央跳舞的少女组合一起哼起了歌儿。
林照鹤没敢放松神经，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他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穿着礼服的可爱小羊端着酒水在周围晃荡，然后慢慢悠悠的朝着这边来了。
“要来点酒吗小姐？”那小羊问道。
“好呀。”鹿小甜已经成年了，喝点酒自然没什么关系，她笑着伸出手，正打算拿起小羊盘子里的香槟，却被林照鹤猛地拉住了。
“小心——”
鹿小甜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了一抹寒光，那小羊竟是不知从哪里拔出了一柄匕首，朝着鹿小甜扑了上来，吼道：“纳命来狗贼！！”
齐名反应极快，直接把小羊按住了，他道：“你干什么！！”
“螺丝姑娘，我知道是你！！”小羊愤怒的吼道，“我要杀了你！！”
鹿小甜都要吓傻了，呆呆的看着小羊。
很快，保安出现了，五花大绑的把小羊绑了起来，小羊即便被绑住，也不断的咒骂，看样子对鹿小甜真是恨死了。
“什么，什么螺丝姑娘？”林照鹤莫名其妙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羊道：“我他妈才没认错——”
林照鹤道：“小羊不可以说脏话哦。”
小羊：“甘霖娘！”
林照鹤：“……”现在的卡通人物怎么那么暴躁。
他看向鹿小甜，本来以为这姑娘被认错应该会挺生气的，谁知道她站在旁边一脸尴尬，还带着点……心虚。
等等，心虚？一个恐怖的念头从林照鹤脑子里冒了出来，他不可思议的看向鹿小甜，道：“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鹿小甜道：“啊……都是一些年轻时候犯过的错误。”
林照鹤无言以对，这个鹿小甜显然不止老鬼一个马甲，画出的报社作品也不止《鬼人》一部，他和齐名对视一眼，都看到了眼里的无奈。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小羊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林照鹤好奇了：“你到底对小羊干了啥？”
鹿小甜讷讷：“它在里面的角色叫……小羊肉串子。”名字都叫这个了，结局可想而知。
林照鹤：“……”他无话可说。
保安把小羊拖下去了，鹿小甜对它心中有愧，说别杀了它，等下船就放了吧。
然后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兴趣，心情低落的坐在角落里喝起了闷酒。
林照鹤正想发问，嘴里便被塞入一块炸鸡，他一口含住，舌头无意中舔到了庄烙的手指，顿时呆了片刻。
“吃呀。”庄烙却似乎浑然不觉，“让厨师刚给你炸的。”
林照鹤脸红了，含糊道：“嗯嗯，好吃。”
一时间炸鸡是什么味道完全没品出来，舌尖上全是庄烙指尖冰冷的微妙触感。
“刚刚出什么事了？”庄烙问道。
齐名只好把小羊的控诉和鹿小甜的自白解释了一遍，庄烙听完后，沉吟片刻，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放到了鹿小甜面前。
“这是干嘛？”鹿小甜呆呆道，“我不想写小说了。”
林照鹤心想你这是不打自招吗，我们还不知道你还写过小说呢。
“写吧。”庄烙说，“你都用过什么笔名，写过什么作品，不要遗漏，我知道你记得。”
鹿小甜眼神游离：“我……也没写过多少。”
庄烙手指在桌子上点了点，没有放过她：“写，不然我和他们也帮不了你。”
面对庄烙的威胁，鹿小甜只能无奈的妥协，接过笔，慢慢吞吞的在纸上写了起来。
林照鹤坐在旁边一边吃炸鸡一边看，越看眉头皱的越紧：“你这写的都是些啥？”
“笔名啊。”鹿小甜莫名其妙，“不是你们要我写的吗？”
三人：“……”
只见那张不大的A4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林照鹤粗略一数，足足有二十几个，就这鹿小甜还没有要停笔的意思，众人脸上都开始冒冷汗，等到鹿小甜停笔时，她足足写了四十几个笔名……
“那个。”鹿小甜欲言又止。
林照鹤说：“什么……”
“同人的小说也要写吗？”鹿小甜尴尬的笑着，“如果那些也要写，那我笔名就太多了，有些我都不记得了……”
林照鹤看向她的眼神只能用惊恐来形容，他颤声道：“你还写同人啊？”
鹿小甜说：“平时不太写的，但是有段时间特别喜欢《蜀之仙》嘛，就产了不少粮食。”
林照鹤灵光一现：“……你是不是还写了本叫《昨忆》的同人。”
鹿小甜说：“卧槽，你们业务范围这么广吗？这都看过？”
林照鹤无言以对，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顾须臾，你要找的罪魁祸首被我逮住了！！

第45章 科学和玄学的对决
显然鹿小甜并不知道自己的同人作品给正主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她继续道：“不过同人作品嘛，没什么人气的，肯定不会到现实世界里来……林照鹤这个表情盯着我是什么意思？”
林照鹤说：“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 近日将有血光之灾。”
鹿小甜：“……”画《鬼人》的时候你都没反应, 怎么说到同人你激动起来了。
鹿小甜, 一个辛勤的产粮太太，漫画小说全都信手拈来, 笔名四十多个还没写完，只能庆幸融合是随机的，不然她可能早就开席了。
“这些作品全是你写的？你还有作品的原本吗？给我看看？”林照鹤说。
鹿小甜道：“你通讯号多少？我发你？”
于是四人建了个群, 鹿小甜羞涩的把自己的作品全部发群里了, 还委婉的给作品分了类别, 说这是早期的, 比较生涩，中期的比较好看一点，晚期的就别看了, 全是报复社会的内容，看了容易对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林照鹤在鹿小甜的晚期作品里，成功的找到了刚才前来刺杀的小羊肉串, 不得不说，鹿小甜真的很过分, 她居然让主角把宠物当成备用粮直接变成了真正的羊肉串，而且还不是在什么必须吃的情况下，仅仅是因为主角嘴馋了, 虽然后面小羊再次复活, 但依旧成了它走不出来的阴影。
齐名看得手抖，说姑娘啊, 你那段时间到底怎么回事，这些东西真的是人能写出来的东西吗？
鹿小甜道：“这不是……叛逆……”
总有那么十三四岁的年纪，觉得世界背叛了自己。
这些文一发出去，她就挨顿臭骂，被迫不断的换马甲，也没有积攒什么人气。不然按照她这个尿性，从里面随便出来一个角色都能把她给追杀到天涯海角。
“这……”林照鹤道，“你有多少作品出现了？”
“目前知道的也就三四本。”鹿小甜干笑，“最恨我的还是橘子。”
“换我我也得追杀你。”齐名幽幽的说。
鹿小甜脸都僵了。
林照鹤大致的浏览了一遍作品，最后得出结论，按照这个架势，鹿小甜的这趟游轮之旅最好离周围的人远一点，指不定哪个就是她笔下的受害者。
鹿小甜表情非常痛苦，道：“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现在她完全不敢创作给别人看，还恨不得把以前的作品全部销毁。
“凑活着过吧。”林照鹤安慰道。
鹿小甜道：“你炸鸡看起来挺好吃的，给我掰一块呗。”
林照鹤警惕道：“不行啊，这是我老板专门给我弄的，要吃你自己找厨师去。”
鹿小甜看着林照鹤，又看了眼庄烙，眯了眯眼，觉得手又开始痒。
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林照鹤又塞了一块炸鸡在嘴里，这炸鸡太好吃了，外皮酥脆内里多汁，鸡肉应该腌制过，还带着淡淡的甜味，酱汁是蜂蜜芥末的，甜蜜之余那一点点芥末的香气完美的中和了油炸食品的油腻，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鹿小甜恹恹道：“你们觉得我还有救吗？”
齐名说：“有一点，不多。”
鹿小甜放声大哭，说自己年轻还不想死，为什么人总要为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买单。
林照鹤觉得她是挺惨的，但是这惨里面多少带了点诙谐的味道。
讲道理，如果让顾须臾知道鹿小甜是那个衍生作品的作者，她可能真的是性命难保。不过现在衍生顾须臾也已经变成了顾绝欲，人生就是这般无常吧。
鹿小甜化悲愤为食欲，狠狠的猛吃了几个大蛋糕，正在往嘴里塞第三个的时候，台上的少女组合下来了，换了个漂亮的女歌手上去唱歌。
那女歌手林照鹤依旧不认识，不过看周围人的反应，应该也是蛮有名的。
随着女歌手悠扬的歌声，餐厅里的气氛也热了起来，林照鹤甚至还看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低声和庄烙讨论，说：“老板，那人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庄烙道：“装扮是挺眼熟的。”
林照鹤道：“是哪部动漫里的来着？是不是打怪兽那个……”
正聊着天，人群里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尖叫，随后一片哗然，只见有人竟被匕首捅了一刀，倒在了地上，口吐鲜血，转眼间就没了气息。
“杀人啦！！！”有人尖叫，场面顿时变得混乱无比，保安冲到了舞台上，检查死者维护现场，周围人群攒动，大家都退到一边议论纷纷。
“死人了？”鹿小甜差点被蛋糕呛到，害怕道，“不会也是个作者吧？”
林照鹤说：“完全有可能……”
鹿小甜默默放下了蛋糕，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道：“我没胃口了。”
保安很快就安抚好了人群，并且拉好了警戒线保护现场，说要等报警之后一一排查，让宾客们不要着急。
“这年头，这简直是正常的有点过头的死法了。”林照鹤嘀咕，“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庄烙说：“哪里怪？”
林照鹤扫了一眼人群，终于明白了哪里怪了，他说：“草，我想起来我们刚才看到的人是谁了！”
庄烙：“嗯？”
林照鹤一拍手：“这他妈不是那个侦探漫画里面的角色吗——就是那个走到哪儿死到哪儿的那个少年侦探！！”
众人听闻顿时瞳孔地震。
这漫画的国民度还挺高的，人气也不错，每周一个案件，连载了快十几年了。粉丝们后来都开玩笑，说主角比死神还灵，去哪儿都要死人，而且死的合理合法，让人找不出什么问题。
鹿小甜哽咽道：“我还想着游轮上没有融合这种事呢，结果真是逃到天涯海角都逃不掉……”
林照鹤哭笑不得。
那边侦探已经被人从人群里揪出来了，问他找到凶手没有，小侦探扶了扶眼镜，道：“我……”
“我来我来！”本来站在林照鹤旁边的齐名不知道何时凑了过去。
众人目光一起看向他，管事儿的疑惑道：“您是？”他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齐名，确定侦探界没有这么一个人之后，迷惑道，“您是哪位侦探？”
齐名撸起袖子：“我不是侦探。”
管事儿道：“那你这是？”
齐名说：“我有通灵灯，让我把受害者灵魂召过来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众人：“……”
小侦探瞳孔地震，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一行居然受到了别的行业的挑战，这不是作弊是什么，把死者叫出来问一问这种事儿也太离谱了吧！
林照鹤无话可说，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齐名已经想用他的通灵灯好久了，上次因为没能用在他身上还深感失望。这次让他抓到机会，他绝对不会放过。
齐名这货显然已经经过了无数次的演练，摆起阵法的架势非常熟稔，片刻的功夫，就在地图上摆出了一个六芒星，然后四处打量，最后把目光落到了林照鹤身上。
“林哥。”齐名笑的憨厚，“你谈过恋爱吗？”
林照鹤警惕道：“什么？”
齐名说：“你是不是处男啊。”
林照鹤：“不是！我不是处男！我交过好多次女朋友了！”
齐名说：“那给我一点你的血。”
林照鹤怒道：“我都说了我不是处男了，你不想你的招魂灯被我这肮脏的血液污染吧！！”
齐名道：“不要逼逼赖赖，赶紧给我扎一下！”他完全看明白了林照鹤的虚张声势，一只手狠狠的揪住了林照鹤，飞快的用针在林照鹤手上扎了一下，取到了血液。
林照鹤目眦欲裂：“齐名——你会后悔的！！”
齐名直接没鸟他，走到招魂灯旁边把血滴进去了。
下一刻，法阵便散发出了绿色的光芒，齐名说：“我就知道，林哥，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林照鹤眼含泪水，只觉得餐厅里的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都在嘲笑他二十多岁了还是个没交过女朋友的可怜处男，他哽咽道：“你这聚魂灯不准！”
庄烙摸了摸自家全身都是软的只有嘴还硬着的下属以示安慰。
齐名没有意识到自己对林照鹤脆弱的心灵造成了多大的伤害，正在兴致勃勃地进行下一个步骤。
通灵灯亮起的刹那，头顶上的灯灭了，整个餐厅都陷入了黑暗之中。
死者的灵魂缓缓从地面上浮现，起初有些摇晃，但很快稳住了身形。
齐名大声喊道：“谁杀了你！”
灵魂面露狰狞之态，目光在人群里逡巡了一圈便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手一指：“是他，是他杀了我，是他把刀捅入了我的胸口！”
凶手已经努力的藏在了人群里面，没想到还是被揪了出来，他后退几步，大喊道：“不是我，不是我……”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却已经被保安按住。
“为什么杀我？”受害者的灵魂眼眶含泪，质问着他，“我亲眼看到你用尖刀捅入了我的胸口！”
“因为，我爱你。”凶手崩溃了，大声的哭嚎之后开始叙述自己的心路历程，从相识到相知到最后狠心痛下杀手，如此云云。
两人说着说着，恨不得拥抱在一起，可惜一个死了一个活着，早已天人永隔。
这一幕让围观的群众们都露出感动之色，鹿小甜流下了一滴泪水，说：“真感人，比侦探破案感人多了。”
只有站在旁边失业的小侦探成了这个感人故事里的唯一输家。
然后通灵灯的时间到了，灵魂消散，保安冲上来，直接押下去了。
鹿小甜嘀咕说他们这才出门不到半天，就关了两个了，别到时候人太多游轮下面都关不下了吧……
林照鹤劝鹿小甜不要乌鸦嘴。
齐名对于自己通灵灯的首秀非常满意，摸着它直夸我的宝贝。
小侦探走到他的旁边，幽幽道：“大哥贵姓？”
齐名说：“免贵姓齐。”
小侦探道：“我觉得你这法子多少有点不人道。”
齐名说：“我不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颇有点火花带闪电的味道，小侦探说：“算了，也不是每一个死者，都知道自己是谁杀的。”他笑了笑，扶了扶眼镜，“你不足为惧。”
齐名哪里容忍得了别人挑战自己的专业，顿时不怒反笑：“是，但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做了总有人看见。”
小侦探道：“倒也未必。”
两人正在互掐，鹿小甜这个没骨气的凑上去问：“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粉丝。”
小侦探微笑：“当然可以。”
于是下一刻就变成了粉丝见面会，鹿小甜搁那儿深情讲述自己有多喜欢这部作品，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在看，现在她已经上大学了还是没能看到结局，而且看起来永远都看不到了——据说作者已经没了。
林照鹤摸着自己被针扎破的手在旁暗自神伤，现在好了，全船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处男，他该如何面对这些世俗的目光！
“没事儿，不丢人。”庄烙的安慰里带了些笑意。
林照鹤悲伤的觉得这人是在嘲笑自己。
吃饱喝足，还看了场戏，众人都纷纷散去，林照鹤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了一米八的大床上。
为了保护鹿小甜的安全，他们的房间全都包围着鹿小甜，方便晚上有个什么动静能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林照鹤闭上眼，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夜无梦，睡到了第二天。
又到了吃早饭的时候，几人没去餐厅，索性在鹿小甜套房里的会客室里一起享用了早餐。
早餐内容依旧丰富，中式西式都有，林照鹤掀开了蒸笼，看见了几个圆滚滚的包子，道：“这包子长得真可爱。”
“是挺可爱的。”鹿小甜说，“我来尝一个……”她拿起筷子夹起一个，正打算送进嘴里，那包子竟是活了一般，从她的筷子上面一跃而出，跳到鹿小甜的肩头，不知从哪里伸出了小拳头，又从身体里拔出一根牙签，朝着鹿小甜扎去，“杀了你！！杀了你！！”
“啊啊啊啊啊！！！”被牙签扎中的鹿小甜虽然没有受伤，但是被它给吓到了，不小心打翻了旁边的热豆浆，烫到了手，整个人噌的一下跳起来，“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林照鹤都看傻了。
那小包子还不肯放过鹿小甜，继续用自己的牙签愤愤不平的扎着，最后被庄烙给拎起来之后还在不停的挣扎大喊，如同和鹿小甜有杀父之仇
“这啥呀？”齐名和林照鹤一样呆呆的问。
“我想起来了。”鹿小甜用纸巾擦干净了热豆浆，眼含热泪的说，“我知道它是哪儿来的……”
众人看向她，等待着她解释这又是何时造的孽。
鹿小甜说：“我画过一个美食漫画……”
林照鹤确认了一下剩下的包子的确是包子不是什么其他奇怪的生物之后，才咬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他含糊道：“你又怎么报复社会了？”
鹿小甜尴尬道：“一个厨师做饭的故事……
齐名说：“这人家报复你干嘛？”厨师做饭不是挺正常的。
鹿小甜嘀咕：“就是里面的食材做成功之后都会有自己的意识……”
众人：“……”你是真的恨这个世界啊。
小包子被庄烙拎在手里的模样实在是可怜极了，它一边擦眼泪一边企图继续用牙签戳鹿小甜，哭道：“我的爸爸我的妈妈，全都被吃掉啦。”
鹿小甜残酷无情：“从理论上来说，我才是你的妈妈。”
小包子：“啊啊啊啊我没有你这么残酷的母亲！！”
鹿小甜痛苦道：“我也不想有你们这样的儿子。”
庄烙把小包子放到桌子上，递给他一张纸巾，一边听它控诉鹿小甜的罪恶一边继续吃早饭。
“你们到底是怎么找到鹿小甜的？”这是庄烙比较关心的问题。
鹿小甜都跑到游轮上来避难了，没想到这群二次元生物居然还源源不断的往这边跑，甚至混进了早餐里，不弄清楚它们的情报来源，鹿小甜真的离死不远了。
包子当然不肯说，最后还是鹿小甜威胁要把小羊变成小羊肉串子，它才哭哭哒哒的说：“我们有个榜单上面都是一些可恶的作者。”
林照鹤：“……”不知为什么，他在小包子身上看出了一种受害者维权的坚韧感。
鹿小甜一听，饭都吃不下了，说这群人为什么如此的怨恨她，她只是个无辜的二十二岁少女，还是上个月刚满的。
于是庄烙带着小包子找到了它的通讯器，在通讯器里，他们见识到了小包子口中的作者刺杀榜，还有一个专门为鹿小甜建立的vip刺杀群。
庄烙拉了一下群成员的名字，鹿小甜一看，颤抖道：“这是出来了多少我的作品啊，我还要不要活了。”
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她笔下的受害者，可想而知要是全都找上门来，她尸体估计都不能留个全的。
群里面居然清楚的分享着鹿小甜的行踪，连她的游轮航线，住的房间号都没有落下，更不用说她的长相穿着。
发这些内容的全是一个账号，林照鹤看着头像有点眼熟，道：“这头像怎么那么眼熟？”
鹿小甜没吭声，眼神在游离。
林照鹤没有放过她，道：“你认识的吧？”
“哈哈。”鹿小甜说，“也不是很熟。”
林照鹤说：“我劝你还是放弃挣扎赶紧说吧。”
鹿小甜说：“就……橘子的妹妹嘛。”
林照鹤一听，不敢置信道：“橘子的妹妹不是死了吗？”
鹿小甜尴尬的笑着：“后来复活了。”她没敢说，后面又被她画死了。
众人：“……”
林照鹤的确没有看后面的剧情了，所以也不知道女朋友掉脑袋之后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只能到那儿了，但显然，鹿小甜这家伙根本不肯放过可怜的读者们，还在继续折腾。
“她挺厉害的。”鹿小甜悲伤道，“我看我是凶多吉少。”
庄烙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似乎在思考什么，但他并未说出口。
小包子最终的结果是和小羊肉串子一样被关了起来，牙签也给没收了。
鹿小甜穿着泳装躺在太阳椅上晒太阳，一副放弃挣扎无敌摆烂的模样。
林照鹤在旁边啃个朗姆酒味道的冰淇淋，和她聊天：“你以前创作欲望挺高啊。”
“是啊。”鹿小甜感叹，“只恨自己太年轻了，橘子估计也快到了，希望在他弄死我之前我能和他道个歉，我还挺喜欢他的。”
林照鹤说：“你喜欢他？”
鹿小甜：“喜欢他就折腾他，美强惨不都是这样。”她眨眨眼睛，“那边那群人在干嘛呢？”
林照鹤朝着鹿小甜说的方向看去，发现泳池的周围果然围了一圈人，他问了几句，才知道居然又死人了。
林照鹤道：“坏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齐名就带着他的通灵灯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揪着林照鹤的手就要扎，林照鹤哭着挣扎说通灵灯真的有问题，你这样扎我不会有好下场的，然而齐名心硬如铁，根本不为所动。
于是林照鹤又献出了自己珍贵的鲜血，划重点，还是处男的那种。
鹿小甜对着林照鹤投来同情的目光，说我看你都二十四五了吧，没有交女朋友的打算吗？女朋友交不到，男朋友也可以啊。
林照鹤怒道：“我都说了我交过女朋友，齐名那个玩意儿出问题了！”
鹿小甜：“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林照鹤差点没气哭。
齐名和小侦探在游轮上面开始了无休止的竞争，一出事儿立马冲到了最前面，一个开始收集线索一个开始通灵，当然，从效率上来说齐名显然要更胜一筹，不过鹿小甜对此的评价是：“齐名终将失败。”
“为什么？”林照鹤问。
“你没有意识到为什么会死人吗？”鹿小甜道，“还不是BUF起了作用……”
林照鹤无言以对，觉得鹿小甜说的太有道理。
除去偶尔会出现的刺杀者，这游轮之旅还算轻松，吃的玩的，都是林照鹤没有见过的东西。
他也换了泳衣去游泳池里游了几圈，因为吃过顾须臾给的丹药而变得过分白皙的皮肤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鹿小甜取下墨镜，看着他的皮肤流口水，道：“林照鹤，你怎么保养的？”
林照鹤说：“首先，你得每天在公司加班……”
鹿小甜：“那算了。”她把墨镜重新戴上，决定还是躺着舒服。
在太阳下晒了一下午，林照鹤一点没黑，怎么下去的怎么上来了。
庄烙坐在鹿小甜的旁边，全程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哦，可能不止人，连食物最好也不要靠近，谁知道盘子里的水果会不会跳起来突然痛击鹿小甜。
那边齐名也忙完回来了，他利用手里的通灵灯，在刚才和小侦探的竞赛里大获全胜，此时得意洋洋，说区区侦探，不足挂齿。
林照鹤劝他差不多得了，自己手指头都要给扎成蜂窝煤。
齐名道：“谢谢你我的好兄弟，是你的纯洁给了我底气。”
林照鹤：“……”你气死我得了。

第46章 两个极端
齐名和鹿小甜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哈哈大笑起来, 完全没给林照鹤留一点面子，差点没把林照鹤眼眶给气的红了一圈。
庄烙揉揉自家小狗委屈的脑袋，突然想逗弄他一下, 于是凑到林照鹤耳边低声道了句：“那么不想当处男？”
林照鹤哭道：“我不是……”
庄烙说：“知道你不是。”他语气里带着笑意, 像哄孩子似的, “要不我吃点亏，帮帮你。”
林照鹤一愣, 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庄烙什么意思，脸顿时红了大半, 嗫嚅道：“老板你这是……要潜规则我吗？”
庄烙道：“你要这么想也可以。”
林照鹤道：“那……那……”他低了头, 看起来很不好意思, 然后庄烙就听见他这个可爱的下属更不好意思的说, “潜完了，给加工资不？”
庄烙：“……”
林照鹤道：“不加也行！”
庄烙没说话，开始沉默的思考到底是什么让林照鹤生活的压力如此之大, 干啥都不忘加工资。
游完了泳，又到了晚上。
鹿小甜说今天游轮上有个魔术表演，问他们想不想看, 林照鹤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儿做, 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于是二十分钟后，几人坐在了魔术舞台的观众席上。
林照鹤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嗑着瓜子，鹿小甜本来也想抓一把, 被庄烙拦住了。
“安全第一。”庄烙说。
鹿小甜落泪, 道：“这是不是紧张过头了，就一颗瓜子……”
她话还没说完, 坐在旁边的齐名惨叫一声，从嘴里掏出一颗瓜子，道：“草，这瓜子活的，我的牙……”
瓜子挥舞着自己的小手小脚，愤怒地抗议：“戳你牙龈，戳你牙龈！鹿小甜，我不会让你好过！！”
鹿小甜看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牙龈隐隐作痛。
很快，瓜子也被逮捕了，受害者齐名吐了口血出来，含泪说这瓜子好阴险，把自己的牙龈戳了个口子，可把他疼坏了。
鹿小甜讪讪道：“谢谢你替我承受此劫。”
齐名戴着痛苦面具：“唉……替客户分忧，是我们应该做的。”
台上的魔术开始了，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出现在了舞台上。
男人身着魔术师最经典的服装，脸上戴着面具头上戴着帽子，对着场下众人微微一笑，拍拍手示意自己的助手推出了魔术道具，那是一个小小的箱子，看起来应该是要做人体切割类的魔术。
“现在的魔术好像也没啥好看的。”齐名小声的嘀咕了句。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在二次元横行的世界里，魔术好像变得的确没有那么了不起，毕竟换了林照鹤上台，都能来个隔空取物呢。
林照鹤嗑着瓜子，说你们小声点，人家开始了。
全场的灯光暗下，魔术师来了几个热场的小魔术，什么变鸽子变花，看起来都平平无奇，观众们都不太捧场，显然是没觉得眼前的魔术有什么吸引人之处。
鹿小甜托着下巴看着，看了一会儿便打了个哈欠，说：“好无聊啊，要不咱们回去睡觉吧。”
“也不是不行。”林照鹤道。
“那等他演完这个节目咱们就走吧。”鹿小甜说。
林照鹤点点头。
这一个节目，是大变活人，魔术师的漂亮助理进入了那个小小的箱子，随后消失了，接着魔术师用一张黑色的布盖住了箱子，似乎要将自己的助理变回来。
林照鹤记得他看过这些魔术的解谜，大概就是利用障眼法之类，进行一个视觉差的转换，这魔术太老套，林照鹤已经看过了太多次，此时再看，自然也不会觉得惊艳。
林照鹤漫不经心的想着，抓起瓜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大把，正在思考待会儿回房间要不要加个餐，就听到旁边的齐名大叫了一声：“卧槽！！”
吓得林照鹤浑身一个激灵道：“怎么了？”
齐名说：“鹿小甜人呢？？”
林照鹤瞪大眼睛，朝着鹿小甜的座位一看，发现刚才还坐在他身边的鹿小甜此时不见了踪影，只余下空空荡荡的座椅，刺激着他们的眼球。
“人呢？”林照鹤也傻眼了。
场中的音乐刚到激昂之处，台上的魔术师掀开布帘，观众们发出一片哗然，箱子里面竟是蜷缩着的鹿小甜！
她似乎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满目茫然道：“这是干嘛呢……”她扭头，看向旁边微微弯下腰对着她微笑的魔术师，脸上的茫然变成了惊恐，颤抖的嘴唇吐出两个字：“橘子……”
“鹿小甜。”名叫季左一，外号橘子的男人露出笑容，即便是隔着面具，鹿小甜都能感觉到那浓浓的恶意，他伸出手行了个绅士礼，温声道，“久仰大名。”
鹿小甜见了鬼似的，发出凄厉的尖叫。
季左一不顾台下冲上来的几个人，将手里的帘子一放，鹿小甜连带着箱子一起不见了。
“抓住他！”庄烙叫道。
林照鹤朝着季左一扑了过去，但季左一根本不打算同他们纠缠，转身迅速破窗而出，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坏了。”林照鹤道，“鹿小甜被带去哪儿了！”
“在游轮上找一找。”庄烙说，“现在已经开出港口很长的距离了，他不可能把她带离船舱！”
林照鹤无奈道：“这该怎么找……”这游轮也很大，一个个房间找过去，鹿小甜可能尸体都凉了。
“他应该不是想杀了鹿小甜。”庄烙说，“不然已经动手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鹿小甜只是普通的人类，给她胸口来一刀她就没了，如果真想杀她，何必大费周章的将她带走。
那么季左一把鹿小甜抓走，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林照鹤想，难道是为了关起来慢慢折磨？不过从季左一的身世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鹿小甜躲在箱子里瑟瑟发抖，她显然和林照鹤想的一样，觉得季左一将自己劫走是为了慢慢折磨自己。
鹿小甜被放在了地上，盖住她的帘子被掀了起来，她看到了无数双凝视着她的眼睛，被这么多人围着，她顿时感觉有些尴尬，哈哈笑了两声：“大家好啊。”
没人理她，众人眼神十分复杂，但大多数人显然都想给她来一刀。
季左一面无表情的打开笼子，道：“出来吧，鹿小姐。”
鹿小甜落泪，哆哆嗦嗦的从笼子里出来了，她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个刺杀群里的大多数人和生物，这些都是她笔下的产物，大部分经历凄惨，没几个好下场。
季左一说：“坐。”他指向旁边的椅子。
鹿小甜哪敢不从，走过去坐下，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季左一说：“我们都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鹿小甜道：“什么？”
季左一说：“创造这样的作品，能让你从中获得什么快乐呢？”
鹿小甜嗫嚅半晌，才抖着嗓子说：“那时候年轻，被编辑追着要稿子，一气之下，就放飞了自我……”她呜呜的哭了起来，言语之间全是悔恨，“可是那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们会变成真实的人，不然我也不会写出这些东西。”
“那你于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了。”季左一语气平淡，说出的却是判鹿小甜死刑的话，“创作出了那么多糟糕的人生，只为了自己的欢愉……我无法原谅你。”
如果说鹿小甜创造这些作品，是因为爱或者什么别的，他都可以尝试理解，可是眼前这个小女孩给出的结论却只是为了报复社会。
季左一无法接受自己悲惨的人生只是别人用来娱乐的消遣，他遭遇的那些痛苦，他凄凉的命运，原来只是一个滑稽的笑话。
季左一显然是想起了什么，眼眶里逐渐积蓄起了薄薄的泪水，他哽咽道：“鹿小姐，我对您，非常的失望。”
鹿小甜的哭声也没有停过，她早就后悔了，可是后悔是没有用的，当季左一和这些笔下的人物们来到了现实世界，她再也无力改变什么。
季左一抬起右手，他的手臂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只要挥下就能夺走鹿小甜的性命。
鹿小甜自知逃跑无望，绝望的闭上了眼，心里想着，下辈子一定要当个甜文作者，再也不仗着马甲傍身干坏事了。
然而等了许久，她想象中的疼痛都没有降临，反倒是闭着的眼睛感觉到了一阵光芒。鹿小甜茫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柔软的羽翼包裹了起来，她似乎在什么东西的怀里，她抬起头，看见了一个……龙头。
没错，就是龙的脑袋，是一条皮肤雪白的漂亮龙，鳞片细腻精致，闪闪发光，如同整齐排列的宝石，它的身侧站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正用手指着季左一，大声的说着什么。
鹿小甜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道：“这是天堂吗？我已经死了？”
“你没死。”龙开口了，是个成年女人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非常的温和悦耳，它说，“都没事了。”
小女孩大声道：“这本来就不能怪她，她又不知道你会变成真实存在的人！你就该讲讲道理！”
季左一冷冷道：“总是创造这种作品的作者有必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吗？”他指了指自己身侧一众想要报仇的角色，“她可为谁带来过幸福？”
小女孩说：“我也是她创造出来的。”
季左一愣住。
“我很幸福。”小女孩牵住了白龙的手，温声道，“我不能让你杀了她，是她创造了我。”
季左一看着女孩和白龙，许久之后，才说了句：“我看过你们。”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初期，并不知道自己是某部漫画里的主角，直到后来逐渐熟悉了周遭的环境，才意识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之后，他找到了自己所在的那本期刊，看到了漫画里的自己……除了一个惨字，大概也没有别的字可以形容了。
当然，在看完了关于自己的漫画后，他也顺带看了同期连载的漫画，其中小女孩和龙旅行的那一部着实让人印象深刻，他看了许多遍，无数次幻想如果自己的作者能换个人该多好，如果画出他的人也有这么一颗温暖的心，他或许就不会遭遇这么多悲惨的事了。
可是现在，让人无法置信的事实打破了季左一的幻想，小女孩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告诉自己创作她的作者和自己的是同一个人，只是她是爱的结晶，自己是报复社会的结果，季左一觉得荒诞又可笑。
“呜呜呜呜。”鹿小甜哭了起来，“我下辈子一定好好做人，再也不报复社会了……”
小女孩赞同道：“少画点那些伤害读者的东西的确对你比较好。”她看向季左一，“谁都没有想到幻想的一切会变成现实，她犯这错误算是无心之失，当然，我能理解你，你要杀她是情有可原的。”
季左一眯了眯眼，等着小女孩继续说。
果然，小女孩继续道：“但是她是创造出我的人，我不能眼看着你杀了她，如果你坚持要这么做，我只能和你为敌，”
小女孩神情可爱而认真，长着漂亮的脸蛋，靠着雪白翅膀的白龙，像个从天上降落审判凡间罪恶的天使，让季左一竟是有些自卑。
“下一次我也不会留手。”小女孩道，“就让我们各自为自己的信仰而战吧。”
白龙低啸一声，龙威震得房间内的装饰簌簌作响。
季左一拦下了身侧想要朝鹿小甜冲过去的各种生物，道：“你说的没错。”他们不是小女孩和龙的对手。
这一部治愈漫画人气极高，论战斗力，可能一道龙息就足以将他们毁灭。小女孩并未动手，想来心中也是存了善念。
季左一看了眼鹿小甜，又看了眼抱着她的白龙，自嘲一笑：“我拿什么同你们比。”
他这笑容看得鹿小甜愧疚企且痛苦，他们都是自己笔下的角色，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来到现实里的他们可以幸福。
但如今看来，这种期盼因为她的原因变得触不可及。
季左一是个干脆的人，知道自己没办法伤到鹿小甜，便没有再和小女孩纠缠，带着一众小弟转身走了。
小女孩见状也松了口气，她其实也挺同情季左一的，能不伤到他自然是最好的，扭头看向鹿小甜，笑道：“鹿小甜你好，我是小糖。”
鹿小甜握住了她小小的手，吸了吸鼻子：“我是鹿小甜，是……你妈。”
小糖：“……”你这人真没礼貌。
林照鹤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坐那儿磕会儿瓜子就差点出现了第一次保险事故。
不过眨眼的功夫，鹿小甜人就不见了，林照鹤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她，齐名已经开始跃跃欲试的想要用通灵灯招魂看看鹿小甜是死是活了。
林照鹤警惕的让他不要来凑热闹——主要是他不想再贡献自己手指头的血了。
齐名对此深表遗憾，说林照鹤错过了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项目。林照鹤只当他在放屁，如果最伟大的项目需要依靠处男，那人类还不如灭绝了。
倒是庄烙，除了最开始的时候急了一下，后面就显得有些过分的悠闲了。
林照鹤出去逛了一圈，一无所获的回来后看见庄烙在屋子里看报纸喝茶，脸上戴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眼镜，完全就是一副来度假的模样。
“老板，你不着急啊？”林照鹤找的口渴，端起茶水咕咚咚灌了个饱，“我看季左一那个样子，真把鹿小甜抓过去不得当场宰了。”
庄烙说：“确实。”
林照鹤道：“那老板你都不急？”
庄烙道：“各有各的命数……”
林照鹤瞪着眼，心想老板你这样开保险公司迟早破产哦。
“开玩笑的。”庄烙把眼镜取了揉揉眼角，“有人救她去了。”
林照鹤大大的啊了一声：“谁啊？”
庄烙说：“就小糖，《龙的逆旅》看过吧？”
林照鹤当然看过，当年他被《鬼人》伤害的心还是《龙的逆旅》拯救回来的，他自然也记得里面的主角叫小糖，他说：“啊？？小糖也来了？还是咱们公司的员工？”
“不是啊。”庄烙眨眨眼，“你不知道画小糖的作者也是鹿小甜吗？”
林照鹤：“？？？？”女人你到底有多少面孔是我不知道的。
鹿小甜的确毫不意外的被小糖救下了，还专门送到了她的房间门口，体贴的帮她敲开了门。
林照鹤打开门，就看到了垂头丧气的鹿小甜和她身后的小糖。
“哇！！”林照鹤的目光瞬间被小糖身侧的白龙吸引了。
真是一条美丽的白龙，它盘旋在半空中，脚下还踩着柔软的云朵，雪白的鳞片在灯光的折射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华，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我回来了。”鹿小甜没精神道。
“回来了，你没事吧？”林照鹤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没事。”鹿小甜悲伤道，“我真是个坏女人，我到底做了什么，伤害了那么多的人。”
林照鹤说：“没错，我当年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是我决定原谅你。”小糖和小白太可爱了。
鹿小甜没说话，走到床边，掏出了一个本子，默默的开始撕。
林照鹤说：“这是什么？”
鹿小甜道：“你知道的，世界都这样了，我再也不能产粮给其他人欣赏，只能平时就随便写写自己萌的CP给自己看来聊以度日，但现在我发现了我是个坏作者，我不能凭借自己的喜好随意安排别人的人生。”
林照鹤见她如此消沉，想劝劝她不要这么极端，毕竟自己写着玩的东西没人看是不会和三次元融合的，大家都压力这么大了，把自己逼得太狠也不合适。谁知他眼睛一瞟，居然在某张纸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啥啊？”林照鹤一脸懵逼的捡起来碎纸，念道，”林照鹤被庄烙按在床上无法动弹，但身体却已经起了反应……”他看到后面的内容，瞳孔地震，手里的纸被鹿小甜一把抢了过去。
“哎呀！不要乱看啦！！”鹿小甜面红耳赤，喊道，“我就随便写写，只是自己看看！”
林照鹤瞪着她：“你写啥呢？”
鹿小甜含糊道：“写点不能被世间允许的爱情故事。”
林照鹤：“……”
庄烙：“……”他把眼镜取了。
鹿小甜这家伙，看来命中是该有此劫。
林照鹤的重点不在这儿，怒道：“就算是我和庄烙的爱情故事，也该是我在上面！”
庄烙：“？”
鹿小甜道：“时间不早了，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在门口目睹了一切的小糖和小白对视一眼后悄悄离开了，大概心里都在想人类的世界真是混乱，他们还是别掺和进去。
庄烙没理会嗷嗷叫的林照鹤，伸手自然的摸了摸林照鹤的头，权当安抚自家闹腾的小狗崽。
直到躺在床上，林照鹤的心里都在愤愤不平，说凭什么他是被压的那一个，一吨重的猩猩都压不住他呢，庄烙那小身板就可以了？全然不顾自己比庄烙矮了一个头这种残酷的事实。
闭上眼，林照鹤酣然入眠，他睡得很熟，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自己手机在响。
“谁啊……”这都凌晨了，谁还给他打电话呢，林照鹤睡眼朦胧之中，拿起手机，看到居然是庄烙打来的。
他按下了通话键，听到庄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道：“睡了吗？”
这要换别人，林照鹤肯定立马说自己睡了然后挂电话，但面对庄烙，他揉揉眼睛清醒了过来，道：“还没呢！”
“今天月亮很漂亮。”庄烙说。
林照鹤一愣：“啊？”
“出来赏月吗？”庄烙的声音很好听，此时微微压低之后，更像一根羽毛轻轻的挠在林照鹤的心头，他顿时睡意全无，说：“现在？”
“嗯，现在。”庄烙肯定的回答。
“行呀，老板你在哪儿呢？”彻底不困了，林照鹤精神抖擞地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看向窗外。
此时，窗外一轮明亮的圆月悬于夜空之中，雪白的月光倾泻而下，如薄纱般柔软的铺在船舱里，海浪在海风的吹拂下，荡出了层层叠叠的浪花，浪声如潮，美丽又静谧。
的确很漂亮，林照鹤如此想着，他也被这景色迷住了，走到窗边看着窗外。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是庄烙吗？林照鹤想着，叫道：“谁呀？”
“是我。”谁知门外并不是庄烙，反而传来了齐名的声音。

第47章 真与假
齐名来做什么？难道老板也邀请了他赏月？林照鹤有点奇怪, 没有直接打开门，透过猫眼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的确是齐名，他站在门外笑眯眯的盯着自己, 他道：“林照鹤, 开门啊。”
林照鹤奇怪道：“你来干嘛？”
齐名说：“有点事找你。”
林照鹤说：“……什么事啊？”他看到齐名直直的站在门口, 两只手都背在身后，惨白的脸上黑色的眼睛定定的盯着林照鹤, 无论表情亦或者神态，都给了林照鹤一种怪异的感觉。
“你先开门。”齐名慢慢道，“让我进去说啊。”
林照鹤没动, 他迟疑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齐名说：“没有啊。”他说没有的时候, 一下子把眼睛贴到了猫眼上, 似乎想要通过这单面镜看看里面的林照鹤在做什么, 突然放大的眼睛把林照鹤吓得胸口一突突，他说：“你干嘛！”
齐名没说话。
林照鹤被他吓到了，说：“齐名？你没事吧齐名？”
“林照鹤。”齐名喊着林照鹤的名字, “你开门呀。”他开始用力的敲门，然后力度越来越大，到了后面几乎是砸了。
门摇摇欲坠, 林照鹤喊道：“你干嘛，别敲了——你到底是不是齐名？你是什么东西——”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齐名打电话, 谁知片刻后，手机铃声居然真的在门外响了起来，这意味着他门外这个奇奇怪怪的人, 真的是齐名。
“齐名, 你怎么了？齐名？”林照鹤确定了来人的身份，更害怕了, “你想干嘛呀？”
齐名不回答，一个劲的重复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魔怔了似的。
林照鹤哪里敢给这样的他开门，只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给庄烙他们打了电话，全部无人接听，刚才还盛情邀约他去看月亮的人，这会儿却突然消失了……
那可怕的敲门声持续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大概是意识到林照鹤是不会给他开门的，齐名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林照鹤听到外面没动静了，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然而下一刻，林照鹤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他立马分辨出，这是汽油的味道，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了叮叮当当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人在用锤子锤他的门。
林照鹤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这一眼，就让他惊呆了。
之前还在敲门的齐名此时手里提着木板和锤子，正在把木板钉死在他的门上，而他的身旁，放着一桶已经倒了一半的汽油，汽油正顺着门缝流到屋子里来……
“你在干嘛？？”林照鹤差点没被这一幕弄疯，他大叫道，“齐名你在干嘛呢？”
面对林照鹤的指责，齐名面无表情，他说：“为什么那么不听话呢，让你乖乖出来，为什么不听我的？”他手上的动作不停，不过片刻的功夫，便将林照鹤的门给封死了，随后弯下腰，提起了那一桶汽油，“都怪你，不听我的。”
林照鹤看得目眦欲裂，大吼道：“疯子——你想杀了我吗，快停下！！”
奈何他的喊叫完全无法阻止齐名的动作，齐名咧开嘴一笑，手一伸，便将剩下的汽油泼在了门上。
林照鹤砸着门，想唤醒齐名：“快醒醒齐名，你疯了！！”
齐名道：“不，林照鹤，疯的是你。”他从裤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蓝色的火苗闪烁着，他说，“你知道吗？你是疯了。”
话语落下，齐名把打火机一扔，浇在门上的汽油瞬间被点燃，火焰顺着地毯飞速蔓延，几乎是片刻间，就点燃了整个房间。
林照鹤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软，不然真的会死在这里，他没有再试图唤醒齐名，飞快转身回到床边，从背包里翻出了随身携带的枪，反身回去直接对着门锁就是几枪，直接把门打了个稀巴烂，在火势更猛之前，冲了出去。
齐名已经在外等候多时，见到林照鹤冲出来，嘴里发出怪异的笑声，拿着刀就扑了过来，林照鹤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开了枪，当然，他没有对准齐名的要害，而是打的他的手脚。
齐名中枪之后，完全感觉不到似的，速度一点没变，手里的刀刃几乎顺着林照鹤的皮肤擦过，林照鹤一脚把他踹翻，对着他的脚又是几枪，几乎把齐名的膝盖硬生生打碎，齐名才停下了攻势。
“齐名，你真的疯了。”攻击自己的同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林照鹤眼眶发红，喘着粗气，他道，“你是真的……想杀了我。”
齐名的脚全碎了，他躺在地上，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林照鹤，嘴里还在呢喃：“林照鹤，疯的是你……”
林照鹤不敢再看下去，转身就走，他想他得去找庄烙，庄烙那里一定是安全的。
庄烙的房间就在旁边，林照鹤敲了好一会儿，里面却没有动静，害怕庄烙出事，林照鹤给他打了电话，电话也没有接通。
“林照鹤。”就在林照鹤想着庄烙到底跑哪里去了的时候，有人在不远处喊了他的名字。
林照鹤扭过头，没想到看到了鹿小甜。
鹿小甜瞪着眼睛，有点害怕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了……”
林照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浑身都是鲜血，他咽了咽口水，道：“你别怕，刚才出了点事。”
鹿小甜说：“什么事儿啊？”
林照鹤本想指向就在不远处倒在地上的齐名，解释下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回过头，齐名居然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方才齐名在他屋子里放的火也没了……
林照鹤用力摇摇头，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经历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幻觉。
“你没事儿吧？”鹿小甜小心翼翼的问，“你脸上怎么受伤了。”
林照鹤道：“啊？”他伸手一摸，发现自己脸上被刀划开了一条口子，应该是刚才齐名弄出来的。
“没事，只是小伤。”林照鹤舔舔干涩的嘴唇，“你看见庄烙了吗？”
“没呢。”鹿小甜说，“我听见动静就想出来看看……你要去我屋子里休息会儿吗？”
“走吧。”林照鹤的确想休息一下。
两人进了屋子，鹿小甜递给了林照鹤一条毛巾，又给林照鹤拿来了医疗用品和食物。
林照鹤坐着没动，
鹿小甜说：“发生什么了呀？”
林照鹤道：“刚才齐名来我屋子里，想要点火烧死我。”
鹿小甜说：“啊？”她满目不可思议，“真的假的？你脸色好差，吃点东西吧。”她把红丝绒蛋糕递到林照鹤面前，“补充点体力。”
受到惊吓之后，吃点甜甜的食物，的确可以抚慰人心，林照鹤拿起蛋糕，咬了一口，只是刚咀嚼一下，便脸色大变，呸的一声吐了出来，他吼道：“鹿小甜！！”
他吐出的蛋糕里混合着血液，还有几片锋利的刀片，还好他没有直接吞下去，不然……
鹿小甜听到林照鹤的怒吼，竟是咯咯的笑了起来，她那张圆润甜妹的脸上，带着和齐名一样奇妙的笑容，她说：“林照鹤，你那么生气干嘛，我给你的蛋糕不好吃吗？”
林照鹤满嘴都是血，站起来后退几步，像看怪物那样看着眼前的女孩，含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是鹿小甜呀。”女孩眨着眼睛，用天真无邪的神情说着最恶毒的话，“齐名真是没用，连个疯子都杀不掉。”
林照鹤抬起枪对准了她。
“你要杀了我吗？”鹿小甜说，“你要杀了鹿小甜吗？”她说话之际，从身后掏出了一把锋利的刀，朝着林照鹤慢慢走来，“开枪吧，对着我的心脏！”
林照鹤胸口不住的起伏，他几乎是在用最后的力气控制住自己，不要开枪，眼前的人或许是鹿小甜，只是遇到了什么事才变成这副模样，如果自己开枪，或许杀掉的是真正的鹿小甜。
林照鹤转身想走，可身后传来了鹿小甜的追击声，她拿着锋利的餐刀，笑容灿烂的朝着林照鹤猛扑过来，似乎是看准了林照鹤不敢开枪。
林照鹤咬着带血的牙，对着她的脚开了枪，还是和齐名同样的处理办法，鹿小甜也被他打倒在地。
女孩扭曲着四肢，脸上的笑容并未衰减半分，她歪着头盯着林照鹤，话语如同诅咒：“林照鹤，你跑不掉的。”
林照鹤没有理她，狂奔起来。
此时，周遭的异象越发明显，本来热闹的整个船舱里看不到一个人。
头顶上的灯也熄灭了，回荡在耳旁的，是林照鹤自己孤独的脚步声，他像行走在一个无法醒来的梦境里，梦中只有和他朋友一模一样，却总想杀死他的怪物。
一路没有阻碍的到达了甲板，林照鹤看到了漆黑的夜空。
之前高悬于天空的圆月不见了踪影，四周都是黑洞洞的，只有海水拍打着船体的海浪声。
林照鹤不断的给庄烙打着电话，好像是想抓住溺水之后唯一的救命稻草，可电话那头一直没有人接听。
甲板上，竟是还有一些旅客稀稀拉拉的站着，他们立在黑暗里，像一个个木偶，把刚到甲板上的林照鹤吓了一大跳。
“有人吗？”林照鹤没敢靠近他们，试探性的询问了一句：“有人还……活着吗？”
旅客们似乎听到了林照鹤的声音，缓缓扭过了头，然而他们的脸上，没有人类该有的五官，是一片黑洞洞的空白，他们挪动步伐开始朝着林照鹤缓缓的移动。
林照鹤被吓到了，猛地后退了几步，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小鹤？”庄烙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林照鹤抬起头，看到了庄烙。
“你在做什么呢？”庄烙的声音温柔，手指轻轻的擦过林照鹤脸上的伤口，抹去了血迹，“怎么这样狼狈。”
那是庄烙的脸，也是庄烙的声音，可是林照鹤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判断出，眼前的人并不是他的老板，而是别的什么……生物。林照鹤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猛地挣扎着，从眼前人怀里挣脱了出来，因为力气过大，差点跌坐在地上。
“你是谁？”林照鹤问。
“我是庄烙。”和庄烙一模一样的东西，露出笑容，“怎么，害怕的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你放屁。”林照鹤怒道，“齐名和鹿小甜我不熟，我老板还能不熟吗？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要装成我老板的模样——你想干什么？”
庄烙脸上的笑容随着林照鹤的话逐渐消失，变成了一种无情的冷漠，他凝视着林照鹤，像是在考量什么。
周遭的人逐渐朝着林照鹤靠拢，林照鹤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真奇怪。”那个和庄烙一模一样的怪物说，“看着胆子这么小，怎么就敢说出这些话的。”他缓步走到了林照鹤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他。
林照鹤说：“你是……什么东西……”
怪物说：“再不反抗，就要死了哟。”
林照鹤道：“你……”他话刚出口，就感到胸口一凉，随后剧痛传来，林照鹤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口插了一把雪白的刀刃，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喷涌而出，他甚至能感到身体的热度随着血液的流逝在飞快下降。
“怎么还不行呢。”怪物说，他更靠近了一些，伸手轻轻的抱住了林照鹤，“真倔。”
两人拥抱的动作，把刀刃推的更深了，窒息感像海水一样淹没了林照鹤，他眼前发黑的同时，涌起了难以言喻的愤怒，他咬着牙吼道：“不要用我老板的脸做这种事情！”血红色逐渐充斥了整个视野，林照鹤吼道，“快滚开——”
怪物满意的笑了，他看见一张雪白的兔子面具，出现在了林照鹤的脸上。
束缚住林照鹤的力量似乎完全不敌，林照鹤抬起斧头就劈，沉重的斧头直接落在了他的肩头，砍出了一个狰狞的伤口。
身体被破坏，但怪物浑然不觉，他满意的欣赏着林照鹤脸上的面具，伸出手，扣住了面具的边缘，然后猛地用力——
没有动弹，那面具死死的贴在了林照鹤脸上，无论他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又是一斧头劈过去，林照鹤直接削掉了他半个脑袋，可没有了脑袋的怪物依旧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手上的动作不停，想要把那面具从林照鹤的脸上硬生生揭下。
林照鹤没再给他机会，他用手里的斧头轻而易举的把眼前的人劈成了碎块，血液沾满了他的全身，通红的眼睛像发疯的兔子，看得人毛骨悚然。
周遭那些没有脸的游客们一拥而上，撕扯着林照鹤的兔子面具，它们脆弱的身体根本不是林照鹤的对手，不过几个动作间，就全被砍碎了。
林照鹤带着兔子面具提着血红的斧头，比怪物还要像怪物，他隐约间听到了什么声音，脑子轰的一下炸开，随后眼睛一闭，直接失去了意识。
“林照鹤，林照鹤。”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林照鹤，你没事吧？林照鹤？”有人在拍他的脸。
等等，哪个崽种在打他的脸？林照鹤睁开眼睛，看到了三张面孔，正是庄烙齐名和鹿小甜。
“别打了……”林照鹤含糊道，“齐名，你他妈拍西瓜呢。”
齐名说：“林照鹤，你终于醒了！！可吓死个人了！”
林照鹤迷茫道：“我怎么了……”
齐名说：“你刚才突然变成了约瑟夫，提着斧头到处砍人，砍着砍着突然晕倒了。”
林照鹤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甲板上，远处站着一群面色惊恐的旅客，朝着这边投来恐惧的目光。
林照鹤缓了会儿，觉得自己脑袋疼的厉害，他说：“我刚才在做梦吗，梦到……”
齐名说：“梦到什么了？”
林照鹤结结巴巴把自己梦见的内容说了一遍。
听完后，几人都沉默了。
“你说，最后化作我的模样的怪物，想要把你的面具扯下来？”庄烙轻声发问。
“是。”林照鹤道，“力道特别大，我觉得自己头都要被拧下来了……”他揉揉脖子，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依旧心有余悸，连再次看到齐名和鹿小甜的脸都觉得胸口一颤，他哽咽道，“那人特别的狡猾，还假装老板约我出来看月亮。”他就知道，他家老板肯定不会干这么浪漫的事儿。
庄烙闻言欲言又止。
“先回房间吧。”齐名道，“都要被当做猴儿看了。”
林照鹤点点头。
几人把林照鹤从地上捞起来，扶着腿软的他一步步回了房间，路上，齐名详细的描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当时他已经睡下了，结果听到门外传来砰砰砰的响声，齐名被声音吸引，打开门就看见林照鹤站在外面背对着他。
“林照鹤？”齐名觉得有点不对劲，小声的叫了一声。
林照鹤扭头，齐名便看到他的脸上出现了一张兔子面具。
幸运的是他也玩过边界，知道前段时间林照鹤和云雨姿做过这个项目，立马认出了面具的主人是谁，当然，比林照鹤的面具还要醒目的，是他手里的斧头。
林照鹤的房门已经被劈成了碎片，他站在走廊里，压迫感十足的朝着齐名看了过来。
这一眼太吓人了，齐名像只被狼盯上的兔子，动也不敢动的钉在了原地。他甚至怀疑，这时候要是林照鹤过来砍他，他都不敢跑，只能眼泪婆娑的任由林照鹤把他砍死。
好在林照鹤对他似乎并不感兴趣，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鹿小甜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看到了林照鹤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道：“这是咋了？林照鹤和他男人吵架了？”
齐名奇怪道：“男人？”
鹿小甜：“哦不对，他老板。”
齐名眯着眼睛看了鹿小甜一眼，觉得这妹子的思想很危险，不过现在没空管这个，看着林照鹤远去，他赶紧掏出手机呼唤庄烙，林照鹤这个状态他可不敢去硬碰硬，不然一斧头劈下来都不带停的。
叫来了庄烙，三人一起赶到了甲板上，看到林照鹤跟赶鸭子似的把正在赏月的旅客们赶的到处都是。
游轮上的保安也来了，但都围在旁边没敢动手，不是他们不想动，而是在他们发现子弹打到林照鹤身上弹开了之后，大家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林照鹤，只能默默的围着，不敢走也不敢进攻。
还好林照鹤的攻击性不是很强，只是对着面前的甲板猛劈了几下，每一下斧头都深深的嵌入了地板，在上面留下了狰狞的痕迹，可想而知要是被这斧头劈一下，估计这辈子再也不用上班了。
“老板，这要怎么办啊？”齐名著急的问庄烙。
庄烙说：“你们让开。”他缓步靠近林照鹤，很快到了他的身后。
林照鹤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反手就是一斧头，那巨大的斧头裹挟风声眼看着就要砸在庄烙的脑袋上，齐名甚至不忍心的闭了眼，然而想象中的惨剧却没有发生，齐名再次睁开眼时，看见庄烙修长的手指牢牢的抓住了斧柄，尖锐的刀刃只是割断了他的几缕发丝后便硬生生的停下了——他居然徒手制住了林照鹤。
齐名不可思议的嘀咕：“老板力气这么大啊……”
庄烙低头，凑到林照鹤的耳边似乎说了些什么，接着林照鹤的身体一软，就这样倒在了他的怀里，脸上的兔子面具和手里的斧头逐渐模糊消失，最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
接下来发生的事，林照鹤就有记忆了，他茫然道：“为什么会这样，我遇到什么东西了？”
“你的描述让我有点耳熟。”齐名说，“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剧情，有点回忆不起来……我再想想。”
林照鹤心想难道是他误入了哪个角色的融合？可是他们住的这么近，为什么只有自己遭了殃，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而且幻觉里的那个庄烙，似乎对他脸上的兔子面具格外有兴趣，恨不得硬生生的将这玩意儿从他脸上扯下来。
“你先休息。”庄烙道，“明天再说其他的。”
“老板，”林照鹤欲言又止。
庄烙道：“你说。”
林照鹤说：“那个被我砍坏的门，需要赔偿吗？”
众人：“……”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鹿小甜哈哈大笑起来，说林照鹤啊林照鹤，你简直是三次元和二次元最完美的融合，主角打完怪兽是不是还得帮被怪兽砸烂房子的人走保险，刚买的车被主角砸了还需不需要继续还车贷……
林照鹤没理她，眼巴巴的瞅着庄烙，要是有耳朵，估计都耷拉下来了。
庄烙倒是习惯了，慢慢悠悠的说了句，公司报销，算是打消了林照鹤的后顾之忧。
在旁边的齐名酸溜溜的想这就是宠溺吧，无论林照鹤说了啥话，自家老板都能平淡不惊的接下来，给予完美的回复。
林照鹤耷拉的耳朵再次开心的立起，摇着身后看不见的尾巴：“老板你真好！”

第48章 新来的邻居
林照鹤的房间被他砍了个稀巴烂, 也住不成了，于是换了个新的豪华套房，再次安静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床旁边就是落地窗, 外面便是漫无边际的海水和一轮明月。晚上的海, 是黑色的, 林照鹤拿出手机，打开之后, 发现里面居然有一通通话记录，是庄烙打来的，通话了一分钟, 通话时间是一个小时之前, 似乎正是他遇到怪事的时候。
林照鹤有点奇怪, 想了想, 便打了过去。
“喂。”庄烙的声音传来，“怎么了？”
林照鹤说：“老板……”他本来只是想询问一下通话记录的事，谁知道听到庄烙的声音, 耳根子莫名有点发烫。
庄烙模样好看，声音也很好听，语调低沉, 带着些沙哑，听起来酥酥麻麻。
“怎么了？”庄烙说, “睡不着嘛？”
林照鹤道：“不是，是……我发现手机有个通话记录。”他分析着，“我看上面是你的名字, 是不是和幻觉有什么关系, 它还能模拟你的电话记录？”
庄烙：“……”
林照鹤继续道：“那它估计挺厉害的！这可怎么办！”
庄烙又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受不了林照鹤的分析了, 道：“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一通电话是我打的？”
林照鹤：“？”
庄烙：“不是幻觉，就是我打的。”
林照鹤：“？？？”
庄烙叹气，有些无奈有些好笑：“怎么不说话了？”
林照鹤不知道说什么，他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老板约我看月亮老板约我看月亮老板约我看月亮……如此循环往复。
“那、那还看吗？”林照鹤小心翼翼的问。
庄烙没想到林照鹤刚砍完人，还有兴趣看月亮，停顿了一下，道：“也行，甲板见？”
“甲板见。”林照鹤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一跃而起，胡乱的穿上衣服冲到甲板上去。
甲板上原本赏月的游客们因为刚才发生的事少了不少，剩下的看见林照鹤又突然窜回来都被吓得不轻，赶紧跑了。
于是宽阔的甲板上，不到片刻功夫只剩下了空着的桌椅。
林照鹤浑然不觉有什么异样，开心的等着庄烙。
片刻后，庄烙也来了，他似乎刚沐浴过，柔软的发丝略微有些湿润，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和沙滩裤，像个出外景的模特。
“老板。”林照鹤在椅子上坐下，“怎么突然想起约我看月亮。”
庄烙说：“好不容易休息，闲着没事儿找你聊聊天。”
林照鹤道：“嗯……”
庄烙叫人送了酒，轻抿一口，把另一杯递给林照鹤。
林照鹤接过来，余光小心的注视着庄烙，庄烙坐在船边，身后就是一轮明亮的满月，他坐在月色里，雪白的肌肤好像在发光，黑色的发丝被海风吹成了凌乱的模样，让他少了几分冷漠，多了些平日不曾见到的柔和。
“还习惯吗？”庄烙问。
“什么？”林照鹤不明白。
“还习不习惯这个世界。”庄烙道。
“啊。”林照鹤道，“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总要活下去嘛。”他摇了摇酒杯，看着红酒在杯壁上挂上些痕迹，像新染的鲜血，没头没脑的说了句：“……谢谢老板。”
庄烙知道林照鹤在谢他什么。
他们相逢于雨夜。
林照鹤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浑身湿透坐在路边，一把伞出现在他的头顶，他抬头，看到了居高临下的庄烙。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庄烙的面容在夜色里有些模糊不清，但林照鹤依旧能记起他身上那股淡薄冷冽如同冰雪的浅淡香气。
庄烙没有说话，举着伞安静的在旁边站着，时间久到林照鹤都快以为他是尊突然出现的雕塑时，他才缓声开口：“冷么？”
林照鹤忘了自己怎么回答了，他好像含糊的应了声还好。他本来以为眼前的的人会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再说些无足轻重的安慰的话，可眼前人却只是道：“想不想要一份工作？”
林照鹤问他什么工作。
“保护这个世界。”庄烙如此回答，“实现你的愿望。”
愿望，他的愿望是什么呢？如果要说那时的林照鹤心中，唯一的愿望，就只有一个……他希望人们不用为自己的幻想买单。
然而愿望，更像奢望，永远也实现不了了。
庄烙说：“梦想还是要有，万一实现了呢。”他对着林照鹤伸出了手。
那时林照鹤第一次触碰庄烙的指尖，冰冷细腻，就像庄烙这个人一样。
像在路边捡到一只狼狈的流浪小狗那样，庄烙把林照鹤捡了回去。
时光荏苒，一晃便是三年。
庄烙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神温柔的凝视着林照鹤道：“时间真快呀。”
也不知道是因为庄烙的眼神，还是杯中的美酒，林照鹤脸颊发红，他低声应和：“真快呀。”
庄烙说：“你的愿望变了吗？”
林照鹤回答：“没有。”
庄烙再次举杯，笑道：“小鹤真可爱。”
林照鹤脑子有些迷糊了，他想月亮很美，老板也很美，要是趁这个时候要求加工资……老板应该……算了，还是喝酒吧。
当晚，林照鹤喝得醉醺醺的被庄烙送回了房间。
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的身体跌入了柔软的床铺，随后睡意袭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刺目的阳光把他从睡眠中唤醒。
宿醉的脑袋隐隐作痛，林照鹤简单的洗漱之后，捂着头去了餐厅，看到了正在吃早饭的鹿小甜他们。
“早啊。”鹿小甜和他打招呼。
“早。”林照鹤坐在椅子上，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冰美式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老板呢？”他没看见庄烙。
“刚接了个电话，出去了。”鹿小甜说，“看起来有什么急事。”
林照鹤心想老板能有什么急事，却看到昨天绑架鹿小甜的季左一居然出现在了不远处，眼神落在了他们几人身上。
“橘子！”林照鹤赶紧挡在鹿小甜面前，“你冷静点！”
季左一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他们的面前，鹿小甜躲在林照鹤身后瑟瑟发抖，正想劝说橘子两句，就听到季左一面无表情的问：“先生您需要什么服务吗？”
林照鹤：“……”
鹿小甜：“……”
林照鹤定睛一看，才发现季左一身上穿的是游轮上服务生穿的专业制服，他沉默片刻，低声道：“你在这儿再就业啊？”
“是啊。”季左一回答的很坦然，“不然没钱吃饭。”
林照鹤和鹿小甜双双落泪。
在原着里，季左一是个猎魔人，靠猎魔获得的材料赚钱，奈何现在这个世界妖魔鬼怪已经成为了常态，于是融合之后的季左一成功失业。
没有文凭人气一般战斗力也一般的季左一只能做些最简单的工作，白天当服务生，晚上当魔术师，顺便找找作者的踪迹以早日噶了她的腰子作为报复，谁知道鹿小甜就这样撞在了她的脸上。
鹿小甜道：“橘子，你别在这儿吃苦了，来我家吧，我养你！”她听得眼泪婆娑，哪里舍得自家儿子受这样的苦，她家条件不错，养个橘子还是养得起的。
季左一听到此言，很直白的送了鹿小甜一个白眼，说：“我只是忍着没对你动手，你不要以为我真放下了。”
鹿小甜只能干笑。
几人说着话，打完电话的庄烙也回来了，林照鹤见状询问老板需不需要新员工，橘子在这儿当服务员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谁知庄烙头也没抬：“我们公司不收二次元员工。”
林照鹤听的一愣，之前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公司里没有二次元的同事，现在想想的确如此，认识的所有人都是现实世界里的，无论二次元的人物战斗力有多强悍，庄烙都不太感兴趣，他宁愿花大价钱培养脆弱的现实人类，也不想招聘几个战斗力爆表的主角。
“为什么？”林照鹤奇怪道，“老板还有二次元歧视啊？”
庄烙说：“倒也不是。”他笑道，“只是我个人的爱好。”
林照鹤道：“哦……”
庄烙掏出手机，递给了林照鹤：“对了，你看看。”
林照鹤接过手机一看，上面是一张男人的照片，乍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当林照鹤看清楚了男人的五官后，他愣住了：“这不是路平平吗？这照片是在哪儿拍的？？”
路平平，就是之前在边界的论坛上组织小孩们进去的那个人，他在游戏里突然死掉，林照鹤本以为事情到此为止，没想到显然另有隐情。
“嗯。”庄烙说，“我不是让人调查了吗，前两天，在另一款游戏的融合区拍到了他的照片。”
“他活过来了？”林照鹤不可思议的问道。
“活过来了。”庄烙说，“你昨天遇到的事，或许和他也有点关系。”
林照鹤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他回忆了一下那个奇怪的幻觉对自己做的事，它们的确非常想要将他脸上的面具掀下来，却没有成功，难道说路平平进入边界的目的，就是他脸上这张约瑟夫的面具？那么他们是用什么将自己拉入幻觉的？难道也是二次元的道具。
庄烙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他们还会再来的。”
林照鹤点点头，心想到底是怎样一群人，做这些事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接下来在游轮上的几天，林照鹤都小心翼翼，但并没有再遇到什么奇怪的意外。
鹿小甜和季左一也暂时达成了休战的状态，她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唯一不满意的人成了齐名，他和小侦探的比拼陷入僵局，本来齐名即将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奈何船长实在是受不了自家游客中了邪似的每天都要弄出点谋杀案，一怒之下把齐名的聚魂灯纳入了违禁品，严禁在船上使用。
面对齐名的愤怒指控，船长表示：“大哥你就别和他争了，你让他破个案子咱们剩下的时间就好好度假不行么？”不然这没完没了的，回去之前还能剩几个游客。
齐名无言以对，被迫含泪同意。
小侦探却表示自己胜之不武，以后和齐名另寻地址再约决战，两人互相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以后再决出胜负。
庄烙对此表示，约可以约，别把人带到公司来，他可不想因为小侦探的BUF，公司也出人命。
成功休假的林照鹤提着行李回了家。
坐着电梯刚到自己的楼层，看到隔壁的房间有人在大包小包的往里面搬东西，没想到隔壁搬来了新邻居。
林照鹤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邻居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的正常人类，才上前打招呼：“你好，你是新搬过来的吗？”
邻居是个男人，看年龄应该还比林照鹤小一点，模样俊俏，气质阳光，笑起来还蛮甜，是时下女孩子们最喜欢的类型，他听到林照鹤打的招呼，笑道：“你好，我今天才搬过来的，对这边还不熟悉。”
林照鹤说：“哦，这附近挺方便的，超市什么的都有，融合度也不高，是个好地方。”
邻居笑道：“那就好。”
他和林照鹤说了几句话，就被屋子里的漂亮女孩叫进去了，林照鹤看着两人，心想好一对璧人，不像他……他啥时候才能不被齐名这贱人扎手指啊。
到家后，家里小方块不在，林照鹤知道他肯定在楼上顾须臾那儿，于是上去了一趟。
果然，屋子里三个人正在高兴的打电子游戏，空气中充斥着欢快的气氛。
林照鹤也被气氛感染，玩起了他最爱的方块消消乐，这消消乐也有排行榜，过关的时间越快，排行榜越高，托天天研究这游戏的福，林照鹤目前是他们市的前三，他前头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比他快了两三秒。
别小看这两三秒，时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极致，想要再进一步，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林照鹤玩的投入，天黑了都没注意，等到想起来回家时，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他和顾须臾说了一声，便顺着楼梯哼着歌儿下了一层楼，可他刚拐过楼梯间，人便僵在了原地。
只见他邻居的门口站着一个人，看背影应该是个女的，她微微踮起脚尖，把眼睛贴到了猫眼的上面，全神贯注的凝视着猫眼，似乎想要透过猫眼看清里面的人在干什么。如果只是这样也就还好，可她手里还捏着一把锃亮的刀，在灯光的反射下，发出森然的白光。
林照鹤在很认真的思考，自己走过去，会不会被她捅一刀……
就在林照鹤站在原地迟疑不动时，那女人也发现了旁边的林照鹤，她立马收起了刀，扭头对着林照鹤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好，你是阿姚的邻居吗？”
想来，她说的应该就是屋子里的男人了。
“呃，是的。”林照鹤没敢靠近她，依旧警惕的远远站着，他说，“你找他……有什么事儿？”
“没事。”女孩道，“我是他的同学，听说他搬家了，来看看他。”
林照鹤没吭声，心想你这样拿把刀来看同学，倒还挺稀奇的。
女孩显然也看出来了林照鹤在害怕她，她笑道：“阿姚不在家，我先走了，明天再来。”
林照鹤说：“好哦……注意安全。”
女孩点点头，没有犹豫转身就走，路过林照鹤身边时，扭头又向阿姚所在的房间看了一眼。
林照鹤确定她上了电梯，才松了口气朝着家里走，路过邻居家时，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了音乐声，想了想，还是敲了敲门。
“什么事？”片刻后，门被打开了，一个女孩支了个脑袋出来，不是阿姚也不是白天那个漂亮姑娘，是张陌生的面孔。
“阿姚不在吗？”林照鹤说。
“在洗澡呢。”女孩道，“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林照鹤说：“就……刚刚有个女孩在外面站了好久……”
“站了好久？”女孩说，“长什么样？”
林照鹤描述了一下那姑娘的面容和穿着打扮，女孩听完摇摇头：“不认识，我待会儿问问阿姚吧。”
她似乎有些不高兴，说完这话，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留下林照鹤一个人站在原地发愣，他张了张嘴，本来想告诉她那女孩手里还拿了刀让他们小心点，谁知话还没说出口，门就关上了。等到林照鹤再敲，她却不愿再开门。
那只能让他们自求多福了，林照鹤有点无语。
多管闲事失败的林照鹤回家洗澡睡觉，睡前捏着手机迷迷糊糊的玩着消消乐，大概是玩的太多了，最后睡着后连梦境里都是数不清的方块，在他面前跑来跑去，捏着帕子说你来追我呀，梦中的林照鹤高兴地追了上去……
梦境过于荒诞，让林照鹤醒来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恍惚中，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清醒之后又什么都没有听到，似乎只是他梦境里的幻觉。
没怎么睡好的脑子有点发懵，林照鹤摇摇晃晃的从床上爬起来，见小方块还没回来，便想去二楼叫他，谁知一推门，竟是感到门后面被什么东西压着。
“谁啊？在我家门口堆东西了？”林照鹤被沉重的门把手一下子弄清醒了，他从猫眼看出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无奈之下，只好对着门猛地撞过去，一下子把门给撞开了。
撞开门后，林照鹤看到了堵住他家门口的东西……一具新鲜的，还冒着热气的尸体，他的脸已经被完全划烂了，身上被砍了个稀巴烂，看得出凶手非常恨他，只有胸口插的刀才是致命伤。
林照鹤脑子嗡的一声就炸了，虽然这年头死人是家常便饭的事，可是看见一具尸体就这样直白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依旧很吓人，他抖了两下，大声吼道：“死人啦——”
楼上还在打电动的顾须臾顾绝欲和小红方块听到声音赶了下来。
顾须臾也就算了，顾绝欲看见尸体后居然也挺淡定的，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会儿，说这人好惨。
林照鹤没空理他，抖着手报了警。
“看来是仇杀。”顾绝欲说，“这些伤口全都是死者活着的时候落上去的，也就是说凶手虐待了这人好久，直到他快不行了，才下了死手。”他摇摇头，啧啧称奇，“如此虐杀行为，实非君子所为。”
顾须臾在旁边冷冷的拍了他一巴掌：“背给我挺直了说话！”
顾绝欲顿时泪眼婆娑，不情愿的挺胸收腹站直了身体。
警察来的倒是很快，封锁现场简单的搜查了一下之后就把尸体带走了，说先要查查社会关系排查凶手嫌疑。
林照鹤给他们提供了线索，说昨天有个姑娘一直拿着刀站在门口，看起来非常可疑。警察感动的对他说现在像你这样负责任的市民不多了，大部分人看见尸体的反应都是绕开而不是报警。
林照鹤表示他确实想绕开，问题是死在了他家门口他怎么绕开。
警察：“……”
尸体被带走后，林照鹤和小红方块给家里做了个清洁，小红方块说最近很不太平，它不少好朋友都出事了，而且最惨的是连unbelievable都没凑到，勉强凑了个good，林照鹤想起了轮船里的那些黑奴小方块，顿时也担心起来，摸摸自家方块的小脑袋，让它最近少出门，注意安全。
小红方块感动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最近很注意安全，离别的正方形物体要多远有多远。
把最后的血迹也清扫干净，林照鹤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好不容易被填上的领居家这会儿又空了，林照鹤有些失落。
最近公司没什么项目，庄烙也不知道在忙啥，林照鹤每天去公司的目标就是，这次，属于我的鱼我全要摸回来。
没有什么事情比带薪摸鱼更快乐了，如果有，那就是一群人一起带薪摸鱼。
下班了，林照鹤去超市买了点菜和小红方块喜欢吃的黏糊糖。那糖也是二次元的产物，糖如其名，讲究的就是一个黏糊，林照鹤吃过一次，粘得他两天张不开嘴，比强力胶还好用，最后林照鹤受不了了，一点点给抠出来才勉强躲过一劫。
不过这糖他虽然不喜欢，却是小红方块子的最爱，这大概就是二三次元的参差吧。
不用工作，感觉人都年轻了好几岁，林照鹤提着一兜子菜哼着歌儿上了电梯，电梯里头已经有人了，他一上去，那人就好心的帮他按了楼层。
等等，按了楼层？可是自己没说要去几楼啊，林照鹤意识到了不对劲，把目光从手机上恋恋不舍的移开了，他瞟向旁边的人，在看清楚了他的脸后，笑容僵住了。
只见上午才被警察抬走的尸体，此时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还是那张年轻的脸，还是那阳光灿烂的笑容，唯一不同的是换了身衣服……
“你好。”阿姚注意到了林照鹤的目光，微笑着和他打招呼，“今天天气不错啊。”
林照鹤：“……”天气不错，适合死而复生？

第49章 论脚踏N条船的危险性
见林照鹤不回答, 阿姚又说：“你的脸色很难看啊，不舒服吗？”
林照鹤心想我确实不舒服，他沉默着, 眼见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十七楼, 才开口问道：“你今天上午……”
阿姚说：“怎么了？”
林照鹤道：“今天上午出啥事了吗？比如说你们家里？”
听到林照鹤的问题, 阿姚完全没有一点反应，满脸莫名其妙和无辜：“发生什么事了？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林照鹤心想你出门了, 那被砍死的是谁呢，难道是和你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鉴于有这个可能性，他询问阿姚是不是有孪生兄弟, 在得到否认的答案后, 林照鹤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
“那我先回去了, 你赶紧回家休息吧。”阿姚非常体贴的表示, “你的脸色很难看。”
林照鹤心想我脸色再难看还能比一个死人难看吗……他进了家门，和小红方块确认早上发生的不是幻觉后，更混乱了。
“我看见他又活了。”林照鹤道, “这人不会也是个死不掉的二次元吧？”
小红方块子戴着眼镜和林照鹤一脸严肃的分析：“有可能，咱们还是离他远点吧。”
也只能如此了。
只是他们不打算去招惹邻居了，邻居却惦记上了他们。
傍晚的时候, 有人敲响了林照鹤的门，开门后, 看到了邻居阿姚提着一篮面包，微笑着道：“我朋友刚烤了面包，还是热乎的, 送你们一篮。”
林照鹤受宠若惊, 接过面包后，看到了站在阿姚身侧的女人, 他表情一僵，道：“这是……你女朋友？”
这女人，就是他那天看到拿了把刀蹲在阿姚门口的那个姑娘，这会儿换了身装束，像个无辜的小羔羊那样站在阿姚身侧，甜蜜蜜的笑着。
“不是啊。”阿姚坦然的说，“我单身。”
也不知是不是林照鹤的错觉，阿姚在说出单身两个字的时候，空气凝滞了一瞬间，但很快恢复了正常。
林照鹤没敢吭声，接过了面包道谢。
“对了，我朋友做了一大桌的饭我们两个应该吃不完，远亲不如近邻，方便的话，你也过来热闹一下吧。”阿姚真是个热心的人，对着林照鹤发出了邀请。
林照鹤本想拒绝，但他发现那姑娘盯着他的眼神非常恐怖，林照鹤甚至怀疑自己要敢说个不字，明天自己就和上午阿姚的尸体一个下场，无奈之下，林照鹤只好答应了下来。
晚饭时间是六点，女孩微笑着说到时候来叫林照鹤，他关了门，抱着小红方块痛哭流涕，说自己好害怕，不想过去。
小红方块提议叫上顾须臾他们一起去蹭饭，谁知道楼上没人，不知道顾须臾又去哪儿给顾绝欲军训去了。
实在是没办法，林照鹤毅然决定，待会儿去吃饭自己一定要带把枪来防身。
小红方块拍着胸口表示自己刀枪不入，到时候当林照鹤最坚硬的盔甲挡住攻击，林照鹤摸摸它脑袋，说塑料会被刀划花的。
小红方块：“……”它真的不是塑料。
六点一到，林照鹤如临大敌，他们等了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那女孩来敲门，林照鹤从猫眼看出去，看到邻居家的大门大开着，吵闹的音乐从里面倾泻而出，嘈杂里透着不安。
林照鹤等了一会儿，觉得好像是出事儿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打开门喊了声：“有人吗？”
“救命，救命——”屋子里突然传来了阿姚的求救声。
林照鹤拿着枪赶紧和小红方块冲到了邻居的房间，顿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屋子里站五个女人，唯一的阿姚倒在屋子的中间，浑身鲜血淋漓，已经奄奄一息。然而女人们面对垂死的他毫无动容之色，那个给阿姚做饭的姑娘扑在他的身上，哭着喊：“不要死，不要死求求你不要死……”她哭的那么惨，让林照鹤差点都忘了她提着刀蹲在门口的恐怖模样。
剩下的女人们，手里全提着刀，刀刃上还在滴着鲜血的血液，她们凝视着面前的阿姚，其中一人微笑道：“快让开，你不想让阿姚再继续受苦吧？”
“你们这些恶魔，可怕的恶魔！”女孩哭着，“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就不能让阿姚吃下我做的饭之后……再杀他吗？”
林照鹤：“？”汪汪汪？
“凭什么要等他吃你的饭再杀？”那个之前和阿姚在屋子里听音乐的女孩不屑道，“你连夜都不让我过，要抓紧时间把他杀了，我为什么要让他吃你的饭？”
“你！”女孩怒目而视，“你给我等着！”
“哟，你还想杀了我？快动手呀，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另一个女孩咯咯的笑着，完全有恃无恐。
其他人听到二人的对话，没有再犹豫，直接对着已经奄奄一息的阿姚补了刀。
林照鹤没敢插手，此时他已经看出来了眼前的人是二次元的人物，贸然插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卷入其中。
杀完了人，几个姑娘把凶器随手一丢，拍拍手转身就走，看也没看林照鹤一眼。
只有那个没动手哭的也是最伤心的姑娘，慢慢爬起来，哽咽道：“不好意思，没晚饭吃了。”
林照鹤：“……”这谁还吃得下。
姑娘哽咽道：“要不你明天白天，过来吃午饭吧。”
林照鹤赶紧摆手，说不了不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忙得很，没有空参与你们这些集体活动。
“那晚饭只有吃那个贱人做的了。”女孩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柔弱的表情褪去大半，让林照鹤想起了那天晚上提着刀蹲在门口的模样，“你不会那么给她面子吧？”
林照鹤嘴里说着不不不，他谁的面子都不给，心里想的是这绝对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踏入这个房子，他赶紧找了个借口开溜，和小红方块灰溜溜的回了家。
这下报警也没有用了，警察是不会管二次元生物的死活的，无论长得再像人，只要确定了你二次元的身份，在这个世界的生命就不再受到法律的保障，生死自负。
回去之后，林照鹤在公司群里询问有没有人知道一个主角名字里面带了姚字的恋爱作品……当然，也可能类型不是恋爱而是惊悚。
问了一圈，都没人看过，林照鹤铩羽而归，倒是几天不见踪影的庄烙突然冒了出来，问林照鹤在找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林照鹤索性把他的经历在群里说了一遍。
“这不是一看就是个后宫游戏？”还是公司里见多识广的宅男认了出来，“就那种，主角可以攻略很多女生，但是如果一起攻略就会出大事的类型。”
林照鹤道：“还有这种东西？具体哪一部你知道吗？”
“不知道。”同事说，“你能问问女主名字不？说不定说了名字我能想起来。”
林照鹤心想我哪儿敢去问他们名字，他又不是二次元的人物被捅一刀还能爬回家第二天继续谈恋爱的。
“你真想找来我家找吧。”庄烙说，“应该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林照鹤害羞道：“这不好吧老板……”
庄烙：“我不在家你自己去就行。”
林照鹤一听居然有点失望，但故作高兴的谢谢了老板，第二天找了个时间去了趟庄烙家。
到了庄烙家里，林照鹤才知道除了第二层的客房，庄烙大别墅里没有一间房间浪费，全是密密麻麻的游戏小说书籍，庄烙甚至还有个单独的服务器用来存放那些被销毁的网络小说，简直就是宅男的天堂。
林照鹤在管家的指引下，被引到了一间四楼的房间，管家说里面全是恋爱游戏，让林照鹤慢慢寻找，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林照鹤拘谨的说了声好，进去之后就是一通大翻特翻。
特征，男主角名字有个姚字，可攻略的角色一共五个，每个人的发型都有区别，一顿翻翻找找，还真的让林照鹤在角落翻出了一张光盘，上面几个人的穿着都有些眼熟，正是林照鹤昨天看到的那些模样。
林照鹤把碟子插入游戏机，迅速的过了一遍剧情，结果越玩越觉得不对劲，拧着眉头问宅男同事：“为什么我又死了，这是恋爱游戏还是生存游戏啊？”
别的恋爱游戏好感不够最多是攻略不成功，这个游戏好感不够直接被宰，林照鹤顿时瑟瑟发抖，他只是想知道一下里面的角色攻击性强不强，对自己有没有威胁，结果硬生生的围观了男主的一万种死法。
宅男同事问了林照鹤作品的名字，乐了：“这游戏还挺有名的，有名的不是它的玩法和立绘，而是对玩家的恶意。”不像是在谈恋爱，倒像在极限求生。
“老是死也不是办法啊。”林照鹤道，“如果五个都攻略了怎么办？”
宅男说：“一人分一块带走？”
林照鹤无语，游戏剧情里男主确实挺渣的，和好多个姑娘暧昧着，面对姑娘们的质问，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她只是自己的妹妹这种鬼话。
“他们如果来现实了，不会攻击周围的人吧。”林照鹤最怕这个，他可不想搬家。
“应该不会吧。”宅男说，“除非你也想和他谈恋爱……”
林照鹤：“？”倒也没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林照鹤和庄烙打了声招呼，打算拿着光碟回去慢慢玩，看看能玩出几个结局，他临走时，路过了别墅的客厅，看见客厅的茶桌上放着一本封面非常眼熟的小说，林照鹤的眼神落在封面的字体上，忍不住放慢了脚下的脚步。
管家见状，体贴道：“林先生想看那本书吗？”
“啊，不是。”林照鹤摇头，“没有……就是，没想到老板也喜欢看这种类型的小说。”
“主人什么类型的小说都有涉猎。”管家微笑着，“这是主人最喜欢的一本小说。”
林照鹤一愣。
“已经看了许多次了。”管家继续道，“林先生也喜欢吗？”
林照鹤含糊的敷衍了几句，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赶紧溜了。
到了家，他才松了口气，脑子怎么都静不下来，一个劲的在屋子里转圈，搞得小红方块一头雾水，道：“你怎么了呀？”
林照鹤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小红方块道：“什么事呀？”
林照鹤说：“死在自己笔下的角色手里，算，活该吗？”
小红方块一愣，道：“你遇到过这种事？”
林照鹤苦笑起来，没有继续说，硬生生的岔开了话题。
第二天，在林照鹤眼皮子底下被干掉的阿姚又回来了。他正在走廊上把昨天自己被砍烂的尸体往外面拖，正巧遇到准备去上班的林照鹤。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林照鹤小声道：“你这，准备扔哪儿去啊？”
阿姚也略显尴尬，他之前搬家就是因为天天抛尸被邻居看见，被赶走的，没想到又让林照鹤撞了个正着，干笑道：“楼下垃圾桶。”
林照鹤道：“这算是可回收还是……”
阿姚说：“问过回收站的了，算可回收垃圾。”
林照鹤：“……”
阿姚道：“大哥你别赶我走，我真的找不到地方住了。”他眼含热泪，仿佛没地方住比被几个女孩捅腰子还恐怖。也不怪他，他已经因为这种情况被好几个地方赶走，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个住的地方和能接受他的邻居，他哪里舍得离开。
林照鹤无奈：“你这样下去也不行啊，就不能只找一个把其他的拒绝了吗？”
阿姚说：“可是人怎么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林照鹤：“……”你是没吊死，是被活活砍死了。
面对林照鹤的劝说，阿姚无动于衷，表示不自由毋宁死，林照鹤看穿了他的渣男本质，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别把血留在走廊上，不然天气热了影响居住环境。
阿姚对于自己有个如此通情达理的邻居感到感动，屋子里又冒出来一个女孩，两人开始一起拖尸体。
“被捅死的时候疼吗？”女孩问他。
“疼。”阿姚说，“但是我知道你的心比我更疼。”
女孩泪目，道：“那我下次轻点”
阿姚说：“谢谢你，你真好。”
林照鹤：“？？？”这两个人没病吧？？
看着阿姚和女孩演恋爱，林照鹤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宁愿被砍死无数次也要勇敢劈腿的精神也不知道是要夸还是要骂，骂吧，人家乐意，夸吧，这一天一具尸体算不算破坏环境。
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林照鹤也不好说什么。
到了公司，失踪了几天的庄烙终于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是之前出现在他手机照片里的路平平，当然，路平平显然并不是自愿来的。在庄烙的办公室里，林照鹤见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他。
“哟，好久不见，熟人呀。”林照鹤和他打了个招呼。
屋子里除了庄烙，还有姜莞，她手指夹着根细细的烟，眯着眼睛说：“庄总的效率果然很高，前几天刚把照片发你，今天就把人给逮回来了。”她看向路平平，似笑非笑，“哟，还真有人能把你从边界里复活啊，路平平，厉害呀。”
路平平讪笑着，脸上全是讨好，他道：“庄总，您别抓我呀，我就是个小喽啰，什么都不知道……”
庄烙说：“小喽啰，我看未必，你组织人的态度很积极嘛，这次又是哪个融合区？”
林照鹤没想到，继边界之后路平平居然还敢做这样的事，而且听庄烙的口气，他似乎在带人进融合区里面，能被他骗到的，估计都是年轻的小孩们，对于世界的危险还没有清醒的认知，却对什么都好奇。
路平平干笑一声，显然是被庄烙说中了要害，低下头不吭声了。
“不在融合区里死掉也会复活吗？”姜莞的红唇吐出一口白烟，眼睛微微眯起，她道，“还没有能复活三次元人类的二次元道具吧。”
庄烙说：“或许有，但我们不知道呢。”
众所周知，如果不是在该作品的融合区里，所有道具的威力都会打一部分的折扣，所以这就导致了如果两个作品产生了冲突，那么就会出现一个主场的问题。比如《蜀之仙》只在国内火，人气没有《代号G》
的全球人气厉害，所以如果顾须臾进入了《代号G》的融合区，实力会大打折扣。不然凭借林烟在原着里的实力，一个人直接飞到实验室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哪里还需要这样折腾。
路平平额头上冷汗直冒，小声道：“庄总，何必为难我一个打下手的？”
“别说废话。”庄烙说。
路平平犹犹豫豫，不太想说。
姜莞可没庄烙这么好的脾气，她站起来，直接从腿侧拔出匕首，一刀扎入了路平平的大腿。
路平平惨叫一声，大腿鲜血直冒，他叫道：“我说，我说——”
“这就对了嘛。”姜莞道，“虽然说三次元的人命还在受法律保护，但你做的那些事儿，足以死一万次了吧。”带着那么多无辜的小孩进入游戏，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庄烙道：“姜小姐的脾气还是这么烈。”
姜莞说：“我只是喜欢速战速决。”
路平平被这一刀弄得疼了个半死，结结巴巴的说了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来是有人联系他，出了大价钱，让他带人进一些指定的融合区，并且保证路平平不会死在里面。
起初，路平平是不太相信的，但那人给的价格实在是太高了，路平平没能经受住诱惑，答应了他试一试。没想到那人真的没撒谎，在边界里，路平平失误了一次，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没过多久竟是活了过来，而且获得了一笔丰厚的报酬。因此，路平平放下了戒心，开始尽心尽力的帮那个人做事，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把姜莞的妹妹也带了进去……
“你们的联系方式呢？”庄烙问。
“是一个论坛的邮箱。”路平平虚弱道，“他也不经常给我回信，都是偶尔……”
“他给了你什么？”作为一个打工人，林照鹤很好奇什么样的报酬能让路平平只身犯险如此多次。
“钱。”路平平说。
“只有钱？”林照鹤奇怪道，“就算再怎么想挣钱，一般人也不会接这种活儿吧。”
路平平道：“可是，我真的很缺钱。”他好像说到了伤心处似的，哽咽起来，“我之前的公司，一年只休三天，每天十点上班十一点下班……”
林照鹤：“……”他都要听哭了。
姜莞显然没有要和路平平共情的意思，冷笑一声：“就因为这个你就给他干那么危险的工作？骗鬼呢——”
路平平还想说什么，庄烙轻声道：“你不会腿上还想挨一下吧？”
姜莞说：“看着他就烦，要不直接杀了吧。”
庄烙道：“也行。”
这两个人是认真的，如果不把他们想知道的内容说出来，自己今天真的会死在这儿，路平平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急忙道：“没……没错，他还会给我一些东西……”
庄烙说：“什么？”
路平平低声道：“他将我死去的父母复活了……”
众人一听到这个，瞬间都来了兴趣，庄烙让他细聊。路平平便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他和那个人相遇的情况。
原来路平平也是本市的人，父母在林烟那场事故里惨死，他原本的住所惨遭融合，一个人流离失所。越来越觉得没有活下去欲望的他在一个论坛的网上发了帖子，说自己不想活了，问有没有什么干脆的死法。帖子发出之后，路平平便收到了一个自称名叫俄狄浦斯的人的邮件，他在邮件里，承诺如果路平平帮他做事，就会给路平平一个巨大的惊喜。
惊喜，什么惊喜呢？当时的路平平走投无路，便同意了他的要求，谁知在成功完成了几次任务后，那个人真的将惊喜送到了路平平的面前。
某日回家，路平平看到了自己已经去世的父母，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家中，他们热情的和他打着招呼，询问着路平平的近况，仿佛只是出门进行了一趟远游。
然而路平平在描述这一切时，眼神里没有多少喜悦之色，反倒透着一股浓浓的恐惧。
林照鹤看出来了，疑惑道：“他把你爸妈送回来，你不高兴吗？”
路平平身体微微颤抖，哑声道：“开始的确是很高兴的。”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那些东西虽然和他的父母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拥有他们共通的记忆，却完全是另外一种生物。
“他们不是人类。”路平平说，“是什么别的东西。”他脸色惨白，嘴唇一点血色也看不到，睁大的眼睛里透着恐惧，“他们不需要睡觉，只吃生肉，整宿整宿的坐在沙发上，见到我醒了，就笑着问平平你什么时候带妈妈去吃饭……”他呜咽起来，“他们，不是我的爸妈。”

第50章 学园祭
林照鹤和庄烙都沉默了, 本以为是个温馨的故事，没想到后面是这样的发展。
“那后来呢？”姜莞说，“既然如此, 你为什么还要帮二维当伥鬼？”
“我没办法呀。”路平平道, “我不帮他, 能干什么呢？况且做了第一次，就没那么好脱身了。”他自嘲的笑了笑, “只能继续一直做下去。”
“你见过他人吗？”庄烙说，“他让你做这些事，到底想从中获得什么？”
路平平摇头：“我也不知道。”
庄烙道：“我看你未必不知道。”
路平平抿了抿唇, 显得有些不自在, 庄烙说：“他想得到融合区里的东西？比如……约瑟夫的面具？”
路平平瞳孔猛颤, 没料到庄烙的话语如此一针见血。
“猜对了。”庄烙道, “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他想要的东西拿走了，你见过他吗？”
路平平说：“见过一次……”
庄烙说：“什么样？”
路平平道：“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融入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他脸上出现些茫然的神情，“我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庄烙说：“他最近一次联系你是什么时候？”
路平平苦笑：“能不能先帮我止个血, 我感觉自己好像快死了。”
大腿上的血流了一地，路平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姜莞哼了一声，把刀拔出来，从包里扯了个圆形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东西, 啪的一声拍在了路平平腿上的伤口上, 血瞬间就止住。
路平平松了口气。
“继续说。”姜莞点了第二根烟。
“是前几天吧。”路平平道，“他又看上了一个融合区……”
“哪一部作品？”林照鹤问道, “不会又是游戏吧？”
“不是游戏。”路平平苦笑，“我倒希望是游戏，至少游戏有攻略，小说电影什么的只能自己进去试，就是……挺有名的那部恐怖小说《冤路》。”
林照鹤道：“怎么天天找些这种题材的东西……”
路平平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冤路》的确很有名，不过有名的不是它的作品，而是它带来的衍生物。
传闻这是一部被诅咒的小说，作者写它的时候就发生了很多事儿，首先是亲近的人一个个的去世，小说连载的半年内，他的父母老婆和挚友全因为离奇的意外死亡。作者的精神状态因此出现了很大的问题，说自己中了诅咒让大家不要再看这部小说。
然而这个作者没有想到因为他的一番话反而让小说更加火爆，大家都很好奇是什么小说有这样的效果。与此同时也开始有网络传言说是有人在故意炒作，作者说的意外，都是骗人的。就在众人热切讨论的气氛达到最高点时，小说的作者突然断更失踪，再也没了踪影。
随后网站又传出消息，说作者的编辑在去寻找作者的途中遭遇车祸身亡，至此，似乎所有和这本小说有关系的人全部消失，众人探寻无果，热度渐渐降了下来，而这小说也成了都市传说。
然而这并不是这个故事的结尾。
三年后，一个不怕死的导演在网站买下了小说的版权，决定拍摄这部小说。
开机仪式举行三天之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打乱了所有的计划，导演当场葬身火海，主演受了重伤，影视化的进程就这样戛然而止。
这时候又有人专门去寻找了作者的信息，得知当年他说的那些事故全是真的，除了作者本人失踪生死未知外，其他的亲人全在小说连载期间因为各种离奇的意外身亡。
如果巧合一直发生，就不再是巧合，于是关于这本小说的诡秘事件就这样流传开来，可以说凡是在网上冲浪的人，都有所耳闻。而托这些事件的福，小说名气越来越大。
林照鹤是看过这部小说的，剧情平平无奇，文笔也平平无奇，他没啥印象，倒是对这些都市传说记忆犹新，他道：“这个小说也有融合区了？”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的人气也挺高吧。”姜莞说，“喜欢这小说的人还挺多的。”
“那作者真的死了？”林照鹤问。
“是失踪了。”姜莞道，“他家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也都是真实存在的。”
不是谣言，也不是夸大，是每一件悲惨的事都发生在了作者的身上，没有人能接受短期内如此残酷的变化，作者作为一个正常人，毫无意外的出现了精神问题，然后突然消失。
庄烙并不完全相信路平平的话，他还要确定一些东西，“你和他联系的邮箱账号密码是多少？”
路平平乖乖的说出一串数字。
庄烙登上邮箱，果然在里面找到了路平平和那个俄狄浦斯联系的记录，他粗略的浏览了一遍，很快有了新的发现，道：“他和你约了在《冤路》里面见面？”
路平平道：“没错……”
庄烙道：“三天之后的晚十二点，13栋教学楼4-11。”
路平平点点头。
姜莞却觉得有点奇怪，道：“既然你要进去的是恐怖小说，你要怎么骗那些小孩？”
路平平尬笑：“说来话长。”
姜莞：“你可以慢慢说。”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面对虎视眈眈的姜莞，脸色稍微好了点的路平平还是决定乖乖坦白：“其实是因为《冤路》不是一个单独的融合区，它和《学园祭》那个游戏融合在了一起。”
林照鹤说：“《学园祭》又是什么？”
“就是一个很有趣的小游戏。”路平平说，“就很多妹子可以在里面谈恋爱攻略对象的那种。”
林照鹤一听，立马想起了自家惨死的邻居，脸色黑了下来，说：“能不能让现在的小孩认真工作，别天天玩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游戏。”
路平平说：“哎呀，处男不懂的。”
林照鹤：“？？”他妈的都怪齐名这个□□人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处男了是吧。
按照罗平平的说法，这个《学园祭》是之前特别有名的一个恋爱游戏，里面足足有一百多个妹子是可以攻略的对象，气氛甜蜜，环境温馨，阿宅必备。但鬼使神差的，居然和《冤路》融合了，于是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路平平还说不好。
林照鹤说你说不好你还往里面带人。
路平平理不直气也壮：“反正我又死不掉。”
林照鹤：“……”你真的是要遭报应的老哥。
时间有了，地点有了，该问的东西都问到了，路平平没了用处，庄烙暂时也没打算杀他，便叫了人进来帮他包扎了伤口暂时软禁了起来。
姜莞把烟灭了，问庄烙是不是打算进去。
“嗯。”庄烙说，“去会会那个人。”
“要我一起去吗？”姜莞问。
“不了吧。”庄烙说，“你都没谈过恋爱。”
姜莞：“……”
林照鹤：“……”
两人表情都扭曲了一下，显然是被庄烙这句话扫射到了。
进去的时间还剩三天，庄烙给林照鹤下了任务，让他去恶补一下《学园祭》。林照鹤疑惑的问为什么提都不提《冤路》呢，庄烙用习惯性的姿势摸了摸他脑袋，哄小狗似的：“我觉得《学园祭》对你来说难一点。”
林照鹤：“？？？？”
面对庄烙的质疑，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林照鹤决定用实力证明自己，他要用两天时间不吃不喝，不睡不休，攻略下《学园祭》里面所有的女角色！
第一天，小红方块子端来了早饭，迷惑的问林照鹤是在玩什么格斗游戏吗，怎么老是被打。
林照鹤气得眼眶发红，说你懂什么，我是在和她谈恋爱，话还没说完，又被女角色甩了一巴掌。小红方块懵懵懂懂，说你们人类谈恋爱的方式好奇怪哦，爱他就是揍他吗？
林照鹤红着眼眶嘴硬：“她怎么就打我不打别人，还不是因为她喜欢我！”
小红方块：“……”
失败了，完全失败了，没谈过恋爱的林照鹤在游戏里节节败退，总能在无数个选项里选出最错的那一个。一天下来，女朋友一个没有，倒是多了几个仇人，最后气的去找了顾须臾，问他对这款游戏有什么好的见解。
奈何顾须臾对这类游戏不感冒，皱着眉头说动情会动摇道心，让林照鹤少沾染女色，哦，男色最好也不要，顾绝欲就是个最好的反面例子。
顾绝欲被顾须臾操练的已经有点仙风道骨的意思了，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握着游戏手柄，幽幽道：“男人都是祸害。”
“看。”顾须臾自豪道，“他已经快悟了。”
林照鹤：“……”你们是组团修仙吗？你们这是组团当和尚的吧？
思来想去，林照鹤突然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后，蹭蹭蹭的下了楼，敲响了自家邻居的大门。
片刻后，穿着裤衩背心的阿姚开了门，问林照鹤有啥事。
林照鹤道：“阿姚，想问下，你会玩那种攻略妹子的恋爱游戏吗？”
阿姚说：“会啊，我不就是主角之一吗？”其他的他没啥本事，谈恋爱还是很有自信的。
“那你能来帮我过过关吗？”林照鹤说。
“可以啊。”阿姚拍拍胸口，“游戏在哪儿呢，让我来。”
林照鹤把他邀请进了自己的屋子。
果然，专业人士一上手立马有了效果，那个扇了林照鹤四五六个巴掌的姑娘迅速对阿姚操纵的角色产生了好感，林照鹤都迷茫了，他道：“你看过攻略？”
阿姚说：“没看过。”
也是，林照鹤在网上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攻略，他不解的说：“为什么她说晚安的意思不是晚安啊？”
阿姚道：“你和妹子吵架了，妹子说了晚安你该干嘛？”
林照鹤：“睡觉然后第二天去道歉？”
阿姚拍拍他肩膀：“哥，继续单着吧。”
林照鹤眼含热泪：“不是……为啥啊……”
没有为什么，有些东西都是天赋，比如情商，比如谈恋爱，虽然是个人渣，但谈恋爱技能点满的阿姚让林照鹤见识了新世界，不过一个小时，他就刷满了两个妹子的好感度，开始对第三个下手。
林照鹤看着他如此熟练的操作，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他被砍得稀巴烂的尸体……当真是有因必有果。
“你玩这个干嘛？”阿姚随口问道。
“这不是这游戏的融合区出现了……”林照鹤说。
“什么？这游戏的融合区出现了？”阿姚一听，眼睛都在发光，“在哪儿呢，能带我去看看不？”
林照鹤说：“别了吧，它不是单纯的一个游戏融合，还有别的。”
阿姚说：“我也不是想去谈恋爱，主要就是想见识一下。”
林照鹤心想你见识的还不够多吗，楼下清洁阿姨都要收尸收出心理阴影了，今天早上还在喊楼上的不要乱扔垃圾，尸体属于有害垃圾怎么就扔到可回收里面去了。
“问题是有鬼。”林照鹤说，“有鬼你知道吗？”
阿姚说：“是女鬼吗……”
林照鹤：“？？？”大哥你没事儿吧？
阿姚道：“我其实，也不是很害怕她们，都是可怜的姑娘……”
林照鹤服了，他此时终于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色字头上一把刀。
“而且我不是死不掉嘛。”阿姚哼哼唧唧的撒着娇，“哥，你就带人家去见识一下世面嘛。”
林照鹤说停停停，你别把哄妹子的手段用我身上，我有点犯恶心，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再议。
阿姚不情愿的走了，林照鹤和庄烙吐槽说为什么有人连鬼都不怕都想去《学园祭》玩玩，真是服了。
庄烙问谁啊，林照鹤回答自己的邻居，一个恋爱游戏的主角，每天准时被分尸一次，即便如此依旧认为分尸他的女孩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姑娘，既不打算报复也要坚持脚踏N条船的一个奇葩。
庄烙发了一串省略号后，回复带着他来也不是不行。
林照鹤：“？”
“反正他不是死不了？”庄烙如此回答，“那就无所谓了吧，不过你找他干嘛？不会是游戏找不到攻略通不了关吧？”
林照鹤笑容僵硬：“哈哈，怎么可能，我已经攻略了三个妹子了！”
庄烙说：“被四楼的粉发妹子扇巴掌扇七次可以触发隐藏剧情哦。”
林照鹤说：“什么剧情？我怎么没看见？”
庄烙：“你还真被扇了七次。”
林照鹤愤怒的摔了手机，说庄烙这个狡诈小人，句句话都是陷阱！不愧是资本的走狗！不对，他就是资本本资！他生气的躺到了床上，开始回顾《冤路》小说的剧情。
果然并不是什么特别优秀的小说，剧情有些老套，是发生在学校里的惊悚故事，大概说的是一群姑娘突然开始莫名其妙的遭遇灵异事件，最后一一死亡，调查之后意识到鬼就在他们之中的故事。
里面的恐怖情节描写的一般，要不是有因为它而衍生出的一系列真实的故事，恐怕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林照鹤也不觉得它吸引人，看得直打瞌睡，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只看了一半就睡过去了，第二天起来才坚持把剩下的剧情看完了，不过小说是没写完的，只写到女主角去教学楼想要救下自己的同伴就结束了。
林照鹤咂摸着这剧情怎么都透着股全灭的味道，心想果然还是没有逃过俗套的枷锁，他正打算再看一遍，研究下细节，便听到有人咚咚咚的敲门，林照鹤开门一看，门外人正是阿姚。
“林哥早上好啊。”阿姚热情的打招呼，“今天打算出门吗？”
林照鹤说：“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啥。”
阿姚说：“那你就带我去嘛，拜托拜托，我真的很想见识一下恋爱游戏的融合区。”
他们这些人气不太高的恋爱游戏游戏，是根本没有融合区的，也就是角色直接投放到三次元里，只有一定人气的支撑才会形成空间的融合，这种融合区对于喜欢恋爱游戏的人群来说简直是圣地，至于林照鹤说有鬼什么的他完全没放在心上，鬼就鬼了嘛，那生前不都是可爱的女孩子。
林照鹤本来想问阿姚就不怕死吗？又想起阿姚的确是不会死的，顿时有点无话可说。
“行吧，我和老板确认一下。”林照鹤没办法了，只能说，“你那几个女性朋友不会找你吗？”
阿姚说：“没关系，我去解释一下我出个差，她们应该会理解。”
林照鹤对此表示怀疑。
这是人家的私事，林照鹤也懒得过问，他找庄烙确认之后，得到了庄烙的同意，说如果阿姚坚持要去，可以带上他，但是生死自负。
阿姚得知消息，顿时欢呼雀跃，要不是他女性朋友在旁边虎视眈眈，可能会抱住林照鹤转个圈。
看着他的反应，林照鹤也明白了路平平那边为什么每次邀请人去送死都会迅速的满额。
热爱和好奇心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也是通往危险的源头。
于是在第三天的傍晚，一行人在路平平的引导下到达了融合区的入口。
说是融合区，可是从外面看去，这只是一个略显清净的学校，雪白的教学楼，葱郁的树木，和温暖的夕阳，如此的眼熟，林照鹤还没认出来，阿姚就高兴的跳起来：“这不是《学园祭》的封面嘛！”
他如此一说，林照鹤倒是想起来了，眼前的景色和游戏第一幕的开头画面一模一样。
阿姚道：“记住每一个细节，这样才能给你心爱的人一个惊喜。”
林照鹤说：“你爱的人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阿姚说：“你不懂，我那是大爱。”
林照鹤：“……”人渣。
齐名作为恐怖片专家也来了，迷茫的看着阿姚说这是咱们公司的新员工吗？怎么没见过。
庄烙说：“一次性的，见不见无所谓。”
齐名：“……”
阿姚没啥感觉，还在傻乐，说咱们快进去吧，还能和她们在夕阳下来一波美丽的偶遇。
齐名觉得自己好像拿错了剧本，说偶遇什么，偶遇女鬼吗？
阿姚说：“我不允许你这样称呼她们！”
齐名道：“那我怎么叫他们？”
阿姚说：“你应该叫他们美丽的女性幽灵。”
齐名：“……”你脑子被女鬼啃了吧。
林照鹤说：“这会儿进去是不是早了点，你们不是约定的十二点吗？”
庄烙道：“不早，这个入口八点之后就会消失，现在进去刚刚好。”
这会儿七点四十，太阳还在天边挂着，学园里没有一点恐怖的气息，倒是真的像部纯爱的恋爱游戏。
“那走吧。”既然如此，也只能进去了，林照鹤说了声，从正门走了进去。
几人鱼贯而入，到了学园内部。
不知是不是学生们放学了，四处都看不见学生的踪影，旁边的小卖部也开着，没看见店主，只有热乎乎的烤肠还在机器上滚动，破开了外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阿姚抓起一根吃了两口，说味道不错，问他们要不要尝尝。
大家都礼貌的谢绝了，在这种环境里吃东西，谁知道你吃下去的是什么，也就是阿姚这个不怕死的能随便折腾。
根据阿姚的描述，那烤肠的味道不错，要是再来点辣椒面就完美了，林照鹤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打算来玩恋爱小游戏的。
他们对学校的地图不熟悉，找不到教学楼具体的地点，本想找个人问问，谁知道整个学校空空荡荡，不见一个学生。
“奇了怪了。”齐名说，“难道学生一个都没留下？那边好像是学生宿舍，要不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人能问一下？”他指了指学校里最高的两栋看起来像公寓的建筑，觉得那里应该能找到学生询问一下教学楼具体的位置。
“也行。”林照鹤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几人到了宿舍楼楼下，公寓的门大开着，却看不到人，林照鹤支了个脑袋进去，叫道：“有人吗？”
“谁呀，你找谁？”一个姑娘似乎是听到了林照鹤的喊声，从楼梯间里冒了出来，她身上穿着校服，正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而林照鹤在看清楚了她的脸后，立马认出了她的身份——就是游戏里扇了主角七个耳光的粉发姑娘，林照鹤条件反射的打了个颤。
“我们想问问，13栋教学楼怎么走？”林照鹤站在门口小声道。
“你们是哪儿来的呀？”女生没有回答问题，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们，“这么多男人想要找宿舍楼？很可疑哦。”
“我们是学校请来做法事的。”阿姚开口道，“不是说你们学校闹鬼很严重吗？校方专门请我们过来的。”
女孩一听，蹙眉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给你算算。”阿姚装模作样的掐指一算，“你今年十八岁，摩羯座，名叫……秦软软。”
女孩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的？”
阿姚笑道：“我不是说过我是算命的了吗？”
他这一通操作，看的林照鹤他们几人都沉默了，心想不愧是恋爱游戏的男主角，以谈恋爱为职业，短短几句话，就获得了人家姑娘的信任，真是个潜在的人贩子。

第51章 哪里有女鬼全是好妹妹
秦软软道：“对, 我是叫秦软软，你们真的是来做法事的？”
阿姚说：“对呀。”
“我可以告诉你们十三栋楼的位置。”秦软软道，“但是你们得帮我们个忙, 有间宿舍的锁坏了怎么都打不开, 我朋友被锁在了里面, 你们帮我们打开吧。”
阿姚奇怪道：“门打不开？”
秦软软说：“没错，突然就打不开了。”
阿姚看向林照鹤用眼神询问, 林照鹤道：“那宿舍在几楼？”
秦软软说：“在楼上，你们跟我来。”说着便要上楼。
“这是女生宿舍吧，我们几个男的上去不太方便呀。”林照鹤有些顾虑。
“没事。”秦软软无所谓道, “大部分学生都放假了, 就剩下我几个朋友, 况且你们也不是来做坏事的。”
林照鹤心想现在的小孩真是没防备心, 几句话就带着几个大男人往宿舍里走，万一真遇到坏人可怎么办，好在他们几个不是坏人。
几人进了电梯, 再出来时到达了十五楼，十五楼门口，围着一圈穿着校服的小姑娘, 粗略看去，全是《学园祭》里的女生, 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些害怕的表情，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林照鹤猜测是因为他们和《冤路》融合，所以遇到了一些诡异的情况。
“门还是打不开吗？”秦软软小声问道。
“打不开呀, 檬檬被关在里面好一会儿了, 软软姐，他们是谁呀？”另一个小姑娘问。
“他们是学校请来的法师。”秦软软回答, “我让他们帮忙开门来着。”
“哦。”小姑娘道，“学校真好……”
“那屋子在哪儿呢？”林照鹤问。
“就在尽头。”小姑娘说。
林照鹤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齐名走在林照鹤的身侧，嘀咕说他还以为这个女孩是个鬼什么的呢，看来是多虑了，这么多妹子，估计这一块是《学园祭》的融合强度更高。说话之际，他们到了房间门口，林照鹤还没进去，就感到了这宿舍里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林照鹤用很大的力气推了几下，门好像焊死在墙上纹丝不动。
“我来吧。”庄烙道。他说着直接上前，对着眼前的门就是框框两脚，随着嘎吱一声，门板不堪重负，被庄烙直接踹开了。
门一开，众人便看到一个身着校服的女孩坐在大开的窗边，随时准备跳下去。
“檬檬！！”秦软软害怕的喊起来，“你快下来呀！”
檬檬扭过头，惨白色的脸上没有表情，她不说话，身体却在慢慢的往前移动，几乎到了窗户的边缘。
“檬檬！”阿姚大声道，“你死了！小白会流浪的！”
林照鹤想起了小白是檬檬的捡到的一条流浪狗，《学园祭》里檬檬非常喜欢它。
檬檬一愣，神情出现些混乱，似乎在和什么对抗，她道：“小……小白……”
“小白那么喜欢你，你舍得它伤心吗？它好不容易有了个家，你就要这样离它而去？”阿姚发动了嘴炮技能，“你死了，没人养它，它只能又回去捡垃圾，它为了保护你受伤的腿还没好呢……”
檬檬的动作顿住了，在阿姚说话的时候，林照鹤一直在往窗边移动，见到机会来了，一个飞扑便把檬檬从窗台上抓了下来。
檬檬嚎啕大哭，和秦软软抱作一团，说她不想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阿姚在旁欣慰的看着两个姑娘，温柔道：“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有困难，总会过去的。”
确定了那姑娘没啥大事，秦软软才告诉他们十三栋怎么走，还热情的想要带他们过去。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让几个女生带他们去显然不太安全，林照鹤便婉言谢绝了，几人正打算离开，阿姚突然喊道：“坏了我肚子疼……能先用下厕所吗？”
他脸色惨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应该是真的肚子疼。
“你去我们寝室上厕所吧。”其中一个小姑娘好心道，“我们寝室没人。”
“谢谢了，不好意思，稍等一下啊。”阿姚捂着肚子冲进了厕所里。
“他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林照鹤有点担心他，“吃错东西了？”
“别是进门那两根烤肠吧。”齐名说，“我也佩服他，啥都敢吃……真以为自己来参加《学园祭》的啊。”
林照鹤表示赞同。
阿姚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有什么活物在翻腾，疼得他浑身发软，好不容易坐上了马桶，总算是感觉好了点，他喘了会儿粗气，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带纸手机也在外面，顿时脸黑了大半。
“怎么那么倒霉。”阿姚嘀咕道，“这可咋办啊。”
他的目光在狭小的厕所里逡巡，最终落到了放在角落里的报纸上，他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拿了过来。
报纸是近期的，还散发着浓郁的油墨味，阿姚瞥了一眼，便打算用上，然而眼球捕捉到的某个图片，让他的动作僵住了。
“这什么啊？”阿姚摊开了报纸，看着头条新闻上的巨大标题：槐师中学发生严重火灾，四十三名师生不幸遇难。
标题下面，是这栋公寓的图片，还有一长串被打了码的名字，阿姚手抖的越来越厉害，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在受害者名单里，看到了一个名字，秦*软。
阿姚：“……”
“咚咚咚。”轻轻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秦软软的声音还和初见时一样，柔软温和，她说，“你怎么了？怎么还不出来，你的朋友们在问你呢。”
阿姚咽了咽口水，低声道：“我、我马上就出来。”
秦软软安静了一会儿：“你在干什么呢？”
阿姚说：“我……”
秦软软道：“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不会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吧。”
她的脸慢慢的贴到了厕所门的玻璃上，很模糊，但阿姚却看清楚了，那不是秦软软原本的面容，而是一张被烧得焦黑的脸，属于肉类被烤焦的味道，顺着门缝窜入了阿姚的鼻腔，他差点没哭出来。
秦软软说：“你怎么还不出来呀？”她开始用力的摇门，力道大得吓人，玻璃门被她摇的簌簌作响，好像下一刻就要碎了。
阿姚崩溃了，哭道：“你别摇了，我不是不想出来！”
秦软软说：“那是为什么？你在害怕？”
“我也不是害怕。”阿姚道，“我就是拉肚子之后没带纸！”
秦软软：“……”
气氛凝固了大概三秒。
阿姚听见了自己虚弱的声音：“所以你带了吗？”
秦软软没吭声，一分钟后，门缝里塞进来了一包卫生纸，解了阿姚的燃眉之急，他也因此感动落泪，心想妹妹死了也是好妹妹，他为什么要执着于皮相呢，自己真是太过肤浅了。然后擦屁股起身洗手，一气呵成坦然地打开了厕所的门。
秦软软站在门外，歪着头盯着他，她笑着说：“你刚才都看见了吧？”
阿姚道：“是的。”
秦软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洁白的肌肤又开始变化，好像由内而外被点燃了似的，火焰在她的身上攒动，她正想说什么，阿姚却没有给她机会，他从裤兜里飞快的掏出了一枚糖果，剥开薄薄的糖纸，塞进了秦软软的嘴里。
这是阿姚特意准备的，《学园祭》里秦软软最喜欢吃的蜜桃味水果糖，以至于秦软软在尝到糖果味道时，都诧异的睁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
“我不知道。”阿姚说，“只是我也喜欢这个味道。”
秦软软：“……”
“如果你也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阿姚俊美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他丝毫不在意眼前的人变成了漆黑的焦尸，甚至还伸手帮秦软软整理了一下发丝，“叫你刚才别贴着门了，头发都乱了。”
如果林照鹤在这里看见了这一幕，大概会拍手称赞阿姚的业务能力果然过硬，无论女性长什么样，只要是他喜欢的类型，他都能透过皮肉看向灵魂，当个兢兢业业的中央空调，不得不说这家伙虽然花心，但是业务能力是真的没得挑。
秦软软红了脸颊，说哼你们这些臭男人就知道花言巧语，还站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舍不得离开女生宿舍了？
阿姚挠挠头，说自己这就走，然后慢慢吞吞的出了门——倒真的不像怕她的样子。
林照鹤那边没有阿姚运气这么好，他们几个站在楼梯口，被一群小姑娘围着，气氛有点微妙。
作为一个常年浸淫恐怖片的专家，齐名明显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拉了一下林照鹤的袖子，低声道：“要不咱们别等他了，先走吧。”
林照鹤说：“怎么？”
“不对劲啊。”齐名说，“你没感觉这些小姑娘不对头吗？”
林照鹤有点莫名，他的确什么都没有感觉到，这些小姑娘围着他们叽叽喳喳的，他觉得还挺热闹，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劲：“哪儿不对头啊？”
“林照鹤。”齐名痛心疾首，“难怪你是处男，你就没发现，她们说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你一眼吗？”
林照鹤：“这不是……很正常的事？”
齐名：“……”
林照鹤狐疑道：“人家盯着你说话才奇怪吧？”
齐名只想给林照鹤磕个头，心想这人得宅成什么样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他之前还奇怪林照鹤模样这么好看，是时下女生们最喜欢的清秀类型，又身姿挺拔气质好，怎么说都不该二十五六还没找过女朋友，今天算是破了案了，人家给他抛媚眼估计他会以为人家眼睛进了沙子，真是不解风情。
庄烙轻声道：“温度在上升。”
林照鹤道：“这倒是，我有点热，是不对头。”
齐名简直都要无语了，心想之前怎么没发现老板和林照鹤挺般配的。
三人正在考虑要不要走，那边上厕所的阿姚总算是出来了，一脸的汗水，道：“我们快走吧。”
几人赶紧上了电梯。
好在下电梯的过程里没有出现什么意外，他们成功回到了一楼。
在路过一楼属于宿管大妈的值班室时，林照鹤发现了什么，道：“你们看里面，她们居然真的是鬼。”
众人抬眸看去，看到了摆放的满满当当的一屋子遗像和蜡烛，那些遗像上面的照片，正是楼上围着他们几人的女学生，林照鹤看得汗毛倒立，说他齐公真乃神人也，这都看得出来。
齐名说：“也就你看不出来吧。”
林照鹤不服：“老板不也没看出来！”
齐名说：“老板能跟你一样没谈过恋爱？”
他们两人一起看向庄烙，却见庄烙面不改色，淡淡道：“我有点事先走了。”迈着步子头也不回的出了宿舍门。
林照鹤见状咧开嘴笑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笑，总之就是心里乐开了花。
两人本来也打算离开，只是林照鹤忽的又注意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道：“那是什么？”
齐名说：“什么？”
林照鹤道：“就，屋子里那个香案上面摆着的。”
齐名定睛细看，看到房间的香案处摆放着一架造型特异的相机，他立马认出了相机的来源。
《冤路》原着里，作者曾着重笔墨描写这架相机，甚至还特地用那不太娴熟的手法画了一张图片，在小说里，这个相机可以囚禁人的灵魂，对着活人拍活人会变得痴呆，对着死人拍会将他们的灵魂困住，也算是主角团拥有的比较强力的道具。
“这东西怎么在这儿？”林照鹤迟疑道，“得拿出来吧？”他记得这东西还挺好用的，主角用了这个逃避了很多次冤魂的追杀。
“应该要拿出来。”齐名显然也觉得这东西很重要，蹙眉道，“一起进去？”
“算了吧，你在外面等着。”林照鹤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比齐名强，真遇到什么意外还能跑掉，“你帮我看着门，别让门突然关上。”
“也行。”齐名道。
林照鹤做好心理准备，直接冲进了屋子里，抓起相机转身就跑。然而，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相机的刹那，林照鹤周遭的环境猛地扭曲了一下，如同高温造成的空气变形，一股灼烧肌肤的热量迎面扑来，林照鹤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
等到他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周遭的一切环境都变了，他站在一个烧焦的房间里，四处都是大火，女人的尖叫声从脚下传来，林照鹤感到自己的裤脚被一双双手用力的往下拉，他低下头，看到了无数烧焦的尸体，它们已经完全看不出人类的模样，只是如同幽魂一般，不肯放过每一个路过的无辜路人。
见到此景，林照鹤条件反射的举起相机，手指几乎马上就要扣动快门，将它们的灵魂全都锁住。然而在这个瞬间，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什么，手指微微一顿，接着身体被猛地一推，重重的摔到了墙上。
脑袋上传来的疼痛，让林照鹤一下子就清醒了，他看到了一脸惊恐的齐名和阿姚，两人一左一右的架着自己，把自己硬生生的按在了墙上，因为这个动作，他的脑袋和墙壁进行了一次激烈的撞击，这才醒了过来。
“卧槽，我的头……”林照鹤痛苦呻吟，“你们那么用力干嘛？都要把我脑袋撞坏了。”
“我也不想用力啊！”面对林照鹤的控诉，齐名哭笑不得，“我们再不用力，都要被你杀了。”
林照鹤说：“怎么回事？”
他询问之后才得知自己拿到相机后便迅速地离开了房间，但是神情跟中了邪似的恍惚，面对齐名和阿姚的呼唤充耳不闻，甚至抬起相机，想要对着两人拍照。看过原着的齐名自然知道活人被这相机拍到是什么效果，大喊一声呼唤阿姚，两人这才制住了林照鹤的动作。
“吓死我了。”齐名一头冷汗，“在这种地方，最危险的果然是自己的队友。”
林照鹤无奈道：“纯属意外。”
齐名：“好了好了，快看看相机里有什么照片。”他倒是不太怕死，立马缓过来了。
林照鹤研究了一会儿，便研究出来了相机的使用方法，开始翻找照片。在原着《冤路》里，相机的主人未知，是女主角从路边捡到的，林照鹤手里的这台和它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款。
前面几张照片都很正常，上一任主人在摄影方面非常的专业，拍出的照片都很唯美，但随着一个女人进入镜头，照片的风格开始变化。
起初林照鹤和齐名都没有注意到镜头里有一个女人，倒是阿姚发现的，他奇怪道：“这个女孩怎么老是出现？”
林照鹤道：“女孩？哪儿呢？”
阿姚指了指最角落的位置，果然，林照鹤在那里见到了一个蹲在草丛旁边的女孩，她只露出了半张惨白的脸，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
而后面的照片里，女孩出现的频率则越来越高，从半张脸，到一张脸，再到半个身体。
阿姚的脑回路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一般人看见这种风格的照片，早就往灵异的方向想了，但是他想的却是：“这个相机的主人是个偷拍狂吗？怎么逮着一个姑娘拍。”
林照鹤&齐名：“……”
“希望姑娘人没事。”阿姚说，“虽然脸色难看了点，但不难看出应该也是个美人坯子。”
林照鹤心里吐槽，照片里的女生明明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还能看出美不美。
他们很快翻到了最后几张照片，照相机的主人像是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走廊的尽头，站着前面出现的那个女人。她身着白衣，眼睛已经变成了漆黑的空洞，看起来可怖极了。
放大照片可以观察出，照相人所在的位置应该是教学楼里的走廊，林照鹤还眼尖的发现这是4楼，因为旁边的教室上写着4-11。因为画面抖动的很厉害，拍出来的照片都有点糊，但看到最后一张时，他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相片里，长廊的教室两旁，探出了无数张女人的脸，各有各的不同，但全都惨白一片，目光森森的盯着手持相机的人。
再往后，相机彻底没了记录。
林照鹤说：“这是……死了？”
“死了吧。”齐名道，“按理说，相机拍到鬼魂，会把它们拘起来……为什么相机主人还是死了？”
“一，拍到的不是鬼。”林照鹤道，“二，拍到的不是杀死他的鬼。”
阿姚倒不怎么害怕，捏着下巴琢磨着最后一张照片，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照鹤问他怎么了。
“你们仔细看看这个照片，觉不觉得里面的人很眼熟。”阿姚说。
林照鹤奇怪：“眼熟？”
阿姚道：“这不是刚才我们在楼上见过的那些姑娘吗？可能其中有几个不太一样……但大部分就是她们这群人。”
林照鹤：“……这你都认得出来？”
阿姚莫名其妙：“这不是挺好认的？”
齐名和林照鹤异口同声：“完全认不出来！”
阿姚道：“这就是你们讨不到女孩子喜欢的原因了！”
林照鹤懒得和他扯，把相机戴到脖子上，道：“哎？老板呢？刚才出去了就没回来？”
齐名也才发现庄烙不见了：“我给他打个电话。”
电话打出去，齐名才得知庄烙已经到教学楼门口了，但是那边的门是锁着的，正在考虑是去找钥匙还是干脆破门而入。
齐名吓一大跳，赶紧劝说庄烙不要激动，在鬼片里破门而入不是明智之举。
庄烙道：“嗯，你们先过来吧，我考虑一下。”
齐名：“……”他从庄烙这句我考虑一下里听出了火药味的感觉。
“咱们赶紧过去吧。”齐名说，“别让老板等急了，不然待会儿把教学楼都拆了。”
林照鹤点点头。
三人赶紧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按照秦软软的描述，教学楼在他们的西南方，穿过操场之后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栋就是了，它的外观非常古朴，窗户地板都是木质的，看起来像民国时期的旧时建筑。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偌大的校园里寂静无声，路边的灯光暗沉，时不时的闪烁两下，将气氛衬托的更加阴沉。
明明是最热的天气，林照鹤走在路上却感觉浑身上下凉飕飕的，他看了眼齐名，显然他也这么觉得，抱着手臂直搓，嘀咕怎么那么冷。
林照鹤看了眼手表，此时时间一晃到了九点，离路平平和俄狄浦斯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到了。”阿姚精神一振，道，“是那儿吗？”
林照鹤闻言望去，看到了秦软软描述中的教学楼和……大开的大门。
“老板进去了？”齐名惊恐道，“他不会一枪把门给直接劈开了吧。”
林照鹤：“……”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庄烙好像心情不太好。
齐名道：“门锁还真给弄坏了。”他看见了门锁上被破坏的痕迹，“这可咋办？”
林照鹤没想到庄烙这么莽撞，只好道：“咱们也跟着他进去吧，别出啥事了。”
也只能如此了，齐名叹气，说恐怖片里分开乃兵家大忌。
阿姚在旁边脸色不好看，憋了一会儿，没憋住，颤声道：“那在恐怖片里想上厕所算什么？”
齐名：“……算找死，你又肚子疼了？”
阿姚道：“他们好阴险，居然在烤肠里下毒！”
林照鹤无语的想正常人谁会进到恐怖片里先猛炫几根烤肠，还嫌人家没辣椒粉的。
“不行了。”阿姚坚持不住了，捂着屁股道，“给我点纸，我得去厕所一趟。”林照鹤刚拿出纸来，就被阿姚一把抓过，急匆匆的冲去了厕所。

第52章 一楼和二楼
阿姚进去上厕所了, 齐名和林照鹤在外面等着，林照鹤对着漆黑的走廊深处喊了一声：“老板？你在吗？我们进来了？”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回荡，却没有人回应, 他思来想去, 说齐名啊, 会不会是你问老板没有谈过恋爱这件事让他生气了。
齐名说：“怎么……”他想说怎么可能，可话到了嘴边, 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讲道理，来公司三年了，从来没有看见老板身边出现过任何一个女人, 唯一和老板走得特别近的, 反倒是自己身旁这个林照鹤。
齐名仿佛顿悟了什么, 眯着眼睛打量了林照鹤一番, 他说：“林哥啊，你有没有想过，老板为什么最喜欢给你加工资呢？”
林照鹤道：“因为我懂得职场生存之道, 从来不去嘴贱的问老板为什么没有女朋友。”
齐名：“……”他居然觉得有点道理。
“像你这样啥都问的。”林照鹤拍拍自己不懂职场之道的同事肩膀，“真的很难对老板说出加工资这种要求。”
齐名无言以对，甚至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哪里有问题。
“阿姚怎么还不出来？”林照鹤道, “这墙壁上挂的是什么东西？”等的有点不耐烦了，林照鹤开始打量起了四周, 教学楼里面没有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他们进来时打着手电筒, 为了防止上次边界里手电筒被人强行抢走的意外再次发生, 林照鹤特意给手电筒打了个孔，用绳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这会儿他闲着没事四处打量, 在教学楼的天花板上发现了一串红色的绳索，贴着墙壁挂着，下面还有一个圈，密密麻麻的挂了一片。
“怎么那么像上吊绳。”齐名脸色不好看，叫道，“阿姚，你好了没，阿姚？”
“马上，马上。”厕所里的阿姚大声回应。
这黑漆漆的上厕所，他总感觉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他，心里越上越慌，赶紧擦了屁股站起来，叫道，“我这就来……”他推开门往前一步，忽的感到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抬手一摸，摸到一根挂在半空中的绳索，绳索另一头的套圈好巧不巧的的套在了他脖子上。
惊觉不对劲，阿姚张口就喊：“救——”命字还没出口，他整个人就被直接吊了起来，阿姚的脸颊迅速涨红，双脚无力的在半空中挣扎，上翻的眼睛却和天花板上的某个东西对上了，那东西缓慢移动身体，倒立着，几乎快要和阿姚鼻尖相触。
是……男鬼……阿姚用最后的力气想着，怎么会……是个男鬼……
万幸，在外面等待的林照鹤和齐名听到了动静，两人直接冲进了厕所，看到了被硬生生吊起的阿姚，齐名赶紧用身体当做凳子让他踩住，林照鹤举起照相机吼道：“天花板上有东西，我要拍照了！阿姚你别乱挣扎！”他可不想把阿姚拍进去。
阿姚踩着齐名的肩膀，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哑着嗓子道：“我……我不动……”
林照鹤调整好角度，对着阿姚头顶上的那东西就是咔嚓一声，随着相机的一声轻响，束缚住阿姚颈项的绳索也断了，他感到自己的身体一轻，跟着齐名一起跌倒在了地上。
“哎哟，哎哟……”阿姚痛苦，“我脖子好疼啊。”
“趴在地上别动！”林照鹤低声吼道，“快点！”
阿姚正想问发生什么了，脑袋便被林照鹤按了下去，三人一起贴着地板，阿姚侧着脸，将头换了个角度，倒吸一口凉气的同时，明白了林照鹤为什么要让他趴下。
只见在厕所的门口处，吊着无数的红绳，那些红绳如同有了生命的蛇，扭动着寻找周围的猎物。
他们三个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那些红绳找不到人，动作逐渐缓慢下来，静静的朝着别处飘走了。
“这都是什么呀……”阿姚颤声道，“不是说好了只有女鬼吗？”
林照鹤道：“你在男厕所里遇到的不就该是男鬼？”
阿姚：“……”你真是逻辑大师。
听到没动静了，林照鹤松了口气，道：“老板人呢？赶紧给他打个电话。”
齐名酸酸道：“你是老板的宠儿，还是你打吧。”
怎么自己就是老板的宠儿了，林照鹤对于齐名的话并不赞同，他只是个坚强的打工人，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
不过此时没空纠结那么多，林照鹤赶紧掏出手机给庄烙打了个电话，他本来还在担心电话会不会打不通，但好在响了几声后，庄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了：“喂？”
“老板！！”林照鹤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叫道，“你在哪儿呢老板？”
庄烙说：“我在门口等你们啊，你们怎么还没过来？”
林照鹤闻言一愣：“门口等我们？我们进来的时候咋没看见你？”
“进来？”庄烙也奇了怪了，“你们进去了？”
林照鹤：“……”出事了。
两人赶紧对了一下情况，发现两边人进的好像不是同一栋建筑，可是听庄烙的描述，他分明就站在眼前的教学楼门口，但根本没有遇到林照鹤他们。
“这可咋办？”林照鹤急了。
“要么你们出来，要么我进去。”庄烙给了解决方案，“你们能出来吗？”
林照鹤道：“我试试……”他挂了电话，和齐名和阿姚解释了一下情况。
“那咱们出去吧。”齐名道，“反正也没走多远。”他们进来的位置离出口很近，要想出去只是几分钟的事。
达成了共识，林照鹤给庄烙发了信息说他们这就出来，他一边发信息，一边推开厕所门正打算往外走，刚迈出一步，就被齐名一把拉住了：“卧槽你慢点啊。”
林照鹤说：“什……”么字还没出口，他立马明白了齐名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漆黑的走廊里，天花板上垂下来无数根血红的红绳，然而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每一根红绳之上，都挂着一具尸体，他们脸色惨白，吐着长长的舌头，明明形态僵直，却有生命似的，缓缓地在走廊中移动，仿佛在寻找什么。
林照鹤看到这一幕，腿一下子就软了，哽咽道：“这咋出去啊。”
齐名说：“有个办法，咱们爬着出去……”
林照鹤说：“真的行吗？”
齐名道：“不行你就用你的相机拍他们嘛。”
齐名到底是鬼片里的王者，除了手脚冰凉之外，条理还算清晰。
“那我先去吧。”阿姚说，“反正我也死不掉。”他倒是挺勇敢，直接趴下来往外开始爬。
看来招女孩子喜欢的渣男，身上总是有点闪光点的，林照鹤心想自己要是妹妹，看见他这么勇敢估计也会被他俘获芳心。
阿姚趴在地上，那些吊死鬼还真没有发现他，林照鹤和齐名见状也跟了上去，三个人跟猪儿虫一样，慢慢蠕动到了门边，想要把门打开。
可是那没有锁上的木质门怎么都推不开，坚硬得好像焊死在了门框上。
三害怕惊动头顶上的东西，也不敢开枪，只能奋力推着门，推了一会儿，林照鹤觉得有些不对。
“等等。”林照鹤低声道，“这门外怎么好像有东西堵着？”
齐名说：“什么？”
“你看看？”林照鹤把电筒的灯光调亮了点。
果然，透过门缝，齐名看到了外面的东西，他越看脸色越难看，哑声道：“草，我们门外怎么是一堵墙啊。”
林照鹤：“……”
的确，他们门外原本宽敞的空地，变成了一堵水泥墙，怪不得他们的推了半天纹丝不动，这能推动就怪了。
林照鹤说：“窗户呢？我们能不能从教室里的窗户翻出去。”
教室的门倒也开着，而且没有这些吊死鬼，如果能从窗户翻出去，理论上来说应该可以，就是担心……
显然，担心的事情，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爬到教室里的三人不出意外的发现窗户也出不去了，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是一堵坚硬的水泥，水泥墙上面还有火烧过的痕迹，散发着呛鼻的烟熏味。
依照这个情况，林照鹤悲伤的发现它们三个人被封死在了这栋教学楼里。
还好电话依旧能打通，林照鹤给庄烙说了一下这边的情况，表示他们是出不去了。
“知道了。”庄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林照鹤他们这边没这么容易跑掉，他说，“那我进来吧。”
“可是我们能进到同一栋吗？”林照鹤问，“这要怎么汇合？”
“总有办法。”庄烙道，“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
林照鹤道：“好……”
挂了电话，三人大眼瞪小眼。
齐名说，那咱们还是继续往上走吧，万一和路平平相约见面的二维在他们这里，正好可以把他抓个正着。
林照鹤想着来都来了，也只能如此了。
外面的吊死鬼还在晃荡，他们三人趴在地上慢吞吞地爬到了上二楼的楼梯后总算松了口气。
阿姚说：“二楼应该没这些东西了吧，吓死我了。”
“还是小心点。”齐名说，“先别起来，趴着走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林照鹤决定听从齐名的建议，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当他们到达二楼后，林照鹤发现吊绳全都不见了，看起来周围似乎非常的安全，但几人不敢放松警惕，依旧小心翼翼地匍匐前进。
二楼所有的教室都是空着的，教室里面的桌子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走廊上，看起来像是刚做过大扫除的样子。林照鹤往前爬了几步，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低头一看，发现地面上全是黏黏糊糊的黑色液体，粗略一闻，正是血液的味道。
“怎么这么多血？”林照鹤脸色微变，屋子里太黑了，血也是黑色的，他们刚才急着爬上来，也没多在意，这会儿却是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地上全是血。”阿姚也发现了，他有点害怕，颤声道，“好恶心……”
齐名正想说话，走廊的尽头就传来了咚咚咚的响声，像是有很多人在快速的奔跑，他连忙道：“先别乱动！”把手里电筒的光线投向了走廊的深处。
黑暗里，似乎有一群人在木制的地板上奔跑，速度飞快的在朝着他们的位置靠近，林照鹤在看清楚了朝着他们来的是一群什么东西后，惊叫出声：“草——”
他看到了无数个摔得稀巴烂的人，朝着他们跳了过来，这些人似乎都是跳楼死掉的，脑袋朝下，红黄一片，狰狞无比，他们像僵尸那样，一蹦一跳，从黑暗里由远及近朝着他们三个人过来了。
“快——”齐名大喊道，“跳到桌子上！！”他此时终于知道放在旁边的桌子有了什么作用了。
林照鹤和阿姚都要被吓麻了，两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抖得厉害的身体带着桌子都发出了簌簌的响声。齐名也被吓得够呛，三人几乎抱成了一团，屏住呼吸看着那些尸体跳到了他们的面前。
阿姚之前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的看过尸体，扭曲的躯干，鲜红的血液，黄白的脑浆，一切的一切都突破了他的承受极限，他哽咽了几声，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嘴里即将脱口而出的尖叫。
尸体在他们所在的位置徘徊了几圈，没有找到人后，便朝着两边散去了。
林照鹤大大的松了口气，大喘气道：“吓死我了。”
“怎么那么恐怖啊，《学园祭》里咋还有男的？”阿姚哽咽道。
林照鹤：“……”意思要是换了妹子的尸体你就不怕了是吧，怪不得之前在那些烧死的女生面前阿姚如此的淡定，他拍拍阿姚的肩膀：“多看看就习惯了，坚强一点。”
“你见过这么恐怖的尸体吗？”阿姚委屈的和林照鹤控诉道，“肯定没见过吧。”
林照鹤狐疑道：“你没见过吗？你见过吧。”
阿姚说：“我哪里见过？”
林照鹤道：“你自己被砍死的时候模样好不到哪儿去啊。”他依稀记得阿姚每天拖着自己的尸体丢到楼下垃圾桶这件事。
阿姚说：“自己的和别人的哪能一样？”
林照鹤无言以对，但是他觉得显然看着自己的尸体更恐怖一点。
“我看你们还有空争这个，也没多害怕……咱们抓紧时间，二楼的楼梯在拐角那儿。”齐名额头上也是冷汗，他看过鬼片，不代表不怕鬼，说话也有点不顺畅，“咱们赶紧顺着桌子过去吧，他妈的也太刺激了。”都给他吓得说脏话了。
三人的动作比在一楼时还要小心翼翼，如果说吊死鬼还能低着头不看，那这个跳楼的鬼，他们得被迫时刻关注它们的行踪，不然指不定哪段路就遇上了。
桌子和桌子之间，并不是无缝衔接的，大约五六个桌子之后就会有一段空地，他们必须跳下桌子跑过去，而他们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则会吸引到走远的跳楼鬼，如此一来，几乎往前几米，就得停留在原地等待它们过来。
本来不算困难的行动，因为紧绷的神经变得举步维艰，短短十几米的距离，林照鹤就出了一身冷汗。空气里萦绕的血腥味，让胃部更加不适，林照鹤看到阿姚额头上也全是汗水，阿姚道：“咱们，要不然在这儿歇会儿？”
“怎么？”林照鹤擦着汗。
“三楼还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呢。”阿姚浑身发软，“倒不如在这里，歇会儿。”
“也是。”齐名觉得阿姚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的目标是四楼，根据目前的情况分析，三楼肯定也有东西拦着他们。
“那行吧。”林照鹤说，“歇会儿。”
三人坐在桌子上，恢复着体力，教学楼里空荡又寂静，仿佛那些可怖的声音都只是他们出现的幻觉，唯有血腥味在不断的提醒他们，那些可怖的东西不是幻觉，它们随时可能回来。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咚咚声再次响起，黑暗中，一群看不清身影的东西由远及近，他们歪扭着身子，被摔出眼眶的眼珠四处转动着，想要寻找藏匿在这层楼里的可怜猎物。
阿姚抱着腿，可怜兮兮的等待着他们的靠近，他想，等到他们走远了，他们就上去吧，太恐怖了，刺激得他都觉得自己肚子又要开始疼了。
他正如此想着，却感到自己身后靠着的墙壁不太对劲，阿姚扭头一看，大声叫道：“草——”只见他身后的墙壁里，突然间冒出了无数张惨白的怪异人脸，人脸之中，探出了一双双狰狞的手，对着他的后背猛地一推——
毫无防备的阿姚就这样被手从桌子上推了下来，他跌到了地面上，脸正好和一张摔得稀碎的脸对上，他看见那张可怖的脸上出现了一抹扭曲的笑容，便感到自己的脖子被一双手牢牢的抓住了，剧烈的疼痛从颈项上传来，不过刹那间功夫，阿姚就觉得自己的脖子要被拧断了。
阿姚发出凄惨的叫声，拼了命的挣扎，尖叫道：“救命——”
林照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了个措手不及，他看见阿姚身体突然弹起，整个人直直从桌上跌落，下一刻被刚好到达眼前的跳楼鬼抓住，鬼魂本就破碎的身体开始迅速的融化，片刻的功夫似乎便化成了液体，想要将阿姚整个人都包裹进去。
林照鹤见到此景，反应极快，抬起胸前相机对着眼前的鬼魂按下了快门。
随着相机“咔嚓”一声轻响，鬼魂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剧烈的抽搐起来，林照鹤赶紧又拍了两下，它的抽搐才逐渐变缓，最终身体彻底僵硬，一点点变成黑色的碳灰。
阿姚死里逃生，有些吓傻了，神情呆滞的坐在原地动也不动，林照鹤赶紧伸手把他拉上了桌子，道：“你没事吧？？”
阿姚呆呆道，道：“没、没事。”他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嘴里轻轻嘶了一声……鬼魂的力道太大，几乎手指头都陷进了肉里，此时他的颈项一片血肉模糊，光是看着就疼。
林照鹤从包里翻出药品，简单的帮阿姚包扎了一下，问道：“吓死我了，你怎么自己跳下去了？？”
听到推这个字，阿姚打了个寒颤，他看向自己身后的墙壁，眼神里带着惊恐：“不是我自己跳的，是墙里有什么东西……硬生生把我推下去了！”他说到这里，缩了缩身体，恨不得离墙面远一点。
“此地不宜久留。”齐名觉得事情不对劲，“不能在这里休息，咱们还是赶紧上去吧。”
突如其来的意外，让被折腾的够呛的三人被迫加快了速度，顺着桌子到达了通往三楼的楼梯。站在楼梯上还没上去，林照鹤就听到三楼的位置传来了郎朗的读书声，声音听起来清脆悦耳，奈何在这样的环境里，只显得诡异。
林照鹤道：“阿姚，你没事儿吧？”他有点担心阿姚。
“没事。”阿姚虚弱道，“就是被，吓得狠了。”
“别发出声音，楼上有人。”齐名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到了三楼，发现整层楼灯火通明，教室里坐着满满当当的学生，他们看起来正在上课。
林照鹤则趁着这个功夫，给庄烙打了个电话，电话接后，林照鹤问道：“老板，你那边什么情况了？遇到鬼了没啊？”
“鬼？我这边没有鬼。”庄烙说，“你们出什么事了？”
林照鹤道：“说来话长……”
庄烙道：“我这边很安全，没见到鬼魂。”他停顿片刻，“学生们在三楼上晚自习，就是《学园祭》里面的那些姑娘。”
林照鹤手机开了免提，阿姚也听到了，听到《学园祭》三个字时，眼珠子都瞪圆了，哽咽道：“为啥啊，都是人……”怎么他就不能和香喷喷的小姐姐们贴贴，遇到的全是些鬼男人呢。
林照鹤挂断了电话，提醒阿姚：“这不是楼上有在上自习，你要不去看看？”
被林照鹤一提醒，原本看起来奄奄一息的阿姚瞬间来了精神：“我去看看。”他还真的去了。
爱情总会让人冲昏头脑，阿姚不顾齐名诧异的眼神，去得义无反顾，他轻手轻脚的爬上了三楼，走到教室边上，贴着玻璃观察了里面好久，然后垂头丧气的回来了：“好消息，的确是《学园祭》里的姑娘们。”
林照鹤道：“那你咋不高兴？”
阿姚说：“坏消息，好像都死了。”
林照鹤：“……”

第53章 变成白痴
林照鹤一时间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他居然有点被阿姚的执着感动了，在一个如此恐怖的氛围里，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作为galgame恋爱游戏主角的责任, 在身边努力寻找任何一个可攻略的对象, 连鬼都不想过。这大概就是人家能有这么多个女性好友, 而自己寡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吧。
“看她们不都是在认真学习？”齐名显然也不想和女鬼们硬碰硬，提议道, “那我们不如直接绕到四楼去？”
林照鹤和阿姚都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三人弓下身体，躲着窗户慢慢绕到了楼梯的位置, 然而原本应该存在的楼梯竟是变成了一面墙壁, 几人围着楼道转了几圈, 都没有看见可以上去的楼梯。
“怎么回事？”齐名急了, “楼梯去哪儿了？”
林照鹤道：“应该在这儿啊，奇怪。”他扭过头，透过玻璃朝着教室里看去, 看到了正在认真读书的女学生们，的确和阿姚描述的那样，她们焦黑的脸颊和可怖的外表都在诉说她们不是活人这件事, 只是林照鹤多看了几眼后，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迷惑道：“她们头顶上的是什么？”
这些女学生的脑袋上方，悬挂着一些粉红色的桃心，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后, 林照鹤才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他哭笑不得道, “粉红色的……桃心？这不是学园祭里的好感度吗！！”
他认出了桃心的来历，脑子里顿时冒出了一个恐怖的想法。
“不会吧？”几乎是和阿姚异口同声的感叹出声，林照鹤和阿姚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恐。
“好像还真是。”齐名说，“我们想上去，是不是还得把她们的好感刷满了……”
死一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下一刻，阿姚感到一双手，带着沉重的力度按在了在自己的肩头，他扭头，看到了林照鹤深意的眼神，林照鹤叫道：“阿姚……”
阿姚含泪摇头。
“阿姚，你不是说过，死活都一样吗？”林照鹤说，“你知道的，我要是过去，只能挨巴掌。她们不是女鬼，只是一些悲惨的女性美丽幽灵，死前或许还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事，相信你，一定可以抚慰她们的灵魂。”
阿姚哽咽出声：“可是……”
林照鹤继续洗脑道：“没有可是，你千辛万苦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近距离和她们接触吗？”
阿姚道：“好……好像是……”他总觉得林照鹤的话好像哪里不太对，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出来，迟疑之余甚至开始唾弃起了自己，阿姚啊阿姚，没想到你也是肤浅的颜狗，就因为她们死了，就看不出她们的美好品质了吗？你居然犹豫了！
“快去吧。”林照鹤看了眼手表，道，“这是你和她们进行灵魂对话的唯一机会！”这个灵魂对话，还真是字面意思上的。
阿姚被林照鹤的话说动了，他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背包，说自己这就去，让他们在外面等待好消息，然后便英勇就义……不对，是勇往直前，推开教室的门，走进了一群模样可怖的女鬼之中。
齐名眼珠子都要瞪下来了，说他这样进去真的不会死吗？林照鹤扬了扬手里的相机，说没事儿咱们还有最后的手段，不过说实话，要不是他对攻略姑娘这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心得，也不会鼓动阿姚去。
进入教室的阿姚，很快就被女生们的鬼魂围住，林照鹤和齐名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但很快，事情的发展证实阿姚的确有这个实力，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
女鬼头上飘着的粉色桃心，开始一点点的填满颜色，从一颗到两颗……
整个教室里，充斥着女性娇俏的笑声，气氛欢乐的好像在进行一场愉悦的联谊，而阿姚如同闪耀的星星一般，成了所有女生追捧的对象。
“坏了。”林照鹤道，“这三颗星满了，之后怎么办？”
齐名说：“啥？”
“前面三颗星可以用聊天来解决，后面好像需要送礼物……才能继续增加。”林照鹤道，“……卧槽！”
事实证明，林照鹤还是太年轻了，他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只见阿姚微笑着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件件小巧的礼物，并且开始挨个送给姑娘们，最让林照鹤佩服的，是他清楚的记得姑娘们的喜好，即便她们已经是一副焦尸的模样，他却还是能从一些细小的装饰品里，认出她们的身份和最喜欢的礼物。
于是好感开始蹭蹭蹭的继续往上涨，把林照鹤和齐名都看傻了。
“这是怎么做到的？我记得这个妹子不喜欢蝴蝶结！”林照鹤瞪着眼道。
齐名说；“你咋知道人家不喜欢的？”
林照鹤道：“她说了，哼，最讨厌蝴蝶结什么的了。”
齐名：“……”你这么单着，果然是有原因的。
林照鹤摇头，表示女人心海底针，太难明白了。
教室里的阿姚已经杀疯了，姑娘们粉色的好感度和沸腾的水一样，咕嘟嘟直往上涨，他在一群女鬼里如鱼得水，阳光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仿佛已经完美的融入了这个集体。
当所有的桃心都变成六颗时，林照鹤听到了轰隆一声，两人回头，看到堵住楼梯位置的石墙移开了，当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成了！”林照鹤大喜，没想到带着阿姚还有如此奇效，果然垃圾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他赶紧对着阿姚招招手，示意他快点出来，他们得走了。
阿姚注意到了林照鹤的召唤，脸上却露出为难之色，犹豫片刻后，他对着林照鹤摇了摇头。
林照鹤甚至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我不走了，林哥。”下一刻，一条温情的信息发到了林照鹤的手机里，上面是阿姚充满感情的文字，“她们都太需要爱了，我想留下来陪她们一段时间，你说的对，人类不该为皮相所惑，她们都是纯洁又美丽的女孩，我舍不得离开……林哥，你们走吧，有缘再见。”
林照鹤都傻了，心想这是皮相的问题吗？这分明就是物种的问题，在没有遇到你喜欢的女鬼之前你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人。
见阿姚真的没有要走的意思，林照鹤只好放弃了，对着齐名道：“算了，咱们走吧？”
齐名在鬼片里也算见多识广，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遇到个和一群女鬼谈恋爱的勇士，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说没搞错吧？他真的要和一群女鬼谈恋爱？
林照鹤没说话，拍拍他肩膀当做了答案。
阿姚留在了教室里，林照鹤和齐名则顺着楼梯到了四楼。
此时距离他们约定见面的时间不到半个小时，林照鹤给庄烙发了消息，得知他已经在四楼了，不过并没有看到路平平口中相约见面的人。
四楼很安静，没有人，没有鬼，什么都没有，空空荡荡的教室里透出寂寞的味道，门窗也没有像一楼那样封死，甚至能看到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到红色的木地板上。
林照鹤不由得放缓了脚步，4-11的教室，在走廊的那一头，林照鹤和齐名靠近之后，远远的便看见教室的门开着。
“有人？”林照鹤低声道。
“好像是。”齐名说，“小心点……”
两人尽量压低了脚步声，缓缓地挪到了教室门口，朝着里面看去，没想到，还真看到了一个人坐在里面。
那是一个穿着便服的男人，脸颊背着光，看不清楚模样，他坐在教室的中间，一动不动，像樽没有生命的雕塑。
“坐着别动！！”齐名掏出了枪，对准了眼前的人。
林照鹤也抬起了相机对准这个人。
然而面对齐名和林照鹤的威胁，男人似乎无动于衷，他放下了撑着脸颊的手，缓缓扭过头：“哟，好久不见。”
林照鹤和齐名看清他的面容，两人呼吸都停住了。
那是一张和林烟一模一样的脸，连脸上的笑容都是那么熟悉，只是林照鹤迅速的认出了他并不是林烟——他的脸上完好无损，没有狰狞的伤疤。
“林烟？？”齐名也认出了他，语气不可思议到恐慌，“林烟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林烟微笑道，“这句话，不应该是我问你们吗？”他站了起来。
齐名紧张道：“你别动，我开枪了啊！”
林烟说：“你大可以试试。”
齐名开枪了，刺耳的响声划过了夜空，林照鹤看到一团火焰击中了林烟的身体，随后便是金属落地的声音——林烟刀枪不入，他们手里的武器，无法伤到他分毫。
“林哥！！快跑！！”齐名见状不妙，知道两人不是他的对手，大喊一声转身就想跑，可是这时候已经太晚了，林烟手一挥，齐名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整个人重重的撞到墙上，直接晕了过去。
林照鹤站在原地没动，他怔怔的盯着林烟，像入了魔。
“林照鹤是吧？”林烟说，“很久没有见到你了，过得还好吗？”
林照鹤道：“你是……谁？”
林烟说：“我是林烟呀，连我都不认识了？”他笑了起来，这笑容带着恶劣的味道，和林照鹤在《代号G》里见到的那个林烟大相径庭，几乎可以认作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林照鹤像是没听到一样，又问：“你是谁？”
林烟笑容没了，他站起来，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微笑道：“我就是林烟，杀了你朋友的那个。”
林照鹤瞳孔猛缩，可怖的记忆再次涌入了脑海，那些不愿再去回忆的过往，如潮水一般冲刷着他的头脑。血液一下子冲上了头顶，林照鹤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
“你很害怕。”林烟误会了林照鹤的反应，他满意道，“路平平呢？被你们杀了？”
“你这种没有心肝的怪物，还会关心自己的下属？”林照鹤冷冷道，“我以为你只在乎你自己呢。”
林烟摊手，似乎很无所谓：“算了，死了就死了吧，”
林照鹤和他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可那种两人认识了许久的感觉又冒了出来，他声音沙哑，一字一句的质问着眼前的凶手：“你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为什么——要那么做？”
林烟道：“我只是想拯救一次世界。”他如此解释，“这不就是一个英雄该做的事吗？”
“况且。”林烟挑眉，“你没什么资格来责怪我。为什么会有林烟这个角色，你应该很清楚，你也不是无辜的吧。”
林照鹤沉默。
“林烟的作者。”林烟说，“你曾经最好的朋友，不就是因为你的提议，才走上这条路的吗？”他嘻嘻的笑起来，“所以林烟的出现，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林照鹤抿着嘴唇，脸上煞白，林烟字字诛心，寥寥几句话便将他内心深处最痛苦的记忆挖掘了出来。
记忆越美好，破坏起来越让人痛不欲生，林照鹤不想再听下去，他冷冷道：“你是对的，所以应该由我亲手结束掉你的生命。”他对着林烟按下了相机的快门。
咔嚓一声，林烟的身形被留在了相机里，林烟冷笑一声：“这种东西还伤不了我。”他眯了眯眼，似乎在观察什么，片刻后，恶劣的大笑起来，“我不杀你，送给你一个小礼物吧。”
林照鹤知道他马上要动手了，大喊道：“黄蕉少女变身——”身体骤然发出一阵黄色的耀眼光芒。
林烟却没有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球模样的东西，朝着林照鹤一扔。那东西直接在林照鹤变身的黄光上炸开，林照鹤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猛地一轻。
“哟。”林烟道，“居然还是白色的。”
林照鹤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的视线出现了诡异的变化，他似乎整个人都小了一圈，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庞大无比，不，不是他被变小了，林照鹤张开嘴想要说话，嘴里发出的却是小狗呜咽的声音，他低下头，看到了一双毛茸茸的小爪子，顿时瞪大了眼——他被林烟变成了狗！！
林烟哈哈大笑，似乎是觉得林照鹤没有了威胁，朝着他走了过来。
林照鹤愤怒极了，大喊一声正义光线，可是只能发出奶声奶气的狗叫，不过虽然念不出台词，他的光线还是发了出去，只见一根巨大的黄色香蕉，毫不留情的砸在了林烟那张欠揍的脸上。
林烟的笑容凝固，脸上的皮肤开始迅速的红肿隆起，他不可思议道：“你能伤到我？”
林照鹤生气极了，心想老子不但要伤到你，还要把香蕉捅进你的屁股里，你这个臭狗屎！他冲了出去，一口咬在了林烟的腿上，嘴里很快出现了血腥味，没想到林烟那刀枪不入的皮肤居然真的被他咬破了。
林烟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一脚飞踢把林照鹤直接甩开了，林照鹤跟个棉花团子似的，一溜烟的滚了出去，头晕眼花之际发现林烟右手化作了锋利的刀刃，就要对自己下手。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吗？林照鹤眼冒金星，可是……好不甘心啊……他如此想着，感到一双手轻轻的将他抱起，林照鹤抬起头，竟是看到了庄烙的脸。
老板来了？什么时候来的？林照鹤迷茫的想，不过老板来了，好像就可以放下心了……突如其来的安全感席卷了林照鹤，他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呜咽着在庄烙怀里蹭。
“庄烙？”林烟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本能的意识到了危险，他道，“久仰大名。”
庄烙没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只由林照鹤变成的小狗。
那是一只小小的雪白色的小狗，品种应该是萨摩耶，但远没有正常的萨摩耶体型大，毛茸茸的像个布偶，因为变了身，身上还穿着一件黄蕉少女的小裙子，看起来可笑又可爱，让人恨不得狠狠揉上几次。
小狗受了委屈，白色的双眼皮耷拉着，漆黑的圆眼睛里萦绕着雾气，湿润的小鼻头一个劲的在他手臂上磨蹭，湿漉漉又痒痒的，让庄烙眉宇间的冷意融化许多。
虽然有种莫名的舍不得，但庄烙还是道：“把他给我变回来。”
“变回来？抱歉庄先生，我可不知道怎么把人变回来。”林烟摊手，“我只负责杀，不负责埋。”
庄烙抬眸看向他，漆黑的瞳孔里有火焰跳动。
只是个眼神而已，林烟竟是被这眼神盯的不由后退了一步，他舔了舔嘴唇，语调干涩：“既然庄老板来了，就给您留个面子……”
庄烙冷笑：“倒也不必给我留面子。”他抬起枪，对准了林烟。
林烟见到他手里的枪，道：“庄老板，枪对我没用……”
下一刻，刺耳的枪声响起，林烟的肩膀上，爆开了一簇刺目的血花，他脸色大变，道：“不可能——”刚才若不是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庄烙的子弹会准确的命中他的心脏。
“没什么不可能。”庄烙冷冷道。
林烟知道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没有再停留，转身就走，毫不犹豫的冲窗户扑出，庄烙没有追，他不可能丢下林照鹤和齐名。
林照鹤被摔得头昏脑涨，在庄烙怀里晕乎乎蹭了半天后终于缓过来时，已经在庄烙车里了。
齐名躺在他的旁边生死不知，他想和庄烙说话，嗷嗷了几声却都是奶狗的哼唧。一只手从驾驶室的位置伸了过来，挠了挠林照鹤的下巴，林照鹤舒服的哼唧起来，听到庄烙自言自语：“怎么就真的变成小狗了？”
林照鹤想问庄烙到底怎么回事，奈何说不出话来，急得不行，尾巴呼啦啦的摇着，都快要摇成螺旋桨了。
庄烙也看出了他着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林照鹤的耳朵，软乎乎肉嘟嘟的，和想象中的手感一样好：“你别急，咱们先把齐名送到医院去。”
林照鹤连忙点头。
到了医院，齐名被送入急诊室做了检查，医生看过片子说外力造成了脑震荡，但情况不严重，人能醒就应该没什么事。
“那医生，人变成了狗有什么办法吗？”庄烙抱着林照鹤，问道。
医生看了眼庄烙怀里的奶狗萨摩耶，说：“办法？先把疫苗补一下？”
林照鹤：“……”
医生显然是在开玩笑，开完了又正色道：“这年头出现这事儿也不奇怪，我们医院是没什么办法了，去巫医院看有什么法子吧，就隔壁那家。”
庄烙摸摸林照鹤脑袋，点点头。
齐名在病床上打了会儿吊针，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一醒来就说自己恶心想吐出现了幻觉，看见老板抱了只狗，那狗身上穿的小黄裙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林照鹤从庄烙怀里跳下去，对着齐名的手就是一口，示意他清醒一点，当然他控制了力度，没咬出血，只是有点疼。
齐名被咬了一口，彻底醒了，说卧槽这儿怎么真的有条狗，随后想起来自己昏迷前的画面，着急的问林照鹤人呢，他没事儿吧？
庄烙说：“林照鹤人没了。”
齐名眼睛瞪大，颤声道：“没了？怎么没了？被林烟杀了？”那个林烟杀了那么多人，要宰一个林照鹤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庄烙说：“变成狗了。”
齐名：“？”每个字都认识，怎么连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呢。
庄烙叹气，把眼前的林小狗举起来：“哝，就这只，不是还穿着魔法少女的小裙子吗？”
齐名沉默了一会儿，说自己又有点头晕，得去吐一会儿。
这反应气得林照鹤想给他脑门儿上来一个大香蕉。
吐完了，又缓了一会儿，齐名才彻底接受了自己的同事变成了一只狗这种情况。心想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活下来了但没有完全活下来了，变成狗这种事怎么看都很惨吧，齐名想着，伸出手在林照鹤的脑袋上揉了揉，呜呜呜，可是手感真好啊，好像在揉一个毛茸茸的小狗玩具。
林照鹤被齐名揉得嗷嗷叫了两声。
“老板，林哥说啥呢？”齐名弄不明白林照鹤的意思。
“他在教训你。”庄烙说，“虽然变成狗了但是也比你年纪大，如果你再摸他的脑袋他就用黄蕉捅你屁股。”
齐名：“……”为什么好像老板真的能听懂林照鹤的意思。
面对林小狗谴责的眼神，齐名说：“最后再揉两下……”太可爱了救命！
庄烙开始护犊子，把林照鹤抱开了。
林照鹤脑袋上的毛都被揉乱了，像个炸开的毛球，他嗷呜一声，用最严厉的语气谴责齐名的行为。
齐名：“噢噢噢噢奶声奶气的好可爱哦！”
林照鹤：“？”小狗杀人的概率很低，但也不是为零。

第54章 狗狗的二三事
“变回去之前先和我住着吧。”庄烙道,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也不方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以后还能变回来吗？林照鹤把下巴搭在庄烙的腿边, 耷拉着耳朵垂头丧气的呜呜两声。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哼唧什么, 没想到庄烙居然明白了，道：“别急, 我能听懂你在说什什么，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应该能变回来。”
听到庄烙也不太确定, 林照鹤抬了抬眼皮作为回应。
到了家里, 庄烙的管家很是惊讶的看到自家主人怀里抱了只毛茸茸的白毛小奶狗, 庄烙黑色的T恤上沾满了小狗的白色毛发, 庄烙却一点也不在乎似的，甚至趁着小狗不注意，低下头轻轻的亲了亲小狗的脑袋。
这对于管家来说, 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他家主人有多爱干净他是知道的，家中的清洁标准向来是一尘不染, 没想到此时庄烙居然一点也不在意浑身的狗毛，连到家了都没有放下怀里的小狗。
林照鹤有点饿, 肚子咕咕叫着，他也没出声，就用鼻子拱了拱庄烙的手, 可怜巴巴的看着庄烙。
庄烙道：“小狗吃什么？肉？还是奶？”
林照鹤张开嘴, 让庄烙看自己的牙齿，表示自己可以吃肉了。
庄烙看到林小狗嘴里那一排排整齐的小乳牙, 感到心脏的位置猛地被撞了一下，他甚至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了温柔的笑容，伸出手指在林小狗那一排小乳牙上摸了摸，小乳牙小小一颗，整整齐齐的看起来分外可爱，特别是其中还有个小小的缺口，更让庄烙喜欢。
庄烙忍不住笑道：“小鹤的小乳牙还缺了一颗呢。”左边倒数第二颗漏风，更可爱了。
林照鹤才不管自己的牙怎么样，他饿了，要吃东西！
最后庄烙决定还是先给林照鹤喝点奶，别的食物再议。
片刻后，管家端来了新鲜的羊奶，林照鹤听着自己咕咕直响的肚子，迫不及待的把脑袋埋到了奶盆里，开开心心的喝了起来。
庄烙在旁边拿出手机开始认真的查找怎么看小狗的年龄，以及狗类的食谱，他从未养过宠物，目前的感觉并不坏，反而有种没体验过的柔软情绪。
林照鹤喝得肚子溜圆，要不是管家怕他撑坏了，赶紧把奶盆拿开，他可能还得硬生生的灌下去。喝饱了以后脑子也慢慢迟钝起来，林照鹤被庄烙抱在怀里擦着脸上的牛奶，开始犯迷糊。
“睡吧。”庄烙道，“我查一下怎么把你变回来，你先休息。”
林照鹤感受着庄烙隔着衣物传来的温度，哼哼唧唧的睡着了。
庄烙看到林照鹤迅速的熟睡之后拿起了一本书，慢慢的看了起来，书的内容庄烙不记得了，只记得小狗毛茸茸的可爱脑袋和那耷拉着的小耳朵……没忍住，庄烙的手指轻轻在他脑袋上面点了一下，
暖暖软软，手感非常好，庄烙想，他的手不敢太用力，好像稍微用力一点，就会戳破了似的。
他一边摸着林照鹤一边用手机咨询朋友，看有没有人遇到过这种情况。
在问了一圈后，还真让他问到了。
“我记得S区那边有个融合区。”回庄烙消息的是个老朋友李先生，他说，“那里有可以把动物变成人的炼金术士，你可以带着你家小狗去试试运气。”
庄烙道：“效果永久的？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后遗症？有那么一点吧。”李先生说，“身体虚弱的时候可能会变回去。”
庄烙道：“你变回去过？”
虎鲸摊手道：“目前没有，不过我有认识的人变回去过，怎么？爱上了一条狗？想把他变成人来陪陪你？”
庄烙：“大概吧。”
李先生发了一连串的哈哈哈过来。
庄烙收了手机，又继续查了些资料，非常遗憾的发现如果不借助外力，林照鹤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林烟对林照鹤用的是一种炼金魔法，可以把人变成动物，这种魔法在原着里面其实挺残忍的，因为不可逆转，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下半辈子都得作为动物生存。
但这是个二次元当道的世界，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动物变成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
庄烙思考了一番，决定明天再告诉林照鹤这件事。
此时的小狗在他的腿上睡得四仰八叉，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小腿还时不时的抽搐两下，庄烙看的好笑，轻轻地把他抱起来，走进卧室后，放到了自己的床头。
于是晚上，枕着枕头的庄烙，扭头看了眼旁边熟睡的林小狗，按熄了开关。
林照鹤睡了一个长长的觉，他梦到了许多过去的事。
炎热的夏天，和他一起打篮球的朋友，朋友的脸却有些看不清，林照鹤想要投篮，却怎么都跳不起来，他越想跳起来越觉得身体僵硬，一时间急得不得了。朋友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像无数次聊天那样，问出了那个改变他们一生的问题。
他问他，林照鹤，你说我能成为你这样的人吗？
林照鹤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朋友又说，我真想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篮球拍打在地上的声音响起，林照鹤的身体终于可以动了，他起跳，篮球从手中飞出，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并没有投进篮筐里，而是重重的砸在了篮板上。玻璃做的篮板应声碎裂，在林照鹤的面前变成了一地碎片，朋友的影子投在碎片上，变成了无数个他。
林照鹤，抱歉，我……有人在说话，话语的内容，林照鹤却听不清了。
从梦境中猛地惊醒，林照鹤喘着粗气醒来，醒来后，他感到一阵恐慌和无助，紧紧的蜷缩起身体。
“怎么了？”庄烙睡意朦胧的声音传来，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按住了林照鹤的后背。
庄烙的手指修长，几乎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林照鹤呜咽一声，被他抱了起来，随后放在胸口搂住。
“小狗做噩梦了吗？”庄烙轻声问道，林照鹤小小的脑袋搭在庄烙的胸口，他甚至能听到庄烙规律的心跳，庄烙睡意迷蒙中的语调，带着撩人心弦的沙哑和柔软，他说，“不怕，主人在呢。”
林照鹤轻声呜咽着，把小脑袋贴到了庄烙的胸口，他想，已经好久没有梦到那些事情了……胡乱的思考了片刻，沉重的脑袋和打架的眼皮没给他太多时间，林照鹤又睡着了。
第二天，庄烙是被热醒的。
躺在他胸口上的林小狗像个小火炉，烫得他浑身都微微出了汗，他睁开眼，看到一只熟睡的雪白团子，小狗翻着肚皮，像个毛绒娃娃。
庄烙见他睡得很香，想把林照鹤抱起来换个地方，谁知他一动，林照鹤就醒了，迷茫的睁开眼睛，条件反射的想要站起来，粗短的四肢用力的挣扎了片刻后，他才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家里，而是躺在庄烙胸口，自己也不是而是一条小小的狗……
林照鹤此时无比的庆幸自己是条狗，不然可能已经面红耳赤的社死了。
话说回来，庄烙的身材是真的很不错呀，林照鹤不要脸的想，平时看着修长瘦削，没想到衣服脱了这么有料，完全看不出隐藏着恐怖的爆发力，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狗之后的后遗症，林照鹤真的很想来两口尝尝味道，他努力控制住了这种想法，叫了两声。
“醒了？”庄烙道，“那先吃早饭吧，一边吃我一边和你说下情况。”
林照鹤乖乖点头。
根据庄烙昨天研究之后做出的判断，林照鹤现在是只一个月大的萨摩耶，主食还是奶，也可以吃一些辅食，庄烙戴着眼镜，翻着管家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养狗指南，正在对林照鹤一对一教学：“不能吃的太多，不然会拉肚子……小狗容易失温，要注意保暖，还得开始考虑打疫苗的事……嗯？”
林照鹤吃着奶糕，叫了一声，说自己是个人，不需要打疫苗。
“也是。”庄烙道，“S区那边有可以把动物变成人的东西，准备好了我们就一起过去吧。”
林照鹤有点疑惑，心想为什么是把动物变成人，不能直接把自己恢复原装吗？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庄烙却和他完全无障碍的交流着：“不行，林烟对你用的道具是炼金巫术，有不可逆性。”也就是说，林照鹤现在就是只货真价实的狗。
林照鹤落泪，心想林烟真不是个好东西，非不直接杀了他还要把他变成狗来侮辱。
管家轻轻敲了敲门，道：“主人，李先生来了。”
庄烙摘下眼镜：“让他进来。”
管家点点头。
片刻后，屋外走进来一个漂亮的男性，他一头长发，穿着亮色的衣服，漂亮得像油画里走出来的人，以至于林照鹤都放下了嘴里的奶糕，多看了几眼。
庄烙见状，手指在他的脑袋上点了一下：“有什么好看的，小狗快认真吃饭。”
林照鹤委屈的呜了声，继续吃自己的奶糕。
那漂亮男人似乎和庄烙非常熟络，进屋之后不等庄烙说话，径直走到沙发旁坐下，姿态松弛的好像在自家似的，他看向林照鹤，道：“就是他？”
“嗯。”庄烙摸摸林照鹤的脑袋。
“嗅到了一股炼金术的臭味。”李先生说，“应该猜测的八九不离十。”他抬手看了眼表，“路平平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理？”他咧开嘴笑了起来，这时林照鹤才注意到，他嘴里的牙齿全都像鲨鱼那样，是锯齿形的，他说，“要是没什么用干脆给我吃了吧。”
“他是三次元里的人。”庄烙道，“吃了他犯法。”
李先生说：“那怎么办，由着他继续为虎作伥？”
庄烙道：“监狱不就是为这种人准备的。”
李先生大笑：“要换了我，得去那种地方还不如痛快的死了。”他身上有股邪恶又张狂的气质，说着话的时候，舌头舔了舔牙齿，对着林照鹤也眯起了眼睛，“你家小狗看起来也好吃啊。”
庄烙说：“看来炼金术的后遗症不浅。”
李先生道：“还好还好，你又见到那个人了？”
庄烙嗯了声。
李先生说：“如何？”
庄烙指了指被变成小狗的林照鹤：“哝。”
李先生：“他居然没下狠手。”
看来两人谈论的就是那个林烟了，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林烟？林照鹤想不明白，莫非说其中有一个是衍生作品里的？
“不是衍生作品里的。”庄烙好像猜到了林照鹤在想什么，他说，“他们两个打过一次，两人实力旗鼓相当，不分伯仲。”没有任何一部衍生作品，会有原着的人气高，所以甚至无法从战斗力方面判定两人的身份。
林照鹤露出迷茫之色，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两个性格迥异的林烟。
李先生说：“不过如果要选，我还是愿意吃软和点的那个。”
庄烙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儿，林烟可不是想吃就能吃的。
“什么时候出发？”李先生问。
“明天吧。”庄烙说，“还得带着小狗回家一趟，准备点东西。”
李先生点点头，也伸出手想要摸林照鹤的脑袋一下，手指尖还没碰到，就被庄烙的眼神制止住了，他毫不怀疑，自己的手要是真的落到了林照鹤脑袋上，会被庄烙直接剁下来。
“小气。”讪讪的收回了手，李先生起身，“没意思，走了。”
庄烙重新戴上眼镜，又开始看养小狗要注意的一百条事项，头也不回：“不送。”
李先生转身，长长的马尾辫荡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几块柔软的奶糕填饱了林照鹤的肚子，他蹭蹭庄烙的腿，庄烙便把他抱在怀里。
其实两个人是可以马上走，但是林照鹤害怕此行凶险，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情况，想和家里的小红方块交代一下。
吃饱喝足的庄烙带着林照鹤回了娘家。
敲了敲家里的门，没人来开，林照鹤猜测小红方块又去楼上和顾须臾打游戏去了，于是爬楼梯去了楼上。
果然，顾须臾开了门，见到庄烙和庄烙怀里的小狗时微微一愣，道：“庄先生，这狗怎么有林道友的气息？”
庄烙解释：“他被人变成这个样子了。”
顾须臾道：“唔，还有股术法的味道，此咒不好解。”
庄烙说：“没事，我们已经找到办法了，小红方块呢？”
顾须臾道：“它正在观赏顾绝欲比试，两位，要不也去看看？”
比试？比试什么？林照鹤的小脑袋上冒出了问号，庄烙见到他好奇，替他问出了这个问题。
顾须臾说顾绝欲的几个徒弟这几日千里迢迢的找上门来了，顾绝欲说要自己处理这件事，顾须臾便没有插手，今日他们约定了地点，说要把这件事解决一下。
林照鹤最喜欢看这样的场面了，小尾巴摇的和螺旋桨似的，也不用庄烙翻译，顾须臾就笑道：“林道友，这边请。”
他引着林照鹤和庄烙进了厨房，穿过一道门后，视线一转，林照鹤眼前出现了一座浮空的岛屿。
岛屿上种满了花草，山水相依，仙气缭绕，想来这就是顾绝欲平日里修炼的地方。
而此时的顾绝欲，正面对着几个面色不善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看模样，竟是和顾须臾已经有七八分相同，曾经那种特有的媚态，全然消失无踪。
红色小方块站在顾绝欲旁边，两拨人似乎正在吵架。
庄烙托了托林照鹤，给林小狗选了个舒服的观影姿势。
顾绝欲对面的男人黑着脸，道：“多说无益，师尊，今日我必带您回去。”
顾绝欲说：“你这个不肖之徒，就是这样态度对你师父的？我顾绝……我顾须臾今日就要清理门户！”他差点把自己的名字说成顾绝欲，“不必客气，一起动手吧！”
没想到他居然要以一敌四，林照鹤顿时有些担心他万一输了怎么办。
“输了？”顾须臾冷笑，“他可不敢输。”
林照鹤：“……”果然是魔鬼教官顾须臾。
要是别人，输了就输了，顾绝欲却根本不敢输。他敢肯定他要是输了，一定会被顾须臾再次丢到那鸟不拉屎的仙府里修炼个几百年，电脑什么的就别想看了，说不定手机都不给他一台，他只能每日参悟打坐修炼，活得像个没有人权的劳改犯。
一想到这样的日子，顾绝欲的内心就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和决心，曾经那几个追着他跑，让他感到无比恐惧的人，此时在顾须臾的对比下变得无比渺小，甚至都不能让顾绝欲感到丝毫的畏惧。
徒弟几人也感觉出了顾绝欲的不同，但他们依旧心存侥幸，直到顾绝欲挥出第一剑——
这是林照鹤第一次亲眼看到神仙打架，唯有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顾绝欲的一剑将眼前的浮空岛劈成了两半，山石崩碎，滚滚剑气如同海潮般铺天盖地的涌来，他们远远站着，都能感觉出其中威力。
那四个男人直接被顾绝欲一剑劈飞，经过原着顾须臾调教之后的顾绝欲，碾死他们像碾死小虫一样，根本不需要费任何力气，只消一剑，便轻而易举的将几人重创。
其中一个徒弟不甘心的大吼道：“师父，你忘了你对我说的那些话了吗？难道都是骗人的？”
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师父，我知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道友也掺合了一脚：“你们几个孽徒，须臾对你们没什么感情了！休要再纠缠他！”这边顾须臾还没打完，几个人先自己掐起来了。
为了防止他们几个嘴贱说出些更过分的话，顾绝欲赶紧又来了一剑，这次成功的把几人全给劈晕过去了。
他傲立天穹，用顾须臾特有的那种没有感情的语调道：“区区萤火也敢同日月争辉。”
顾绝欲没有把四人杀死，直接祭出法器，把晕倒的四个人全抓起来了，随后御剑而行，带着小红方块，飞到了顾须臾林照鹤他们面前。
“怎么样怎么样？”面对顾须臾，顾绝欲一秒破功，比林照鹤这条真的狗还狗，撒娇道，“人家是不是进步好大的，一剑就把他们干掉了，呜呜，能不能不要去那个洞里修炼了，那儿连消消乐都玩不到。”说完想要扯扯顾须臾的袖口，被顾须臾一巴掌无情的拍开。
顾须臾冷冷的警告他：“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这么久了还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高兴就原形毕露！”
顾绝欲：“嘤嘤嘤。”
“你不把他们杀了，抓来做什么？”顾须臾问。
“怎么能让他们这么轻松……不对，好歹师徒一场，我怎么能那么狠心？”顾绝欲爬上了道德的制高点，“我作为他们的师尊，没有教导好他们自然有错，我定要让他们尝尝你教导我的滋味！！”乍听起来有点道理，可仔细想想，这人明显是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撕烂。
顾须臾知道顾绝欲心里打的什么小九九，不过他懒得管这么多，只要顾绝欲别顶着他的脸被一群小弱鸡困住干些见不得人的事儿就行。
顾绝欲心情非常好，此时他终于不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以前是徒弟欺负他，顾须臾也欺负他，现在好了，他虽然还在继续被顾须臾欺负，但已经可以把那几个徒弟拎出来一个个的收拾了。
围观了全程的林照鹤，自然看到了顾绝欲脸上邪恶的笑容，他突然开始有点同情那几个徒弟，不过这一切，都得怪鹿小甜那个产粮怪。
看完了戏，庄烙把小红方块叫到了面前，把林照鹤想说的话翻译了一遍。
内容大约包括家里水电气卡放在哪儿，物业费网费怎么交如此云云。
小红方块听得眼眶含泪，说林哥你要去哪儿去多久啊？去的地方很危险吗？林哥你到底怎么变成狗的，不会是那个恶魔老板为了让你加班故意把你变成这样的吧？你摇尾巴是什么意思，是在赞同我的话嘛？
平时和小红方块天天在家骂老板是资本家的林照鹤此时尝到了恶果，他明显感到抱着他的庄烙动作微微紧了些，然后听见自家平日里冷淡的老板，用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语气哄骗着家里的小孩：“什么，小鹤对老板很不满吗？”
小红方块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险恶的成年人，被轻而易举的套出了话，说：“林哥说老板天天加班，是个没有性生活的资本家。”
庄烙：“……”
林照鹤：“……”
庄烙眨了眨眼：“还有呢？”
小红方块继续道：“还说老板赚的都是劳动人民的血汗钱，如此下去必然找不到人谈恋爱。”
林照鹤躺在庄烙的怀里奄奄一息，可怜的嗷了声，示意小红方块快别说了。

第55章 s融合区
面对小红方块的控诉, 庄烙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他摸了摸林照鹤的脑袋，温柔地说出魔鬼的话语，“小鹤现在的模样也挺可爱的, 要不还是别变回来了吧, 不过我听说小狗狗七八月份的时候得去做个绝育……”他顿了顿, 轻轻道，“做完了是不是就可以改名叫林绝欲了？”
林照鹤痛哭流涕的熬熬直叫, 说老板你不要误会我，我的心里只有你啊，那些都是加班之后的小情绪, 求求老板大人不记小人过, 不要放在心上。
庄烙微笑说我觉得你挺认真的。
林照鹤落泪千行, 开始后悔自己没事非要回家一趟这件事。
小红方块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当做林照鹤是还没有习惯当狗，赶紧安慰林照鹤说林哥没关系的，就算变成狗了咱们也可以相依为命, 它最喜欢毛茸茸的修修狗啦。
林照鹤奄奄一息，不知道说啥，只求小红方块机灵点发现眼前这个人就是他嘴里的大魔王。
但显然, 小红方块并不觉得眼前这个模样好看笑容温和的男人和林照鹤嘴里那个吃肉不吐骨头的剥皮老板有什么关系，憨憨道：“这都中午了, 要不吃个午饭再走？”
庄烙道：“也行，可以边吃边聊。”他倒想听听，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
林照鹤哪有胃口吃饭, 他连庄烙怀里都不敢留了, 坚持要下楼溜达一圈呼吸点新鲜空气。
庄烙笑眯眯的让他早去早回，回来的时候记得在楼下的小卖部里买瓶酱油——
林照鹤狼狈的出去了, 他本来想带着庄烙一起出去，谁知庄烙根本不吃这一套。
无奈之下，他只能脖子上套着个钱包，在楼下溜达了一圈。
有倒霉的事儿，就有幸运的事儿，林照鹤穿过某个草地时，竟是在草地里发现了意外之喜。
那是一个黑色的钱包，看上去应该是刚掉的，里面没有证件只有厚厚的一沓钱，林照鹤垂着的小脑袋立马精神了，叼着钱包一路狂奔就想要带回去，可没跑两步，身后就传来了一个听上去有些熟悉的声音：“小狗，那是我的钱包！”
林照鹤立马认出了声音的主人，他心中一紧，条件反射的跑得更快了。一只小奶狗，跑的再快也快不到哪儿去，下一刻，林照鹤感到身体一轻，整个狗都被抱了起来。
“是我的钱包。”他说，“小狗，别跑呀。”
林照鹤抬头，看到了林烟——那个脸上有疤痕的。看到他脸上疤痕的时候，林照鹤才松了口气。
“小狗？”林烟道，“松口好不好？”他不愧是圣母，钱包被叼走了，还在好声好气的商量，“是我的钱包呢。”
林照鹤咬着没松口。
林烟有点无奈：“小狗狗，钱包不干净，吃了会闹肚子的，你快松开好不好？”
林照鹤才不松开，他现在恨不得揪着林烟问他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林烟见这只雪白可爱的小奶狗对自己的劝说无动于衷，只好道：“你再这样，我就要找你主人告状了。”
他这边说完，那边主人就来了。
庄烙担心林照鹤的安全问题，当然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到处溜达，所以一直在楼上看着，在看到林照鹤意外捡了个东西被人追的时候，直接下了楼。
“庄先生？”林烟看到庄烙时露出惊讶之色，“这是……你的狗？”他摸了摸林照鹤的脑袋。
“嗯。”庄烙伸手，示意林烟把林照鹤还给自己。
林烟居然有些恋恋不舍，这小狗毛茸茸肥嘟嘟的，缺了一颗小牙也要努力的咬着钱包，认真的模样着实可爱。
“挺可爱的。”林烟将小狗物归原主，“没想到庄先生居然还喜欢养狗。”
庄烙道：“这不是狗，是林照鹤，你们之前见过。”
林烟愣住了，随后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就是那个，魔法少女黄蕉？”
林照鹤听到黄蕉这个字眼，顿时被唤起了痛苦的记忆，他眼含热泪，求着林烟不要再继续说。
林烟显然并不能像庄烙一样，明白一条小狗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他说：“我记得他，他变成了黄蕉少女，用他的魔法棒把一个丧尸狗爆头了。”他神情有点恍惚，“后来我还去补了原着，就是可惜黄蕉戏份不多……后面还被直接砍了角色，可惜了。”
短短十几个字，就让林照鹤再死了一次。
“出什么事了？”林烟说，“他这么厉害……怎么会变成狗呢？”
厉害是厉害，可惜魔法少女也不能抵抗炼金术，惨遭攻击变成了魔法小狗。
“他遇到了另一个林烟。”庄烙说，“那个林烟使用炼金术，把他变成了这个模样。”
林烟瞳孔猛缩：“你们又遇到他了？他在哪儿？又想做什么？”
庄烙简单的把他们遇到的事描述了一遍，林烟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忍不住道：“他太过分了！！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士可杀不可辱！”
林照鹤：“？”跟死掉相比我觉得变成狗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一直在找他。”林烟道，“他会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庄烙道：“你或许应该澄清。”
林烟苦笑：“没有意义，这是我理应承担的。”
他的性格，倒是和原着里那个愿意牺牲一切的圣母一模一样，林照鹤听着两人的对话，有些懵懂的理着逻辑。
毫无意外的，当年做出那番举动的人，是把他变成小狗的那个林烟，而眼前的林烟也认为自己应该对这件事负责，毕竟人们相信的是他，而他却没能阻止灾难发生。可是为什么会有两个林烟，而且也不是衍生作品……
林照鹤心情沉重，连哼哼唧唧的声音都少了，庄烙察觉了他心情低落，揉揉他的耳朵，把钱包给林烟递了过去：“哝。”
“还能变回来吗？”林烟问。
“可以。”庄烙说，“得去S区那边找炼金术师。”
林烟说：“S区？那边融合度很高，陆地也分成了两层，想要下去挺麻烦的。”
庄烙道：“嗯，我们得去地下。”那边有一个炼金小镇，可以把林照鹤变成原来的模样。
林烟想了想：“我最近没事，陪你们一起去吧。”他看向林照鹤的眼神里带了愧疚，显然是把那个林烟做的事情算在了自己的身上。
庄烙道：“也行。”
于是就这么约定好，林烟决定加入这趟行程。
两人对话时，林照鹤就乖乖躺在庄烙的怀里，耳朵蔫蔫的垂着，像只没了水分的胖茄子。
待林烟走后，庄烙才拎起他一只耳朵，往里面吹了口气。
林照鹤被吹的浑身一颤，呜呜叫唤。
“小狗真不乖。”庄烙道，“到处乱跑捡东西，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林照鹤可怜兮兮的抬着漆黑的眼珠子瞅着庄烙，湿漉漉的鼻子在庄烙的手臂上乱拱，像是在撒娇又像在责怪什么。
“好了，没事了。”庄烙道，“你万恶的资本家老板在呢，总归会变回来的，别担心了。”
林照鹤：“……”你咋这么小气，还没忘记这茬呢。
终于做好了一切出行的准备，两人准备出发。为了方便携带林照鹤，庄烙专门去买了一个背带，把林照鹤挂在胸口。他个子高，神情清冷，在胸口挂了个奶崽子小狗，那小狗白白胖胖一团，炸开的毛像一团棉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要到达S融合区，得先开车过去，然后坐渡轮经过一段水域，才是那边的范围。庄烙开了车，接上了林烟和李先生，四人就这样出发了。
林照鹤最近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毛绒拖鞋。
畅通无阻的到达轮渡地点，庄烙下车买票，然后四人等着轮渡出发，
这里之前是个很有名的旅游景点，常年游客爆满，现在已经不复当年，轮船上，人们稀稀拉拉的站着，全都神情戒备，不似旅游那般轻松。
游轮两旁，是陡峭的山壁，山壁之上不知融合了哪部作品，长着五颜六色完全违反自然规律的葱郁树木，隐约可见树木之间有奇形怪状的动物跳跃。
滔滔江水也变了颜色，从碧绿变成了一种澄澈的蓝，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其中畅游的鱼类和各色砂石，风景倒是比之前美了不少。只是这种美丽里，带着一种危险的感觉，人会不自觉地对一些颜色艳丽的东西敬而远之。
庄烙站在船头，林照鹤被挂在他的胸口，看着面前水里游动的鱼类，忍不住想要去追逐。
那个漂亮的李先生站在他的旁边，比林照鹤还看的仔细，嘴里喃喃道：“这个绿色的不好吃，还是红色的看起来好吃一点……”
林照鹤听到他这话，扭头看去，发现李先生盯着河里的鱼眼睛直发光，那满是锯齿牙齿的嘴里几乎都要流出口水，恨不得直接扑到水中大快朵颐。
庄烙对他这模样习以为常，面不改色的教育自家小狗：“你还太小了，不能吃鱼肉。”
林照鹤可怜巴巴的呜呜两声。
庄烙实在是受不了林小狗眼神湿漉漉的乞求自己的模样，泄气道：“那也只能吃一点。”
林照鹤高兴了。
轮船要行驶六个小时，他们在船上吃了一顿午饭。
林照鹤和李先生都心满意足的吃到了自己想吃的鱼肉，和林照鹤那种把鱼肉研磨成肉糜的温和吃法不同，李先生直接拎起鱼尾，整条放进嘴里，嘴巴一闭，最后把鱼尾用手拉出来时，只剩下了完整的脊骨。他这个吃法，看得周围的人都愣了，他连吃十几条，还意犹未尽，舔着嘴唇眯眼道：“好吃。”
庄烙没管他，在旁边喂林照鹤吃鱼肉糜，把林照鹤粉色的小肚子喂的圆滚滚了，自己才随便糊弄了几口。
以后庄烙一定是个好父亲，吃着肉糜的林照鹤感动想。
林烟脸上带着遮住面容的三角巾，不好取下来吃饭，便没有动筷子，众人快吃完的时候，林烟突然站起，皱眉道：“有东西！”
他话语刚落，船体就重重的震荡了一下，似乎被什么撞击了。
“嗷嗷。”林照鹤叫了两声，问出了什么事。
李先生鼻子嗅了嗅，突然兴奋无比：“是那个？”
哪个？林照鹤正在好奇，就看到李先生一个健步冲了出去，不过瞬息之间就没了人影。
林照鹤看向庄烙，庄烙用手点了点他小小的黑色鼻子：“这点鱼他哪里吃的饱，加餐去了。”
轮船甲板上，四五米的浪花不断溅起，船身剧烈摇晃，恍若即将倾覆的小舟。李先生一个跃步，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跳进了江水里，此时的江水漆黑一片，仔细看去发现不是江水变黑了，而是有一个巨大的生物潜伏在船身之下，它只是游动就掀起了如此大的水花，若是真的想要攻击，可能这小小的游轮已经翻了。
李先生跃入水中，轻盈的身姿婉若游龙，他乍看上去十分渺小，但速度极快，所到之处片刻的功夫显露出一片白骨。
等到林照鹤到达甲板上时，他看见了那个让船体晃动的罪魁祸首，迷茫的询问庄烙：为什么一个骨头架子还能在水里游，这是什么新型的变异丧尸吗？
庄烙说：“来晚了，看不到它生前的模样了。”
林照鹤：“汪？”
又过了一会儿，吃饱喝足的李先生重新回到了船上，他身上穿的衣服一滴水也看不到，只有湿漉漉的头发说明刚才的确是下水了，李先生手里提着一大块晶莹剔透的鱼肉，他舔舔嘴唇，笑着把鱼肉甩给没吃饭的林烟：“尝尝。”
林烟接过来：“就这么吃？”
李先生说：“生吃味道最好，生腌清炖红烧味道也不错，最绝的是脊骨炖汤——可惜没有工具，不然一定让你们尝尝。”他好似老饕，对这鱼的做法信手拈来。
周遭无人，林烟便取下遮面的三角巾尝了一口，鱼肉一入口，他顿时露出惊艳之色：“好鲜好甜。”鱼肉柔软细腻，肉质鲜甜，带着一股奇异的草木芬芳，非常不错。
林小狗眼巴巴的看着，几乎要流口水了。
李先生笑道：“这鱼肉有微毒性，可不敢给你吃，万一拉肚子，你主人不得生剥了我的皮。”
林照鹤不死心，还想挣扎，却被庄烙按住了脑袋，轻声道：“s融合区好吃的东西多，这鱼咱们就不试了。”
无奈之下，鱼肉只能全给了林烟吃。
趁着这个机会，庄烙简单的给林照鹤介绍了一下S融合区。
这边属于比较早的融合区了，因为时间早，所以融合程度格外高，几乎到达了S级别。这种融合程度，已经影响到了方方面面，从地形到植物，乃至于人类赖以生存的水源和土壤。
到了这个地步，这里已经完全不适合三次元人居住了，所以大部分的居民都迁出去了，还有一些不愿意走的，也只能努力的寻找属于他们的生存之法。
李先生就是第一批融合过来的二次元居民，他的实力从刚才已经能看出一二，这会儿正在整理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快到了。”林烟说，“我之前来过一次，想去下层，没成功。”
“怎么？”庄烙问。
“通过下层，必须要通过一条特定的通道。”林烟说，“不过通道入口被守着。”
庄烙道：“哦，这我知道。”
“那群人烦死了。”李先生笑道，“全吃了算了。”
庄烙道：“这是他们的地盘，也不用闹得那么僵。”
S融合区并不是没有组织的，这边有二次元人类组成的团体在维护秩序，当然这样的团体有好几个，目前占着上风的，是一个美食动漫的评审组织。
这个美食动漫在三次元里的人气非常高，导致里面的角色武力值也拉满了，他们经常举行比赛，只有获得比赛的胜利，才能获得奖品——通向下一层的通行证。
“你不是最擅长吃了。”庄烙说，“随便糊弄一下吧。”也不是怕那群人，只是带着林照鹤，能用最简单的办法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
李先生哼了一声，说他和那群人可不是一路的人，他们根本不配吃自己做的食物！
庄烙道：“那我来做？”
李先生神情一僵，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表情变了，声音也低了几度：“那还是，我来吧……”
庄烙道：“行吧。”
事情就这么定下，轮船也顺利到达了目的地。
众人鱼贯而下，到达了s融合区的内部。
林照鹤已经见过不少融合区了，可是眼前如此井井有条的融合区，倒是很少见。
街道两旁，是热闹的集市，各种发色模样乃至于品种不同的二次元生物，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反倒是他们这些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人，成了周遭瞩目的对象。
“最好把自己弄得奇怪点。”李先生说，“不然容易被找麻烦。”
林照鹤有点好奇，说难道这地方不欢迎三次元的人？
“没办法。”李先生也能和林照鹤无障碍交流，他道，“谁叫他们在外面都找不到工作被迫回来了呢。”在外面受了歧视，回来以后自然是想把受到的气发泄出来，于是在这里，被歧视的成了三次元的人。
他们几个看起来太正常了，走在街上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李先生倒是有一口奇怪的牙齿，庄烙和林烟发色正常，模样正常，没有任何二次元的特征。
果不其然，李先生的担心很有道理，三人还没往前走多久，刚拐过一个弯，就被几个外表不良的人堵在了偏僻的角落。这几个人全都身高几米，肌肉健硕的像袋鼠，快两米的李先生在他们面前，也和瓷娃娃一样小巧。
“哟，三次元那边过来的吧？”领头的光头嘿嘿的笑着，用油腻的目光打量着他们几个。
李先生挑眉：“劫财还是劫色？”
光头道：“嘁，我们才不是那种浅薄的人！”他把目光落到了庄烙胸口缩着的林照鹤身上，“那小狗挺可爱的，借我玩几天吧。”
林照鹤：“？？？？”你们没事吧？这么气势汹汹的，就是来抢狗玩的？
庄烙表情变了，但他还没动手，李先生就咧开嘴笑了：“刚吃的鱼有点消化了，用你们几个填填缝吧。”
男人看到了李先生嘴里的牙齿，顿时脸上大变，叫道：“虎鲨——”他转身就跑，可是被李先生一把抓住了手臂，下一刻，男人发出凄惨的叫声，他的手臂在李先生的手里变了形，男人跪地求饶，哭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饶我们一命吧……”
李先生说：“饶了你们也不是不行。”
男人露出讨好的笑容。
李先生道：“先请我们吃顿饭吧。”
男人：“？”
二十分钟后，林照鹤一行人坐在了据说是本地最贵的一间餐厅里。
二次元的食物，林照鹤已经有幸吃过几次，但是融合区里的餐厅，他第一次见到。
众所周知，融合区都是很危险的地方，能在这里盘下一间餐厅请来厨师正常营业，想来这餐厅的主人也有几分本事。
那几个刚才还气势汹汹想要抢狗的大汉，此时坐在李先生身边唯唯诺诺，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小媳妇，可怜兮兮的递过菜单，小声道：“李先生请。”
李先生拿过菜单，草草翻了几下，一口气说了几十个菜名，每说一个，大汉的脸色就白上一分，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哽咽道：“李先生，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您高抬贵手啊。”
李先生瞥了他一眼，道：“早死早超生？”
大汉道：“我看这菜也不错……”
林照鹤忍不住快乐的摇着尾巴，这餐厅的环境非常奇特，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的墙壁上生长着一些五颜六色的蘑菇，空气里还有一股潮湿的水汽味。李先生把菜单上的菜全都点了个遍，心满意足的介绍起来，说这餐厅是本地最贵的，贵虽然贵，食材却很完美，全是天南海北找来的，并且保证了新鲜度。食物的味道也很特别，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见识一下比赛的平均水平。
“尝尝这里的食物，参加比赛时，有点心理准备。”李先生说。
“我们还真要参加那比赛？”这里都是二次元的生物，没几个认识林烟，他取下了面巾，露出了那张被伤口横贯的脸颊，“我们里面有厨师吗？”
“我不就是。”李先生自告奋勇。
大汉在旁讨好道：“没错，李先生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厨子……不对，是美食家。”
“哦？”林烟奇道，“没看出来呀。”
“李先生的厨艺很有名。”大汉讷讷的说着，当然他没敢说，李先生最有名的不是他的厨艺，而是他的食量。
李先生微微一笑，温声道：“你吃过我的饭？”
大汉说：“我没吃过，我有个朋友……”
李先生说：“他吃过？”
大汉道：“他有幸被您吃过。”
李先生：“……”

第56章 比赛比赛比赛
听到大汉朋友有幸被吃, 众人忍不住哄笑，林照鹤也嗷嗷直乐，李先生脸色阴沉, 冷冷的说他被我吃是他的荣幸, 不知道你想不想也荣幸一下。
大汉跟个被训话的小孩一样把头都要埋到胸口去了, 哪儿敢吭声。
李先生说这餐厅很不错，上菜的方式他特别喜欢。
说话之际, 便看到几个衣着暴露的美人儿端着餐盘身姿摇曳的过来了，美人儿里有男有女，个个模样精致美丽, 十分养眼, 正是李先生口中之前说过的服务生。
林照鹤本来以为李先生是喜欢这些漂亮的人, 谁知他发现李先生目光盯着他们, 喉咙条件反射的咽了咽口水，瞬间明白了他是真的馋人家身子——字面意思的那种。
“他们都是最上好的食材化作的人形。”李先生弯着的眼睛里一个劲的冒着桃心，似乎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澎湃的食欲, 他说，“这是山灵，我吃过的最好吃一种蘑菇, 只吃过一次，那炖汤的味道啊, 尝一口你就知道自己以前吃过的东西全是猪食！”
面对李先生的虎视眈眈，成了精的食材们似乎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脸上微笑不变, 神态也并不慌乱, 只是他们转过身后，林照鹤发现这几人的后背好像都湿了一块——这天这么凉快, 估计是被李先生吓出来的。
“尝尝。”人走了，李先生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招呼几人食用前菜。
林照鹤后脚踩着庄烙的大腿，前脚趴在桌子上，眼巴巴的看着眼前的食物流着口水，庄烙道：“这东西小狗能吃吗？”
李先生说：“尝尝味道嘛，反正之后都要变回来。”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庄烙夹了一筷子，递到了林照鹤的嘴边。
这前菜从外表上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薄薄一片，晶莹透亮，林照鹤本来以为是什么东西的肉，但入口之后才吃出是笋片，它的口感爽脆，带着春笋的清新香气，让林照鹤仿佛置身于春日雨后的竹林，看着脆嫩的笋芽冒出了小巧的尖头。
众人都没有说话，细细的品尝着美味。
“那种吃完食物会被迫改变心情的食材太过浮夸。”李先生品鉴道，“这样的食物才是真正的美味，越自然越看重质量和刀工，返璞归真，才是食物之道。”
林照鹤听不懂这些，他只知道好好吃啊嘿嘿嘿嘿，还想再吃一点，老板再给我夹一点嘛，呜呜呜我真的还可以再吃一点。
看见自家小狗那亮晶晶湿漉漉的渴望眼神，庄烙却心硬如铁，无情的拒绝了：“后面还有菜呢，你不能吃太多。”
林照鹤眼眶顿时积蓄泪水，毛茸茸的耳朵也耷拉下来。
庄烙道：“哭也不行。”
林照鹤：呜呜呜呜我再也不想当小狗啦。
之后又是一道道美食端了上来，李先生吃的如痴如醉，就差把盘子啃了，吃饭之余他们又聊了几句比赛的事儿，大汉说最近比赛参加的人还挺多，这一层的食材都被采集的差不多了，大家都想往下界去。
“为什么不直接让大家自由进入呢？”林烟不明白，“非要组织什么比赛。”
“这不是怕喜欢美食的人都死下层吗。”大汉摇头晃脑，“之前进去的人十个出不来一个，再这么折腾下去，上面的人都要死干净了。”
林烟道：“那也没道理彻底封锁通道呀。”
大汉说：“实力就是道理，你不服，有本事打他们去呀！”
林烟脾气好，笑了笑并不介意，倒是李先生听到这话心情不妙，碰的一声拍了桌子，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
大汉讪笑：“李先生当然敢……我只是开个玩笑嘛。”
林照鹤没空管他们，还在认真的和庄烙作斗争，这肉丸子好吃，这炸小卷也好吃，熬的不知什么材料的汤也好鲜美，虽然每个东西都只吃了一样，可他本来就不大的肚子很快就被装满了，后面来的食物一样也没吃到，任由他怎么卖萌，庄烙也不为所动。倒是那大汉有点受不了了，说你们再给小狗崽子尝点呗，可别给孩子饿坏了。
庄烙道：“我有分寸。”
那大汉看着林照鹤可怜兮兮的眼神，又看了眼李先生，似乎在掂量什么，最后啥也没说，和林照鹤一起委屈着。
众人酒足饭饱，到了买单的时候大汉叫来了一个人，那人比他还高还壮，走起路来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他走到大汉的面前，瓮声瓮气道：“来了。”
大汉道：“让你带的东西呢？”
高个从兜里掏出了一叠钱，拍在了桌子上，大汉拿起钱准备去结账，而高个的目光却落到了林照鹤的身上，那目光火辣辣的，好像饥饿的狼看见了一坨生肉，恨不得立马冲上来对着林照鹤来上几口。
“看什么呢？”庄烙抬眸，语气不悦。
“别看了别看了。”大汉一拍高个儿，“那是人家的狗。”
“可是好可爱啊。”高个儿被拍的居然有点委屈，嘟囔道，“爸，我想要养这样的狗。”
没想到他居然是大汉的儿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面对儿子的要求，大汉叹气：“小山，爸不是给你抓了一只来吗？”
小山说：“可是爸，我想要这个色儿的。”他指了指林照鹤，他的半个手掌就已经有林照鹤的身体那么大。
大汉沧桑道：“小山，咱们家没那个命啊……”
小山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呜呜的哭了起来，说我不要你给我找的那个，我要这样的小狗。
林照鹤本来还在想着这一家人还挺脆弱，什么狗不都差不多吗，狗狗都挺可爱的，怎么还挑三拣四的。直到他出了餐厅的门，看到了被栓在餐厅门口的狗。
那是狗吗？那他妈是条地狱三头犬吧？长着三个头，浑身上下一根毛都看不到，脖子上拴着手腕粗的铁链子，尖锐的牙齿龇牙咧嘴的流着口水，时不时冲着来人咆哮犬吠，嘴里甚至还喷出了火焰……
在庄烙怀里瞪着小眼睛的软乎乎毛茸茸林照鹤在它们的对比下一下子就成了可爱到极点的吉祥物，也难怪大汉儿子对它们如此嫌弃。
小山过去牵那地狱三头犬的时候，不幸被狠狠的咬了一口，看他的表情，似乎已经完全习惯了，擦了擦受伤的血迹，然后恋恋不舍的瞟了林照鹤一眼，低声说：“客人们住哪儿？”
大汉看向李先生。
李先生吃的意犹未尽，他还算留了手，他要敞开了肚子吃，能把这人吃破产，他说：“找个民宿住吧。”
林照鹤好奇这地方这么先进，还有民宿这种产业链。
“怎么没有。”李先生道，“我们虽然是二次元，但也是三次元的人画出来的，幻想的依据是现实……有什么都不奇怪。”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上亮起了灯，道路两旁除了琳琅满目的商铺，也有热热闹闹的烧烤摊，摆满了水果的铺子，瓷器和各种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推车。
末日之后，人人自危，在林照鹤生活的记忆里，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样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息的街道了。之前原本还算有点人气的民安街沦陷之后，夜晚对于人们来说最该做的事，就是乖乖的待在家里，安静地度过漫长的黑夜。  道路中间，行走着各种奇装异服形态各异的二次元。
有穿着衣服的动物，开着机甲的驾驶员，还有嘻嘻哈哈头发五颜六色的少男少女们，林照鹤身侧刚跑过去一个巨大的雪人，雪人身后又追着一片有生命的彩色泡泡，奇异又和谐的景象，让林照鹤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人类融合在一起的所有幻想。
李先生很快被路边的烧烤摊吸引住了，吸着口水问他们饿不饿。
林烟说你不是才吃完饭。
李先生擦擦嘴角的口水，说：“吃完饭和吃饱饭可是两回事儿。”
倒也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众人在订好了住所后，便出来找了家烧烤摊打算过过夜生活。李先生说这里的啤酒很好喝，是用一种特殊的啤酒花酿成的，三次元没得喝，只有这里能喝到，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度数很高容易喝醉。
林照鹤心想二次元的酒还能喝醉？
林烟呆呆的看着烧烤摊老板拎着一头羊往厨房走，那头羊乍看像是一头普通的羊，仔细观察后会发现它既没有眼睛也没有四肢，倒更像是一坨巨大的棉花。
“这是云朵羊。”李先生说，“长在天上的，餐风饮露长大，膻味很少，适合清炖，做烧烤也好吃。”
说话之间，烤好的羊肉端上来了。
林照鹤的那一份特意没有放盐，不过即便如此，味道也已经非常好了。肉质柔软鲜嫩，没什么膻味，肥瘦相间肉香浓郁，林照鹤咬在嘴里，能感觉到肉汁在口腔中溢出，咀嚼几口，便囫囵的下了肚。
相比于在原本的世界里，庄烙和林烟似乎都放松了很多，两人喝着酒，和李先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开始聊天。
林照鹤埋头吃肉，很快吃撑了，被庄烙抱在怀里打着饱嗝。
他翻着肚皮，看着头顶上的天空。
空中有一轮明亮的月亮，周遭的星星和云层是彩色的，明亮的月光下，时不时有飞行的东西从半空中掠过，有长着翅膀的小马，有骑着扫帚的女巫，还有一个用鞭子抽着驯鹿一晃而过的老人。
这里没有恐怖的东西吗？林照鹤问李先生，比如什么鬼之类的东西。
“有啊。”李先生回答，“什么恐怖东西都有，但是我们这儿有个厉害的角色，发现之后，可以把它们直接移到下界，这里一共分成三层，据说越往下，情况就越糟糕，第三层没什么人去过，地表这一层，是留有思想的生物可以共生的。”
二维的创作内容丰富，有它们这样融入集体生活的，也有完全不讲道理的。人类没办法处置它们，二次元的生物却有，所以反倒形成制衡的状态。
在林照鹤的记忆里，融合区都是恐怖诡谲的地方，他从未想过，融合区竟然能和谐共生，一时间有些发愣。
林烟似乎酒量不好，白皙的脸颊红了大半，那条狰狞的伤口在脸上显得格外醒目，也不知道伤到的时候有多疼，他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今天天气真好。”
他擦了擦眼睛，低声说，“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好的天气了。”
林照鹤安慰的用自己的爪子拍了拍林烟，在他胸口上留下了几个油乎乎的小脚印。
“酒不错。”庄烙说道。
李先生说：“不错吧，这酒我最喜欢了。”他眯着眼，神态微醺，“其他地方都喝不到嘞，林烟，你是叫林烟吧？你知道吗，我早就认识你了。”
林烟一愣。
“当时，我们代表这边的人正在和人类谈判。”李先生道，“如果谈判成功，大家就可以一起和谐共存，就在谈判的时候，你那件事发生了。”他说，“你这张脸我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你脸上的伤口怎么来的？被谁揍了？”
林烟脸颊通红，拿着酒杯的手微微颤动。
“不是他做的。”林照鹤道，“有另外一个林烟……”
李先生说：“什么意思？”
林照鹤汪汪道，有另外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是他本人。
李先生一愣：“那为什么？难道上面不知道？”
“有区别吗？”庄烙的手捏着酒杯，语气淡漠，“无论是不是林烟做的，这一切都不重要的，他证明了二次元是不可控的，既然不可控，就没有合作的必要。”没人敢和一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疯的队友合作的。
李先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他摇头，“算了算了，还是继续喝酒吧。”
唯有美酒解千愁。
众人不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说了些有趣的见闻。
李先生说他离开这里是干了坏事，馋人家的身子，天天偷人家的蛋吃，快把一个种族吃灭门了，最后心中有愧远走他乡。林照鹤问他现在怎么舍得回来了，李先生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它家应该繁衍恢复了吧。
林照鹤：“……”你搁那儿休渔期呢。
林烟闻言安慰李先生说自己也不是好人。
林照鹤闻言大惊，问他都干过什么坏事。
林烟深吸一口气，如同赎罪般的说，他上周丢垃圾没来得及垃圾分类，直接丢进去就走了。林照鹤瞳孔地震，说我还以为你天天往垃圾桶里塞尸体呢……不过他的话林烟听不懂，庄烙和李先生都一副这个人是不是喝醉了在说什么浪费时间的屁话的表情。
林照鹤看向庄烙，用眼神询问庄烙有没有干过什么坏事儿。
庄烙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林照鹤软哒哒的小耳朵，说：“不记得了。”
林照鹤嗷呜叫道：我不信老板没干过！
庄烙手一顿：“以前不记得了，不如现在对你干点坏事？”
林照鹤一愣，却被忽的庄烙举起，随后感到庄烙的嘴唇贴在了他的鼻子上，随后下移，在他的嘴上蜻蜓点水的轻触一下。
林照鹤整个狗都呆住了，挂在庄烙的手里，瞪着那双双眼皮的小眼珠子——他被老板亲了？
还没反应过来，庄烙就贴近了他的耳朵，恶魔低语：“你这个月工资没了。”
林照鹤瞳孔地震，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恶毒的资本家，夺取了他初吻的同时也夺走了他的工资，并且面对他愤怒的反抗，只是笑眯眯的拎着他，像在玩弄一个可怜的毛绒娃娃。
林照鹤当场泪奔，用缺了一颗牙的小乳牙在庄烙的手臂上留下了一串齿痕。
这啤酒虽然口感很好，但似乎度数不低的样子，喝到最后三人都有点晕，李先生拍着桌子说老子这次回来要吃够本，不把你们吃的再次濒临灭绝是不会走的，林烟捏着手里的羊骨头和羊肉呆呆的问老板这是干垃圾还是湿垃圾，庄烙说林照鹤走和我困觉去，不困觉就扣你工资。
作为唯一清醒的狗类，林照鹤受尽了蹂躏，无力挣扎的被庄烙拎起，直接回了卧室。
看来庄烙的确有点洁癖，即便是喝醉了，也不忘记去洗个澡。
洗完了，直直倒在床上，抓起林照鹤抱在胸口，用脸颊狠狠的蹭了两下，嘀咕道：“小鹤怎么变大了。”
林照鹤都快要被庄烙活活压死了，翻着白眼熬熬直叫，庄烙这才翻了个身，把脸颊贴在林照鹤软软的肚皮上，沉沉睡去了。
林照鹤也有点困，只是准备睡的时候，透过窗户看见两个喝大了的酒疯子坐在对面楼的楼顶上，互相搂着肩膀，鸡同鸭讲着。
李先生说：“今天的云看起来很好吃，凉拌一定很新鲜。”
林烟说：“不能随便吃云，我们要热爱小动物。”
李先生说怎么有六个你，林烟说你喝大了，我只有四个，其他的都是我的重影。
林照鹤听得哭笑不得，但他能怎么办呢，他只是一只可怜的小小狗啊。
第三天，宿醉的众人出现在了餐厅。
李先生的眼睛莫名其妙的黑了一圈，像被人打了似的，他阴着脸，把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林烟也蔫蔫的。
林照鹤问他们怎么了，这是出去耍酒疯被人打了吗？
“不知道啊。”李先生有点记忆缺失，“好像是在房顶上睡着了，然后就滚下来了。”他叹气，“年纪大了，酒量都不行了……”
林烟呢？你没事儿吧？林照鹤用鼻子蹭蹭林烟。
林烟摇头，说自己没什么大碍，就是有点头疼，没想到这酒劲这么大，一晚上都没缓过来。
林照鹤坐在沙发上和庄烙生闷气，一气庄烙稀里糊涂的夺走了自己的初吻，二气庄烙要扣他工资。
庄烙看着自家闹脾气扭过头都不肯看他的毛绒小狗，被萌化了，笑道：“昨天和你开玩笑呢。”
林照鹤：什么开玩笑？！
庄烙说：“扣工资是玩笑的哦。”
林照鹤呜呜两声，说别想用加工资来收买我，我是那种会为了工资折腰的人吗？可惜无论是奶声奶气的叫声，还是不受控制立起来的耳朵和摇晃着的尾巴，都无情的出卖了他。
庄烙忍不住把林照鹤抱进怀里，狠狠的揉搓了一通，把林照鹤揉得炸毛了才住手。林照鹤反抗无能，只能任由庄烙拿捏，心想这些可恶的人类啊，他迟早要用锋利的牙齿，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残忍。
出来办事的三人宿醉之后差点错过大事，赶在比赛最后时间去报了名。
得知比赛时间就是今天下午，地点在西南海滩那边。
给他们报名的是个老奶奶，面慈心善的劝慰他们三人不要去送死，说他们看着这么年轻，这么柔弱，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还不如去找点别的工作……
“我柔弱吗？”李先生咧开嘴做出一个狰狞的表情。
奈何老奶奶不识货，说你先把你的黑眼圈消了吧，看看孩子被打的，这么漂亮的脸蛋给打成熊猫了。
林烟说：“老奶奶，我很厉害的。”
老奶奶站起来——比林烟还高一个头，她还说：“孩子，等你有奶奶这么高了，再去吧。”
庄烙最后出马，还没说话呢，老奶奶就说你不会是要抱着这只看上去很好吃的小狗去下界送死吧？
三人无言以对，差点没报上名。
最后在他们的死缠烂打下，老奶奶含泪写下了他们的名字，说要不你们去之前干脆把小狗留下算了，这么可爱的小狗出事了多可惜……
有那么恐怖吗？林照鹤很不理解，不就是个美食大赛吗？弄的怎么像特种兵选拔一样啊？
谁知李先生表示，比赛不危险，危险的是下界，去了能回来的都发达了。
“怎么说？”林烟也奇怪了，“我记得我有同事去过一次，也还好啊？”
李先生解释说这两年下面的变化很大。
说话之际几人坐上了这里独有的蚰蜒车，飞到了西南海滩。
海滩上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了，看他们的模样，都应该是二次元的土著。
在验证过报名后得到的铭牌后，他们成功进入了比赛场所。
“砰砰”两声，有人敲响了比赛场中央的一面大鼓，随后半空中升起了两面旗帜，一面写着“橘又”，一面画着一副图案，图案上，是一条形状怪异的红色鱼类。那鱼长了九条漂亮的红尾巴，脑袋圆滚滚的像个橘子，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旗帜升起后，又出现了一个倒计时装置，上面是一个小时的倒计时。
林照鹤他们三人还未反应过来，周遭的人已经跳下了海。
“是要抓住这个鱼？”林烟问道。
“没错。”李先生道。
“鱼在哪儿能找到？”林烟已经要开始脱衣服了。
李先生简单的描述了一下橘又的生活习性，大约就是喜欢在礁石附近，泥沙里面也会有它们的踪迹，以林烟和庄烙的实力，不出意外二十分钟内就能找到，不过橘又是有剧毒的，这种毒对于二次元的人来说都很致命，他不确定会不会对林烟和庄烙产生影响，所以最好不要被它的尾巴蛰到。橘又喜欢捕食一些剧毒的生物，所以周遭也可能会有危险，千万要小心……
“当然，最重要的。”李先生道，“小心周围的人，不然你会忍不住把他们给全宰了。”他显然很有经验，“在比赛里杀死竞争对手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他们的肉又不好吃，没这个必要冒风险。”
林照鹤无语的想你真的很像干过这种事情的人。
“选手们已经纷纷下海了！”比赛的主持人开始热场，“还剩下几个站在岸边犹豫，他们是在害怕吗？他们下去了！！哦——还留下了一只白色的小狗，多可爱的小小狗啊，呜呜呜，如果他的主人们不幸在比赛里遇难，我相信会有很多人愿意接手他给他一个温暖的家！！”
林照鹤：“？”他怎么莫名其妙的听出一股自己是未亡人的味道？

第57章 做菜做不明白
被留在岸上的林小狗惨遭觊觎, 其他人全都跳下了海，他站在岸边看着渐落的夕阳，嗅着咸味的海风, 看向三个笑眯眯的盯着他的裁判。
裁判是三个形状各异的男人, 目光全落在林照鹤身上, 还有在“啧啧啧”的逗着林照鹤，企图把他骗过去。
但林照鹤又不是真的狗, 于是面对这样的招呼，他不屑的哼了一声，扭过了头。
“哦哦哦, 好可爱的小小狗狗啊！”
“还是让给我吧, 你儿子都养不明白, 还养狗？”
“我儿子配和这么可爱的小狗比？”
大约是见惯了奇形怪状的宠物, 毛茸茸软乎乎的林小狗在融合区里成功成为了万人迷。
那边三人则已经潜入了深水区，李先生水性极佳，入水反倒像是回到了主场, 他根本不用换气，也不需要借助任何的器具，就潜到了十几米深的位置, 两条腿如同鱼的尾鳍，在水中荡出了优雅的波纹。
庄烙和林烟紧随其后, 庄烙不知道，林烟戴上反正能闭气半个小时以上，身体的机能能完美抵抗海水带来的压力, 两人跟在李先生的身后, 丝毫不显费力。
他们周围也陆陆续续的出现了一些参赛者，众人各有各的办法, 都顺利抵达了橘又的生存区。
一片礁石上，长着密密麻麻的海藻和各类生物，这些海藻和普通的海藻不同，颜色各异，看起来非常的危险。林烟看到了穿梭其中的橘又，正欲上前，却被李先生拦住了。
“你的身体能抵抗剧毒？”李先生利用特有的声波，在水里和林烟他们无障碍的交流着。
林烟摊手，满脸无辜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能不能。
“那算了。”李先生道，“我劝你别去试，这种毒我试过一次，不致命，就是会痛的要死，半个月后毒性才会逐渐衰减……比赛肯定会耽误。”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有不怕死的人冲了过去，这时林烟才发现，那些海藻根本就不是海藻，而是状似海藻的活体生物，它们身上的颜色已经表明了它们的危险程度，那个不怕死的倒霉蛋只是挨了一下，身体就像颗失控的炮弹似的，四处猛冲猛撞，林烟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的不像样子，身体不住的痉挛扭动，看起来随时会昏厥过去。
李先生同情道：“如果你不怕疼的话，它们的味道也是不错的……”
林烟用力摇头，表示自己对吃这种东西不感兴趣。
李先生摊手，三人继续往前游，游了一会儿，海藻的数量就变少了，不过橘又的数量明显也没刚才那里那么多，林烟四处打量，也没有看见一条。
“他们喜欢躲在沙子里。”李先生解释，“我们在沙子里搜寻，一定要小心，橘又一般和一些剧毒生物共存……找到橘又之后，千万不要用手抓捕，直接击杀确认死透之后再触碰它们的皮肤。”
林烟说好。
然而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了，还是难以避免的遇上了意外。
林烟正在仔细的观察沙面，想要从沙子的律动里寻找出活物的踪迹，谁知身体越过一片砂砾时，却无意中触碰到了什么，砂砾之下突然跃出一张硕大的巨口，眨眼的功夫便将他整个人吞了下去。
庄烙见状皱眉，正欲上前帮忙，被李先生拦住了。
“没事儿。”李先生道，“那鱼没毒，伤不了林烟，倒是一些小东西，得小心些。”
果然，那鱼吞下林烟没多久，身体就开始在水里翻滚，一片锋利的寒光从鱼的腹部探出，直接将鱼的身体剖成了两半。林烟浑身带血，从鱼身里一跃而出，乍看上去有些狼狈，但并未被伤到分毫。
见到林烟没事，庄烙也不再管他开始寻找自己的猎物，他摆动身体，矫捷的姿态如水中游鱼，很快在砂砾中寻找到了目标，若隐若现的细沙中隐匿着一片浅淡的橘红，似乎正是众人要寻找的橘又。
庄烙拔出了匕首，对着橘红处猛地一插，他的速度极快，动作没有因为在水中有一丝的迟缓，下一刻，红色的血液在水中蔓延开来，他收回匕首，看到了被插在刀刃上的橘又。
刚被刀刃插中，橘又还没死透，身体不断的摇摆，想用自己的尾巴攻击庄烙，庄烙怎么会让他如愿，手起刀落，把几条尾巴全部斩断，
“别啊！！”李先生见状来不及提醒，只能心痛道，“别把尾巴弄断了——”
庄烙：？
李先生说：“这是橘又身上最肥美的部位……你把尾巴砍了，肯定不符合要求的。”
你怎么不早说，庄烙面露无奈。
“我还没来得及。”李先生哪里知道庄烙的动作那么快，“算了，继续找吧。”
三人又继续搜寻，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周围莫名的多了几个人，这些人状似无意的在他们周围游动，时不时上去换一口气，似乎没什么异样，李先生却给庄烙他们使了个眼色。
都是老江湖了，庄烙和林烟心领神会，心中都有了数。
很快，林烟的好运气也来了，在一片细细的砂砾里发现了橘又的踪迹，水里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他的动作，他依旧快如闪电，几乎是在发现橘又的一瞬间，手里的匕首便刺了出去。
鲜血在水中蔓延，橘又被林烟成功捕捉。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周遭那几个跟着他们的人就动了。
其中一人速度极快，几乎如一颗在水中穿行的炮弹，霎时间便冲到了林烟的面前，那人伸手便想要夺过林烟手里插着橘又的匕首，意外的发现如此短的时间里，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年轻人居然反应过来了。
他的手腕被人抓住了，力道不重，却如同铁铸的一般根本动弹不得，他扭过头，看到了一张在水波里沉默凝视着自己的漆黑双眸。
在水里，林烟也说不出话，嘴里吐出一连串泡泡，咕叽咕叽的诚挚的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来抢东西的人没想到还真的看明白了，林烟似乎是在表示这样的行为很不好，但也没有生气，面对这样的善意，抢东西的人顿时恼羞成怒，心想要你来装什么好人？！另一只手掏出武器对着林烟就捅，被林烟侧身躲过。
要换了李先生和庄烙，这人大概已经死了，奈何是脾气好到被称作圣母的林烟，他躲过了一击，还是不生气，眼神同情又体贴的看着他，好似在问就那么赢得参加这次的比赛吗？
这人已经要被林烟的眼神弄疯了，恨不得立刻把林烟捅死，一个劲的出刀，奈何越急越没办法。
林烟轻轻松松的躲开了那人的所有攻击，一边躲还一边真诚的看着他，拿着橘又的手比手画脚，似乎在说如果你真的特别想要去，这条鱼也不是不可以给你……
那人年纪也不大，就是个小孩，看到林烟的神情举动，反应更大了，即便是在水里，也能看出他眼眶红了一圈，他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能看明白，林烟要表达的意思，如果不是不能说话，他一定会恨声咆哮：“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林烟看着他突然发红的眼眶愣住，很是无措的把手里的鱼递了过去，示意鱼给他，别哭了。
那小孩一把拍掉林烟手里的鱼，哼的一声扭过头，一脸我才不要你的臭鱼的表情。
林烟莫名其妙：“？”那你是来干嘛的？
两人艰难的交流之际，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突然而至，原本清澈的海水顿时变得浑浊不堪，飞沙走石间巨大的海潮将众人往远处推去。
“哪个狗日的干的！！”李先生看着被搅和得一团乱的水域瞬间暴怒，他稳住身形，很快在浑浊的海水里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一个拿着巨大炮筒，正咧嘴大笑的某个人，他的腰间挂着一条新鲜的橘又，看来是自己抓到了，便打算扰乱其他选手的视线。他毫不犹豫的拉动炮筒，又开了一炮，原本就浑浊的海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别说橘又了，几乎所有的鱼类都被卷了进去。
李先生气得大骂，直直的冲向了那人，那人早有防备，转身就跑，眼见立马就要没了踪影。
李先生咧嘴狞笑，道：“现在知道跑了？”他腾的加速，身体化作了一道黑色的虚影，转瞬间便冲到了扛着炮筒的人面前，一脚将人踹翻在水里。
这人没想到李先生速度居然能这么快，脸上的幸灾乐祸变成了惊恐，他急忙端起炮台，对着李先生开了一炮，这炮的强度他很清楚，这种距离一般的二次元人物，能直接轰成渣渣。
可惜，李先生可不是什么一般的二次元人物，他张开嘴，那张布满了尖锐牙齿的嘴巴，化作了一个漆黑的黑洞，将还未点燃的炮弹，直接吞进了肚子，吃完后，还不忘打个饱嗝。
男人都看傻了，颤声道：“你、你是……”
李先生说：“还有吗？没有我就动手了。”
男人惨叫道：“大哥我错了！！”
此时认错，已经太晚了，李先生伸手一把掐住了男人的脖子，细细的打量起了男人：“看起来不好吃呀，啧，真讨厌。”
男人痛苦的挣扎，无法撼动李先生的力道分毫。
李先生看了一会儿，判断出眼前的人不是什么优秀的食材，兴致全无，把他腰间的橘又一把扯过拿在手里，然后将人直接甩了出去：“没意思。”
男人被重重的甩出去，眼冒金星，差点没晕过去。
因为男子的搅局，周遭一片混乱，李先生找了一会儿都没看到庄烙和林烟，索性懒得找了，自己先转身上岸，反正以这两个人的实力，完成任务没什么问题。
事实也的确如此，庄烙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橘又受惊后从水底纷纷游出，反倒让庄烙有了可趁之机，他游进了浑浊的海水里，闭目凝神片刻，在一片飞沙走石里寻到了自己的目标。
在岸上的林照鹤本来在百无聊赖的等待，忽的感到自己身上好像盖了一层薄薄的纱，轻薄柔软，似乎没有恶意，身体却好像僵硬了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刹那，很快一切恢复如常，只是众人的脸上多了些惊惧之色，林照鹤听到主持人在小声的讨论，说这是谁的气场，难道是今年请了什么了不得的评委？
下一刻，林照鹤看到庄烙和李先生出现在了海边，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但并不显得狼狈，手里都拎着一条橘红色有着九条尾巴的大鱼。
老板！回来啦！林照鹤摇着小尾巴开心的迎接自家老板回归。
“嗯，小狗狗有乖乖等我吗？”庄烙弯下腰拍拍林照鹤脑袋。
有哦有哦，林照鹤还挺高兴的。
李先生在旁若有所思，说林照鹤你好像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角色啊。
林照鹤的笑容僵在脸上。
“不过这也是炼金术的后遗症了。”李先生说，“如果时间太久变不回来了，人就会向狗同化，看你这进度，估计再过一两个月，就真是一条货真价实的小狗狗了。”
林照鹤顿时虚了，说咱们加快进度吧，人生可贵，他不想以后还要麻烦老板带着他去打疫苗。
那边林烟也回来了，怀里公主抱着一个少年，正是刚才那个想要去抢他鱼的年轻人。少年运气不好，被那炮直接命中，整个人都晕了过去，被林烟抱到岸上，做了会儿心肺复苏后，那少年迷迷糊糊的醒来了，看见林烟的脸后，颤声道：“发生什么了……”
“刚才出了点意外，你被震晕了。”林烟柔声解释。
“你救了我？”少年有点震惊。
“不算吧。”林烟道，“你也没啥大事，我只是顺手把你带出来了。”
少年人说：“那、那我的鱼怎么办，我还要去第二层呢！”他从地上爬起来，哑声道，“谁叫你把我带出来的！还得让我再回去一趟！”
听到他这话，周围的人都皱起眉头，大概是没想到还有这么狗咬吕洞宾的人，人家好心好意的救了他，他竟是如此不识好歹。
这要换了一般人，估计已经开骂了，但是面对指责的，是圣母林烟。
所以林烟只是稍作迟疑，便把手里的橘又递了过去：“你受伤了不能去了，我的鱼给你，我再去一趟。”
少年愣住了。
林烟见他没反应，想把橘又塞到他手里，可怎么塞，少年都没有要接的意思，他哽咽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鱼。”他擦了下脸，恶狠狠的说，“你自己拿去吧，我才不要你碰过的东西！”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剩下五分钟，再返回海域抓鱼肯定来不及了，少年说自己才不要吃嗟来之食，让林烟收起那可怜之心。被他一通教育，林烟显得有些无措，嘀咕道你开始还不是想抢来着。
少年怒吼：“抢也是凭借自己本事！”
林烟：“……”这个人好凶哦。
时间很快到了，三人都把鱼递给了审核的人，成功通过了第一关。
现场的参赛选手少了一半，看大家的表现倒像已经是习以为常，还有人摇着头说这周出师不利，只能下个月再来。
那个被林烟救下的少年也毫不意外的被淘汰了，他临走时，扭捏的找林烟留了个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缘再见。
林照鹤汪汪了两声，开玩笑说难道他看上林烟了。
可惜林烟听不懂他说话，莫名其妙的看着李先生哈哈大笑。
第二关的内容很快公布出来，内容乍看起来很简单，要求选手们在三十分钟内找齐和橘又匹配的辅助食材，最先找齐的可以先在刚才选手们捕捉的橘又里挑选作为第三关的烹饪主材。
这就麻烦了，选手们刚才为了迅速的捕捉橘又，用的都是最粗暴的办法，有的鱼被抓出来的时候已经浑身淤血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先生面色阴沉，说橘又这种鱼类最为娇贵，最好吃的其实是刺身的做法，但如果被捕捉的时候受了伤，价值就会大打折扣，鱼类受伤后的淤血会严重的影响它的口感，特别是这种海鱼，他们这么粗暴的捕捉上来，几乎没法入口。
“第二关是找食材，第三关是什么？”林烟问道。
“当然是做橘又了。”李先生回答。
林烟弱弱的举起了手，道：“我也不会……”
李先生脸上一黑：“那怎么办？”他知道第三关不能指望庄烙，没想到林烟也不会。
“算了，先试试吧。”庄烙表示，“都到这一步了，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也只能如此，李先生在心里飞快的计算着如何制作出最美味的橘又，如何最快的获取食材，去下界的通行证只有一张，每张能带两个伙伴，看来只能全靠自己了。
李先生这边在动脑子，那边三十分钟的倒计时已经开始。
林照鹤远远便看到一个人，什么都没有拿，直接冲到了放着一排橘又的地方，简单的挑选之后，直接拿起了一条——他竟是没有打算使用任何辅材制作第三关的料理。
“哎？这选手直接选了一条鱼，难道他打算什么也不用就这么做？”主持人看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拿着话筒大声的解说着，他的说法和李先生的倒是差不多，大概就是橘又的确是最好的刺身食材，但是被破坏了肌理的橘又绝对不是，这种鱼做出来的刺身会腥臭无比，根本难以下咽。
李先生看到这一幕，心中已经生出了烹饪计划，他转身重新回到了海里。
林照鹤和林烟一人一狗面面相觑，他们都顶多泡过泡面，完全没有处理过鱼类这种复杂的食材。倒是庄烙一脸无所谓，不知道的以为他胜券在握，知道的会发现他是在破罐子破摔。
林烟心一横，说人家都能做刺身为啥咱们不能做，咱们的刀工说不定还比人家好呢。庄烙沉思片刻后，觉得林烟说的话居然有几分道理。然后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了莫名其妙的信心，走到了鱼筐面前，认真的选了两条鱼。
那边李先生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海里弄来的材料，有贝壳有海藻，上岸后看见林烟和庄烙手里一人提着一条鱼，愣道；“你们两个要做什么？”
“刺身吧。”庄烙说。
“其他做法我也不会呀。”林烟无奈的说，“我平时在家做过最复杂的是蛋炒饭。”
庄烙说：“我比他强点。”
林烟用眼神询问强在哪儿。
庄烙理直气壮：“我做的是加了火腿肠的蛋炒饭。”
李先生瞳孔地震，被这两人的对食物的不尊重震惊了，最后努力忍了忍，告诉自己是打不过庄烙的，暂时就不要和他计较——
三十分钟的时间过得很快，选手们断断续续的回来了。最快的当属那个第一个选鱼准备刺身的选手，二三是庄烙和林烟，第四是李先生，考虑到鱼的质量，选手们都选取了比较保守的材料，越往后，鱼的质量就越差，最后一个倒霉蛋拿到的那条橘又浑身黢黑，像是被什么东西炸过，别说吃了，拿在手里都直掉灰。
“看来选手们都已经选好了自己心仪的食材，那么最后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临了！”主持人大声道，“最后的一个小时，请用你们自己挑选的食材和橘又，来做出一份让评委们满意的食材！”
他话语落下，那个第一个选取食材的选手发出刺耳的笑声，笑声无比的嚣张，指着在场所有人道：“我劝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退赛吧！”
“为什么啊？”林烟有点不理解，茫然发问，“是你的刀工特别好吗？”
那人嗤笑：“我当然是有别的法子。”
他手一挥，面前本该死得透透的橘又居然变得活蹦乱跳，身上的那些伤痕也开始迅速的好转，转眼间，原本破损的身体就恢复成了完好无损的状态。
众人见到此景，均是倒吸一口凉气，特别是李先生，举起来的菜刀直接放下了，面露无奈道：“要不林照鹤早点适应一下现在的身体，我看当狗不用上班也没什么不好的。”
林照鹤：“……”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真的吗？”庄烙说，“小狗七八月份的时候好像要做绝育……”他看向林照鹤，陷入沉思。
林照鹤急忙表示自己还能抢救一下，摇着尾巴在庄烙的脚上蹭蹭让自家老板想想办法。
庄烙和李先生不说话，沉默的看向那个把鱼复活的嚣张选手。
此时那选手一边大笑一边把鱼肉片下来，晶莹剔透的鱼肉在盘子里闪闪发光，光是看着就知道味道肯定差不了。
李先生默默的擦去了嘴角的湿意，说：“怎么说？”
庄烙没吭声。
选手把鱼端到了评委面前，评委夹起来放进嘴里，纷纷露出陶醉之色，说新鲜的橘又味道真是让人着迷，只有最勇敢又机智的人才能拥有去下一层寻觅食材的资格！
其他选手的反应和他们三个差不多，显然是觉得没机会了，几乎全部垂头丧气的站在原地放下了手里的厨具。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办这个比赛？大家为什么又非要听他们的？”庄烙开始了危险发言，他眯起眼睛看向三位评委，“这三个人很厉害吗？”
“还行吧。”李先生嘟囔，“但是控制力道有点难度。”弄不好全杀了，那边又要和他闹。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林烟是典型的守序善良派了，说，“万一我们做出来的鱼还行呢？”
“我觉得我们是为了他们好，下界太危险。”李先生说，“这些小趴菜们一进去就被干趴下，反倒是浪费了通行证……”
庄烙说：“我们不是小趴菜吧？”
李先生说：“不是。”
庄烙说：“我们也不是这里的人。”
李先生：“？”
庄烙道：“所以我们为什么要讲这里的规矩。”
林烟弱弱道：“因为我们是好人。”
“只有你是好人。”庄烙和李先生异口同声的纠正。

第58章 一只优秀的备用粮
林烟传道受阻, 并不气馁，说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还没性明白, 就看见自己身旁的两人突然暴起, 朝着评委冲了过去。
评委那边, 吃得最高兴的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直接被庄烙一脚踹翻在地, 随后就看到一个黑色的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评委灿烂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说：“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区区□□就想……”
“砰”的一声, 子弹擦过了他的肌肤, 在上面留下一条醒目的血痕, 评委眼神顿时放空, 抖着声音道：“你……你何方来历……”
庄烙说：“天上来的。”
评委还想说什么，却被枪口抵住了嘴，庄烙不客气道：“赶紧把通行证拿过来, 就那小趴菜能拿，凭什么我们不能？”
旁边抗议的那个选手被林烟制伏了，林烟很少做坏事儿, 此时把面罩又戴上，从身后抱着那个选手, 任由他挣扎吼叫都没松开，还不忘安慰他不要害怕，自己不是什么好人, 不对, 坏人……
另外两个评委则被李先生牵制着。
其中一个人，认出了李先生的身份, 大叫道：“妖孽你还敢回来？”
李先生不屑道：“我为什么不敢回来？”
评委说：“你到处胡吃海喝，把这里搅得生灵涂炭！”
李先生说：“当年不是我自愿走的！”他咧嘴一笑，那尖锐的牙齿看得评委后背一僵，“怎么，你也想到我肚子里旅游一圈？”
评委不说话了。
李先生，原名李鱼，是他们这里最难惹的角色之一。
他属于一本人气超高的全民漫画，在里面是一条追着主角啃的恐怖虎鲸。后来被融到了三次元里，机缘巧合之下又掉到了地下，意外的通过炼金术变成人。之后开始仗着强悍的实力胡吃海喝，几乎是把S融合区里能吃的东西全吃了一遍，众人杀又杀不掉他，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和他商量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要不给你点钱，你出去闯荡一下。
李先生当时正在悔恨自己的贪吃差点把最喜欢的食物吃灭绝，反思之后同意了。谁知他走了几年，传闻越传越离谱，变成了美食协会的赶走了他这个大魔王，因此美食协会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不过李先生不在意这个，没有要辟谣的打算，谁知这些人给脸不要脸，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了。
“通行证你拿去拿去！”那个被庄烙指着的评委受不了了，“好好说话，别动手呀。”
庄烙把通行证拿过来，看了看：“这个？是真的？”
“是真的吧。”李先生无所谓道，“假的再来找他们一趟也行。”
“那行吧。”庄烙道，“早知道……就不白白在这里浪费一天时间。”
“是啊。”李先生摇头，“你听我的多好。”参加什么狗屁美食比赛，直接蒙面开抢多简单。
两人转身就走，留下坐在原地的评委们脸上一阵青白。
林烟抓着的选手也被放开了，他哭着扑到了评委面前说：“我的通行证啊，我的通行证被他们带走了——”
“那已经给你了。”评委说，“你自己不争气，是个小趴菜，被人抢走了能咋办。”
他挥挥手，厌烦道，“是个男人就去自己抢回来呗。”
选手：“……”他咋抢啊，刚才那个人勒着他，那力道都要把他肋骨勒断了……
为了庆祝用实力获得了通行证，三人一狗又去胡吃海喝了一通。
吃完之后，林烟说咱们要不要赶紧走，美食协会的人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李先生很是无所谓，说来就来吧，来了都是食物……
林烟哭笑不得。
话虽如此，庄烙也不打算在这里浪费太久的时间，于是迅速的收拾好了行李，趁着夜色未临，三人到达了通往下界的入口。
本来林烟还担心他们的通行证会不会被人拦下，显然他是多虑了，入口处的守卫虽然不知道庄烙和林烟的身份，但对李先生可是久仰大名。拦着这样一个煞神没有任何的好处，还不如赶紧把人送走，最好在下界遇到点什么意外死了省去了他们的麻烦。
坐上了通往下界的缆车，林照鹤问下界什么模样。
“很黑，每天只有四个小时能看见太阳。”李先生吃着二次元里的一种特有坚果，圆圆的，味道有点像松籽和花生果的结合体，他也不吐皮，就用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麻烦的生物很多，好吃的也不少。”
林照鹤说：“很危险吗？”
“危险？也还好。”李先生道，“不过上次去是两年前，不知道现在有什么变化没有。”
他那个时候，上面的人刚发现有下界这种地方的存在。众人们如同发现了宝藏，开始纷纷向下探索，然而越探索众人越心惊。和混乱的上层融合区不同，下层似乎比他们还提前融合进来，并且越往深处，危险系数越高，短时间里，无数人有去无回，再也没了踪影。
李先生也进去过，并且在一个以炼金为生的村落里寻找到了变成人的办法。之后，李先生没有再继续往危险的中心区域探索，而是直接选择了离开。
黑暗的隧道里，缆车缓缓而行，原本温暖的空气开始变得寒冷，一种潮湿黏腻的气息若隐若现，这条隧道很长，缆车向下匀速行驶了两个小时都没有达到尽头，林照鹤被庄烙抱在怀里，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外面。他在黑暗里，看到了一些绿油油的光点，仔细观察，才发现应该是一些不知品种的昆虫，静静的趴在隧道墙壁上，越往下，光线越暗，光点的数量也越多。
嘟——的一声，缆车发出刺耳的警告声，磕着坚果的李先生精神一振，道：“快到了。”
果然，又过了十几分钟，缆车哐当一声落了地。
三人从缆车里出来了。
出来的地方，是一片废弃的旧屋，能依稀看出这里曾经有过人类生活的痕迹。然而遗弃的各种生活物品和慌乱的足迹，都能看出离开这里时的人们格外的慌乱。
林照鹤坚持要用自己的小短腿走路，庄烙见他如此固执，便把他放下来了。他变成小狗后，嗅觉灵敏了许多，西闻闻，东嗅嗅，在屋子里嗅到了一股腐败的血腥味，似乎时隔没有太久。
李先生也闻到了，他眯起眼睛环顾四周：“有什么东西？”
“嗯。”林照鹤嗷嗷叫，“我也闻到了。”
李先生说：“先出去看看吧。”他走在最前面，推开了庇护所摇摇欲坠的大门。
门开了，林照鹤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天空之中，悬挂着两个巨大的月亮，一白一红，白的和普通的月亮并无二致，但体积大了很多，甚至隐约可以看见上面环形山的形状。红色的则鲜艳如血，散发出的红色光芒，铺在整个大地上，视线所及的所有事物，都带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林照鹤看到了一片广阔的平原，平原上面长着稀疏的类似草丛的植物，等到走近了，才发现那不是植物，而是一簇簇带着黑色斑点的蘑菇群。
它们茂密葱郁，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在它们之中，看不到一棵高大的树木，所到之处，容不得任何别的生物生存。
林烟蹲下来，用脚踩住一颗，他的脚放上去刚一用力，脚下的蘑菇就发出了细小尖锐的叫声，红色的汁液从蘑菇里面不断溢出。
林烟吓了一跳，赶紧把脚收了回来，道：“这蘑菇是活的？”
“好像是。”李先生说，他用刀劈开了一只，居然在里面看到了完整的内脏和骨骼，还有一排细细密密的牙齿，完全是生物才该有的构造。
“你还记得路吗？”庄烙问李先生。
“之前是记得的，现在这里变化太大了。”李先生说，“得让我找找。”
他站起来，“这条路肯定不能走了。”
这是什么东西？林照鹤用小爪子指了指路边的一条白线。
庄烙看去，发现所有的蘑菇都没有越过白线的位置，他弯下腰，捻起一点，嗅了嗅：“是一种骨头的粉末，有人在控制这些蘑菇的生长。”
“谁呢？”李先生思忖道，“难道是美食协会的那些人？这倒不像他们会做出来的事儿……”
他们正在讨论，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人类的叫喊。
“救命——救命——”稚嫩的声音一听就来自小孩，声嘶力竭中带着恐惧的味道。
在这种危险的地方，突然出现这样的求救，人们都会考虑一番再前去。可是他们之中，有个人叫林烟，他的圣母属性就算到了三次元也没有丝毫改变，所以下一刻，林照鹤便看见林烟面色凝重的站起来，道：“你们听到了吗？有小女孩在求救！”
“你确定是小女孩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李先生狐疑道，“这地方能有活着的小女孩？”
“不管怎么样，都得过去看看。”林烟说，“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你们在这里等着。”
“算了，一起去吧。”庄烙若有所思，“反正都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众人一起朝着声音的源头赶了过去。
“救命，救命——”求救声越来越急，也越来越近，在翻过一个小坡之后，林照鹤看到了两个浑身是血的小孩，他们身后追着一只巨大的猎犬，猎犬身形狰狞，像是下一刻就要扑到小孩的身上把他们两个撕得粉碎。
在猎犬的身后，远远的站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性别模样都看不清楚，他见到林照鹤一行人，大声的吼叫起来，奈何说的话语林照鹤一个字都听不懂，不过他猜测应该是对他们的阻拦感到不满。
林烟已经冲到了最前面，把两个小孩护在身后，用手里的武器拦住了随时可能冲上来的猎犬，他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两个小孩浑身都是伤，哭嚎着抱住了林烟的腿，道：“哥哥救命，哥哥救命——”
那个人似乎知道自己不是林烟的对手，手一抬，把狗唤了回来，唯一露出的眼睛透出无情的味道，他冷冷说了一句话，这次林照鹤听清楚了，他说的是：都得死。
这人说完，转身就走。
小孩们见他走了，哭的越发伤心，林烟好脾气的蹲下来问他们哭什么，他们哽咽着说自己的爸爸被坏狗吃掉了，说着朝前指了指，问林烟能不能带他们过去看看。
林烟当然答应了，抱起两个小孩往狗来的地方走。
林照鹤待在庄烙的怀里，庄烙摸摸他脑袋，说都是狗，还是林小狗可爱。
林照鹤表示自己也是恶犬，努力在庄烙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个恶犬的小小烙印。
虽然知道是小孩，但众人在面对他们时，态度依旧非常的谨慎，李先生甚至都不想靠近，唯有林烟，看上去已经完全信任了两个小孩的说词。
往前又走了几步，没想到真的发现了小孩父亲的尸体。
那尸体已经被猎犬啃的乱七八糟的，只剩下一些比较坚硬的骨头还留在原地，两个小孩从林烟的怀里跳下来，跪在一旁嚎啕大哭，看起来格外的悲惨。
林烟见状顿时心生不忍，低声道：“他为什么要杀你们?”
“我们是怪物，我们是怪物。”年纪大点的小女孩揉着通红的眼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们说我们是怪物……”
“为什么？”林烟诧异道。
“你看她们两个的伤口。”庄烙说。
林烟低头一看，看到两个小孩裸露在外面的伤口里长着看起来很奇怪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密密麻麻的蘑菇。
这些蘑菇竟是从小孩的伤口里长出来的，看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林烟小心的用手触碰了一下那蘑菇，小女孩吃痛惨叫：“好痛呀……”
“怎么会这样？”林烟问道，“你们的家在哪儿呢？家里还有别人吗？”
小女孩抽抽啼啼：“爸爸、妈妈，都被人杀掉了。”
林烟蹙眉，眼神里透着心疼：“没有别的亲人了么？”
小女孩道：“还有叔叔……”
“你叔叔在哪儿呢？”林烟问。
“在，在家里。”小女孩回答。
“你知道你家的位置吗？”林烟循循善诱，生怕自己的态度吓到两个小孩子西，小心翼翼的从口袋掏出了糖果，剥开后的塞进了他们的嘴里。
两个小孩脏兮兮的脸蛋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笑容，他们衣衫褴褛，若不是伤口上那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蘑菇，看起来和普通的小孩也没什么不同。
这里肯定是没有人类的，或许是哪个二次元作品里的小孩被不幸的融入了这个日短夜长的危险世界。
林照鹤想到这里，也对他们生出些同情之心。
自从融合之后，人们经历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父母，意外来的从未如此频繁，一个不小心，珍稀的东西就会从指缝里轻易的流走。
或许是林烟柔软的态度，或许是塞到嘴里的糖果，小孩终于停止了哭泣，他们结结巴巴的回答着林烟的问题，从二人的话语中，林照鹤大致明白了他们的处境。
原来他们看到的那群蘑菇，之前是没有的，它们出现的时间未知，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占领了原本的平原。小孩他们的村庄就在平原上，在被占领之前，他们过着艰苦但还算甜蜜的日子。
可是奇怪蘑菇的到来，打破了生活的宁静。
这些蘑菇像是动物和植物的混合体，有着植物的外形却有着动物的构造。
它们起初出现时，人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它们的身体踩破，就像刚才李先生做的那样。只要踩破一只，它们就会迸发出密集的孢子迅速繁殖，一只变两只，两只变四只，不过几天功夫，就爬满了整个平原。
“我们被赶出来了。”小女孩瘦瘦小小，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年龄，林烟一问，才知道她已经十岁了，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所以显得格外瘦小，
“家里，全是蘑菇，妈妈说，伤口碰到了蘑菇，自己也会变成蘑菇……”她有点茫然，“以前，和我一起玩的特别好的阿夏，就在我眼前变成了一地的蘑菇……”她难过起来，抽了抽鼻子。
“追杀你们的是什么人？”林烟问。
“是，别的村子的人。”女孩说，“他们找到了办法，可以不用变成蘑菇了，但是害怕我们变成蘑菇，就想着，在我们变成之前，把我们杀掉。”她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是麻木，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这样对待，她抠了抠脏兮兮的手，低声说，“狗狗把妈妈的脑袋咬下来了，爸爸也没有了……”
林烟听得眼眶发红，低声道：“没事，哥哥把你们送回去。”
林照鹤乖乖的贴着庄烙，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绪低落起来。庄烙用手贴着林照鹤耷拉的耳朵，用掌心的温度安慰着林照鹤。
小女孩住的村子离出事的地方不算太远。
李先生走着走着，倒是觉得周围的环境有些熟悉，看着村门口的建筑，一拍手惊讶道：“我来过这儿！”
你来过？林照鹤有点惊讶。
“是啊，我来过。”李先生说，“当时来下界冒险是非常热门的活动，来的人很多，正巧入口处有一个融合过来的小村子，村子里便开始接待上面下来的冒险者。”他环顾四周，神情唏嘘，“我来的时候，就在这个村子里住过，村子特别繁华，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没想到短短两年……”就全都物是人非。
这村子已经完全看不出李先生口中的繁华二字，全是一派破败的景象。
街道两旁是破败的房屋，整个村子死寂一片，空无一人。
他们三人走在其中，显得和周遭这般格格不入。
“有人吗？”林烟唤道。
没有人回应。
“小姑娘，你叔叔在哪儿呢？”李先生看向小姑娘。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那鲨鱼牙齿被小女孩看见了，女孩有些害怕他，在林烟的怀里缩了缩脑袋，低声道：“在，前面的屋子里。”
众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小女孩口中的屋子。
林烟手里抱着孩子不方便，李先生自告奋勇的上前敲了敲门，里面片刻后传来一声：“谁呀。”
“叔叔，是我。”听到家人的声音，小女孩又绷不住了，开始抽抽噎噎的哭，“爸爸，爸爸死啦。”
嘎吱一声，门开了，门缝里露出了一张男人的脸，那张脸挂着疲惫和戒备，在看到抱着小女孩的林烟后，警惕道：“你是谁？”
林烟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他依旧不肯开门：“你把孩子放下，走吧，这村子接待不了你们。”
面对这人恶劣的态度，林烟有些无措，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人，被人家这么一吼，只能无助的放下小孩，低声道：“小妹妹，你先进去。”
小孩进了屋子，那人便想要关门，李先生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木门，语道：“等等。”
女孩叔叔道：“你要干嘛？”
“我认识你，你是村子里的医生吧。”李先生说。
男人一愣。
“我记得你是叫克雷尔对吧？”李先生盯着男人，那眼神好像要在男人身上盯下一块肉来，“之前在村子里开过一间小诊所。”
克雷尔被李先生盯的浑身不自在：“你什么时候见过我。”
“我们是上面下来的。”李先生说，“有些事情想要咨询你，当然，我们会付给你们报酬，你们很缺少食物吧，我们可以给你提供一些。”
听到食物，克雷尔终于动容了，他犹豫片刻，打开了门：“进来吧。”
三人终于成功进了屋子。
到了屋内，林照鹤看到克雷尔的床上躺了几个病人，病人的状态看起来非常的差，几乎每个人都受了致命伤，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他们的伤口，而是从伤口里长出来的彩色斑点的蘑菇，而蘑菇的根部，蔓延出了细细的根茎，深深的扎在了伤口处。
“不能把蘑菇直接割掉吗？”林烟忍不住问。
“割不掉。”克雷尔漠然道，“孢子已经在他们的血液里了，割掉了这一批，还会长出下一批，他们的血肉就是蘑菇的养料，割的越快，长得越快。”
“那他们只能等死？”林烟说。
克雷尔自嘲：“目前看来是这样。”
李先生没有林烟的圣母情结，事实上他对于除了吃之外的东西都不感兴趣，所以单刀直入，问道：“我们要去炼金小镇，要怎么穿过这一片蘑菇海？”
“穿不过去。”克雷尔道，“除非你能在空中飞个三天三夜。”他明显是开玩笑的。
林烟倒是认真的想了想：“距离多远，如果合适的话，我可以试试。”
克雷尔以为他在开玩笑，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们没试过？地上有蘑菇，天上也有别的东西，一旦被攻击，连个着陆点都没有……要不是地上画着线，你们现在也未必能踩到土地上。”
他又看向小小的林照鹤，说：“我要是你们，就原路返回，带着再充足的食物，也只是在这里白白等死罢了。”
林照鹤：“？”你说备用食物的时候，盯着我看干嘛？
果不其然，克雷尔又道：“这么可爱的食物……也没几口肉吧。”
备用食物恶犬林小狗闻言暴怒，急的直跺自己的小短腿，想冲过去咬他两口让他见识一下自己有多凶残，奈何被庄烙一只手抱住，带着笑意道：“咱们是好小狗，不和坏人一般计较！”

第59章 山洞之内
听着两人的对话, 庄烙却抓住了重点，说：“你们用来隔绝蘑菇生长的那条线，是用什么画出来的？”
克雷尔一愣, 表情有点奇怪：“用一种特殊的材料。”
庄烙说：“什么？”
克雷尔说：“蘑菇的母体。”
“母体？还有这种东西？”李先生来了兴趣, 让克雷尔细讲, 他说着，往桌子上扔了一袋食物。
看到了确确实实的吃的, 克雷尔防备的态度松弛了许多，收着食物告诉了他们粉末的来源。
在蘑菇大量繁殖的时候，他们的村民们也尝试过许多办法, 用火烧, 用毒药, 但都没有太好的效果。最后有人发现在离蘑菇海不远处的一个山洞里, 居然奇异的没有被蘑菇侵占。它们好像十分惧怕山洞里的东西，竟是一寸也没有越界。
村子里的人发现了这件事，便开始组织村民往山洞里面探索。
山洞里有什么？林照鹤听得津津有味, 汪汪两声好奇的询问。
克雷尔听不懂狗叫，但还是解答了故事的答案，他说：“山洞里, 有一颗巨大的蘑菇。”
“用刀砍下它的一部分，把外皮剥掉, 就能获得一种白色的骨头。”克雷尔道，“这种骨头的粉末很有用处，只要撒上了它, 其他的蘑菇就不会靠近了, 靠着这个办法，我们才守下了这个村子。”他说的轻巧, 神情中却带着苦涩，想来也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另外一个村子的人为什么要攻击你们？”林烟有点想不通这件事，按理说遇到了这么残酷的事情，大家不应该互相帮助吗？为什么另一个村子不但不帮他们，反而落井下石。
“我们两个村子，本来就有仇。”克雷尔说，“当时冒险者都爱来我们村，两个村子因此结仇，后来蘑菇突然大量繁殖在村子的附近，我们先遭了殃，他们打着猎巫的旗号，开始猎杀我们村子里的人。”他摸摸小女孩的脸蛋，低声说，“她的父母都被狗咬死了，村子里也没剩下几个活人。”他自嘲的笑笑，“不过我们也活不久了……被孢子入侵的人，能有什么未来呢。”
小女孩听的懵懵懂懂，含着手指盯着桌上的食物，克雷尔拍拍她的脑袋，让她去拿，她拆开了袋子，小心翼翼的掰了一块分给弟弟，自己也拿了一小块饼慢慢的啃咬着。
“那骨头的粉末对于已经长成的蘑菇有没有效果？”庄烙问。
“有的。”克雷尔说，“碰上了立马就会死，不过你们要是想去，我可得提醒你们，那洞里的毒蘑菇是活物，没那么好对付的，之前来过几个冒险者，进去了之后，都没有出来了。”
李先生舔舔嘴唇，说听起来倒是挺好吃的，带肉的蘑菇……
“那咱们去看看？”李先生提议。
“可以。”庄烙同意了，他对林烟道，“你和小鹤就待在这里吧，那里情况不明了，我怕空气里也有孢子。”毕竟这会儿的林照鹤只是一只可爱的小狗，万一不幸把孢子吸入身体里，他可不想看见他家小狗头顶上长出蘑菇来。
林烟点头同意。
“山洞在哪里？”李先生说，“你带我们过去吧。”
克雷尔道：“可以，但是你们得再给我们一袋食物。”
李先生很大方的又甩出一袋，不过克雷尔的这个举动，倒是让他放下心来，因为在他的记忆里，这个克雷尔就抠抠搜搜的，连根绷带都不愿意给伤者多打，没想到现在倒是撑起了整个村子。
出门之前，克雷尔叮嘱林烟，让他小心一些，隔壁村子的人随时可能出来扫荡，让他待在屋子里不要出来，免得被抓住。
林烟全都一一应下，他对自己保护这一屋子的人，还是挺有信心的。
庄烙和林先生跟着克雷尔走了，林照鹤坐在林烟的大腿上，看着小女孩吃东西。她看上去很饿，狼吞虎咽的，但却没咋吃下肚子，手里的饼几乎没少太多，也不知道是不是舍不得吃。
林烟看了心酸，掏出糖递给他们，询问两个小孩平日里怎么生活。
女孩回答的含糊不清，但林烟耐心很好，跟个幼儿园教师似的循循善诱，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林照鹤对孩子兴趣不大，跳到了床边研究伤员，看了一会儿，发现这伤员穿的衣服有点奇怪，感觉不像是村子里的人，倒像是从上面下来冒险的人。
大概是冒险的时候受伤被医生捡到了，看着这么多密密麻麻的蘑菇，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来，林照鹤正在想着，却看到林烟刷的一声站起，低声道：“有人来了！”
林照鹤闻言，跑到了窗户边上，趴在上面踮起脚尖努力的往外瞧。
“应该是刚才追杀孩子的那个人。”林烟面色凝重，“来的人很多，有十几个，你们躲好，我出去看看。”
林照鹤也着急了，可是他只是条小狗，着急也没办法，只能围着林烟的脚绕圈圈，说他也要去，他的牙齿可厉害了，能把那个坏林烟咬出血呢。
林烟看着林照鹤龇牙做出恶犬状，大概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你太小只了，出去了也帮不上忙的。”
林照鹤说你别逼我变身用大香蕉对你做点什么。
林烟还是听不懂，可看林照鹤态度坚决，只好把他塞到自己的卫衣里，让他从脖子位置露出脑袋来，也算是勉强带上了。
“小妹妹，你别出来。”林烟说，“我们马上回来。”
女孩捏着饼子，呆呆的点头。
那群人已经开始一间一间的搜房间了，带着的大狗从一条变成了三条，身形巨大，锋利的牙齿上滴着口水，黑色的鼻头时不时的嗅闻，捕捉着猎物的气息。而林烟卫衣里的林小狗，则和他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烟感觉要是林照鹤和他们打起来，唯一伤害对面的方法就是用身体把他们噎死。
林照鹤和林烟站在房顶，看着搜索的人从村口慢慢地朝着这边移动，林照鹤却觉得有点奇怪。按照这群人的数量和速度，想要抓住克雷尔一家似乎是非常简单的事，再加上诊所里那些无法行动的病人，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难道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法子？林照鹤心里浮起疑云。
林烟也皱起了眉头，不知是不是和林照鹤想到了一块，他思量片刻，没有等那群人搜到诊所，直接飞到了他们的面前。
从天而降一个陌生人，十几个村民瞬间警惕起来，用枪口对准了林烟，那些恶犬也汪汪犬吠，随时打算扑上来。
“不要再往前走。”林烟警告道，“我不想对你们动手。”
领头的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奈何语言有些不通，林照鹤只能勉强听懂几个字，大概是走，危险之类的，他们停下脚步对着林烟一顿比划。
无奈林烟还是看不明白，摇摇头说：“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语言交流障碍，气氛越发的紧张，那群人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全都只能看到一双眼睛，也无法从表情里判断出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走开。”林烟大声喊道，做出了驱赶的手势，“别再往这里来。”
看到了他的动作，面前的人一下子面露紧张之色，迅速的给手里的手枪上膛，好像下一刻子弹就要倾泻而出。
林照鹤还想劝说，身后却传来了女孩的声音：“哥哥——快跑呀——哥哥——”她竟是不知何时从屋子里出来了，看到了林烟和他眼前十几根枪杆，这可怖的画面，似乎让她想起了什么，情绪瞬间失控，哭喊着让林烟快跑。
林烟没想到她自己出来了，紧张道：“我没事，你快回去！！”
然而此时的警告已经太晚，“砰”的几声，伴随着枪声而来的是呼啸的子弹，林烟灵敏的躲过，返身冲到了女孩面前，想要将她抱起离开这里，女孩却忽的发出一声惨叫：“啊！！！”
林烟一愣，低头看去，竟是看见女孩的胸口出现了一个狰狞的大洞，手枪的子弹对穿了女孩单薄的身体，在她身上留下了夸张的伤口。
林烟眼眶瞬间红了，他道：“别死！！”他还想再说什么，却感到手臂一痛，低头看去，竟是看到林照鹤神情无比焦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还没等林烟想明白林照鹤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一声枪响，这次子弹精准的射中了小女孩的脑袋。她小小的头像个气球一样，在林烟的面前炸开了，林烟瞳孔猛缩，整个人身体几乎都僵在了原地，吼道：“不！！！”
愤怒和惊恐只持续了短短一秒，林烟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被爆头的小女孩并没有流出一丝的血液，从她身体里爆出的，是像菌丝一样的东西，她的身体甚至还在扭动，完全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那十几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朝着林烟聚集过来，他们没有攻击林烟，而是对着他开始不断的撒一些白色的粉末，叽里呱啦的又说了一大堆话，这次说的没那么急，林烟勉强听懂了，这群人竟是在关心他，问他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烟呆呆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群人派了个年轻人和林烟交流，比手画脚的表达着，说这些东西不是人，只是人形的菌类，原来的主人已经死了，它们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轨迹，让林烟不要上当。
林照鹤闻言惊觉不妙，坏了！！庄烙和李先生被克雷尔领着去了那个山洞！如果克雷尔也不是人类，那么他领着两人去的目的可想而知！！
林烟显然也想到了这茬，连忙问道：“那个村子里的山洞是什么地方？去了会怎么样？”
听到山洞这个词，在场的所有人都露出了瑟缩之色，年轻人艰难的告诉林烟，说那个山洞里，住着灾难的源泉，他们派过很多人去，但都有去无回……如果林烟的朋友被菌人骗到了那里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说到这里，年轻人露出同情之色，显然是觉得庄烙和李先生死定了。
林烟脸上身上，还挂着小女孩身体爆掉时散落的菌丝，他道：“林照鹤，我们得去帮帮他们。”
林照鹤点点头表示同意。
“但是你不能去。”林烟说，“ 你要是出事了，庄烙会杀了我的。”
林照鹤瞪着眼睛，说自己凭啥不能去，他可是魔法小狗，真打起来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呢。
一人一狗，暂时无法达成共识，只能大眼瞪小眼，指望对方妥协。
不过林照鹤可是个死犟的人，林烟被迫退步，说那我也不去了，咱们去他们住的地方看看情况再说怎么样？
林照鹤答应的不情不愿，不过转念一想，连庄烙和李先生都处理不掉的事，他和林烟去了说不定反倒会添麻烦，于是只能勉强耐下性子，同意了林烟的提议。
这十几人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找到了几个菌人。
这些菌人乍看和寻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被杀死时还会求饶，但身体却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了，没有血液，没有骨骼，只有菌丝。难怪他们受伤的位置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蘑菇，根本看不到血肉。
然而即便知道他们不是人类，看见他们被杀死时，林烟依旧心有不忍。
直到那群人告诉他，这些都是他们村子里曾经死去的村民，如今被菌丝控制，模仿村民们的一举一动引诱无知的冒险者，进入危险的地方，最终悲惨死去，化作菌群的养料，林烟才彻底放下。
另一边，庄烙和李先生，跟着克雷尔到了他口中的那个山洞。
和克雷尔描述的差不多，山洞附近没有平原上看到的蘑菇们，它们非常害怕这里，离得远远的完全不敢靠近。
空气里那股独属于菌类的潮湿气息越发的浓郁，克雷尔的脚步停在山洞之前，道：“就是这里，我不能进去了。”克雷尔停下了脚步。
庄烙和李先生没有为难他，让他在门口等着，两人走进了洞穴里。
脚下的泥土湿润松软，最适合菌类生长，山洞的墙壁上缠绕着密密麻麻的菌丝，本来就不明亮的光线此时更是暗的伸手不见五指，李先生掏出了手电筒，嘀咕说：“我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庄烙道：“你还有不喜欢的地方？”
“我不喜欢蘑菇。”李先生说，“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就不好吃的蘑菇。”
手电筒的灯光，照亮了整个山洞，他看到山洞的角落里时不时的出现一具具人类的尸体，这些尸体衣着整齐，若不是那惨白的脸色恐怕会让人觉得它们和常人无异，李先生因为糟糕的空气，连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嘟囔说感觉要喘不过气了，庄烙说：“空气里有很多孢子，你没事吧？”
“没事儿。”李先生道，“我还没那么脆弱。”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周遭的菌类也变得非常密集，根须密密麻麻从头顶垂下，几乎要落在他们的脑袋上。
李先生不喜欢这些东西，只能弯着腰埋头赶路，走在前面的庄烙突然停下脚步，他差点一头撞在庄烙的背上。
“到了。”庄烙说。
李先生抬头，看到了克雷尔口中的母株。
黑暗之中，一颗巨大的彩色蘑菇静静的生长在山洞的尽头，它的菌柄粗壮的如同一颗成年大树，伞托之上的颜色五彩斑斓，点点绿色的荧光分布其上，好似美丽的星河。
李先生看着它，有点难办：“这五颜六色的真下不去口……”
庄烙瞥了他一眼，道：“要不试试？”
李先生用力摇头：“算了，我才不要。”试试就逝世这种事情他已经见得不少了，他们的族群实力很强大，寿命也很长，唯一的问题就是族人们都喜欢吃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运气不好的撞到铁板，就直接把自己吃死了。
庄烙掏枪，对着眼前巨大的蘑菇就是几枪，子弹没有困难的穿过了它的菌柄，在上面留下了几个黑乎乎的伤口。
蘑菇被攻击后，身体开始摇晃，簌簌作响，顿时，空气变得无比浑浊，它抖落下来的一层层密密麻麻的孢子，迅速的弥漫了整个空间。与此同时，李先生听到了奇怪的响动，他扭头一看，竟是看到之前倒在山洞里的那些死人尸体，全都从地上缓慢爬起。
他们从外表上看和常人无异，每个人手里甚至还拿着武器，眼神凶狠的盯着庄烙和李先生。
庄烙提议：“你要不把它们全吃了？”
李先生嫌弃道：“不要，这群人看起来就很不好吃。”
庄烙道：“可是这样比较方便。”
李先生说：“我肚子又不是垃圾桶！”
庄烙想了想：“感觉也差不多。”
李先生：“……”
李先生的坚定拒绝让事情麻烦了一点，庄烙开了几枪，打中了来人的要害。但很快发现，他们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范畴。被打中的位置，裸露出来的不是人类的肌理骨骼，而是一层厚厚的菌丝，他们只有肌肤属于人类，身体里面却已经被掏空，被密密麻麻的菌类占据。
李先生动作非常粗鲁，拳打脚踢，上去就把一个人直接打了个四分五裂。但这对它们没什么用处，它们的身体虽然碎掉了，可却还是没有死，肢体依旧在地上扭动，情形格外可怖。
庄烙则决定擒贼先擒王，把目标放到了身后的大蘑菇身上。
他眼神微凝，抬枪瞄准，下一刻，从□□里射出的子弹裹挟着火焰，射向了大蘑菇。子弹在触碰到蘑菇菌柄的瞬间，发生了小型的爆炸，轰的一声，直接炸掉了蘑菇半个菌柄。
蘑菇的身体瞬间抖的更加厉害，死人数量也越来越多，几乎要将两人团团围住，里面有一些上层下来的冒险者，看样子，他们似乎保留了生前的能力，有的甚至还使用了冰冻能力想要把李先生和庄烙冻住，但因为太过迟钝，被两人轻巧的躲开了。
李先生越发觉得奇怪，这群人就这么围着他们也没有要杀死他们的意思，反倒让他觉得他们很害怕伤了自己。
“奇怪。”李先生说，“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庄烙说：“对不对劲，弄死就完了。”
他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威力更大，几乎打断了菌柄的大半，沉重的蘑菇伞柄开始摇摇欲坠，随时要砸下来。
“怎么现在喜欢用枪了？”李先生道，“我记得你以前都是直接上手的。”
“容易控制不好力度。”庄烙道，“把山洞弄塌了很麻烦。”
李先生说：“哪里麻烦？”
庄烙：“衣服会脏。”
李先生：“……”他居然无言以对。
空气中的孢子数量越来越多，李先生又杀了几个小怪后，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他觉得喉咙痒痒的，忍不住咳嗽了几声，竟是咳出了一段菌丝，李先生脸色大变，道：“完了——”
庄烙说：“怎么？”
李先生道：“我吸太多孢子了！”孢子通过呼吸道进入了他的身体，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在他身体内部繁衍，并且试图侵占他的血肉。
说话之际，轰隆一声巨响，那只被庄烙攻击的蘑菇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的灰尘。灰尘中，孢子的含量越来越浓，李先生开始不断的咳嗽，大声道：“再这样下去，我也要变蘑菇了——咱们先出去吧！”
李先生想要离开山洞，那些围着他的菌人怎么会让他如愿，他们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死死的抱着李先生的身体，身体被踹烂了，手还牢牢的黏在李先生的脚上。
李先生像只被蜘蛛网黏住的蝴蝶，挣脱开了这只手，又被那只手黏住了。他在疯狂挣扎的时候，却发现庄烙那边居然干干净净，那些菌人竟是无意识的避开了他，好像很害怕似的。
“为什么？”李先生都要被这群人给扒崩溃了，按照攻击生物的方式对他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的身体完全被菌丝侵袭，没有痛感也不害怕被破坏，偏偏力气还很大，数量也多，他被层层围住，简直快要感受到什么叫蚁多咬死象。
庄烙没管李先生，神色凝重的在认真的思考什么，李先生要崩溃了，说你再不动手，我就真的要下嘴吃他们了，这些东西看起来真的很难吃，他不想让它们出现在自己的胃里。
听着李先生崩溃的喊叫，庄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说：“这蘑菇不是它的本体。”
李先生道：“啊？那是什么？”
庄烙说：“是它的捕食器。”
把猎物骗到山洞里，猎物自然而然的会攻击蘑菇，然而攻击越猛烈，蘑菇撒下的孢子就越多，狭小的洞穴里，完全没有躲避的空间，只能将孢子吸入体内，就算此时发现了想要离开，也会被感染的菌人阻拦步伐，最终沦为其中一员。
庄烙道：“不好！”他脸上一变，“小鹤他们有危险！”
李先生道：“那个克雷尔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庄老板，你再不想办法，我就真得动嘴了。”他浑身上下都被断肢残臂缠满了，可即便如此也没有张嘴，看得出是真的很不想吃这些东西。
庄烙没说话，指尖燃起了一簇绿色的火焰。
李先生看到这火焰，顿时想起了一段恐怖至极的记忆，瞳孔猛缩，恐惧的大喊一声：“别用这个——我可以吃——”

第60章 炼金小镇
李先生永远无法忘记, 初见庄烙时的画面。
那时的他们恰巧在处理同一个事件，他面对敌人陷入了僵局，庄烙是后来的, 闲庭漫步的姿态仿若在自家庭院。
两人四目相对, 下一刻, 庄烙的指尖，燃起了绿色的火焰, 然后他轻描淡写的对李先生说：“站远点。”
李先生想，自己这辈子做过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听庄烙的——站远了点。
庄烙点燃了周围的一切。
霎时间, 李先生入目之物, 只余下一片看不到头的绿色。
那还是一个B级的融合区, 虽然范围不大, 但危险系数极高，即便是李先生也险些折戟。然而在那一天之后，这个B级融合区就被不见了, 与其说不见了，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被毁灭了。一切的一切都化作了灰烬，建筑植物动物全因可怖的绿色湮灭。
李先生对此的记忆实在是难以忘记, 他还记得当时的负责人看着一地灰烬叉腰叹气，说庄烙下手越来越没分寸了, 这样迟早要出大事。
“他也是二次元来的？”李先生问负责人。
“他？”负责人却看了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
如果他是二次元来的，可是以庄烙的战斗力而言, 肯定是一部人气高到夸张的作品, 可无论怎么比对，大家都找不到能和他对上号的作品和角色。
庄烙就像一个对什么都不在乎的天外来物。
可是现在天外来物, 似乎有了自己在意的东西。不顾李先生的惨叫，庄烙直接点燃了山洞顶端的菌丝。绿色的火焰飞速的蔓延，顺着菌丝一路往上，火焰微弱乍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效果。然而不到片刻的功夫，小小的山洞就开始剧烈的摇晃。
李先生转身就跑，张开的大嘴把所有试图拦下他的菌人全都吞进了肚子，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冲出了山洞。
门口等待的克雷尔见到李先生居然完好无损的出来了，面上露出愕然，他还以为李先生要对他动手，转身便欲逃跑。谁知李先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以最快的速度朝着远处冲了出去。
克雷尔目瞪口呆，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心里正在奇怪，却忽的感到一阵剧痛。他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脚下不知何时燃起了一团绿色的火焰，顺着他的身体飞速燃烧，霎时间便将他整个人包裹住。
“啊——”克雷尔发出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不止一处，而是在空旷的平原上此起彼伏，茂密的菌丛里，冲出了无数个身上燃烧着绿色火焰的菌人，他们在地上打滚翻腾，却没办法扑灭火焰分毫。大地开始剧烈的震动，地下有什么巨物在不断的蠕动。
李先生终于远远的逃离了山洞，他站在平原上满脸冷汗，踩着震动的地面，看着平原上那密密麻麻的蘑菇深处，一个巨物破土而出，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物体，上面燃烧的绿色火焰格外瞩目。
它开始挣扎扭动，发出恐怖的嘶吼，被它寄生的菌人们跟随着它的动作，场面混乱荒诞，如同世界末日。
李先生也感到了疼痛，他发出惨叫，倒在地上，他身体里那些菌丝也开始燃烧，绿色的火焰从他的嘴里冒出，带来的热度几乎要了他半条性命。
万幸这种燃烧并没有持续太久，巨大的圆形巨蛋很快停下了挣扎的动作，身体开始碳化，最终被烧成了一片漆黑的灰烬。
平原之上，所有的蘑菇无一幸免，这些原本可怖的生物，此时已经不见踪影，只有一地黑色的灰烬在告知人们它们曾经的存在。
李先生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心想着还不如开始就吃掉，免得受这个苦。
庄烙走到他的身边，道：“走了，该回去了。”
李先生说：“你他妈的……为什么一提到林照鹤……你反应那么大？”
他看见过庄烙放过一次这种火焰，当时就印象深刻，他记得只要被庄烙的这种火焰点燃，那就不死不休。而且最恐怖的是这种火焰会标记灵魂，灵魂不灭，火焰不熄，就算把自己被点燃的部分砍掉，它也会直接点燃躯干，对于生物而言，几乎是必杀技。
李先生想不明白，为什么庄烙会在提到林照鹤的时候反应这么大。
庄烙说：“或许我是好老板。”
李先生啐了一口：“建议换个借口敷衍我。”
庄烙：“？”
李先生假笑道：“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对。”
“或许。”庄烙语不惊死人不休，“是我喜欢他。”
李先生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想了想，试探道：“你也想把林照鹤吃了？”
庄烙：“也？”
李先生：“哈哈，我开玩笑的。”
庄烙道：“你最好是。”
李先生终于缓过来了，坐在地上喘粗气，眼神瞥着庄烙，心里想的是庄烙嘴里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像他喜欢食物那样喜欢？还是喜欢小狗那样喜欢？亦或者，是什么别的属于人类的情绪。
他不太懂这些，但他心里清楚的知道，以后要离林照鹤远一点……他可不想被庄烙一把火烧死。
两人赶回了村庄，没有看到林照鹤和林烟，正在为难，村口却出现了几个人，他们身上裹得严严实实，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李先生听了半天才听明白问他们是不是来找一个人和一只狗的。
“对对对。”李先生说，“就是那条毛茸茸白爪爪的小狗，双眼皮，大概这么长。”他比划了一下。
“他们在我们村子里。”那人用艰涩的话语解释，“知道你们要回来，特意让我们过来接你们。”这村民迟疑了一下，低声道，“那些蘑菇，是你们弄没的？”
“啊。”说到蘑菇，李先生就满脸不自在，刚才庄烙的火焰在他肚子里燃烧了好一会儿，给他疼得够呛，“算吧，他全给一把火烧了。”
那人又说带他们去找林照鹤和林烟。
李先生点头说好。
十几分钟后，庄烙见到了另一个村子里的林烟和林照鹤，林照鹤看到庄烙没事儿，高兴极了，从林烟怀里跳下去，围着庄烙的脚打转，尾巴呼呼的摇着，叫着老板老板，你还好没事儿，吓死我了，我都想去找你了。
庄烙把林小狗抱起来，摸摸他脑袋：“没什么事儿，你们没受伤吧？”
“我们没事。”林烟说。
“外面的蘑菇没啦。”林照鹤摇着小尾巴，高兴道，“老板是你做的吗？”
庄烙轻轻挠了下林照鹤的下巴，说：“李先生把他们全吃了。”
林照鹤问李先生，说这你也下的去口，味道怎么样啊？
李先生黑着脸，说不怎么样，一股子煤炭味道。
他们几人交流的时候，周围的人叽里呱啦的，情绪异常激动，过了一会儿，他们从人群里推出来一个人，是个不大不小的少年，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总算是能和他们无障碍的交流。
“大家都很感谢你们。”少年道，“为大家夺回了家园。”
林烟道：“看你样子不像这里的人，是上面下来的？”
少年说：“我妈是上面下来的，来了之后找了我爹，后来蘑菇成灾，生下我没几年就死了。”
林烟道：“上面知道蘑菇的事情吗？没有派人下来？”
少年道：“不知道吧，那边的蘑菇人聪明，守着入口的位置，每次都是先把人骗过去，也没人能活着回去，上面也不知道下面出了什么事。”
李先生唏嘘：“蘑菇成灾多久了？”
少年道：“大半年了。”
时间也不算太久，难怪上面的人没有发现异常。正常情况下，到下界来的人没有个一年半载是肯定不会回去的，只是没想到出现了这样的意外，看来之前来的冒险者，几乎全都没了。
李先生又询问了炼金村的位置，少年说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和外面联系了，炼金村子那边也没有消息，不知道还在不在。
庄烙赶时间，打算带着林照鹤马上走。
“等天亮了再走吧。”少年说，“我们专门给你们做了顿饭作为感谢的礼物，你们这样过去速度太慢了，等阿爷他们给你们整个坐骑来。”
漫长的黑夜终于要过去了，天空中悬挂的两轮明月落下了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太阳。
李先生胃不舒服，对村民准备的食物非常期待。
林烟坐在房顶上发呆，李先生问他看啥呢。
“太阳。”林烟说，“这里的太阳好大呀。”
李先生瞅了一眼，吸了吸鼻子：“确实，像个……蛋黄。”
这里的太阳的确比融合区外的大了很多，林照鹤甚至都怀疑它不是三次元的太阳，而是二次元融合过来的，从外表看非常的大，而且光线没有那么强，悬挂在天上，像个背景板似的。
食物的香味传了过来，林照鹤低头看去，看到之前裹得严严实实的村民们卸下了伪装，围着下面的火堆载歌载舞，火堆旁边放着一排排香气扑鼻的食物，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这一层的食物，有种特别的美味。”李先生道，“吃点去？”
“好啊。”林烟点点头。
三人从屋顶跳下来，坐在了烧烤面前。
给他们烤东西的是刚才和他们交流的少年，烤的是不知道什么生物的后腿肉，此时在火上滋滋冒油，少年嘴里哼着曲调奇特的民谣，往肉上面洒了一层调料。这调料一撒上去，肉香立刻被激发了出来，浓郁的扑鼻而来，林照鹤馋得不行，在庄烙怀里急得直跺脚。
庄烙由着林照鹤肉嘟嘟的小爪子在自己的膝盖上踩来踩去，让少年留一块肉别放盐。
李先生眼睛发光，问道：“这是什么肉？你撒上去的又是什么调料？”
少年说：“这肉是我们这里的一种牛，调料你也见过，就之前那种蘑菇，晒干了磨成粉，烤肉味道很不错的，可惜现在没啥肉吃了。”他吸了吸口水，也馋了。
肉很快烤好，分成了几份，林照鹤也分到了属于自己的，肉有点难咬，啃了半天他的小乳牙只在上面留下了几个小小的牙印。
林照鹤瞬间委屈了，眼泪差点流下来。
庄烙哪里舍得自家小狗这么委屈巴巴的看自己，拿刀出来切成了小块，林照鹤这才满意的吃上。
肉很难嚼，但味道确实不错，比牛肉的肉香味更浓，撒了点辣辣的干料，油脂丰富，口感劲道，除了肉香味还带着点菇类独有的鲜，大家都很喜欢。
李先生几口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把目标放到了旁边的人身上，他知道庄烙不会惯着自己，便看向林烟手里的。
林烟人长得文秀，吃东西也挺秀气，这会儿刚啃了第三口，被李先生这种渴望的眼神盯着，圣母情结不出意外的爆发了，递过去道：“你吃吧，我不饿。”
李先生也不客气，接了过来两口吃了。
林烟见他吃得这么粗狂，小声道：“你吃这么快，尝到味道了吗？”
“你开玩笑呢？”李先生说，“我怎么可能没尝到味道，我连他里面用了什么香料都能如数家珍！”
林烟说：“那你说他用了什么。”
李先生说：“五香粉，孜然，黑胡椒，蘑菇粉还有胡萝卜酱！”
林烟看向小孩。
小孩一脸莫名：“你说的啥啊，我一个都不认识。”
李先生；“……”
林烟哈哈大笑，李先生涨红了脸，撸起袖子说厨子在哪儿他要问清楚，那尖尖的牙齿把小孩给吓到了，哆哆嗦嗦的说他就是厨子……
身败名裂的李先生：“……”
吃完了饭，意犹未尽的三人再次上路了。
林照鹤也看到了小孩口中村长特意找来的坐骑，那是两只巨大的蜗牛，足足有两米多高，通体颜色粉红，壳子上面画着一些可爱的花纹，脑袋上套了个缰绳，三人看着两只蜗牛，都陷入了沉默。
“我们是不是很赶时间来着。”林烟委婉的说出了问题所在。
“是的。”李先生摸着下巴，“但是坐一坐，也无妨。”
林照鹤却想到了别的事儿，他问庄烙，说刚才他们给我们烤的肉是什么来着，坐骑的肉？什么牛？
庄烙问了一句，那少年说：“对啊，刚刚给你们烤的就是蜗牛肉。”
三人：“……”蜗牛也是牛，没毛病。
少年没看明白三人的脸色为什么会变，还在热情的介绍，说这牛可好用了，跑得快，吃的少，实在没吃的了还能用来做备用粮，真是居家旅行必备良物。
林照鹤陷入沉默，居然觉得少年说的有点道理。
“算了，先试试吧。”李先生说，“没准能比走路快点……”
三人上了蜗牛，林照鹤和庄烙一只，李先生和林烟一只。
庄烙拉住缰绳，架了一声，蜗牛便开始移动。和他们想象中的不同，这蜗牛速度居然真的还挺快，柔软的身体一个劲的往前蛄涌，几分钟的时间就爬出去了好远。
“再见，再见！”林烟对着身后的村民们摆着手。
“村长让我说，早点回来，回来了还请你们吃牛。”少年大声的吼着。
“好！”林烟道，“牛就不用了——”
林照鹤趴在庄烙的脑袋上，东看看西看看，蜗牛行驶起来还挺稳当，坐在上面如履平地。
昨天还密密麻麻的蘑菇平原，此时变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荒野，荒野之上寸草不生，连溪水都断流了。平原的尽头，是一轮明亮的红日，它来的匆忙，此时已经挂在天穹最上方，再过两个小时，又会落到地平线之下。
李先生在研究去炼金村的路线，说按照他们这个速度，明天应该就到了。
庄烙说：“小鹤你这样小心掉下去。”他抚了抚趴在他脑袋上的林照鹤。
林照鹤哼哼唧唧的撒着娇，说不要嘛，我想看看前面，庄烙有点无奈的叹了口气，说行吧，稳住了身体让林照鹤趴在自己头顶上。
李先生看着两人，酸不溜秋道：“哎哟，小烟啊，我也想趴在你的头顶上看风景。”
林烟莫名其妙：“你比我高啊。”
李先生说：“那我不管，你让我趴会儿。”说着也不管林烟什么反应，把自己的下巴放到林烟头顶上去了。
林烟一头雾水，但他脾气好，被李先生这么弄也没生气，由着他去了。
于是一条狗，一只虎鲸，没骨头似的趴着打瞌睡，坐在蜗牛车上，慢慢地往前晃荡。
太阳落下，日月转换，两轮醒目的月亮又挂上了天空。
月色明亮，宛若白昼，林照鹤半路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庄烙在和谁说话，他迷蒙的睁开眼，前脚着地蹬着后腿伸了个懒腰。
“这些东西是什么？”是林烟的声音。
“一种茧。”李先生道，“我好像之前见过……”
庄烙道：“看来不好吃。”
李先生：“？”
庄烙道：“不然你肯定记得一清二楚。”
李先生对于庄烙这句话无从反驳，不知道干了啥，林烟痛叫一声。
庄烙冷笑：“就知道欺负脾气好的。”
李先生嘎嘎直笑，笑得像个邪恶的反派，说：“谁让他不反抗。”
庄烙评价他一个字：“贱。”
林照鹤彻底清醒了，他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又有了新的变化，和之前的荒原相比，附近多了一些悬崖峭壁，树木和草丛也出现在了地面上，不过这些悬崖之上，悬挂着许多白色的茧，应该是某种昆虫的幼虫。
“好像是快到炼金村了。”李先生道，“这些东西真是眼熟，就是突然一下子有点想不起来。”
“那茧要破了！”林烟忽的开口。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一只破了一点的白茧，那茧的里面有东西在不断的蠕动，试图破茧而出，挣扎了好一会儿，冒出了两根长长的触须。接着是头部，翅膀，和巨大的身体。它站在茧上，一点点的舒展身体，众人也看清楚了它的模样。
那是一只极为美丽的蝴蝶，通体蓝色，巨大翅膀在月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华，如同夜色下的星空，斑驳斑点犹如星光般闪耀。
它缓缓挥舞翅膀，掀起了一阵小小的风，林照鹤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花香的气息，这股香气，就是从蝴蝶身上传来的。
“太美了。”林烟盯着它，不由自主的感叹着。
蝴蝶展翅高飞，朝着远处去了，它像一个在夜色中突然出现的精灵，华丽的身姿引起了一众侧目。
“我想起来了！！”大概是蝴蝶美丽的翅膀勾起了李先生的记忆，他一拍手道，“我就说我怎么不记得了，这蝴蝶我没吃过！！”
庄烙奇道：“还有你没吃过的东西？”
“那可不。”李先生说，“我当时想吃来着，可惜这蝴蝶是人家炼金村的吉祥物，而且当时快要灭绝了，我又是来找人家帮忙的，就忍了忍。”
林烟无话可说，心想得是多少个条件集合在一起，才能让李先生忍下这一口。
“没想到现在这么多了。”李先生现在又馋上了，舔着牙齿，眼睛都要发绿光，“这儿没人，我去弄一只来尝尝，应该没事儿吧？”
庄烙道：“等林照鹤变回来了再说。”他可不想得罪这里的人。
李先生讪讪道：“好吧。”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让人没有胃口，林照鹤觉得蝴蝶漂亮是漂亮，但对吃它一点想法都没有。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在路边看到了一些劳作的人们。有锄地的，有撒种子的，周遭也逐渐出现了一些复杂的建筑，不过林照鹤发现，大部分的建筑上面都挂着蝴蝶的茧，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是真的很喜欢这个蝴蝶。
到了村口，坐着蜗牛的三人被士兵拦了下来。
“哪里来的？”士兵警惕的问道。
“入口的那个村子里来的。”李先生说，“我找炼金师阿尔法老师。”
士兵和自己的同伴对视一眼，表情有点奇怪：“你认识阿尔法导师？”
“嗯。”李先生说，“我是他的旧友。”
“你是从入口村子来的？那边不是长了很大一片蘑菇吗？我们都半年没有来往了。”士兵说，“那些东西被处理掉了？”
李先生道：“嗯，全都没了，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士兵说：“等等，不行！阿尔法被抓了，你不能进去。”
李先生一愣，没想到要找的人居然被抓了，他还想说什么，却看见那士兵被身边的同伴扯了一下衣服，然后两人用方言争执了几句，最后另一个士兵道：“你们进去吧，遵守规矩，不要做什么违法的事。”
李先生本来还想和他们讲道理，没想到他们突然改变了主意，倒是省下了不少麻烦。
“蜗牛不能进去。”士兵指了指他们的坐骑。
只能这样了，林烟把蜗牛拴在城外，三人顺利的进入了炼金村。
说是村子，这里其实更像一个小镇，周遭全是蒸汽朋克风格的金属建筑。
林照鹤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烟囱里，正在源源不断的冒出金色的烟圈，那烟圈和银色的烟囱倒是挺相配的。
李先生说：“奇了怪了，阿尔法这人还会被抓？”
林照鹤道：“他是哪部作品里的？”
“我不知道啊。”李先生显然对二次元并不了解。
庄烙道：“《炼金风暴》里的配角，人气很高，不过这村子和《炼金风暴》没什么关系，似乎是多部作品融合之后产生的小镇。”
也就是说，这小小一座城里，可能有好几个作品的主角，阿尔法被抓，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儿了。

第61章 光明蝴蝶
三人走在城里, 和周遭的人格格不入。
大部分路上的行人都行色匆匆，街道上时不时能看到有穿着盔甲的卫兵走过，看得出这是一个戒备森严的小镇。
而街道两旁的房屋上, 依旧能看到白色的茧, 显然就像李先生说的那样, 镇子上的人非常喜欢这种蝴蝶。
“他们防备这么森严，在防什么呢？”林烟问。
“不知道, 这一层啥东西都可能有。”李先生说，“很危险。”
“蝴蝶倒是挺多……”林烟嘟囔。
这蝴蝶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林照鹤对于他们如此迷恋蝴蝶觉得有点奇怪，肯定不止是漂亮, 应该是有些别的用处。
“好像它身上的鳞片可以做一些特殊的炼金药剂。”李先生回答, “我也不清楚, 阿尔法被抓了……现在有两个方案, 一，咱们去劫狱，二, 咱们问问镇子里还有没有别的炼金师可以把林照鹤变回来。”
这里卧虎藏龙，能做出变人药剂的肯定不止一个。
“我觉得我们可以先问问有没有别的炼金师。”林烟果然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乖乖道, “不行的话，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可以。”李先生赞同, “我去问问。”
于是一行人在附近找了个餐厅，打算吃饭的时候顺便打听一下阿尔法到底为什么会关进监狱，还有没有被放出来的希望, 如果没有的话, 有没有什么平价替代品……
“这家的炼金食物很不错。”李先生记不住人脸，记不住地方, 唯一能记住的，就是他尝过的味道，他回忆起了几年前到这里时的情景，感慨的说起那时候他还是一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虎鲸，被他的死对头座头鲸追着跑，听说这一层有炼金小镇可以把他变成人，便想方设法的找到了这里。
那时候炼金小镇还很热闹，像个旅游区似的，到处都是冒险者和各种想办法坑蒙拐骗旅游者的骗子。他来到这里吃的第一顿饭就是在这家小餐馆，他记得餐馆的主人很漂亮，身上散发着一股诱人的味道。
诱人的味道？林照鹤问，你是说烤肉味吗？
李先生道：“差不多吧。”
几人说话之际，后厨走出一个丰腴的漂亮女人，她随手把手里的菜单往桌子上一摔，道：“好久没看到外乡人了，你们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她的目光扫过几人，最终落在了正嗅着空气里烤肉味道的林照鹤身上，“哟，好可爱的小狗……可以摸摸吗？”
“不行。”林小狗的主人庄烙无情的拒绝了。
“小气。”女人哼了声，转身想走。
“等等。”李先生道，“苏菲亚，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苏菲亚扭头看向李先生，她不屑道：“这种搭讪方式未免太过……”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她忽的想起了什么，“你是，李鱼？”
李先生道：“没错！”
“你回来做什么？难道阿尔法给你的炼金药剂出问题了？”苏菲亚也知道当年发生的事儿，有些诧异李鱼回到了这里。
“没有，是我的朋友被人变成了狗。”李先生道，“我们想把他变回来，阿尔法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被抓进去了？”
“嘘。”苏菲亚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她走到门边左看右看，确定没人后，把门锁上，才转身回来，“他啊，和人家比赛输了之后出了些岔子，被关进去了。”
李先生道：“他比赛还能输？”
“可不是嘛。”苏菲亚道，“我也很惊讶。”
李先生说：“到底怎么回事？”
苏菲亚说：“我真的不能摸摸小狗吗？”
众人：“……”
没有人能抗拒一条毛茸茸软绵绵，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气的小狗，特别是他还有湿漉漉的眼睛和鼻子，下一刻，苏菲亚终于如愿以偿的把手放到了小狗的脑袋上，她感动的摸着，说周围都是冷冰冰的东西，她已经好久没有触摸有温度的活物了，一边摸着小狗，她一边叙述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的源头，还是荒原上的蘑菇们。
“你知道的，他们有多么需要光明蝴蝶。”苏菲亚道，“半年前，突如其来的蘑菇挤压了蝴蝶的生存环境，本来就要灭绝的它们这下情形更糟糕了，你们想吃点什么吗？”
“来一份黄金套餐吧。”李先生道，“我也饿了。”
苏菲亚恋恋不舍的放下林小狗去了后厨，再次出来时手里端着丰盛的食物，食物颜色金灿灿的，看起来和黄金一样。
她放下食物，介绍说这是一种炼金食物，黄金做出来的，但人类的胃也可以消化。当年这东西是冒险者里面最受欢迎的食物，可惜现在已经许久没有外人来……
林照鹤成功回到了庄烙的腿上，对着里面的炒饭流口水。
庄烙只给他尝了一点点，味道的确很好，完全吃不出是金属做的。
苏菲亚喝了一大口酒：“你们知道的，光明蝴蝶身上的鳞粉，是炼金的重要材料，如果它灭绝了，很多炼金材料都没办法做出来的，所以大家都很着急，想要找出拯救蝴蝶的办法。”
“你们是找到法子了。”李先生说。
屋外那么多蝴蝶的茧，都是蝴蝶留下的产物，看来他们的拯救计划颇有成效，挽救了即将灭绝的物种。
“是呀。”苏菲亚说。
“那和阿尔法有什么关系？”李先生问。
“阿尔法当时在和他的一个朋友一起想办法。”苏菲亚说，“那个人你也认识，就是维克托……”
李先生奇道：“他们不是关系很好。”
“对呀。”苏菲亚说，“可是关系再好的朋友，也有利益分配不均的时候。”她神情寥寥，似乎并未因为光明蝴蝶被拯救而感到开心，“他们想要研究出拯救蝴蝶的办法，一起合作创办了一个炼金实验室，没想到维克托先成功了，据说他和阿尔法走了完全不同的道路……”
李先生蹙眉：“阿尔法到底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因为他想要炸掉维克托的炼金实验室。”苏菲亚说，“这些我都是听说的，不过也有在场的村民们看见了，说他当时情绪特别激动，几次都想试图引爆烈性炸药。”她说到这里，脸上浮起些许迷茫之色，“你说他是不是吃错了药……”
“有点奇怪。”李先生对此也感到非常不敢置信，“他对名誉之类的不是不感兴趣？我当时可是求了他好久才从他那里拿到炼金药剂。”
当年阿尔法的药剂可谓是一药难求，他又性情孤僻古怪，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李先生还是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他那里拿到的药剂。如果告诉他，阿尔法是因为嫉妒别人能做出药剂，李先生怎么都不会相信。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苏菲亚摊手，面露无奈，“我之后想去探望他，他都不愿意见我，我也没办法。”
“他不愿意见你？”李先生道，“维克托呢？他没说什么？”
“维克托对阿尔法闭口不谈。”苏菲亚说，“事实上现在整个镇子都不喜欢提他的名字，也算是默认的规矩吧，因为那些蘑菇，镇子上的人越来越少。”她自嘲的笑了笑，“光明蝴蝶多了有什么用呢，再也没有能用上他们的人了。”
当年，正是因为炼金小镇的火爆，才让光明蝴蝶险些灭绝，现在它们的数量多的到处都是，可需要药剂的人们却不见了踪影。
李先生一行人是半年来唯一到达他们小镇的旅客，曾经热闹的炼金村如今变得死气沉沉，别说游客，连本地的居民都在不断的迁出，想要离开这里。
“我想去看看阿尔法。”李先生道。
“他可不一定会同意。”苏菲亚表示，“你知道他的性格……”
李先生说：“总得试试，你能帮我联系上维克托吗？如果阿尔法不想见我，我想问他能不能做出变人的药剂。”
“肯定可以的。”苏菲亚说，“他现在是镇子上最厉害的炼金导师，可惜就是没几个人需要他的药剂了。”
赶了一天路，众人也有些累了，决定在苏菲亚的酒馆里歇息一晚，明日再去见阿尔法和维克托。
林照鹤趴在床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夜晚的炼金村并不黑暗，四处都安置着明亮的发光体，它们不需要接通电源，似乎是通过一些炼金手段炼制出来的特殊物品。
蝴蝶们也喜欢光，林照鹤看到不少的发光体上停着漂亮的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巨大蝴蝶。它们在这座小镇里，几乎无处不在，屋顶，树木，乃至于街道小巷，都能看到它们白色的茧。
“小狗，想喝些牛奶吗？”苏菲亚的声音传来。
林照鹤汪汪两声，摇起了尾巴。
苏菲亚便把牛奶拿过来，放到林照鹤面前看着他咕咚咕咚喝的满脸都是，她说：“你喜欢蝴蝶吗？”
林照鹤摇摇脑袋。
“我也不喜欢。”苏菲亚道，“不过它们不会在城里待太久，天亮了，就会回到巢穴。”
蝴蝶还有巢穴？林照鹤觉得还挺奇特。
“之前我也不知道，后来还是阿尔法和我说的。”苏菲亚道，“他说以前蝴蝶是有巢穴的，后来数量太少了，巢穴也就不复存在了，现在它们回来了，可惜阿法尔自己进去了……”如此说着，故事莫名的带了点黑色幽默的味道，苏菲也忍不住露出笑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被放出来，肯定憋坏了，小狗，你主人来了，快去睡觉吧。”
林照鹤闻言扭过头，果然看到了庄烙。
庄烙上前抱起他，两人一起回了睡觉的房间。
“和女孩子聊天那么开心？”刚洗了澡，庄烙的身上还带着沐浴露的淡淡香气，他有些粗暴的揉着林照鹤的脑袋，低声道，“嗯？林小狗？”
林小狗嘟嘟囔囔，表示自己才没有开心。
庄烙点了点他脑门儿，林小狗的脑袋上，有个小小的旋儿，他的指腹在上面轻轻的摩挲，道：“小狗一点也不听话……都舍不得把你变回来了。”
林照鹤舔舔他的手指头，摇摇尾巴，又用湿漉漉的鼻子尖蹭蹭庄烙，他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信任，完全觉得庄烙的话是在开玩笑。
庄烙微微弯了眼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情：“林小狗一直当小狗，好像也不错。”
林照鹤说要是老板一直养着我，也不是不行。
“嗯……那肯定不行。”庄烙笑道，“你还是快点变回来，得来公司上班了。”
林照鹤：“？”突然感觉继续当小狗也没什么不好的。
这里的天气不错，睡觉也很舒服，林照鹤趴在庄烙的胸口，把自己的下巴搭在他的肩头，一人一狗，就这样睡着了。
以为会一觉睡到第二天，谁知道半夜的时候，林照鹤突然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睁开眼发现本来应该和自己一起睡着的庄烙不见了。窗外传来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咒骂，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啥事儿。
林照鹤艰难的迈着自己的小短腿从床上跳下来，又爬到了窗台上。
他支着脑袋往下看，竟是在街道上看到了一大群蝴蝶和几个士兵，他们是在捕捉蝴蝶吗？
林照鹤的第一个反应是城里的人在捕捉蝴蝶获取炼金材料，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蝴蝶的数量越来越多，而站在街道上的人，开始不断的用手里的武器攻击它们，想要将它们赶走。
“奶奶，奶奶——”混乱里夹杂着小孩的哭叫，林照鹤竟是看到一只巨大的蝴蝶，抱着一个小孩，朝着天空飞去。
老人无助的大哭，把身边一切能碰到的东西，都朝着蝴蝶扔了过去，可是蝴蝶的速度很快，不过瞬息的功夫，便飞到了高高的天空之上。
士兵们也拿蝴蝶没有办法，投出的标枪飞到一半也落了下来，其它的蝴蝶还在不停的攻击人类，甚至有几只试图把人抱起来也拖走，但好在它们的体重没办法承受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很快便放弃了。
“孩子，我的孩子——”老妇凄厉的哭叫声，在夜空中回荡。
其他人好似都习惯了，神情麻木的站在原地，看着天空中逐渐飞走的蝴蝶。老妇人见到此景，被刺激得不轻，哭嚎着想要攻击挂在路边的蝴蝶虫茧，但被士兵拦了下来。
“不能攻击光明蝴蝶的茧！”士兵拿蝴蝶没办法，却能轻易的制住老人的动作。
老妇人哭道：“它已经夺走了我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夺走我最后的希望——我唯一的孙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的蝴蝶——为什么——”
士兵不说话，只能抓着老妇不松手，直到把她手里的武器夺下来，才松开她。
老妇人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无神的盯着天空，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半空中，林照鹤一眼就认出了他——林烟！
林烟飞了出去，身形越来越小，显然是追着带走小孩的蝴蝶去了。
庄烙和李先生也出现在街道上，剩下在天空中盘旋的蝴蝶似乎有些害怕他们两个，转了两圈后，立马远远的飞走。
两人没有攻击蝴蝶，看着它的身影逐渐
“汪汪。”林照鹤伸出个脑袋，叫了庄烙一声。
庄烙抬头，看到自己小狗也醒了，道：“别出来，你那么小只，被蝴蝶抓走了怎么办？”
林照鹤龇牙，说自己牙尖齿利，那些小小蝴蝶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庄烙瞥了他缺了一颗的小乳牙，心想咬下去估计只能给人家挠痒痒，但还是没有打击自家小狗的积极性，说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厉害的小狗狗，外面风大，别被吹跑了。
林照鹤心想哼，什么风能把自己吹跑，结果最后一只蝴蝶飞走时翅膀扇动的飞掀起了他的身体，让他在窗台上踉跄两下，差点没摔下来。
林烟追出去了，应该能把孩子救回来，庄烙和李先生回了酒馆，士兵扶着老妇人也走了，街道重新恢复了夜晚的宁静。
苏菲亚还没睡，坐在一楼喝酒，瞧见两人回来了，摆手算打了个招呼。
“这蝴蝶是怎么回事？”李先生问。
“哦，有一段时间了。”苏菲亚道，“可能是数量太多，栖息地又被蘑菇占了，满足不了觅食的要求，就开始时不时的到镇子上来捉人。”
“你们就这样让他们捉？”李先生觉得这事儿出奇的离谱。
“那怎么办。”苏菲亚道，“人死了还能再生，光明蝴蝶没了就是灭绝了。”她撑着下巴，眼神迷离，“它们体型不算大，抓不了大人，只能抓一些体型比较小的牲畜，当然，运气不好的小孩也会……”
李先生说：“就这样还让它们在城里繁殖，你们是不是疯了？”
苏菲亚说：“我能怎么办呢，我又做不了主，现在整个小镇都是维克托说了算，他要留下茧，就只能听他的，谁让他是我们这里的英雄呢。”
李先生：“……我看这样下去你们就是下一个濒危物种。”
苏菲亚听得咯咯直笑，说好了好了，人类那么多，他们灭亡了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她刚刚问了维克托有没有时间，维克托说八点的时候有空可以见他们一面聊聊天。
李先生不屑道：“我现在觉得这个炼金导师好像不太靠谱。”
苏菲亚说：“有总比没有好吧。”
李先生：“过犹不及。”
苏菲亚：“也是。”
但约都约了，他们决定还是见一面，这会儿才五点多，还可以再睡一觉。庄烙先回房间，李先生在大厅里等了林烟一会儿，却没见他回来，嘟囔说那个小孩不会出事儿了吧。
苏菲亚惊讶道：“他也被蝴蝶带走了？”
李先生说：“追蝴蝶去了。”
苏菲亚：“？”
“那蝴蝶厉害吗？”李先生问。
“厉害倒是不厉害。”苏菲亚道，“但是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不能伤害它们，它们的数量又很多……”
李先生这才放了心，觉得林烟不至于连几只蝴蝶都干不过，索性也回房休息去了。
早上八点，睡得迷迷糊糊的林照鹤被庄烙抱起去了维克托的炼金实验室。
林小狗在庄烙怀里只觉得光线有些刺目，用爪子挡住眼睛，咂咂嘴露出一段粉色的小舌头，看得李先生很是手痒，想手欠的去揪一下。
当然，这种奢侈的愿望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因为他目前还不是庄烙的对手。
维克托的炼金室在城市的最中心，就是阿尔法曾经居住的地方，苏菲亚不喜欢这里，把他们领到门口转身就走了，让他们自己进去谈。
庄烙敲了敲门，里面却没有动静，他等了一会儿，正在思考里面有没有人，那扇沉重的金属大门便嘎吱一声开了，里面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进来。”
庄烙推门而入，看到了传闻中的炼金实验室。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这里杂乱无章，到处都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实验用品和样本，煮熟的绿色汤剂此时正在锅里发出咕噜噜的响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金属锈蚀的奇特气味。
林照鹤不太喜欢这个味道，用肉嘟嘟的爪子，堵住了鼻子。
“维克托先生？”李先生叫着他的名字。
屋子深处，传来了乒乒乓乓的声音，片刻后，一个穿着炼金师服装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
他手里捏着一管金黄色的药剂，年轻的脸上带着笑容：“稀客稀客，这里已经好久没有客人来了。”
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友好，倒是和阿尔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先生至今都记得他和阿尔法初见时，想尽办法把他从实验室里揪了出来，更不要说后面请求阿尔法为自己调配药剂花了多少功夫，两人的营业态度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你好。”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态度这么好，李先生也不好直接翻脸，道，“我的朋友中了炼金术被人变成了狗，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药剂可以把他变回人类？”
维克托道：“就是这只可爱的小狗吗？能给我看看吗？”
庄烙有点不情愿的把自家的林小狗递了出去。
维克托抱起林照鹤，简单的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和骨骼，皱起眉头。
“哪里不对劲吗？”庄烙见他神色不妙，担心问道。
维克托眉头皱紧，又摸了一会儿，才一脸凝重道：“这小狗好像有点超重这么肉嘟嘟的……”
林照鹤：“……”
庄烙：“……”

第62章 劫狱
听到庄烙最喜欢的小狗被嫌弃胖, 李先生害怕庄烙动手，赶紧打圆场，说别说这个, 有别的办法吗。
“有的,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变成了狗, 会麻烦一点。”维克托微笑道，“得多用些时间。”
“要多久？”庄烙问。
“至少一个星期吧。”维克托的眼睛透过单片眼镜看向林照鹤, 林照鹤这才注意到，他的一只眼睛和正常人的黑色瞳孔不一样，是一种非常漂亮的琥珀色, 其中光华流转, 如同贵重的宝石。
“这么久？”李先生有点惊讶, “当时阿尔法把我变成人, 为什么只花了两个小时。”
听到阿尔法这个名字，维克托的表情一下子变了，脸上笑容全无, 变得冷冰冰的，他说：“你是阿尔法的旧识？”
“没错。”李先生也没有要避讳的意思，无所谓道, “我叫李鱼，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吧, 当时我还见过你。”
维克托沉默片刻：“想起来了。”
李先生说：“怎么，因为阿尔法，你不想帮我了？”
“倒也没有。”维克托道, “只是物是人非, 略微感叹。”
他把林照鹤还给了庄烙，转过身, 在旁边的柜子上取下了一排金黄色的药剂，递给了李先生，说这种药剂可以把林照鹤变成人类，就是速度比较慢，每天喝一次，一周之后才能看见效果。
李先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给了自己这东西，一时间愣在原地。
“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为难你。”维克托又笑了，勾着嘴角说他可不是阿尔法那样的怪胎，觉得炼金是什么禁忌，这种好东西，就应该大力推广，让人们知道这些药剂有多么好用，这样才会有更多人来学习炼金。
李先生不太关心这个，事实上，能把林照鹤变回来就行，于是对着维克托道了谢，两人便走了。
轻而易举的拿到了药剂，庄烙脸上却没有多少喜悦之色，转头看向李先生，问他的朋友阿尔法被关在了哪里。显然，这药剂到手的太过容易，导致他对这个人没什么信任感。
“就在镇子里的监狱吧。”李先生指了指最高的那栋建筑，“听苏菲亚说，应该是被关在了最底层，这倒是有点奇怪……”
按照镇子里的规矩，只有犯下了重罪的人才会被关在最底层，就算阿尔法想要炸掉维克托的实验室，那也是犯罪未遂，为什么会被关在这种地方。
“而且他不愿意见外面的人。”李先生道，“按照正常办法是进不去的，只能找机会溜进去。”
庄烙道：“等天黑吧。”这会儿天刚亮，四个小时后才会重新进入黑夜，那时候趁着夜色溜进去，比较安全。
林烟呢？林烟怎么还没回来？林照鹤一觉都醒了，还没看见林烟的影子。
“对啊，我差点都忘了。”李先生一瞪眼睛，“他昨天追蝴蝶去了，怎么还没回来，难道被蝴蝶抓走了？”
庄烙道：“抓走不至于，倒有可能是觉得蝴蝶太漂亮，舍不得回来。”
李先生：“……”
此时林烟的确是被蝴蝶们迷住了，但并不是因为它们的外表，而是它们奇特的行为。
他往前飞出一段距离之后，便追上了那只掳走小孩的蝴蝶，正打算攻击蝴蝶把小孩抢下来，却发现蝴蝶的动作有些奇怪，他仔细观察之后，有了惊人的发现——蝴蝶在慢慢调整姿势，似乎害怕把小孩抓疼了。
小孩一直哭闹，另一只蝴蝶慢慢的飞到了他的面前，支出长长的触角，吐出了一些花蜜抹在小孩的脸颊上。小孩伸出舌头，舔了两口，尝到了花蜜的味道后，哭声逐渐小了下来，也不再害怕，开始左看看右看看。
似乎是害怕小孩看到下面的高空害怕，还有只蝴蝶飞到了小孩下面，用翅膀挡住了小孩的视线。
太奇怪了，看到这一幕的林烟收起了想要攻击他们的心，开始思考这些蝴蝶到底想要干什么，打算把小孩带到哪里去。
于是越飞越远，渐渐偏离小镇，到达了一处陡峭的峡谷。
峡谷周遭到处都是白色的茧，能看出这里应该就是蝴蝶的巢穴，林烟看着蝴蝶们带着小孩飞进了一个洞口，他抓住机会，悄无声息的跟了进去。
山洞地面上，铺着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鲜花和嫩草，这里的空气流通很好，想来山洞里面应该有另一个出口。
山洞墙壁上，停挂着密密麻麻的蓝色光明蝴蝶，它们的身体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洞口深处黑漆漆的，林烟在没有惊动蝴蝶的情况下，慢慢的往里面飞行，忽的捕捉到了一种熟悉的声音——是小孩的哭闹声，此起彼伏，显然不止一个。
难道蝴蝶把镇子上的小孩全都带到了这里？林烟顿时觉得事情有些惊悚，他追寻着声音的来源，在拐过一个拐角后，看到了发出哭声的源头。
那是十几个小孩，最小的还是婴儿，最大的则不超过五岁，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或在玩耍，或在哭闹，气氛看上去竟很是和谐。
而刚才那个被带过来的小孩，也被放在了地上，他有些茫然无措，张开嘴哭喊着妈妈，妈妈。
山洞深处，走出了一个人影，林烟看清楚人影的模样后，愕然的睁大了眼。
那是一个半人半蝶的生物，长着人类的身体，蝴蝶的头部和翅膀，她有着明显的女性特征，缓步走到了小孩的面前，伸出手抱住了他。
“呜呜呜哇！！”小孩发出刺耳的哭叫声，显然被女人的模样吓到了，女人动作温柔，轻声说着人类的语言，“宝宝，别哭呀。”
小孩却听到了属于人类的的声音，他瞪着迷蒙的泪眼，茫然的看着女人。
“别哭了。”女人说，“妈妈在这里，过一会儿，她就来啦。”
小孩抱住了女人，停止了哭泣。
女人问他是不是饿了，有没有乖乖的好好吃饭，怎么比之前瘦了一点。
林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女人话语的内容怎么那么奇怪，不像是掠夺者，反倒像和小孩久别重逢一般。
小孩也不认生，和蝴蝶们很快打成了一片。
难道是喂给小孩的花蜜有什么特别之处？林烟看了眼十几个孩子，思考他要怎么把这群小孩带出去。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里响起一阵尖啸，一个坚硬的东西打在了林烟的身上，林烟扭头，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被山洞里的蝴蝶们发现了。
它们迅速聚集，将林烟团团围住，似乎随时要发动攻击。
“等等。”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有人认识你。”
林烟一愣。
“你叫林烟对吧？”女人说，“他们见过你杀人的模样，我们不是你的对手，你也是来杀掉我们的？”
林烟从不杀人，那么他们看见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他苦笑道：“不……我不喜欢杀人，杀蝴蝶也不喜欢。”
女人歪了歪头：“那你是来做么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
按照苏菲亚的说法，小镇上守卫最为森严的地方，就是监狱了。
庄烙和李先生为了顺利潜入，准备先制造一点小小骚乱引开守卫。
其实他们有更简单的办法，李先生完全可以一口把守卫们全都吞下肚子，顺顺利利到达最下层。但是林照鹤目前还没变回来，两人合计了一下，觉得还是别把人得罪的那么死，留点回缓的余地。
李先生很没素质的在监狱附近放了一把火，看着守卫都跑出去救火了，跟着庄烙一起溜进了监狱。
林照鹤被庄烙挂在胸口，这个造型不像是闯监狱的，倒像是旅游的。
“还好林烟不在。”李先生说，“不然做这事儿不得要了他命？”
庄烙道：“有道理。”劫狱这种事情对于林烟这种守序善良的小孩来说还是太刺激了。
小镇的监狱乍看守卫森严，然而对于李先生和庄烙这种实力强度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任何难度，李先生甚至在敲晕守卫的时候不敢太用力，生怕不小心直接把人的脑袋给敲了下来。
他们突然间意识到完全没有小心翼翼的必要，因为只要有守卫发现了他们，下一秒身体就会软软的躺在地上。
监狱里被关着的其他人眼睛都看直了，抓着栏杆小声的问勇者现实您能不能顺便也把我放出去。这种无礼的要求被李先生严词拒绝，说你怎么有这种可怕的想法，他们是正义之士，不会做出随便把罪犯放出去这种严重违法违纪的事，说完轻轻的放下手里被敲晕的守卫。
罪犯：“……”是我对正义之士这个词有什么认知的偏差吗。
带着林小狗的庄烙和李先生就像两个满级大号进了新手村监狱，一路畅通无阻的敲到了底层，在没有干掉一个守卫的前提下，让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闭了嘴。
终于，又下了一层房间，他们两人在地牢最深处，见到了李先生的旧友，炼金导师阿尔法。
阿尔法穿着囚衣坐在牢房的深处，背对着外面，李先生敲了敲栏杆，叫道：“阿尔法——”
阿尔法大概是以为哪个狱卒在叫自己，头也不回的冷冷道：“我不吃。”
李先生说：“你不吃什么？不吃饭？”
阿尔法道：“我什么都不会吃的，你拿走吧，别想哄骗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李先生说：“谁在骗你？是我，你他妈的倒是扭头看我一眼啊。”
阿尔法这才扭头，定定的看了李先生一会儿，道：“你是谁？”
李先生说：“李鱼！”
“李鱼？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尔法惊讶道，“真的是你吗？他们把我的眼镜收走了，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摸索着从牢房里出来了，是张年轻的脸蛋，上面脏兮兮的，身形十分清瘦，似乎在牢里受了不少苦。
李先生道：“你……你后背是什么东西？”刚才阿尔法在牢房深处坐着他没看清楚，这会儿看清之后，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只见阿尔法的身后，长出了一对巨大的蝴蝶翅膀，那翅膀和光明蝴蝶的一模一样，整体蓝色，在黑暗中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只是这样一对看起来无比美丽的翅膀，出现在人的身上，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是你，李鱼！！真的是你！！”看到李鱼，阿尔法惊喜极了，“快，救我出去！！”
“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李先生惊奇道，“这翅膀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这里不安全，我回去跟你说……”阿尔法道，“那些狱卒呢？”
“被我们全给敲晕了。”李先生说，“我们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讲。”说着，他徒手拉开了困住阿尔法的铁栏杆，将他从里面救了出来。
阿尔法从牢房的缝隙里挤了出来，重重的松了口气，说咱们先出去吧，他在这个该死的监狱里待了好几个月了，都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没想到李先生他们会突然过来。
“这还得感谢他。”李先生指了指林照鹤，“要不是他，你估计也见不到我了。”
阿尔法似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进食，身体非常的虚弱，李先生把他抱起，感觉像在抱一片羽毛，惊讶的说你还没一条一个月大的小狗重啊，难道是林小狗吃的太多了？
再次被质疑体重的林小狗汪汪两声表示严重抗议。
怎么来的怎么回去，阿尔法本来还在担心狱卒会不会拦下他，但在看到了一地晕厥的守卫后，这种担心就被抛在了脑后，他被李先生抱着离开了监狱，回到地面上后看到了镇子上密密麻麻随处可见的白色虫茧，脸色难看极了：“他还是……这么做了。”
李先生把他放下，道：“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维克托干的？”
阿尔法低声道：“是的。”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儿。”李先生也有点弄不清楚情况，他伸手碰了一下阿尔法身后漂亮的翅膀，“你怎么会长出这种东西来。”
阿尔法说：“都是维克托弄出来的，他已经疯了！有人来了！”
庄烙和李先生劫狱的事儿还是惊动了镇子里的人，三人被周遭赶来守卫们团团围住，维克托也出现在了守卫之中，他站在人群里，远远的看着他们，大声呵斥道：“快把他们抓住！他们是异化的怪物！”
“维克托，不要一错再错！！！”面对维克托的污蔑，阿尔法哑声嘶吼。
“一错再错？”维克托冷笑，“错的是你，阿尔法。”
周围的守卫围了过来，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阿尔法说：“你们别管我，快……”跑字还没出口，就看见李先生一个甩腿，扫出去了一圈的人，那些全副武装的守卫在李先生面前跟纸做的般不堪一击。
“跑什么。”李先生撸起袖子，“先打一顿，打完了再看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
维克托脸色铁青，说李鱼你不想帮你朋友变回人类了吗？
李先生拍拍阿尔法的肩膀，道：“看到他了吗？他的药一天就能变回来！谁叫你学艺不精，得用一个星期！！”
维克托后退一步，把手里的拐杖高高举起，然后重重的砸在地上。拐杖瞬间破裂，一个金黄色的巨大图腾在半空中升腾而起，阿尔法见到此景，立马紧张起来，道：“不好！他要召唤炼金兽！”
图腾开始快速旋转，一个金色的巨物从图腾之中踏步而出，那是一只金属模样的巨型怪物，有着大象的身躯狮子的脑袋狮鹫的翅膀，它高达五六米，脚踏在地面上，引起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这什么东西？”李先生抬头看天。
“炼金术制成的怪物。”阿尔法道，“别傻站着了，快跑啊！！”
李先生奇怪道：“你不是和他一样厉害，怎么不能招个一样的出来？”
阿尔法没好气道：“我都半年没回自己的实验室了，东西都在里面拿什么召？”
李先生点点头说：“也有点道理。”
其他人见到这个巨物纷纷四散奔逃，炼金生物的威力他们都是见识过的，它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一般的武器打在它身上根本就是挠痒痒。而最恐怖的，是它没有生物该有的弱点，无论是攻击头部亦或者是心脏，都没有什么用处，除非把它一点点的全部砸烂，不然它在达到目的之前根本不会停下。
“抓住他们！”维克托冷冷的下了命令。
炼金物长鸣一声，似乎收到了维克托的命令，它迈出步伐，轻而易举的将周遭的建筑踩了个粉碎。
阿尔法也想跑的，奈何他身体非常虚弱，还没跑两步就跌倒在地上直喘粗气，他看向李先生和庄烙，发现他们两个人还在抬头看天，庄烙怀里的那条小狗狗微微张大了嘴，似乎是被吓到了。
“你们看什么呢？”阿尔法哭笑不得，“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庄烙看向李先生，李先生回望。短短几秒里，两人的眼神就经过了漫长的交流。
“懂我的意思吧？”
“不要。”
“真的不要？”
“……”
“我觉得应该也不是很难吃。”
交流结束，李先生的表情跟吃了屎一样，然而最让他难过的，是自己好像真的要去吃屎。
“算了。”李先生道，“说不定，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他说完这话，转身看向炼金物，身形突然开始剧烈的膨胀，瞬息之间，一条巨大的虎鲸出现在了漆黑的夜空中，它的身形遮天蔽日，整个炼金小镇都被它笼罩住了。原本体型夸张的炼金物，此时反倒像是玩具一样娇小。
林照鹤眼睛都看直了，他从来没想过，李先生的真身这么大，几乎快到离谱的地步，甚至抬眸望去，都看不到边界，头顶上的天空全成了李先生白白的肚皮。
维克托也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做出如何反应。
李先生才不管惊呆的众人，低头一口啃了下来，这一口不光把炼金物啃了，还把地面也啃出了一大块缺口，他嘎吱嘎吱嚼了几下，给咽下去了。
庄烙站在旁边，差点也被啃到，脚边碎石乱飞，他怕砸到林照鹤，用手遮了一下，不满意道：“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能文雅一点？”
李先生张了张嘴，林照鹤看着它巨大的脑袋，竟是看懂了他是在说脏话。
炼金兽居然就这样被吃掉了，他们的实力显然不在一个层级，维克托见势不妙，转身就想跑，被庄烙捡起砖头一砖头飞了过去，正中靶心，直接把他拍倒在地。
阿尔法狐假虎威，也冲上去给了维克托一脚，生气的说你这个自然学派的臭狗屎，都和你说了这条路走不通非要死犟，他们人类学派才是永恒的真理！维克托被庄烙拍得七荤八素，晕倒之前还不忘记吼道：“自然学派才是真理！”说完眼睛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李先生检查了一圈，确定没有需要自己吃掉的东西之后，才变回了人形，他恨恨的啐了一口，骂道：“真他么难吃，那个什么维克托呢？我迟早要把屎糊在他嘴上。”
“那儿。”庄烙指了指被阿尔法捆起来的维克托。
阿尔法仗势欺人，站在维克托身边笑的得意，身上的蝴蝶翅膀也跟着一个劲抖，完全不像个正常人，李先生都怀疑他是被关傻了，正打算过去问问怎么回事，天空中却传来了林烟的声音。
“我回来了！！”林照鹤抬头，看到了林烟……和一大群漂亮的蝴蝶。他飞在半空中，被蝴蝶簇拥着，怀里还抱着一个奶娃娃，正是刚才被光明蝴蝶抢走的那个。
林烟落到地上，看到了一地的狼藉和晕倒在地的维克托，愕然道：“发生什么了，刚才天空里的那个巨大鲸鱼，是李先生？”
李先生不知道哪里找来了一根稻草，很不满意的剔着牙缝里的石头粉末，不高兴道：“怎么了，不喜欢？”
林烟弱弱道：“也不是……”
他落在地上，那些巨大的光明蝴蝶也落在了他的身边，其中一个半人半蝶的女人引起了林照鹤的注意，这个女人和阿尔法的情况相似，但变化得更加彻底，连头都是蝴蝶的模样，只剩下了人类的身体。
她走到了维克托的面前，林照鹤本来以为她会说什么话感叹两句，谁知道她抬脚就踹，直接把维克托踹醒了。
“啊——”惨叫着从昏迷中醒来，维克托被眼前的蝴蝶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想要后退逃脱，却被女人一把揪住了。
“维克托！”女人叫出了他的名字。
“爱弥儿。”维克托一眼便认出了女人的身份。
“好久不见。”女人道，“你的事业完成的怎么样了，看起来不太顺利呀。”
维克托道：“我在努力，马上就要成功了，都怪他们，是他们阻止了我！”他情绪激动的想要站起，奈何手脚都被捆住，只能原地扭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

第63章 蝴蝶之谜
听着维克托的请求, 女人有些犯难，蹙着眉头道说：“我等不了那么久。”
维克托道：“爱弥儿，再给我一点时间, 求求你, 再给我一点时间……”
爱弥儿道：“抱歉,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了。”她摇摇头，转过身, 做了个手势。那些蝴蝶便把背上背着的小孩放到了地上，小孩们都还很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一个劲的哭闹着。
她站在废墟之中, 沉默的凝视这些哭喊的小生命, 低声说：“还给你了。”
“为什么？”维克托惊讶道, “你为什么没有……”
“没有把他们也变成光明蝴蝶？”爱弥儿说，“我不需要那么多同伴。”她的语气有些冷漠，和维克托的激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很感谢你，但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有些规律, 即便是炼金也无法扭转，维克托, 你该醒了。”
维克托想要伸手拉住爱弥儿，然而这只半人半蝶的生物，却没有留恋的转身, 带起了一阵微风。
看着她冷漠的背影, 维克托激动的大叫：“爱弥儿，我爱你——”
面对维克托的深情告白, 女人无动于衷，她淡淡道：“我觉得你更爱他一点。”她指向在旁边幸灾乐祸的阿尔法。
“你疯了。”维克托瞪大眼睛，“我怎么会爱他？”
爱弥儿无情的说说：“如果我和他都中了毒，你只有一只解药，你会选择救谁？”
维克托的答案似乎马上就能脱口而出，然而他忽的想到了什么，对着阿尔法恨恨道：“他不能这么轻易的死去！我要他亲眼见证我的成功！”
“你看。”爱弥儿说，“答案已经很明白了。”
“不是这样的——”维克托要疯了，“我对你，是真正的男女之间的爱情，我不在乎你的模样，也不在乎你的种族，只要你能和我在一起——”
“和你在一起，见证你和阿尔法的爱情？”爱弥儿说，“抱歉，我没有这个爱好。”
她说完这句话，还非常嫌弃的里维克托又远了几步。
阿尔法冲到维克托面前手舞足蹈，说看看你干的好事，你们自然学派都没有好下场，把蝴蝶变成人，把人变成蝴蝶，如此违反万物的律法，必然遭受反噬，你喜欢她也没有用，她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就是你众叛亲离的悲惨下场！
“你这个肮脏的人类学派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维克托愤怒的反驳，“要不是我，光明蝴蝶早就灭绝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你生为人类，就以为自己是万物的主宰，却不知道生命平等，无论是蚂蚁还是蝴蝶，灵魂的重量都是同样的克数！”
“你才是那个失败者！！我本来就是人类，为人类着想有什么错？光明蝴蝶灭绝也有你一份功劳，你用它们的翅膀制作药剂还用得少了？现在你把事情搞得一团乱，你得到了什么好处？？”阿尔法怒吼。
两人都不算强壮的身体里，仿佛迸发出了无尽的愤怒和力量，要不是维克托还被捆在地上，可能已经站起来和阿尔法打成一团了。
庄烙他们三人一狗站在旁边旁听，听了一会儿，大概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因为炼金师的捕捉和毒蘑菇群的突然出现，珍贵的光明蝴蝶许久不见了踪影，眼看就要灭绝了。
维克托和阿尔法，这一对曾经的挚友，决定拯救珍贵的光明蝴蝶。两人找了许久，终于在一片悬崖上，寻找到了最后一只光明蝴蝶的踪迹。然而寻找到蝴蝶的两人，因此发生了严重的分歧。
“光明蝴蝶只剩下最后一只，那岂不是已经注定了要灭绝，我们都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开始思考，怎么增加光明蝴蝶的数量。”阿尔法说，“可惜维克托那愚蠢的脑子里，全是更加愚蠢的念头，倒是被他想到了办法，只是办法愚蠢的让人发笑！”大概是太生气了，他连用了无数个愚蠢，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
没错，维克托的的确确想出了办法，他开始使用炼金药剂，试图将身边的人变成光明蝴蝶，用来和仅剩的那只光明蝴蝶繁殖。他觉得既然光明蝴蝶的灭绝有人类的原因，那么人类由此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阿尔法显然并不这么想，他是典型的人类学派，觉得这个办法简直只能用荒谬两个字来形容，蝴蝶要灭绝了，他们肯定还能想出别的办法，为什么非要从人类下手？
两人矛盾渐深，最后直接撕破了脸。
维克托先下手为强，在镇子里找了几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冒险者，在他们的饮食里面下了药剂，成功的把他们变成了光明蝴蝶，他也因此成为了镇子上的功臣，虽然大家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光明蝴蝶的，但是大部分人都只关心结果不关心过程。
阿尔法不能允许这样的继续事情发生，他偷偷的找到了维克托的炼金室，把那只唯一的光明蝴蝶偷了出来，并且企图将她变成人形，这样维克托就没有了制造变人药剂的材料了，他的光明蝴蝶复活大计也会就此落空。
“你这个变态，还好我及时发现，不然你的阴谋就要得逞了！”维克托情绪非常激动，道，“你居然想把爱弥儿变成可恶的人类！”
“你不是爱她吗？你爱她把她变成人类不是正好？”阿尔法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这个好友的脑回路，他气的要命，冲上去又给了维克托几巴掌，奈何身体虚弱，打在维克托身上也和挠痒痒似的。
“肤浅，太肤浅了！”维克托冷笑，“我爱她，不会因为她有着蝴蝶的身体而改变分毫，就算她变成了一坨史莱姆，我也不会放弃对她的爱！”
林照鹤他们三人一狗站在旁边吃瓜，李先生一边听一边又开始磕自己的坚果，越听眼睛瞪的越圆，最后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林照鹤和庄烙。
林照鹤：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李先生说：“你们不会……”
庄烙温柔道：“我劝你闭嘴。”
李先生非常明智的把嘴闭上了，他觉得庄烙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看到被变成人类的爱弥儿，维克托彻底疯了，爱弥儿还没什么反应，他就先去找阿尔法打了一架，咆哮着说你为什么要把她变成人类这种生物。
阿尔法愤怒的表示人类怎么了，你他妈不就是个人么，你们自然学派是不是脑子都有点问题，你咋不先把自己变成蝴蝶呢。
维克托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说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学派，我早就知道你们人类学派阴险狡诈，没想到你也不例外。
阿尔法说可算了吧，明明是你们自然学派学的脑子出了问题——
听到自己的学派被侮辱，维克托忍无可忍，举报说阿尔法想要炸掉他的实验室，直接把阿尔法送进了监狱里，并且不让他和任何人来往，在他的食物里掺杂特制的炼金药剂，试图把阿尔法也变成光明蝴蝶。
“等到我发现他这么干的时候，我已经长出翅膀了，这狡诈的阴险小人！”阿尔法想起旧事，开始痛击维克托，“还好我后来没有再吃他给的东西，不然我可能已经变成蝴蝶了！”
维克托被打的嗷嗷直叫，还不忘嘴硬道：“你怕什么，等到我把镇子上的人全都变成了蝴蝶，我就来陪你们。”他语气坦然，仿佛做的是什么英雄般的事迹。
这坦然的态度气的阿尔法朝着他脑袋上又来了一下，愤怒的咆哮：“蠢货——”
“你才是蠢货——”两人又掐上了。
李先生懒得管这两个人，看向旁边双手抱胸一脸不太高兴的爱弥儿，问道：“既然维克托想要把镇子上所有的人都变成蝴蝶，那为什么你们还要从镇子上抢走小孩？”
爱弥儿道：“因为他们虽然有着蝴蝶的身体，思维却还保留了人类的部分，特别是孩子的母亲，会认为孩子待在镇子上反倒是危险的事。”
与其让自己的孩子继续待在镇子上被维克托这个疯子变成蝴蝶，倒不如直接将孩子掳走，还能保住他们。
“原来如此。”李先生恍然大悟，“所以你们现在繁殖了多少新蝴蝶了。”
爱弥儿道：“一只也没有。”她似乎觉得还在吵架的两个人听不清楚，大声的重复了一遍，“这些蝴蝶全是人变的——一只——一只新蝴蝶都没有。”
阿尔法和维克托突然不掐了，两人都扭头看向爱弥儿。
“一只都没有嘛？”维克托问的有点小心翼翼。
“没有啊。”爱弥儿说，“就算被变成了一只蝴蝶，潜意识里还是人类，它们宁愿围着人类转悠，也不愿意看身边的蝴蝶一眼——难道你变成蝴蝶后，会爱上另一只蝴蝶？”
维克托道：“也不是不可以……”
林照鹤嘴里含着的坚果掉在了地上，脑子里冒出了那一句经典的，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阿尔法骂道维克托你这个死变态，也就是你能对蝴蝶有性趣。
维克托冷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小狗什么的。
阿尔法崩溃了：“我是喜欢，可是人类都喜欢小狗啊？就是那种对动物的喜欢——难道你们自然学派——”他忽的悟了什么，一脸惊恐的看向维克托，“不是吧，老哥，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在开玩笑。”
维克托也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理直气壮的语气弱了一些：“你们不对动物，有那种兴趣吗？”
众人一齐摇头，连林照鹤这只小狗的头都跟着摇了起来。
气氛死一般的沉默，维克托干笑两声，说：“我开玩笑的，你们真是不懂得幽默。”
旁边的蝴蝶还是默默的离他远了几步。
“现在怎么办？”李先生把自己的坚果吃完了，总算压下了那股子炼金物的恶心味道，拍拍手上的灰。
“当然是把人变回来。”阿尔法看着在场的蝴蝶，头痛无比，“爱弥儿，你还想变成人类吗？”
“我随便。”爱弥儿有点无所谓，但忽的想起了什么，看了维克托一眼，“算了，你还是把我变成人吧。”
他们的种族已经几乎灭亡了，人类的捕捉其实只占了很少一部分，主要是这一层糟糕的环境并不是很适合较弱的蝴蝶生存，她已经回忆不起多少同类遭到猎食者的捕杀，连那些看似无辜的蘑菇们，都能轻而易举的把它们从生存的地方赶走。
光明蝴蝶属于光明，在黑夜里，并不能活下来。
这大约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爱弥儿不够强大，无法摆脱这种法则的约束，她变不变成人类，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真该把你这个罪魁祸首变成蝴蝶！”阿尔法控诉，“让你也尝尝这种滋味，你就知道不好受了。”
“那个。”李先生道，“我觉得，如果一开始他是把自己变成蝴蝶了，大概光明蝴蝶就不会灭绝了。”
众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一阵扭曲。
维克托听到爱弥儿同意阿尔法把她变成人类，满目心如死灰，说不如杀了他，他已经不想再没有意义的活下去。
阿尔法没理他，翻了个白眼。
之后，他们同镇子上的守卫和镇长解释了整件事的经过，阿尔法终于洗清了自己的嫌疑，而维克托就没那么好运了，被他变成蝴蝶的那些人的家属纷纷上门讨要公道，他直接被镇长关进了监狱。
阿尔法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检查了蝴蝶们，表示可以帮他们重新变回人类，随后又仔细的为林照鹤做了个检查，越检查眉头皱的越紧。
“怎么？”见到阿尔法表情不对，庄烙似乎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奇了怪了。”阿尔法说，“他身上的咒语属于一种非常特别的炼金咒，通常是亲人之间使用的……”
“亲人之间？”庄烙疑惑道。
“没错，而且这不是一般的炼金咒语，这是独属于魔女的魔药。”果然，在变人方面，阿尔法比维克托专业了很多，对于林照鹤身上的咒术分析的很透彻，“通常会把魔药放在一个容器里，需要的时候再打开，这个咒语没有恶意，反倒更像是……”他斟酌着用词，最终说出了，“爱。”
林照鹤愣了，他没想到，阿尔法会这么说。
“必须要浓郁的爱，才能调配出咒语。”阿尔法翕动鼻子，在林照鹤的身上嗅闻，“我闻到了血液，眼泪，和爱。”
血液，眼泪，和爱。
林照鹤想起了什么，他看向林烟的面容，眼眸之中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微微闪动，好似要溢出眼眶流下。
林烟注意到了林照鹤的注视，他垂下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说：“抱歉。”
林照鹤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这个味道，让他重新想起了那个除夕的夜晚。
暖气带来的温度让人的身体暖煦煦的，他喝了些酒，脸颊还是红的，电话铃声响起，他以为带来的是祝福，却不想祝福里携带着永远无法稀释的痛苦。
那天晚上，林照鹤品尝着自己的眼泪，失去了家人和最好的朋友。
林照鹤最好的朋友，大学里四年一起打球的好兄弟，死在了除夕的晚上——被他自己亲手写下的角色杀死了。
那部作品上面的字眼，他已经记不太清楚，唯一记得的，是他兄弟灿烂的笑脸，和拍在肩膀上沉重的力道。
“林照鹤，编辑联系我了。”
“林照鹤，我上架了！”
“林照鹤，好多人留言，我好开心，大家都好喜欢我的书。”
“谢谢你，林照鹤，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一定要请你吃最贵的一顿饭。”
笑声没了，变成刺耳的哭嚎，林照鹤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甚至不知道他尸体什么时候被找到的，总之新闻上出现这个名字的时候，没有人为他的兄弟哀悼。
林烟犯下的罪行，被迁怒到了作者身上，所有人都说他死有余辜，所有人都在感叹还好他死了，不然……
林烟还被人记得，作者的名字却已经被众人遗忘，即便偶尔提起，也只剩下了愤怒和厌弃。
“为什么要创造出这样的角色？他到底怀了什么坏心思？”
“死的太好了，我为我喜欢过这样的角色感到羞耻。”
“希望那些该死的作者，再也不要写下一个字了——”
没人再敢创作，他的兄弟，就是那个最糟糕的例子。在写下那些文字的时候，没有人想过他们会变成真实的存在，那些美好的，糟糕的，恐怖的，悲哀的幻想，全都成真，一一出现在了人们的身旁。
人们无力承担它们带来的力量。
“我可以把你变回去，不过我建议，你们最好得去找一下这个咒语的源头。”阿尔法的声音，把林照鹤拉回了现实，他感到一双手在自己的头顶上轻轻的抚摸，安抚了他即将快要崩溃的情绪。
林照鹤把头埋到了庄烙的怀里，藏起了自己的眼泪。他无比庆幸自己只是一只小小的狗，不用故作坚强的扯着嘴角，只要一双手臂，就是他的避风港湾。
“我施加的炼金术是不稳定的，他有可能随时随地变成小狗，除非找到源头，让施咒的魔女帮你们解开。”阿尔法说，“这样是最安全也是最稳定的办法。”
“魔女？就是那群不老不死的女人？”李先生显然很不喜欢她们，“我可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
“我也不喜欢。”阿尔法道，“她们的确很危险。”
“要去哪儿找她们？”庄烙问。
“魔女很难找到的。”李先生表示，“这一层是她们的主场，她们经常穿梭在各个空间，虽然力量不强，但总会弄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麻烦。”
“你们应该庆幸，自己来的很巧。”阿尔法打开了一个小巧的挂表，看了眼上面的时间，“最近正好有一场非常盛大的魔女集会，就在东边的海滩那边，我之前去过几次，都淘到了很不错的好东西。”他思量片刻，“你们可以去那里试试运气。”
“什么时候开始？”庄烙问。
阿尔法道：“这个月的极昼之日。”
下层世界里，每隔半年就会有一次极昼之日，那一天，日照将持续十二个小时。这样特殊的日子，非常适合施展一些特殊的需要日照的炼金术，魔女们的集会就选在了这一天。
据阿尔法说，在这一天，这一层的魔女都会聚集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给讨厌的人下下咒语。李先生点头表示这群女人很不好惹，能不去还是不去了吧……
庄烙奇怪他为什么这么反感魔女，阿尔法说可能是因为李先生被当成魔药的药材追杀过。
追杀？难道李先生打不过那些魔女？林照鹤问。
“好像是没打过来着。”阿尔法小声道，“当时还挺惨的……”
李先生暴怒锤桌，说你不要无中生有。
阿尔法摊手，一脸无辜。
“我懒得管你们两个的事，把林小狗变回来的药呢？”庄烙问。
阿尔法从兜里掏出了一管药剂，和之前维克托拿的那种有几分相似，也是金黄色，不过只有一管。
“喝下去，第二天应该就能变回来了。”阿尔法表示，然后又重申了一遍，说这个药剂不稳定，而且也会有一些副作用。
庄烙接了过来，询问了注意事项之后放进了口袋里。
终于要变回人了，林照鹤高兴的不得了，围着庄烙一个劲的绕着圈圈，庄烙把林照鹤抱起，摸摸他脑袋，像个看着儿子终于长大有些怅然的父亲：“林小狗终于要变回来了咯。”
林照鹤：“？”老板，你的语气听上去好失望哦。
当了半个月狗的林照鹤，终于可以重回自己人类的躯体了。
咕咚咕咚的喝下了黄金药剂，林照鹤感到身体里的骨骼一阵剧痛，接着四肢出现，他终于又变成了人类。
林照鹤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才踉踉跄跄的爬起来重新开始直立行走，也许是太久没有用脚行走了，他两只脚差点拌在一起摔倒在地。
他艰难地走出了卧室，看到了在外面等的三个人。
三人看到林照鹤，都没有动，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林照鹤的脑袋上。
林照鹤莫名其妙道：“你们……看着我干嘛？”
庄烙起身，走到了林照鹤的面前，说：“还真有后遗症。”他伸出手捏住了林照鹤的耳朵——
触电般的感觉从耳朵尖上传来，林照鹤啊了一声，浑身都软了，差点跌倒在地，好在被庄烙一把搂住，他诧异的语气里带着微微的笑意，道：“抱歉，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他说着抱歉，手却没松，林照鹤眼泪都要被他捏出来了，几乎是哽咽着喊出了那句：“老板……”
庄烙这才恋恋不舍的放过了他。

第64章 爱情买卖
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林照鹤赶紧去照了镜子, 在镜子里，他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头顶上出现了一对毛茸茸的白色耳朵，他似乎还能控制它们左扭扭右动动。
“我为什么还留了个耳朵？？”林照鹤冲了出去, “这就是药剂的后遗症吗？”
“好像是。”李先生也在品鉴着林照鹤的耳朵, “那么现在问题出现了, 你买耳机是不是得买四个。”
林照鹤：“……”你的思路永远这样清奇。
魔女的集会还有几天才开始，这几天, 他们需要解决一个问题，而这个问题来源于阿尔法的某个状似无意的提醒。
“哦，对了, 魔女集会的时候必须要有个魔女当领队才能进去啊。”自由之后的阿尔法认真的整理着自己的炼金室, 随口来了句。
“魔女领队？”林照鹤道, “我们要去哪里找个魔女？”
阿尔法不解的说：“为什么要去找别的魔女？”他的目光落到了四人身上。
四个人被他看着, 都有了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阿尔法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话，他说：“从里面里面找个人变成魔女不就行了。”
众人：“……”
“变成魔女？”林照鹤以为自己听错了, 反复确认，“把我们变成魔女？”
“对啊。”阿尔法见他们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莫名其妙道, “这种药剂卖的很好的，想去参加集会的人都会来买一瓶……我之前没和你们说吗？”
众人异口同声：“你没说。”
“那我现在说了。”阿尔法无所谓的补充。
气氛顿时安静了下来, 四个人开始互相打量，眼神里充满了试探和猜忌。
庄烙首先退出，说自己不可能变成魔女, 谁不同意就打一架。林照鹤表示自己刚从狗变回来, 脆弱的身体已经经不起折腾，况且他是庄烙的员工, 他的老板一定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在他可怜的员工身上发生。
于是决赛圈只剩下了李先生和林烟，两人四目相对，李先生先开口，他说：“林烟，你知道，我不容易。”
林烟：“？”
李先生说：“我自幼无父无母，上有七十岁母亲，下有三岁小儿，生活没有保障，日日食不知味。”这家伙找起借口来完全就是自相矛盾，张口胡诌，乱七八糟。
林烟智商正常，当然也知道李先生这家伙是在卖惨，但看着李先生那泪光盈盈的眼睛，他居然有些动容。
“变成魔女之后怎么变回来呢？”林烟的这个问题一出，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李先生眼里的泪光瞬间消失不见，变成了狡黠的笑容。
“这药剂是一次性的，过个半个月自己就变回来了。”阿尔法说。
林烟这才放心，同意为了团队奉献自己身体。
于是从阿尔法那里拿走了药剂的林烟，痛快的将它一饮而尽。
随着一阵白色的烟雾升腾，一个瘦小的美少女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当男生的时候林烟本来就不高，变成姑娘后更加娇小，站在两米的李先生身边，像个人形娃娃似的。
李先生用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怎么那么小只。”
林烟穿着松垮垮的衣服，仰头看向李先生，声音软软甜甜，他脸上的那条疤痕也不见了，完全就是可爱的女孩子，他说：“别碰我头！”
李先生道：“摸一下又不会掉什么。”
林烟说：“你找打是吧？”说着对着李先生就是一拳，虽然拳头小小个，却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李先生的胸口，那力道把李先砸得闷哼两声，痛苦道：“林烟你吃错药了？”怎么那么暴力。
林烟白了他一眼，没理他道：“有没有合身的衣服，穿这个我怎么当魔女？”
众人都被林烟这大变的性格惊到了，李先生摸了一下被林烟砸的地方，嘶声道：“阿尔法，这药剂怎么回事？”
阿尔法说：“啊？我没告诉你们吗？喝了药剂性格会有一点小小的变化……”
三人闻言脸都黑了，李先生撸起袖子就想对阿尔法动手，说你他妈的话都不说完是吧，知不知道什么是庸医害死人，林烟变成这样了他以后能欺负谁？庄烙他打不过，林照鹤他不敢动手，唯一剩下的好脾气的林烟变成了这个鸟样，那他岂不是食物链最底层的生物。
阿尔法讪讪的笑着，说那只能你努努力，坚持半个月了，顿时把李先生气的横眉竖眼。
林烟自顾自的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换了套合身的衣服，是典型的炼金风格，皮质的短款上衣和下裤，高高的靴子还有一顶皮帽，和这层地下大陆的黑暗风格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烟斗来叼在嘴里，林烟看起来痞里痞气的，和之前那种纯良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李先生看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林烟不耐烦的说你有什么屁赶紧放。
李先生这才小声道：“那我还可以把头放在你脑袋上吗？”
林烟：“？”
林照鹤哈哈大笑，毛茸茸耳朵在脑袋上竖的高高的，晃晃悠悠的看着热闹。
魔女集会开始的时间还有几天，这几天几人便住在了炼金镇上，从阿尔法那里了解了一下更多关于魔女的事儿。
从阿尔法口中得知，参加魔女集会的魔女们，并不是从一部作品里出来的。她们分别来自许多不同的作品，但都获得了魔女的称号，这一层的融合区，似乎对此类作品情有独钟，无论是炼金亦或者魔法，都有深厚的土壤由其野蛮生长。
而这一片无序的大陆，也成了魔女们最爱的舞台，没有法律，没有规则，甚至没有阳光。
“每次来参加魔女集会的人都很多，还有很多是从上面特意下来的。”阿尔法在苏菲亚的酒馆里喝酒，他说，“用在你身上的那个道具，肯定也是从那里带出去的，你们到了集市上面，可以找人问问，你身上还残留着魔女的气息，如果是他们认识的，肯定能分辨出来。”
林照鹤大口喝了一口啤酒，他变成狗之后很久没有碰过这种液体了，此时终于能大快朵颐，很是痛快，他道：“魔女们都是用什么交易的？”
“一般都是以物易物，也有硬通货。”阿尔法说。
“是什么？”林照鹤问。
“是爱。”阿尔法笑着说，“魔药的必备材料，爱。”
“爱？什么爱？”林烟喝了一大口酒。
“什么爱都可以啊，亲情友情爱情，只要是对别的物品的爱，都可以。”阿尔法说，“爱是稀罕物，越浓厚的爱，越能换到珍贵之物，像能把林照鹤变成小狗的魔法，肯定用了不少爱来换。”
林照鹤一听，心想那个坏林烟还能对什么有爱？如果世界上还有他在乎的东西，也不至于做出这么过激的事吧。
林烟把杯子往桌子上一砸，说爱什么爱，对人家的爱会成为弱点，他到时候要把所有的爱都卖了，当一个无情无义的怪物。
李先生坐在他的后面，默默的把他下巴放在林烟的脑袋上，说你这岂不是在做爱情买卖。
林烟说脑袋重死了赶紧从我头上拿开。
李先生委屈道：“你以前都让我放的。”
林烟说：“那是老子脾气好！”
林照鹤当惯了狗狗，这会儿突然变成人，还有些不习惯，恰巧此时喝酒喝的有些微醺，感觉自己还是条小狗，企图把下巴搭在桌子上，被庄烙制止了。
“怎么了？”林照鹤懵懵懂懂的问庄烙。
“搭我肩膀上吧。”庄烙摸了摸他的脑袋。是熟悉的手感，虽然没有狗狗的好，依旧是毛茸茸的。
林照鹤便乖乖的听了话，把下巴搭在了庄烙的肩膀上，像之前当小狗时做的那样。
庄烙由着他，坐直了身体一动也不动，直到身侧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李先生看着庄烙抱着熟睡的林照鹤离开，更酸了，说人家也想被亲亲抱抱举高高嘛。
要是原来的林烟或许还会说两句话哄哄他，可是换了现在的林烟，脾气暴躁的要命，面对撒娇的李先生，毫不客气的翻了两个白眼，说也不看看自己有多重，好意思搭在人家身上，叼着烟斗转身就走。
留下李先生一个人在风中凌乱，甚至开始后悔不该欺负林烟把他变成魔女，谁知道女版林烟的脾气这么大。
在炼金小镇上待了几天终于快到极昼之日，拿着阿尔法给他们画的地图，四人坐上蜗牛车再次上路了。
林照鹤从狗变回人类，依旧有点不习惯，条件反射的就想找庄烙贴贴靠靠，庄烙对他的举动非常纵容，等到林照鹤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时候，他正靠在庄烙的怀里磕着李先生送的坚果。他的身后是庄烙的胸膛，一抬头，便能看见庄烙线条优美的下巴。
林照鹤意识到自己的动作不雅，小声的叫了声：“老板？”
庄烙低头：“嗯？”
“没事儿。”林照鹤最终啥也没问，悄悄的缩了缩脖子，庄烙对他的不自在浑然不觉，手指在他嘴角点了点，帮他擦去了坚果的碎末。
算了，反正老板不介意，林照鹤乐呵呵的想，还算是自己占了便宜。
林照鹤和庄烙相处和谐，李先生就没那么幸运了。变成了魔女的林烟对他的容忍程度极低，只要两人稍微靠近，他就让李先生离自己远点。
李先生的好日子彻底到头，被迫缩在一个角落里，委委屈屈的像条被主人抛弃的大型宠物，林烟对此毫不在意，拿着阿尔法的地图研究着路线道：“好像马上要到了，咱们准备下车吧。”
“行。”庄烙道。
集市的地方是在一片海湾里，虽然还没有看到海，林照鹤却已经嗅到了空气中咸湿的海风气息，在绕过一片茂密的椰树后，林照鹤看到了月光下的海湾。
海面躲过了潮汐的影响，一片平静，只有微风吹拂起的轻微波澜，把倒映的月光打成了细碎的碎片。细细的白色沙滩上，出现了一片紫色的雾气，雾气之后，就应该是阿尔法口中的集会场所。
“走吧。”林烟一马当先。
三人跟在他的身后，靠近了雾气，紫色的雾气接触到林烟的身体后，便朝着两边散开，形成了一道高高的拱门，他们穿过拱门后，眼前画面骤然变化，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之上，声音嘈杂喧闹，抬眸望去，皆是魔女。
林照鹤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面，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魔女们形态各异，有身上染着火焰的，有一半明亮一半黑暗的，有穿着流水制成的衣裳的，还有穿着巨大的黄色的南瓜裙的，而她们共同的特点，都是那让人瞩目的美貌。
魔女们的美艳举世闻名，入目之处，如同视觉的盛宴。魔女们身边，还跟随着各式各样的仆从和宠物，黑猫是最常见的，林照鹤还看见不少魔女的颈项上盘着颜色艳丽的蛇类亦或者蜥蜴什么的。
如此一来，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林烟反倒成了异类。
“她们都好美啊。”林照鹤不由自主的感叹。
“确实。”庄烙道，“走吧，先去逛逛。”
四人走了进去，街道两旁，摆放着各式各样的摊位，摊位上面卖的全是些林照鹤看不懂的东西。什么眼珠子，尾巴，鳞片之类的魔药材料已经见怪不怪。
林照鹤在一个摊位上，看到了几个笼子，笼子里面装着几只看上去精神不太好的小猫。
“这里还有猫卖？”林烟没想到集市里有这么普通的东西，他弯下腰，想用手指头逗一下小猫，谁知小猫对他的逗弄丝毫提不起兴趣，蔫蔫的，林烟奇道“怎么这么没精神？”
那卖猫的魔女一身纯蓝色的长袍，长袍上闪耀着晶莹的水滴，淡蓝色的发丝用贝壳盘在脑后，显得神秘而华贵，她的声音很温柔，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她说：“哟，小家伙，想买这个吗？”她笑眯眯的说，“对现在的仆人腻了？”
“是腻了。”林烟瞥了眼对着食物摊流口水的李先生。
“腻了就换个新的吧。”魔女一拍手，笼子就开了，本来的猫叫声变成了人类的声音：“救命——”
站在一旁的林照鹤惊了：“这是个人？？”
“是的，是时下最流行的负心汉呢。”魔女微笑，“如果不喜欢人，我还有别的生物……”她凑近了林照鹤，几乎是在他耳边呢喃，“要用你的爱来换吗？我嗅到了好多好多爱的味道……”
林照鹤还没说话，就被身旁的庄烙拉开了，庄烙说：“他什么也不换。”
魔女并不恼怒：“那你们可以再看看别的东西。”
四人没什么要买的，转身走了。
集市很大，也很热闹，果然如同阿尔法说的那样，这一层的所有魔女，都聚集到了这里。
极昼之日开始了，月亮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太阳。只是这太阳和之前有些不同，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光芒，好似给大地也铺上了一层红纱。
集市上全是些新奇的东西，林照鹤看得津津有味，林烟在一个摊位面前突然驻足，道：“等等。”
“怎么了？”林照鹤问。
林烟似乎看中了什么东西，半蹲下来，指了指一个小小的布偶：“老板，这个东西，你哪里来的？”
老板也是个魔女，浑身纯白，包括头发和睫毛，她懒洋洋的坐在一张躺椅上，听到林烟的声音后，才懒懒的半抬眼眸：“什么？”
“哦，这个啊，一个姑娘卖……”老板的话说了一半停住了，“不就是你卖给我的吗？”
众人愣住。
“我卖给你的？”林烟抬起头，让老板能清楚的看见他的脸，“我亲手，卖给你的？”
“对呀。”老板懒散的回答，“这小东西我很喜欢，所以记得很清楚呢，怎么，想赎回去了？这东西可不便宜，你得付个让我满意的价钱才行。”她打了个哈欠，看起来又要睡着了。
“我什么时候卖给你的？”林烟问。
“一年多前……”老板似乎又要睡着了，声音越来越小，“你可别想赖账。”
“老板。”林烟突然加大声音，把纯白的魔女吓了一跳，“你先别睡呀。”
“怎么了。”魔女瞪大眼睛，“你别仗着自己漂亮，就来找我的茬啊。”
“你能帮我看看，他身上的气息来自于哪个魔女么？”林烟指了指林照鹤，“我想收他当仆人，但他身上有我不认识的魔女的气息，这次来，就是想问问。”
纯白的魔女嘟囔：“可是我想睡觉……”
林烟哄道：“你帮我看看，我就不打扰你了让你睡觉。”
林照鹤听着二人的对话，心想果然变个性别对林烟的影响很大，这要是换做原来的性别，估计林烟撒谎都会脸红。
纯白魔女揉揉眼睛，道：“行吧，看在你是我喜欢的类型的份上……”她的鼻尖嗅了嗅，“是……是她！”
林烟问：“谁？”
“是奇茉拉。”纯白魔女说，“你不是认识她吗？”
林烟一听，立马道：“我认识她？”
“你好奇怪啊。”纯白魔女又努力的闻了闻，“你的确是她呀，连气味都一样，当时你不是从她那里出来之后，才在我这里卖掉的这个东西？才一年时间，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林照鹤想，这句话，信息含量太大了。
一年之前，眼前的这个林烟是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也就意味着，出现在这里的是另一个林烟，他在魔女集市里，和魔女们做了交易，卖掉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
林照鹤看向摊位上，林烟指向的那样东西。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兔子玩偶，即便没有拿起来，他也知道这个布偶的下面纹着一个“林”字。
这个东西，只要是看过林烟那本书的人都会有清晰的印象。这是原着里林烟死去的好友赠与他的礼物，是让林烟从泥潭中爬出的最大动力。即便是在最为苦难的时刻，林烟也会随身携带它，要是有人告诉林照鹤林烟会把它当物品一样卖掉，林照鹤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然而不会相信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林烟盯着那个兔子玩偶，目光舍不得从它身上移开过片刻，他盯着它，像透过它看到了什么别的画面。
“你好，请问这个这东西。”林烟缓声道，“可以卖给我吗？”
魔女道：“你想用什么来买？”
林烟说：“你需要什么？”
魔女翘起嘴角：“我需要好多好多的爱。”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有很多。”
林烟说：“我不想交换自己的爱。”
魔女蹙眉：“那你想交换什么？”
“寿命可以吗？”林烟问，“我的十年寿命。”
魔女眯起了眼：“寿命对于我们而言并不重要。”
林烟以为她会拒绝自己，内心顿时有些失落。
谁知魔女道：“但对于人类而言却是很珍贵的东西，你确定要用自己十年的寿命，来换这个没有魔法的布偶？”
林烟说：“当然。”
“那好吧。”魔女说，“就当我物归原主。”她托着下巴，半睁的眼睛颇有深意的打量着林烟，“你和之前见我时的样子有些不同……”随后又有些困惑，“又的的确确，是同一个人。”
林烟说：“可能是我长开了吧。”
魔女笑道：“你真幽默。”
林烟耸肩，说我觉得一般。
随后，魔女拿出了契约，用林烟的十年寿命，换了那一个小小的兔子玩偶。交换时，林烟又问了魔女她说的那个奇茉拉在哪里。
“哝，就是那个帐篷那儿。”纯白魔女说，“不过奇茉拉记性不好，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你。”
林烟对她道谢。
做好交易，林烟小心翼翼的把兔子玩偶放进口袋，他低声道：“我没办法原谅他。”
林照鹤想安慰林烟，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从纯白魔女口中，他们得知那个林烟在一年前来过这里，而且也变成了女人的模样，不然纯白魔女不会说见过此时的林烟。
他似乎是和很多魔女做了交易，甚至还把自己视为生命的布偶轻而易举的卖了出去。
林烟眼神里有火焰跳动，他显然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另一个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了不让同伴担心自己，他故作轻松：“算了，以后再研究他的事，咱们先去找奇茉拉吧。”
李先生说：“你想哭就哭吧。”林烟变成姑娘之后，虽然脾气暴躁了，可他总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十分脆弱，小小软软一只，像那种很容易被扯坏的布娃娃。他面对林烟时，多了些手足无措的味道。
林烟眼眸中有水光流转，仔细看去，似乎又是众人的错觉，他笑道：“开玩笑呢，我哪有那么容易哭。”
李先生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烟不重不轻的踢了一脚说行了行了，别纠结我的事儿了，奇茉拉就在那边，咱们快过去吧。

第65章 那些被封存的记忆
奇茉拉的摊位和周遭的魔女有些不同, 是个不大不小的帐篷。帐篷上绣着繁复的花纹，周遭还种着盛开的红色蔷薇，刚到帐篷门口, 林照鹤就嗅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
没错, 就是酒味。
林照鹤差点都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这种漂亮的地方不应该是香喷喷的吗，怎么会有股酒精的气味。
他推开了帐篷的门, 看到灯光昏暗的帐篷里，坐着一个浑身漆黑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长裙，腰间挂着一连串黑色的珍珠, 裙摆处是一朵朵绽放的玫瑰花, 如雪的肌肤被黑色的发丝衬托的更加雪白, 脑袋上带着的宽檐圆帽遮住了大半的脸, 只能看到涂抹了艳丽口红的漂亮下唇。
空气里弥漫着的浓郁酒香也找到了来源，在她的脚边，放着一排排空掉的酒瓶, 她的手里还端着瓶喝了一半的酒，见到人来了，也没有要起身招呼的意思, 随便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算是给来者打了招呼。
“奇茉拉。”林烟上前。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奇茉拉开口问道, 语气生疏，似乎并没有认出林烟。
“我是一年前来找你做交易的人。”林烟道，“不记得了？”既然纯白魔女都认不出他和那个林烟的区别, 他索性干脆利用那个林烟的身份, 好套些话。
“抱歉，我的记性不好。”奇茉拉迷茫的看着林烟, 眼神里全是陌生，“不记得了。”
“那他身上的魔法气息是你留下的吗？”林烟指了指林照鹤问道。
奇茉拉嗅了嗅，点点头承认了：“没错。”
“有没有办法解开？”林烟说。
“解开？这可解不开。”奇茉拉凝视了林照鹤片刻，给出了答案，她大口喝了一口酒，打了个嗝儿，摇着头，“他身上这种魔药，是用爱调配而出的，一旦中了就是不可逆的，能变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你知道嘛，爱这种东西，又少纯度又不够，所以制作的魔法，通常都无解，除非……”
林烟问：“除非什么？”
“除非用另一份爱重新调配解毒剂。”奇茉拉说，“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儿……”
庄烙说：“没有别的办法？”
奇茉拉本来想要摇头表示没有，却在抬起头看到庄烙时，那本来打算摇的脑袋停住了，眼神里流露出些恐怖和疑惑，她甚至慢慢的往后靠了靠，小声道：“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庄烙面无表情道：“我没印象。”
“不应该啊。”奇茉拉也有点迷茫，她用力的拍着脑袋，像在修一台坏掉的电视，好像大力就能出奇迹，那砰砰砰的响声听的林照鹤都觉得疼，“不行，想不起来，算了……”
“你帮他调解毒剂吧。”林烟说，“用我的爱。”
奇茉拉还没说话，林照鹤就拉住了林烟，他已经不想眼前的林烟再为那一个人做错的事买单了，故作无所谓道：“不用了，后遗症也就只是偶尔会变成小狗，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是他做错的事，你不要全都揽在自己身上。”
“是林烟做错的事。”林烟道，“我也是林烟。”
林照鹤还想说什么，奇茉拉却摆摆手，说你们别争了，我都快把调制魔药的秘方忘了，你们有没有什么好喝的酒，让我清醒清醒。
庄烙没说话，在兜里摸索片刻，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陶瓷瓶子，摸出来之后，他拨开了瓶盖，一股馥郁芬芳的酒香顿时萦绕了整个小小的帐篷。
奇茉拉的眼神瞬间变了，直勾勾的盯着庄烙手里的酒瓶，不受控制的咽了咽口水，道：“你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庄烙：“当然香了，这是百年酿的好酒。”
酒是顾须臾那儿弄来的，用的全是天地之间充满了灵气的药材，酿了百年才有了这么小小一瓶，光是打开瓶盖，就能嗅到那股诱人的酒香，对于奇茉拉这种沉迷酒水的女巫，简直诱人到无法移开视线的地步。
奇茉拉盯着庄烙手里的小瓶，原本爱答不理的态度变成了热情甚至带了点讨好，她说：“您看您这边需要点什么？爱这种东西，我其实不太需要，您要是想要解毒剂，用这瓶酒来换也不是不行。”
庄烙似笑非笑：“这瓶酒？”他眼神一转，道，“这怎么好占你便宜，先给你尝一口吧。”于是他拿过杯子，给奇茉拉倒了浅浅一层。
奇茉拉迫不及待的接过去一饮而尽，这酒入口并不烈，反倒口感柔滑酒香浓郁，顺着喉咙往下咽时那股酒类独有的芬芳如同炸弹一般在口腔里炸开，带着灼热的温度，慢慢的落到了胃里，热流从胃部流向四肢百骸，身体上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
奇茉拉眼睛瞪大，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好酒！！”
庄烙说：“不错是吧。”
奇茉拉点头如捣蒜，目光灼灼的盯着庄烙：“这个世界的酒都淡出鸟来了，终于让我见着好东西了，说吧，你要什么？”
庄烙指了指林照鹤又指了指林烟：“我要你帮他消除魔药的后遗症，还要知道一年之前你们见面时的情形，他从你这里用什么东西换走了什么魔药。”
奇茉拉苦笑：“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不记得了。”她站起来，腰间的珍珠叮叮作响，“我度过的时间太漫长，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你活了多久了？”李先生很没礼貌问着人家的年龄。
“一千多年了吧。”好在奇茉拉并不在意，大大咧咧的说，“你难道能记得一千多年前的事？”
“虽然一千多年前的不记得了，但一年前的怎么也不该忘了吧？”李先生说，“你这样我们很难相信你啊。”
庄烙说：“你连解药的秘方都忘了，这酒怕是喝不成了。”他就是故意吊着奇茉拉才给她尝了那一口，如今尝过美酒味道的奇茉拉怎么愿意善罢甘休，又是叹气又是皱眉，可她也不敢对庄烙动粗，某种怪异的直觉在警告她眼前的人不好惹。
嗜酒如命的奇茉拉哪能受得了这个，表情一变再变，似乎在纠结什么，最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放弃似的说行行行，你们厉害我来想办法。
她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深吸一口气道：“等着啊。”说完，弯腰取下了一颗腰间的珍珠，将珍珠握在了手心。
林照鹤还没弄明白，就被奇茉拉的反应吓到了，只见她含住珍珠后的面容突然扭曲，仿佛经历了极大的痛苦，大滴大滴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她坐在那里，身体开始抽搐，仿佛是没办法承受这种痛苦一般。
“你没事吧？”林烟虽然脾气坏了，但本性纯良，担忧的问道。
奇茉拉没说话，啜泣了一会儿后，睁开了哭的通红的眼睛，摇着头说不行不行，我不能继续了。
“你怎么了？这珍珠有毒？”林烟问道。
“还不如是毒药。”奇茉拉说。
“那是什么？”林照鹤问。
“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应该被丢掉的记忆。”奇茉拉掏出手绢，慢慢的擦着眼泪，她整张脸都哭红了，神情间带着些茫然，“我……不行了，再试下去，会疯掉的，要不然……”她把目光移到了四人身上，“你们来帮帮忙？”
“怎么帮？”林烟问。
“我的记忆，都在这些珍珠里。”奇茉拉说，“你们握在手心里就能看到了，之前一年的记忆我分成了好几份，弄不清楚哪一份是哪一份，你们帮我找找看，里面有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吧。”
“也不是不行。”庄烙说。
“我们能边喝酒边看记忆吗？”奇茉拉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记忆，一副身心遭受重创的模样，恍惚道，“我想喝点什么。”
庄烙同意了。
几分钟后，他们四人出现在了隔壁的小酒摊上。
奇茉拉点了几个菜，舔着脸让庄烙给她倒酒，庄烙给她倒上了一杯，她也没舍得喝，把那几颗尘封着记忆的珍珠，拍在了桌子上。
“哝，就这几颗。”奇茉拉说，“你们自己试试吧。”
“我先来。”李先生身先士卒，拿起一颗握进手心，顿时，他的脑海里多了许多不属于他的画面，画面里，他变成了一只黑猫，前爪不断的传来了刺痛的感觉，他抬起头，看到了荒芜的平原和在天空高悬的两个月亮。
这似乎是魔女刚到这个世界时的记忆，黑猫在荒原之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直到路过一个小镇，被一户三口之家捡到了。身体上的伤口被好好的包扎，有温热的牛奶，和暖和的猫窝，瘦小的黑猫喜欢趴在窗户边上晒着太阳舔爪子，看着女孩笑着坐在屋子里和洋娃娃玩耍。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女孩的怀抱是温暖的，她把魔女化成的黑猫抱在怀中，亲吻着她的额头，“今天爸爸说，可以带鱼回来给你吃呢，我知道猫最喜欢吃鱼了……”
是温暖的感觉，让不喜欢寒冷的她如此着迷。
这一户人家来到这个世界一年了，在荒野上艰难的求生，万幸的是他们拥有彼此，不像魔女，无论到哪里都是孤身一人。
魔女趴在地毯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想着在这里偶尔停留也不错，人类是脆弱又可怜的生物，他们只有短短几十年的寿命，时间一到，便会化为一地尘土回归自然。
然而那天，魔女没能等到她的鱼。
小女孩的父亲回来了，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屋子里充斥着血腥味和女孩的哭声，魔女看着那个白日笑着出去的男人此时没了气息，甚至身体也只剩下了一半，女孩扑在他身上叫着爸爸爸爸，眼泪和血液混合在了一起。外面吵闹一片，大批大批的人类拖家带口的打算离开，母亲走过来，一把扯起了女孩，狼狈的背着行李慌乱离开，黑猫站在屋子里，看着他们远去，留下了自己和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后来，黑猫用爪子挖了一个浅浅的坑，将男人埋了进去，荒野中的风暴更大了，她看到天空中飞来一群巨大的兽，像魔化的秃鹫，它们轻而易举的破坏了所有的房屋，吐出的火焰烧毁了一切。
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只沉默瘦小的黑猫目睹了一切。
黑猫转过身，慢慢的走进荒野。
记忆到此为止，李先生回了神，发现四人全都在看着自己，只有魔女笑眯眯在吃着面前的食物，问他看到了什么。
“黑猫。”李先生斟酌着用词，“好像是你，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
“刚来这个世界？”奇茉拉说，“都记不清楚了……”
李先生道：“没有我们找的。”他摇摇头。
“那我来一颗。”林烟伸手，也拿起了一颗，他的眼前一亮，随后嗅到了火焰的气息，那是把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他起初以为是周围什么东西，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被烧掉的是记忆的主人。
“烧死他！！这是不详的魔女！！”人们吵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透过高热的火光，他们的面容如同妖魔一般被扭曲了，众人举着火把，喊叫的声音像诅咒的咒语，被灼烧的疼痛，从身体各处源源不断的传来。
魔女似乎在哭，林烟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不断的划过脸颊，带来丝丝的痒意，她狼狈的低着头，不愿意让人看到自己的泪水。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魔女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许多次，带着期盼，乞求，最后变成了沉默的绝望。她的身体被火焰灼烧，就像她无数个同伴曾经遭遇过的那样，她不再抬头，也不愿再看他一眼。
“茉拉。”男人温柔的叫出她的名字。
魔女没有回应。
“茉拉——”男人的声音腾的变高，魔女听到了人群里发出嘈杂的惊呼，她已经快被烧坏掉的身体，奇迹般的感受到了一股力量，一股由拥抱传来的力量。她再次抬头，看到了男人满是泪痕的脸，他歇斯底里，像个疯子那样想要帮她熄灭身上的火焰，不顾会被灼伤的危险。
“茉拉！！”撕心裂肺的喊声。
魔女的心，奇迹般的不疼了，她张开嘴，想要最后说点什么，想要让男人走开，不然会被当成同伙一起被杀掉，然而烧坏的身体没有办法再说出一句话，视线调转，似乎是颈项已经无法承受脑袋的重量，就这样碰的一声掉了下来。
记忆结束了，林烟此时终于明白了魔女那时的痛苦来源于何处，坐在原地的他眼中也含满了眼泪，直到李先生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有没有事，他才恍然回神，泪珠溢出眼眶砸到了桌面上。
“看到什么了？”魔女见他落泪，好奇的问。
“一些画面……”林烟含糊道，“有人叫你茉拉。”
魔女撑着下巴，说叫我茉拉的可多了，得想想是哪个，是那个骗了我的爱情魔药用在别人身上的臭男人，还是那个跟了我一辈子慢慢老死的可怜小孩，亦或者是……
“是那个你被烧死时来救你的。”林烟说。
魔女愣了片刻，眼泪一滴滴的砸在桌面上，她却十分茫然，说：“他啊，我都快忘了，怎么又流眼泪了，奇怪……”
气氛安静无比，只有魔女还在慢慢的喝酒，林照鹤也不好吭声，默默的给魔女又满上了一杯。魔女喝了酒，心情似乎好了点，摆摆手说你们运气真的很差，连这个都给你们看到了，哝，剩下这个应该就是你们要的记忆了，赶紧看了吧，她还忙着喝酒呢。
庄烙伸出手，想要拿起珍珠，却被林照鹤拦住了。
“我来吧。”林照鹤突然有些舍不得庄烙看这么悲伤的记忆，他低声说着，手已经按到了桌子上的珍珠。
庄烙道：“不用，我来。”两人在这件事上起了争执。
“真的，老板，让我来吧。”林照鹤是个固执的人，此时，这种固执得到了完美的体现，无论庄烙怎么劝说，林照鹤都不肯松开手指，他抓着珍珠，目光湿漉漉的看着庄烙，像一只挺身而出想要保护主人的小狗，就算主人告诉他，自己一点事也没有，也不肯放松半刻。
面对林照鹤突如其来的坚定，庄烙轻叹一声，选择了放手：“行吧，你来。”
林照鹤高兴的点点头，总觉得自己有点用处了。
此行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要不然庄烙根本不用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林照鹤此时好不容易恢复了人身，自然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舔舔嘴唇，把珍珠握在了手心……
下一刻，林烟的脸出现在了视野里。
果然和之前猜测的一样，他也和眼前的林烟一样，喝下了可以变成女人的魔药，变成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他穿着斗篷，面无表情的坐在奇茉拉的面前，声音冷漠道：“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奇茉拉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些特别的魔药。”林烟说。
奇茉拉道：“一些？”
“没错，一些。”林烟说。
“你有什么样的东西，可以换一些魔药？”奇茉拉好奇了。
“你们不是需要爱吗？”林烟平静道，“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卖掉。”
奇茉拉十分诧异，眼前的人身上透着不属于人类的气息，她以为她是魔女，现在看来并不是。魔女最珍稀之物，就是爱，绝不可能如此轻易的用来换一些魔药。
“好吧，你需要什么魔药？”奇茉拉妥协了。
“有什么都可以给我，把死人变活的，把人变成动物的，乱七八糟的都可以。”林烟无所谓的说，“我不挑。”
奇茉拉听着他毫不在乎的话语，忍不住笑了：“你真是个怪胎。”她伸出涂着黑色甲油的修长手指，在林烟的脸颊上轻轻抚摸，随后神情从笑意莹然，变成了怔愣。
“怎么？”林烟见她表情不对，问道。
“你……真的要用自己的爱来换？”奇茉拉瞪着眼睛，“你的爱，好特别。”
林烟说：“有什么特别的？”
奇茉拉蹙眉：“我说不好。”
一个正常的人类或者魔女，通常只会对特定之物产生爱意，比如亲人，恋人，家里养的宠物，乃至于朝夕相处好的伙伴。感情越深，爱越浓烈，可她在林烟身上探索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爱意。他似乎爱着所有的人，但没有一个特定的对象。好似眼前人的爱，变成了一个广泛的概念，而不是具体的人……
听着魔女的描述，林烟根本无所谓，他眼神里没有光，也没有感情，坐在她的面前，似乎并不是为了得到魔药，而是为了抛弃某些不太需要的感情，他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你管那么多干嘛呢？”
奇茉拉耸肩：“也是。”
“那既然你坚持，那就用你的爱来做你想要的魔药吧。”奇茉拉微笑。
林烟垂了眼眸，不咸不淡的嗯了声，待奇茉拉起身后，忽的道：“等等。”
“怎么？后悔了？”奇茉拉说。
“不。”林烟说，“你可以，帮人把不想要的记忆消除吗？”
“当然可以。”奇茉拉说。
“那再帮我消除一段记忆吧。”林烟如此说道。
奇茉拉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随后扔出了一枚珍珠，告诉林烟，只要把珍珠握在手心，再配合特制的魔药就能把某段记忆封存，她这么些年，就是靠着这个过来的。林烟凝视着珍珠许久，才伸手将它拿到手心里。之后便是他和奇茉拉做交易的过程，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林照鹤清楚的感觉到，林烟在将所有的爱都交易出去后，整个人变得更加死气沉沉，眼眸中最后一丝灵动也消失不见了。
他依照奇茉拉的说法，将某段记忆封存了，看着手心里的珍珠，顺手塞到了那个兔子玩偶里面，随后转身离去。
奇茉拉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大概是在想年轻人不知道自己失去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林照鹤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面对众人担忧的眼神，看向林烟：“你的那个兔子玩偶呢？”
林烟递给他问怎么了。
林照鹤拿起兔子玩偶，拉开它后面的拉链，果然在它的身体里，看到了一枚黑色的珍珠，他屏住呼吸，小心的将珍珠从里面取了出来。
“这是谁的珍珠？”林烟看到玩偶里的这东西，也惊了，瞬间想到了什么，眼里浮上了不可置信，“是那个林烟的？”
“是。”林照鹤说，“奇茉拉帮他把一段记忆，封存在了里面。”
林烟道：“我看看——”
“等等，我先来吧。”林照鹤道。
林烟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李先生轻轻的拍了拍肩膀，安抚道：“你别急，让林照鹤先看看。”
林烟只好勉强耐下性子。
明明只是看看记忆，林照鹤莫名的紧张了起来，他感到自己似乎要揭开一段属于那个林烟的秘密。
林照鹤深吸一口气，将珍珠拿到手中。

第66章 记忆力的人
读取记忆之后, 林照鹤的第一眼，竟是看到了庄烙的脸。在这个瞬间，林照鹤甚至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那眉眼那神情, 无论如何林照鹤都不可能会认错, 出现在他眼前的，的的确确就是庄烙。
庄烙站在一片废墟里, 他的周围是无数只形状狰狞的怪物，它们前赴后继的扑向庄烙，庄烙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恍若不觉。
“庄烙——”林烟的声音在记忆里响起, 带着歇斯底里的味道, 他说, “你这个怪物——”接着这段记忆戛然而止，林照鹤的眼前猛地黑了下去，画面变化, 林烟飞在半空中，低头凝视着身下的人群。
人群里热闹极了，人们身着华服, 手里抓着各式各样庆祝节日的小道具，笑声伴随着烟花在天空中炸开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
“是林烟！”有人认出了林烟的身份, 语气里带着惊喜和喜悦，“他也来过除夕吗？”
“真好啊，我最喜欢林烟了。”粉丝们发现了他的存在, “有他在就可以放心了！”
“没错, 有他在的话，就不怕别的二次元生物了。”
“真好。”
这些话语, 像潮水一般涌入了林烟的耳道，他却似乎并不喜欢这些话语，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情绪。
“咚咚咚咚……”伴随着敲响的钟声，指针指向了十二点，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气球带着美好的愿望朝着天空飘去，人们双手合十，祈祷着来年的好运。
“希望再来一些像林烟这样的主角。”
“我们需要他这样的救世主，来拯救世界。”
敏锐的听觉，听到了每一个人的祈祷，原本美好的祈愿，在林烟的耳朵里，却仿佛变成了恶毒的诅咒。他竟是好像被这些话语刺激到了，努力克制住的某种情绪，终于在钟声结束后彻底的爆发。
“闭嘴！”嘶哑的声音，从他的嘴里吐出，林烟越飞越高，看着地面的人们变得如同蚂蚁般微小，他说，“结束吧。”
结束吧。
祝福结束，屠杀开始了。
接下来的画面，林照鹤看得几欲作呕，林烟仿佛放下了一切世俗观念对他的束缚，开始肆意的抹杀能看到的一切。人类，动物，包括建筑，他像个要将一切全都毁灭的怪物，冷漠的高悬在天穹，目光所及之处，就是一片生灵涂炭。
他推倒了钟塔，看着它高高的落下，砸在惊恐逃窜的人群里，溅起高高的灰尘。人们的哭喊声不绝于耳，然而林烟却再无动容。
那个心软的神，变成了癫狂的魔，用人们赐予的力量，轻而易举的毁掉了一切。
“救命，救命——”无数人的哭喊哀求声里，林烟似乎捕捉到了一个特殊的声音。他破坏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开始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
林照鹤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心脏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击打了，这声音他这辈子也无法忘记，来自林烟的作者，他最好，最好的兄弟陆飞禾。
“救命——”奄奄一息的求救声，从某片建筑的废墟里传来，陆飞禾被什么的东西压住了，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用最后的力气呼喊。
林烟一点点的掀开了碎石瓦砾，他的视野里，出现了陆飞禾那张沾满了灰尘血液和眼泪的脸。
陆飞禾也认出了林烟，他瞪大眼睛，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斥着惊恐和不敢置信，他说：“林烟……”
林烟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为什么？”陆飞禾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林烟歪了歪头，他说：“我是在帮你。”
陆飞禾呆呆的看着他。
“我是在努力的帮你们。”林烟单膝跪下，他伸出手指，轻轻的触碰着陆飞禾血色渐失的脸，他的手指抖的厉害，和他平静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说，“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应该陪着林照鹤吗？”
“你怎么知道林照鹤？”陆飞禾轻声问。
“没有他，就没有我。”林烟说，“我当然应该知道他。”他说，“你怎么不说话？”
“我有点冷。”陆飞禾声音轻轻的，像一根羽毛，即将被风带到远处，他看着林烟，眼眸中却已经无法映出他身影，“林烟，我好冷……”
他的声音停下，气息也断了。
林烟的手指在他脏污的脸上划过，他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听到了自己嚎啕的哭声，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溢出，他跪在地上，抱头痛哭。
陆飞禾死了，死在了林烟的面前，直到离开这个世界，他依旧不明白林烟为什么会这么做。
原本热闹的广场上此时空无一人，唯有天空中随着风飘荡的无数气球，显示着这里曾经有多么的热闹。
林照鹤看着陆飞禾睁着眼睛死去的模样，一时间竟是无法判断出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痛苦是属于自己的还是林烟的。
林烟在陆飞禾的尸体前跪了许久，直到周围出现了维护秩序的警察，他才起身离开。离开时，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水，那揪心之痛也逐渐的淡漠，只剩下浅浅的余波。
林烟的身体逐渐飞高，再次以没有感情的目光巡视着身下的一切。
广场之上一片狼藉，死伤无数，如同末日。
“我没有错。”林烟轻声喃喃，像在对自己说，“只有这样，末日才不会来。”他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回忆也到此为止。
看完了回忆的林照鹤，捂着胸口倒在了庄烙的怀里，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泪不受控制的不断溢出，眼神之中是恍惚和极致的痛楚。
庄烙轻轻的搂着他，像安抚小狗那样，轻拍着他的肩膀，林照鹤不知道自己缓了多久才缓过来，他看到了众人担忧的神情，想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
“别笑了。”庄烙低声说，“不想笑，就不要笑。”
林照鹤再也忍不住，靠在庄烙的肩头，嚎啕大哭起来，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在此时终于宣泄而出，他抱着庄烙，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哽咽着说都怪我，要不是因为我，陆飞禾根本不会死，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千夫所指的罪魁祸首。
庄烙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他。这种时候，再多安慰的话语也显得那么单薄。
庄烙由着林照鹤发泄着情绪，直到他哭累了，才勉强好了些，只是神情显得有些呆滞，他恍惚的看了眼庄烙，道：“我在哪儿……”
“在上班呢。”庄烙说。
林照鹤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眼睛哭的发疼，几乎快要看不清楚周围的东西，身体被庄烙紧紧的抱着，这样的力度给了他满满的安全感，就像一个结实的龟壳，让他不至于露出最柔软的部位。
林照鹤道：“谢谢……老板。”
庄烙没说话，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没事了，都过去了。”
林照鹤苦笑，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永远也过不去。
那边，林烟也看完了属于那个林烟的记忆，他之前的确是知道整件事的过程，可是知道和亲自看到，却又是完全两码事。当亲眼见证那个林烟将属于他们的作者亲手杀死时，林烟忍不住恨声道：“这个疯子。”
他知道了林照鹤为什么那么难过，他看着无辜死去的人们，眼眶里也含了泪水。
“陆飞禾，是我的好友。”林照鹤努力调整好了情绪，虽然胸口还是疼的发闷，但好歹能勉强说清楚话，他缓声说，“我们从高中就认识了，后来考了同一所大学，在同一个寝室。”
李先生安慰他：“他的死是个意外，都怪那个林烟，你不用这样自责。”
林照鹤苦笑摇头：“是我把他带上这条路的。”
他断断续续的讲述了他和陆飞禾的过往，林烟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林照鹤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当年林照鹤是先开始写小说的那个，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高中时就出版了几部作品，还拿到了小说畅销榜的榜首。但他为人低调，几乎没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看的小说，就是身边的同学写的。
直到上了大学，林照鹤开始在寝室里码字，被身为室友的陆飞禾看见了。
“林照鹤，这部小说居然是你写的？”陆飞禾看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再看向自己敲击键盘的好友，愕然的瞪大了眼后是满目的惊喜，他用手臂勒住林照鹤，“快说，你还背着我披了多少个马甲！！”
林照鹤道：“轻点轻点，别掐我脖子——我都说！”
那天，陆飞禾得知了林照鹤所有的马甲，也知道了自己喜欢的好多小说的作者，就是眼前这个一起上高中一起上大学的好朋友。
“其实，我也有写小说。”陆飞禾有点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只是写出来的东西好像都没什么人爱看，你能帮帮我吗？”
如果能回到过去，林照鹤肯定会坚决的说出那个不字，可那时候的他并不知道之后的世界上会发生什么，所以面对兄弟的请求，林照鹤露出了热情又灿烂的笑容，他说：“好呀，你可以写个开头，我帮你看看……”
“如果我当时拒绝他该多好。”林照鹤苦笑着，“如果我拒绝他，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不会有林烟，不会有惨剧，陆飞禾也还活着。
“你这样想有点钻牛角尖。”李先生看得通透，“你当时写的时候又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难道小说的作者们都知道自己的小说会变成现实？你以前都写过些什么小说？”
林照鹤苦笑：“多的去了。”
“还有别的融合过来吗？”李先生问，“融合过来的时候，那些主角身上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比如第二人格什么的？”
林照鹤摇头：“的确还有别的作品融合过来，不过他们都还算正常，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变化。”
李先生道：“真是奇怪。”
那个杀了陆飞禾的林烟，为什么会出现呢，难道是被用上了某些二次元的道具？可是什么样的道具才能变出两个一模一样却性格迥异的人呢，这件事简直成了融合之后最大的谜团，谁也找不到答案。
林照鹤哭的太久，脸上带上了些倦色，他忽的想起了林烟记忆里突兀出现的庄烙，扭头看向自家的老板：“老板，惨剧发生之前，你见过那个林烟吗？”
“没有。”庄烙回答。
“没有？那为什么在林烟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你？”林照鹤迷茫的发问。
那个林烟记忆里的庄烙，和眼前的人大相径庭，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什么？他的记忆力有庄烙？”谁知刚看完记忆的林烟却露出疑惑之色，“我怎么没看见？”
“没看见？”林照鹤奇怪了，“就在开始的时候啊。”
林烟茫然摇头，示意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李先生见状，把记忆拿过去重新看了一遍，他看完之后也跟着摇头：“没看到。”随后揶揄的笑着，“林照鹤，是不是你太想你家老板了，才看什么都觉得像他。”
林照鹤顿时脸红了，说我没有我不是，只有脑袋上那立得直直的毛绒耳朵，暴露了他的心情。
被李先生这么一闹，林照鹤只好暂时把这事儿放在了旁边。
他们又在剩下的珍珠里，找了找，总算是找到了奇茉拉丢掉的关于调配药剂配方的记忆，奇茉拉拿过那枚珍珠，阅读了一遍说这药剂需要一天时间，让他们明天这时候再来取。
庄烙说可以，等到取魔药的时候，他再把剩下的酒给奇茉拉，虽然有点不情愿，但奇茉拉只能同意。
“那我们去找点吃的吧。”李先生说，“我都饿了。”
林照鹤没啥胃口，蔫蔫的靠着庄烙，庄烙似乎有些心疼他，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要吃点东西吗？”加上来这里的时间，他们已经快一天没有好好的进食了。
“你们要去吃饭吗？我推荐尼娅。”奇茉拉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小摊，“她是有名的美食魔女。”
李先生说好。
其他人心里都有心事，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只有李先生兴致勃勃的领着三人去了旁边的小摊。
林照鹤是有点饿了，可他没什么胃口，脑子里一直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他总觉得在林烟记忆里看见庄烙是件非常不同寻常的事，而且直觉和林烟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有些关系。
和其他深沉的三人相比，李先生就无忧无虑多了，只喜欢吃好吃的，虎鲸大大咧咧的点了一堆的食物，厨师尼娅听说他们是奇茉拉介绍来的，还专门给他们上了特制的魔女食物，据说吃下去就可以延年益寿保持皮肤的细嫩柔滑。
李先生说这食物对林照鹤刚刚好，看他刚才哭成那样，都以为他要把眼睛给哭瞎了。林照鹤作为一个成年男性，被人看见这么哭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点丢脸，虽然嘴很硬，但耳朵已经慢慢的耷拉下来。
庄烙捏了他耳朵一把，林照鹤垂着的脑袋瞬间立了起：“老板！”
庄烙说：“别想了，先吃饭吧。”
林照鹤说：“好……”
尼娅上了菜，四人开始慢慢的吃饭。饭菜的味道都不错，全用的这一层特有的食材。里面有一道红烧的海鱼，味道很不错，和一般细嫩的鱼肉相比，这个鱼的口感柔韧，用了特别的料汁红烧，香味浓郁汤汁鲜美，感觉光是这一道菜就能下几碗饭。其他的菜也各具特色，有荒原上特有的植物，有一种蛋白质很丰富的昆虫……模样不好看，味道倒还不错。
吃着食物，林照鹤糟糕的情绪也得到了安抚，垂着的毛茸茸耳朵，终于重新慢慢摇晃。
“明天才能拿到药剂呢。”李先生打了个哈欠，“咱们得找个地方住一晚上。”
林烟问魔女们都住在哪儿。
李先生道：“好像都是搭帐篷，咱们也搭一个？”
林烟说：“无所谓，住哪儿都行。”
李先生道：“那行吧。”他一口气把剩下的食物全吃光了，要不是林烟拦着恐怕盘子也不会放过，吃完之后，又把目光移到了身后的海面上，流着口水说自己想去海里游游抓点小鱼小虾什么的解馋，问林照鹤他们要不要一起。
林照鹤本来想拒绝，不料庄烙却一口应了下来，说行啊，反正都睡不着，不如找点事做。
于是一行人到了海边，李先生把脱了的衣裤往林烟手里一扔，就朝着海里跳了进去。林烟骂着这人真是没素质，什么都往他这里扔，但还是乖乖把李先生的衣服收好，颇有点刀子嘴豆腐心的味道。
片刻后，海面上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色虎鲸，他叫了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和庞大的身躯显得格格不入。林烟飞到了他的背上，庄烙一把抱起了林照鹤一个箭步，直接跳到了李先生的背上。
林照鹤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大的鲸鱼有亲密接触，东摸摸西摸摸，感受着鲸鱼皮肤的触感。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橡皮，不硬不软，滑溜溜的。
“抓好，走咯。”李先生说了一声，转身全速前进，朝着海中央游去。
海风顺着脸颊把发丝吹的凌乱不堪，过快的速度带起了一阵阵水花，林照鹤低头，透过清澈见底的蔚蓝海水，看到了无数没有见过的生物。有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鱼群，有冒着泡跟随着海浪漂浮的巨大水母，还有顶着贝壳游动的奇异海龟，他的心情也变得心旷神怡，脑袋上的耳朵被风吹得不住往后，忍不住抖了一抖。
林照鹤脸上的凝重表情缓和了许多，他躺在李先生的背上，看着天空，轻声道：“我爱这个世界。”
“我也爱这个世界。”林烟说。
“你的朋友为什么要把我写成这样？”林烟问道。他也看过自己的原着，在里面，和其他畅销小说里的那些角色，简直天差地别。
人们都喜欢快意恩仇的主角，不喜欢拖累他人的圣母，为什么，会创造出一个他这样的角色呢。如果有机会，林烟真的很想找到自己的作者问，可是现在陆飞禾死了，能回答他问题的，只有林照鹤。
“因为陆飞禾想让世界变得好一点。”林照鹤看着天空，回答了林烟的问题，“我们合计，那为什么不创造一个什么都愿意牺牲的主角呢。不用权衡利弊，在乎身边的每一个人，每一条生命……”他说，“陆飞禾便创造了你。”
林烟说：“我以为我能做到。”
“我们都以为，自己能做到。”林照鹤说，“人类总会有些不自量力之举吧。”
林烟说：“无论结果怎样，都要试试的。”
林照鹤笑了，林烟此时的面容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脸严肃的说出这句话，让人觉得她格外的可爱，他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林烟的脸蛋，软乎乎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其实当时陆飞禾有考虑过，把你写成一个女生，可惜后来，还是没这么写。”
“为什么？”林烟问。
“因为——”林照鹤大笑起来，“因为我和他都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女孩子到底什么性格，喜欢穿什么衣服吃什么东西！总不能写个女主角喜欢穿黄裙子黑丝袜吧哈哈哈哈哈。”
林烟：“……”
李先生许久没有在海上畅游，如今入海之后，像个撒欢的野孩子，冲出去了好远都不愿意扭头。最后还是庄烙敲打了他，警告他再不回去他就能成为第一条在海里被烧死的虎鲸。
李先生眼眶含泪，不情愿的转身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他聊起了第一次来这边的事，说他运气不好，遇到的魔女都厉害的很，要么想要他身上的部件要么就想要他的爱，可是他只是一条可怜的虎鲸呢，能有什么爱呢，最多的爱也都献给了食物，要是他把爱都卖了，是不是以后吃东西都不香了。一想到这个结果，李先生就抵制了一切的诱惑，坚决没有和魔女们做生意。
他还说这一层的魔女其实分两个派系，一是荒原派，一是世俗派，人如其名，荒原派的女巫更加残暴，与其说她们不喜欢和人类打交道，倒更像是把人类当做了猎物而不是同类。而世俗派就不一样了，她们喜欢以旁观者的姿态观察人类的一生，有的甚至还会出手相助。来参加集会的女巫，大多都是世俗派，因此倒也很少有什么纠纷。
李先生说他见过一次荒原派的女巫，那群人几乎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不光是实力，还有思想。她们不在乎一切，几乎是凭借喜好在宣泄着破坏的本能，如果一般人遇到她们，大多都是凶多吉少。万幸的是，荒原派女巫喜欢离群而居，数量也很少，因此倒也没有造成太大的威胁。
林照鹤听出语气里的沉重，问他是不是遇到过。
“上次来的时候，遇到过一个。”李先生说，“直接把和我同行的人弄死了，还好我跑得快。”
林照鹤诧异道：“你都打不过？”
“打不过，这是在人家的地盘。”李先生道，“而且她们会献祭召唤出一些鬼东西，天啊，全是我不爱吃的，我做梦都不想遇到她们了。”
林照鹤听的哭笑不得，严重怀疑李先生打不过人家的原因是荒原派女巫看起来不太好吃。
“还好女巫集会，这群怪人不喜欢来凑合……等等，那是什么？”正在往回游的李先生，突然停下了动作，语气之中带了惊恐的味道。
林照鹤抬眸望去，在海边的天空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召唤法阵，和之前维克托使用的召唤法阵相比，眼前的法阵足足有几十倍那么大，几乎布满了半面天空，血色的太阳下，法阵散发出黑色的光芒，虽不知道里面到底会出现什么，但怎么看，都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第67章 回家咯
李先生后背上的呼吸孔喷出一段水, 道：“卧槽，不是吧！！”
林照鹤说：“这什么东西？”
李先生道：“你记得之前阿法尔说，有女巫会趁着极昼之夜, 使用一些特定的魔法阵吗？”
林照鹤说：“记得啊, 这是就是魔法阵？做什么用的？”
李先生如果这会儿是人, 一定是脸色铁青，他说：“好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而且, 看起来像是荒原派女巫用的魔法。”隔得这么远，他就感觉到了黑暗的气息，召唤阵之下, 黑云涌动, 伴随着闪电和雷鸣。原本明亮的天空逐渐被黑云覆盖, 那巨大的召唤阵更加醒目。
“这可怎么办？”在海上漂浮着, 李先生远远的看到岸边有女巫四散奔逃，只是她们的身形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去路，甚至连下海也做不到, 像一只只被蛛网网住的小虫，挣扎的那般无力。
“回去。”庄烙说，“奇茉拉的魔药还没调制出来呢。”
“那行。”李先生也没问庄烙回去要怎么办, 直接说了声好。他对庄烙有种非常莫名的信任，似乎来自动物最天然的直觉。
于是李先生载着几人到了岸边, 看到了沙滩上一众惊慌失措的女巫，奇茉拉也在其中，她们见到李先生几人居然自己回来了, 顿时有些不可置信, 说：“你们都逃出去了还回来干什么？找死吗？”
“这不是想到你的魔药还没调制好。”林照鹤回答，“天上是什么东西？”
“一个疯子的召唤阵。”奇茉拉脸色惨白, 她说，“她要把我们全都献祭给魔神。”
“你们不能跑吗？”林烟问。
“进来就出不去了！”奇茉拉道，“真该死！”
“献祭的人呢？魔神还没出来，没有办法阻止吗？”林烟问。
“她第一个献祭的，就是她自己。”奇茉拉说，“十足十的疯子——”别人召唤点东西，总是要图点什么，可是布置下这个召唤阵的女巫，只是为了下地狱而已，所以她在布置完了召唤阵之后，便用最残忍的方式将自己献祭，阵法启动的同时也意味着施术者死亡，召唤者不能停止了。她召唤出来的魔神，会将在场的所有生物作为祭品吞噬，这样损人不利己的疯子，百年都看不到一个，奇茉拉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差真让她遇见了。
“现在怎么办？”林照鹤也不知道咋办了，想了想，小声道，“魔法少女算魔女吗？”
“不算。”奇茉拉无情的说，“我们是成人频道，魔法少女是少儿频道。”
林照鹤顿时眼含热泪说你这是职业歧视，况且魔法少女也有掉脑袋的类型，不能一概而论。
“那我们现在能做的是什么？”李先生问。
奇茉拉道：“给你的家人们写一封遗嘱，记得用词简洁一些。”
众人：“……”
说话之际，天空中的召唤阵已经开始发出越来越明亮的光芒，与此同时，整个世界都黑了下来。天空中原本明亮的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周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魔女们站在沙滩上，口中念出一道道咒语，她们的身上也散发出了各色光芒，如同点点星辰想同皓月抗衡。
然而这只是杯水车薪，女巫的咒语们，连减缓召唤阵的速度都做不到。一个巨大的黑洞逐渐在召唤阵的中心显露，众人见到此景，脸上纷纷露出绝望之色。
“不，我绝不要死在这里！”之前那个懒懒散散摆着小摊的纯白魔女，突然暴起，她身上的白色光芒变得刺眼而火热，随后化作一道白光，朝着黑洞处飞了过去。
飞蛾扑火般，白光在接触黑洞的刹那便瞬间被吞噬了，站在原地的纯白魔女惨叫一声，竟是在众人的面前，变成了一颗雪白的蛋。
奇茉拉叫道：“蒂娜——”她眼眶中充斥着泪水，“你并不孤独！”
“等等！”庄烙想要阻拦。
可是庄烙还是叫的晚了些，他声音刚出来，奇茉拉的身上也散发出了类似的光芒，眼见着光芒越来越耀眼，头顶上那个黑洞里，出现了一只巨大血红色眼睛，像野兽一样，冷冰冰的通过黑洞看着眼前的一切，随后，本来圆形的黑洞开始扭曲撕裂，有什么东西企图从里面挣扎而出，女巫们见到此景，脸上绝望之色更浓，她们身上散发的光芒汇聚成了一条明亮的光柱，可是在黑洞面前，却好似萤火与皓月。
黑洞之中，传来了一声野兽般的低啸，震的大地簌簌震动。
随后一只翅膀从黑洞中探出，一股巨大的威压，突然降临，压得所有的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林照鹤嗅到了恶心的味道，那仿佛是肉类腐烂了许久的臭味，光是闻着就让人作呕，翅膀探出后，是一对血红色的复眼，还有布满了黏液的口器——
“完了。”奇茉拉虚弱的声音传来，“是别西卜。”
别西卜，七十二魔神之首，代表着暴食的恶魔。它的出现，意味着在场之人，无一可以幸免，它会吃下它所有看到的东西。不知道眼前名为别西卜的魔神，是哪部作品里的怪物，它有着苍蝇的脑袋，和人类的身体，身体后面长着巨大的翅膀，浑身上下滴着浑浊的黏液，黏液上还有无数的蛆虫爬动，光是看着就让人作呕。它重重的落在地面上，溅起扬天的灰尘，原本平静的海面因为它的到来泛起惊人的波涛，电闪雷鸣，如同末日。
李先生脸色最难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个劲的摇头：“不不不——绝对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林烟说：“真的不尝试一？”
李先生道：“看起来太难吃了，我根本下不去嘴！”他怕大家不相信，赶紧解释，“这东西上面有信仰，我不是它的对手。”
林照鹤被别西卜身上传来的气息压得喘不过气，周遭的魔女状态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有些实力弱的，已经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林烟咬牙：“我去试试！”他总不能让这么多魔女都死掉。
魔女们也在努力，无数的魔女们耗尽了身上的力量，已经变成了像纯白魔女那样的蛋，可她们的力量完全跟眼前的魔神不是一个等级，就像如果某天自己信仰的神出现在自己面前，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无力的挣扎和卑微的乞求。
然而魔神，并不会慈悲的放过自己的信徒，它接受召唤未来，迫不及待的想要进行一场美妙的盛宴，那巨大的口器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尖锐牙齿，朝着地面上猛地一吸，巨大的吸力想要将所视之物全都纳入口中。
林照鹤也差点被吸走，好在庄烙及时拉住了他，周围的魔女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她们惨叫着，眼看马上就要命丧魔口。
“够了。”庄烙蹙起眉头。
林照鹤看向庄烙，发现庄烙的表情变了，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在林烟记忆里看到的那个他，面无表情，无悲无喜。
庄烙举起了枪。
一股巨大的，难以形容的压力，骤然出现，这一刻，林照鹤甚至都没办法站直身体，被迫半跪在了地上。然而压力的来源不是面前的魔神，而是他身侧的……庄烙。
林烟，李先生，乃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幸免，他们眼神里带着惊恐和迷茫看向庄烙，像在看一个怪物。
庄烙扣动了他银色手枪的扳机，砰的一声，银色的子弹夹杂着火焰，朝着别西卜飞驰而去。别西卜也看向了庄烙，奇迹般的，林照鹤竟是从他巨大的无数复眼里，看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小小的子弹命中了它的身体，别西卜低头看向那个微小的弹孔。
多么可笑，那伤口甚至没有它的一根发丝粗，然而剧烈的疼痛，却像火焰一般点燃了他的全身，它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
无数的苍蝇随着它的声波喷涌而出，它的身体开始四分五裂，像被融化的蜡烛那样，一块块的不断掉落。
别西卜转身想要回到黑洞里，然而用尽全力，也只走出了最后两步。
山峦般庞大可怖的身躯轰然倒地，在林照鹤的面前，开始迅速的变黑，成了数不清的密密麻麻的苍蝇。
别西卜死了，庄烙只用了一枪，便摧毁了它的肉体和灵魂，那种恐怖的威压也瞬间消失，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众人的错觉。
本来庆贺的胜利场合此时死寂一片，直到某个小魔女，忍不住发出了悲伤的哭嚎，才让仿佛时间被暂停的众人，重新活了过来。
被迫跪在地上的林照鹤诧异的抬起了头，看向庄烙。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庄烙手里那把银色的手枪上面，之前见庄烙用过，可他一直以为那是一把普通的手枪，然而在看到手枪上银色的特殊标记时，林照鹤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想要仔细再看看，庄烙却已经将枪收了收好，低头对着他伸出了手：“小鹤。”
林照鹤握住了庄烙的手，被他从地上拉了起。
“没事吧？”庄烙问他。
“没事。”林照鹤摇摇头。
他们虽然没事，眼前的场面一片混乱。哭声叫声夹杂着吼叫，魔女们努力的寻找着自己的伙伴，想要确认她们安然无恙。
“坏了。”李先生瞪着眼睛说，“林照鹤啊，我夜观天象，看来你是必有此劫。”
林照鹤也明白了李先生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李先生的面前放着一个黑色的蛋，这样的蛋现场有很多，但是上面的玫瑰花纹和散发出的浓浓酒香都在告诉他这个蛋的身份，正是下午答应他帮他调配魔药的魔女奇茉拉。这下好了，出了这么个意外，魔女变成了一个蛋……
“这怎么办？”林照鹤傻眼了。
李先生自告奋勇，说自己去问问，随后在旁边拉了个魔女问这变成蛋了还能抢救一下吗。
被揪住的魔女有点害怕他们这群人，小声解释说当然可以变回来，这个蛋的形态只是因为魔女用尽了魔力，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李先生说：“一段时间是多久？”
魔女道：“看情况，一般情况也就是几个月，但是如果透支的厉害，可能得好几年。”
李先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林照鹤，说：“我觉得多一双耳朵这种后遗症也影响不大，要不，就这么算了？”
林照鹤：“……”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先来。
他们显然是不可能在这里待上几年时间等魔女恢复，四人合计了一下，说要不然干脆把魔女的蛋带回去吧，一个蛋放在这里也不安全，万一被什么路过的野兽加餐啃了，林照鹤这辈子就只能顶着狗耳朵过。
林照鹤眼中含泪，说家里条件困难，真的买不起两对耳机，庄烙捏了一把他的耳朵，说没事儿，公司报销。他这捏耳朵的动作已经成了习惯，倒是苦了林照鹤，颤着嗓子说老板你能别捏我耳朵了好吗。
庄烙嘴上应得好好的，下次依旧还敢，搞的林照鹤也拿他没办法。
把奇茉拉的蛋塞进了包里，众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时隔许久，再次坐上了缆车，之前那片茂密的蘑菇地已经长出了茂盛的草，大自然的恢复能力实在惊人，只要有一点空间，植被们便会毫不客气的野蛮生长。
离开了S融合区，坐上了回家的渡轮，林照鹤确实也有些累了，到家的第一时间就是冲了个澡，倒头便睡。
柔软的床铺简直像上天赐予的礼物，林照鹤闭上眼睛呼呼大睡，一口气睡了十二个小时，才被饥饿从梦中唤醒。一起来，就有小红方块做好的热腾腾的食物，林照鹤喝着牛奶吃了口糖心煎蛋，总觉得家里好像少了点什么，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头顶上像壁画一样常年趴着的女鬼不见了。
“头顶上的大姐姐呢？”林照鹤指了指头上。
“她在隔壁。”小红方块似乎心情不错，换了条小碎花裙，它指了指旁边。
“隔壁？”林照鹤一愣，睡衣都没换就去了隔壁敲了敲门。
嘎吱一声，门开了，阿姚那张笑容灿烂的脸从门后支了出来，说：“哎哟，林哥，你去哪儿了，这几天咋都没看见你，要进来坐坐吗？我烤了新鲜出炉的饼干。”
林照鹤还没说话，就被他热情的拉进去了。
一进屋子，林照鹤的目光就落到了阿姚的墙壁上，那里趴着个女鬼，正是林照鹤家里的那个。
只是林照鹤怎么看怎么觉得她和在自己家的样子有点不同，怎么形容呢，应该是……更漂亮了。
“这位是你的朋友吗？”阿姚小心的观察着林照鹤的表情，道，“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吧？”
林照鹤沉默三秒：“……你怎么会这么想？”男女朋友，谁会和一个女鬼当男女朋友啊？
“哦，那我就放心了。”阿姚笑道。
林照鹤终于看出了女鬼不对劲的地方，她好像洗了个头，还烫了个发型，脸上化了点淡妆，她本来就不丑，脸色没那么难看了之后，要不是趴在墙上的姿势还有点狰狞，怎么看怎么都只是个漂亮的女生。
林照鹤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给她弄的？”
阿姚还有点不好意思，摸着脑袋说他不是之前和那群美丽的女性幽灵聊了聊嘛，发现自己还是太肤浅了，执着于皮相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忽略了灵魂的美。这次复活之后，他认真的反思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接着，就是和灵魂的她美丽的相遇。
当然，这个美丽的相遇是阿姚嘴里描述出来的，用林照鹤的话来说就是这人晚上不睡觉到处乱跑撞鬼了还被鬼黏上了。
阿姚：“爱情就像鬼，信则有，不信则无。”
林照鹤：“？”我觉得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在阿姚的热情欢迎下，女鬼小姐成功搬家，顺便把阿姚那几个怕鬼的女性朋友全部吓跑。
有了女鬼小姐，阿姚被捅死的概率大大降低，生活质量直线上升，他甚至因此开始考虑就这么安定下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没过几天女鬼小姐就会尝试性的弄死他一次，但阿姚根本无所谓，被女鬼弄死啥的，和他几个天天动刀子的女性朋友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他的一通描述，让林照鹤简直头脑眩晕，脑海的深处浮现出了那句经典的：在没有遇到你喜欢的鬼之前，你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人。
“我之前还担心女鬼小姐是不是你的什么人呢。”阿姚挠着头笑的很羞涩，“现在确定她不是，我也放心了。”
林照鹤心想你这是放的哪门子的心。
“这曲奇饼干，还是我特意为她学的。”阿姚说，“但是她都不吃，看来不是很喜欢，唉。”
林照鹤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阿姚会对女鬼这么上头，这货长得帅，情商高，脾气还好，这几点对于女孩子而言简直是必杀技，要认真起来几乎就没有不沦陷的，也因此导致阿姚在女孩之中混迹的如鱼得水，这样一个在感情方面无往不利的人，突然遇到了怎么努力都不会动心的对象，瞬间就来兴趣了……
林照鹤吃了口阿姚做的曲奇饼干，觉得味道还挺不错的，如果不被女鬼一直盯着，大概味道就更好了。
不过女鬼和阿姚纠缠这件事对林照鹤来说没什么坏处，最多也就是家里少了个壁画，他还不用每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被吓一跳。
从阿姚那里回来，林照鹤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电视开着他也没看，手里捧着一本书。
这书有些特别，不是市面上卖过的那种精装书，而是用家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没有排版，没有封面，也没有作者署名，林照鹤一目十行，很快扫到了自己想要的内容。
“他抬起枪，银色的手枪上，一枚图腾熠熠生辉，那图腾是一条细长的蛇长着美丽的羽翼，蛇的口中叼着一颗精致的苹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在荒野中，他在庄烙的手枪上，见过一模一样的图案。
难道是书里的人物融合了？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林照鹤眉头紧蹙，满目不解，这本书是他的作品，根本就没有在市面上发表过，更不要说拥有人气什么的。
这样的书籍林照鹤还有很多，大部分是他少年时随性之作，可是就算融合了，这个武器被描写的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有它该有的威力，因为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人喜欢。
林照鹤感到了迷茫，难道只是巧合？他想，能在别人的主场一击毙命别西卜这个等级的恶魔的武器，必然不可能是没有发表的作品，要不是枪上的细节和自己书里的一模一样，他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太奇怪了。”林照鹤捏著书嘟囔。
“你好。”播放着的电视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林照鹤起初以为是电视节目的效果，谁知“你好你好你好”这句话不停重复，林照鹤诧异的抬了头，他看到原本播放节目的电视里，变成了跳动的黑白图案。
林照鹤第一个反应是家里闹鬼，第二个反应是冲过去想要断电视的电。
谁知电视里一个劲你好的东西激动道：“先别断电——”
林照鹤的动作停住，不可思议道：“你活的？”
“死的。”那东西说。
林照鹤伸出手指准备按下关机键。
“是我！”那东西说，“你忘了我了吗？”
林照鹤顿时开始头脑风暴，思考自己又在什么地方惹上了脏东西，还没想明白，声音便道：“就是《代号G》里的AI。”
林照鹤立马想起自己的黑历史，阴着脸说怎么是你。
“是我啊。”那个AI说，“我出来了。”
“你出来做什么？”林照鹤说，“在里面待着不是挺好的？”融合区虽然没有了丧尸，但可能会有遗留的丧尸病毒，所以都进行了严密的封锁，AI不需要饮食社交，在里面待着非常安全。
“融合区消失了。”AI说，“我只能出来。”
林照鹤一愣：“消失了？”
小AI嗯了一声，电视屏幕闪了闪，出现了一幕画面，正是林照鹤去过的《代号G》的融合区，只是和之前那残破的景象不同，融合竟是消失了，原本高楼林立的地方恢复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公园，林照鹤看着公园里熟悉的景象，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已，说：“怎么消失的？”
“不知道呀。”AI道，“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彻底没了……我实在没地方住，你能不能行个方便……”
林照鹤奇怪道：“你不是AI吗？在网络上随便找个地方住不就行了？”
“的确可以存在网上，但是我不想分裂自己。”AI解释，“可是如果不分裂的话，一旦服务器出现问题我就彻底完蛋了，所以想在三次元里保留一套存有我源代码的主机。”它化作了一个小猫的模样，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林照鹤，“你不会拒绝我吧？”
林照鹤面露犹豫。
“我可以帮你修改一些数据。”AI说，“还能查看联网的监控，很有用处的。”
林照鹤道：“那你能帮我……”
AI：“？”
林照鹤说：“改一下银行卡余额吗？”
AI：“……抱歉，我不能做违法的事。”
林照鹤表情扭曲，心想你连世界都差点毁了，这会儿告诉我不能违法。

第68章 野蛮扩张（一）
虽然不能改银行卡余额, 不过它说的别的事情还挺诱人的，林照鹤想了想，同意了它的搬迁请求, AI喜极而泣, 说我就知道你虽然想改银行卡余额但也算是个好人。
林照鹤表示你真的可以自信一点, 把算是给去掉。
于是，林照鹤的小家在送走了女鬼小姐之后, 又迎来了新的租客，名叫豆豆性格善良温顺的小AI一只——以上描述均来自AI本人，林照鹤不对此负任何责任, 只是觉得豆豆这名字怎么听怎么像公园里最多的那种泰迪小狗。
回来之后, 庄烙大方的给林照鹤放了几天假。
林照鹤躺在家里翻着自己以前的小说, 心想自己那时候真有本事, 这都敢写，还好没给人看过，要是多几个粉丝, 不得把世界毁灭个好几遍。
他本来打算再睡会儿，楼上却叮叮咚咚起来，跟装修似的。林照鹤爬上了楼, 问顾须臾干嘛呢，但来开门的是顾绝欲, 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衬衫，骚里骚气的，说不好意思, 以为你还出差呢, 这就让他们小声点。
林照鹤奇道：“他们？你们家来新客人了？”
顾绝欲说：“什么新客人，新仇人差不多。”
林照鹤问：“什么情况啊？”
顾绝欲把门拉大了一点, 让林照鹤看到了屋子里的情形，林照鹤在看清楚客厅里的情况之后，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干嘛呢？”
只见不大的客厅里，站着四个男人，全都剃着寸头穿着短袖短裤，双手背在身后直挺挺的站着。
顾绝欲道：“给他们军训呢。”他回过头，那柔软的表情瞬间变了，冷冷道，“刚刚给你们布置的任务怎么就停了？谁允许你们停下的？”那气势和语调，竟是让林照鹤听出了几分顾须臾的味道。
四个男人也都是熟人了，面露无奈的开始了深蹲，显然已经被顾绝欲折腾了一段时间，习惯了。
“整天就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顾绝欲严厉的表示，“修道之人，逆天而行，自然应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事业，怎么能被情爱所惑！”
林照鹤：“……”他总有种电视剧频道串台到军事频道的错觉。
“顾须臾人呢？”林照鹤忍不住问。
“出去买菜了。”顾绝欲说，“他现在除了打游戏就只有买菜的时候会出去溜达一会儿，跟个老头子似的，比我还宅。”
被他叫做老头子的顾须臾刚好回来，左手提着个菜篮子，右手牵着条狗，下了电梯看见林照鹤，扬了扬下巴算是打了个招呼。小狗还挺可爱的，小小一只毛茸茸的，就是这耳朵怎么看怎么眼熟，林照鹤忍不住把自己的帽子往下压了压。
他问了下，得知小狗是顾须臾从菜市场捡来的，顾须臾给它取名叫……豆豆。
林照鹤听到这名字，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怎么叫个豆豆？”林照鹤哭笑不得。
“不知道。”顾须臾说，“卖菜阿姨建议的，说贱名好养活。”
林照鹤竟是无言以对。
屋子里的人又开始军训了，林照鹤对他们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不过他要同情的人有点多，比如他自己——公司里的会计给他打电话，问林照鹤是咋回事儿，这报销项目一天比一天离奇，之前砍了人家的游轮砍烂了什么的也就算了，这一次怎么报销的还有小狗专用的羊奶粉，说这狗和公司有什么关系，难道公司里养的？
面对咄咄逼人的会计，林照鹤含泪道：“是老板养的。”
“啊？老板养的？”会计说，“怎么没见老板带来过。”
林照鹤说：“可能来了，你不认识。”
会计：“？”
林照鹤道：“你问老板去吧，我也解释不清楚。”
会计哪里敢问老板，还不是只有为难林照鹤这个可怜的打工狗，确认的确是老板家的狗后，她才放弃了找茬，说老板真是有爱心，喜欢小动物，林照鹤你怎么不养一只。
林照鹤很想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就是那只小动物。
小动物林照鹤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想研究，AI豆豆告诉他融合区消失后，他就非常在意这件事，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关于融合区消失的内容，最后得出了一个让人有些失落的结论。
融合区的确有消失的情况发生，条件是把融合区里的核心物摧毁，但是这种事情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一是核心物非常难确定，二是融合还在继续，就算以前的消失了，新的融合区也会源源不断的出现。就好像《代号G》的那个融合区域，电影《代号G》不见了，很快又出现了别的二次元作品，原本的森林公园又出现了一些变化。
所以众人对这种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从一开始的麻木，到后面的无所谓。
世界已经够糟糕了，甚至在你以为它会好一些的时候，变得更加糟糕。
几日假期，林照鹤在家里倒是休息的很舒服，电视里的新闻气氛却一直很紧张，林照鹤本来还没太在意，以为是什么地方又出现融合区了，直到某天吃着小红方块炸的新鲜鱼块时，突然发现新闻里的画面怎么看怎么眼熟，迟疑道：“这地方，怎么那么像公司门口？”
小红方块用它那洪亮的声音说道：“不是像，就是林哥你的公司门口啊。”
林照鹤：“？？？？”
小红方块道：“都几天啦，我还以为林哥你打算跳槽呢。”
林照鹤眼泪差点没下来，心想自己报销的费用还没到账，这怎么就敢跳槽。他仔细问了问，才得知民安街那边的融合区失控了，并且开始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扩张。短短十几天的时间，原本融合区很低的区域如今危险程度飙升，眼看着就要奔着S去。
周遭的民众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全是一些跑不动和舍不得家园的人们。
至于林照鹤这种天天宅在家里也不看看新闻，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什么的人当然可能也有几个。
“这怎么办啊？老板都没和我提一句。”林照鹤眼眶含泪，找到同事齐名说，“老板也是打算跑路了吗？”
“跑什么路？”齐名奇怪道，“今天公司不是还在正常上班吗？”
林照鹤说：“还在上班？我看新闻那融合区都要到公司门口了。”
齐名说：“融合区而已嘛，又不是世界末日。”
林照鹤：“……”
齐名又道：“你明天是不是假到期了，记得准时来上班。”
说完电话挂了，留下林照鹤一个人坐在原地恍惚，心想到底不正常的是他们还是自己，这他妈真是地球不爆炸，绝对不放假。
在世界末日的前一天，林照鹤决定和往常一样好好上班。
出了公寓，周围的环境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周遭的树木茂密了不少，甚至好像空气都比平时新鲜，林照鹤心想这难道是不用上班的好处，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的……
到了公司，前台小瓷还在矜矜业业的登记来访者信息，看见林照鹤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说林哥，几天不见又去哪儿发财了？
林照鹤压了压帽子说，说还能去哪儿发财，他这都半个月没加工资了，快赶不上通货膨胀速度了。
小瓷听的咯咯直笑，说林哥你真会开玩笑，谁不知道你在公司的工资最高。
林照鹤进了公司，看见大家还在井然有序的上班，张潇潇瞧见林照鹤来了，拿着报纸凑过来说林哥你看这块融合区又要扩张了，就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林照鹤拍拍他肩膀，说你出门去看看，这报纸上的图片像不像咱们公司的大门口。
张潇潇：“……”他沉默了三秒，眼泪差点没落下来，哽咽道，“我好不容易找的工作……”
林照鹤说：“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吧。”
心里念叨着那本小说的事儿，林照鹤想去找庄烙套套话，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听到庄烙一声进来后才推门而入。推开门，他看见庄烙的办公室里坐了好些个人，除了庄烙之外全都满脸凝重。
林照鹤没想到他们在开会，而且全是些陌生的面孔，打算说声打扰就懂事的把门关上，谁知庄烙却对他扬了扬下巴，道：“来了就坐下吧。”一句话就把林照鹤的后路堵死了。
林照鹤心里暗骂自己没会找会开，被迫乖乖的听话坐在了庄烙的身侧。
“庄先生，现在的情况非常危机，我们建议您尽快转移。”领头人是个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神态威严，似乎是很有地位的领导。
“嗯。”庄烙道，“你们已经打算放弃这一块区域了？”
“我们在组织人手派进去。”领头人道，“但从那边传来的消息来看，情况不是很好，融合程度高的同时，存在多重融合的现象，目前唯一确定的是大环境融合的是《雾天》，不知道您是否看过这部作品。”
庄烙说：“看过。”
林照鹤也看过，《雾天》是一部非常典型的灾难电影，当年票房很高，大概内容就是说突然起了一场全球性的大雾，然后动物植物跟打了催化剂似的开始野蛮生长，这样的灾难片融合过来是最麻烦的，一是人气高，二是环境影响大，三是根本无解。它不像丧尸片那样还存在解药疫苗之类的东西，单纯就是大自然发疯，人类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中还夹杂着别的作品。”领头人眉头紧锁，看起来形势非常不乐观，“前几天进去的小队说看到了《惊嚎鸟》《影人》，而且越往里面，融合程度越高，他们最后一次传消息出来，还是在昨天下午，现在已经失联快一天。”
在融合区里失联，百分之八十意味着当事人已经遇害，这几乎是默认的。
这人说的几部作品，危险性都很高，《影人》是一部惊悚片，讲的是寄生在人影子里的一种怪物，单拉出来都很麻烦，更不要说在重度融合区域。
林照鹤听的有点抑郁，上个月他还蹲在民安街的街角上嗦粉，这个月就已经物是人非。融合区域低的地方越来越少，也就意味着人类的生存环境在不断的被压缩。
“是打算就这么放弃？”庄烙问。
“不，因为越靠近中间，融合情况越严重，所以我们怀疑是民安街位置出现了什么源头，如果能找到摧毁，还是有办法减少融合度的，不过难度非常大，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庄先生如果能提供帮助，我们会非常感激。”领头人说的很客气。
庄烙说：“我知道了，我也会派人去一趟，但不能做出任何保证。”
领头人点点头，看起来松了口气，他说：“如果庄先生要派人进去，麻烦也请搜寻一下还有没有存活的市民，融合发生的太突然，很多市民没能转移出来，现在想出来恐怕凭借他们的力量很难做到。”
庄烙说：“尽力而为。”
领头人点头应好。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大概是沟通融合区里目前的情况以及人员，林照鹤在旁边竖起耳朵听着，尖尖的耳朵把帽子都顶的高了些。
从目前的信息得知，已经派了十几个最顶尖的小队进去，有小队任务是搜救里面还没有来得及撤出的市民，有的小队则在往最核心的区域靠近，看能不能找到融合的源头，最好的情况是能破坏融合源头，至少让《雾天》的大型融合停止，其他的融合可以慢慢的解决。
林照鹤听完之后，只觉得世界要完蛋了。
领头人走后，庄烙看向林照鹤，问他怎么想，是想一走了之，还是想想办法。
“当然是想办法了。”林照鹤根本舍不得搬家，他住的地方承载了所有灾难前的幸福记忆，要是把它弄丢了，林照鹤根本无法接受。
“林烟应该也要进去。”庄烙沉吟，“不过他现在身体状况特殊，可能不会从政府那边进去，我这边联系一下他，方便的话，咱们一起去吧。”
林照鹤说也行。
那个从荒原上带回来的女巫的蛋，完好无损的放在庄烙的办公桌上，按照之前女巫的说法，现在能做的只有漫长的等待，等待她重新吸取力量获得人形。林照鹤暂时只能顶着他的毛茸茸的小狗耳朵生活一段时间……
因为时间紧急，准备工作进行的非常迅速。
林照鹤从云雨姿那里领到了自己的武器，这次任务云雨姿也要去，她拧着眉头瞅了林照鹤半天，说你这大热天的，戴个帽子干嘛。
林照鹤说：“我自有用处……”
话还没说完，帽子就被掀了。
云雨姿瞪着林照鹤那双毛茸茸的小狗耳朵，眼睛都直了：“林照鹤你哪里搞来的，好可爱啊，能摸一摸吗？”
林照鹤怎么可能答应让别人摸他的要害之处，于是义正言辞的拒绝，说这是魔女的诅咒，摸了会变成狗。
云雨姿狐疑道：“变成狗？前段时间听说老板养了条小白狗，和你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林照鹤说狗和我林照鹤有什么关系，我林照鹤这辈子唯一当过的狗就是单身狗。
云雨姿：“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林照鹤：“我有点事先走了。”
云雨姿：“……”
半个小时后，被拆穿了小狗身份的林照鹤含泪和云雨姿走向了通往融合区的道路，和他们一起同行的还有庄烙，庄烙说融合区里的情况非常特殊，让他们在准备武器的同时也要备好食物和饮用水，因为一旦进去了在里面可能就得待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没吃没喝，也没有补充物资的地方。
林照鹤很听话，背了一背包的食物，这会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往前走。
就他们在办公室停留的几个小时，融合区的范围又扩展了，他们离开公司，便看到周遭已经浮起了淡淡的雾气，很快，这种雾气就会越来越浓，与此同时，周遭的植物和动物将以惊人的速度变异。
目前这种变异还没有显现出来，只是林照鹤明显能感觉到周围的树木突然之间长大了许多，原本明亮的天空，被层层树荫遮挡住，只能从缝隙里漏下一两缕浅淡的阳光。
脚边的草丛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乍听上去像是微风吹过，然而若仔细倾听，就会发现这根本不是风声，而是草木不断生长的声音。
路上已经看不到几个行人了，大部分人都在收到通知之后迅速的撤出了融合区。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今天还正常的待在家里，明天就得换个地方生存。像林照鹤这种融合发生了三年还没搬家的异类，已经算是奇迹的一员。
民安街，原本是林照鹤非常熟悉的街道。
那里的小吃一条街是林照鹤大学里最喜欢的去处，价格便宜，味道又好，那时候拿了稿费就喜欢呼朋唤友，找个熟悉的摊位点上一桌好菜和几箱啤酒，不醉不归。那些美好的记忆此时已经有些恍如隔世的味道，越往民安街走，周围的环境就越荒凉，林照鹤已经看到了融合的痕迹。
旁边本来繁华的高楼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仿佛这场灾难已经发生了几年，然而只有他知道，不过是十几天的时间，一个城市便似乎要被摧毁了。
雾气非常浓了，五米开完就已经看不清楚任何的东西，脚下到处都是斑驳的藤蔓和各种各样的野草。这些野草也变异了，叶片变得非常锋利，几乎像刀刃一样，要不是林照鹤换了特制的裤子，恐怕这会儿双腿已经被割的鲜血淋漓。
三人都是从头武装到脚，脸上也带着防护面罩，只是越来越里面走，林照鹤的心越凉，他们只是在外围而已，就已经是这种程度，看来这个区域的融合度直追s级，已经完全不适合三次元的人类生存。
正往前走着，林照鹤随身携带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林烟打来的视频通话。
嘀的一声，通话那头出现了林烟那张软软圆圆的小脸，道：“林照鹤，你们在哪儿呢？”
林照鹤说：“我们刚进来，大概是以前的百运商城这边，你们呢？”
林烟道：“那你们在原地等会儿，我马上过来。”他说话的时候，身边还有人在吼，说林烟你他妈的别乱动，再动小心自己掉下去——
林照鹤仔细一看，才感觉林烟的身高有点不对，似乎是骑在谁的脖子上说话，听声音怎么那么像李先生，难道林烟骑在李先生的身上？
林照鹤顿时觉得很不可思议，李先生居然能让林烟骑在他头上？
电话挂了，云雨姿问这谁？
林照鹤犹豫了片刻，说是自己的一个妹妹。他知道云雨姿也是本市的，万一当年也有亲人死于林烟之手，恐怕会生出些意见。
“妹妹？”云雨姿狐疑道，“怎么以前不知道你有个妹妹？”
林照鹤道：“这就说来话长了……”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庄烙突然换了神情，严肃道：“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林照鹤道：“什么？”四周都静悄悄的，除了偶尔一两声鸟鸣什么都听不见，但事实证明，庄烙的提醒从来不是空穴来风，林照鹤很快也听到了奇怪的响动，声音是从半空中来的，嗡嗡作响，听的人头皮发麻。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蚊子？”云雨姿脸上难看。
“自信点。”林照鹤脸色铁青，“就是蚊子——”
不远处，出现了一团黑雾，铺天盖地的涌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是密密麻麻的蚊子从天而降。它们的数量极多，个头也比正常的蚊子大了一圈，云雨姿掏出喷火器，对着密密麻麻的虫群就是一通狂喷，可是它们的数量太多，喷火器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喷口处也很快被堵住了。
“快跑！！”林照鹤叫道，“前面有建筑！咱们先躲进去！”离他们不远处，一栋高楼外观看起来还算完整，躲进去应该会好很多。
三人便冲到了高楼之前，林照鹤拉开了没有上锁的门，三人躲了进去。
密密麻麻的蚊群随之而来，大部分被门窗挡在了外面，只有少量黏在他们身上的跟着进来了，它们企图从门缝飞入，但数量都不算太多，总算是让人喘了口气。
林照鹤拍打着身上的蚊子，一个劲的咳嗽着，无比的庆幸自己还好全副武装，不然估计已经被吸干。
云雨姿的手腕上被咬了几个包，迅速的鼓胀起来，足足有核桃那么大，她赶紧掏出药喷洒在上面，又找了丝巾把自己手腕上裸露的位置包裹起来。
林照鹤就没那么幸运了，庄烙看向他时，他眼眶里已经过了一层泪水。
“怎么了？”庄烙见他反应这么大，有点奇怪。
林照鹤把头罩取了下来，只见他毛茸茸的耳朵上，出现了一个红肿的蚊子包，又疼又痒，差点没把他弄疯。
“耳朵被咬了。”林照鹤委屈的要命，心想你咬哪儿不行啊，非要咬我的耳朵，还是最敏感的地方，这下好了，碰也碰不得，简直像脚板心里被叮了二十个包还不能挠的那种感觉。

第69章 野蛮扩张（二）
庄烙看见那毛茸茸的小耳朵上可怜兮兮的出现了一个红包, 轻轻的挠了挠，感受到林照鹤的身体因为这轻微的触摸猛地一颤忍不住露出笑意，他一边笑一边拿过药剂小心翼翼的帮林照鹤上了药止痒, 还顺手撸了几下。
林照鹤垂头丧气的坐着, 说自己再也不是坚韧不摧的战士了, 他现在头上顶了个致命弱点到处乱跑。
云雨姿看着林照鹤垂着的耳朵，又心动了, 凑过去说能不能让我上上手。
林照鹤还没拒绝，庄烙便开口了：“不行。”
云雨姿：“啊？”
庄烙：“摸了扣工资。”
云雨姿不敢反对庄烙，只能瞪向林照鹤, 那眼神大概就是在说你们这对狗男男。
林照鹤表情无辜, 用眼神表示自己全听老板的, 气得云雨姿狠狠踩了两脚地上的蚊子。
处理了一下身上受伤的地方, 林照鹤把目光投向窗外，那里黑压压的一片，豆大的蚊子们贴在玻璃上, 已经完全盖住了外面的景象，还有一些堆积在门缝的位置，密密麻麻的看了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云雨姿把手持的小型喷火器清理了干净, 就打算在门口点把火，把蚊子烧干净再出去。
林照鹤在旁边寻找可燃物, 一脚下去把椅子踹烂，打算当做火把用。
他们所在的房间，有点像办公室, 但非常的宽阔, 应该是整层楼都被打通了。林照鹤正在拆另一张桌子，不知从哪儿却突然传来了人声, 那人道：“你们在做什么呢？”
林照鹤循声望去，在通往另一个房间的角落，看到了一张年轻男人的脸，男人的神情在林照鹤抬头看到林照鹤脑袋上的耳朵后，显露出些许震惊，瞪眼道：“这耳朵是真的还是COSplay？”
林照鹤说：“……别怕，我是在玩cosplay。”说着毛茸耳朵实在痒得厉害，忍不住挠了一下。
“嚯！”云雨姿抬手把一个木桌劈成了两半，白皙皮肤连红都不带红的，她听到两人的对话，带着自认为和善的笑容微笑道，“你好，你是这里的幸存者吗？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
男人脸色有点白，盯着他们三个半晌没说话。
他们三个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的话，于是气氛就这么僵住了。与此同时，男人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娇滴滴的女声，说：“南宫乘风，你在和谁说话呢？”
“小蝶，有人来救咱们了，咱们出去吧。”被女人叫做南宫乘风的男人扭头。
南宫乘风，这名字怎么听起来那么耳熟，林照鹤想了一会儿，都没想起来。
小蝶在南宫乘风身后走了出来，模样很漂亮，只是身上穿着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及地长裙，她说：“那让他们快带咱们走吧。”
南宫乘风说：“对，我是乘风集团的董事长，你们把我们两个带出去，我们一定会给你们丰厚的报酬。”他说到这里，刚才蔫蔫的气势突然足了，挺直了腰杆，语气里充满了信心。
林照鹤一脸茫然说：“什么乘风集团，没听过啊。”
“你怎么连乘风集团都没有听过。”小蝶也来劲了，用看土鳖的眼神瞅着林照鹤，嗤笑道，“就是市面上最大的财阀！”
林照鹤回过味来了，感觉这两人应该是从什么作品里融合过来的，他解释说这里不是他们原来的世界，也没有什么乘风集团。
“我当然知道不是原来的世界了。”南宫乘风不屑道，“世界肯定是变异了，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你把我们带出去，我联系上了我爸，肯定少不了的。”
小蝶笑着点头，说是的，南宫乘风一言九鼎，说到的事一定会做到。
两人一唱一和，却发现眼前三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林照鹤又开始拆自己的椅子腿，云雨姿则点燃了一个浇满了汽油的火把，将它扔到了蚊子堆驱逐了一部分。
“喂，你有没有听我们说话！”小蝶急了。
“这边呢，给您两位一个诚挚的建议。”云雨姿脾气不好，说起话来冷嘲热讽的，她说，“这个世界既没有乘风集团也没有你爹，如果你想活着，就乖乖的离门远点，等我们把蚊子驱逐干净就带你们出去，当然如果您觉得自己的皮厚得外面的蚊子都叮不穿，您也可以直接出门去，我们是不会拦着你们的。”她可不喜欢不礼貌的人，要是三次元的人忍忍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二次元融合过来的，张口闭口财阀集团，殊不知现在他们连个屁都没有。
南宫乘风哪里受过这种气，当即就想和云雨姿理论，还是小蝶感觉情况有点不对劲，把他拦了下来，说算了，这群人有眼不识泰山，等他们出去，再好好和他们计较。
南宫乘风冷笑一声，说一群没有见识的井底之蛙，到时候把整座城市包下来，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实力。
林照鹤听着他的话，却突然想起来了，一拍手道：“草，这不是那个，那个雷人的言情剧剧里面的总裁吗？！”
云雨姿说：“哪个？”
“就那个。”林照鹤比手画脚，“那个和女主不对付非要非要承包整个海还把女主赶下水的那个。”
云雨姿紧蹙眉头，然后猛地一拍手：“想起来了！”
这剧是有原着的，还是她的青春，只是当时她年纪小，看什么都津津有味，还被他们霸道总裁和灰姑娘的相处模式感动过。后来小说改成了电视剧，雷的要命，一个四十多岁的油腻老男人去演了男主，和女主的互动简直像是在性骚扰，后来直接成了雷剧的代名词。
她没有认出眼前人，大概是因为融合过来的不是电视剧而是小说，所以面容还算英俊，可是这气质……
小蝶也不是原着里的女主角，而是男主的白月光，也是恶毒女二，现在想起来，这些恶毒女配的手段，怎么看怎么小儿科，跟过家家似的。不过谁年轻的时候没看过几部浮夸的言情剧呢，云雨姿想，就是她从来没想过，这言情剧的主角会突然出现在这么危险的世界，而且看样子，显然是刚刚融合过来，完全没有习惯这边危险的生活。
“算了，别和他们计较了。”云雨姿决定放弃和他们较真，把两人带出去算了。
南宫乘风却有些不识好意，坐在旁边督促着几人干活，一会儿嫌弃火小了，一会儿又嫌弃烟太大，不像个霸道总裁，倒像个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挑事的配角，连云雨姿都开始在内心反省起了自己为什么年轻的时候这么喜欢他，还觉得他的嘴贱是有个性。
“没事，谁年轻的时候没喜欢过几个人渣。”林照鹤非常理解云雨姿的少女心。
火焰是昆虫的天敌，很快，外面将他们围住的蚊群便被汽油加火焰的组合烧死了大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们的数量没有特别多，至少没到灾害的程度。
密密麻麻的蚊虫被烧焦了掉落在地上，形成一层层黑色的灰烬，空气里充斥着蛋白质烧焦的味道。周围的雾气更浓，几乎快要看不清楚周围任何的景物，然而寂静的雾气里依旧在不断地传出清脆的鸟鸣，如果仔细去听，就发现这鸟鸣声和平日里听到的大有不同，声音不停的重复一个调子，连传来的位置也一模一样，听起来不像是鸟叫，倒像是什么别的生物。
“这蚊子不都没了，你站在原地愣着干嘛呢？”南宫乘风声音里充斥着让人不愉的优越感，“再等等都天黑了，到时候更难出去！我看你们啊，就是短视，把握不好机会！”
小蝶见到危机结束，也松了口气，笑着说：“乘风说的对。”
“那要不然你先帮我们出去探探路？”林照鹤烦了，指了指外头。
他也奇怪呢，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太阳才刚刚升起，也不知道是雾气太浓，还是里面和外面的时间不一样，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要天黑了。
南宫乘风虽然脾气大，但脑子不至于太蠢，听到林照鹤这么说，却是道：“不是你们来搜救幸存者吗？既然如此肯定得先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了，万一我们出去就遇到什么怪物怎么办？”
“行了行了。”云雨姿烦透了，“赶紧把这两个人送出去，我都要被他们烦死了。”她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确定没有遗漏在外的皮肤之后，直接推门而出。
外面还有一些残留的蚊虫，被她用喷火器直接全部消灭掉，云雨姿确定安全后，把屋子里站着不动的两个人叫了出来。
“谢谢啊。”南宫乘风道，“等我们出去，一定会给你们很大一笔钱的。”
林照鹤心想两个世界的货币也不共通，这承诺显然没有什么诱惑力，但好人做到底，这里离外面也不远，把两个人送出去算了，这空气里的味道越来越不好闻，带着股肉类腐烂的气息，闻的他想作呕。
云雨姿也闻到了，捂着鼻子嘟囔哪儿这么臭。
庄烙轻轻的拉了一下林照鹤示意他离南宫乘风远点，林照鹤以为他是不喜欢这个人，也没多想。
几人朝着外面的方向走，南宫乘风感慨说这里变化真大，他都快认不出来了……等到他到了外面，联系上他爸的人，就安全了……
站在他身旁的小蝶，突然停住了步伐，她表情恐惧无比，小小的身躯里，发出了近乎骇人的惊恐叫声：“啊！！！！”
正在往前走的三人顿时回头看向她。
“怎么了？”林照鹤被吓了一跳，道，“出什么事了？”
原本站在南宫乘风身边的小蝶，跟见了鬼似的，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南宫乘风身边逃开了，她捂着嘴摇着头，恐惧的指着南宫乘风身后。
“怎么了？”南宫乘风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条件反射的转身看向自己的后面。
他这一转身，三人都知道了小蝶为什么会发出这么恐怖的叫声。
只见南宫乘风的身体后面的部位，完全烂掉了，就像被什么烈性毒药腐蚀过一般，已经看不见皮肤和肌肉，露出了里面的骨骼和内脏，他整个人烂了一半，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可怖至极。
“这是什么？”云雨姿看到这东西差点没吐出来，悚然道，“他怎么了？”
“应该是一种病毒感染。”从见到这两人起就没怎么说话的庄烙此时轻声开了口，“离他远点。”
三人包括小蝶，都不由的远离了眼前的人，南宫乘风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大家害怕的不是他身后的东西而是他本人。他朝着自己身后一摸，摸到了一手的鲜血和嶙峋的骨头，可是他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南宫乘风惊恐的喊道：“救命，救命——我的后背——怎么了！！”
他看向小蝶，发现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说永远会不离不弃的女人，这会儿已经跑到了最远处，看着他的眼神里全是恐惧。
一股愤怒从南宫乘风的心底喷薄而出，他朝着小蝶暴怒的大叫，冲了过去。
小蝶怕的要命，转身就逃，两人一前一后就这么追逐起来。这样的追逐没有持续太久，南宫乘风身上的病毒爆发了，他的身体开始迅速的坏掉，血肉腐败，他跌倒在地，就在他们的眼前化作了一具森森白骨。
“我、我看过这个剧情。”云雨姿的脸色煞白，嘴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是《瘟疫》！只要碰到了染病的人，就会被传染。”
只要碰到了染病的人都会被传染？听到这话，三人不由的看向小蝶，小蝶刚才离南宫乘风很近，两人之间肯定有肢体接触。
小蝶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疯了似的摇着头，用力的捂着脸嘶吼道：“不要，我不要变成他这样！！”
“有没有什么办法……”林照鹤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原着里没有。”云雨姿苦笑，“一点办法，都没有。”
小蝶松开了捂住自己脸颊的手，她却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已经出现了几个伤口，并且开始以夸张的速度在她的脸上蔓延，几乎是瞬息之间，就露出了里面的骨头。
“啊！！！”小蝶凄厉的惨叫起来。
“病毒的传染性和毒性是相反的，传染性越强，毒性越弱，反之亦然。”云雨姿脸都是僵的，虽然她已经见过了不少大场面，可是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烂死在眼前，还是有些过了，她低声说出了原片里的台词，“只要等那些染病的人死光了，这个疫病，就结束了。”
小蝶倒在了地上，尸体变成了一具白骨，短短几分钟里，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个人，就这样突兀的死了。
“烧了吧。”庄烙微微叹息。
云雨姿拿起了喷火枪，为了防止疫病继续传染，听庄烙所言把两人剩下的尸骨烧了。
“这个融合区里，到底还有多少这种东西？”林照鹤说，“病毒……亦或者什么别的……”
“谁知道呢。”云雨姿苦笑，“我们好像在玩扫雷。”最惨的是根本没有任何提示，只能亲自去踩。
“联系不上林烟了。”庄烙低头摆弄着通讯器，刚才还可以通话的通讯器此时已经被干扰，这说明融合区的融合程度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增长，他们所站的这片迷雾中，随时可能出现其他的致命融合作品。
“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看到了世界末日。”林照鹤苦笑。
云雨姿恍惚道：“还是第一次进这种地方呢。”
“还想继续么？”庄烙问，“现在退出可以撤离这里。”这外围就这样了，源头处肯定更加夸张，想要找到融合区的源头并且毁掉它，本来就是伪命题，从政府那边的态度来看，他们能找到几个幸存者救出去就已经是超额完成任务，至于制止融合区的扩散的那几个小队，几乎就是以准备好全灭的思想在进行任务。
“进去吧。”林照鹤看着雾气的深处，打起了精神，“我不想搬家。”
云雨姿收起喷火枪，说：“那就，继续走吧。”
三人决定继续前进。
有了南宫乘风和小蝶这个例子，他们都小心了许多，能不去碰的东西就尽量不去碰，谁也不知道上面有什么奇奇怪怪致人死亡的病毒。
空气湿度越来越大，周围的环境也越发的夸张，人类活动的踪迹几乎全被植被掩盖了，任谁也想不出，这里十几天前还是个繁华的市中心。凭借庄烙敏锐的听觉，他们三人躲过了许多在丛林里穿行的大型动物，林照鹤透过雾气隐约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野猪，它的的确确还是野猪的模样，只是脸上的眼睛变成了六只，身体大的像座小山，长长的獠牙透着危险的味道，它似乎嗅到了三人的存在，但兴趣不大，转身离开了。
云雨姿屏息凝神，放松下来时已经是满头冷汗，她苦笑道：“这东西咱们能打赢吗？”
“没问题吧。”林照鹤给她加油，“你要是打不赢……”
云雨姿说：“嗯？”
林照鹤道：“我一定会帮你领保险的。”
云雨姿：“……”
不希望自己的保险被同事领到手的云雨姿决定对自己好点，连走路的动作都小心了许多，深怕踩到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三人已经到了融合区的内部，浓郁的雾气里，周围的建筑因为融合已经大变样，只能依稀看远原来的痕迹。林照鹤路过一个路口时还看到了上面挂着的面店挂着的招牌 ，那是他曾经最喜欢去的一个面店，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不对劲啊。”云雨姿手里捏着指南针，皱着眉，“我们怎么好像在原地转圈？”
林照鹤道：“转圈？我们不是在往前面走吗？”
云雨姿看着周围差不多的环境，苦恼的摇了摇手里的指南针：“奇了怪了，难道是指南针出了什么问题……”
但很快，林照鹤就发现云雨姿说的事真的，他们三人真的迷路了，浓郁的雾气让他们根本没办法辨别周遭的环境，甚至于如果离同伴稍微远一点，都会有走散的风险。
“坏了，真迷路了。”在第三次看到那张招牌时，林照鹤确定了迷路这件事。
云雨姿摆弄着指南针蹙着眉头道：“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我看指针一直指向这儿。”她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建筑。
那建筑的风格和周遭的高楼格格不入，是一楼两层高的木制小楼，从表上看非常的老旧，云雨姿手里指南针的指针一直指向那里，无论怎么改变方向都不行。
“我记得这边好像以前是有条路的。”林照鹤对民安街还是很熟悉，他蹙着眉头，“我想起来了！这里融合前不是房子，是条路！”而且是去民安街的必经之路，此时多了一栋奇怪的建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意思我们得传过去？”云雨姿问。
“不穿过去的话，得绕一个大圈子。”林照鹤说，“现在指南针也失灵了，绕道会不会更危险。”
云雨姿想了想，道：“那咱们进去看看？”
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在雾气浓郁的茂密丛林里，四周都是危险的生物，选择最短的路线似乎才是明智之举。林照鹤踏上了木质的阶梯，走到那栋突兀的出现在路中间两层木楼上，透过窗户往里面打量。
屋子里面黑漆漆的，看上去不像有人居住，只是这建筑从外面来看平平无奇没有任何的特点，实在是看不出是哪部作品里的。
“没人。”林照鹤说。
“那我进去了啊。”云雨姿道。她是个行动派，说完这句话，对着眼前的木门抬脚就踹，单薄的木门被她几脚踹开了，溅起一地的灰尘。
庄烙先进去，检查了一下屋子里的情况，摇摇头：“没人。”
林照鹤闻言松了口气，心想屋子里没人是最好的情况，也不要有什么其他别的东西，这一楼没有别的窗户了，他想着去二楼看看，最好的情况是能从窗户翻出去，通过房间到达后面被堵住的道路。
房子非常的陈旧，通往二楼的楼梯也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林照鹤小心翼翼的踏上台阶时脚下发出了咯吱的响声，二楼的通道非常狭窄，他艰难的爬到了二楼，确定二楼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松了口气，林照鹤招呼云雨姿和庄烙上来。
“这边可以去后院。”林照鹤找到了另外一条通往屋子后面的路，“从后院的门出去就行了。”
云雨姿也上了二楼，只是她没有过来，而是站在屋子里一直盯着一副挂在墙上的照片，林照鹤喊了她几声，她都没有回头，等到终于转过脸来时，林照鹤发现她的表情难看的要命。
“云姐，怎么了？”林照鹤问她。
“你来看看。”云雨姿指了指墙上的照片。
林照鹤凑过去看了眼，发现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乍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便问道：“怎么了？”
云雨姿吞咽了一下口水，她说：“你看过《鬼怨》吗？”
林照鹤：“……”他没有看过，但是他听说过。
《鬼怨》大概就是所有恐怖片里的鼻祖，人气高到爆炸，几乎后世的大部分恐怖片里，都能看到它的影子。林照鹤以前上学的时候一个寝室的朋友看过，看完的当天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黑着眼圈说他总觉得被窝里有人，当时林照鹤还笑他胆子小，直到自己打算看，看了个开头他就明智的赶紧把电视关上了……
“我咋觉得。”云雨姿颤声道，“我们在的这间屋子，就是《鬼怨》里的那一栋啊……”

第70章 野蛮扩张（三）
她不说还好, 一说，林照鹤就感觉照片上的人变得无比眼熟，他脸色跟着白了, 说：“不会那么倒霉吧。”
《鬼怨》的剧情很简单, 大概就是一旦沾染了和女鬼有关的东西, 就得死，是最最典型的无因恐怖片。当时他们还开玩笑, 说要是这东西融合过来了，放在大屏幕上看过的不都得死，直接成为生化武器。但是之后一直没有听说它融合的消息, 没想到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怎么办？”云雨姿不怕那些具象化的怪物, 却很怕这种东西, 脖子都想缩到肩膀里去了。
“咱们先出去吧。”林照鹤想了想, 觉得为今之计是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好。”云雨姿有点怕，赶紧下楼梯去了后院。
后院上有一扇小门通向外面的道路, 再顺着道路一直往前走，就能到达民安街。
林照鹤走在最后面，看着庄烙和云雨姿走了出去, 他正欲跟上，却感到肩膀被什么拍了一下。
他身后已经没人了, 林照鹤顿时汗毛直立，微微的偏了一下头，用余光扫向身后, 这一看, 他差点没叫出声。
原本应该已经离开了院子的云雨姿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的手微微按着他的肩膀, 说林照鹤，你在看什么呢？
林照鹤懵了，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门外的人，说：“怎么有两个你？”
“林照鹤，你愣着干嘛呢？快出来呀。”门外的云雨姿出声催促。
林照鹤头皮发麻，他说：“我看到有两个你……”
他身旁的云雨姿道：“两个我？什么意思？这路都是断的，你要怎么过去？”
林照鹤一愣，朝着地上看去，发现原本平坦的地面平白无故的多了一条夸张的沟壑，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有多深，这要是一脚踩下去……林照鹤被这高度吓到，不由的往后退了退。
门外的云雨姿见状急了，说：“林照鹤，你磨磨蹭蹭的干嘛呢？什么两个我？你快出来呀。”
林照鹤沉默了片刻，突然掏枪，对着两个云雨姿分别扣动了扳机，一人来了一枪。
他身侧的云雨姿惨叫一声，中枪倒地，与此同时，另一个云雨姿则躲了过去，她没料到林照鹤的动作，瞪大眼睛：“你疯了，突然开枪干什么呢？”
而中枪的那个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哽咽道：“林照鹤，你做什么……”
林照鹤凑过去看了看她的伤口，伤口溢出大量血液，看起来还挺真实的，他老实道：“云姐，你要是被我打中了，老板肯定扣你工资。”
云雨姿痛苦的表情瞬间变了，眼神狰狞的看向林照鹤。
林照鹤心里早就有数，看她这表情也不奇怪，转身朝着门外去了，那边云雨姿一头雾水，从她的角度，就是林照鹤从头到尾都是在自言自语，还莫名其妙的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你干嘛呢？”云雨姿警惕道，“你别是鬼上身了吧？”
在旁看到了一切的庄烙似笑非笑的看着林照鹤来了句：“你倒是聪明。”
林照鹤嘿嘿直乐。
看到两人的互动，云雨姿这才放心，她想离这里越远越好——
回到了熟悉的道路上，三人继续往前，在杂草丛生的草地里艰难行进。
周围高大的建筑上爬满了藤蔓和各式各样的植物，浓郁的雾气中很容易迷失道路，好在林照鹤对这里非常熟悉，即便没有指南针也能大致判断出方向，他说：“这里之前是个大型的仓储超市，附近还有个动物园。”
“动物园？”云雨姿道，“那岂不是有很多变异的动物？”
“应该有。”林照鹤说，“得小心一点。”
但显然是怕什么来什么，没往前走多远，他们的身侧就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照鹤害怕是什么危险的动物，立马警觉起来。
谁知片刻之后，茂密的丛林里竟是冒出了几个人，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衣物，警惕的眼神里带着些神经质，手里还捏着武器，两拨人相遇，气氛立马紧张无比。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那波人对着他们吼道。
林照鹤说：“我们是进来救援的。”
“救援？你骗鬼呢，世界都毁灭了，还会有救援的队伍？”领头的人是个高大的男性，警惕的看着林照鹤，“别撒这种愚蠢的谎言，不然我真的动手了！”
云雨姿奇怪道：“我们为什么要撒谎？你们是哪来的？”这群人从外表上来看，似乎不像这里的居民。
那群人没有回答，依旧警惕的僵持着。
倒是庄烙观察了片刻后，轻声问道；“你们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
生活了多久？这融合不是才开始十几天么？云雨姿正在奇怪，便听到那伙人说：“已经快八年了。”
云雨姿和林照鹤同时一愣，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与此同时，他们也明白过来，眼前的人并不是三次元的幸存者，大概率是从某部灾难片里融合过来的，听他们的描述，他们已经在灾难片里艰难求生了八年时间……
林照鹤觉得他们也不容易。
“我们是外面的人派来的。”庄烙选择了一个能让他们更好接受的方式，“外面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如果你们愿意，我们可以把你们护送出去。”
“不，我不相信你们的话。”领头的高个子警惕道，“这样的谎言我们已经听了太多次了！都是骗局！”
林照鹤道：“可是这是真的，你看我们的装备，也不像专门来骗你的吧。”
他们三人全副武装，和在使用热武器的几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句话，倒是让领头人露出犹豫之色，好像是觉得林照鹤说的有些道理。
“不如把他们带回去，问问萧哥他们？反正……也没什么坏处。”旁边一个人小声的提议。
“也行。”领头人同意了这个提议。
于是他们带路，准备回到住所去，这一路上，林照鹤和他们交谈，大概了解了一下这些人目前的情况。
原来，他们的世界已经末日八年，这八年间怎么过来的，他们说起均是一脸唏嘘。
“后来我们组织了周围的幸存者，在一栋楼里，好歹是熬了过来。”领头人满脸麻木，“白天出来打猎，晚上回去，只是最近突然起了些奇怪的雾气，猎物也没有了。”
“你们遇到的是什么东西？”林照鹤问。
“怪物。”领头人看了他们一眼，“这种怪物只有在晚上才会出现，所以晚上我们只能躲在建筑里，不能离开半步。”
林照鹤仔细的听着。
但奇怪的是，他总觉得这几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他们的注意力并不在他们几个外来人身上，反而眼神一直瞟着角落里一个瘦小的男人，瘦小的男人看着没什么存在感，耸拉着脑袋，走在人群的最末尾。有意无意的，林照鹤注意到他们似乎非常害怕男人掉队，每当他走的慢了，就会有人过去搂着男人让他往人群里靠靠。
庄烙也注意到了这个现象，朝着林照鹤投来一个眼神，林照鹤心领神会，道：“他是不是不舒服，我身上带着药。”
“他啊，哦，没事，他没事。”领头人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恢复了，道，“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瘦小的男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不说话了。
往前走了一段路，七拐八拐的绕过了许多路障，终于到达了他们口中的基地。那是一栋高高的住宅楼，楼梯入口的位置是一扇加固之后的铁门，铁门上面印着许多棕色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凝固之后的血液，除了血液之外，还有一些被撞击之后的凹陷。
“凹陷是这几天弄的。”潘过解释，“起了雾气之后周围多了些变异的动物，不过也好，至少我们的食物是不缺了。”他咧嘴一笑。
林照鹤说：“那以前你们是吃什么？”
“超市里的东西嘛。”潘过含糊道，“这附近有几个大型的超市，我们经常去里面找东西，不过这么多年，仓库也该空了。”他按响了门上的门铃，大声的对着里面喊，“我回来了。”
轰隆隆一阵响，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林照鹤看到了居民楼里面的景象，里面站着八九个拿着武器的男人，警惕的看着门外，在确定了门外人的身份后，才松了口气，示意他们赶紧进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看天都要黑了，还在担心你们呢。”有人前来迎接，自然也看到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林照鹤本来以为他们会问自己的来历，没想到迎接的人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而是把目光放到了那个站在角落的瘦弱男人身上，他的眼神非常复杂，恐惧迟疑又夹杂着惊喜。
“你们把小朱找回来了？”他对着潘过说。
潘过道：“嗯，在那边街道上找回来的，你们赶紧把他带下去休息会儿吧，在外面这么多天了，估计也是累坏了。”
那人闻言，便招了招手，示意几个人将被叫做小朱的年轻人带了下去。
这一层居民楼的楼梯是一个大厅，周围的窗户全被加固焊死了，屋子里昏暗无比，林照鹤大致看了一圈，发现屋子里男人女人都有，还有女人的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婴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萧哥，他们几个说他们是从外面来的。”潘过指了指林照鹤他们，“他们说外面已经恢复正常了。”
“恢复正常了？那你们进来做什么？”萧哥看着林照鹤他们几个，很不相信。
“我们是进来专门搜救的，想找找看，有没有幸存者。”林照鹤知道这种情况下解释融合是不太合适的时机，便顺着庄烙的话继续往下说，“如果有的话，我们可以把你们带出去。”
萧哥道：“哦？那你们和外面有联系方式吗？”
林照鹤扬了扬通讯器道：“我试试，这里面信号不太好。”
他打开通讯器，又拨通了林烟的号码，没想到还真让他拨通了。
通讯器那头的林烟喘着粗气，说李鱼你他妈的轻点，太疼了。
李先生也在喘气，说你放松，你不放松我怎么按摩。
众人听到两人的对话，都陷入了沉默，林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似乎有歧义，赶紧解释，说：“我刚才运气不好踩到了陷阱，陷阱里面全是尖刺，我在让李鱼给我按摩……哎哟！卧槽！”
李鱼说：“你没事儿吧？”
林烟虚弱道：“没事儿，林照鹤，你们到哪儿了？”
林照鹤说：“就是民安街那个动物园那边，你们呢？”
“我们也在附近，就是指南针坏了不好使，有点迷路。”林烟说，“你说我是个人也就算了，李鱼那么大条鱼还认不得路，也不知道以前怎么活下来的。”
李先生恨的咬牙切齿，没忍住当着林照鹤的面一口咬在了林烟的脸颊上，现在林烟还是魔女的样子，脸颊肉乎乎的口感非常好，李先生也没客气，在上面留下了两排争气的牙印。
林烟骂道：“你到底是鱼还是狗啊？人家林照鹤变成狗也没乱咬人啊！”
李先生哼哼说你管我。
莫名其妙被叫做狗还硬吃了一顿狗粮的林照鹤突然就有点委屈了。
庄烙懒得听他们胡扯，直接道：“赶紧过来，这边有二十几个幸存者，你们把人带出去。”
“行，马上过来。”林烟点头，把通讯器挂了。
“你们还真的有伙伴？”萧哥的表情有些奇怪，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不高兴，总之整个人看起来很拧巴，他说，“小雨，你先带客人去休息一下，我们商量商量这件事。”
小雨是个瘦瘦小小的女生，从角落里冒了出来，走到云雨姿面前，低声道：“走吧，我带你们上去、”
云雨姿点了点头。
这栋居民楼只有八层，没有电梯。林照鹤陪着云雨姿上去了，庄烙在一楼等着接应准备过来的林烟。
爬着黑漆漆的楼梯，云雨姿有些害怕，她总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特别是走在楼梯上。
她看了眼小雨，想说点话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道：“末日之前你是做什么的？”
小雨说：“末日前，我还是个学生……”
云雨姿又问：“你在这儿住了多久？”
“快八年了。”小雨瘦瘦小小，看起来年纪不大。
云雨姿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栋非常老旧的建筑，墙壁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图案和暗红色的血迹，似乎叙述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林照鹤忽的开口，他道：“小雨，你们很害怕跟着潘过一起回来的那个人？”
小雨微微一愣，神情间闪过一丝慌乱，她说：“没、没有啊。”
林照鹤说：“为什么？”
小雨没有回答林照鹤的话，她生硬的岔开了话题，说我屋里面还有些吃的，你们饿不饿，要是饿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先弄一点。
林照鹤看出她不想回答，也没有为难她，道：“没事儿，我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吃饱了，不饿。”
小雨点点头。
一路顺着楼梯往上爬，小雨都没有敢回头，她不敢对上身后两人的目光，总觉得会被看穿所有的秘密。于是只能低头赶路，心里祈祷着快点到六楼。然而心里越想什么，就越难实现。时间好像过的越慢，原本几分钟就能到达的六楼，此时却怎么都无法到达目的地，她脚下的楼梯变得无穷无尽，直到爬的气喘吁吁，小雨才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她停下脚步，扭头道：“怎么回事，这楼梯怎么爬不……”完字还没说出口，小雨发现本该跟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此时不见了踪迹。黑漆漆的楼梯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小雨顿时汗毛倒立，她吞了下口水，这次没敢继续往上爬，她看了眼旁边的楼层数字，竟是在上面看到了一个“3”，她爬了这么久？才爬了三楼？这显然不合常理，小雨有些悚然，她不敢继续往上爬，试图拉开防火门进入三楼。然而明明留着一条缝隙的防火门，此时竟然怎么都拉不开，小雨用尽全力，它却像焊死在了墙壁上那样。
“为什么？”带着哭腔自言自语着，小雨小心的靠近了门，把眼睛贴上去，想要看看门外面是什么情况。
门的那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楚，小雨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利用微弱的光线，隐约看到了门缝那头的东西。
“啊！！！”在看清楚了那东西的全貌后，小雨发出了惊恐的叫声，她后退几步，差点跌落在地上——堵住门缝的，竟然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衣女人，她几乎有两米那么高，身体严严实实的堵在门缝上，小雨刚才看到的就是她的躯干。
小雨抬头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张惨白的面容，此时正牢牢的贴在门缝上，漆黑的，只有黑色瞳孔的眼睛，盯着门缝这边的小雨。
“你、你是什么东西啊？”小雨感觉自己身体麻掉了，似乎是极度恐惧带来的后遗症，末日了这么多年，她也见惯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动物，可是都没有眼前这东西这么恐怖。
然而最恐怖的，是眼前的这东西动了，她开始试图从门缝里挤出来，狭长的门缝里，她的身体变形扭曲，完全没有了人类该有的姿态……
小雨吓的魂飞魄散，惨叫一声转身就跑，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好似她一扭头，就能再次看到那张惨白的脸。
小雨一口气跑了好久，直到气喘吁吁，完全跑不动了为止。可是她一抬头，竟是又看到了那个“3”字，还有那熟悉的门缝……
小雨的防线被击溃了，她坐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发展，明明自己拿的，应该是主角的人设。
颈项上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的搭了上来，小雨的身体微僵住，她扭头，又看到了那张可怕的惨白面容。
下一刻，颈项上的手突然收紧。
林照鹤和云雨姿被小雨的举动吓到了，原本带路的瘦弱女生突然停下脚步，发出刺耳的尖叫，然后疯了一样的往前跑，跌倒在地上也没有意识到，双手狂乱的挥舞着，似乎在驱赶什么。可是他们的周围除了空气什么也没有，林照鹤叫着她的名字，她却充耳不闻，似乎看到的是另一个景象。
云雨姿被吓到了，说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她还想再说什么，就见小雨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那小小的身体里，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小雨纤细的手腕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力气大到青筋暴起，不过片刻的功夫，她的整张脸便露出了紫色，看起来恐怖极了。
林照鹤和云雨姿见到此，都想帮她把手掰下来，但两人的力气竟是都无法撼动小雨的手分毫，云雨姿害怕把她手扯坏了，只能咬咬牙，直接捏住了她的关节，然后把小雨的手臂捏脱臼。
用了这个办法，小雨的手才松了下来，她发紫的脸颊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坐在地上开始用力的喘息。
过了一会，她缓了过来，黑掉的视野里重新出现了光芒，她茫然的看着眼前两张脸，再次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爬起来，小雨一溜烟的冲上了上面的楼梯，云雨姿和林照鹤见状赶紧跟上，他们跟着小雨一路往上，直到到了六楼，小雨冲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林照鹤速度更快一些，在小雨关门之前挤了进去，云雨姿就没那么好运了，被直接关在了外面。
“有鬼，有鬼啊！！”小雨的叫声从里面传来。
云雨姿叫道：“小鹤，你们没事儿吧？”
林照鹤没有应声。
云雨姿觉得不对劲，想要把门撞开，但发现门是特制的，外面加了一层厚厚的钢板，他赶紧掏出枪对着门锁连开几枪，总算把门打开了，与此同时，屋子里的动静安静了下来，小雨没有再惨叫，林照鹤也没有了回应。
林照鹤和小雨几乎是一前一后进入的屋内，只是他一进来，就发现周围的环境有点奇怪，小雨也不见了踪影。
不对劲，屋内的景物怎么那么眼熟？林照鹤环顾四周，手臂上突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刚才离开的木屋里。
破旧的木地板，陈旧的摆设，潮湿的空气里夹杂着让人不愉的气味，林照鹤愣在了原地，她转身想退出去，可是门却已经关上了。林照鹤掏出枪，对着门锁连开几枪，然而原本破旧的门锁此时牢不可破，子弹打在上面一丝变化都不曾有。
林照鹤额头上起了一层冷汗，他宁愿打一千个丧尸，也不想碰这种片子一次，一想到片子里女鬼那可怖的模样，林照鹤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连腿都软了。

第71章 野蛮扩张（四）
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林照鹤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他只要像之前那样, 爬上二楼, 绕到后院就能离开这里——他甚至都不敢分神去想, 自己为什么会回到这儿，免得越想越觉得浑身冰凉, 连步子都挪不动。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林照鹤小心翼翼的踩上木质楼梯, 慢慢的往上爬, 然而还没上去, 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砰砰砰的响声，像有人在用利器砍什么东西。脑子里瞬间闪过《鬼怨》里的情节，林照鹤腿都软了, 他不断的催眠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越发惨白的脸色却表露出了他此时恐惧的内心——他是真的很害怕。
手里握着枪，林照鹤打算上去之后无论看到了什么, 先来一梭子，他努力的做好了心理建设, 慢慢的爬到了二楼。
然而，在看到二楼上的景象时，林照鹤做的所有的心理准备都垮掉了, 他看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拿着锋利的刀刃砍着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脸正对着自己——和自己的脸一模一样。
林照鹤惨叫一声，对着那人开了枪, 子弹射进了他的身体，然而根本没有任何用处，鲜血四溅的同时，躺在地上的尸体四肢反扭，朝着自己快速的爬了过来。
接下来的事，林照鹤就有些记不清楚了，似乎人在极度的恐惧之中，记忆会被刻意模糊，等到林照鹤再次冷静下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周围萦绕着血液的味道，他茫然的扭头 ，被镜子里自己沾满了血液的脸吓了一跳。
“什、什么东西。”林照鹤从地上爬起，看到了一地的残渣，已经完全辨别不出这些东西属于什么部位了，他伸手抹了一把脸，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想要从楼梯下去。
终于到达了后院，只要通过院子就能离开这里，林照鹤如此想着，步子也轻快了一些，然而当他到达后院推开门时，却没有看到本该出现的道路——原本的道路上，孤零零的立着一栋二层楼高的木屋，正是他身后的那一栋。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林照鹤扯了扯嘴角，想要笑，奈何表情比哭还难看。
林照鹤又回去了，由不得他不回去，阴沉的雾气里窸窸窣窣的下起了小雨，他被迫回到了屋檐之下躲雨。
身后的二层小楼门洞大开，像一张巨口，要将进入的所有人都吞噬。林照鹤尝试了所有的办法，都没能和外界取得一点联系，他蹲在墙角，握着手里的枪，像只被吓到崩溃的小动物，一丁点响动就能让他整个人炸开。
时间在此时凝固了，林照鹤手腕上的手表停止转动，他好像会被永远的困在这个固定的场景里。
咚咚咚，楼梯上又传来了跑动的声音，林照鹤透过狭长的楼梯，看到楼梯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双裸露的双脚，脚踝上沾着红色的液体，他慢慢的往后退了退，可目光却看到脚后面一张扭曲的脸，这实在不是人类身体该扭出的姿势，林照鹤差点疯掉，他几乎是崩溃般冲上了楼，拿着枪一通扫射，甚至根本不愿意仔细看眼前出现的到底是什么。
“他妈的。”屋子里乱七八糟，林照鹤第一次感受到绝望的虚弱，他甚至发现墙壁上的遗像变成了自己的模样，“老子和你……拼了……”他从兜里，掏出小型炸弹。
十几分钟后，眼前的小楼被夷为平地，林照鹤站在不远处的后院里，看着漫天的灰尘，点起了一根烟，脸上的恐惧少了许多，只余下了麻木。
废墟之中，一道红色的影子慢慢立起，林照鹤眯了眯眼，扣动了扳机——
那一天，爆炸声持续了很久，眼前这栋脆弱不堪的二层小楼，倒下了又出现，出现了又倒下，林照鹤身边女人的尸体堆积如山，他把嘴中燃烧的烟吐在地上，用靴子底捻灭。
“就这么点本事吗？”林照鹤嘀咕，也不知道是在问女鬼，还是在问自己，他手里的枪和炸弹是庄烙从二次元里面弄出来的，无限量提供，根本不怕弹尽粮绝。
“你行不行啊。”红衣女鬼再次出现的时候，林照鹤没有开枪，他走到了女鬼的面前，仰视着她，“就这？”
女鬼漆黑的瞳孔定定的盯着林照鹤，奇迹般的，他竟是从里面看出了一点别的情绪，不解，烦躁，愤怒，都有一些。
这种人性化的表情，反倒让他没那么可怕。林照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道：“姑娘，你这样不行啊。”扳机再次扣动，身旁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小楼被炸的多了，恐怖的感觉也被削弱了不少，这一次，林照鹤没有急着炸，而是慢吞吞的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还是之前的摆设，不过一切恢复了正常，他的脸没有再出现在照片上面。
林照鹤嘴里叼了根蛋白棒补充体力，在屋子里翻找起来，翻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日记什么的都已经不稀奇了，还有一些女士专用的物品，他顿时有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给你翻出来的。”
一抬头，那女鬼倒挂在天花板上，长长的头发笼罩了林照鹤的脸颊，两人鼻尖几乎还差一厘米就会碰上，林照鹤的呼吸急促了三秒，他以为自己又会晕倒，谁知狂跳的心脏竟是重新平静了下来。
被短时间内高强度的吓了几个小时，林照鹤居然感觉自己有点累，原本可怖的女鬼，似乎也没有那么吓人了，他甚至注意到女鬼的鼻尖上还沾着一抹灰尘——大概是刚才屋子里爆炸的时候，不小心沾上去的。
鬼使神差，林照鹤伸出一根手指，帮他擦去了鼻尖上的灰尘，怕他误会，还好心的解释了一下：“有灰。”
女鬼全是黑色的眼瞳闪动了一下，林照鹤从里面读出了愤怒的情绪。
林照鹤顿时心生内疚，心想自己也不是故意不怕的，但是怕着怕着，就怕累了，正常一部鬼片也就一两小时，而且都是在不停的切换场景，不像他们两个，只能在这个两层小楼里打转转，搞的都没有了新鲜感。
鬼果然和爱情一样，都是需要新鲜感的，如果每天鬼都用同样的方式在同一个地方吓你，估计不到半个月，你就习惯了。
林照鹤比正常人强一点，所以也习惯的非常快，两人互相凝视许久，女鬼不动，林照鹤也不动，然而有些事情注定一方是要失败的。女鬼终究是没能在林照鹤的眼神里找到他想要的恐惧和慌张，或许之前还有点，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只剩下了四目相对的尴尬和不耐。
林照鹤最怕的就是尴尬，只好硬生生的找了话题，说你这样吊着不累吗？对颈椎是不是不太好。
下一刻，女鬼消失。
林照鹤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伤到了人家，他甚至花了几秒钟反省了一下自己敷衍的态度。虽然女鬼不吓人了，但屋子还是出不去，林照鹤开始了无尽的折腾。小楼炸了炸后院，后院炸了炸前院，废墟起了废，废了起，他像个爆破工程师，空气里到处都是碎石和灰尘。
女鬼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还在矜矜业业的吓人，但痛苦的是林照鹤压根没感觉了。就好像一部鬼片看第一遍的时候吓的浑身发抖，但是如果你连看二十遍，连鬼啥时候出来都掐算到了秒，惊恐就变成了麻木，他甚至又帮女鬼拍了拍裙摆，说你别去废墟了，那边灰多。
折腾了半天，林照鹤也有点累了，在二楼找了张床躺下，旁边还有人在砰砰砍尸体，他从包里掏出了之前准备的面包，一边啃一边看，还不忘提醒一下轻点砍，别把血溅出来了。
这种完全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女鬼，女鬼一把把床铺掀了，林照鹤差点摔倒在地，委屈的说你好凶啊。
女鬼浑身发抖，也知道是不是给气的。
“不让我躺算了，我去外面躺也行。”林照鹤嘀咕，“真是小气吧啦的。”
女鬼眼眶流血，死死的盯着林照鹤，本来挺吓人的，可是因为看多了，导致林照鹤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又嘀咕了两句，说你盯着我也没用，我反正也不怕你了，要不要换个人吓吓。
女鬼没说话，气的给旁边砍尸体的那个老哥来了一脚。
林照鹤看人家处理家务事也不好说话，默默的下楼了，继续研究要怎么出去，还没研究明白呢，就被身后的女鬼掐了脖子——这不是第一次了，林照鹤已经完全轻车熟路，他抓住了女鬼的手指猛地一扭，直接把那双手扭了下来。
“要不你换个人吧。”林照鹤再次好心的提议，“我真的，已经对你没感觉了。”
多么渣男发言啊，明明一开始还是会心跳加速的，可是就是因为相处久了吗，那种心跳的感觉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平平无奇的日常相处，甚至连交谈里，都充满了不耐烦。
撞鬼就像谈恋爱，撞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奈何女鬼不愿意放手，仿佛让林照鹤害怕，成了她这辈子没办法成佛的唯一执念。她不肯放弃任何一个吓到林照鹤的机会，吃饭吓他，睡觉吓他，连林照鹤蹲在那儿研究怎么出去，也要吓上一吓。
林照鹤彻底没了感觉，只觉得厌烦，摆摆手说你那边玩去别来打扰我。
女鬼落下了血泪，却还是不肯放弃，直到林照鹤站在路边抽烟，她从身后把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林照鹤无所谓的扭头瞥了他一眼，说出了一句杀人诛心的话，他说：“你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好像，变少了。”
女鬼：“？”
“是我看错了？”林照鹤盯着她的脑袋，反复确认了一下，感觉的确不是自己看错了。女鬼原本有一头茂密的黑发，此时她的黑发里面，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发缝，刘海也稀薄了很多，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白色的头皮。
林照鹤把烟灭了，眯着眼睛观察了好一会儿，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完了，你是不是劳动强度太大，怎么真的秃了。”
女鬼整张脸瞬间扭曲，她吓人的时候表情都没有这么扭曲过，她盯着林照鹤，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但林照鹤表示对此不负责任，摊开手颇为无辜道：“你别看着我啊，又不是我给你薅秃的。”
女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林照鹤竟是意外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大概就是要不是为了吓你也不会那么努力要不是那么努力，也不会头秃。
面对女鬼哀怨凄凉的神情，林照鹤赶紧摆明了态度，说我觉得和我关系不大，专家都说了脱发是因为熬夜和饮食不规律，你看你平时不好好吃蔬菜晚上还出来吓人，这发际线能好吗。
托了阿姚的福气，林照鹤换了对待女鬼的态度，决定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表示你要不要换个人吓，你这样把我关在这里，你看我也不害怕，咱们只能两败俱伤没有未来。
女鬼的下巴还搭在林照鹤的肩膀上，半晌没有反应，似乎已经开始认真的思考起了林照鹤的提议。
“我给你分析。”林照鹤加了把火，“没有人会害怕一个秃头的女鬼的，你说你突然出现，人家的眼神都落在你露出来的头皮上了，谁会在意你长得吓不吓人。”
女鬼瞳孔地震。
林照鹤说：“为了你以后的职业规划，我建议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免得真的秃了。”
他碎碎念着，也不知道念了多久，搭在他肩膀上的女鬼不见了，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一片落叶，带着些凄凉的味道。
林照鹤终于松了口气，起身朝着后院走去，这一次，当他踏入后院时没有再回到这栋小楼，眼前的画面变化成了小雨的房间，房间房门大开着，本该在屋子里的林照鹤和小雨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楼下突然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小雨有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她是重生回来的。
重生之前，她在末世挣扎了八年，最终惨死在了怪物手中，再一睁眼，却是回到了几年之前，并且有了一个存放物品的空间戒指。
这简直就是小说主角的标配了，小雨内心狂喜，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储存了大量物资。
按照复活之前的记忆，小雨知道自己只要撑过八年时间，世界就会逐渐恢复原来的模样，可怕的怪物们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世界逐渐又会变成适合人类生存的模样。
小雨对此心怀期待，然而事实和记忆产生了偏差。
八年过去了，怪物没有变少，反而在某一天，突然出现了浓郁的雾气。接触到雾气的动植物们都产生了疯狂的变化，植物开始食肉，动物更加凶残。原本好起来的生活一下子被打入了地狱，小雨的内心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她甚至差点崩溃。
她已经受够了这个糟糕的世界，受够了夜晚出现的那些可怕怪物，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都在扭曲变形，变成她自己都不认识的模样。连物资充足的她都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就在众人濒临崩溃边缘时，突然出现了几个陌生人，说末日已经结束了，只要跟着他们离开这里，就能到达恢复正常的世界。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小雨心中存疑，她知道，怀疑这件事的并不止自己一个。
领头人的眼神，已经告诉了她某种答案，小雨虽然迟疑，但也只能无从选择的带着几人上了楼。
听到他们询问自己的一些问题，小雨含糊的敷衍着，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她不敢，有些问题的答案，她自己都不敢细想。
然而还没到达自己的住所，就遇到了别的意外，红衣女鬼的出现彻底烧断了小雨原本就紧绷的神经，从幻觉中清醒的她像个疯子似的尖叫狂奔，直到冲入房间，躲进被窝。
“救命，有鬼有鬼！”小雨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怕的要命，像躲进龟壳的乌龟。
好在女鬼没有再出现，小雨听到有人破门而入，她撩开被子，透过缝隙看到了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女人。
“你没事儿吧？”女人很漂亮，身高足足有一米七五，扎着干练的马尾，此时手里握着枪，拧着眉头询问自己。
“没事儿。”小雨说。
女人道：“林照鹤呢——就，跟着你一起进屋的那个。”
“我不知道。”小雨呢喃，“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没看见他。”
云雨姿奇怪了，这林照鹤分明就是在她眼皮子底下跑进屋子里的，可是这会儿却凭空消失，屋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她和小雨在大眼瞪小眼，两人瞪了一会儿也没研究出答案，最后云雨姿忍不住了，说：“不行，我得去找他。”
把老板的小狗狗弄丢，这工资是扣定了。
小雨呆呆的看着云雨姿，也没说话。
云雨姿瞥了她一眼，说你就在屋子里等着吧。
小雨去看了眼窗外，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浓郁的雾气遮住了月光，四周黑洞洞的，仿佛一张可怖的大嘴。
她经历的末日，和一般的末日不太一样，不是丧尸也不是病毒，而是一种在夜间出行的生物，因此小雨格外的害怕夜晚。
“我和你一起去。”小雨喃喃，“我不想，不想一个人待着。”
“可以。”云雨姿道，“随便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林照鹤，她不是很关心眼前这个瘦小的女孩在想什么。
掏出通讯器打出去，没有人接听，云雨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确定林照鹤没在里面，才离开了房间。
“林照鹤！”呼唤着林照鹤的名字，云雨姿站在走廊上。
这栋楼是比较老式的筒子楼，有着单独的门户和长长的走廊，走廊没有封闭的地方全部用铁丝网缠着，似乎是害怕有什么东西从外面进来。整个八楼都黑漆漆的，除了小雨的房间里散发出了一点光亮，似乎就她一户住户。
“姐姐，姐姐，你小声一点。”听到云雨姿的呼唤声，小雨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吞吞口水，道，“现在晚上了，外面的东西会听到的，很危险！”
云雨姿奇怪道：“什么东西？”
“就是那种怪物。”小雨说，“很、很可怕的。”
云雨姿蹙眉，她这才想起，这群人都是在末日里求生了八年的人，他们的末日是因为一些晚上才会出现的怪物。
按理说，晚上才能出现这个条件就已经很苛刻了，什么样的怪物会导致人类如此狼狈的灭绝？
“怪物长什么样，厉害吗？”云雨姿问。
“什么样的都有，可厉害了。”小雨压低了声音。
云雨姿还想说什么，不远处的黑暗里，突然闪过了一个身影。她看着那人的身影很像林照鹤，赶紧唤道：“林照鹤，是你吗？”
那人没有理云雨姿，顺着楼梯直接上去了。
云雨姿急道：“你跑什么，林照鹤！”她追了上去，小雨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追着前面的人影，到了七楼，小雨的脚步慢了下来，她伸手抓住了云雨姿，气喘吁吁：“云、云姐，不，不能再上去了。”
“为什么？”云雨姿都快急死了。
“楼上，楼上没有封窗。”小雨颤声道，“之前出过事情，大家只能封了八楼以下的楼层。”如果到了八楼，那种怪物也会进来，到时候大家就完蛋了。
云雨姿说：“那这样，你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小雨道：“别啊，我一个人，待着害怕。”她都要哭出来了，如果说之前她怕的只有怪物，那么今天就多了一个——她宁愿被怪物吃掉，也不想再遇到那个可怕的红衣女鬼。
云雨姿顿时十分为难，她肯定是要去追林照鹤的：“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咱们等一等。”小雨弱弱道，“或者你先把我送到楼下面……”
这显然是不可能，云雨姿要是把她送下去了再回来找林照鹤，说不定林照鹤的尸体都凉了。
“要不你就在原地站着等我，要不就跟我一起上去。”云雨姿本就脾气暴躁，要不是看在小雨是个小姑娘的份上早就把她甩掉了，这会儿已经彻底没了耐心，拔腿就走。
小雨见到劝不动她，没法只好跟在了她的身后。
那个身影一溜烟的往上冲，很快就跑上了七楼。小雨到了七楼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之前七楼用铁板和锁链特意加固了的铁门此时竟然大开着，从门上的锁的状态来判断应该是从里面被人打开的。
通向八楼的门大开着，黑洞洞的让人瘆得慌。
小雨怕的不行，可云雨姿脸上毫无惧色，她已经拿出了武器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要不是女鬼，什么怪物都可以。

第72章 野蛮扩张（五）
两人一前一后的上了八楼。
这是小雨在这里住在几年来, 第一次到八楼来，自从楼里出了一些事之后，八楼就被彻底的封锁住, 每天晚上都会有人来站岗, 防止上面的怪物下来, 但今天这里却没看见一个人……
云雨姿拿着手电筒，走在前面。
和下面的几层相比, 八楼的环境要破旧许多。地面上铺着厚厚的灰尘，许多家具的残骸和墙体的碎片堆放在走廊上，依稀能看出一些被严重破坏过过的痕迹, 云雨姿借着手电的灯光, 看到了站在走廊尽头的林照鹤。
林照鹤还穿着那身防护服, 背对着他们。
“小鹤？”云雨姿叫道, 她缓步走向林照鹤，在即将靠近他的时候停住了脚步，轻声唤道“林照鹤, 是你吗？”
那人扭过了头，是林照鹤的脸，他张了张嘴, 嘴里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啸。
下一刻，云雨姿毫不犹豫的拔枪射击。
砰的一声, 枪口喷出火焰，如此近的距离，子弹的威力也发挥到了极致, 轻而易举的在林照鹤的脑袋上开了一个大洞, 他的头直接被轰掉了一半，场面十分血腥。
小雨见到此景, 惊叫一声捂住了嘴，还没等她问云雨姿为什么要这么做，眼前被子弹命中的人便发生了怪异的变化。
它脑袋被轰掉了半个，却没有倒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甚至还在眨眼睛，他咧开了嘴，对着云雨姿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下一秒，眼前人的身体的中间裂开了一个血红的缝隙，它的身体由中间向两边展开，像鸟类展翅那般，它的翅膀变是由骨头和血肉构成，透过森森白骨，还能看到它腹腔里的内脏，那张属于林照鹤的脸也从中间分开了，脸上变成了一张长满了密齿的血盆大口。它的速度极快，在变身的瞬间便朝着云雨姿冲来，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到了云雨姿的面前。
小雨见到此景以为云雨姿死定了，嘴里发出惊恐呼叫，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东西展开骨肉，将云雨姿整个人直接包了进去。
“啊啊啊！！！来人啊，有怪物！！有怪物！！！”看到眼前的场景，小雨被吓的不轻，她转身想跑，因为太过慌乱跌坐在地上，只能看着怪物身体剧烈的蠕动起来，似乎是想把裹住的人直接消化掉。
然而，它的这个想法进行的并不太顺利，哒哒哒，密集的枪响从怪物的内部传来，并且伴随着沉闷的爆炸声，它的皮肤上爆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血洞。一把闪着寒光的利刃从里面破出，云雨姿如同浴火重生，从它的身体内部破体而出，出来的时候嘴里骂骂咧咧，实在是有损形象。
那怪物拿云雨姿完全没办法，它的身体被云雨姿扫的破破烂烂，装水都漏，更别说一个人了，怪物见势不妙，转身还想跑，却被云雨姿一把逮住，长长的刀刃恶狠狠的插入它的身体穿过地板，将它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怎么是这么个鬼东西，林照鹤呢？你把他弄哪儿去了？”云雨姿踹了怪物一脚。她满脸都是鲜血，看起来比怪物更像怪物，她现在浑身上下都被怪物弄的黏糊糊的，非常的生气，对着它又来了几脚，踹的怪物嗷嗷直叫，她道，“会不会说人话，不会说人话就把你宰了啊。”
小雨没敢靠近，在她身后弱弱道：“云姐，怪物不能说人话的。”
云雨姿说：“哦，那它就没有利用价值了。”说完，拔枪对准了怪物的脑袋，砰砰几枪之后把它的脑袋打了个粉碎，确定它死透了之后，才把那把长刀拔了出来。
小雨看的胆战心惊，生怕云雨姿一个不满意，转过身把她一起崩了。
“这怪物强度这么弱，你们还被它们的这么狼狈？”云雨姿不屑道，“连人话都不会说，有什么可怕的。”
小雨笑的勉强，说不是这样的，不是每一个都这么容易对付，它们也有很厉害的角色。
云雨姿道：“坏了，这个不是林照鹤，那林照鹤跑哪儿去了。”
小雨弱弱道：“不会是被那个女鬼带走了吧？”
云雨姿道：“女鬼，什么女鬼？”
小雨结结巴巴的描述了一遍自己所见到的东西，她描述到一半，便看见刚才和战神一样勇猛的云雨姿表情越来越难看，连带着气势也弱了，小声道：“啊，你看见女鬼了呀？”
小雨说：“对啊，红衣服的，可吓人了，朝着我跑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被吓死。”
云雨姿笑的勉强，脑子里浮现出了之前在鬼片里见到的那些场景，她清楚的记得《鬼怨》里女主角那张惨白的脸和只有黑色的瞳孔，想着想着，身体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咱们先下去吧。”云雨姿弱弱道，“周围气氛有点吓人。”
小雨：“？”你这是害怕了吗？你是装的吧？
两人准备先下楼再说，临走时，小雨把锁重新上了锁，她的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
这种预感很快实现了，两人下到六楼的时候，听到了一声爆炸，爆炸带来的震动震的整栋楼簌簌作响。
不好，出事了！云雨姿迈步狂奔起来。
与此同时，楼下三层已经乱成一片。爆炸声之后，结实的墙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口处烟雾缭绕，四处狼藉。
洞口附近的人们四散奔逃，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灾难，人群里充斥着哭闹喊叫和惊恐的呼救，一时间场面混乱到了极点。
“砰”的一声枪响，如同平地惊雷，让失去了目标的众人暂时找回了理智，领头人萧哥气喘吁吁的站在人群里，因为愤怒眼眶红了一片，他吼道，“别他妈跑了，谁跑老子就杀了谁！”他吼完，看见人群里还有人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竟是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火枪的枪口喷出火焰，那人也应声倒地，众人被这一幕吓呆了，没想到萧哥会真的开枪，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呆呆愣愣的看着他，混乱的场面终于被控制住了。
“怪物呢，怪物去哪儿了？”萧哥恨声道。
“在、在那儿呢……”有人小声开了口，指向角落。
萧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看到角落里站了个漂亮的男人。那男人的面容十分精致，身体裹在厚厚的防护服里，他的身材并不壮硕，无论精致的外貌和修长的体型，看起来都不是那种力量型的角色。
萧哥微微松了口气，可是他那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去，便看到了男人手里提着的东西。
那是一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只有拳头大小，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用力的挣扎，这怪物就是刚刚将墙壁撞烂的罪魁祸首，力量之大不用说都知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力量型的怪物，竟是在男人的手中无力的挣扎着，像只可怜的小宠物，用尽了力气也没办法从男人的手指里逃脱。
而男人似乎非常嫌弃这东西，觉得它有些脏脏，微微蹙着眉头，只用了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的捏着。
萧哥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他勉强稳住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慌，手里握着发烫的火枪，缓步走到了男人的面前，他说：“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男人便是庄烙了，面对萧哥有些不善的态度，他显得非常淡定，甚至还抖了抖手里捏着的怪物两下，警告它别再扭。
怪物奇迹般的感觉到了某种威胁，停下激烈的扭动，在庄烙的手上装死。
“对。”庄烙说。
萧哥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好惹，他咬了咬牙，再次发问：“你都看见了？”
庄烙挑眉：“看见什么？”
萧哥闻言，心里确实暗暗一松，心想看见了也无妨，只要他无意掺合进来……他刚想到这里，却听到眼前的人不咸不淡的来了句：“看见你们把你们的同伴杀了分肉，还是别的什么？”
他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
之前畏惧的神情变成了敌视，楼里的人们慢慢的围了过来，把庄烙围了一圈，看他们的姿态，似乎随时会发起攻击。
“你全都看见了？”萧哥问。
庄烙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他的确是全都看见了，当时这群人让他待在大厅里，就说要去商量点什么，他也不关心，谁知正商量着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怪物，把这栋楼的墙壁给撞塌了大半，庄烙过去帮忙时，看到了一地的鲜血和已经被一具被完整肢解的尸体。
被肢解的那个人就是之前跟着萧哥一起回来的那个瘦小的年轻人，尸体的各个部位被整齐的摆放在了桌子上，明显不是处于怪物之手，而是人类做的。
至于在末日里，同伴的尸体还能用来做什么，不用想也该知道。
庄烙对于这种行为不置可否，在一切特殊的情况下，吃掉自己的同伴并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但显然他们并不是那种特殊的情况，毕竟看他们的物资状态非常充足，身体也没有挨过饿的痕迹，个个脸色红润，完全不像吃不上饭的人。
“你不懂，我们也是被逼的。”有人大声吼叫，似乎是被庄烙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了，这种态度比厌恶和愤怒还要伤人，特别是那种漠然的眼神，简直如同在看一只只可悲的卑劣虫子，“你凭什么这么看着我们，我们、我们也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
庄烙面无表情，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群人的反应这么大，他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要审判的意思，这似乎让这群人更加愤怒。
“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同伴了。”萧哥说，“是一种和人类长得一模一样的怪物……吃了这一次，下一次还会出现的，只要我们一直去那里……他就会跟我们一起回来。”
“所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把那个人吃掉了。”庄烙抓住了他们话语里的漏洞：“你们吃过他多少次了？”
没有人回答。
末日里，肉类是非常珍贵的资源，能长期吃到肉，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一次次的回来，又一次次的消失，每次消失都会出现一顿丰盛的肉食大餐，时间久了，就算再愚笨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只是没有人拆穿，大家默契的选择了无视这件事，甚至外出寻找猎物的队伍，会特意的到那个特定的地点寻找这个丢失的同伴，再将他带回来，如此循环往复，重复了无数次。
这件事成了所有人心中暗藏的秘密。
人类是虚伪又可悲的生物，宁愿生活在自己构筑的谎言里，也不愿意接受残酷的现实。突如其来的外来者，打破了他们构筑的谎言，那种想要保住秘密的恐慌和恼羞成怒，瞬间占了上风。
“把他杀了，就没人知道。”不知道谁起的头，人群里发出窃窃私语。
“对对，把他杀掉，就没有人知道我们做了什么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魔鬼低语。
“杀掉他吧，这里挺好的，我们不需要出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原本的低语变成了大声的吼叫，人们自发行动，将庄烙围了一个圈。他们神情狰狞，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刀刃，锤子，甚至椅子腿，模样比怪物更加可怕。只等着领头人一声令下，便要冲上来将眼前的猎物撕扯的粉碎。
“等等，你还有一个选择——加入我们。”萧哥似乎有些可惜庄烙，“杀了你的同伴当投名状，我们就放过你。”
这话一出，庄烙忍不住笑了，他微微翘起嘴角，俊美的面容上带了嘲讽的笑意，他说：“你们是不是没有搞清楚状况。”
萧哥说：“什么？”
庄烙道：“我手上这东西你们都处理不掉，还想杀了我？”
他的手指轻轻一松，那被他捏着的怪物就这么落到了地上。
原本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怪物，落地的刹那便恢复了活力，身体开始飞速的变大膨胀，夸张的肌肉充斥着它的身体，不过转眼的功夫，它的身体就变成了小山那么高，虽然外形和人类类似，但模样已经完全变形，像人和牛的杂交品种。
怪物的脚在地面上狠狠一跺，踩出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它猩红的眼睛凝视着周遭的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发出一声牛鸣，毫不留情的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起来。
拿着武器的人们原本聚集在庄烙的身边，霎时间被怪物冲的七零八落。单薄的人体在怪物面前脆弱不堪，几乎像是纸做的一样不堪一击，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众人此时只能惊恐逃窜。
董哥作为首领，自然不愿意露怯，他强装镇定，握着手里的猎/枪，对着眼前的怪物连开几枪。
虽然枪枪命中，可原本威力巨大的猎/枪根本无法突破怪兽坚韧的皮肤，那怪物反倒是被激怒了，朝着董哥冲了过去。
董哥整个人直接被撞飞，重重砸在了墙壁上，脆弱的身体被撞的四分五裂，连眼球都掉出了眼眶，按理说，正常人应该直接死透了，然而董哥的身体却依旧可以行动，他抓着猎/枪，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对着怪物又是几枪，奈何挠痒痒似的，毫无用处。
人群尖叫嚎啕，奔跑求救，血液浇灌在了墙壁上，留下醒目的痕迹。肢体横飞的模样简直如同人间炼狱。
庄烙站在原地没动，他甚至慢慢的点起了一根烟。黑色的瞳孔里，映照着艳丽的红，黑暗中，只有他点燃的那根烟，散发着微光，像普米罗修斯盗来的唯一火种。
怪物把屋子撞了个稀巴烂，运气好的人跑到了楼梯上躲过一劫，运气不好的人，则要么被当场撞死，要么被怪物的牛蹄踩踏成了肉泥。
林照鹤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摸黑下楼的，他迎面跑来了几个慌张的人，撞过他的肩膀朝着高层的方向去了，林照鹤本来还想问他们发生了什么，却见这些人全都面色慌张如同见鬼，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无奈作罢。
拐过了楼梯的弯，借着手电筒的光线，林照鹤终于明白了逃跑的几人为何如此惊恐，此时的一楼简直像个地狱，到处都是横飞的人类肢体，一头巨大的怪兽站在人群的中间，浑身上下沾满了血液，它喘着粗气，绿油油的眸子和林照鹤对上了。
林照鹤立马拔枪警惕，但它没有继续攻击，而是转过身体缓步离开，留下了一地狼藉。
庄烙成了唯一一个站在一楼的人，他站在黑暗里，嘴里含着一根烟。
微弱的光线，映照出若隐若现的面容，那张漂亮的侧脸像工匠精心雕刻的玉石，透着股不似凡人的气息，听到了林照鹤的脚步声，他扭过头，本来冷漠的表情里多了一丝柔和的笑意。
“老板。”林照鹤叫道。他下了楼梯走向庄烙，脚踩在黏糊糊的地板上，不用想也知道地面上都是些什么东西，他不是很在乎，反而更加关心庄烙有没有受伤，“你没事吧？”
庄烙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还好没事。”林照鹤放心了，毛茸茸的耳朵顶的帽子动了动。
楼梯的方向又传来了登登登的跑步声，正是匆忙赶来的云雨姿和小雨，两人一前一后，都是气喘吁吁的，云雨姿看着这一地狼藉，眼睛都直了，说这是出啥事了，怎么一会没看着都死光了。
庄烙还没说话，云雨姿身后的小雨就爆发出了凄惨的哭声，她从楼梯上冲下来，踩在全是血肉的地面上，嘴里颤声道：“怎么都死了。”
云雨姿以为她是因为同伴出意外才这么难过，正想安慰几句，就听到小雨继续说：“怎么办啊，这该怎么办。”
云雨姿莫名其妙：“什么怎么办？”
小雨说：“家里都没吃的——”
云雨姿愣了，她几乎是反应了半分钟，才明白了小雨话语中的含义，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太多了：“什么叫你吃什么，你吃什么，和你同伴有什么关系？”
小雨不说话了，站在原地抹着眼泪，没有回答云雨姿的话，她佝偻着脊背，整个人看起来都很奇怪，以至于云雨姿都不由自主的离她稍微远了点。
庄烙的烟已经抽到了尽头，他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把烟掐灭了，他说：“不是第一次了吧。”
小雨低着头没吭声。
庄烙道：“以这些怪物的强度，你们躲在这栋楼里真的有用吗？”那怪物出现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撞破了墙壁，人们四散奔逃，根本拿它毫无办法。
这群人唯一的热武器，就是董哥手里那杆有些年岁的□□，可是依旧无法伤到怪物分毫。这些表现，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这群人能在如此高强度的末日里坚持八年。
小雨抬起头，她瘦小凹陷的脸颊上，带了些嘲弄：“我们没有熬过八年，事实上，第八个月，这楼里的人就死光了。”
林照鹤愣住。
“那怪物是从八楼下来的。”小雨有点累了，慢慢吞吞找到了一张椅子，也不在意上面血肉的痕迹，就这么坐下了，坐下之后她慢慢的啃自己着手指甲，表情有些神经质，“就是一张巨大的人皮怪物嘛，力气很大，直接把八楼的墙壁弄倒了，有几个人运气好，是被压死的，还有些人运气差，被它逮住了，就这么给活生生的吃掉了。”说着人的生死，她却满不在乎。
林照鹤舔舔嘴唇，又想抽烟了，他还没动，庄烙便已经点了一根，手指夹着烟，送进了他的嘴里。
庄烙的烟比他自己的烈些，林照鹤忍不住呛了两口。
“后来就更惨了，剩下的人虽然活着，但是都开始生病，我也囤了很多药嘛，没啥用。”小雨说，“就都病死了，当时好像一个月的时间里，死了二十几个，坑还没挖好，挖坑的人就先死了。”
她说话的时候，之前逃上楼的几个幸存者也出现在了楼梯口，他们见到怪物不见了，全部松了口气，稀稀拉拉的从楼梯的位置下来，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扫帚拖把，开始清理地面上的残渣。
肉体，骨头，头发，内脏甚至于眼球，人体碎掉的部分全部被细细的收集起来丢进垃圾桶，再用清水把地面上的血迹拖洗干净。
看他们的表情，既没有恶心也没有害怕，更多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好像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第73章 野蛮扩张（六）
小雨接过同伴递来的扫帚也开始跟着打扫。
“什么意思？”云雨姿道, “你说八个月的时候人就死的差不多了，怎么这会儿还有二十几个？其他地方的人来补上的？”
小雨耸耸肩，说你们要是不介意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大概明天天亮的时候就能知道。
云雨姿蹙着眉头, 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怪物的袭击, 二三十个人死了大半，还有些受了重伤, 剩下完好无损的人面对重伤的人也没有要帮助的意思，由着他们躺在角落，就这么眼睁睁的落了气。而其他人则已经打扫好了房间, 开始修补破损的墙面, 那轻车熟路的样子, 也不知道已经弄过多少次了。
“天亮了。”浓郁的雾气里, 射出了一丝亮光，林照鹤一夜没睡，这会儿有些困倦, 找了个角落歇着。
云雨姿则警惕的观察着剩下的人，她觉得这群人哪儿哪儿透着不正常，平静里中透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不正常。
“有人来了。”林照鹤忽的坐直了身体, 不远处，雾气中出现了隐隐绰绰的身影, “不对，是怪物？”身影近了，他发现比一般人高了不少, 而且似乎有两个脑袋。
他立马警觉起来, 拔出枪严阵以待。
云雨姿见状也跟着警备，只有庄烙, 眯了眯眼后，摆摆手，道：“不是怪物。”
“那是什么？”云雨姿问。
庄烙说：“是李先生。”
准确一点，是让林烟骑在肩膀上的李先生。
林烟变成姑娘之后，只有小小一只，此时骑在李先生的肩头作威作福，李先生也没说什么，小心翼翼的扶着他，生怕他掉下来。
也不是林烟非要骑上去，主要是周围的草太深了，不到一米六的林烟站在地上，就只剩下个脑袋，看的李先生非常难受，最后决定让自己好过一点，把小小个的林烟放到自己的肩头。
林烟细胳膊细腿，还不到九十斤，抱着跟个娃娃差不多，两人进来之后就一直在寻找庄烙他们，奈何通讯器时好时坏，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听到了一声巨响，追寻着声音过来，才找到了眼前这栋建筑。
“李先生！”见到不是怪物，林照鹤松了口气。
“来了来了。”李先生说，“他妈的这个融合区还行不行，苍蝇蚊子都拳头那么大，再多几只就能把我活活咬死了。”
林烟说：“你们这啥情况，血肉模糊的没事儿吧？”
“没事儿。”林照鹤说，“没受伤呢。”
林烟说：“那就好，这几个是幸存者？”
林照鹤看了眼还在打扫卫生的众人，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他们是幸存者吧，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幸存者，说他们是别的什么生物，可他们好像又是人类。
房子又被打扫干净了，那些人类的残渣，通通被倒进垃圾桶运了出去。
小雨扫地扫的有些累了，便放下扫把在林照鹤身边休息了一会儿。
林照鹤问她多大了，她想了想说过了下个月就27了。
“看着还挺小的。”林照鹤说，“我还以为你刚二十呢。”
小雨笑了笑，说大概是因为时间停在了二十岁吧，后面的日子，都不是自己过的了。她看向雾气里，轻声道：“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
雾气里人影攒动，由远及近逐渐清晰，他们走到了铁门门口，一个接着一个的进了屋子。
领头的人脸颊瘦削，短发长衣，手里拿着一杆黑色的□□，正是昨夜死在怪物脚下的董哥。他看见了小雨，却是露出一个笑容，对着小雨招了招手。
小雨起身走了过去，董哥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糖果，剥开糖纸塞到了她的嘴里，说：“哝，是不是好久没尝过这个味了。”
是薄荷的味道，小雨咧开嘴笑了，眼神里有些水意，她说：“董哥，你快进来吧，屋子里清理干净了。”
“不急。”董哥看向庄烙和林照鹤他们，眼神警惕。
“无意参与进你们的生活。”庄烙语气很冷漠，就像面对怪物时的那样，“你不犯我，我不犯你。”
董哥看着庄烙的黑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摆摆手，转身走了。
小雨跟在他的后面，漫不经心的说董哥我饿了想吃肉。
董哥说那咱们今晚，吃顿好的。
那个十分瘦小的男人又出现在了人群里，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又要即将成为众人的食物。
“当时的八楼，其实是封起来的。”小雨叹息着解释，“有些讨厌鬼为了一己私欲跑出去，把那东西放了进来，我们没什么本事，只是普通人，能有什么办法呢。”她笑了笑，“不过能活到现在，也得谢谢他。”
林照鹤一行人都没说话，庄烙是懒得说，林照鹤和云雨姿是不太明白。
这群人明明已经死在了昨晚，今天却又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而且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
云雨姿拧起眉头，忽的说她在哪里见过这个剧情。
林照鹤看向她，用眼神询问在哪儿见过。
“一本订阅过的杂志。”不知想起了什么，云雨姿的神情变得有些恍惚，她说，“那时候我还是个高中生呢，有几本挺有名的惊悚杂志，说世界突然末日来临了，大家打不过夜晚出现的怪物，躲缩在楼里抵抗，后来出了些意外，楼也被攻破了，可里面的住户都没有死，今天死了，明天也会回来。女主角非常奇怪，便想去探查怎么回事，结果遇到怪物被杀掉了……”她已经记不太清楚具体的剧情，但是因为非常喜欢这篇文章，所以依稀记得个大概。
“死了之后，女主角也回来了。”云雨姿说，“她知道了属于他们的秘密……好像是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会把所有死物全部复活。”人会复活，怪物也会复活，世界成了绕不出去的迷宫。
“这你都记得？”林照鹤佩服道。
“嗯。”云雨姿苦笑，“记得，是因为女主角小雨，和我的名字有点像。”
小雨小雨，世界上有那么多个小雨，云雨姿以为只是巧合，没想到两人曾在年少时相遇，只是一个在书里一个在书外。
云雨姿不知想起了什么，神情恍惚，她看着小雨的背影，无数的记忆从脑海的最深处缓缓浮出。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高中生，看着一本本精彩纷呈的小说，幻想着自己能和主角一起冒险。
现在幻想成真，看着小说中的角色再无一分欢喜。那些文字构筑的世界成了真，愉悦是真，痛苦也是真。
“要把他们带出去吗？”林烟没看过小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着就算复活了，也算是人类的一员，蹙着眉头迟疑道，“我可以把他们送出去。”
“你们想不想离开这里？”林照鹤大声的问。
屋子里的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要么修墙壁要么整理座椅，小雨蹲在董哥的身边，瞅着董哥埋头把一张椅子重新接好，听到林照鹤的声音，她没有一点反应，连头都不曾回。
“外面的世界是正常的。”云雨姿接过了林照鹤的话，她大声道，“只要出去了，就不用被困在这里了！也没有那些怪物……”
小雨终于回了头，她说：“没有吗？”
云雨姿说：“没有！”
小雨道：“那个红衣女鬼，不是你们从外面带进来的？”
云雨姿顿时语塞，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反驳，和她一起语塞的，还有林照鹤，他的眼前顿时浮现出了女鬼那张惨白的脸和恐怖的小木楼，两人的底气瞬间没了大半，林照鹤甚至决定回去和阿姚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他愿意把这个也带走，那就太好了。
“她没有对我产生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云雨姿底气不足。
小雨闻言，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说自己在这里待了八年了，已经对周遭怪物的模样摸的很清楚，不会被它们吓到了，但是红衣女鬼这种东西完全超出了她的极限，只要一想到，就会浑身发软头皮发麻，迟早要被吓的心脏麻痹死掉。而且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不用操劳什么事情，只要每天按部就班，就能轻轻松松的活下去。
云雨姿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看了林照鹤一眼，然后问小雨：“你们这里还收人吗？”
庄烙&林照鹤：“？”
云雨姿道：“我开玩笑的……”这不说女鬼还好，一说女鬼就心累。
林照鹤勉强笑了笑，安慰云雨姿说别害怕了，他已经用他单薄的身躯封印了女鬼，云雨姿瞥了他一眼，说我知道，这不是已经看到她骑在你肩膀上了吗？
林照鹤：“？女鬼骑在我肩膀上？”
林烟很无辜的接话说：“对啊一进来就看见你肩膀上骑了个东西，我还以为是庄老板也变姑娘了呢。”谁知发现庄老板站在旁边。
林照鹤欲哭无泪，吓的肩膀麻了半边，说你们怎么不早点说啊，他妈的这东西到底要怎么甩掉，能不能找几个专修道士的二次人士来帮他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哪里来的道士，李先生开始瞎出主意，说这不是可以复活，要不然你死一次看看活过来之后还在不在。
林照鹤差点疯了，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有蚂蚁在爬。
“你看，你们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呢。”小雨很无情的揭穿了众人狼狈的现状，“还要把我们接出去，我们现在过的挺好的，不需要其他人参合进来。”然后小声的嘀咕了句，“特别是还带着女鬼。”
云雨姿惨遭拒绝，张口欲辩，却有些无力，毕竟此时在林照鹤肩膀上搭着的那个东西就是有力的证明。
“那咱们走吧。”李先生见这些人没有想被救助的意思，提议道，“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走吧。”庄烙说。
“再见。”云雨姿冲着小雨摆摆手，“我们回来的时候要是处理掉了女鬼，再来问问你们……”
小雨也没说好或者不好，默默点头，祝他们一路顺风。
几个突然闯进了别人世界的外来者，被无情拒绝之后只能再次上路。
林照鹤心情极差，垂着脑袋连带着耳朵也耷拉了，抠了抠有点发痒的耳朵，说大伙到底能不能帮他想想办法，这天天顶着个女鬼到处走也不是个事儿啊。
云雨姿小声道：“没事儿，反正你也看不到，吓的是别人。”
林照鹤觉得她说的话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要不回去把那两层楼给炸了？”云雨姿提议。
林照鹤想了想，觉得可行，还好他们这会儿离两层楼的地方不算太远，摸索了一会儿，就回到了原地。
炸房子林照鹤已经是轻车熟路，之前是在幻觉里炸，现在是在现实里炸，他往里面扔了几枚小型炸弹，看着火光冲天而起，欣慰的说：“恐惧来源于火力不足，你们看房子没了，是不是女鬼也没了，云雨姿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云雨姿盯着林照鹤咽了咽口水，然后小心翼翼道：“小鹤啊，你有没有感觉，自己左边的肩膀，更重了？”
林照鹤：“？”
林烟说：“得了，变两个了。”
林照鹤：“？？？？”
李先生：“恭喜林总喜提双胞胎。”
刚才还一只的女鬼，这会儿成功变成了两只，一左一右挂在林照鹤的身上，跟护法似的。
庄烙没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笑的林照鹤眼泪差点下来，说这他妈的怎么回事啊，是他炸的不够彻底吗？要不再扔两个炸弹过去解决一下？
当然，这样的行为最后被庄烙拦下了，也不是爱护公物，而是担心林照鹤再继续炸下去，多少脑袋上也得来一只。
林照鹤精神彻底崩溃，意识不清的扯着云雨姿说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我和女鬼男女有别进厕所不方便，你是女的应该多帮助一下好姐妹。
云雨姿根本不听他胡扯，跑的比兔子还快，留下林照鹤一只小狗狗差点哭晕在原地，说我真傻真的，我居然还有空去同情别人，怎么就没有人来同情一下我。
女鬼丢不掉了，生活还在继续，垂头丧气的林小狗跟在庄烙的身后，继续往深处探索，动作神态粗鲁了许多。
林烟小心翼翼的问他说你这样粗鲁的往前冲不怕在雾气里遇到什么东西吗？
林照鹤破罐子破摔，笑的像个神经病，说：“我再也不会害怕了，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众人：“……”
孤独的时候怎么办，多看看鬼片，这样就会感觉，自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时隔这么多年，万万没想到，林照鹤成了这个冷笑话的实践者。
和原来的电影设定差不多，雾气越浓，周围的变异情况越严重，只是相隔几条街道，周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街道的模样，植物和动物突破了基因的阻隔，已经出现了融合的现象。
他们的面前就是一株不知道和什么动物融合的高大榕树，林照鹤记得它已经在民安街上生长了几百年，他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经常来树下玩，如今树木已经面无全非，树皮上面长着密密麻麻的鳞片，还在有规律的一起一伏，树干上那些垂吊的茂密根系连在地面上，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在缓慢的蠕动，一旦寻到猎物的踪迹，便会毫不犹豫的缠绕上去，无情绞杀。
庄烙提前发现了树木上不对劲的地方，拦住了想要过去的众人，于是他们便眼睁睁的看着榕树绞杀了一只路过的巨型老鼠，老鼠的身体被绞断之后由枝条四分五裂的送进了嘴里，传来一阵咀嚼声。
林照鹤听到声音，不由的吞了吞口水。
云雨姿揶揄：“怎么，听饿了？”
林照鹤：“？”
李先生说：“他饿没饿我不知道，我倒是饿了。”他进来之后就没有吃东西，这里的一天比外面要漫长很多，白天和夜晚对半分，一天在四十多个小时左右，他们进来两天多，在外面也就是快四天了。
这四天大家都没怎么好好吃东西休息，身体些疲惫。
“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吧。”林照鹤觉得自己不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肩膀上扛着一个家庭的原因，他眼皮子直打架，困倦不堪。
“我记得附近不是有个学校。”云雨姿对这片地方也挺熟悉的，平时上下班有空的时候会和几个小姐妹来这里逛逛街，之前这里融合度不算高，周围的居民都正常生活，还有学校医院之类的地方。
自从末日之后，大家很珍惜能安静生活的地方，也尽力在保护这里的安宁，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融合终究还是没放过这一片桃源。
“要不就去学校那儿休息几个小时。”云雨姿也困了，正常人两天不睡觉就已经困倦不堪，三天不睡觉就开始产生幻觉，之后情况会越来越严重。他们还算身体素质好的，这都四天了，也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我记得学校的位置，先去看看吧。”林烟赞同道，“万一融合度太高，咱们再找别的地方。”
林照鹤听着二人的对话没吭声，伸手在耳朵上挠了挠。
学校就在旁边，虽然说是走几步路就到了，但其实从外面已经有些认不出来，直到割开了一层厚厚的草丛，林照鹤才在草丛的那头看到了一片宽阔的红色塑胶操场。
操场上的草木比旁边稀少许多，看起来很适合休息。
李先生带着林烟先过去了，用刀砍倒了一片杂草，然后开始搭庇护所。云雨姿在旁边生了个火堆，林照鹤把一些食物掏出来，准备热一热再吃。
云雨姿低着头正摆弄柴火，突然来了句：“小鹤，我记得你高中就是在这个学校上的学吧？”
林照鹤拿食物的动作微微一顿，含糊的应了声。
云雨姿不知道情况，林烟他们却听林照鹤讲过，他十分善解人意的岔开了话题，还体贴的问林照鹤要不要吃点东西。
林照鹤说：“不用，我还不饿。”
“你进来之后就没有进食了。”庄烙道，“一点不饿？”
林照鹤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胃口，他的确是不饿的，但是有些困了，于是找了个角落想要打会儿瞌睡。
周遭雾气浓郁，空气里也湿漉漉的，林照鹤找了一棵没有变异的树，靠在上面半闭上眼。
庄烙的目光停在了林照鹤的身上，此时的林照鹤看上去有些可怜兮兮的，身体紧紧的缩着，像只害怕受到伤害的小动物。毛茸茸的耳朵露在外面，不但耷拉着，上面还有个红色的大包，看起来有点凄惨，那一直粘着他女鬼倒是不见了，似乎只要离足够的距离就能摆脱掉她。
睡觉的姿势不舒服，林照鹤扭了扭身体，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一双手轻轻的搂住了他的肩膀，将他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和四周冰冷的环境不同，这个怀抱温暖又柔软，还透着淡淡的香气，林照鹤紧张的身体慢慢舒展开，就这么睡着了。
火堆在雾气里噼啪作响，见到林照鹤睡着，众人都刻意放轻了声音，林烟手里捏着根棍子，棍子上插着玉米翻烤，在火焰上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见烤的差不多了，递给了李先生。
李先生他迫不及待的啃起了玉米，被烫的嘶嘶直叫也不松手。
云雨姿小声道：“李先生，这是你女朋友？”
两人听到这话，表情均是一变。
李先生差点被嘴里的食物呛到，用力的咳嗽着，林烟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没关系！”
云雨姿看着两个人，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说我看你们这么甜蜜不像是没关系啊。
林烟气的哆嗦，恼怒道：“我们两哪里甜蜜了。”他表情很凶，小小的耳朵却通红一片，连带着往脸颊上蔓延，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
李先生本来还在认真的和滚烫的苞米作斗争，但被林烟这可爱的反应吸引，想了想，咧着那张被烤玉米弄得黑乎乎的嘴，凑到了林烟的脸颊旁，趁着林烟没反应过来，狠狠的在上面亲了一口。
林烟白皙柔软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个黑乎乎的印子，他人也愣在了原地，完全没想到李先生会这么做。
李先生这家伙得寸进尺，被林烟的反应弄的嘿嘿直乐，又张开嘴，不重不轻的在林烟的脸上咬了一口——不得不说，林烟的脸蛋口感非常好，柔软又弹性，他也非常开心的在上面留下了一排和自己尖锐牙齿完全匹配的红印子，简直像只非要在主人身上留下印记的宠物。

第74章 野蛮扩张（七）
被李先生咬了脸的林烟当场暴怒, 一拳揍了过去，别看拳头小小，力量却很大, 砸在李先生的面门上, 几颗牙齿应声而落, 李先生也不在乎，咧嘴嘿嘿直笑, 跟个傻子似的。
“你别碰我！”林烟愤怒的擦着自己的脸。
李先生缺了几个牙，也不在乎，反正他的牙齿经常因为吃东西被崩掉, 过几天自己就会重新长好, 占了便宜吃点亏, 与他而言没什么损失。
倒是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林烟跟被欺负的大姑娘似的——不, 他现在就是个大姑娘，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李先生给生吞活剥。
李先生见林烟还在生气, 赶紧低眉顺眼，可怜兮兮道：“你别生气了，都揍了我几颗牙下来了, 下次，下次……”
林烟也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 看着李先生掉在地上的牙齿，内心深处居然觉得自己有点过了，李先生除了喜欢开他的玩笑之外也没别的缺点, 进来之后一直护着他, 还让自己骑在他的肩头，想到这里, 林烟听着他的道歉，莫名的觉得自己好像做的有点过头，道：“那你下次……”
贱皮子李先生说：“下次还敢。”
林烟又是一拳，这次差点没把李先生鼻子打歪。
两人的互动在庄烙和云雨姿的眼里就变成了打情骂俏，云雨姿酸溜溜的说她也想要一场甜甜的恋爱，说完看向庄烙，正打算嘲讽自己的寡王老板两句，就看见庄烙手一伸，把垂着脑袋在睡觉的林照鹤搂进了怀里，掌心十分体贴的盖在了林照鹤的耳朵上帮他隔绝了噪音。
林照鹤好像习惯了庄烙的怀抱似的，在他的怀里哼哼唧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庄烙在他头顶上上落下一吻，那温柔的神情，几乎看呆了云雨姿。
“不会有人没谈过恋爱吧。”庄烙杀人诛心。
云雨姿眼眶红了，不是想哭，是给气的，她啐了一口，说她才不羡慕这些狗男人的爱情！
庄烙说：“真的吗？”
云雨姿道：“那可不，我是事业型女性！”
庄烙说：“小瓷说你在公司借了好几本言情小说……”
云雨姿：“……”
庄烙道：“还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还。”
云雨姿面无表情，下次一定。
那边李先生还在用他没剩下几颗的牙齿啃着玉米，说这里以前是学校吗？那学生都去哪儿了。
“还学生呢。”云雨姿嘀咕，“这年头死的多生的少，我看人类迟早灭绝，世界就交给你们这群二次元了。”
李先生说：“那多不好意思。”
云雨姿：“我看你好意思的很。”
众人聊了会儿天，便各自休息了，小小只的林烟睡的很快，熟睡之后浑然不觉自己被李先生抱入了怀中，和庄烙抱林照鹤的姿势一模一样。
最后留下云雨姿和庄烙两人守夜，庄烙不怎么需要睡觉，而云雨姿则是被气的睡不着，无视了李先生守夜的提议，坚决把两人赶到旁边的角落眼不见心不烦。
这学校以前那么热闹，短短十几天，就变成了荒芜的模样。教学楼坍塌了不少，浓郁的植被让它变得像原始森林一般，想必再过一段时间，这里大约就看不到任何人类生活过的痕迹了。
云雨姿一边用手里的木棍戳着火堆，一边警惕着周围的情况。
此时是白天，但因为浓郁的雾气导致周围的环境并不明亮，四周静悄悄的，不像真正的丛林那样热闹，除了面前火堆里微微湿润的木材劈啪作响的声音之外，没有了别的动静。
庄烙半垂的眼眸忽然抬起，他和云雨姿对视一眼，都知道对方听到了。
“有什么过来了！”云雨姿起身，拿起枪警惕的看着声音的源头，他们头顶上的树丛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树冠里快速的移动。
无论来的是什么，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庄烙迅速的叫醒了林照鹤和林烟，几人立马拿起武器警觉起来。
林照鹤睡得有点迷糊，然而清醒的很快，他拔出枪，道：“这是什么？”
“是……人？”李先生也跟着站起，他视觉一般，但是有人类没有的声波，可以探查到很远的距离，此时已经大概通过声波看到了朝着这边奔袭的生物，那些生物的外形和人类一模一样，甚至还穿着人类独有的服饰，弄得他有些迷惑，“难道是那边派来的另一个小组？”
“不应该吧。”云雨姿狐疑道，“他们派来的人，难不成能在天上飞？”
说话之际，那些和人类相似的东西已经跑到了众人的头顶，隔着葱郁的树冠，林照鹤看到了那东西的模样。
李先生说的没错，那的的确确是一群人类，或者说，是一群披着人类外皮的其他生物。数量非常多，全都蹲在树梢上，眼睛散发出猫科动物才有的绿色，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几人。
李先生抬起手里的枪准备攻击这些怪物，被林照鹤拦下：“等等。”
李先生道：“怎么？”
林照鹤说：“他们穿着校服。”
没错，这群蹲在树上的人身上，穿的是这所学校的校服，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依稀能看出稚嫩的味道，实在是很难不让人多想什么。
“这些人不会是学校的学生吧？”云雨姿不可思议道，“没来得及撤出去，遇到了什么意外变成这样？”
“有可能。”林烟道，“先别对他们动手。”他知道这几人下手都很重，正面打肯定是能打赢的，这些树梢上的人肯定也活不下来，如果真的是学生变得，那就糟糕了。
可是他们不打算动手，树上的人却已经按捺不住了，他们从树梢上一跃而下，发动了攻击。
他们的身体相比于正常的人类而言出现了一些变化，四肢更长，牙齿指甲也更锋利，毛发也十分旺盛，几乎遮住了半边脸。这种攻击强度，对于林照鹤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威胁，想要躲开并不难，只是会有些让人烦躁。
林照鹤轻松的躲开了攻击，顺手制伏了一个，正打算从背包里掏出绳索把人捆住，头上忽的被什么东西砸中了。
那力道不重，反倒像是在和林照鹤打招呼，他抬头，看到一个站在人群里的人，那人也穿着校服，绿莹莹的眼睛盯着林照鹤，林照鹤和他的眼神对上的刹那，表情骤变。
那人没有攻击他，转身就跑，几乎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茂密的丛林里。
“追上他！！”林照鹤大吼一声，顾不得周围人的反应，拔腿便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速度能这么快，耳旁甚至响起了呼啸的风声。
林照鹤的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一个愣神的功夫，他便瞬间消失在了密林深处。
庄烙迅速的赶过去，却已经寻觅不见林照鹤的踪影，周围也没有人类同行的痕迹，林照鹤仿佛突然人间蒸发了。
“林照鹤呢？”林烟赶了过来。
“被带走了。”庄烙脸上不好看。
“被带走了？什么东西把他带走了？”林烟没想到会有人能从庄烙面前把林照鹤带走。
“他自愿的。”庄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然没人能带走他。”
李先生也来了，问林照鹤消失之前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知道，他好像看到了一个什么人。”云雨姿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她看着一地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学生们，奇怪道，“难道里面有他认识的人？”
云雨姿的猜测很正确，学生里，的确有一张林照鹤认识的面孔。
即便时隔多年，林照鹤也永远无法忘记那张容颜，那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陆飞禾的脸。
还是那身熟悉的校服，还是那个熟悉的表情，林照鹤在树梢上，看到了他。
理智一瞬间炸开了，林照鹤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追逐着那个身影，在丛林狂奔，就算跌倒了无数次也不曾放弃，身上的防护服被刮破了不少的部位，鲜血从破损的皮肤里溢出，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咬着牙，硬挺着一股气，跟在他的身后。
而陆飞禾好像故意吊着林照鹤似的，只要林照鹤跟不上，就会刻意的放慢速度，直到林照鹤从地上爬起来，才会继续加速。
周围的环境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寒冷，林照鹤的理智逐渐回归，他喘着粗气，停下了脚步。
陆飞禾也停下了，他站在不远处，沉默的看着林照鹤。
林照鹤盯着他，露出苦笑，他低声骂道：“该死。”他怎么就忘了，陆飞禾去世时已经是大学的人，怎么会穿着高中的校服，可是两人太像了，简直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好友一模一样，除了脸庞略微稚嫩了些许，几乎别无二致。
林照鹤想起了在林烟那里看到的，陆飞禾死去时的记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道：“你是谁，带我来这里想要干什么？”
他看了眼时间，手表上的秒针停了，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等到回过神来周围的环境已经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茂密的丛林不见了踪影，四周恢复成了高大的水泥建筑，甚至还有一盏盏明亮的路灯，陆飞禾身上也不再脏污，他全身干干净净的，还背著书包，像林照鹤记忆中的那个高中生。
他看了林照鹤一眼，转身就走。
林照鹤急忙想要追过去，在拐过一个弯后，眼前的人突然消失了。空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下了林照鹤一个人，他茫然的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通讯器也无法使用，林照鹤面露无奈之色。
这里是夜晚的校园，空无一人，没有任何融合之后的痕迹。
教学楼鳞次栉比，在明亮的路灯下显得并不可怖，反倒有种安详的气息，完全就是林照鹤记忆中的高中学校。
其实在出事之后，林照鹤曾经偷偷回到过自己的高中，只是那时候高中已经变了些模样，据说是因为融合过来的二次元导致几栋教学楼被拆除了，校园里的环境变化了许多。
连林照鹤当年上课的教室都不见了踪影。
现在，那栋教学楼又出现了。
踩着台阶，林照鹤走到了教学楼下面，一楼的大门没有锁，透过明亮的月光，能看到里面的花坛和各种教室。
林照鹤依稀记得，自己的教室在四楼，他便顺着楼梯慢慢往上，每上一层，天空就会亮一点，等到了四楼，月亮已经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明亮的阳光。
没有雾气，没有怪物，周围是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来来往往，他们似乎看不到林照鹤，女生们牵着手，男生们勾肩搭背，听到铃声响动才匆匆忙忙的跑向教室。
林照鹤看到了自己，和自己身侧的陆飞禾。
陆飞禾手里抱着篮球，和林照鹤埋怨着昨天的比赛，说要不是那个绝杀，他支持的队伍就赢了。
林照鹤嘻嘻哈哈，说你眼光不好。
陆飞禾哼了一声，很是不服气。
两个少年人走进了教室，开始上课。
然而少年人心性哪里静得下来，撑着下巴听着英语老师的ABCD，不由的犯了困。陆飞禾坐在最后面，很不给面子的趴在桌子上倒头就睡，林照鹤位置靠前，还不敢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实在无聊，便悄悄的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假装认真的记录笔记，实则写下了别的内容。
“林照鹤。”一个声音轻轻的从身后传来，如同平地惊雷，吓得林照鹤掏枪便射。
那人似乎料到了林照鹤的反应，轻而易举的躲开了林照鹤的攻击，脸上笑意盈盈，说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居然变回来了，庄烙那人果然有些本事……
没错，正是之前把林照鹤变成小狗的林烟，他脸上笑嘻嘻的，眼神里却没多少笑意，透露出一股冰冷的味道。
“好久不见。”林照鹤抖了抖耳朵。
林烟说：“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林照鹤道：“也？”
林烟摊手，并不解释，他出现在这里似乎是自愿的，林照鹤敏锐的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别的目的，警惕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怎么那么不长记性。”林烟说，“上次把你变成狗是便宜了你，这次说不定会把你变成更糟糕的东西哦。”他的语气阴沉，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林照鹤知道眼前这个人已经杀掉了很多人，自己成为下一个也不意外，但奇迹般的，他并不害怕，他回想起了自己在魔女奇茉拉那里看到的那些回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说：“我看到了你的记忆。”
林烟脸上的笑意变成了阴郁，他说：“哦？”
“你亲手杀了陆飞禾。”林照鹤道，“我都看见了。”
林烟不笑了，他扭头看向林照鹤身后的教室，教室里，有两张熟悉的脸，一张正在酣睡，一张正在眉头紧锁奋笔疾书，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会有两个迥然不同的林烟。”
林照鹤当然想过，他想过了无数次，衍生作品，二次元道具，乃至于人格分裂，千奇百怪的想法都不是正确的答案。
“之前我也很好奇，我和那个林烟为什么一模一样。”林烟说，“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实力甚至连灵魂肉体都如出一辙，但性格迥异，如同两个人写出来的。”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林照鹤的耳朵里炸开，无数次寻找的答案，这一刻明明白白的摆在了面前，林照鹤瞪大了眼睛，看向教室里那个奋笔疾书的自己。
“你帮陆飞禾写开头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林烟说，“你手下那个圣母主角，会这么受欢迎？”
林照鹤浑身颤抖不已，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作者的灵魂，便是作品的灵魂，两个人，写同一部书，融合之后，会出现两个主角。”林烟说，“你好像忘记了这件事。”
林照鹤完全无法接受这个残酷事实，脑子里刻意忽略了这件事。
当年，陆飞禾为了签约想尽了办法，写的无数个开头都被编辑枪毙了，于是他找到了自己的大神好友，死缠烂打，求着他帮自己开一个头。
“拜托了，小鹤，我真的好想签约，你就帮我写个开头吧，后面的我可以自己来！”
“小鹤小鹤小鹤——求求你了——你看你背着我写小说我都没有生气——”
多年好友的死缠烂打，让林照鹤放弃了原则，他叹着气答应了陆飞禾的要求。于是某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林照鹤打下了一行字。
“我的名字叫林烟，是个普通的高中生。”
这，便是故事的开头。
“普通的高中生林烟哈哈哈哈哈哈。”林烟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笑声讽刺无比，他指着林照鹤，像看到了最大的笑话，“你说，要是没有你开的那个头，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害死陆飞禾的人是你，害死你爸妈的人也是你，林照鹤，你明明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林烟字字诛心。
林照鹤胸口疼的要命，好像被人用利器捅进去用力的搅动，甚至无法呼吸，眼前的画面逐渐模糊，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呢喃：“抱……抱歉。”
林烟安静下来，他看着林照鹤，叹了口气：“死在这里，对你来说是种解脱，你应该谢谢我。”
他走到了林照鹤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林照鹤的颈项，将他高高的举起。
林照鹤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被他轻而易举的掐住颈项高高举起，他无力的抓着林烟的手，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林烟笑道：“我这辈子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去找了奇茉拉。”
卖掉了爱，就再也不会感到难过了。
林照鹤说不出话，他努力的伸出手，触碰到林烟的脸颊，那张脸颊上，是冰冷的带着嘲讽的笑容，可却湿漉漉的，明明不该有难过情绪的林烟，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流泪。
名为泪水的东西，源源不断的从那双没有感情的双眸中溢出，像身体在努力的排出某种有害的液体。
林照鹤无法挣脱开林烟的桎梏，氧气断绝，视野里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黑点，他的挣扎弱了下来，似乎快要放弃。
林烟的手没有松开分毫，他死死盯着林照鹤，感受到林照鹤的指尖触碰到自己，林烟以为林照鹤会像之前那样奋力反抗，甚至掏出武器，但林照鹤没有，他只是轻轻用自己的手指，抚摸着林烟的脸颊，温暖柔软的指腹，擦去了他脸上不断流出的泪水。
就像安慰做错了事的孩子的父亲，眼神里是悲哀的慈悲。
林烟忽然放了手。
身体发软的林照鹤落到了地上，氧气涌入了肺部，他艰难的趴在地上咳嗽着，说不出一个字。
“我应该杀你。”林烟轻声道。
林照鹤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林烟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他慢慢的掏出一根烟，点上，缭绕的烟雾里，他的面容有些模糊，他说：“我又不想那么做了。”
林照鹤直愣愣的盯着他，按理说此时林烟应该是占了上风，但被林照鹤用这种眼神盯着，他竟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恼羞成怒道：“看什么看？”
林照鹤说：“你怎么就学会抽烟了？”
这痛心疾首的语气像看见自家儿子误入歧途的父亲。
原着里面，林烟这个乖宝宝别说抽烟了，连口香糖都不嚼，乖的一塌糊涂。
林烟说：“我不但抽烟，我还杀人。”他半蹲下来，把手里的烟头按在林照鹤的手背上。
滚烫的火星滋啦一声熄灭了，林照鹤痛的身体微颤，他咬着牙，眼神不服输的看向林烟，恨声道：“你真是学坏了！”
林烟见状冷笑一声，说我学坏了又怎么样，下一刻，眼前亮起一阵明亮的光。
“黄蕉少女变身——”伴随着光芒的，是林照鹤那怒气十足的声音。
林烟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打中了，那东西力量极大，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拍飞了出去，他的身体重重砸到墙壁上，竟是将身后教室墙壁砸了个粉碎，他倒在废墟之中，余光看到砸在他身上的是一个巨大的……香蕉。
没错，就是一个光芒构成的黄色香蕉。
林烟在原着里的设定是刀枪不入，可被林照鹤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香蕉这么一砸，整个人竟是差点没晕过去，他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感到自己的胸腹之间一阵剧痛，伸手摸去，估测至少断了两根肋骨。

第75章 野蛮扩张（八）
“不想当好人是吧？”林照鹤穿着那套黄色的小裙子, 眼神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人，他举起手里的魔法杖，指向林烟, “世界上有本事的人, 可不止你一个！”
林烟强忍住身体上的剧痛, 从地上爬起来，不肯认输, 冷笑道：“你不过就是根只会偷袭的黄色的香蕉……”
被戳中痛点的林照鹤瞬间暴怒，顿时狭小的空间里出现了无数的光点，变大旋转, 全都变成了刚刚把林烟砸飞出去的大香蕉。
林烟见状, 右手在半空中猛地划下, 划出了一道黑色的裂缝, 他将手伸入裂缝之中，抓住了一柄通体淡蓝色的长剑。
这柄剑是林烟标志性的武器，林照鹤自然知道, 他不但知道，还亲自参与过设计。
当时陆飞禾和他争论，说林烟用什么武器更合适合适, 是枪还是剑亦或者别的什么。
最后还是林照鹤说服了陆飞禾，他说既然阿烟是胸怀天下的侠之大成者, 自然该用王者之兵，剑是再好不过。
于是，眼前这把冰蓝色的剑刃, 成了阿烟标志性的武器。
可是就是这样一柄凶器, 马上要被用到自己身上。
眼前林烟冷血残暴的眼神，唤醒了林照鹤那些糟糕的记忆, 他想起了陆飞禾死去的凄惨模样，只感觉脑子深处有簇火苗窜了上来，越燃越旺，轰的一声燃尽了他的理智。
林烟拔出了剑，将朝着他飞来的香蕉全部砍了个粉碎，冰冷的锋利的剑气毫不留情的攻击着目光所及之处——他本来不想杀林照鹤的，但林照鹤的举动彻底的激怒了他，既然写下林烟的一个作者陆飞禾已经死了，那么再杀掉另一个，似乎也不是什么无法接受的事。
林烟眼神冰冷，看着自己的剑气排山倒海般朝着林照鹤飞去，他想，下一刻，林照鹤大概就会像他砍断的那些香蕉一样变得七零八碎。
然而林烟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
无坚不摧的冰蓝色剑意没有把黄蕉少女脆弱的身体砍成碎块，反而发出了锵金鸣玉之声，透过胡乱飞舞的乱石，林烟竟是看到穿着魔法少女短裙的林照鹤脸上，出现了一只兔子面具。
那面具林烟再熟悉不过，正是他想从《边界》那款游戏里试图得到的源头之物——
虽然已经知道林照鹤成了这件道具的所有人，林烟的表情还是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一下，他看着林照鹤华丽的黄色裙子，脑袋上顶着两只毛茸茸的狗耳朵，手里提着一柄沾满了鲜血的锋利斧头——那双红色的眼睛幽幽的从面具那头露出，简直像个二次元产物合成的怪物。
面对这样的林照鹤，林烟流露出了一丝的犹豫，就是这丝犹豫，成了伤口破损流出的的腥气，让猎杀者捕捉到了他的迟疑。
下一刻，林照鹤猛地跳了起来，三米的距离在他面前变成一步之遥，他高高的跃起，手里的斧头散发着骇人的寒光，从最上方一跃而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林烟猛劈。
林烟条件反射的用剑挡住了这一击，他没有料到林照鹤的力气如此之大，竟是被硬生生的逼退了几步。
此时的林照鹤和他之前在游轮上看到的那个人已经不能同日而语，暴涨的气势和凶悍的力量竟是让林烟生出了退缩之意。
被林照鹤的一斧头硬生生的逼退了几米，林烟咬着牙将斧头挥开，想要往后躲避，然而林照鹤一跺脚，竟是从地面上冒出了几米黄色的彩带，将林烟死死缠住了。
这彩带林烟也认识，是水果魔法队的绝招，不把敌人净化绝不放走，可是看着眼前戴着兔子面具的黄蕉少女，林烟清楚的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被缠住，那么就真的要被林照鹤物理净化——
林烟猛喝一声，用尽全力想要从这处飞走，可是黄色的丝带韧性极强，他用尽全力，才跳开了半米，万幸这半米已经足够了，林照鹤那斧头重重的砸在了地面上，砸出了一条夸张的豁口。
“草——”林烟忍不住骂了脏话，说出了那句自己也没想到的台词，“林照鹤，你他妈的快醒一醒！”
变成约瑟夫就算了，为什么是这种情况下变，那现在眼前的人算什么，魔法少女约瑟夫？
林照鹤哪里管林烟在喊什么，他现在视野里全是红色，脑子里理智全无，有人在不停的在他的脑海里呢喃：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他一斧落空又是一斧，沉重的斧几乎是贴着林烟的脸颊劈下，只要林烟的反应稍微晚个分毫，就能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林烟不但被黄蕉少女的魔法桎梏，还得躲开约瑟夫的斧头，他手里的剑刃割断了一部分彩带，却立马有新的补上，无数的带子像生命无穷无尽的蛇怪，将他越缠越紧，林烟从未如此狼狈过，他之前就知道《边界》里的约瑟夫面具非常厉害，此时更是对此有了清晰的了解，恨的眼珠子都红了，嘴里骂着路平平那个废物，要不是他那么没用，这面具此时应该是出现在自己的脸上，而不是成了林照鹤手里的利器。
林烟恨的要命，又拿林照鹤一点办法没有，两人一个躲一个劈，不过转眼的功夫，身后那教室就变成了一片断壁残垣，地板也被林照鹤劈的七零八落，大块大块的垮塌，露出里面粗大的钢筋，要是再这样继续下去，可能整层楼都会塌掉。
被步步紧逼的林烟的忍受到了极限，他没有再躲，站在原地聚气凝神，双手紧握剑柄，长剑晶莹剔透的剑身散发出耀眼的蓝色光芒，黑色的眼眸中有星辰闪烁，周遭的天空骤然变黑，好似将眼前所见之物，全都拉入了自己的领域——
斧头夹杂着罡风，又一次劈来，这一斧被林烟所持之剑稳稳的接住了。
一斧一剑接刃之处闪出刺目的火焰，林照鹤的身体微微后退，似乎已经落了下风，然而他猛地嘶吼一声，头顶上悬起一枚黄色的香蕉，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愤怒的竖起，竟是不退反进，硬生生的把林烟推到了角落，林烟眼中的星辰更盛，天空中有乌云汇集，蓝色的闪电萦绕其中，下一刻就要随着倾泻而出的凌厉的剑意猛地劈下。
“林烟。”恍惚之中，林烟却忽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声音属于他自己，来自灵魂的深处，但又似乎不是自己，而是另一种存在，用悲哀轻柔的语调，想要将他从黑暗可怖的梦境中唤醒。
林烟不愿意醒来，他宁愿在恐怖的梦境中继续沉沦。
这短暂的分神，竟是让林烟瞬间落了下风，林照鹤眼中红光耀目，鲜红的血液从眼眶中流出，握住斧柄的手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林烟咬住牙，逼迫自己忽视了那个怪异的声音，他聚精凝神还想再战，可是手中的剑刃却猛地一松，一种异样的，让人头皮发麻的清脆响动，从林烟的手中传来，他低下头，眼睛愕然瞪大。
那柄本该无坚不摧的神器，竟是在林照鹤的斧头攻击下，一点点绽开了裂纹，不断从下往上的蔓延分裂。
“不——”林烟嘶吼，“不可能——”
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剑刃像碎掉的玻璃那样，发出一声轻响，眨眼间碎成了几块。
林烟呆呆的看着自己手中碎掉的剑刃，根本没有想去躲林照鹤手中劈下的斧头。
噗嗤一声，是利刃砍入身体的声音，那锋利又巨大的斧头，劈中了林烟的胸口，从胸口没入从后背冒出，将单薄的他劈了个对穿，鲜红的血液猛地喷涌而出，如同瀑布般，沾染了林照鹤的脸颊。
林烟脸上苍白，一动不动，他眼神复杂的看着林照鹤，还有那碎了一地的剑刃。
林照鹤在沾染到血液的瞬间便从那种疯狂的状态里抽离出来了，他呆呆的看着眼前被他斧头贯穿身体的林烟，和一地残骸，竟是不知道该做出如何反应。
犹豫片刻，林照鹤还是将斧头从林烟身体里拔了出来，林烟没了支撑，瞬间软倒在地上，他坚持着没有躺下，用尽最后的力量半跪在原地。
“你、你没事吧。”林照鹤有点慌，他只是被林烟的话语和反应弄的很生气，但也没有真的想杀了他。
林烟苦笑，张了张嘴，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大约是想说你看我这样，像没事的样子？
林照鹤说：“你等下，我带你出去……”他恢复了神智，脸上的兔子面具也没有了，着急的走向林烟，想要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可林烟身上的伤口太夸张了，那斧头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劈成两半，那个巨大的洞甚至能从身前看向身后，他现在像个即将散架的布娃娃，林照鹤都不敢触碰他。
“别碰我。”用尽了全部力气，林烟吐出了三个字。
林照鹤闻言，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心想这人真是有气节，这都要死了也不让自己碰，他小心翼翼的在口袋里掏着，想找点绷带什么的帮林烟止止血，然而因为刚才的打斗他口袋里的东西都丢了，摸索了好一会儿，摸出来了一个创口贴……林照鹤对着林烟比划了一下，默默把创口贴撕了，把林烟脸上一个被石头划上的小伤口贴上了，至于林烟胸口那个伤口——贴上去有点像在火灾里接杯水倒下去。
林烟被林照鹤这小心翼翼犯贱的模样给气笑了，忍不住又吐了几口血，恨声道：“我不用你的可怜！”
林照鹤笑的尴尬，说大哥你好凶啊，我真不是故意的，还没用全力，你怎么就倒下了，看来子供向的动漫和陆飞禾那个□□人的□□小说相比人气是要高一点，你别吐血了，我真不是在故意气你。
林烟怀疑林照鹤这人就是故意的，不好意思补刀，就想着把自己活活气死，他努力的深吸一口气，勉强压抑住了内心翻腾的情绪，颤声道：“帮我把，它捡起来。”说着指向旁边。
林照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剑刃碎片，呼吸一窒，和林烟看到剑刃破碎的反应差不多，脸上血色顿失，低声道：“这个，怎么会碎？”
“是啊。”林烟轻声呢喃，“怎么会碎。”
按照原着的设定，这是林烟灵魂构筑的武器，由他灵魂铸造而成，是那个世界最坚韧的武器，无坚不摧，无恶不斩。
然而现在，它轻轻松松的碎在了两人的面前，碎片依旧在发光，林照鹤拿在手里，却觉得它不像是刀刃，而像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玻璃碎片。
听从林烟的话，林照鹤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奈何剑刃碎的太彻底了，只留下了几块大的部分，想要拼成原来的模样，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打败了林烟，可林照鹤看着陆飞禾最喜欢的这柄剑变成眼前的模样，心中并没有多少痛快之意，他抿着嘴唇，越捡脸上的神色越难看，最后把碎片送到林烟面前时，眼睛已经积蓄了泪水。
“怎么会碎了呢。”嘴里不断的碎碎念着这句话，林照鹤抹了一把脸，他说，“哝，都给你捡回来了。”
林烟抿着唇，伸手将林照鹤捡起来的碎片抱入怀中，他的动作和神情都是那般小心翼翼，好像抱进怀里的不是刀刃，而是什么脆弱的心爱之物，连手掌被割伤也丝毫不在意。
巨大的伤口上，血液不断的流下，淌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林烟将剑刃握在手中，自嘲一笑，说自己活该。
“你别说这些了。”林照鹤语气干涩道，虽然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好林烟，不过既然都要死了，他也不想如此苛刻。
“我的确是活该。”林烟叹息，伸手将那破碎的剑刃一块块的嵌入了自己的身体，他的神情轻描淡写，似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块又一块，剑刃刺进他的体内，但没有太多什么血液溢出，他似乎是在用这种方式，滋养着碎掉的剑刃。
他不疼，林照鹤却看着疼，伸手想要阻拦，却被林烟拒绝了。林烟抬起头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眸中蓝色的星辰依旧没有散去，美得惊人，他的瞳孔中映照出了林照鹤年轻的面庞，林烟说：“林照鹤，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有一个忠告要告诉你。”
林照鹤苦笑：“你这种情况，我建议你直接把忠告说出来。”这一副马上要断气的模样，好像要是再多说两句前缀，人就没了。
林烟一身狼狈，笑的自嘲，他说：“别相信庄烙。”
林照鹤一愣。
林烟道：“他是灾难的源泉，是最不可信之人。”
林照鹤想起了在魔女奇茉拉那里看到的林烟的记忆，里面的的确确出现过庄烙的脸，可是只有他一人看见，其他人都看不到似的，顿时拧起眉头：“他做了什么？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林烟摇头：“我说不清楚。”
林照鹤道：“你都说不清楚，如何要我相信你的话？我不信他，难道信你？”
林烟想了想：“也是。”
“不过将死之人，其言也善。”林照鹤道，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一起说了吧，我尽量不打断你。”
林烟奇怪道：“谁告诉你我是将死之人了。”
林照鹤看着他身上那巨大的口子，这么大的他都能把手伸进去了，还能不死？
林烟通过林照鹤的表情，大概明白了这家伙在想什么，他觉得有时候这种人是最可气的，心里想什么事儿的时候从来不遮掩，刚才还一脸父亲亲手送走儿子般的慈祥悲痛，这会儿就已经开始思考手到底能不能伸进去这件事，而且看他摩挲手指的样子，估计是想真的试试。
林烟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和林照鹤这种人计较，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林照鹤还在盯着林烟的伤口研究，心想这人到底要使用什么办法堵上这个窟窿，就看到林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黑球，那黑球的形状林照鹤很熟悉，正是之前将他变成小狗的东西。
看见这东西，林照鹤反应极快，整个人直接弹开，警惕的看着林烟，心想自己可不想再来一趟小狗历险记了。
但林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顺手将黑球捏爆，腾起了一阵黑色的烟雾。
烟雾散去后，他原本坐在地上的身形也消失不见了。
林照鹤看着空空如也的地面，顿时捶胸顿足，大骂起来。
果然，平时做惯了好事的人，是做不了坏事的，这林烟杀了这么多人，还想杀了自己，好不容易将他重伤之后，他以为林烟死定了，完全没有想到补刀。
不过说实话，就算提前知道林烟会跑掉，林照鹤也不一定下得去手，末日这么多年，他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亲手杀过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人，真的想动手，恐怕也会犹豫许久。
林照鹤缓了会儿才从这件事里缓过来，他想着林烟既然走了，自己就去找庄烙他们吧，看向周围后，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之前热闹非凡充满了治愈味道的回忆中的美好校园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栋阴森可怖的建筑，没有灯光没有学生，只有破败的建筑和脚下黏糊糊的血液。
林照鹤被这气氛吓到，猛地后退几步，差点撞到身后的玻璃，然而当他转过身，看向玻璃里的自己时，差点没被吓的哭出来。
只见他的肩头，一左一右坐着两个红衣女人，像两个门神，守护着林照鹤的脑袋——和之前云雨姿描述的一模一样。
从别人口中得知，和自己亲眼看到，还是颇有不同，林照鹤被吓的浑身都麻掉了，半晌才颤颤巍巍的对着玻璃里的自己挥了挥手：“嗨，你们好呀。”
他肩头上的两尊门神，也对着他挥了挥手。
林照鹤：“……”呜呜呜呜妈妈我要回家。
刚才面对林烟时那强硬的气势瞬间没了，林照鹤怂着肩膀，耷拉着脑袋上的毛绒耳朵，像只被揪住了后颈肉的小狗，恨不得在身边找个安全的洞钻进去。
可惜现在他身边既没有洞，也没有能钻的东西，肩膀上还扛着两座大神，意识开始向着远方飘忽，感觉自己离被一惊一乍的吓出神经病已经不远了。
林照鹤从兜里掏出了通讯器，拨通庄烙的号码。他本来没指望能打通，谁知片刻后，通讯器里居然传来了庄烙的声音。
“喂。”庄烙道，“林照鹤？”
林照鹤听到他的声音，心里藏着的委屈瞬间倾泻出来，委屈的颤声叫道：“老板！”
庄烙说：“怎么了，你现在在哪里，受伤了没有？”尽量保持着冷静，还是能听出语调里全是藏不住的焦急。
林照鹤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哪。”他环顾四周，看到黑洞洞的教学楼，这里似乎和庄烙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是同一个融合区，像是某个作品里面单独独立出来的一部分，他说，“我看到了林烟……做了坏事的那个。”
庄烙说：“他也在？你人没事吧？”
林照鹤可委屈了，说林烟下手十分狠毒，把自己脖子都掐破皮了，这会儿红了一圈。
庄烙一听，眉头拧的死紧，语气也低沉下来：“他现在在你的身边？你躲起来了？是否安全？”
林照鹤道：“他被我打跑了……”
庄烙：“？”
林照鹤老老实实：“我劈了他一斧头。”
如此轻描淡写的描述，却让庄烙想起了某个人旅游的时候提着斧头在游轮上面到处砍人的可怖情形，他根本不关心那个林烟生存状况如何，跑了算他运气好，被林照鹤劈死了也最多算罪有应得，他安抚道：“你没事就好，不用管他，你现在应该是进了某个融合区，你把通讯器上面的定位系统打开，放到空旷的地方，我会尽快找过去。”
他听到林照鹤说好，本来还想叮嘱林照鹤几句，手里的通讯器发出了电子杂音，像被什么东西干扰了，随后便传来了嘟嘟声，通讯器已经从林照鹤那头挂断。
“小鹤没事吧？”云姐担心的问。
“目前没事。”庄烙观察着自己通讯器上林照鹤的位置，眉头拧的更紧了。
云姐看了一眼庄烙的通讯器屏幕，愕然道：“小鹤怎么跑那么快，都到民安街里面了？”从上面的位置来判断，林照鹤已经离他们两公里远，正处于民安区的核心区域，如果说是平时的路也就罢了，在融合度这么高的情况下，想要在半个小时内通过眼前茂密的森林到达民安街深处，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走吧。”庄烙道，“得尽快赶过去。”
另外那头，听着嘟嘟直叫的通讯器，林照鹤人都蔫了，他真的很怕他肩膀上蹲着的两个东西，虽然之前是被吓习惯了，可是也不意味着他愿意和她们来一次亲密接触。

第76章 野蛮扩张（九）
按照庄烙的指示, 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走到开阔的地方让手里的通讯器信号更好一点。
学校的走廊又黑又长，只有远处亮着一抹暗淡闪烁的灯光，好在林照鹤毕竟是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依稀记得灯光的尽头就是下楼的楼梯, 他要去操场, 必须通过楼梯下到一楼，再绕过一个种满了荷花的小池塘和图书馆, 才能到达位于教学楼后方的操场。
原本教室里整齐朗诵课文的学生们不见了，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明亮的月光。眼前记忆中的温馨的场景缓慢褪色, 从温馨的照片变成了黑白色的坟场, 空气里, 弥漫着潮湿的恶心气味, 像雨天晾不干的衣裳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人闻着就不舒服。
因为刚才和林烟的打斗，林照鹤身上背着的装满了物资的背包全都不见了, 他用力过猛，也无法继续保持变身的状态，只能虚弱的扶着墙往前走。
害怕周围有什么东西, 林照鹤不敢发出声音走太快，只能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 一点点朝着楼梯口挪动。
离楼梯口越近，就越明亮，整条漆黑的走廊上, 唯独楼梯入口的位置挂着一盏小灯, 勉强照亮周围的环境。
林照鹤刚经过一场打斗，这会儿精神力高度集中, 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坐在了楼梯口的位置喘气休息，嘴里干干的，很想喝水。
奈何装着水的背包不知去向，林照鹤只能忍着，下面的楼梯也是全黑的，他几乎看不清楚任何画面，眼前的唯一的暗淡灯光似乎成了黑暗里独一无二的珍贵光源。
林照鹤正在想着要不要去哪里弄点水喝，却忽的感到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他茫然抬头，看向自己的头顶——
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灯，而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的人，不，那已经完全不能称作人，他的身体像蛇一样盘成了一个圆形，贴在天花板上，整张脸上剩下了一只圆形的眼睛和一张裂开的大嘴，此时那只眼睛正散发着莹莹的光芒，仿佛一盏放在黑暗里的捕蚊灯，吸引着趋光的人类。而那张像蛇一样吐着信子的大嘴大大的张开，口水一滴一滴的砸在了林照鹤的头顶上。
恐惧的叫声卡在喉咙里，接着像一枚被戳破的气泡，猛地炸开。
“啊啊！！！！！”林照鹤发出凄厉的叫声，起身就跑，却被那东西一口咬住了背部，细细密密的牙齿带着倒钩，深深的嵌入了林照鹤背部的肌肉，巨大的力量，将林照鹤直接从地面上拖了起来。
林照鹤惨叫一声，反应却十分迅速，拔出刀刃对着那东西反手一砍，准确的砍中了那东西的颈项。
虽然外形不像人类，但似乎防御力并没有增加，林照鹤的刀刃轻轻松松的砍断了他大半的颈项，那东西吃痛松了口，把林照鹤重重的丢了下来。
林照鹤落地之后，咬着牙忍痛扑上去，压着那东西对着要害处又来了几刀，直到它不再挣扎，才停下了。
“呼呼呼……”剧烈的喘息着，林照鹤浑身大汗淋漓，他感到自己受伤的背部火辣辣的疼，连站起来都觉得困难。身下这东西倒是死透了，林照鹤缓了缓神，正打算爬起来走人，却听到一声轻响，有什么东西从这怪物的身上掉了下来。
林照鹤直觉这东西应该很重要，赶紧伸手去摸，在尸体的下面，他摸到了两枚圆形有些像硬币的物品，奈何这里太黑，实在是看不清。
尸体散发出的血腥味，或许会引来别的什么危险生物，林照鹤不敢在原地多待，踉跄着站起来赶紧继续往下跑，可是没跑几步，他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妙，那东西的牙齿好像有毒，伤口疼痛无比，像在被什么腐蚀性的液体不断的侵蚀。
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拿清水洗一下，但林照鹤身边什么都没有……
难道，自己要死在这儿了？眼前发黑的林照鹤无奈的想着，和林烟这个大BOSS打了半天只剩下血皮的自己被小怪轻描淡写的蹭了一下就要挂掉了，当真是世事无常。
从二楼冲到了一楼，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楼下，短短十几节台阶成了无法越过的沟壑，迈着步子咬牙硬撑的林照鹤双腿一软，就这样跌坐在了地上，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保持清醒，然而疼痛和疲惫带走了他最后的意识。
林照鹤闭上眼，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水从紧闭的嘴缝里灌了进来，滋润了干涸的嘴唇，也唤醒了他的意识。
林照鹤茫然的睁开眼，漆黑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张年轻的面容。面容的主人手里捏着一瓶水看着林照鹤道：“你醒啦！”
林照鹤嗯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好了很多，虽然后背还有点疼，但至少不像刚才那么严重，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没说话，就看见刚才满脸担心的少年人表情变了，惊恐无比的往后猛退几步，像看见鬼一样看着他。
林照鹤被他的表情吓到，以为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连忙扭头望去，却看到自己身后空空如也，啥也没有。
“怎么了？”林照鹤紧张道。
“你、你别过来！”少年人吓的脸色惨白。
林照鹤顿时感觉不妙，心想难道是那怪物有毒，把自己也变成了怪物？他急忙解释说自己还是人类，可以用人类的思维思考，不会攻击其他人。
可他越解释，少年就越害怕，吓的浑身发颤，几乎是带着哭腔道：“你要是人你让你肩膀上那两个女鬼不要扭了呀。”
眼前这人肩膀上两个穿着红衣服的女鬼扭的跟个麻花一样，要不是没喝多少水，他尿都要吓出来了。
林照鹤：“……”
少年道：“可以吗？”
林照鹤痛苦的摇头，解释说他和两位女鬼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没办法控制她们的行为。
少年听完这话，转身就想走，看那表情似乎多和林照鹤待一分钟，心脏病都要马上发作。
但好不容易看见这么个能交流的大活人，林照鹤怎么舍得放他走。赶紧上前拉住，说小同学，你先别急，你别看我顶着两个女鬼，但其实我是个好人。
小同学头也不回，也不知道是没信林照鹤的话，还是不敢回头看他肩膀上的两东西。
林照鹤见人家心硬如铁，无奈之下只好使出了绝招，说其实我家是抓鬼的，这两个鬼还没能超度，所以才跟在他的身边，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普度众生……帮助他们逃离这里。
这话，倒是让同学脚步停下了，但他依旧有点迟疑，小声道：“那你怎么自己受伤了啊？”
林照鹤说：“都怪那怪物不讲道义突然偷袭……”
同学回了头，说：“我觉得你在张口胡诌。”
林照鹤说：“小同学眼光很犀利嘛。”
同学面露无奈，不过这么一打岔，他倒是确定了林照鹤人类的身份，没有哪个鬼会废话这么多。
他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说自己叫霍南景，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和其他几个同学被困在了学校里面，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了。他是在一楼大厅捡到林照鹤的，本来以为死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气儿，便随便喂了点药想看看情况，还好林照鹤自己命硬，挺了过来。
林照鹤观察着霍南景，注意到他身上穿的是这个学校的高中校服，他试探性的提了几个问题，想要判断霍南景是二次元融合过来的，还是原本学校里的三次元学生。
果然，和林照鹤猜测的差不多，霍南景是融合过来，而且是这一次大融和的产物。
“我好渴，还有水喝吗？”林照鹤问道。
“有。”霍南景把剩下的水递给他，“不过你得悠着点，水不多了。”虽然两人在交流，但他显然还是对林照鹤肩膀上的两位女□□心有余悸，说话时根本不敢看林照鹤。
林照鹤也很无奈，他现在拿自己肩膀上的东西完全没办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自己看不见，只能祸害别人。
“学校门口的位置不能出去吗？”林照鹤询问着更详细的信息。
“不能。”霍南景说，“那边的怪物太多了，根本走不过去。”他指了指校门口的位置。
果然，林照鹤在一片漆黑中，看到了无数亮起的光团，乍看上去像路灯之类的东西，但经过刚才的情况，林照鹤已经知道那不是灯泡，而是怪物发光的眼睛。
“后门呢？”毕竟在这里上过高中，林照鹤对学校的构造还是很清楚的，又问道，“后门如果不行，我记得操场那边还有个狗洞，堵上了没啊？”
霍南景有些惊奇，说：“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还知道狗洞？听说是两个学长偷偷刨出来的。”
林照鹤心想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学长就在你的面前。
当年他和陆飞禾上课不好好上，天天捣鼓东西，学校军训不让他们出去买外面的小吃，还在围墙上面拉了铁丝网，上面不行干脆走下面，林照鹤和陆飞禾两个人就悄咪咪的去围墙下面挖了一个洞，用草丛做掩护，让外面的老板递外卖进来，后来他们毕业之后，听说洞被人挖的越来越大，都能一个人钻进钻出了，不少溜出去玩的人都走过这条捷径，成了学生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霍南景说洞还在，但是操场离这里很远，他不确定他们能不能顺利过去。
林照鹤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说：“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的好吧。”
霍南景想想也是，他道：“对了，那个咬到你的怪物怎么样了，你把它弄死了吗？”
林照鹤说：“对。”
霍南景道：“那他身上有没有掉下来什么东西？”
林照鹤这才想起来，他在怪物的身上摸到的两枚像硬币一样的东西，当时灯光太暗，他没有来得及看。他将硬币从口袋里摸出来，道：“这个吗？”
“没错，就是这个！”霍南景惊喜道。
“这东西有什么用？”林照鹤问。
霍南景指了指旁边角落里的一个红色贩卖机一样的东西，低声说：“你看到那个了吗？我给你的水和解毒药剂就是在那里买的。”
林照鹤走过去观察了一下，从外表上来看，这东西和贩卖机别无二致，只是里面销售的物品就很不一样了。有HP，有MP，还有一些解毒剂之类的，分明就是游戏里面角色用来恢复的药剂。
难道学校是和某款游戏融合了？林照鹤在心里猜测。
“你拿到这么多东西，是杀了多少怪物？”林照鹤问霍南景。
霍南景摇摇头，说他没有杀怪物，这些东西，都是他在不同的教室里收集的，花了不少力气平时也舍不得用，倒是让林照鹤占了便宜。
“那咱们现在去操场那边看看？”林照鹤想起和庄烙的约定，这会儿通讯器完全没有信号，也不知道到操场那边会不会情况好一点，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可以。”霍南景说，“正好我和我朋友们走散了……”
他说他和朋友们，是七月半来学校玩试胆大会的。一共五个人，三男两女。
这种经典的剧情，经典的环境，偷偷摸摸扮鬼吓人的那个女孩吓了霍南景好大一跳，他在看清楚她的脸后差点没气死，指着她说教了一通，说了好一会儿，女孩都没有反应，霍南景以为她在走神，推了她一下，女孩直接倒在了地上，就这么死了。
她的身体甚至只剩下了一半，后半部分被什么东西掏空，可是霍南景推倒她的时候，分明看见她瞪了自己一眼。
至此，学校拉开了闹鬼的序幕。
之后因为一些意外，霍南景和其他人不幸走散，他为人小心，脑子也很聪明，竟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囤了不少物资，可是毕竟是一个半大的孩子，正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好遇到了林照鹤。
林照鹤肩膀上那两个东西实在太醒目，让霍南景内心深处不由得对这人刮目相看，觉得这人肯定有点东西。
林照鹤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会说我最多的东西，是肚皮上的脂肪……
校园里静悄悄的，路灯全都黑了，月亮也没有出来，林照鹤和霍南景一前一后，像走在一部默片里。
周遭实在太黑，本来十几分钟就能走到的路程，硬是只能摸索着前进，林照鹤小声的问你们玩了什么游戏，到底召的是什么鬼？
霍南景低着头，道：“都……都玩了个遍。”
林照鹤：“……”少年不知命珍贵，老来空对鬼流泪。
“我也不想玩的。”霍南景说，“可是，小袖非要拉我来……”
林照鹤道：“小袖，你女朋友？”
霍南景点头。
林照鹤说：“她还活着？”
“她很聪明的。”霍南景说，“我觉得我死了她也不会死。”
林照鹤没想到他对自己的女朋友这么自信，想了想，道：“你有没有考虑过，一个聪明人不会七月半半夜十二点跑到学校来玩这种游戏？”
霍南景：“……”好像，有几分道理。
虽然此时保持安静是最好的选择，但安静的氛围在这种环境里倒是有种会把人逼疯的感觉，林照鹤能感觉到霍南景身上透出那股子紧绷的情绪，仿佛他们四周的黑暗里，似乎随时随地可能会跳出什么可怖的生物袭击二人。
本来林照鹤顾忌着霍南景是个学生，想着自己走在前面开路，然而两人一前一后没走多久，霍南景就默默拍了拍林照鹤的肩膀，说林哥啊，要不你还是让我走前面吧？
林照鹤感动道：“没事，我比你大，危险一点也是正常的。”
“不是危险的事儿。”霍南景艰涩道，“你肩膀上那两个气氛组的姐姐实在是有点吓人……”
林照鹤模样倒是生的和善，奈何肩膀上那两个女鬼就不太亲人了，一袭红衣，脸色惨白，黑黝黝的眸子从发丝后面冷冷的往外瞟，看得人头皮发麻。
最让霍南景接受不了的，是她们还会一直扭动身体，像全身上下骨头都断掉了那样……做出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姿势。
说实话，霍南景真的感觉之前自己一个人都没那么害怕，反倒是和林照鹤遇到之后，觉得更吓人了。
林照鹤闻言哭笑不得，他也不想肩膀上顶着两个女鬼，奈何暂时拿她们没什么办法，只能被迫和谐相处。
“这边拐过去就是图书馆。”霍南景手里有个不太亮的手电筒，勉强能看清楚前面的路，他说，“奇怪，池塘上面的桥呢？”
从教学楼到图书馆的位置，有一个种了很多莲花的池塘，池塘的水不深，如果是平时，从里面趟过去都行，可是现在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霍南景并不想以身试险。
林照鹤也记得池塘上面有几座石头桥，也不知道是天太黑，还是周围出现了什么变化，在原来位置的桥梁全不见了踪影，他和霍南景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如果不通过桥梁，他们得绕一个很大的圈到校门口才能通往图书馆，校门口那边全是灯光，一个灯光就代表着一个怪物。
“这怎么办。”霍南景到底是个学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颤声道，“咱们要下水去吗？”
林照鹤道：“也只能这样了。”池塘不深，宽度大概是五六米，从下水到上岸，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他看了霍南景一眼，咬咬牙，“我先来，水里没东西你再下来。”他之前耗尽了力气，暂时没办法变身，但总不能让一个学生来冒险。
霍南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恐惧站了上风，黑漆漆的水什么都看不见，把脚伸下去也需要巨大的勇气。
林照鹤做好了心理准备，挽起裤腿踩了下去。
池塘里是厚厚的淤泥，大概到脚踝的位置全都陷了进去，冰冷的池水比想象中的要深一些，到了腿弯的位置，林照鹤深吸一口气，开始慢慢的往对岸行走。也不知是不是踩到了淤泥的深处，水面咕嘟嘟冒起了一串气泡，吓了林照鹤一跳。
好在除了气泡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攻击自己，这倒让林照鹤松了一口气。
霍南景在后面小心的观察着，看着林照鹤下水的动作，心脏几乎是提到了嗓子眼，见他平安无事的往前走了几步，这才落回肚子，他咽下口水，道：“林哥，水里没东西吧？”
“没有。”林照鹤道，“水里滑，你下来的时候小心点。”他注意到霍南景脚上穿的是拖鞋，在这淤泥泥浆里还真不好走。
霍南景嗯了一声，也扶着石头下了水，他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脚指头触碰到那些软软的淤泥时，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却还是让他的身体打了个寒颤。
脚踩到了底，霍南景小心翼翼的一步步想要跟上林照鹤，奈何越急越容易出错，没走几步，他的拖鞋就陷入了淤泥里，怎么都拔不出来，周围也没有可以扶住的东西，霍南景带着哭腔道：“林哥……我腿拔不出来了！”
林照鹤道：“什么？”他扭头看向霍南景，他的身体在原地上下扭着，却没办法移动半分，简直像什么东西把他脚抓住了似的。
见到此景，林照鹤也没有继续往前，返身回去打算帮帮霍南景，毕竟要不是霍南景之前救了他，他可能已经开始排队投胎了，这会儿丢下小朋友自己走，肯定是没办法做到的。
于是他又艰难的返回了霍南景的面前，稳住身体让霍南景抓住自己的手好用力从泥巴里挣脱出来，说实在不行拖鞋咱们就不要了，再给你找一双……
“不行！”霍南景道，“这是小袖送我的第一件礼物，要是丢在这里，她会生气的！”
林照鹤闻言心想，强烈建议恋爱脑这种疾病纳入医保。
“那这样，你站着，我帮你拔出来。”林照鹤不想和霍南景死犟，决定另寻他法，“站稳点啊，别摔了。”
他弯下腰，把手伸到水里，打算把霍南景的拖鞋抠出来，只是手刚伸进去，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他没有摸到拖鞋，而是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软软乎乎的东西……不像是淤泥，更像是人类的皮肤。
林照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缓缓看向水面，黑色的水里，隐隐约约透出了一张惨白的属于女人的脸……

第77章 野蛮扩张（十）
毫无防备的林照鹤被这张突然出现的人脸吓了个猝不及防, 他大叫一声，整个人几乎是从水里跳了起，惊声吼道：“快跑有鬼！”
霍南景没看到水里的东西, 反倒被林照鹤的声音吓到了, 叫着：“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他被林照鹤弄的太过慌乱,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往前跑，被淤泥禁锢住的脚桎梏了他的动作, 整个人狼狈的朝前踉跄了几下后，整个人就这么无助的跌倒在了漆黑的池塘里。
“救命——咕噜噜——”本来平日里很浅的池塘此时仿佛深不见底，霍南景感到有什么东西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将他硬生生的压向最底层, 他用尽全力的挣扎, 却毫无用处, 身体无力的陷在淤泥里，因为太过慌乱，水开始从口鼻涌入, 呛的肺部生疼。
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原本跟在林照鹤身后的霍南景已经沉入了水里，他扑腾起了巨大的水花, 仿若垂死的挣扎。
林照鹤咬咬牙，没有再往前跑, 而是返身去救霍南景，他不顾水里可怖的怪物，也扑进了水中, 试图将霍南景拉起来。
然而溺水的人非常可怕, 抓住了救命稻草的霍南景几乎像根藤蔓，死死的缠在了林照鹤身上, 力气大的差点把林照鹤也拖下水。万幸林照鹤比他高，硬是稳住了身形，没有被霍南景压倒。
林照鹤用尽全力，嘶吼一声后终于把霍南景拉出了水面，霍南景口鼻中涌入的新鲜空气，缓解了那种恐慌至极的窒息感，他被林照鹤扶住，站在原地剧烈的喘息着，时不时从嘴里咳出水来，林照鹤想要把霍南景拖上岸，可怎么都拖不动，霍南景的身体沉的吓人，简直像块几百斤的石头……
霍南景终于缓过来了，站在原地不住的发抖，他环顾四周，颤声道：“林哥，你别吓我啊，鬼在哪儿呢？”
林照鹤心想都这么混乱了，他哪里知道那东西现在在哪儿，道：“刚才在水里，咱们赶紧上岸吧。”
“好。”霍南景怕得要命。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岸上爬，林照鹤倒是轻轻松松的上去了，轮到霍南景时却爬不上去，不过膝盖高的距离，他努力好几次也挪不动步子，林照鹤试图拉他上来，怎么都拉不动。
“没力气了吗？”林照鹤奇怪道。
“没力气……”霍南景虚弱道，“爬不动。”
这可怎么办，林照鹤急了，他重新跳下水，打算从后面把霍南景推上来，可是他刚绕到霍南景身后，表情就僵住了——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么用力，也没办法推动霍南景半分。原来霍南景的身后贴着一具已经被水泡的变了形的女人，女人的手脚像绳索那样柔软，死死的缠在霍南景的身上。
她的模样已经如此狰狞，依旧没有死去，那双黑洞洞的瞳孔中的视线，缓慢的落到了林照鹤的身上，惨白的浮肿的脸上浮起一个扭曲的笑容。
林照鹤此时此刻，终于明白了之前霍南景看见他肩头上顶着女鬼的感受了。
见到林照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霍南景茫然道：“林哥，怎么了？”
林照鹤沉思片刻，道：“我有点事要告诉你。”
霍南景：“啊？”
林照鹤说：“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霍南景说：“坏……坏消息……？”
林照鹤：“坏消息是你后背上贴着个怪物。”
霍南景闻言顿时眼前发黑，哭道：“那好消息呢？”
林照鹤说：“好消息是她是个女的。”他顿了顿，残忍道，“看起来还挺喜欢你。”
霍南景嚎啕大哭。
本来想幽默一下缓解缓解气氛，谁知道没幽默好直接把人家小孩给整哭了，林照鹤露出为难之色，说你别急着哭啊，我不是故意吓你的，等等，你先别扭头看了——
他的叮嘱还是晚了一步，霍南景已经扭头看向了在他后背上贴着的人形生物。本来以他之前的表现，林照鹤以为他会至少发出一声尖叫，但霍南景竟然没有，他的神情从惊恐到诧异只花了零点几秒的时间，他道：“小袖？小袖，是你吗小袖？”
小袖是霍南景之前提过的女朋友的名字，此时再从他嘴里唤出，意外多了点别的什么味道。
“小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霍南景看着自己面容变形，但依旧能看出原本轮廓的女朋友，心疼极了，“小袖，是我，南景呀，你没事吧？”
这话说的有点多余，人都变成这样了，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吧，林照鹤在心里默默的想，当然他不敢说出来，怕被霍南景打。
霍南景在认出贴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自己女朋友之后，林照鹤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眼里的恐惧消退了大半，不得不说，某种情况下，恋爱脑真有种别人没有的本事，霍南景好像真的不害怕了，甚至他摸了摸小袖缠在他身上那软软的像蛇般的手，小声道：“小袖，你还认识我吗？”
林照鹤忍不住道：“那个，咱们要不要先上去你再慢慢叙旧，这水里万一不止小袖一个……”
霍南景被如此提醒，恍然道：“对哦，要是被别的女孩子黏上，小袖会吃醋的。”
林照鹤：“……”他怀疑霍南景和阿姚师出同门，谈恋爱的思维方式如出一辙。
两个人的体重加起来三百多斤，想要把三百多斤的霍南景推上去，林照鹤可算是老命都搭上了，两人一起气喘吁吁努力了好久，才连滚带爬的把霍南景送上了岸。事实证明林照鹤的担忧是对的，因为两人上岸没多久，池塘里面又泛起了波澜，林照鹤往水里一看，看见黑漆漆的池塘有东西在游动，借着昏暗的灯光，隐约能看到那是人类的尸体，已经被水泡的肿胀不堪，四肢像海草一样柔软修长，看的林照鹤后背发凉，这水里可没有他的女朋友让他恋爱脑，不过讲道理如果是庄老板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照鹤脸红了一下，还好天色太黑，霍南景也看不到。
那边，霍南景依旧在和自己的女朋友小袖作斗争，小袖死死的缠在霍南景的身上，扯也扯不下来，霍南景努力了一会儿，就放弃了，喘气说算了小袖你开心就好，我觉得我还能坚持一会儿。
林照鹤看着他和小袖的互动，哭笑不得，道，“咱们快走吧，这些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从水里爬出来。”
霍南景点点头，浑身湿透的两人狼狈的继续往前，这下好了，霍南景和林照鹤两人情况差不多，林照鹤是肩膀上站了两个，他是后背上背了一个。
“那边就是图书馆了，咱们要不进去休息会儿吧。”刚才在水里挣扎了好一会儿，霍南景已经有点体力不支，走路都带飘的，况且他现在非常急切的想要找个地方仔细研究一下自己女朋友小袖的状态到底是死是活，能不能再抢救一下。
“也行。”林照鹤打了个喷嚏，同意了。
高中时的图书馆虽然没有大学的大，但也修建的非常漂亮，林照鹤高中的每年暑假都经常往里面跑，不是喜欢看书，而是里面空调开的足很适合睡觉。
后来世界大融和之后，图书馆也被拆的差不多了，此时重新出现在眼前，倒让林照鹤心情十分复杂。
他很多的小说都是在眼前的图书馆里完成的，里面无数的书籍给了林照鹤数之不尽的灵感，是他创作之旅最初的摇篮。
“坏了。”靠近了图书馆，霍南景觉得事情有点不妙，图书馆里居然亮着光，他为难道：“里面不会都是些怪物吧？”
林照鹤仔细观察了一下，却发现里面的光线和周遭有些不同，不是一团一团非常紧凑的光线，更像是一个非常大的分散的光源，透过玻璃，甚至能清楚的看到图书馆里的情况，他蹙眉道：“图书馆里怎么有人？”他看到图书馆一楼有几个行走的人，那些人身上穿着学校的校服，看上去应该是这个学校的学生。
霍南景也支了个脑袋看了几眼，看完之后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说：“林哥，咱们快过去吧，图书馆里的是我朋友！”他一眼就认出了图书馆里的人，正是和他在学校里走散的两个好友。
林照鹤为难的看了眼霍南景，心想从你女朋友小袖的状态来看，你的朋友们似乎也十分堪忧。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小袖这会儿又把那双黑眼睛落在他身上一直没移开，搞的他后背凉飕飕的。
霍南景没林照鹤想的那么多，看到好友就想赶紧过去，那轻快的步伐好像都感觉不到自己身后背着的人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图书馆门口，看到了大开的大门，里面果真是灯火通明，的的确确是灯光而不是怪物发光的眼睛。
刚才外面太黑，看不清楚，这会儿灯光亮了，林照鹤才注意到他和霍南景都狼狈的过了头，两人从池塘里面爬出来之后，浑身上下都是脏污的淤泥，衣服上面还在滴水，邋遢极了。
霍南景走进图书馆，呼唤着同伴的名字，并没有人回应。
“要不，咱们先去厕所清洗一下？”林照鹤受不了了，他看着霍南景那脏兮兮的脸，觉得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
“也行。”霍南景迟疑道，“可是小袖是女生，我带她进男厕所不好吧？”
林照鹤：“……没事，虽然女生不能进男厕所，但是女鬼是可以的。”
霍南景：“？”
林照鹤道：“况且图书馆也没人，男女厕所都一样，别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好像是有那么点道理，霍南景奇迹般的被林照鹤说服了。
刚才在一楼四处走动的人，这会儿全不见了踪影，霍南景和林照鹤在男厕所里把脸上身上的脏污简单清洗了一下，灯光充足之后，小袖的模样更显得恐怖，她几乎已经完全不属于人类的范畴，倒更像一具浮尸，肿胀的身体贴在霍南景的身后，手脚缠着霍南景，看起来就可怖至极。
林照鹤看了两眼就觉得头皮发麻，亏得霍南景一点也不害怕，低头帮小袖整了一下发丝。
“走吧，出去了。”林照鹤道。
霍南景点点头。
林照鹤刚出厕所，迎面便有几道黑影从旁侧猛扑上来，将毫无防备的林照鹤扑倒在地。身后的霍南景也没能幸免于难，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和林照鹤就被人用绳索像绑粽子那样牢牢的捆住。
“你们，你们干嘛啊！”霍南景认出了袭击他们的是自己的同学，趴在地上惨叫，“我是霍南景——你们不认识我了吗？”
“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领头的女生披头散发，像个疯子，她双眼布满了血丝，用充满了恐惧和恨意的眼神盯着霍南景，“你这个怪物，都是你害死了小袖！”
霍南景愣了：“你什么意思？”
“他们都被鬼附身了。”女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起身指着霍南景和林照鹤吼道，“把他们全部烧死！”
“烧死他们！烧死他们！”剩下的几个学生全都应和着女生的提议。
霍南景目瞪口呆。
说话之际，这几人开始把他和林照鹤往远处拖去，他们明显也看得到霍南景后背上背着的小袖，眼神里透出浓浓的恐惧。不一会儿，他们两人便被拖到了一个角落，那角落里摆放着几具被烧焦的干尸，从他们头上冒着的烟来判断，似乎刚被烧死不久。
“姜温雪，姜温雪，是我呀。”霍南景看着女生从不远处提起汽油桶朝着自己走过来，瞬间怕了，“是我，我是霍南景啊，你要干嘛——”
被叫做姜温雪的女生面无表情，似乎完全听不到霍南景的哀求，她一言不发的将手里的汽油一股脑的全都倒在了霍南景的身上，冷冷的道：“我当然知道你是霍南景，我要烧死的，就是你霍南景。”
说着摸出了打火机。
打火机的火苗窜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扔到霍南景的身上，林照鹤大喊：“等一等——我可以带你们出去——”
他的话让姜温雪的动作微微一顿。
“我身上有个通讯器，可以联系到外面的人！”林照鹤死马当活马医，赶紧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你们在这里继续下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不如信我一次！”
姜温雪转身走到旁边和人说了几句话，似乎在交流什么，交流完之后，到了林照鹤的面前，蹲下：“通讯器呢？”
林照鹤说在自己口袋里。
姜温雪掏了掏，果然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不太像手机，但和手机有些类似，她眯着眼睛询问林照鹤这东西怎么用，林照鹤全都一一说了。
看着姜温雪拨通了庄烙的号码，林照鹤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此时他只能乞求这里的信号能联系到庄烙，不然就真的完蛋了。
通讯器响了几声，就在林照鹤已经在思考要怎么留下遗言的时候，滴的一声接通了，庄烙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喂，小鹤？”
“老板——”林照鹤如释重负。
“我们已经到了所在的位置，但不知道怎么进去。”庄烙道，“你人没事吧？”
“没事。”林照鹤瞥了眼姜温雪，“这边有几个学校的学生，我正在想怎么把他们带出来，你们能进来帮帮我当然最好……”
“好。”庄烙说，“在安全的地方待着，我们尽快。”
两人又互相说了几句话，证明林照鹤的确没有撒谎，是外面派进来救学生的人。
通讯器挂断了，姜温雪犹豫片刻还是给林照鹤松了绑，但没有要给霍南景松绑的意思，反而十分警惕的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啊？”霍南景委屈死了。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姜温雪冷笑，“这场活动本来就是你组织的，学校变成这个样子，我不信没你的功劳。”
霍南景瞪大眼睛，说关我什么事，我也是被小袖邀请过来的。
“你放屁。”姜温雪怒吼，“学校论坛上的帖子不是你发的？”
霍南景道：“什么帖子，我从来不玩学校论坛！”
姜温雪闻言蹙眉，似乎不太相信霍南景的话，从她的描述里，这一场探险活动的发起人就是霍南景，他甚至还主持了三四个灵异游戏，然而霍南景却说自己根本没有参与过，他进学校不久后不想参加那些可怕的游戏，找了个上厕所的借口溜之大吉，后来发现不对劲后，就找不到大部队了。
“所以发帖的人根本不是你？”姜温雪问。
“当然不是我了。”霍南景颤声道，“我最怕这些东西了。”
姜温雪说：“你说发帖的不是你，那害死小袖的也不是你？”
霍南景急忙摇头，说自己后背上的小袖是刚才在池塘里救上来的，他最喜欢小袖，又怎么会害她。
“可是，我明明看到是你亲手把小袖推下去的。”姜温雪身后一个男生小声道，“我看的很清楚，就是你伸了手。”
霍南景哭笑不得，说真的不是自己做的，他没有理由做这一切。
“会不会有两个霍南景？”其中一个男同学似乎还有一些仅剩的理智，他说，“那些事都是另一个霍南景做的？”
姜温雪蹙起眉头：“有可能，但是我们不能冒这个险，先不能松绑。”
霍南景悲伤至极，继续表明自己的好人身份，可惜贴在他身后的小袖那恐怖的模样让姜温雪心硬如铁，说不离开这里之前，都不可能给他松绑。
林照鹤刚洗完脸，又被浇了一身汽油，这会儿坐在地上颇有些无奈的姿态，学生们看着他的眼神都挺害怕的，林照鹤解释说自己是个好人。
有个男生弱弱道：“我们知道你是好人了，你能让你肩膀上那两个女鬼别扭了吗？”
林照鹤说：“不行。”
众人：“……”
他可以被烧死，但女鬼肯定不会停下。
把身上的汽油擦了擦，林照鹤从他们的口中了解了现在的情况。
目前在图书馆里活着的学生一共有四个，以姜温雪为首的两男两女，至于为什么强调活着的学生，因为据姜温雪描述，说图书馆里有他们看不见的东西在活动，比如自己死掉的同伴……
他们身旁的这两具焦尸，就是他们在图书馆内抓住的怪物，可从这些东西的外形上看，分明就是普通的人类。
当然林照鹤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只是在心里暗暗的决定小心一点。
“外面到处都是怪物，月亮出来的时候，数量会稍微少一点。”姜温雪瞪着眼睛，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眼睛下面青了一片，表情充满神经质，她说，“现在过去十三个小时了，月亮还没有出来。”
“要不你休息会儿吧姜温雪？”男生道，“你从进来之后，就没有休息。”
姜温雪摇头拒绝，说自己没事，精神很好不用休息，让他们去二楼检查一下，免得那些东西又进来了，她对着其中一个男生使了使眼色。
那男生面露迟疑：“还要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姜温雪道，“可是出去这种事情，也不一定万无一失。”
男生点点头，转身朝着二楼走去，林照鹤总觉得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碍于姜温雪在场，不好开口，便主动道：“我陪他一起去吧，顺便看看外面的情况，你们在这里守着霍南景，防止出现意外。”
“等等。”姜温雪本想阻拦，但林照鹤没给她机会，不顾她的喊声一溜烟的跟着男生顺着楼梯上了二楼，男生垂着脑袋不怎么说话，林照鹤开口叫了声同学，他也不应。
图书馆二楼的门口，燃烧着熊熊火堆，从火堆的里面的燃烧材料来看，就是附近最容易找到的书籍，那男生直直的走到了书架旁，观察了一会儿，从里面抽出了几本书，扔到了火堆里面。
林照鹤道：“你这是做什么？”
男生说：“维持光明。”
“什么意思？”林照鹤问。
“字面上的意思。”男生瞥了林照鹤一眼，解释道，“刚开始图书馆也是黑的，直到有人点燃了一本书，里面的灯光亮起，怪物才被驱逐了出去……”
林照鹤说：“有这种事？”
“是啊。”男生垂着眼眸看着眼前的火堆，语气麻木：“姜温雪让我们先把小说题材的烧掉，再考虑别的，还好你来了，不然之后该烧什么书，我们又要吵一架。”
林照鹤看着火堆里燃烧的书籍，忽的皱起眉头，他走到火堆前，不顾男生诧异的眼神，把刚丢进去的书从里面翻了出来，火星险些烫到手。
“你干嘛？”男生惊讶的询问。
“这书，是你们图书馆里面的？”林照鹤问。
“对啊。”男生回答。
林照鹤心下一沉，冒出些不妙的预感，这书不可能是高中图书馆里的，因为这本书，是他没有出版过的废稿。

第78章 野蛮扩张（十一）
每个作者, 都有一些不愿意发出去的稿子，林照鹤也是如此。
他虽然成名很早，但数量最多的废稿也是在高中时候写出来的。那时候的他年纪较小, 思想天马行空, 什么都想尝试, 什么都愿意去写。
从爱情故事到升级流再到科幻，林照鹤都有涉猎。但他最喜欢的, 还是自己的惊悚系列，这些惊悚小说几乎都没什么逻辑，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写着写着主角莫名其妙被宰了也就坑掉了。
这些小说他几乎都没有给什么人看过, 全是自己闲暇之时的作品, 融合事件之后, 大部分都被烧掉了，没有任何出版的可能性。
那么这样的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眼前这座图书馆里？林照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把书籍上面的火焰熄灭，粗略的翻阅着内容，自己写过的东西, 就算时间再怎么久远也会有记忆，林照鹤确定这并非是同名同作者的巧合, 的的确确是自己写过的小说。
就像男生说的，这是一本惊悚小说，大致内容写的是一个无助的少女迷失在了学校里, 原本熟悉的校园变得陌生又诡异, 她在里面努力的寻找着出路，意外的跌进了学校的池塘。
等到再次从池塘里爬出来时, 她却已经变成了可怕的怪物……那怪物的描述，已经被火烧的模糊不清了，但林照鹤依稀想起，里面对女孩的描写分明就是霍南景女友小袖的模样。
他捏着漆黑的书页，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到了极点，连身旁的人一直喊他都没听到。
直到被拍了下肩膀，林照鹤才回了神。
“你没事吧？”那男生被林照鹤的表情吓到了。
“没事。”林照鹤说，“你书在哪儿找到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男生指了指方向。
林照鹤走过去看了一眼，瞬间浑身上下汗毛倒立，只见眼前这个巨大的书柜上，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几百本小说，上面作者的名字写着同样的两个字“涅槃”——正是林照鹤的笔名。
林照鹤出版过的，没有出版过的，只要是用纸笔记录下来的所有书籍，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书架上，这里仿佛不是图书馆，而是他一个人的展览会，林照鹤看的口舌发干，他目光在上面搜寻之后，面露疑惑之色。
书架上有一些书籍他连名字都没有看到过，却印着他的笔名，他的手指在书籍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了一本名为《圣光》的书上，林照鹤轻轻的将书从书架上抽下，翻开了第一页。
“那个世界，慈悲的神明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书的引言。
林照鹤翻过引言，目光在目录上粗略的扫过，正欲继续往下看，头顶上的灯光突然熄灭，整个图书馆陷入黑暗之中。
那个站在他身边的男生疯了似的把书籍从他手里抢走。
林照鹤根本来不及阻止，便听到了他惊恐又慌乱的叫声：“火——火不能灭——”他如此喊着，将林照鹤手里的那本书狠狠的砸到了火堆之中。
在书籍砸入火堆的刹那，奇迹发生了，突然熄灭的火堆再次燃烧，明亮的火焰伴随着头顶上灯光的光线充斥着整个图书馆。
男生大大的松了口气，整个人因为紧张几乎要瘫坐在地上，他看着眼前燃烧的火堆，眼神之中并无半分欣喜之意，反倒充满了惊恐惶惑。
还不等林照鹤说话，男生又行动了起来，他在旁边的书架上抽下了几本的书籍，纷纷扔到了火堆里，直到看到火堆的火焰燃烧旺盛，才停下了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男生烧的书籍，大部分都是林照鹤的作品。
火光闪烁，在两人脸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影子，他偏过头看向林照鹤，轻声说：“处理好了，咱们走吧。”
林照鹤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有说，他在男生转身后，默不作声从书柜上取下了几本自己没有写过，但署名是他笔名的作品，塞进背包后想着找个时间慢慢的看。
二楼是一排接着一排的书柜，林照鹤注意到，几乎小说区的书柜空掉了大半，他有些疑惑：“你们到底进来多久了？”
男生说：“就今天。”
林照鹤道：“没几天怎么烧了这么多书？”二层楼大半部分的书都要没了，一天下来能烧这么多？
男生扯着嘴角，说：“我哪儿知道。”
林照鹤觉得有点不对劲，或者说，这个校园融合区里的人，都不太对劲。
男生没有再说话，小心翼翼的在书柜之间穿行，他让林照鹤不要靠近黑暗的角落，尽量待在灯光里，林照鹤问他为什么，他并未直面回答，只是含糊的说黑暗里有很可怕的东西。
在二楼绕了一圈，没有见到男生口中说的东西，男生也默默的松了口气，说咱们下楼吧。林照鹤正打算说好，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叫了男生的名字：“黄勉。”
这声音来的突兀，在寂静的图书馆里诡异的回荡着，林照鹤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黄勉。”又一声呼唤，证明林照鹤并没有听错，的的确确是女生的声音。
被呼唤了名字的黄勉，此时像只炸了毛的动物，整个人都紧张到了极点，他掏出了匕首，警惕的看着四周，道：“别、别想吓唬我。”
“是我呀黄勉。”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声，林照鹤终于找到了来源，他看向窗外，一张巨大的几乎接近两米多宽的人脸贴在落地窗上。
外面天色太黑，依稀能看出那是张女孩子的脸，她脸色青白，鼻子被压到了脸颊深处，只剩下两个洞，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屋子里的人，开始用手扒拉着窗户，“黄勉，你不认识我了吗？黄勉！”
黄勉也看到了窗外的来人，被吓的一个哆嗦，他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是幻觉是幻觉，抖动的身体却表明了他此时近乎崩溃的情绪。
窗外的女人，开始试图从窗户缝隙里挤进来，她的身体做出的完全是人类无法办到的姿态，还真让她硬生生从窗户挤进来了一部分……
黄勉浑身抖如筛糠，硬咬着牙没有退缩，他拿起手里的匕首，对着女人挤进来的部分狠狠的插了进去。
女人吃痛尖叫，哭嚎哀求，他不为所动，硬生生的用匕首把女人挤进来的部位削掉了大半，模样可怕的女人终于选择放弃，试图用头用力的撞碎着玻璃，然而看上去很脆弱的玻璃纹丝不动，她在上面留下了一层又一层的血迹，却撞不开一个裂痕。
站在一旁的林照鹤清楚的看到窗户的位置，有许多类似的血迹，顺着窗户的边缘往屋内蔓延，大部分已经凝固成了黑色的污渍。
女人撞着脑袋，头顶上的天花板里也传来簌簌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攒动，与此同时，黄勉身后的影子也出现了奇怪的变化，黑色的影子在地上扭动，像是有生命似的，想要从黄勉的身体里挣扎出来。
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天花板上渗出大片大片的血迹，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异变，变得十分柔软，仿佛有生命般缓慢的起伏。
黄勉的四肢越拉越长，皮肤和毛发迅速的掉落，眼睛变大突出，简直像要从眼眶里挤出来那般占到整张脸的一半，他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嚎叫着想跑，却踉跄几步跌倒在了地上，等到黄勉再次从地面上爬起来，他的脑袋已经可以顶到天花板了，他扭过头，通红的眼睛盯着林照鹤，嘴角溢出水渍，眼神贪婪的看着林照鹤，像在看着一块新鲜的肉。
这一切的变化，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林照鹤根本来不及反应，他看着变化后的黄勉，不敢移开眼神，好似被野兽盯住的猎物，只要移开目光片刻，便会被扑上来的野兽撕扯的粉碎。
林照鹤开始缓缓的往后退，他看着黄勉，想起了刚才扔到火堆里的书。
他写过一本都市异闻的小说，里面有一种可以诅咒人的石头，如果将石头带在身边，几天之后会变成一种类人的怪物，对人肉充满了渴望，只要看见，就会失去理智捕杀人类。
眼前的怪物，和林照鹤小说里面描写的一模一样，与此同时，林照鹤甚至还想起了窗外呼唤着黄勉的女人的来历，那不是女人，而是一只巨大的蛾，它会进行最完美的拟态，伪装成人类的朋友活着的亲人，再将处于恐慌状态的人类带走，在人的身体里产卵孵化……
林照鹤的意识一阵模糊，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他小说里曾经描述过的怪物，连脚下起伏不定的地板，和头顶上渗出血迹发出怪声的通风管道，都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黄勉没有给林照鹤继续思考的机会，他整个人扑了过来，还好林照鹤早有准备，被他闪身躲开，他看到了黄勉挂在脖子上的石头，之前没有注意，直到黄勉身上发生了变化，他才意识到这块石头对黄勉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根据原着，如果将石头从受害人的身上取下来，不久之后受害者就会恢复原状。看着变异的黄勉，林照鹤心里有了计划，他迅速转身，朝着火堆的方向跑去。黄勉四肢着地狂奔而来，他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林照鹤的眼前。
万幸他们此时离火堆不远，林照鹤刚到火堆面前，便被黄勉从身后扑倒在地，黄勉张嘴就咬，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住了林照鹤的肩膀，他锋利的密齿，深深的嵌入了林照鹤的后背。
林照鹤疼的眼前发黑，硬生生咬牙挺住，不顾剧痛，从旁边火堆里抓起还在燃烧的书籍，反手砸向黄勉的眼镜。
根据原着里的设定，怪物有两个弱点，一是怕火，二是眼镜十分脆弱，林照鹤抓住这两点，直接把燃烧的书拍到了黄勉巨大的眼球上，好巧不巧，书的封面上衣印着《最爱的石头》几个字——正是黄勉的原着。
黄勉的眼睛被火焰灼伤，吃痛嘶吼，把压在身下的林照鹤给放开了，林照鹤见机会来了，伸手一把抓住了黄勉颈项上的石头，用力一扯，把石头扯下，用尽全力从旁边的窗户扔了出去。
然后林照鹤一鼓作气的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进了附近的洗手间，将厕所门反锁后用力抵住，听到门被砸的砰砰作响。
万幸黄勉没有太过坚持，砸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林照鹤贴着门板，听着黄勉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整个人几乎是瘫坐在了地上。
林照鹤后背疼的厉害，之前被怪物咬伤的位置伤上加伤，更严重了，墙壁上被他的后背蹭出一片片血渍。林照鹤只觉得身体无力，掏出通讯器想给庄烙打电话，怎么按都没有反应，他愣了一下，突然发现通讯器后面有一道夸张的裂口，他检查之后，意识到应该是掉下池塘的时候给磕坏的，不然缝隙里面不会有这么多水和淤泥。
可是如果是掉下池塘的时候磕坏的，那刚才姜温雪怎么又给庄烙打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真的是庄烙吗……不是庄烙……难道是什么别的东西？
林照鹤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厕所里没有灯，地板冰凉，透着股阴森的味道，林照鹤看见厕所里的窗户大开着，窗外是漆黑的天空和挂在天穹上的一轮月亮。
月亮出来了，林照鹤想，他记得姜温雪说过，月亮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怪物会变少，但与之相对的，图书馆反而会更加危险。
林照鹤舔了舔干涩的唇，想着自己应该找个机会下楼，他贴着门板，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动静，确认黄勉没有了动静，才小心翼翼的将门拉开了一个缝隙。
黄勉果然走远了，也没有看到别的怪物，林照鹤正想出去，肩膀被轻轻的碰了一下。
林照鹤身体微僵，缓缓扭头，他的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再待下去，赶紧跨入了明亮的图书馆内，此时头顶上的灯光又开始闪烁，似乎是燃烧的书籍快要不够用了。
林照鹤赶紧返回到火堆旁，从旁边拿起十几本书丢进去，然而让他奇怪的是，丢进去的书居然没有燃烧，他仔细一看，发现那些书籍上面空白一片竟是无字天书。
林照鹤傻眼了几秒，头顶上的灯光再次剧烈闪烁，好像下一秒就要熄灭，他脑子里闪过几个念头，忽然间醒悟了什么，他咬咬牙，从背包里将自己的几本书掏出，在火焰还没有熄灭之前扔了进去。
闪烁的火焰终于停下了熄灭的趋势，火苗茁壮的闪耀着，林照鹤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今，此时他终于意识到，这座图书馆，和自己有着分不开的关系，火堆里燃烧的居然全是他的作品……
林照鹤小说内容涉猎范围极广，从修仙到惊悚，从惊悚到爱情，短篇长篇都有，但他有个特色，就是喜欢在小说里增加一些悬疑恐怖味道的章节，虽然放在作品里只是有意思的调剂，但这种调剂一旦来了现实，就成了致命的东西。
写过的东西太多，林照鹤一时间也没办法一一捋清楚，他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的故事情节，脸上更难看了。
他甚至记起自己曾经写过一个图书馆的短篇，打着爱情故事的幌子写了个恐怖故事，大概是说主角来到图书馆写小说，写了个第一人称的爱情故事，之后他就在图书馆里遇到了一模一样的姑娘，主角十分俗套的爱上了这个姑娘，认定两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然后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便确定了关系，谁知之后因为某些小事大吵一架，心情不好的主角续写了自己的故事，把故事里的姑娘写成了一个模仿人类行为藏在人类族群里捕猎的怪兽。
之后的故事发展就没什么意外的了，种下因果的主角成功得到了一个吃人的女朋友，姑娘像吃零食一样把主角吃掉了，顺带吃掉的还有一起看小说的读者们想吃狗粮的心。
那是个小短篇，读者们本来奔着甜蜜爱情来的，看见这么个结尾顿时不干了，说作者你咋回事啊，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受刺激了？还好是个短篇，要是长篇这不得找上门来和你好好说道。
林照鹤对此则是振振有词，说自己用小说劝解各位，不能因为一点小争吵就忽视女朋友对自己的好，要学会珍惜。
读者对此表示疑惑，说作者你有女朋友了？上个月不是还过光棍节吗？
林照鹤死鸭子嘴硬说自己孩子都三岁了还什么光棍节。
之前林照鹤还在暗自庆幸自己一些小说没有融合过来，不然情况真的不太乐观，现在却发现不是没有融合，而是时机未到，这小小的图书馆里，不知道藏了多少故事，而最惨的是，他现在还没有机会逃出去。
林照鹤给火堆加了许多书，决定去一楼看看情况，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到了一楼看到了一地鲜血后，心还是不由的沉了下去。
只见一楼原本光滑的地板上已经被鲜血铺满了，四处都是打斗过的痕迹，之前的几个学生和被绑起来的霍南景全不见了踪影，入目之处全是一片狼藉。
林照鹤找了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被书柜压住的霍南景，倒下来的书柜正好把他压在里面……
“霍南景！你没事儿吧？”林照鹤用力推开柜子。
“嘘嘘。”霍南景还被捆着，即便如此也着急的用嘴做着小声的动作，他说，“小声点，小声点，别被她听见了。”
林照鹤一愣，压低声音：“怎么了？？”
“姜温雪比外面的怪物恐怖多了……”霍南景道，“剩下几个学生也不正常，他们打起来了，我被书柜差点压死，还好小袖救了我。”
林照鹤一看，霍南景身后还背着小袖呢，那书柜倒下来的时候正好砸在小袖的身上，帮霍南景缓冲了很大一部分力量，不然这会儿霍南景可能已经咽气了，就是可怜了小袖，浮肿的身体被砸的扁扁的，恐怖之余透着几分滑稽……
林照鹤想还好霍南景看不到，不然又要心疼了。
“咱们快出去吧，这图书馆比外面还恐怖。”霍南景被林照鹤解开了绳索，他说，“被姜温雪抓到的人全都会活活烧死，方才她已经抓了两个，就在我面前把人给烧了，还好我被柜子砸中了，不然这会儿你看的就是焦尸版的我。”
林照鹤问道：“他们现在人呢？”
霍南景道：“在茶水间那边，咱们赶紧走吧。”
林照鹤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霍南景被林照鹤的眼神看的发毛，弱弱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呀？你不会也变成奇怪的东西了吧？”
“没有。”林照鹤说。
他其实是在想，霍南景会不会也是他小说里的角色，如果是的话，又是哪一部。看他这么一惊一乍的，肯定不是修仙小说里的，难道是哪部都市文？如果真是都市文，那可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走吧。”林照鹤说。
霍南景唉了声，把背上的小袖往上送了送，正打算往外走，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冷冷的，“你们要去哪儿？”
林照鹤回头，看到了姜温雪。
姜温雪还是穿着那身干干净净的校服，只是手里多了点东西——她纤细的手上掐着变成怪物的黄勉的颈项，原本可怖的黄勉在她手里奄奄一息，她拖着他像拖着一条死狗，随后毫不留情的将汽油倒在了黄勉的身上，看样子是打算当场把他烧死。
“等等！”林照鹤急忙阻止，“你别杀了他，他会变回来的！”
“变回来？”姜温雪说，“他现在已经是怪物了，变回来也是变成人的怪物，不是我的同学。”
林照鹤说：“你这是诡辩！”
姜温雪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点燃了汽油，黄勉的身体瞬间被火焰吞噬，他的身体剧烈扭动，发出凄惨的惨叫，肌肤迅速的枯萎，整个人被烧成了一具焦尸。而他在被烧死之后，身体果然变回了人类的形态，林照鹤看着他的尸体，想起了之前自己进入图书馆时看到的焦尸，想想应该就是这么来的……林照鹤蹙眉看着姜温雪，他完全没有写过这样的角色，但隐约之中，又觉得眼前的她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

第79章 野蛮扩张（十二）
见林照鹤一直皱着眉头。
姜温雪咯咯直笑, 她的手指指向林照鹤，““你难过什么？难道你也是他的同伴？”
林照鹤说：“你其他的同学也被你杀了？”
姜温雪道：“什么我的同学，变成了怪物被我杀掉, 是他们的荣幸。”
感受着这股熟悉感, 林照鹤脑子里进行了一阵的头脑风暴, 林照鹤忽的想到了什么，瞪大的眼睛里是不敢置信的惊讶, 他说：“姜温雪……你真的是，姜温雪？”
姜温雪说：“你什么意思？”
林照鹤道：“你的确是姜温雪，又不是姜温雪。”
姜温雪道：“那我是谁？”
林照鹤道：“你是恶灵。”
他终于想起, 那股奇怪的熟悉感来源于哪里, 他笔下的角色里没有出现过姜温雪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根本就不存在。
他写小说里, 有一个在学校之中发生的剧情，内容是学生们因为一场灾难被留在了大雪封山的封闭学校里，被破坏的电机和仅剩下的不多的食物让学生们陷入了生存危机, 而老师们则在寻找外界出路的途中纷纷不幸身亡。
就在这时，学生们里面突然出现了一个领袖，说他们之中隐藏着杀人狼, 这些坏事全是杀人狼做出来的，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要在食物耗尽之前找到那个怪物。
这是一篇比较传统的依据狼人杀游戏来写的小说，剧情也没什么新意，纯粹的练手之作。依照林照鹤的习惯, 结尾依旧有意料之外的发展, 就是在学生们终于被救出去之后，警方判定并没有什么杀手, 全是因为寒冷和饥饿导致的恐慌，学生们也接受了这个答案，直到许多年后，他们再次聚集在了一起，发现当年的事并非如此。
在慌乱发生的时候，学生里面多了一个不存在的人，那个人既没有出现在警方的受害者名单里，也没有出现在幸存者中，甚至连学校的名册中也没有它的存在，却清清楚楚的印在每一个人的记忆中。
小说里，是如此描写的：
“我们能记得它的模样，它的名字，它做出的每一件事，处刑掉的每一个人，我以为它凝重的表情是在寻找凶手，后来才明白，它只是在思考如何让游戏玩的更久一些。我们的恐慌成了它愉悦游戏的力量，它就是那只狼，那只永远也不会被捉住，千变万化，活在我们心中的狼。”
此时姜温雪做出的事，和那头狼几乎没有区别，她排挤异类，宣扬恐慌的情绪，想要烧死每一个接近的人。
但又给人一种正义之感，甚至让人觉得自己对她的怀疑是因为自己卑鄙的内心。
林照鹤说：“霍南景，你真的认识她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一起经历过什么？”
霍南景条件反射的说自己当然认识了，他和姜温雪熟识多年，但当他想要详细的说出关于姜温雪的记忆时，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些本该清晰的记忆模糊不堪，像被水淋湿的水墨画，只能勉强读出一个粗糙的轮廓。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向眼前的女人，还是那副漂亮的皮囊，脸上的笑容不再，越看越觉得陌生，越看越觉得完全不认识，霍南景猛地打了个激灵，甚至不由的后退了两步，颤声道：“这、这是谁？我不认识啊。”
林照鹤道：“是你们引来的怪物。”
姜温雪用那漂亮的脸，露出一个陌生至极的笑容，她勾了勾发丝，整个人的轮廓越来越模糊，消失之前，那声音轻柔甜美，她说：“别担心，在你们需要我的时候，我还会回来。”
林照鹤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怪物在他的小说里非常厉害，因为它会以人类的想象作为力量的根基。
周围的人认为她越厉害，她的能力越强，若是被识破了身份，便会立马消失，因此也无法彻底抹杀她的存在。
无人知晓她何时回归，会用哪张脸，哪个名字。
林照鹤看着她消失，顿感脱力，不由的坐在了地上。
霍南景说：“林哥，咱们快走吧……”
林照鹤看着他半晌没吭声，脑子里过了无数次霍南景这个名字，都没有寻到答案，他实在是想不起霍南景到底是自己哪部小说里的角色，有了姜温雪这个例子，他总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挺危险，除非能一一对上自己笔下的内容。
霍南景道：“林哥，你盯着我干嘛？”
林照鹤说：“没事，你长得好看。”
霍南景不好意思道：“我有女朋友了。”
林照鹤：“……”
霍南景道：“你脸上好难看，后背上怎么那么多血？”
林照鹤摆摆手，有气无力：“刚又被奇怪的东西咬了一口。”
“那边有贩卖机，我给你买点HP去。”霍南景说。
他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币，塞到了贩卖机里。
咕咚咚几声，贩卖机里出来了几瓶红色的饮料，霍南景高高兴兴的拿起来，递给了林照鹤。
林照鹤看着这一幕，莫名觉得有种怪异的违和感，他接过水，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是草莓的味道，喝完之后，明显感觉身体舒服了不少，身体乏力的感觉得到了缓解，只是看着高兴的霍南景，林照鹤突然问：“你说你的道具都是房间里搜刮来的？那这些怪物变成的硬币也是？”
霍南景也在喝水，听到林照鹤的问题，动作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是呀，林哥，怎么了？”
他的表情语气都很自然，林照鹤看不出破绽。
“没事，我就问问。”林照鹤说。
“你看，那个怪物把黄勉杀了，不又掉了好几枚硬币。”霍南景高高兴兴的蹦跶到了变成焦尸的黄勉身边，从他的身体里抠出了几枚硬币，拍拍干净塞进了裤兜里，“这些都是好东西……可不能浪费了。”
的确都是好东西，不能浪费了，林照鹤盯着霍南景想。
头顶上的灯光又开始闪烁，林照鹤心道不妙，来不及解释就朝着二楼跑去，霍南景跟在他的身后问他怎么了。
“二楼的火不能灭！”林照鹤说。
霍南景道：“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林照鹤到了二楼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只见本该燃烧着的火堆被人彻底破坏，到处都是人硬生生把火堆踩灭后留下的脚印，而做出一切的罪魁回首站在窗边笑嘻嘻的看着他们，还挥着手同林照鹤打招呼，“同学们好，请不要随便在学校做出违规行为，不然我可能会对你们进行规则惩罚。”
林照鹤都懵了，道：“你又是哪个……”
“我？”那人微笑着说，“我是学校图书室的管理员呀。”
他说完这话，头顶上的灯光猛烈的摇晃了一下，灯光彻底熄灭。
霎时间，图书馆和外面一样，再次陷入了不可预知的黑暗之中。
房间陷入黑暗的瞬间，四周响起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哮，霍南景赶紧掏出手电筒，刚一点开，人就被扑倒在地，手里的电筒也跌落在了地面上，他惊恐的吼道：“林哥——”
“嘘。”林照鹤声音轻轻的，“别说话。”
霍南景道：“什么？”他觉得林照鹤是被吓傻了，虽手电筒落到了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线，他还是看到了他们周围围绕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怪物，有趴在天花板上的女鬼，有融化成一滩的烂泥，有身形巨大的狼人，他好像站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恐怖世界，只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逃跑的路径。
霍南景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林照鹤将手指放在唇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他本该是要害怕的，然而从林照鹤身上透出的那股强大的淡定和自信，让他即将吐出的求救的字句硬生生的咽回了口中。
没有把救命喊出口，霍南景心中的恐惧依然在，他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身后的小袖，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黑暗中的怪物们逐渐靠近，某个怪兽突然高昂的咆哮声好似发令枪，彻底掀起了危险的情绪，有什么东西高高的跳起朝着两人猛扑而来，在黑暗中的霍南景腾的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它牙齿的寒光，甚至嗅到了它口腔里腐肉的气息。
霍南景闭上了眼，绝望的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洒在了他的脸颊上，霍南景茫然睁开眼，看到原本朝着他猛扑而来的怪兽，被不知名的力量硬生生的撕扯成了两半。它错愕的神情还挂在脸上，似乎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对自己施加了如此可怕的力量。
不明白的，还有霍南景。
黑暗里，怪物们的哀嚎此起彼伏，似乎有什么可怖之物突然降临，轻而易举的收走了它们的生命。
霍南景抬起头看向林照鹤，他看到了林照鹤微微扬起的下巴和抿起的嘴唇，这个并不强壮的男人站在一片血雨里，神情显得十分淡然，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杀戮终于停止了，霍南景目光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一只怪物，一个修长的人形站在一片残骸之中，虽然看不清楚，霍南景却感到那人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他莫名的有些害怕，缩了缩颈项。
“不要在图书馆内大声喧哗。”那人用手轻轻捏住了霍南景的下巴，把他的脸颊抬起来，霍南景看到了一双碧绿的竖瞳，像冷血的爬行动物那样，男人说，“念你初犯，警告一次。”
霍南景努力的扯出一个笑容，失败了，表情比哭还难看。
男人冰冷的手指从他的脸颊移开，直起腰，又看向站在一旁全程没有任何动作像尊木头似的林照鹤。
他的目光在林照鹤的身上逡巡，像在判断什么，片刻后，男人笑了，声音轻轻的：“非常欢迎您这样的读者。”
林照鹤微微一笑。
男人转身离去，身形消失在黑暗里，霍南景看的傻眼，正想发问，被林照鹤一把捂住了嘴，硬生生的拖到了洗手间才松开手。
“草草草。”到了洗手间，林照鹤的反应比霍南景还大，站在那里又是跳脚又是转圈，眼珠子都红了，嘴里嘟囔着霍南景听不懂的话。
霍南景因为刚才的场景，也不敢太大声，小心翼翼的扯了扯林照鹤的袖子，说：“林哥，你没事吧？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林照鹤道：“他不是回答了吗？图书管理员！”
霍南景：“……”所以整个图书馆，属他最大是么。
林照鹤这么激动，是因为他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他受欢迎的小说挺多的，那个角色是他笔下最受欢迎的反派之一。和现在一样，他在原着里也是个图书管理员，只要在他的图书馆里，连主角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每一个进到他的图书馆里的人，都得遵循他的规矩，不得大声喧哗，不得损坏物品，不得攻击他人……等等。
他出来的时候，林照鹤就知道自己得救了，这些所有的怪物加起来也没办法和在图书馆中的这个角色抗衡。而林照鹤要做的，是保持安静享受战果。
“现在图书馆很安全，不要发出声音，不要把书弄坏。”林照鹤深吸一口气，沉声叮嘱霍南景图书馆里的规则，“只要他在，怪物就进不来。”
霍南景听的懵懵懂懂，乖乖点着头说好。
林照鹤研究着自己的通讯器，这个玩意儿已经完全坏掉了，也不知道里面的芯片有没有被损伤能不能继续定位。他打算在图书馆里处理伤口，休整之后再出发。
怪物不需要睡觉休息，人却需要，高强度的逃命让他们都有点累、，霍南景给林照鹤后背上的伤口上了药，一边上一边问林照鹤疼不疼，林照鹤咬着牙，说自己还能忍忍。
霍南景看着林照鹤后背狰狞的伤口直皱眉，说：“你等会儿，我出去买点绷带，再回来。”
林照鹤点头称好。
霍南景走了，林照鹤坐在洗手间的角落中闭目养神，不知不觉里有些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半梦半醒间，他被霍南景用力的摇醒，睁开眼，便看到了霍南景那如同见鬼般的表情。
林照鹤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道：“干嘛？”
“林……林哥。”霍南景说，“你、你怎么在外面啊。”
林照鹤说：“嗯？”
霍南景解释的乱七八糟，林照鹤还是勉强听懂了，大概就是霍南景跑到一楼去买林照鹤需要的绷带，发现一楼之前一片狼藉的模样已经完全变了，恢复成了干干净净的原状，甚至头顶上的灯也亮了。大厅里面静悄悄的，书柜上整齐的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看上去气氛安宁又祥和。
霍南景吃过亏，害怕出现意外，拿了绷带就想回二楼，在拐过楼梯角时，他的余光瞟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本该在二楼洗手间等着自己的林照鹤出现在了一楼的角落，他穿着干净的衬衫，手里捏着一支笔，正在奋笔疾书，他的身侧，坐着一个身形修长的高大男人，男人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杯，又将另一杯递给了林照鹤。两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他的脑袋没有林照鹤头上毛茸茸的耳朵。
林照鹤接过咖啡杯，十分自然的扭头在男人的脸颊上落上一吻。
看着这样的情景，霍南景人都傻了，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林照鹤什么时候跑下来和人谈上恋爱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林照鹤。那是什么？难道是林照鹤对人家的臆想成了真？
怀着这样的想法，霍南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二楼，把林照鹤摇醒了。
林照鹤听完霍南景的描述都蒙了，心想是什么鬼故事，在下面写小说也就算了，自己这么有男德的人怎么会和男人纠缠，觉瞬间吓醒，赶紧扯着霍南景，急匆匆的说赶紧去看看。
到了一楼，果然看到了霍南景描述的场景，不，准确的说要比霍南景描述的画面更过分——他已经被老板抱到怀中，两人正在缠绵的耳鬓厮磨。
霍南景小声的问：“林哥，这是你男朋友啊？”
林照鹤看的眼睛都红了，低声道：“不是啊！”
霍南景：“这是什么？”
林照鹤哪里知道这是什么，还没说话，霍南景这个臭小孩就道：“难道是你的春梦？”
林照鹤这下红的不光是眼睛，还有整张脸，白皙的皮肤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和老板清清白白，哪有过这些缠绵的记忆，不过如果要说是春梦……好像……
林照鹤露出几分心虚之色，立马义正言辞：“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梦！”
霍南景道：“那这是什么？”
林照鹤说：“走，咱们过去看看。”他想先看看那个一模一样的他在写什么。
两个人放轻了步伐，朝着那边走了几步。这走近了，看的更清楚，霍南景这家伙完全没给林照鹤留面子，压低了嗓子也不忘大惊小怪：“哇，林哥你们已经结婚啦？”
两人戴着一模一样的戒指，还戴在无名指上面，自然是婚戒。
自从大融合之后，法律对于人类的要求就宽松了许多，同性结婚已经是见怪不怪，只要物种相同，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和庄烙结婚？这真的是林照鹤想都不敢想的事儿然而是此时这样的画面出现在他的面前，又那般和谐。
林照鹤不吭声了，现在说啥他都觉得不好意思，只能故作淡定的凑过去，想看看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存在的。可是他还没走进，却被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图书管理员拦住了，他伸手挡住了林照鹤的去路，道：“抱歉，那边是图书馆的教师区，学生和外来人员不得进入。”
林照鹤一愣说：“我就是这里的教师！”
图书管理摇头：“请出示您的教师证。”
林照鹤自然没有，他也不可能和图书管理员硬碰硬，只能被拦在外面，根本看不到里头的自己在写什么东西。
霍南景安慰道：“没事儿，林哥，我不会告诉别人你的春梦内容的。”他说着不会，趁着林照鹤不注意，悄咪咪的掏出手机，对着面前的画面拍了几张。
林照鹤道：“我都告诉你那不是春梦了——”
霍南景拍拍他的肩：“哪个少年不怀春。”
林照鹤：“……”
虽然说着不是自己的春梦，但是这个图书馆里的作品似乎都是关于他的内容，难道他在内心某个不为人知的深处对庄烙……林照鹤开始认真反思自己。
“哎？那个男的怎么不见了？”霍南景问。
林照鹤抬眸望去，发现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没有再继续书写，而是点了根烟默默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处，他的模样氤氲模糊，眉宇之间浮起些许浓稠的忧郁，目光落到了窗外。
“你们好像是有些不太一样。”霍南景蹙眉道，“他好像有很多心事。”
林照鹤说：“其实我也有心事。”
霍南景问：“什么心事？”
林照鹤说：“他身边那个人其实是我老板……”
霍南景：“哦？居然是办公室恋情？”
林照鹤：“可是我们现在是清白的。”
霍南景：“原来是办公室春梦。”
林照鹤：“……”现在的小孩嘴巴怎么那么毒。
“坏了。””霍南景道，“怎么春梦变噩梦，吵起来了。”
听到霍南景的话，林照鹤再看向庄烙和另外那个自己，他们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两人的神情都格外的严肃，虽然听不到两人说话的内容，依稀能看出点寸步不让的味道，最后林照鹤似乎落了下风，脸色铁青的坐下，庄烙反倒软了神色，轻轻的靠了过来，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些软话，林照鹤的表情这才略微放松，两人终于重归于好。
“还好，和好了。”霍南景感动。
林照鹤说：“要不要给你包瓜子你一边磕一边看啊？”
霍南景道：“那多不好意思？”
林照鹤心想你好意思的很。
看自己和老板谈恋爱，实在是件让人十分难受的事，也不是觉得不喜欢，就是有种自己的小心意被窥探的羞愧感，林照鹤想起了自己变成小狗时，庄烙对自己那温柔的神情，怀疑难道他和老板真的发生过什么，只是自己忘记了。
“林照鹤。”想什么来什么，恍惚间，林照鹤真的听到了庄烙呼唤自己的声音，霍南景也听见了，惊喜道：“有声音，不是哑剧了！”
“不对。”林照鹤蹙眉，“怎么是窗户那边传来的。”
霍南景说：“唉？”
“林照鹤——”声音真是从窗外传来的，林照鹤循声望去，看到庄烙站在月光之下，他漆黑的目光透过窗户落到林照鹤的身上，带着沉重的分量，落在了林照鹤的心头。
“你老公来了！”霍南景惊喜道。
林照鹤说：“嘘……小声一点！这他妈是老公，不对，呸！是我老板！”

第80章 野蛮扩张（十三）
林照鹤怕庄烙的声音引来图书管理员, 赶紧走到窗户边，小声道，“老板, 你小声点！”
庄烙说：“你受伤了？”林照鹤看起来有些狼狈, 身上衣服多有破损, 脸颊手臂上都有明显的伤痕，从那大片大片的血渍能看出他经历了许多糟糕的事, 好在人还活着。
那双毛茸茸白乎乎的耳朵好像看见了主人似的，开心的摇晃起来，让庄烙想起了它们那暖乎乎的触感, 手指忍不住动了动。
不见着还好, 这突然看到, 林照鹤紧绷着的神经全都松了下来, 有老板的地方都充满了安全感，那些压抑着的恐慌和疲倦全都涌上了心头，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语气里带了些撒娇的味道：“老板, 你可算来了，他们把我揍的老惨了。”和被别人欺负的小狗狗终于找到了主人似的，恨不得吊着主人的衣角让主人帮自己找回场子。
庄烙眼神也软了许多, 道：“没事，我们马上进来。”
云雨姿和林烟他们站在旁边, 云雨姿听着二人的互动，酸得要命，说行了行了, 你们两个别撒狗粮了, 这千里迢迢找过来是在帮老板追妻吗？咱们能不能赶紧干点正事儿。
这追妻两个字，让林照鹤立马想起了刚才看到的画面, 脸红了大半，他马上想到庄烙他们也要进来，那岂不是大家都会看到他和庄烙亲昵的样子？坏了，这他妈简直像是自己的浏览器记录被放在公司PPT上供同事们赏玩，透着一股社死的味道。
眼看着庄烙他们几个人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林照鹤回头看向幻想所在的地方。
霍南景被林照鹤狰狞无比的表情吓了一跳，小声的询问林哥你怎么了，怎么表情那么凶。
林照鹤说：“我的表情很凶吗？”
霍南景道：“有点哦，好像要在谁身上啃下几块肉。”
林照鹤浑身上下就只有嘴是硬的：“别想太多，那是你的错觉。”
嘴上如此说着，林照鹤走到之前的位置，果然看见老板还在和那个自己抱来抱去，想到这样的画面马上要被老板本人看到，林照鹤的心里就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杀意——他在认真的思考，要不要冲过去把对面的人直接干掉。
霍南景看着林照鹤在社死和真正死亡之间抉择的狰狞表情，默默的朝着旁边靠了靠，其实他还是能理解林照鹤的，如果某种奇奇怪怪的幻想被人公之于众，他大概也会考虑灭口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在林照鹤犹豫之间，机会一纵即逝，庄烙几人已经进到了图书馆里，马上就到林照鹤面前了、
几人重新相遇，脸上都是喜悦之色——除了林照鹤，在喜悦之中，又有种还不如这会儿不要见面的复杂情感。
“林照鹤！”林烟浑然不觉林照鹤脸上复杂的表情，“你可担心死我们了，我们找了好久，一直联系不上你，都要以为你出事儿了。”
林照鹤赶紧道：“嘘，小声点，这图书馆里有怪物，声音太大会把人招来。”他四处看了看，没看见管理员，这才放心。
林烟闻言立马警惕道：“这里还有怪物？”
林照鹤说：“是的……不过没什么太大关系，只要遵守图书馆里的规则，那怪物对我们威胁性不大，咱们也别往里面走了，直接出去吧？”
“不行。”云雨姿却否定了林照鹤的提议，也熄灭了他最后的希望，她解释说，“这附近的融合情况最严重，源头物应该就在附近，这个图书馆也很奇怪啊，周围都黑漆漆的，就它整洁明亮。”和周围黑暗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源头物肯定就在这里。”林烟也赞成道，“咱们在里面找找？”
林照鹤还想再拦，奈何此时无论什么借口都显得十分无力，他瞥了眼身后：“你们来的这么辛苦，要不先在门口休息会儿？”
云雨姿狐疑道：“林照鹤，你这反应很可疑啊，你是不是偷偷藏了什么东西？难道是背着老板出轨了？”
李先生看热闹不嫌事大：“有可能，我看林照鹤这个人不老实的很。”
这两人一唱一和，简直像把林照鹤架在火上烤，他想解释自己和老板是清白的，结果李先生说我来的时候可是看见你躺在你老板的身上。
林照鹤说我他妈那时候不是条狗？
李先生说：“你看你变成狗老板都没嫌弃你。”
林照鹤：“……”他居然无言以对。
最惨的是庄烙这家伙也不帮他，就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等到林照鹤没话说了，才若有所思的来了句：“小鹤不会真的在哪儿救了可爱的女孩子藏起来了吧？”
林照鹤破罐子破摔：“行了行了你们搜吧！”他直接摆烂，走到旁边坐下，霍南景小声的凑过来，说林哥你别担心，你的春梦好像没什么限制级画面。
林照鹤怒道还要限制级画面？意思非要我换个星球重新生活才够是吧。
他这边说话，那边庄烙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之前出现画面的地方，林照鹤闭了闭眼，已经做好准备接受云雨姿的嘲笑，谁知事情却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发展，一行人站在楼梯处不动了，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云雨姿直接掏出了枪。
怎么回事？就算看见那种东西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林照鹤想难道云雨姿作为员工觉得自己亵渎了老板，决定直接替天行道把自己崩了……
“其实这和我没关系，虽然我是作者，但是我从来没有写过和老板发生这种事！”林照鹤怕出现什么可怕的误会，想赶紧解释清楚。
“什么是你作者？”云雨姿一脸莫名，“你是这东西的作者？”
林照鹤说：“啊？”他扭头看去，发现原本甜蜜互动的他和庄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模样可怖的看不出形状的怪物，那怪物也察觉了他们的存在，朝着这边奔袭而来，它像个变形的人类，只是骨骼完全扭曲，能依稀看出还有眼睛鼻子之类的器官，如果一定要形容，就像有什么力量将一个人硬生生的揉碎了，但依旧活着……
这东西外形十分狰狞，云雨姿没有客气，直接开了枪。
子弹穿过了它的身体，炸开了一簇血花。
在血花炸开的瞬间，他们脚下的地面猛烈的震颤了一下。
“这就是源头物？”云雨姿愣住了，不光是她愣了，在场的人都没有料到这样的发展，他们本来以为源头物品是更加危险恐怖的东西，没想到是眼前这只小小的怪物。
林照鹤心里还在庆幸自己没有社死，哪里有空管这个。
“杀了吧。”庄烙说，“看起来它很痛苦。”
云雨姿嗯了一声，又开了几枪，子弹轻而易举的穿过了它的身体，炸出了几个血洞，它抽搐了几下，身下流下一滩血液后，便一动不动。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之前一直旁观的图书管理员再次出现，林照鹤看到他时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会对庄烙动手，谁知他却站在原地没动，那双绿色的双眸停在庄烙的身上，似乎在考量什么。
庄烙注意到他的眼神，看了过去，两人目光交汇，管理员展颜一笑，他说：“吓我一跳。”
下一刻，灯光突然暗下，管理员绿幽幽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他一字一句：“在我的地盘里，就要遵守我的规矩，谁来都不行，现在的你，也不行。”
他说完这话，黑暗中闪出两道寒芒，林照鹤看到寒芒心中一跳，他知道这是管理员祭出了武器，意味着他是真的生气了。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黑暗中林照鹤甚至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嗅到空气中多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躯干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
有人发出了惨叫，却被硬生生的堵在嘴里化作闷哼，林照鹤意识到了什么，抓住旁边庄烙的手转身就跑，庄烙没有说话，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后。
林照鹤想无论他写出的角色多么厉害，只要出了他的领地范围就还有机会，林照鹤牵着庄烙跨出图书馆范围的那一刻，猛地松口气，他说：“老板，那里头的那人厉害的很，得出来才能打得过他。”
庄烙没应声。
林照鹤回头：“老板？”他看着空空如也的身后，轻松的神情凝固在脸上。
他身后什么都没有，可是他明明牵着他老板的手呀，林照鹤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的确确牵着手，只是手的另一头，被干净利落的斩断了，露出了骨头和肌肉的横截面。
林照鹤满目茫然，宕机的脑袋一时间竟是没办法处理这些信息。
黑暗的图书馆里，灯光再次亮起，他看到刚才跟着他进入图书馆的几个人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了呆愣在原地的霍南景和图书管理员以及一地的血肉狼藉。
林照鹤站在图书馆的门口，神情呆滞，像尊雕塑。
直到霍南景冲到他的面前，用力的摇晃着他的肩膀，才将他从这种僵硬的状态里唤醒出来。
“林哥，你没事吧林哥？”霍南景颤声道，林照鹤的模样太吓人了，眼神直愣愣的跟中邪了似的。不过这也不怪林照鹤，要是谁一睁眼看见自己的朋友们全都变成了肉块，估计反应也差不多。
林照鹤眨了眨眼，总算是动了，他轻轻的松了手，那只被他一直紧紧握住，属于庄烙的手掉在了地上，发出吧嗒一声轻响。
这肉类掉在地上的黏腻声响，对于林照鹤而言无比的刺耳，让他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
“老板……”林照鹤低下头，看着了庄烙的手，那上面还挂着庄烙平日里戴的手表，“老板……”
霍南景不知道说啥，站在一旁眼神怜悯的看着林照鹤。
林照鹤半蹲下来，一边哭一边把庄烙的手捡了起来，他说老板，我一定要为你报仇，都是我的错，等我回去，我一定把他写死！！
霍南景小声道：“林哥，节哀顺变。”看样子是这恋爱还没谈起来，刚到准备互诉衷肠的环节，就快进到小寡妇上坟了，林照鹤从结婚到守寡仅花费五分钟时间。
当然，这些话他没敢说，怕说了他的小袖也要守寡。
林照鹤掉着眼泪摸着庄烙的手。
霍南景也不敢打扰，由着林照鹤沉浸在这悲伤的情绪里，他本来以为林照鹤会难过很久，结果林照鹤摸着摸着，突然把那只断手给扔到了地上，脸上的悲伤变成了欣喜。
霍南景心想你这从一段感情里走出来的速度太快了吧，不亏是成熟的成年人。
林照鹤才不管霍南景在想什么，他道：“这不是老板！这不是老板的手！”
霍南景惊道：“这你都认得出来！”
林照鹤说：“我天天被老板摸，怎么会不知道老板的手什么样！”他说的是自己变成小狗的那些日子。
霍南景：“？这都不结婚？”
林照鹤：“我咋结婚——你他妈的能别打岔吗？”他发现霍南景这家伙的神经粗的要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习惯了。
“那您说。”霍南景被林照鹤凶了，可怜兮兮的抱紧自己的老婆。
“老板的手没这么粗糙！”林照鹤道，“而且中指的位置有个小小的茧子……如果这不是老板的手，里面死掉的人也就不是我的朋友！！”
这推理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霍南景说：“那咱们进去看看？”
平稳情绪后，林照鹤重新打起精神，进了图书馆。
此时地面上还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肢体的碎片，虽然知道这些人不是庄烙一行，但林照鹤看到他们模样的尸体，依旧心有余悸，不住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管理员管杀还管埋，这会儿挽起袖子拿了个拖把在清理地面上的尸体，林照鹤和霍南景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看着，也不敢吭声。
众所周知，杀人比清理尸体这种事情简单多了，血液在地上又多又粘稠，也不知道清理到猴年马月，管理员一路拖到了霍南景的面前，把霍南景吓到了，小声道：“您有啥事儿吗？”此时他对眼前这位男士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尊重，言语之间全是小心翼翼。
“脚。”管理员说，“抬一下。”
霍南景：“……”恍惚中有种自己在家妈妈在打扫清洁的错觉。
林照鹤彻底缓过来了，目光在地面上逡巡，他趁着管理员不注意，偷偷的移动步子，弯下腰开始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没一会儿，真让他找到了。
“你在找什么？”管理员的声音在林照鹤身后响起，像个幽灵似的。
林照鹤被吓的浑身一激灵，扭头小声回答：“没、没什么。”
“脏东西不能留图书馆里。”管理员警告道，“希望你不要违规。”
林照鹤看着他碧绿的双眸，嘴上应着好，心里一个劲的骂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角色写的这么洁癖。
好在管理员没有为难他，皱着眉头又去别的地方继续打扫……林照鹤这才松了口气。
“林哥你找到了什么东西？”霍南景凑过来小声问。
林照鹤说：“当然是……”他拿出了自己的收获，“通讯器了。”
霍南景眼前一亮。
林照鹤的通讯器刚才坏掉了，眼前死掉的庄烙身上却有一个完好无损的，这通讯器如果能联系上真正的庄烙，自然是最好不过。
林照鹤没敢在图书馆里用这个东西，管理员的实力他见过，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把几人拆的连骨头都不剩，他并不想在这里挑战他的权威。
外面黑漆漆的，月光不算明亮，林照鹤在图书馆外寻了个角落，悬着心拨通了云雨姿的电话。
片刻后，云雨姿带着疑惑的声音传来：“喂？老板？”
林照鹤说：“是我！云姐！”
云雨姿说：“小鹤！你和老板在一起？”
林照鹤道：“没有没有，说来话长——你们在哪儿呢？”
云雨姿说：“我们跟着你的信号过来的，结果半路你信号突然消失了，后来遇到点事儿，我们和老板走散了，你人没事吧？”
林照鹤说：“我没事儿，我现在在的地方很危险，你们别过来！”
云雨姿说：“那你呢？你能回来吗？”
林照鹤说：“我尽量，老板呢，老板现在在哪儿？”
云雨姿说：“不知道，我也联系不上他。”
林照鹤现在用的通讯器是庄烙的，没办法给同样的通讯码打电话，他思考片刻，十分机智的打开了附近功能，这个功能可以看到附近的通讯器，他本来只是试试，没想到还真的在通讯器的地图上看到了一个朝着这边靠近的小红点，林照鹤面露惊喜之色，仔细的对了对后，笑容立马凝固在了脸上，他发现，小红点的位置是图书馆里面……
老板在图书馆里？林照鹤觉得事情越来越离奇了，他跟着通讯器上的小红点往里面走，直到和红点重合，也没有看见人。
难道是在二楼？林照鹤想不通，登登登冲到二楼去了，之前一片狼藉的二楼在管理员的收拾下已经恢复了整洁，就是书柜依旧空空如也，看来他也没办法补充被烧掉的书籍。
林照鹤要把通讯器盯出一个洞来了，他左看右看，别说老板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老板？”林照鹤小声的嘀咕，“老板你在这儿吗？”
林照鹤往楼上冲时，霍南景就跟在他的后面，见他停住脚步，四处张望，也跟着寻找起来，道：“你老公在这儿？”
林照鹤纠正：“是老板！”
霍南景道：“好的。”
这图书馆总共就两层，这一层也没有人，林照鹤抬头往天上看，心想老板难道在房顶上，霍南景比林照鹤还不靠谱，说我看这图书馆下面必有隧道……
林照鹤正想说话，书籍上的书突然掉下来了一本，砰的一声落在地上，响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回荡。
“书掉了！”害怕管理员的霍南景如惊弓之鸟，赶紧捡起来塞回去。
林照鹤本来以为这书是没有放好，结果接二连三的又掉下来了好几本，霍南景眼睛直了，说：“林哥，你老公是不是看过《星际穿越》！”
林照鹤：“……”没错，星际穿越的主角就是用这样的方式引起了过去的自己的注意。
庄烙似乎真的想用这个办法提醒林照鹤，只是他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下一刻，一本书上黑了一团，像被烧焦了一样。
林照鹤和霍南景对视一眼，两人都在想这是什么意思？
庄烙见他们没有回应，明白这提示还是太委婉了，他又推下来了一本，林照鹤看了看，是一本自己写过的小说，名字叫《离骚之死》。
这小说就是篇没什么内容的散文，林照鹤蹙起眉头还是不明白庄烙的意思，正想着，就看见离骚的骚字黑了一圈。
霍南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林哥，你老公说你骚。”
林照鹤：“……”他竟然有一瞬间，觉得霍南景的话是认真的。
想了想庄烙顶着那张没有欲望的脸骂自己骚的场景，林照鹤浑身一个激灵，他觉得自己不能跟着霍南景那可怕的思维往绝路上走，皱着眉头道：“我觉得不是。”说完觉得还不够，补充了一下，“我不骚。”
霍南景忍不住笑了。
林照鹤怒道：“好了别开玩笑了。”他看向书架，书架上面的书又被推下来了几本，落地之后全变成了焦黑的模样，似乎是被看不见的人烧掉了，再联系庄烙弄黑的字……林照鹤霎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庄烙要表达的意思——他让自己，把这个图书馆烧了？
林照鹤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有人轻声问。
林照鹤说：“他想我把图书馆给——”烧字没有说出口，因为那双碧绿的眼睛微微眯着盯住了自己，那眼神里的审视味道，已经快要化为实质，似乎只要林照鹤把某个字说出口，就会被立刻干掉。
林照鹤强烈的求生欲拯救了他，他乖乖的闭上嘴，露出无辜的神情。
“谁干的。”管理员指了指地上被损坏的书籍，神情严肃的盯着林照鹤和霍南景。
这简直是送命题，霍南景弱弱的说：“一个幽灵。”
管理员道：“幽灵？我是唯物主义者，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林照鹤：“……”什么意思，意思你觉得自己属于人类的范畴是吧？
管理员道：“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他双手已经背到了背后，已经打算一言不合就动手了，二楼的书本来就不多 ，他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抢救修理了一部分，居然又被人毫不珍惜的丢到了地面上，还烧焦了，这简直是在他的底线上跳舞，他表面上仍在和善的询问，脑子里已经闪过了一万个残忍的念头。
霍南景小声道：“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是幽灵。”他当然不可能暴露幽灵就是林照鹤老公这件事。

第81章 野蛮扩张（十四）
庄烙很给找借口的霍南景面子, 管理员正在怀疑，便又有一本书当着三人的面掉落在了地上，还直接被烧黑了, 管理员表情瞬间阴沉, 目光落在书柜上, 冷冷道：“什么东西。”
敢在他面前这么做了，就算是幽灵他也要把人的尸首从地面挖出来挫骨扬灰。
林照鹤对着霍南景使了个眼色, 两人趁着管理员没注意，迅速的溜到了一楼。
“林哥。”霍南景道，“咱们怎么办？”
林照鹤说：“听我老板的, 把图书馆烧了！
霍南景一听, 面露惊悚之色, 心想要当着楼上那东西的面把图书馆烧了, 岂不是在老虎嘴里拔牙，一旦被逮住绝对是死无葬身之地，他弱弱道：“咱们真要这么做吗？万一你误解了你老板的意思呢？”
林照鹤怒道：“怎么误解？难道他千辛万苦跑过来就是为了骂我骚？”
霍南景：“有道理。”
面对盛怒的林照鹤, 霍南景明智的收起了自己的怀疑，感觉自己要是再敢说出一句质疑林照鹤的话，就会遭遇灭顶的怒火。
“之前姜温雪留下的汽油呢？”林照鹤想起了这茬。
“被管理员收起来了吧, 咱们去杂物间看看。”霍南景小声道，“他会不会突然下来？”
林照鹤也在担心这个问题, 在图书馆里，他们肯定不是那个人的对手，被逮住就是死路一条, 但要想离开这里, 他觉得他们最好听从庄烙的建议。
万幸这会儿管理员没有空来管他们，楼上时不时传来的怒吼和砸东西的声音能看出他还挺忙的, 林照鹤打算抓紧机会，在他下来之前把生图书馆直接煮熟。
花了几分钟，林照鹤找到了杂物间，轻而易举的砸掉锁之后，成功的进去了，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几桶姜温雪没用完的汽油，这汽油本来是图书馆停电的时候发电用的，没想到这会儿有了别的用途。
两人一起上阵，提着汽油一口气的倒满了一楼，摸出打火机往汽油里一扔。
火势迅速的蔓延，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就点着了整个图书馆，与此同时二楼的管理员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匆忙下楼，震怒的吼叫：“谁干的——”
点完火在门口观察的林照鹤和霍南景同时缩了缩脖子。
图书馆里干燥的书籍和书柜，完全符合火焰燃烧的最优条件，管理员发现的时间太晚，他下来时，整个一楼已经陷入了冲天的火光里，他试图使用力量灭掉一部分，但图书馆燃烧后他的力量在迅速的减少，已是有心无力。
这时候，林照鹤脚下的地面发出了细微的震颤，他眼前的建筑出现了重影，就像两幅一模一样的画卷要硬生生的重合在一起似的。
周围所有的景物都出现了变化，连带着漆黑的天空和天空中的月亮，都分崩离析，好似被撕毁的画卷，一块块的掉落。
站在林照鹤身边的霍南景发出惊恐的叫声，林照鹤扭头看去，看到霍南景抱在怀里的小袖也在消失。
“袖啊，我的袖啊——”霍南景嚎啕大哭起来，他一直背着小袖，本来以为一切结束之后，她会变成原来的模样，却没想到不但没有，反而情况更糟糕了，小袖的身体一点点的淡去，最终化作了几页纸，孤零零的落在他的手上。
其他的东西也在飞速变化，天空，地面，建筑，乃至于整个校园，林照鹤站在其中，看着他们化作一张张黑白分明的书页，散落在了地面上。
凉爽的风迎面吹来，扑打在林照鹤的脸颊上，他看到高大的图书馆变幻成了另一个模样……
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林照鹤疲惫不堪的心中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狂喜，他几乎是朝着庄烙狂奔而去，脸上挂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灿烂的笑容：“老板——”
庄烙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对着林照鹤伸出了手。
林照鹤像只欢快的小狗，跳进了庄烙的怀里，他紧紧贴着庄烙的胸口，感受着他隔着衣服传来的温度，几乎是哽咽道：“我还以为自己见不到你了！”
庄烙说：“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见不到我。”
林照鹤高兴的要命，漆黑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只终于找到了主人的小狗，如果有尾巴，这会儿已经摇的起飞，他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庄烙整个人抱了起来，在空中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又被放下，他哼哼着，说老板老板，我厉害吧，这都能看明白你什么意思。
庄烙声音宠溺：“厉害，我的林小狗最厉害了。”失而复得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甚至情难自禁的在林照鹤头上落下一吻，温声道，“是不是好辛苦，给你加工资。”
这次不用林照鹤提，他自己就先说了。
这边两人打情骂俏，那边霍南景从痛失所爱的悲痛中走了出来，看着手里面的几张纸神情有点迷茫，他说：“我怎么好像又不认识我女朋友了。”
他和小袖那些甜蜜的记忆仿佛褪色了一般，全都变成了第三者的旁观视角，感同身受的悲伤如潮水一般迅速的消退，他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纸张，莫名的觉得跪在地上的自己像个傻子，于是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从地上爬了起来。
霍南景看向和他一起遭遇了那么多的林照鹤，看到林照鹤已经成功和他的老公，哦不对，是老板拥抱上了。
顿时霍南景流露出酸溜溜又幽怨无比的神情，心想人家为什么都是事情结束了有缘人终成眷属，自己则被剥夺了唯一的纸片人老婆。
好消息女朋友没有变成奇怪的生物，坏消息，他压根没有女朋友。
林照鹤和庄烙终于亲热完了，他从兴奋的劲头里抽离出来时，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和庄烙做出了多么亲昵的举动，瞬间不好意思起来，脸跟着红了大半。
庄烙倒是没什么变化，见林照鹤如此不自在，反而动作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霍南景那幽怨的像个怨灵一样的眼神很难无视，林照鹤终于注意到了他，他还没说话，就听到霍南景嚷道：“我老婆没了！你赔我老婆！”
林照鹤佩服道：“你真想要一个这样的老婆？”
霍南景想了想小袖最后的模样，打了个寒战，说算了吧。之前他不嫌弃小袖是凭借一腔孤勇的爱意，这会儿爱没了，勇气也没了，小袖成了恐怖故事里的女主角，他则成了旁观的读者。
消失的不止是小袖，还有周围的融合区，之前茂密的丛林不见踪影，民安街恢复了原来的模样，林照鹤他们站在他高中的图书馆门口，此时的图书馆和他记忆中的已经大相径庭，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模样。
人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之前感觉不到的难受全都一并涌了上来，林照鹤浑身上下都奇痛无比，特别是后背的位置，火辣辣一片，连带着骨头都丝丝作痛。
庄烙看出来了他的虚弱，一把将他从地上抱了起来。
林照鹤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却听庄烙轻声道：“别扭了，再扭扭出火了。”
林照鹤：“？”火？什么火？
还没等林照鹤想明白，那边霍南景就走过来，他说自己是三次元的活人，融和时不知怎么和大部队走散在里面迷路了，融合之后他的记忆发生了改变，以为自己成了小说中的人物。
“所以你是这所高中的学生？”林照鹤问。
“是啊。”霍南景挠挠头，回忆起了自己三次元里的身份，“我今年高三，马上高考了。”
林照鹤道：“准备考哪所学校啊？”
霍南景说：“还不知道呢，得看最后的发挥。”
林照鹤心想看来咱们挽救了一个学霸，真不错啊，还没想完，就听到霍南景说发挥得好去学汽修，发挥的不好就只能理发。
林照鹤：“……”算了，他为什么会对霍南景抱有什么奇怪的幻想。
源头物被销毁后，融合程度就会迅速下降，转眼的功夫，光怪陆离的怪物和环境全不见，雾气褪去，眼前变成了三次元的街道。
林照鹤受伤严重，被庄烙抱在怀里，疼的龇牙咧嘴，不一会儿林烟和云雨姿他们也到了，几人显露出几分狼狈，看来经历了恶战，好在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只有图书馆里发生的一切，像块石头般沉甸甸的压在林照鹤的心头。
那些他笔下的角色为什么会突然全部出现，还有他没有写过的书籍为什么会标注着他的笔名？这些问题层层萦绕在林照鹤的心头，化作一个又一个解不开的结。
回去的路上一路坦途，街道两旁是各色商铺，看到熟悉的景象和常来的小店，林照鹤窝在庄烙的怀里，心想明天早上要是能起得来，他一定要来这家包子铺吃几个鸡汁大包子。
“小孩，你家住哪儿呢？”云雨姿问霍南景，“我送你回去吧。”
霍南景说：“就是西城白云小区，这麻烦你们多不好，要不我自己打个车……”他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意识到这街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哪里来的车。
“那还是麻烦姐姐你把我送回去吧。”霍南景不是个喜欢逞强的人。
云雨姿点点头，正打算带着霍南景走，这小孩突然想起了什么：“林哥，你通讯器号码多少啊，我把你和你老公的照片传给你。”
本来迷迷瞪瞪的林照鹤听到这话一下子就醒了，眼睛瞪得溜圆，他还没说话，众人顿时炸开了锅，云雨姿激动的摩拳擦掌，说什么老公，什么照片，林照鹤什么时候背着庄烙出轨了，没想到长得一副老实人的模样，背地里却做出如此淫乱之事。
林照鹤不顾自己后背上的伤口，挣扎着从庄烙怀里跳下来，对霍南景吼道：“发给我，别发给他们——”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云雨姿把霍南景揪到了旁边，林照鹤怎么都迈不动步子，扭头看去，才发现庄烙拉住了自己。
“老板！”林照鹤热泪盈眶。
庄烙轻声道：“什么老公？”
林照鹤：“……”他能说，就是你这个老公吗？
那边拿到了霍南景手里照片的云雨姿发出惊呼，说林照鹤啊林照鹤，没看出来，你小子浓眉大眼，居然和老板进展的如此迅速。
林照鹤心如死灰，已经在思考关于出家对学历的要求了。
云雨姿给大家传阅了照片，庄烙自然也看见了，林照鹤本来以为他会说两句，结果他看完之后，只表示了一句：“拍的不错。”
霍南景嘿嘿直乐，说自己喜欢成人之美。
“不对呀。”李先生品出了不对的味道，“林照鹤，你这照片上面的耳朵去哪儿了？不是刚才拍出来的？”
林照鹤阴郁道：“就你是名侦探是吧？”
霍南景没有拆穿林照鹤，憨厚的冲着林照鹤摆了摆手，说林哥你要幸福啊，喜欢什么的一定要勇敢说出来，对方才能感觉到！你看世界那么危险，大家指不定明天人就没了，记得要好好珍惜现在度过的每一分时光！
林照鹤心想知道了知道了，小屁孩就你会谈恋爱是吧，目光却不由自主的瞟了庄烙一眼，两人视线相接，那本来想逞强说自己谁也不喜欢的话到了嘴边，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小鹤。”庄烙浅淡的笑着，没有为难他，“回家了。”
是啊，回家了，重新被庄烙抱起，林照鹤在他怀中缩成了一团。
他们在一条分岔路上和李先生一行分道扬镳，空荡荡的街头，只剩下了林照鹤和庄烙两人。
没有路灯，月光明亮让人安心。
林照鹤抬着眼眸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庄烙，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庄烙线条优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和那双带着笑意的眸。
“看什么呢。”庄烙说。
“看老板。”林照鹤老实道，“老板真好看。”
庄烙说：“小鹤喜欢我吗？”
没有任何的铺垫，庄烙以一种聊天气的平淡语气，说出了这句话，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的林照鹤脑子都麻了，他的第一个反应是否定，庄烙这么好看，喜欢他的人一定很多，如果他发现自己也喜欢他，会不会被开除？林照鹤那双棕色的眸子瞪得溜圆，连带着脑袋上的耳朵都立起来了，像只受惊的小狗，眼神表情中全是惶惑和惊慌。
这模样反倒取悦了庄烙，他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这么害怕干嘛？藏起来的骨头被人发现了？”
的确是藏得好好骨头被人全刨了出来，事实上，林照鹤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喜欢庄烙，直到在图书馆里，看到了那样的画面，他才隐约感觉，自己对庄烙的确产生了超越正常上下级关系的感情。他甚至在内心深处怀念着自己变成小狗的日子，虽然不方便，但可以被老板温柔的照顾，每天温柔的摸着脑袋。
“我……”林照鹤嘟囔。
庄烙说：“小鹤喜欢我吗？”他又问了一遍。
林照鹤犹犹豫豫，心里面思考着自己承认这件事会发生的后果，最差的似乎就是庄烙把他开除了，他咬着牙，还没开口，就听到庄烙风轻云淡的说：“不知道小鹤喜不喜欢我，我反正是喜欢小鹤的。”
林照鹤被这一发直球直接击中脑袋，整个人陷入了巨大的眩晕。
庄烙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的呢，是捡到小鹤的那天，还是看见小鹤变成黄蕉少女的那天，还是看见小鹤变成小狗狗的那天……”他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道，“好像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
“那小鹤喜欢我吗？”庄烙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又回到开始的问题。
“喜欢的。”林照鹤声音小小。
庄烙说：“喜欢我哪里？”
林照鹤：“喜欢、喜欢老板好看！”
庄烙：“……”
空气安静了五秒钟，庄烙脸上的温柔化作沉默：“林照鹤，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单身二十年了。”人家问他喜欢什么，他说喜欢人的脸，真是直白又肤浅，让人想生气又想笑。
“还喜欢老板对我好。”林照鹤赶紧补救。
庄烙说：“哪里对你好？”
林照鹤不好意思了：“老板总给我加工资。”
庄烙：“……”
林照鹤道：“我现在都是公司工资最高的那个！”
庄烙：“……”所以是长得好看又有钱是吧？
大概是发现庄烙的表情不太对劲，没有恋爱经历的林照鹤终于意识到了不妙，赶紧补救，说老板还有很多别的优点呢，人脾气好，又温柔，而且还专一，和自己一样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
庄烙盯着林照鹤半晌，直接低头吻住了他那张叽里呱啦的嘴，把那些他不想听的话，全都封在了林照鹤的嘴里。
林照鹤脑袋宕机了几秒，随后重新启动，全身的血液冲上了脸颊，肌肤红的滴血——他感受到了老板嘴唇的触碰，那冰冰凉凉的柔软触感，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
看过再多的书，不如自己实践一次。
只是轻微的触碰，庄烙便移开了，他想看看林照鹤的反应，看看他的小狗反不反感这样亲昵的触碰。
小狗并不反感，不但不反感，似乎还很喜欢，那双眼眸亮晶晶，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湿漉漉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接吻吗？”从来没有亲过别人的林小狗小声的问。
“不是。”庄烙认真道。
“那是什么？”林照鹤呆呆的。
“这才是接吻哦。”庄烙再次低头，将这个吻加深，轻微的水渍声响起，林照鹤被亲的意识模糊，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
在家里担忧等待的小红方块，看着一脸傻笑的林照鹤被庄烙抱了回来。
林照鹤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脸上却直乐，跟个傻子似的，小红方块看着他担忧的问庄烙：“林哥怎么了？”是被人打傻了吗？
庄烙说不是被打傻的，是被亲傻的——后面一句他是在心里默默回答的。
虽然安全回来了，但林照鹤身上的伤口还是有些麻烦，两次受伤都是后背，之前就没有好好处理，几乎是伤上加伤。庄烙把林照鹤的衣服一点点剪开，开始清创。
这本来会挺疼的，不过因为是庄烙来做的，林照鹤一点没感觉到疼，从头到尾都在傻笑，脑子里全是老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老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老板真的和他在一起了——重要的事情要重复三遍。
庄烙小心翼翼的帮林照鹤处理完伤口，让他好好休息，说自己要回趟公司，和那边的人说明下具体情况。
“那老板什么时候回来呀。”林照鹤用被子遮住半张脸，小小声的问。那模样简直是看着主人上班去的狗狗，知道应该听话懂事，心里还是止不住的失落，连耳朵都垂了下来。
庄烙是真的有些不忍心走，他摸摸林照鹤的脑袋，道：“很快就回来。”
“真的吗？”林小狗小声问。
“真的。”庄烙说。
“那你去吧。”林照鹤道，“注意……安全。”
庄烙点点头，他起身走到了门口，刚拉开门，便听到林照鹤喊了声：“老板！”
庄烙以为他舍不得自己，带着笑意的脸刚扭过来，便听到林照鹤这货来了句：“以后还能给我加工资吗？”
庄烙：“……”听到林照鹤的问话？庄烙笑容凝固，幽幽道，“不给加了，工资以后都是公司的。”
林照鹤：“！！！！”坏了，和他在一起不会是庄烙为了节省公司运营成本想出来的阴谋诡计吧！！
庄烙说：“那还和我在一起吗？”
林照鹤委委屈屈：“那、那也要在一起，我都被你亲了，你得对我负责的。”
庄烙的心情这才好起来，声音里带了些笑意：“好，一定对你负责。”
庄烙走了，林照鹤绷着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他吃了点小红方块做的热乎乎的食物，整个人陷在柔软的被窝里。
夏天过去了，秋意渐凉，卸下了满身的疲惫躺在床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林照鹤本还想回味和庄烙甜蜜相处的时光，困意却一股股涌上心头，他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就这样憨甜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微凉的风从窗户缝隙里吹到林照鹤的脸颊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林照鹤迷蒙的睁开眼，看见了庄烙的脸。
瞬间清醒，林照鹤脑子一下没转过弯来，从床上爬起来紧张道：“老板你咋来了，公司里有啥事吗？你叫我一声就行，哪里还需要亲自来通知我加班——”
庄烙：“嗯？”
林照鹤缓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和庄烙不再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庄烙现在是他男朋友！男朋友出现在床边不是奇怪的事儿！
庄烙说：“你怎么跟个小傻子似的。”
林照鹤说：“我觉得我还挺聪明……”
庄烙道：“唔，想办法加工资的时候确实很机灵。”

第82章 大事件
林照鹤不好意思的说：“生活所迫嘛, 你回来了，民安街那边什么情况？”
庄烙沉吟道：“大融合进程被阻断了，虽然还剩下了一些小融合, 但大部分恢复了融合之前的状态, 至少适合人类居住。”
林照鹤很是高兴, 他很喜欢民安街，能让它恢复原状, 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不过，这只是个开始。”庄烙说，“恐怕以后的情况会越来越糟。”
这不是悲观, 而是一种预测, 根据这三年各地的情况来看, 融合会发生的越来越频繁, 程度也越来越高。像他们现在这种情况，再过几年或许会变成家常便饭，最终整个地球都不再适合人类的生存。
面对这样的情况, 人类似乎一点办法没有。
就算摧毁了源头物，也只是短暂的阻止融合进程，无数人类幻想构成的作品源源不断的挤压着本就拥挤的三次元空间, 大家面对这样的灾难是这般束手无策，能做的似乎只有等死和祈祷。
可是祈祷如果真的有用, 灾难就不会发生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林照鹤问。
庄烙沉默片刻，摇摇头：“目前没有。”
林照鹤说：“那怎么办……”他对未来的预期消极起来，无论现在做再多的事, 和大环境相比, 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融合像一个巨大的车轮滚滚向前，而人类是地上的尘埃, 试图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去阻止它的滚动。
这注定了是一场力量不平等的较量。
“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各地寻找源头物。”庄烙说，“尽量暂缓进程。”
林照鹤知道这样做没什么用，他们今天拯救了民安街，可能不到一个月，同样的事就会发生。这次是运气好，那每一次的运气都会这么好吗？林照鹤没说话，他想的是刚才融合核心区域的情况，为什么里面全是他的作品，这是个解不开的谜团。
庄烙的通讯器突然响起，他接起之后听了一会儿，神情骤然严肃，挂断后起身道：“小鹤，我有点事，得去公司一趟。”
“出什么事了？情况很严重？”林照鹤见他表情不对，问道。
“没什么大事，你先好好养伤。”庄烙说，“只是去商量一些事。”
他这么说，林照鹤只能乖乖应好，于是看见的庄烙又走了，林照鹤心想这世界真是过分，自己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没空黏黏腻腻，得天天想着怎么拯救世界。
背后的伤疼的厉害，躺也不好躺，只能趴着，林照鹤趴累了，索性穿上睡衣去邻居家溜达。
出门正巧阿姚拖着几具尸体从家里出来，当然，尸体全是他自己的。他瞧见林照鹤，说：“哎哟，这几天没看见你人，还以为你搬家了呢。”
“没，舍不得走。”林照鹤说，“怎么又死了？”
阿姚说前几天不是大融和吗，运气不好，家里进了一窝杀人蜂，直接把他怼在了复活点，活了又死，死了又活，死去活来了好多次，今天才终于结束了折磨。正常人遇到这种事，估计精神早就崩溃了，但偏偏阿姚这家伙说这些内容的时候跟林照鹤讨论天气似的，表情都不带变，语调轻松，神情自然。
“现在融合终于停了，我赶紧把尸体收拾下。”阿姚道，“小芸她们好几天没来了，我得去看看她们出事儿了没。”
林照鹤心想你真是个合格的海王，这样的情况还不忘妹子，不过没关系，现在他已经不羡慕阿姚了，他也有男朋友了！
阿姚说：“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难道是谈恋爱了？”
林照鹤说：“这都能看出来？”
阿姚道：“嘴都被亲肿了，咋还看不出来。”
林照鹤：“……”昨天他的确是和庄烙亲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真好。”阿姚叹气，“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咯。”难过的不光是三次元的居民，还有他这种没什么技能的二次元角色，融合了能咋办呢，他总不能用爱感化杀人蜂让它们放自己一马吧。
林照鹤和阿姚说了再见，又去了楼上一趟，打开门被吓了一跳，看见顾须臾满脸胡茬的来开了门，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打理了。
“怎么又受伤了？”顾须臾把林照鹤迎进屋里，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开口问道。
林照鹤说：“这不是大融和吗，出去出了个任务，受了点伤。”
顾须臾道：“大融和？什么时候的事儿？”
林照鹤说：“就昨天……你几天没出门了？”
顾须臾不记得了，说自己上次出门还是在上次，他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玩的网游，已经沉迷半个月，过的那是浑然不知今夕何夕。
林照鹤对此表示震撼，说居然没有停电吗？什么网游这么有魅力？
“我家自备的发电机。”顾须臾说，“我还改装了一下网络，现在就算世界毁灭了，我家的网络还好好的。”
林照鹤心想这就是宅的最高境界吧，也不用吃东西，也不怕断网，在家里待个十年八年，不出门都不会发现人类灭亡了。
不过网游？这年头大部分游戏都被严格的封禁，只剩下俄罗斯方块之类的游戏，哪里来的网游可以玩？
林照鹤觉得不对劲，赶紧问了下。
顾须臾指了指屏幕，说就前半个月出来的，非常火爆的游戏，大家都在玩。
林照鹤说不可能啊，政府怎么会允许这种游戏出现？万一融合了，岂不是又是一场灾难。
顾须臾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林照鹤赶紧上网用手机查了这个游戏，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游戏已经上线半个月，从时间线来分析是民安街大融和事件出现的初期出现在网络上的。
游戏是东方大陆背景，制作精良，看得出花费了制作者的不少功夫。
这种东西，就算是放在融合之前，恐怕也能吸引大批玩家，更不用说精神内容如此匮乏的现在了。
自从融合之后，除了一些都市题材，几乎所有其他的内容的创作都被严令禁止。没有修仙，没有惊悚，没有幻想，也没有未来。
人们仿佛生活在一个文化荒漠里，脑子里只能剩下该怎么活下去这件事，其他的事情根本不重要。
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横空出世一部并非现实题材的网络游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被憋坏了的人们狂喜，根本顾不得担心融合之类的事，尽情的享受着在游戏里畅快玩乐的时光。如果明天就要死于奇奇怪怪的意外，那么就好好珍惜今日，尽情的享受每分每秒吧。
当然，除了高兴的，也有反对者。
反对者说世界已经如此糟糕，你们就别为了自己的一时欢愉给大家增加负担，谁知道这游戏融合过来，会又因此死掉多少无辜的人。
但是面对人气暴涨的网游，反对者的声音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因为就算这部游戏融合而来，也似乎不会再坏到哪里去，毕竟有那么多的作品，似乎不差这一部游戏。
各式各样的评论和想法，在网上喷涌而出，人们热切的讨论着，这款游戏好似在死气沉沉的水面上抛下一块沉重的石头，溅起巨大的浪花。
林照鹤都看的眉头紧皱，他说：“居然没人管？”
顾须臾的目光就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过，此时正操作着一个角色在打副本，听到林照鹤的问题，头也没抬：“谁来管？”
林照鹤说：“当然是上面的人。”
之前的作品禁令当然还在，按道理说这游戏根本不可能上线，而且现在人人自危，谁会花这么大的力气来制作一部无法上线的网游？林照鹤觉得这事儿简直是太离奇了。
“没人管。”顾须臾耸耸肩。
林照鹤问：“好玩吗？”
顾须臾道：“当然好玩。” 他指了指旁边另外一台电脑，示意让林照鹤也去试试。
林照鹤便撸起袖子，点开了游戏图标。
非常传统的玄幻游戏，背景是东方大陆，职业倒是不多，只有五个。林照鹤随便创了个角色，进去之后大致研究了一下界面，发现这个游戏是不支持线上充值的，也没有一点广告，也就是说这款游戏居然没有任何氪金点……顾须臾没有察觉出不对劲是因为这是他玩的第一款大型网络游戏，但作为经过无数游戏熏陶的林照鹤，立马意识到了怪异之处。
而且最恐怖的，是这款游戏，只有一个服务器，而且是全球服。这意味着，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在使用同一个服务器，这款服务器的承受能力，显然不是三次元能创造出来的，林照鹤不禁陷入沉思。
一款由政府同意上线，所有人都可以玩，并且完全不盈利的大型网游……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
林照鹤越想越觉得后背发凉。
顾须臾这会儿已经七十三级了，他说满级是两百级，目前没有一个人能到达。六十级就可以打一些最基本的副本，七十几可以进主流本，八十级的副本还没人进去过，因为全服最高的也就七十六，按照目前的升级速度，如果没有别的活动，想要升到200级可能还需要至少半年时间。
林照鹤说：“这游戏真可怕。”
顾须臾道：“哪儿可怕？”游戏画风光明，连怪物都是各种各样可爱的小动物，和之前融合的街道相比，里面简直是如同桃花源般的存在，他淡淡道，“游戏里的人开玩笑，说要是选一个地方生存，他们宁愿选游戏里面呢。”
林照鹤想了想前几天民安街那情况，觉得此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顾须臾说：“你玩吗？”
林照鹤想了想：“现在没空，我得先去公司一趟，怎么没看见顾绝欲？”
顾须臾道：“他说今天融合消失了，想去买点菜回来做庆祝一下。”
林照鹤：“……”你们两个是真的会过日子。
林照鹤回家换了衣服，匆匆忙忙的出了门，街道上，已经有之前避难出去的民众们陆陆续续回来了。这会儿是星期一的早晨八点，正好是上班高峰期，如果是平日里，街道上肯定满是人车，但此时四处空空荡荡，透着股荒凉的味道。
大家回来了，脸上没什么失而复得的高兴，反倒全是麻木和忧愁。
今天是回来了，可融合还在继续，像一个人得了绝症，勉强用手术减缓了死亡的速度，可依旧看不到希望，只能等待着下一次病发。
林照鹤不顾受伤的后背，去了公司，他本来给庄烙打了电话，没有人接，于是匆匆忙忙的骑着小电驴到了公司楼下。
还好公司还在，林照鹤上楼后也没看见小瓷，原本热闹的公司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林照鹤心里咯噔一声，第一个反应是不是公司出什么事儿了，他赶紧去了庄烙的办公室，用力敲了敲门。
没人应，庄烙不在里面。
林照鹤心里一急，脑子里顿时转过无数悲观无比的想法，他想进庄烙的办公室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抬脚对着门猛踹了几下，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变身把门砸了，就听到后面有人轻声问了句：“你在干嘛呢？”
林照鹤说：“老板出事——”他说一句，才猛然察觉不对，一扭头，看见了一个完全想不到会出现的人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的看着他。
林照鹤：“……你、你好。”
“你好。”他说，“这边虽然砸门暂时没有纳入规章制度，但希望您的动作可以轻一点，毕竟损害公物，是违反规则的。”
本来应该跟着图书馆一起消失的管理员，此时竟是面无表情的站在林照鹤的身后，手里还端着……一杯奶茶。
还真是奶茶。
林照鹤瞪着奶茶半晌没吭声。
管理员说：“三分糖，你也想来一杯么？”
林照鹤说：“不用了谢谢您，老板人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管理员说：“不知道。”
林照鹤道：“那公司里怎么没人？”
管理员道：“今天周六不上班。
”
林照鹤：“……”他脑子呆滞了几秒，想起来今天好像确实是周六，就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有点忘了今夕何夕的味道。
简直是虚惊一场，林照鹤顿感脱力，但他还没有找到老板，心里的担忧依旧无法放下。
管理员见他不动了，坐到旁边，默默的吸了一口杯子里的奶茶，嚼着珍珠，绿色的眼睛盯着林照鹤，像一只盯着青蛙的蛇——只要青蛙动起来，就会立马一口咬下去。
林照鹤被盯的浑身发毛，他很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又怕自己的问题招惹人家不快……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管理员道：“你。”
林照鹤说：“嗯？”
管理员说：“是你烧的吧？”
林照鹤：“……”显然，他说的是某个图书馆。
“手脚很快。”管理员扯了扯嘴角，他大概是想笑的，奈何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像嘲讽，“倒是小看了你。”
林照鹤脖子都要缩到肩膀了，也不敢吭声，默默的往外面走，刚出去，正好看见了上楼的庄烙。
看见庄烙，像看见了主人的小狗，一下子有了底气，林照鹤弯下去的腰杆瞬间挺直了，叫道：“老板老板老板老板，你去哪儿了？我找了半天，电话也打不通——”
庄烙揉着自家小狗的脑袋，轻声道：“有人找我谈事情，你不是受伤了吗？今天还放假，来公司做什么？”
林照鹤道：“我发现了一个事儿，今天上去找顾须臾聊天的时候，看见他在玩一个大型的网游，这事儿你知道吗？”
庄烙说：“昨天就知道了，咱们进去说。”
林照鹤点点头。
进庄烙办公室时，管理员还坐在外面喝奶茶，嘴里嚼着珍珠，眼睛依旧盯着林照鹤，按照林照鹤作为作者对自己笔下人物的了解，他这个儿子脑子里大概率这会儿在想分尸他的一百个办法——把他的图书馆给烧了还活着，这简直是连身为作者的林照鹤都不敢想的事。
“他为什么在这儿啊？”进了办公室，林照鹤小声的询问庄烙，“咱们公司不是不收二次元员工吗？”
“他例外。”庄烙说。
“哪里例外了？”林照鹤问。
庄烙似笑非笑：“他是你笔下的人物。”
林照鹤一愣，没想到能从庄烙嘴里听到这么一句，他虽然在公司工作好几年了，却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笔名，他没想到庄烙竟是知道他是作者……
“可以破例。”庄烙道。
林照鹤挠挠耳朵，莫名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游戏我昨天知道的。”庄烙说，“现在情况很复杂。”
林照鹤道：“怎么说？”
庄烙说：“你知道，现在融合越来越严重，大家都在想办法，像我们这样寻找源头物再摧毁的方法以后会越来越难，按照现在的趋势，融合会以之前几倍的速度不断剧增，直到再也没有人类生存的空间。”他语调平缓，神情轻描淡写，说出的是振聋发聩的内容，“情况很不乐观。”
林照鹤沉默着。
“大家都在想办法。”庄烙说，“有人提出，可以在二次元里创造一个适合融入三次元，独一无二的IP。”
林照鹤大概懂了庄烙的意思，脸上却没露出多少欣喜之色，不是他悲观，而是有例子摆在面前。
再怎么正面的角色，也可能会出现意外情况，就像林烟那样，一旦失控，就是毁天灭地的灾难。
“当然，反对的人也很多。”庄烙说，“现在两方力量还在角逐，只是赞成方抓住民安街出事的机会，趁机把游戏直接上了。”
赞成派抓住机会，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将准备许久的项目直接推出，根本没有给反对派反应的机会。
于是短短的半个时间，这款大型网游迅速风靡整个世界，不光是他们国家，其他国家也一起上线了这款游戏，他们利用技术，将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一个服务器里，并且将游戏里生存的环境尽量模拟的适合人类生存。比如天气适宜，到处都是食物，各种无害的怪兽以及对人类极其友善的NPC。赞成派们企图用融合这种方式，为人类增加力量，以抵御之后程度更高的融合。
目前整个世界就只有这一款大型在线网游，人们蜂拥而至，不用也知道，人气估计很快会达到巅峰，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毋庸置疑的最高人气之作。而里面的角色一旦融入现实，也将会无人能敌。
这是个聪明的办法，也危险至极，林照鹤听到庄烙的描述，脑子里闪过的是林烟的那些混乱的记忆，他在记忆里也看到了庄烙，难道庄烙和林烟的疯狂，有什么关系？
这是林照鹤第一次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之前他并不愿意这么想，现在脑子里忍不住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那现在怎么办？”林照鹤觉得事情僵住了。
庄烙说：“反对派在寻找服务器的地点，准备把服务器停服。”
林照鹤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赞成派会束手就擒？”
“当然不会。”庄烙失笑，“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对的。”
林照鹤想想也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一方很难说服另一方，两边都觉得对方疯了，似乎完全没办法沟通。
“所以也没什么好办法。”庄烙道。
“老板呢，你怎么看？”林照鹤道，“融合……什么的……”
庄烙摇摇头，没有说话。
是啊，连庄烙都不知道怎么办，林照鹤想，好像世界越来越糟糕了。
“他们这种想法肯定是不行的。”庄烙道，“融合过来的作品会发生很多变化，至少，如果真的要融合，作品里面的要素不能太过繁杂，否则不可控因素会太多了。”
看来庄烙也是觉得赞成派的计划太鲁莽。
“唉。”林照鹤叹气，“他们的服务器肯定也不是一般的三次元用的机器，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庄烙说：“总得想想办法。”
他看了眼手表，问林照鹤吃饭了没有。
“还没。”林照鹤回答，“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啥也没吃。”
“那咱们去吃饭吧，正好有人约了我。”庄烙道。
“对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林照鹤想起了外面的管理员，“他不应该随着图书馆一起消失吗？”
“那不是他的本命图书馆。”庄烙说，“我看他没地方住，就让他来公司当后勤了，反正挺好用的。”
林照鹤：“……”挺好用的还行，谁敢在公司放肆直接撕个稀巴烂是吧，不过他注意到管理员对待庄烙的态度很特别，如果一定要形容，就是警惕中带着尊敬。
庄烙到底是什么身份？林照鹤之前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如今却忍不住去想。他实力强悍，身份神秘，在混乱的世界里开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保险公司……这样的人，真的是三次元里能出现的吗？可是如果不是三次元里的人物，他又出自哪本作品？莫名的，林照鹤想起了图书馆里，那些标着自己笔名，但完全没没有记忆的作品。
这些作品，为什么会出现在融合区的图书馆里呢。

第83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一）
约庄烙的人, 据庄烙说，是反对派的一个成员，据说已经捣毁了几次赞成派的窝点, 实力非常强悍, 但是他身份成谜, 庄烙也不知道他出自于哪部作品。
林照鹤有点饿了，跟着庄烙到餐厅里点了一桌子的菜。
那人穿着个黑色的斗篷, 遮住了大半的脸，直接在庄烙的对面坐下，道：“庄先生, 好久不见。”
庄烙说：“好久不见。”
林照鹤看着他, 虽然还没看到脸, 但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那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完全没有特点的年轻人的脸，他问：“您考虑的怎么样了？”
庄烙道：“抱歉, 我暂时没办法给你答案。”
“没事。”那人说，“不过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您要知道, 二次元创作这种事情就该被严格的禁止，别说游戏, 连小说都不行，林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那群神经病简直就是在拿全世界的人命开玩笑, 要是游戏和现实融合, 出现下一个林烟怎么办？” 他的语调冷漠，脸也很普通, 但林照鹤总觉得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低头戳了戳碗里的食物，忽的迟疑道，“扇雨？你不会是，扇雨吧？”
那人表情变了。
照鹤是知道罗扇雨的，这个角色，是林烟那部小说里林烟的伙伴。
他千人千面，下到六岁小孩上到八十岁老人，都可以完美的模仿。因为这强悍的能力，他也成了主角团的重要人物之一，虽然人气没有林烟高，但也有许多人喜欢。
林照鹤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他。
罗扇雨此时顶着的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属于那种进到人群里面，只需要两秒就会彻底消失的面容，他听到林照鹤的问话，奇道：“这你怎么认出我的？”
林照鹤说：“不知道，就觉得你看着很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毕竟见证了陆飞禾的整个创作过程，他对于那部小说里角色的感情之深厚是旁人不能想象的。
大纲脉络乃至于伏笔，小说能取得这么好的成绩似乎也不意外，毕竟是他们两人的心血之作，他连对待自己的小说都没有这么用心。
“没错，是我。”罗扇雨道。
“你也融合过来了？”林照鹤道，“你怎么没去找林烟？”
“找他做什么。”罗扇雨态度冷淡，“他已经不是我认识的林烟了。”
看来罗扇雨并不知道有两个林烟这件事，也是，好林烟一直在隐藏自己的身份，连他自己，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更遑论旁人。
“别让我遇到他。”罗扇雨喝了口茶，慢悠悠道，“不然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林照鹤叹气。
“不说他了，说点别的吧。”罗扇雨道，“现在他们把服务器藏的很好，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完全隐藏了服务器的信息，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很难找出来，所以我们打算从人入手。”
林照鹤说：“从人入手，怎么说？”
“找不到服务器，就抓人嘛。”罗扇雨说，“多抓几个，总会有线索。”
林照鹤却想到了什么，说：“等等，我好像有办法！”
“什么办法？”罗扇雨问。
“老板，你还记得之前《代号G》里面的那个AI吗？”林照鹤看向庄烙。
“记得。”庄烙道，“怎么？”
“融合区消失之前，它从里面逃出来了。”林照鹤道，“然后把主体服务器寄到了我家里，现在四舍五入等于在我家借住，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庄烙没想到林照鹤还有这么个关系，挑挑眉：“他会愿意帮我们？”
林照鹤说：“他一个AI，世界毁灭了对他又没什么好处，为什么不帮我们？”
庄烙道：“那可以试试。”
依照《代号G》的人气，AI实力肯定也不容小觑，如果他愿意帮忙，说不定真的能找到游戏的服务器所在地。
“那咱们回去一趟？”林照鹤说。
罗扇雨看了眼手表：“等一下。”
林照鹤正想问他怎么了，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罗扇雨突然起身，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两人的面前，在两人脸上还带着茫然之色时，一拳一个直接把人撂倒，然后一气呵成，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根绳索，将两人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男女两人大喊救命，餐厅的老板冒出来小心的询问这位客人您是在做什么。
罗扇雨掏出一个证件说自己是警察，这两个人是涉嫌谋杀的二次元角色。
老板听完闭了嘴，只有被他捆住的两人大喊大叫着，罗扇雨一人给了一脚，冷冷的说再叫就把你们舌头割了，不是可以无限再生吗？他倒要看看，再生的速度有没有他刀子快。
罗扇雨的性格和林烟完全就是天壤之别，如果说林烟是主角团里的圣母，那罗扇雨就是那个勉强当好人的坏人。他脾气不好，下手还狠，原着里要不是林烟拦着，早就当上反派头子了。但现在融合过来之后，没有了林烟的束缚，做事完全没有了分寸一说。
看着他手上摆弄着的闪着寒光的匕首，男女两人明智的选择了闭嘴。
罗扇雨没有为难餐厅老板，提着两人出了门，拐个弯，进了旁边阴暗的小巷。
林照鹤和庄烙跟在他后面，林照鹤小声的说：“他要干嘛？”
“这两人是赞成派的。”庄烙说，“都是小角色，应该问不出什么。”
他们还没走过去，便听到小巷里传来了两个人的惨叫声，罗扇雨声音阴冷冰凉，他说：“哟，这么有骨气？没事儿，咱们时间多，可以慢慢玩，你们永生族不是不死的么？”
林照鹤听着他这台词，觉得这家伙已经是个成熟的反派了。
罗扇雨刚说完这话，那男的声音高昂的喊了句：“消灭人类□□，世界属于二次元——”然后轰的一声，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庄烙反应快，挡在了林照鹤的面前，纷飞的砂石扬满天空。
罗扇雨从灰烬中走来，脸上没啥表情：“死了。”
林照鹤实在是忍不住，说他们这台词是怎么回事？
罗扇雨说：“知道汉奸吧？他们是人奸。”
林照鹤：“……”
罗扇雨说：“我也好奇呢，我们这些二次元角色辛辛苦苦的拯救世界，你们人类倒是巴不得世界赶紧毁灭了。”
林照鹤说此话怎讲。
罗扇雨解释了一下，林照鹤才得知原来赞成派里面的人类，并不是全部人类都为了人类美好的未来而努力，里面有些人纯属是想把世界变得更加糟糕。
之前有个说法，是如果给地球上五十亿人面前全都放一个可以毁灭世界的按钮，那么世界绝对会毁灭上亿次。
人类的自毁倾向在动物里大概是最严重的，林照鹤此时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死的倒是挺快。”罗扇雨对这类人丝毫没有同情心，他说，“啥也没问出来，算了，走吧，别管他们了。”
林照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一片狼藉的小巷，心想这些人对自己也是够狠的。
到了家里，林照鹤把AI从电视里叫了出来。
AI换了个角色形象，林照鹤一眼就认出是网游里的角色，他道：“你也玩网游？”
“玩呀。”AI挺高兴的，“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玩耍，很开心呢。”
林照鹤和庄烙对视一眼，显然是意识到情况不妙。
果不其然，在林照鹤解释完了情况之后，AI露出了为难之色，它说这个游戏挺好玩的，为什么非要停止呢？况且融合已经这么严重，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
林照鹤道：“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在玩这款游戏，那么当它融合过来之后，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AI说：“好像有点道理……”
庄烙轻声道，“你不想帮我们？”
AI沉默片刻，说：“我可以帮你们查查，需要一些时间，也不保证能查到。”虽然它并不赞成林照鹤他们的想法，但毕竟它的主机就在林照鹤家的杂物房里，如果真的撕破脸，它的原始数据受损就麻烦了。
“嗯。”AI分析道，“全球性的唯一服务器，你们查不到，肯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隐藏，不过这种服务器一般都需要大量的能源作为支撑，可以查一下电费什么的。”
“早想到了。”罗扇雨说，“半个月前就联系了全球的能源组织彻查，但没有什么地方有能源方面的异动。”想要支撑这么大一个服务器，需要提供大量电力，但是排查后，并没有电力方面的异常，极可能是他们用了什么别的办法发电，没有使用公共电力。
AI道：“那就很麻烦了，看来他们各个方面都想的很周到。”
罗扇雨蹙着眉头，又开始玩手里的刀：“我看，还是得从人入手。”多抓几个来审问，又不是个个是硬汉，总能套出点信息。
他们几人正在说话，门被人咚咚咚的敲响，林照鹤问了句谁啊，听到林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依旧是女孩的声音，林照鹤条件反射的看了罗扇雨一眼。
“进来吧。”林照鹤道。
林烟推门而入，他的身体还没有变回来，这会儿穿着吊带薄外套和一条咖色的长裤，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扎成马尾，模样青春又充满活力，看起来漂亮极了。就算走在路上，也会引起行人侧目。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站在林照鹤身旁的罗扇雨，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凝固了一般。
罗扇雨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眉头紧皱，林照鹤看的心中一紧，心里暗道不妙，身为林烟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罗扇雨认出变身后的林烟也不奇怪。
看他那越来越严肃的表情，林照鹤顿时提心吊胆，害怕两人一言不合直接打起来，那他家岂不是遭了殃。
林烟的表情也僵住了，整个人站在原地半晌没动，他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罗扇雨的身份。之前，林烟就知道罗扇雨融合过来了，但因为一些事情一直不敢见他，却没想到他如此突兀的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罗扇雨的性格林烟了如指掌，他如果知道了“林烟”做出了那些和理想誓言相悖的事情，定然会对他生出怨怼之心。
林烟半晌没说话，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的可能性，他看着罗扇雨走到自己的面前，身体微微绷直戒备，时刻准备好罗扇雨发难。
罗扇雨紧皱眉头，死死的盯着林烟的脸，两人距离很近，他嘴唇微微颤动，终于开了口，谁知语不惊死人不休：“小姐，你有男朋友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林烟：“……”
林照鹤&庄烙：“……”
空气里，沉默像瘟疫一般蔓延。
林烟瞪圆了眼睛看着罗扇雨，看着这位相处了多年，不近女色的好友。
曾经，大家还经常拿罗扇雨开玩笑，说要是上学的时候有女生给罗扇雨递信封让他放学后等着，那罗扇雨肯定会坚决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校园霸凌，绝对要把企图“霸凌”他的女生结结实实揍一顿再走。就这样一个人，会主动的要女生的联系方式？林烟觉得这简直比见鬼还见鬼。
“他有男朋友了。”林照鹤的话打破了空气中的沉默，他赶紧帮林烟解了围，“孩子都三岁了！”
罗扇雨沉默了。
林烟意识恍惚，脑子里闪过那句，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是个处男，这次已经是个三岁孩子的母亲了，他害怕罗扇雨认出自己，没有反对林照鹤给自己贴的人设……
自己的心仪对象是个孩子母亲，正常人一般到这里就够了。
可惜罗扇雨显然不在正常人的范围里，他说：“没事，我不介意。”
众人：“……”
“结了婚，可以离。”罗扇雨说，“我最喜欢小孩了。”
这简直就是弥天大谎，看过原着的都知道罗扇雨这家伙脾气有多大，简直比李先生还要爆，说他喜欢小孩更是无稽之谈，他不把小孩煮来吃了纯粹是因为有林烟拦着。而罗扇雨此时正在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两个人面前面不改色的撒谎，搞的林照鹤忍不住默默捂住了脸。
林烟表情扭曲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好的兄弟还有这样一面。
“我找林照鹤有点事。”林烟无视了罗扇雨的求爱，他直接跳过这个话题，看向林照鹤。
“我知道你来找我干嘛，我们正在研究这事儿怎么办呢。”林照鹤说，“现在查不到服务器的地址，就没办法停下这游戏。”
“能不能断网？”林烟说，“给游戏设置门槛，让玩的人数量减少？”
“ 很难。”庄烙摇头，“这是两方力量在角逐，在一方没有完全占到上风时，他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民众们的生存压力已经够大，一旦限电限网之类的举措出现，有可能激起民众们更加严重的反感情绪。与其憋屈的活着，不如痛快的去世，漫长的没有尽头的战斗无限消磨着人们的意志，看不到胜利曙光的他们，大概率会选择自暴自弃。
这是最坏的状态，所以不可能长期断网亦或者停电。
“那怎么办？”林烟问，“难道就这样，让他们的规模越来越大？”
“有何不可呢？”AI显然是赞成派那边的，它小声道，“反正也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了。”
“到也未必。”庄烙冷冷道。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AI，让它找一些关于服务器的信息，但它这种态度，让林照鹤很不放心，毕竟就算它找到了，也可以找时间拖延不告诉他们。
罗扇雨在那边磨林烟的联系方式，林烟怎么可能给他，冷着脸说自己已经有老公了，让罗先生自重。
罗扇雨听完后表情顿时奇怪道：“罗先生？你怎么知道我姓罗，你进来的时候他们没叫我名字啊。”
林烟语塞。
林照鹤赶紧解围，说他来之前自己在通讯里介绍过了，这才敷衍过去。林照鹤又对着林烟使了个眼色，让林烟赶紧把李先生叫过来让罗扇雨死心，罗扇雨这人脾气不好又倔强，追女孩子和做事是的，不达目的不罢休，林烟无奈，只能给李先生发了信息，让他赶紧来一趟帮帮忙。他可不敢对罗扇雨动手，两人太熟悉了，可能他没打两下，就会被他看出来。
李先生估计就在附近，来的很快，来时手里拎着个方块，林照鹤一看，不就是自家的小红方块吗，怎么跑到李先生手里去了。
“你家小方块子怎么了？”李先生说，“上来的时候，看见它缩在楼梯口哭呢。”
“哭？”林照鹤这才意识到回家时没看见小方块子，他认真一看，发现小方块子的小红裙子破了个洞，头顶上它经常戴的蝴蝶结也不见了，那蝴蝶结可是它最喜欢的东西，据说是来到三次元后赚的第一笔钱买的，平时都跟宝贝似的保存着，爱惜的很，现在居然不见了。
“呜呜呜，呜呜。”它被李先生拎着，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
“怎么了，小方块子。”林照鹤赶紧把它抱起来，摸摸脸蛋安慰道，“谁欺负你了？”
小红方块哭哭啼啼，抽抽搭搭，说我的朋友们被抓走了，所有的朋友都被抓走了……
之前就听说它的朋友老是被抓走，林照鹤道：“他们还在抓你们，到底抓去干嘛，需要那么多的板凳吗？”就算是全自动板凳，也不需要这么大的数量吧，林照鹤搞不明白。
“不知道。”小红方块也弄不懂他们抓自己做什么，但它们有个消消乐的群，以前里面热热闹闹的，好多方块说话，现在说话的方块越来越少了，要不是它一直住在林照鹤家里，恐怕也被抓走了。
今天它运气不好，准备出去给林照鹤买点食材做饭，结果又遇到了那帮人，直接把和它同行的同伴逮走了，还好它跑得快遇到了李先生，可是即便如此，它的朋友还是没了，它最最喜欢的大红蝴蝶结也弄丢了，就像它无助的人生一样，只剩下了一地狼藉。
讲到这里，小红方块子放声大哭，泪水夸张的溢在地面上，看的林照鹤十分心疼。别的方块他不清楚，但是他家这个小红方块乖的很，每天在家勤勤恳恳的经营着生活，还能熬一手味道超好的鸡汤。每次林照鹤疲惫的回到家喝上一口，都会感觉神清气爽。
这样的小红方块子，林照鹤自然舍不得他受欺负，于是狠狠的说他今天就要管一管这天下不平之事，走，咱们去看看到底是哪里来的黑恶势力到处抓方块子，欺负它们没有人权是吧。
李先生道：“不是，你们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给小方块子报仇吗？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专门来一趟？”
“当然不是。”林照鹤说，“因为有人看上了你老婆。”
林烟本来想说自己才不是李先生老婆，但是看了虎视眈眈的罗扇雨一眼，决定息声认怂，缩了缩脖子，没说话。
李先生撸起袖子说谁啊？谁这么不长眼，这屋子里就一个陌生人，他的眼神自然而然落到了罗扇雨身上。
罗扇雨完全不怯场，和李先生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他说：“你配不上她。”
李先生说：“你又算什么东西？”
“好了好了。”林照鹤很怕他们打起来，努力劝架，“君子成人之美，人家老公都来了，你就别掺合了。”
罗扇雨冷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呢。”
李先生道：“放心，我肯定死你后头。”
林烟表情十分恍惚，也不知道是在恍惚自己怎么就已婚已孕，还是在恍惚自己最好的兄弟一看就看上了自己。
不愧是最好的兄弟哈，连品味都如此相似。
林照鹤看到打不起来就放心了，问李先生抓小红方块子的人现在在哪儿，他现在就要去替天行道。
“好像往东街那边跑了，开着个面包车。”李先生说着自己看到的内容，“车牌号是Ad23455……”
林照鹤听到面包车，立马想起了以前小时候去农村乡下遇到偷狗的，开着个面包车就在人家院子外面路过，趁着院子主人不注意冲下去便把狗拉上车，再绝尘而去。
这下好了，时代进步不偷狗了，改偷小方块了。
林照鹤问道你们谁和我一起去，林烟左看右看，见没人动，便默默的举了举手想离罗扇雨远点。他手一举起，罗扇雨立马说他也要去，他平生最看不惯这些行事险恶之人……爱做的都是锄强扶弱之事。
林照鹤和林烟听完都一脸这个人在放什么猪屁的表情。
谁不知道罗扇雨这家伙是原着里面最有可能反水的一个角色，粉丝们都开玩笑说林烟是罗扇雨的狗链子，链子一松这恶狗立马脱缰见人就咬。目前来看这种说法也不太合理，现在不就是林烟没了，罗扇雨还在兢兢业业的拯救世界。

第84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二）
林照鹤懒得和他们扯, 跟着庄烙抱着小红方块下楼开车准备去追那个面包车，救回小红方块的朋友。
车后面挤了三个男人，李先生恶狠狠的坐在中间, 龇牙咧嘴的说你想碰到我老婆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罗扇雨幽幽道：“不, 我要你活着看你老婆和我好。”
气的李先生当场爆炸, 要不是林烟拉着，车可能已经被拆了。
林照鹤在前面看的胆战心惊, 这车是庄烙的，价格可不便宜，拆了他得心疼死。
万幸最后是没打起来, 林烟抓着李先生的手, 撸猫似的好不容易把他炸掉的毛给撸顺了。
林照鹤没空管后座的两个幼稚鬼, 顺着李先生说的方向一路追过去, 很快在路边找到了那辆拐走小红方块朋友的面包车。
揪住了罪魁祸首的林照鹤当即想下车把面包车里的人抓住，却被庄烙拦住了，他道：“别急, 咱们跟着他们过去看看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们费尽心思的想要抓这么多小方块。
想想庄烙说的也有道理，林照鹤便让他将车在路边停下，远远的观察着面包车的动向。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那群人又逮住了一个毫无防备的蓝色小方块, 看得出这几人之前来这里踩过点了，他们显然早就料到了蓝色小方块会从楼上下来, 几人趁着小蓝方块没注意拿着麻袋，直接冲上去将蓝色小方块从头到脚一套，接着一气呵成拖着麻袋转身回到面包车上,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路边的行人全然没有意识到身边发生了一起恶性绑架案。
将小蓝方块带上车后，面包车一路往前, 驶出了市区。
几人不敢跟近了，只能远远的追着，看着面包车一路左拐右拐，朝着越来越偏僻的融合区去了。
出了民安街，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复杂。
面包车往融合区深处一路开，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停在了一个外形荒凉的高大建筑面前。这建筑林照鹤认识，是当地一个挺有名的大型仓储超市，现在已经完全荒废，但从外形上来看，居然少见的没有太多融合后的痕迹。
面包车停下后，从上面下来了四个人，每个人的后背上都背着一个巨大的麻袋，从外面的形状上来看，这麻袋里面应该装了不少的方块。
四人没什么警惕心，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人跟在后面，他们提着麻袋进了仓库，林照鹤对着庄烙使了个眼色，几人赶紧跟上。
仓库附近有人把守，林照鹤正在想办法要怎么悄悄进去，罗扇雨就冲过去直接一手一个，把人放倒了。看他那利落的样子，林照鹤怀疑要不是林烟在场，他可能会直接把人宰掉而不是打晕。
仓库的守卫并不严，解决掉门口几人后，他们成功混进了内部。
刚到里头，林照鹤就听到传来一阵阵的和小孩子声音类似的哭声，这声音此起彼伏，听的人头皮发麻，里面的人也有点受不了，怒吼说哭什么哭，再哭就把你们全消了，听的林照鹤怀里的小红方块子瑟瑟发抖。
林照鹤摸摸它的脑袋，一边安抚一边朝着里面张望。他看到宽阔的仓库地面上，放着一排排架子和木箱，架子上面是用塑料包裹固定住的各色方块，它们被包装好放到架子上，再根据颜色，穿插放进木箱。随后木箱被放上了一个传送带，往仓库深处长松。
林照鹤他们偷偷潜入，寻着传送带一路往前，最终看到传送带上面所有的木箱都被运到了一个电梯上，那电梯载着无数的木箱通向地下。
林照鹤本来想跟着上电梯的，但被庄烙拦住了，庄烙感应到电梯下面有很多守卫，而且每个人都装备了武器，这么贸然进去，肯定会打草惊蛇。
此时的林照鹤已经意识到，这些人偷方块显然不是为了做家具，没有哪个家具厂会如此戒备森严。
那除了当家具，小方块们还能用来做什么？林照鹤看着自己怀里紧张的小红方块，陷入了沉思。
小红方块奇迹般的从林照鹤疑惑的眼神中明白了他想说的话，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委屈道：“我们可有用处了。”
林照鹤说：“比如呢？”
小红方块说：”比如……当服务员。”
林照鹤无情的说：“没有哪个地方会请五十厘米的服务员。”
小红方块闻言凄凉落泪，说它们有五十厘米呢……
李先生说那岂不是和我家的换鞋凳差不多高。
小红方块：“……”你们人类真的好过分哦。
开完玩笑，就该想想怎么混进去，几人合计了一下，很快想出了办法，他们从木箱中搬出一些方块，自己藏在底部以躲避搜查。罗扇雨和李先生两人都对这个法子不太赞同，两个暴脾气都觉得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干脆直接打进去得了。
林烟现在还是女体，没有原来那般好脾气，听见两人说的话，白眼一翻，说不躲就滚。
李先生便只好委委屈屈的找了个箱子蜷缩进去，他手长脚长，躲在里头蜷成一团可怜兮兮，还说宝儿，我躲进去还不行，你别生气，小心动了胎气。
罗扇雨面露不可思议之色，看向林烟的小腹。
林烟气的给了李先生一下，恨声道：“别他妈放狗屁。”
李先生得意洋洋说老婆这次我想要个女孩。
罗扇雨眯了眯眼，无耻道：“男孩我也喜欢。”
林烟：“？”你们两个有病是吧？
林照鹤在旁边听着，心想还是多亏了罗扇雨在，要不然李先生早被林烟打的头破血流。
大家都躲进箱子里，跟着传送带被传到了地下，随后被运往了更深处。
林照鹤本来以为这最多被传送到地下一层，没想到电梯一直往下二十多米后才停下。四处都有人走动，这些人全都穿着统一的制服，林照鹤透过缝隙，看到那些制服的胸口处印着的图案格外眼熟，他回想片刻，想起来了图案的来源——这分明就是那款网游的桌面图标，他在顾须臾的电脑屏幕上看过！
这群人居然和赞成派有关系？林照鹤心中一惊，瞬间打起精神。
最后，藏在木箱中的他们被送到了一个巨大的房间，房间里面摆满了一模一样的木箱，箱子里全是各种颜色的方块。关上门后，空气里喷洒出一些气体，接触了气体的小方块们全都停止挣扎，闭上眼睛不再动弹。
林照鹤怀里的小红方块也是如此，嘀咕了一句好困，就闭上眼睛晕了过去，晕过去时连手脚都缩进了身体里，乍看上去，就和普通的消消乐方块差不多。
林照鹤本来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晕过去，他捂住口鼻并没什么感觉，判断出这种气体对人类没什么伤害。
庄烙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道：“没人了，出来吧。”
大家从箱子里爬出，林照鹤刚出来，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震的地面簌簌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爆炸，把林照鹤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林烟也被吓的一抖。
“老婆，别怕，我在呢。”李先生这家伙入戏太深，伸手想把林烟搂入怀里，被林烟直接拍开，用眼神警告李先生演戏就是演戏，不要入戏太深，李先生直接假装没看见，说老婆你对我越来越凶了，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
林烟直接无视了戏精李先生，“这群人和那些赞同派肯定有关系，他们穿的制服上面印着那个网游的图标！”
“我也看到了，这里是不是他们的基地？”林照鹤说，“没想到是他们在收集方块。”
“现在怎么办，要不要联系支援？”林烟看向庄烙。
“我给那边发了信息了。”庄烙道，“咱们混进去看看。”
这边虽然乍看起来守卫森严，但在这里的几人都不是什么寻常人，罗扇雨摩拳擦掌的想要表现，说自己这就去弄几套这里的制服和通行证，说完出门前扭头看了眼林烟，突然皱起眉头。
林烟被他这眼神看的胆颤心惊，第一个反应是他是不是认出自己了。
罗扇雨道：“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林烟猛地松了口气。
罗扇雨奇怪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管我老婆紧不紧张。”李先生怒道，“我老婆的名字是你能问的？”
罗扇雨冷笑：“我不和你在这里计较。”等着出去了，他总得找个机会把这人弄死——李先生盯着罗扇雨，他显然也这么想的。
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空气里火星直冒。
“砰”的又是一声巨响，这响声来的突兀，林照鹤毫无防备，又被吓的抖了抖。
“别扯了。”林烟道，“赶紧去找几套制服，我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嘞，老婆。”李先生乖乖道。
有竞争力，才有动力，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他们两人就弄来了制服。
几人简单的换上，离开了仓库。
林照鹤记得声音大致传来的方向，跟着声音一路往前，很快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玻璃，玻璃是正方形的，看上去有点像电视屏幕，玻璃的四周有重兵把守，他们没敢靠的太近。
“这什么东西？”林烟奇怪道。
林照鹤也皱着眉头瞅着，心想他们这是要干嘛，刚才那些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爆炸呢……
几人正在心里嘀咕，就看见那玻璃的最上方，突然掉下来了许多五颜六色的方块。
“小方块子！”林烟奇道，“他们丢到玻璃里面做什么？”
林照鹤突然明白了什么，愕然道：“不会吧——”
显然，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所有的方块乍看上去是以无序的方式摆放进了屏幕里，乱七八糟的，却一个都没有消除，直到最后一个方块插进其中，瞬间发生了连锁反应。
从第一排开始，无数的方块接连不断的和自己相同颜色的方块触碰，当三个触碰到一起时，便会消失，而当连续消失了一定数量后，玻璃屏幕里冒出一股股蓝色的电流滋滋作响。
“good amazing Excellent……”彩色的英文单词凭空出现在玻璃的上方，直到“unbelievable”的出现，也预示着消消乐的连消分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级。
“砰”伴随着巨响，一串醒目的电流顺着屏幕窜到顶端，随后被什么东西收集，接着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几人都看傻了，眼神里只剩下目瞪口呆，谁也没有想到方块消消乐还有用来发电的作用。
安全，环保，无污染，每一度电仅耗费0.1个小方块。
这对于人类来说还好，可对于小方块而言，简直是场没有血的屠杀，无数可爱的、热爱生活又有礼貌的小方块们被绑架到这里，排列整齐后成了人类的发电工具。
“太残忍了吧。”林烟被人类的恶意震撼了。
“真聪明啊。”邪恶混乱阵营的罗扇雨啧啧称奇，“不需要场地，也不需要能源，抓点小方块来就能满足服务器的需要……这么有想法，难怪能成功。”
大家扭头看向他，心想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夸的这么开心。
“我开玩笑的。”罗扇雨理不直气也壮。
“既然他们在这里发电，岂不是说明服务器也在这儿？”林照鹤分析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庄烙道：“服务器肯定就在附近，咱们找找。”
服务器就是赞成派的核心，周围绝对有重兵把守，几人决定干脆找个人问问。
罗扇雨这家伙跃跃欲试，说他来他来，他最擅长审问了。
林烟幽幽的说：“你那不是审问，是刑讯。”
罗扇雨：“？你也喜欢看我那本小说？”
林烟哪里敢说话，含糊的表示自己曾经是小说的粉丝。
罗扇雨闻言，眯着眼睛盯了他好久，久到林烟后背都有点发凉了，才听到罗扇雨道：“这样啊，那你是我的粉丝，还是林烟的粉丝啊。”
林烟哪儿敢粉自己，赶紧表示自己谁也不粉，只是个看书的。
罗扇雨说：“不对劲，你是不是讨厌林烟？”
林烟本人：“……”
罗扇雨说：“没事儿，我也讨厌林烟。”
李先生酸溜溜的来了句：“我看未必。”
还他妈讨厌呢，都恨不得直接娶回家直接三年生两了，现在的人真是嘴上说着讨厌，身体却很诚实。
“有什么未必？”罗扇雨冷笑，“林烟，伪善之人！还劝我要对这个世界好点呢，自己先动手了，我看他是昏了头，等到醒过来，怕不是得后悔到切腹自尽。”
林照鹤听到他这话，忽的就明白了罗扇雨为什么要做好事了——他居然是害怕林烟后悔。
从罗扇雨的视角来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林烟做出了过激的事，他嘴上说讨厌林烟，可在内心深处，依旧做着林烟想做的事——保护这个世界。
罗扇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在害怕自己要是也跟着林烟一起毁灭世界，等到某日林烟重新清醒，会后悔，会无法原谅自己。
这种想法，迫使罗扇雨没有和林烟走上相同的道路，也证明了他非常了解林烟。
在不知道有两个林烟的情况下，依旧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正好，来人了。”罗扇雨刚说完，旁边就走来了一个赞同派的人，他干脆利落的把人打晕拖到没人的角落，啪啪两个耳光把人抽醒了，动作表情都极其粗暴，凶狠的神情把刚醒来的人吓愣了。
“你们服务器放哪儿呢？”罗扇雨用枪顶着那人的太阳穴，狠声道。
那人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别他妈给我装。”罗扇雨说，“我脾气不好，给你一分钟时间想起来你家那个服务器的位置——”
“你是谁啊？”那人都要哭了。
“我？”罗扇雨指了指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我们是小方块的家长。”
那人：“……”小方块还有家长，什么意思，你们是游戏的制作组吗？
“你们弄死了那么多小方块，我们来替天行道的，给你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罗扇雨说，“赶紧，服务器在哪儿。”
那人哭丧着脸说自己也不知道服务器在哪儿，这东西被这里最厉害的人保管着，连模样都没见过，更不要说位置了。
“哦？最厉害的人？”林照鹤眼珠子一转，“他长什么样？”
那人哆哆嗦嗦的掏手机，从相册里面翻出了一张照片递给林照鹤。
林照鹤看向罗扇雨。
罗扇雨蹙眉：“什么意思？”
林照鹤道：“你应该懂啊。”
罗扇雨：“……”
几分钟后，照片上的人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正是罗扇雨的杰作。
被他们绑架来的赞成派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离奇的发展，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正想说点什么，被罗扇雨一记手刀直接拍晕了过去。
“走吧。”罗扇雨整理了一下衣物，道。
众人狐假虎威的跟在他身后。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还真是用对了。这人似乎在组织内部积威甚严，走在路上，连敢看他脸的人都没有，大家远远瞧见便低下头，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甚至没有问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陌生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人这么厉害？”林照鹤嘀咕。
“估计有点本事，也不知道是哪部作品里的。”林烟小声说。
“管他呢。”罗扇雨压根不在乎，带着一行人一路往下，哪里守卫森严往哪里走。
不过多时，他们便突破防线进入了核心区域，只是林照鹤觉得有点奇怪的是，这里面的二次元人物的特征并不多，大部分都是黑发黑眸的当地人。
几人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到达了最底层。整个底层只有一个房间，旁边放着一台巨大的机器，用来收集小方块们发出来的电。机器的后面有个重兵把守的房间，不用想也知道，房间里肯定装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然而罗扇雨想要进入时，却被人拦在了外面。那人面露迟疑，轻声道：“石先生您要进去吗？”
罗扇雨说：“对，开门。”
“可是里面正在进食。”那人说，“现在进去的话，可能会影响运转。”
“我用得着你来说明？”罗扇雨本来就脾气不好，听到质疑，表情瞬间冰冷如霜，他其实并不介意一路打进来，以他目前的实力，能打过他的人真的不多。
那人被罗扇雨的眼神震慑，想说的话全乖乖咽下肚子，伸手在门上按了一下，打开了面前的铁门。
不费一颗子弹成功潜入内部，林照鹤心中很是庆幸。
他们进了房间，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巨型服务器，而是看到一个穿着病号服的青年坐在桌子边上慢吞吞的吃东西。
这人一看，就不是三次元的人类。
他整个人都是白色的，头发睫毛乃至于瞳孔，整个人身上看不到一点颜色，白色的病号服让他看起来像是要消失了一般，全身上下都透着股朦胧的美感。
他正在低着头，慢吞吞的用手里的叉子叉盘子里的蓝莓，圆圆的蓝莓从叉子头上溜走了几次，他也不愿意放弃用手，固执的继续用叉子叉，直到终于叉上，才放进嘴里，慢吞吞的咀嚼着。
林照鹤没认出来他二次元的身份，其他人也不认识，白色的人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了罗扇雨和他身后的几人，缓声道：“带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呢？”
大家都没说话，走到这人的面前。
走近了，林照鹤才发现他的后背连着一根粗壮的电缆，从脊椎最下方插入，能看到血肉和电缆相连接的位置，他被这沉重的电缆固定在原地，几乎不能动弹。至于他的用处……已经非常明显了。
“服务器？”林照鹤问。
“肯定咯。”罗扇雨拔刀，只要把眼前这个二次元宰了，那个什么劳什子的网游就会直接停服。
“等等。”林烟道，“没必要杀了他吧，只要把他带走就行了。”
“杀了我？”白色的人眨着眼睛，神情之中是无辜的脆弱，他说，“为什么要杀了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你没有做的不好，你只是被坏人利用了。”林烟解释。
“坏人？”白色的人道，“你们要杀了我，你们不该才是坏人吗？”逻辑很完美，让人无法反驳。
不过如果真的依照罗扇雨的行事风格，他们还真有点像不讨人喜欢的反派。
“阿石，你也要杀了我吗？”白色的人看着罗扇雨，“不，你不是阿石。”
罗扇雨懒得和他废话拿刀就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便一刀砍断了这人身后的电缆。
下一刻，他就为自己没有生活常识付出了代价，整个人被电的滋滋冒烟，万幸的是他身体素质过硬，没有直接被电死，硬生生的挺过来了。
这举动看的林烟怒不可遏，骂道：“罗扇雨你是在用屁股思考吗？谁会拿刀砍高压电——被电死了算谁的？”

第85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三）
眼看着被砍断的高压线险些落到地上, 还是庄烙眼疾手快，直接把电缆一脚踢到了旁边的绝缘玻璃伤才没有让整个房间陷入大家一起被电的惨剧里。
罗扇雨这家伙仗着自己实力强悍，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 在原着里还好有林烟擦屁股, 要不然早害死无数人了。
这会儿他也没变, 把电缆砍了提着人就想走，电缆断掉后警报声大起, 出入的门口也被瞬间锁死。
“你轻点。”林烟看着白色人身体很虚弱，怕他经不起罗扇雨折腾直接死了。
罗扇雨嘀咕了一句什么。
林照鹤站在他旁边听到了，他嘀咕说你怎么那么像我朋友。
这个朋友, 显然指的是林烟。
不过众所周知, 林烟是不会说脏话的, 而且眼前的是个娇小的姑娘, 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罗扇雨干咳一声，眼神不自在的从林烟身上移开, 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吼我嘛。”
林烟面露无奈, 心想这么多年了，罗扇雨还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做事总是这般粗鲁，一个不察觉就会捅出大篓子。
响起的警报迅速引来了警卫，大门被人打开, 外面出现了几十个手持武器全副武装的人, 领头的是个高大的男人，进门看见被斩断的电缆和在罗扇雨手中挣扎的人后, 脸色瞬间大变。
“阿石——”被罗扇雨抓住的白发男人见到来者露出惊喜之色，努力想要从罗扇雨的手里挣脱出去，奈何两人力量不是一个等级，挣扎了半天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有点委屈，嚷道，“石中意，你怎么才来！！他们都欺负我！”
“把人放下。”石中意举起手中的重型武器，冷冷的警告。
放下是不可能的，罗扇雨面露不屑之色，说怎么，难道你还要对我们开枪？他手里这人轻飘飘的跟片纸一样，石中意要是真的开枪受伤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既然这人就是服务器，那游戏里的所有数据肯定都存储在他的身上。
谁知石中意根本不吃这套，他冷笑一声，直接给手里炮形的武器上了膛，红色的能量在枪口聚集，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声，下一刻，一枚能量炸弹从炮筒里射出，毫不顾忌的炸向几人中间。
这要是炸中了，依照这炮筒的威力估计这一层的人都得跟着陪葬，众人见状脸上均是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石中意会做出这般两败俱伤之举。
他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李先生反应极快，在炮弹射出的瞬间便变化形态，大嘴一张，将炮弹一口吞进了肚子。一声震颤的闷响，李先生打了个长长的嗝儿，黑色的烟雾从他的嘴里吐出，他啐了口，恨恨的骂道：“真他么难吃……”
“你疯了？阿石？”白色的人没想到石中意真的会动手，人都愣了，白色的眼眸中全是不可思议，“你真的想杀了我。”
石中意淡淡道：“白羽，这是为了你好。”
白羽道说：“为了……我好？”
石中意没有回答，刚才他的一击被简单化解，他也意识到面前几人并不好惹，从外形上来看全是二次元里来的，这倒是十分讽刺，人类想尽办法的想让二次元融合到三次元，反倒是二次元自己人，在阻止这一切。
“休战吧。”在认真的评判过两方实力后，石中意非常明智的做出了选择，他把武器放下，“我不是你们的对手。”
不用动手，自然是最好的，但林照鹤也没有放下防备，他打量着石中意，说：“你是三次元的人？”
石中意道：“嗯。”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林照鹤道，“融合本来就是不可控的，制造一个完全无法抑制的融合对象，你们就不怕出现什么意外吗？”
石中意冷淡道：“难道你有什么其他好办法？”
林照鹤语塞。
“这已经是很多个方案里的最优选择。”石中意说，“切断了这里的电缆也没有意义，白羽只是一个备用服务器，像这样的服务器在全球各地到处都有，你们不可能全部毁掉。”
听到这话，众人也不是很惊讶，反倒是白羽成了最接受不了的那个，他眼睛瞪的圆溜溜的，眼神里有种被背叛的伤痛，颤声道：“阿石，原来，我只是你的备用选项吗？”
石中意以沉默相对。
“原来，还有很多个我？”白羽怔怔道，“怪不得，怪不得你会直接动手……你果然，没有爱过我。”
他不再挣扎，呆呆的被罗扇雨抓着，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大家闻言，表情都有点尴尬，心想这只是来做个任务，谁知道牵扯进了人家的情感纠纷。目前看来这石中意的确挺渣的，不把人家当回事儿直接动手就算了，居然还直接说世界上有无数的备胎，你只是其中一个。
“真是人渣啊。”罗扇雨听的直摇头。
“确实。”李先生赞同道。
石中意倒是无所谓，渣就渣吧，反正被说渣他也没什么损失，无所谓道：“线缆你们也切断了，白羽以后就是个废人没什么用处了，你们走吧。”
白羽闻言落泪，小声的抽泣起来，说阿石你为什么这么冷漠，之前答应过我的事难道都是谎言，他为了他一直被困在这里做数据的存储器，他的牺牲难道一点意义都没有？
石中意面无表情：“在你不能继续服务的时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众人都对着石中意露出鄙夷之色，心想这人素质怎么那么差，杀人还要诛心。
“以后别到处抓方块。”林照鹤警告道，“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石中意说：“不会了，他不在了，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大的电量。”
“把其他服务器的位置也交出来。”庄烙淡淡道，“我不想对你动手。”
“其他服务器的位置我怎么可能知道。”石中意看向庄烙，在看到庄烙的脸后，他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像是在判断什么，他的眉头忽然皱紧，道：“是你……？我们见过。”
庄烙道：“嗯？”
“你大概不记得我了吧。”石中意说，“就在提出造神计划的会议上，我记得你的发言，对你印象很深。”
庄烙摇头，说自己没印象。
“我只是个无名小卒，不记得我很正常。”石中意说，“反对派里那么二次元，为什么要反对？”
庄烙说：“正因为是二次元，所以才知道那个计划有多不可靠。”
石中意无所谓的笑了笑：“可靠不可靠，也是种办法，总比现在慢性死亡来得强。”
庄烙道：“道不同。”
造神计划，站在一旁的林照鹤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关键的词语，他看向庄烙，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东西。
庄烙还没说话，石中意却先开了口，语气里带了点嘲讽的味道，他说：“你们或许会觉得我们做出一个大型网游的事很疯狂，事实上，这还是折中之后的结果，一开始的计划，比这个疯狂百倍。”
林照鹤道：“什么意思？”
石中意说：“顾名思义，造神，就是要造出一个能拯救世界的神明。”
林照鹤微微一愣：“不会吧——”他明白了石中意的意思，可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这事儿太可怕了，简直是在用人类的未来进行一个豪赌。
“为什么不会？”石中意说，“为什么一定要否认，这或许是个不错的法子呢。”
林照鹤：“……”
“如果有这样一部作品，里面的主角尽善尽美，怜爱世人，力量强大到实现人们心中渴望的愿望。”石中意说，“造出这样一个神明，不就是拯救人类的最好办法？”
“那你怎么知道，这个神明不是下一个林烟？”林烟轻声开口，他的语调没什么变化，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人们的爱赐予了他强大的力量，可他用这样的力量，做出的事大家都看到了，你想要制造出完美的神明，却从未设想过这样一个神明一旦失控，会发生什么。”
石中意说：“的确，有了林烟这个例子，造神计划被否决了。”
林烟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对二次元心生忌惮，人们不再敢造出那个掌控一切的神明，因为无法承受他失去控制的后果。
林烟是最好的例子，原着中的他那样美好，仿佛被全世界背叛也不会对人性绝望，就是这样一个人，做出了那么疯狂的事，既然如此，谁又来保证，疯狂的不会是他们敬爱的神。
造神计划被否决之后，人们又提出了更加温和的计划，于是大型网游《地球Online》上线，里面的角色众多，就算成功融合，也会相互制衡，不会形成一家独大之势。
里面所有的NPC，都被设置成了对人类极其友好的性格，怪物和生存环境也是如此，以保证一旦融合，会给人类提供巨大的帮助。
这种方法，是造神计划的温和版，至少可以保证，如果有一个NPC失控，还在可挽救的范围内。
不过人数众多，也就意味着力量会分散，原本可以彻底改变世界的神明将不复存在。
石中意如此说着，语气里尽是怅然，他显然觉得造神计划没有通过提案非常可惜，次之的大型网游与之相比，简直不得其半分精髓。
林照鹤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疯，无法想象如果造神计划通过了提案会是怎样一副景象。
全世界的人都看同一本书，都喜欢同一个角色，将所有的喜爱和愿望寄托在一个角色身上，这样的角色一旦和三次元融合，将会拥有怎样的力量。
他将成为世界中独一无二的神明，光是想想，就让人汗毛倒立。
不知怎么的，林照鹤条件反射的看了庄烙一眼，想看看他的反应。
庄烙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他早就得知了这个计划，甚至是这个计划的反对者，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平静无波的如同幽深的井，他说：“这个计划本就不该出现。”
石中意笑道：“我倒觉得是不错的法子，不过你们这么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也没办法把全世界的服务器都停掉。”
庄烙说：“总要试试。”
服务器没了，石中意也答应不再到处抓小方块发电，事情算是就这么暂时解决。
他们救下了剩下的小方块，让石中意怎么把小方块们抓来的，又给怎么放出去。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决定带走白羽，防止他成为备用的服务器。
石中意对此没有任何的表示，摆摆手说随你们的便，不能当服务器的白羽对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的价值，留在这里也是浪费电力。
白羽似乎已经完全死心了，他呆呆的看着石中意，眼神里全是怔愣，明明昨日还和自己海誓山盟的人今天竟能毫无感情的说出这些话语，甚至连眼神中都是厌弃。
他被罗扇雨抓着离开了这里，连反抗都提不起一点力气。
“你没事儿吧？”到了车上，林烟看着白羽无神的双目，有点担心他想不开。
白羽说：“没事。”
“你是二次元里的人？”林照鹤问道。
“嗯。”白羽轻声说，“我是一种二次元里的机械人。”
他是从一部科幻小说里融合过来的，在那部小说里，他们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族群，身体由特殊的硅基构成，可以储存大量数据。他融合过来，还没和这个世界好好接触，就被人类圈养起来，并且用他的身体里储存数据。
白羽没有觉得这种事情有什么不对劲，他的思维方式和人类有所不同，但唯一相同的，是他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情感。
石中意是他唯一能近距离接触的人类，虽然开始相处时，石中意十分冷漠，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亲密接触的两人逐渐产生了了情愫。
只可惜这情愫还未结出结果，就被林照鹤他们一行人无情的斩断了。
“他真的没有爱过我一点吗？”白羽不可思议，这对于他而已完全是颠覆三观的事，“那些话全是骗我的？”
林照鹤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人生不幸的开始，就是相信男人的海誓山盟。”
白羽：“……”
“没错，不要相信男人。”林烟道。
“但是你可以相信我。”罗扇雨不要脸道。
“信你什么？”林烟冷笑，“信你把高压线给砍了？”
罗扇雨说：“我又电不死……”
林烟说：“是啊，电不死，最多电傻。”
罗扇雨在原着里就被电过，而且电的不轻，脑子差点都坏了，就这样了还不长记性，用屁股思考都是在夸他。
白羽坐在原地发呆，林照鹤以为他在伤心，也不好打扰他。倒是怀里的小方块醒了，揉着眼睛茫然的说自己做了个可怕的噩梦，梦到它被丢进一个大坑里直接被消除了。
林照鹤抚了抚它脑袋上的蝴蝶结，安抚它说都是噩梦，抓小方块的人已经被制裁了，以后它们安全了。
小红方块这才高兴起来。
白羽发了会儿呆，忽的道：“你们是在找服务器是吧？”
林照鹤说：“对啊，怎么？你有办法？”
白羽道：“我当然有办法——”刚才见面时，他整个人都弱不禁风，这会儿身子坐直了，眼神里冒出火焰，充满了昂扬的斗志，他说，“虽然别的服务器我没办法，但和我一起融合过来的几个族人，我能找到他们的位置。”
林照鹤和庄烙对视一眼。
“那你愿意帮我们？”林照鹤问。
“为什么不愿意？”白羽冷笑，“他不仁我不义，真以为我是什么毫无反抗能力的小可怜？”
林照鹤看着他狰狞的表情，心想石中意还是失策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就是因爱生恨，看白羽这个表情，显然是属于只要能给石中意添堵，他是啥也要做。
林照鹤欲言又止，最后啥也没说，叹叹气，心想又是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人。
这边事情解决完了，林烟也打算走了，罗扇雨看着他十分恋恋不舍，说姑娘能在走之前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吗，就算不留联系方式，让我知道你名字也行呀。
林烟怎么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他总不可能对罗扇雨说我就是你最好的兄弟林烟吧，于是冷血无情的拒绝了罗扇雨的要求，说自己已经是有家室的人，让他不要再对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罗扇雨这不要脸的东西说没关系，我可以让你的配偶状态从已婚变成丧偶。
李先生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指着外头说咱们出去打一架——
罗扇雨道：“也不是不行。”
打赢坐牢，打输住院，林烟被两人闹的头疼，也懒得再劝，打开门让两人要打架走远点，不要破坏附近的建筑。
李先生摩拳擦掌的就和罗扇雨出去了。
林照鹤这会儿正在讨论白羽的归宿问题，他需要大量的电力维持生命，庄烙的意思是让他住在公司里，电费好报销，林照鹤则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人道，他们把人抢出来，好歹给个住所吧，这公寓附近还有几间空着，要不要打理一下住里面。
林照鹤询问了白羽的意见，这家伙和初见时的柔弱模样相比大为不同，表情冷若冰霜，站在走廊上双手抱胸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林照鹤的问话，冷冷的说：“我都随便，他们在干嘛？”他指了指楼下。
林照鹤往楼下一看，看到几个留着板寸的男人正在做深蹲，仙风道骨的顾须臾站在旁边监督着，不，那不是顾须臾，那是顾绝欲，他此时的模样和当初初见时已经大相径庭，身上的媚态几乎消失了，此时拿着鞭子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哪个男的做慢了也不说话，上去就是一鞭。
林照鹤：“……”
这是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极端吗。
林照鹤只好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顾绝欲和他几个渣男徒弟的过往，当然细节他也不清楚，着重强调了顾绝欲奋发图强的过程，听的白羽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忍不住问林照鹤，说你们人类怎么都这么薄情寡义，明明昨天还说着喜欢，今天却好像不认识了一样。
林照鹤道：“人类有好有坏，都是正常的。”
白羽说：“这样也正常？”
林照鹤道：“唉，说正常，也不正常，只能算你运气不好。”他看了眼林烟，发现林烟的脸色不对劲，便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头疼。”林烟脸色苍白如纸，摇头道，“你们聊，我进去休息会儿。”
“他没事吧？”林照鹤有点担心。
“没事。”庄烙道，“那你就住公寓了吧，我会为你提供大量电力用来查询你族人的踪迹，希望你尽快。”
白羽冷冷道：“只要是能让石中意失望的事，我就会越快越好。”
林照鹤看着白羽的表情，脑子里莫名的冒出了一个书名——《关于我被渣男抛弃后自强独立干翻渣男的那些事》。
白羽并不知道林照鹤在想什么，他盯着顾绝欲折腾的几个徒弟，白色的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星，大概是在想如果有机会了，他一定会让石中意比这些人更惨，他会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痛！
莫名其妙的从科幻频道转换成了渠道复仇爽文，林照鹤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边李先生和罗扇雨迅速的解决了战斗，两人一起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罗扇雨的耳朵破了一块，李先生的牙齿掉了一排，两人都恨恨的看着对方，一副想干掉对方又干不掉的表情。
“我的小宝儿呢？”李先生问。
“不舒服，进屋子里休息去了。”林照鹤说。
“不舒服？”李先生一听，立马紧张起来，想赶紧进屋子看看。罗扇雨踩着后脚跟在后面，焦急的说我未来老婆怎么了……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子，片刻后，屋子里传出一声惊天怒吼。
林照鹤被声音吓了一跳，罗扇雨的咆哮声响彻整栋楼，声音里带着滔天愤怒，他吼道：“林烟！！！你对我的老婆做了什么！！！”
林照鹤浑身一个激灵，看向庄烙，道：“不会吧！”这好巧不巧，林烟变回来了？
庄烙摊手，满目无辜：“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林照鹤说：“那咋办？”
庄烙说：“什么怎么办？”
林照鹤道：“就……罗扇雨要是发现林烟就是他喜欢的姑娘……”
庄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笑道：“这有什么，好兄弟不就是在你需要女人的时候，当你的女人吗？”
林照鹤：“……”有点道理，但是不多。

第86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四）
林照鹤怕几人在自己家里打起来, 急匆匆的回了房间。
一到屋子里，他便看到罗扇雨一副目眦欲裂的样子，手里的刀已经拔了出来, 抖着手指向躺在床上的人。
罗扇雨吼道：“林烟, 你这个畜生！你怎么在这儿！”
没错, 床上的人正是林烟。他此刻的表情十分茫然，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罗扇雨为什么会是这个表情, 他朝着自己身下一看，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回了男人的模样，仔细算算回来的时间也差不多半个月了, 正好符合炼金师说的时间, 怪不得他刚才身体一直莫名的不舒服, 原来是要变回来了……
罗扇雨盯着林烟, 怒道：“你在这里做什么？我老婆呢？你把我老婆弄到哪里去了？”
林烟犹豫半晌，不知道怎么解释。
李先生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立马蹿出来, 伸手搂住林烟的肩膀企图宣誓主权，被林烟一巴掌无情的呼开之后也不介意，说：“我哪儿知道你老婆在哪儿, 反正我老婆在这儿。”
这态度就很明显了，再加上林烟身上还没来得及换掉的衣物, 某种可怕的想法在罗扇雨的脑海里滋生，他看了眼林烟的脸，又回忆了一下那个漂亮姑娘的脸, 这之前没有细想还没感觉, 如今仔细看着，竟是发现这两张脸居然有七八分相似……难怪他在看到那姑娘的第一时间, 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和喜欢。
罗扇雨：“……”
李先生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幸灾乐祸的大笑。这张狂的笑声瞬间刺激到了罗扇雨本就敏感的神经，他的面容狰狞的不像样子，恨声道：“林烟，你他妈的故意玩我是吧？”
林烟说：“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罗扇雨说：“杀那么些人我就当你脑子里进了水，现在你居然连我都要故意戏耍，我真是看错了你这个人——亏我把你当成了好兄弟！”
显然，在罗扇雨这个混乱邪恶阵营的人眼里，林烟动手干掉那么些人的情况都没有自己被骗来的严重，他一想到自己那么心仪的姑娘根本不存在，就恨得牙痒痒，甚至有种想要把整个世界都毁了和姑娘一起陪葬的冲动。
对自己的兄弟有着充分的了解，林烟知道这会儿不解释清楚，罗扇雨肯定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赶紧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迫喝了一种魔药！”
罗扇雨说：“被迫？谁逼你的？”
林烟硬着头皮甩锅：“其实，有两个林烟。”
罗扇雨：“？”
林烟把自己遇到的情况和罗扇雨说了一下，大致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发现有两个自己，可他还没和另外一个自己接触便发生了那桩惨案。惨案发生后，林烟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他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去解释，索性隐姓埋名，隐藏了自己的身份。
罗扇雨本就眉头皱得死紧，听完林烟的解释，整张脸几乎都要皱在一起，他说所以意思是有两个你，其中一个黑化了？你为了和他区别，决定变身美少女……拯救世界？
“不是不是，你咋还听不懂呢。”林烟说，“变身魔法少女是林照鹤的戏份，我变成妹子只是个意外。”
罗扇雨道：“既然这个意外如此的美好，你为啥又要变回来？”
林烟：“……”
两人四目相对，都在对方眼神里看到了不想看到的情绪，面对自己无比失落的好兄弟，林烟受不了了，说罗扇雨，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在遗憾什么啊？
罗扇雨说：“唉。”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在那个姑娘身上，他第一次清楚的感觉到心动，如今突然告诉他那个让他心动无比的姑娘是他最好的兄弟，他的内心顿时纠结住了。
但罗扇雨也不是个喜欢为难自己的人，纠结了三分钟后，他很快为这种难受的状态找到了纾解办法，面带欣喜的看向林烟。
林烟以为他想通了，胸口的气还没松下去，就听到罗扇雨用娇羞的语气轻声道：“林烟，你没有女朋友吧？”
林烟：“？？？”你不是脑子进水了，你是脑子进岩浆了吧？
罗扇雨说：“为什么不找个女朋友呢？是因为不喜欢吗？”
林烟还没回答，旁边的李先生就凑了过来，他十分不满罗扇雨和林烟两人的互动，他们之前谈论的都是过去，他一点插足空间都没有，如今说到现在，总算是来了机会，于是恬不知耻道：“因为他有老公了。”
林烟怒道：“李鱼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李先生被吼的委屈无比，说：“你骑在人家脖子上的时候可不是这种态度，得到了人家的身体，就不珍惜了是吧。”
罗扇雨冷笑：“你看看你，一副人尽可夫的模样，有什么值得珍惜的！”
李先生说：“总比你来的强，见到一个女人就发情不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吧。”
罗扇雨说：“你他妈的放什么狗屁呢——”
李先生说：“哟，我还当你和林烟关系有多好呢，原来林烟来了这个世界都那么久了，你还不知道。”
李先生这家伙当真是杀人诛心，一下子戳中了罗扇雨的死穴，他的怒气值顿时拉满，眼眶气的通红，撸起袖子说咱们现在就出去干一架，不死不休。
林照鹤看了眼时间，说要不你们吃完晚饭再去，小红方块说他的朋友们很感谢他们救出了这么多同类，要请他们晚上吃饭来着。
林烟巴不得马上离开这里，立马举手同意，还问林照鹤有没有替换的衣服给他穿，他现在整个人都怪怪的。
也是，姑娘的衣服穿在身上怎么会不怪，小吊带被林烟的身体撑开，下面的裤子也悬在胯间，走两步大概就会掉下来。
林烟和罗扇雨当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从来没有意识到他的眼神如此恐怖，落在他身上，硬是有种火辣辣的感觉，更不要说李先生那股子垂涎欲滴的表情。
林烟实在是受不了，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到了林照鹤的卧室里，让林照鹤给他找了一套衣裳换下。
晚饭地点在小方块朋友的家里，吃的是家常火锅。
最近天气凉了，又到处奔波，能坐下来歇会儿吃顿热乎的火锅实在是一件幸事。
锅底大概是骨汤熬成，味道十分浓郁，林照鹤烫了块毛肚塞进嘴里，嘎吱嘎吱的嚼着，庄烙就坐在他的身边，慢吞吞的给他又烫了一块。
“老板。”林照鹤含糊道，“老板，那个计划，你知道多久了？”
庄烙说：“很久了。”他慢慢解释，“其实，在林烟事件发生的时候，这个计划就已经提出来了。”
林照鹤：“……没有实行？”
“没有。”庄烙说，“在马上要通过提案的时候，林烟事件发生了。”
一个道德水平极高，武力值拉满的高人气作品，并不常见。
在原着里，林烟的性格被作者设定成完美的圣母，他从出场开始，没有做出过一件有害于人类的事。热情的粉丝们用爱赋予了他强大的力量，融合进三次元的他也成了人们心目中的救世主。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像个恶魔，一夜之间将所有在场的人屠戮殆尽，毁掉了融合后的第一个新年。
那个寄托了人们无数美好愿望的节日，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林照鹤一夜之间成为了孤儿，他最好的兄弟，也死在了那场集会上。
“因为林烟事件，所有计划都被迫搁置。”庄烙说，“我以为他们会就此放弃，但没想到他们居然想出了别的办法。”
他们目前只找到了一个备用服务器，游戏依旧在继续运营，而且从它目前的扩张速度来看，不需要多少时日就会完全占领整个世界，甚至身边的小方块们都有在捏着手机玩，林照鹤一问，才得知几天前这款游戏上了手机端——只要通过手机，就能愉快的玩耍。
这下子，没有了设备的限制，游戏的玩家数量再次猛增，短短几日，看在线数据就已经到达了恐怖的几亿数量。
他们这边在吃饭，那边白羽已经开始利用网络寻找起了自己的数据，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立马被人圈养，几乎没有和外界接触过，这会儿皱着眉头上网冲浪，越冲越迷茫，问林照鹤人类为什么和所有种族都产生情感纠葛，像他们这类人形态的也就算了，智慧生物也勉强能理解，为什么连史莱姆都没有放过……
林照鹤正在吃丸子，听到白羽的问话，差点一口气没被呛死，满脸涨得通红摆手说人类是兼爱……当然那不是大部分人的恋爱取向，只是哪个种族都有异类。
白羽若有所思：“确实。”
看得出，白羽是真的很想报复石中意，就吃饭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就查出了几台服务器的具体地址，直接发给了庄烙。
庄烙一看，这些地址全球各地都有，最远的直接在南极，最近的离他们也有几百公里，现在肯定是赶不过去了，他将这些信息发给了上层，让他们尽快做出安排。
林照鹤看着白羽，奇怪的说你是不是长高了一点，他记得下午带白羽回来的时候，这人刚到自己的肩膀，这会儿怎么好像蹭蹭往上窜了一截。
白羽幽幽解释，说这是他们种族的特性，获取的信息越多，身体就会越强壮，他们原本的星球大家都很纯粹，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杂念，吸收的也都是一脉传承下来的知识。
如今到了地球上，还没活明白呢就体验了一把被抛弃的感觉，白羽瞬间意识到人类和他们的构造完全不同，这些碳基生物的脑子里全是千奇百怪的念头，发展了数年的互联网，也成了他成长的最优土壤，不消几日，他就能抛弃这弱小的身板，飞升成神。
林照鹤看着他说话时那阴冷的表情，心想石中意以为自己是抛弃了个小可怜呢，殊不知好像踢到了一块铁板。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家休息了。
罗扇雨扯着林烟不让他走，说咱们兄弟二人都几年没见面了，怎么能不喝两杯叙叙旧。
这要是之前，林烟肯定就答应了，但现在他敏锐的觉得罗扇雨的眼神有点不对劲，被罗扇雨这么看着，后背凉飕飕的，于是小声的拒绝说今天太晚了，要不咱们改日。
罗扇雨说：“改日？也不是不行。”
林烟：“？”罗扇雨，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开黄腔了。
李先生怎么可能让林烟羊入虎口，第一时间挤到了两人中间把他们两个硬生生的隔开，不顾罗扇雨那要杀人的眼神，对林烟撒着娇说老婆老婆，咱们回去吧，这天色这么晚了，小心在外面遇到些奇奇怪怪的变态。
罗扇雨阴沉的道：“林烟，这人精神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怎么乱认老婆呢？”
林烟哪里见过这阵仗，他这辈子连恋爱都没谈过，更遑论眼前这种修罗场，人都恍惚了，最惨的是跑不掉——一只手被一个人抓着，跟马上要被架上刑场似的。
林照鹤高高兴兴的和庄烙排排坐着看戏，一边看还一边嗑瓜子，说真是精彩啊，原着里都没有出现的感情线原来在这儿等着，要是陆飞禾当年写罗扇雨暗恋林烟，估计都不用等到林烟出手，直接就被接受不了的男读者们堵上门直接咔嚓。
“你说谁能赢。”林照鹤吐了一口瓜子皮。
“李先生吧。”庄烙分析道，“太熟了也不好下手。”
林照鹤瞥了庄烙一眼：“太熟不好下手？我看未必嘛。”
庄烙当然知道林照鹤说的是他们两个，似笑非笑的在林照鹤毛茸茸的耳朵上轻轻咬了一下，毫不意外的感到林照鹤的身体猛颤，这才心满意足的将林照鹤搂入怀中，温声低语：“够不够熟悉？”
林照鹤人都被他咬迷糊了，这耳朵简直就成了他整个人最大的弱点，他道：“老板，奇茉拉还没醒呢？我这耳朵什么时候能缩回去啊？”
庄烙眨眨眼：“魔女不是要一两年才会恢复么。”
林照鹤瞪眼：“我这耳朵要在脑袋上待一两年？”
庄烙说：“不是挺可爱的。”他凑到林照鹤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话，下一刻，林照鹤的脸颊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一片，嘴里嗫嚅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来——他实在是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这么正经的庄烙会说这样色气的话。
整个晚饭的氛围，就在打情骂俏中度过了。
只是林烟显然完全享受不来这种氛围，差点被折腾的疯掉，最后都开始说胡话了，说这不还有个林烟，要不你们两个去问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这个提议被一票否决，无论是李先生还是罗扇雨对那个林烟都一点兴趣也没有。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个人决定一起送林烟回家，都不给对方可趁之机，林烟那生无可恋的表情，把林照鹤看的直乐。
连晚上躺在自家床上，偶然想起这事儿都会乐出声儿。
本来庄烙是想在他家休息的，但奈何林照鹤家里不大，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小方块，也不能做什么想做的事，再加上公司有点事，庄烙便提前回去了，留下林照鹤一个人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昏昏欲睡。
电视机开着，新闻频道正在大肆报道关于网游的事儿。
前一秒的广告还在赞美有多好玩，画面有多精致，人气有多高，下一秒主持人就一脸严肃的说根据专家研究，这游戏一旦融合会对人类世界产生不可逆的灾难性毁灭，让大家抵制游戏。
然后出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人，一脸严肃的说大家难道忘了林烟事件吗，当年死掉了上千的人，是在用生命警示人类二次元的不可控。
林照鹤疑惑的想这人怎么看着那么眼熟。
然后就看见这个中年人说大家看着我像个专家是吧，其实我是个反派，说完把桌子一掀，直播现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然后那个频道就开始播放广告了。
林照鹤：“……”他想起来了，这人还真是个有名的反派，没有暴露身份之前顶着黑框眼镜在主角团混了好久，后来身份暴露，成了颜值拉满的反派，吸了好大一批粉丝。
林照鹤完全搞不懂这群二次元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图个乐子吗？
换了个频道，还是说的游戏，这段时间整个世界的焦点都聚集于此，赞成的，反对的，整个世界被撕裂成了两半。
被窝里温暖的温度本该带来浓郁的睡意，林照鹤却有些失眠。
他躺在床上，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脑子里想的是白日里石中意口中说的那些话，庄烙的身份一直成谜，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知道造神计划。
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身上就充满了谜团。那强悍的实力和神秘的身世，让林照鹤无从猜起。
“咚咚咚。”即将入睡时，有人敲响了门。
“谁呀？”此时已经凌晨了，林照鹤想不到谁还会来拜访。
“是我。”是林烟的声音。
“什么事儿啊？这么晚了还来。”林照鹤从床上爬起，走到门口，看见林烟侧身站在门外，脸庞隐匿在阴影处。
林照鹤本来打算拧开门把手的动作顿住了，他虽然看不清楚林烟的脸，却非常神奇的感觉出眼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是那个好脾气的林烟。
而是另外那个。
“你……”林照鹤立马警惕起来，“你来做什么？”
“有点事。”林烟没想到林照鹤隔着猫眼都认出了他的身份，道，“这也能认出来？”他还特意伪装了一下脸。
林照鹤道：“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出来。”
“开门。”林烟说，“我不想把你家门砸了。”以他的实力，想要拆掉眼前的门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所以是以商量的语气在和林照鹤说话。
林照鹤拿出手机正想给庄烙发消息，听到林烟不咸不淡道：“你家网线被我拆了，我还带了信号屏蔽器，你联系不到别人的。”
林照鹤：“……”如此看来，这个林烟的确是有备而来了。
犹豫片刻后，林照鹤拉开了门。
冷风随着林烟一起灌入屋子，穿着风衣的林烟面无表情走入屋子里，他的目光在林照鹤的身上打量片刻，道：“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林照鹤莫名其妙：“不然呢？”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职员，不住在这里，难道住在皇宫里。
“我以为你至少会住别墅呢。”林烟说，“有喝的么？”
“茶？还是咖啡？”林照鹤问。
“茶吧。”林烟道，“我□□过敏。”
林照鹤在厨房烧水沏茶，脑子里飞快的思考林烟的来意，还没想出个理所当然来，林烟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
“干嘛？”林照鹤瞬间警惕。
“放轻松。”林烟摊手，“只是想和你聊聊，况且我还不一定打得过你。”
上次林照鹤和他对战时那些招式实在让他记忆犹新，现在身上的伤口还没完全好呢，并没有再和林照鹤打一架的打算。
听到他这么说，林照鹤才勉强放了心。
高温的冲泡下，绿色的茶叶在玻璃杯里舒展出美丽的形状，林照鹤把杯子递给林烟，林烟接过，抿了一口：“熟悉的味道。”
林照鹤说：“熟悉？你难道喝过我泡的茶？”
“或许吧。”林烟漫不经心的说，“你们也在找《地球》的服务器是吧？”
林照鹤说：“没错，难道你有什么线索？”
“我的确有线索，但是一个人处理不掉，所以想来和你合作。”林烟说。
“线索？你知道服务器在哪儿了？”林照鹤来了精神。
“嗯。”林烟说。
林照鹤道：“那你快告诉我，我通知庄烙，再一起过去。”
林烟表情有点奇怪，他道：“你就那么相信庄烙？”
林照鹤说：“我为什么不相信他？”
“你就没有想过，他是这一切的推手？”林烟说。
林照鹤觉得林烟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他说什么推手，庄烙明明在和他们一起努力拯救世界……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林烟撑着下巴，用戏谑的眼神看着林照鹤，那眼神让林照鹤感觉非常怪异，里面全是怜悯和同情，“你玩过那款网游吗？”
林照鹤摇头。
“那我建议你去玩玩。”林烟说，“等到了十级你就能明白，我在说什么了。”

第87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五）
面对林烟的说辞, 林照鹤狐疑的看着他：“你不会是来给那款游戏做宣传的吧。”
林烟说：“？那么多人缺你一个？”
“那你又不肯告诉我服务器的地址，是来干嘛的？”林照鹤不理解了。
“当然是来拯救迷途之人的。”林烟喝了一口茶。
眼前的林烟哪儿哪儿都透着奇怪，和之前相见时那种狂乱的气质相比, 此时的林烟看起来似乎理智了不少, 身上透着股冷淡的味道。看起来倒像是和好的林烟有几分相似, 他喝着茶，又点了根烟, 也不说话，就这么神情淡漠的抽着。
林照鹤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不像林烟, 倒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
“你没事儿吧？”林照鹤实在忍不住问他。
“没事。”林烟说, “你是个好人, 你也是无辜的。”
这话没头没脑, 听的林照鹤一头雾水：“什么意思，给我发起好人卡来了？”
“那个融合区你进去了吧？”林烟问，“在里面, 看到了什么？”
他说的是民安街里的融合区，林照鹤当然去了，不但去了, 还在里面见到了那座独属于自己的图书馆。
里面放着的那些书籍，成了林照鹤心中解不开的谜团, 如果说他已经出版的那些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有些书籍的内容，连他自己都没有见过, 这些书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他潜意识化作了实体？这些东西，林照鹤没敢告诉别人, 可看林烟的表情，他似乎已经料到。
“你在里面，看到了自己么？”林烟问。
“没有，只是看到了一些关于自己的东西。”林照鹤道。
“那你看到庄烙了没有？”林烟说。
“看到了。”林照鹤的确是看到了，他看到自己和庄烙神态亲昵，宛如相恋许久的恋人。
林烟哦了一声，又喝了一口茶。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这么做？”林照鹤问，“有什么必要的原因，一定要成为杀人犯吗？”
林烟平静道：“你知道造神计划么？”
林照鹤没想到会从他嘴里听到这个词，顿时有点惊讶，这个计划应该是政府严格保密的计划，没想到林烟也知道。他顿时有种全世界都清清楚楚，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看来你是知道了。”林烟慢声道，“你觉得，要是这个计划实行，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照鹤条件反射的说当然是坏事。
林烟道：“为什么是坏事？”
“因为——”林照鹤的话语卡在喉咙里，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因为眼前这人，就是最好的例证。
为什么是坏事，因为有林烟这个例子在。
他在用自己的身体力行证明，再怎么好怎么善良的人，也会做出不可控的事，林烟就是个造神计划注定失败的证据，只要他还在，造神计划就永远不可能毫无顾忌的实行。那一场巨大的灾难，给毫无防备的人们迎头痛击，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们再也无法将所有的信任，交在二次元人物的身上。
“你，是因为造神计划……不，不可能。”林照鹤又觉得不对劲，因为林烟出现的时候，二次元才融合不久，那时候人们应该还没有提出这个计划，也就是说，林烟是在未卜先知。
“那是未来？”林照鹤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林烟没应声，吐出了一口烟，他的面容在烟雾之后，显得氤氲不清，他说：“其实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记忆是混乱的。”
林照鹤道：“混乱？”他想起了曾经在魔女奇茉拉那里，见到的关于林烟的记忆，里面的确出现过庄烙的脸，只是那张脸让林照鹤觉得格外的陌生，仿佛从未见过一样。
“我的记忆里出现了庄烙。”果不其然，林烟说出了林照鹤已经猜到的事，他慢慢的说，“可是我根本没有见过庄烙这个人——”
一个完全没有见过的人为什么会凭空出现在他的记忆里，林烟整个人都混乱了，他对庄烙的敌意几乎是凭空出现的，就好像一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的脑子里就出现了许多不属于这里的记忆。
庄烙，庄烙，庄烙，这个名字像催命符咒一样，深深的印在了林烟的心头，他甚至连他的模样都记不清楚，却记住了对他深深的戒备。
“你和庄烙到底是怎么回事？”林照鹤问。
“不知道。”林烟说，“他在我的记忆里，应该是和造神计划有关系，或许是这个计划的推手……但……”
但现实和他的记忆又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混乱的记忆，让林烟的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分不清楚记忆和现实哪部分是真的，哪部分是虚构的，这些记忆扰乱了他的行为，让他做出了许多极端的事，然而从头到尾，林烟都没有觉得自己错了。
把爱卖给魔女的他，似乎已经丧失了某部分极其重要的东西，那些东西曾经是支撑他往前的能量，现在这股能量已经被别的东西替换。
庄烙是造神计划的推手？林照鹤从未想过这件事，至少如今在阻止《地球》这款游戏的时候，庄烙并未表现出什么异常。
“服务器的位置，我找到了。”林烟道，“如果你想知道，得保证庄烙不知道。”
这事儿林照鹤自然无法保证，虽然林烟和他说了很多，但他总不可能选择不相信庄烙，去相信一个只有几面之缘的敌人。
在这件事上，林照鹤很清楚，话说的再怎么好听，也没有实际行动来的可信。眼前这个林烟无论表现得有多么有道理，也是手上沾满了人命的凶手，甚至还几次想要杀掉自己。
林照鹤不至于蠢到他说几句，自己就信几句的地步。至于他说的已经找到了服务器的地点这件事，林照鹤也心下存疑，不过只要他不对自己动手，能多探听一些消息，不是什么坏事。
林烟道：“我要说的就这些了，留个联系方式吧，等你想好了，再通知我，不过时间不等人，我希望你不要犹豫太久。”
晚一天，这游戏就会增加一天的用户，等到停服了，可能一切都晚了。
林照鹤说好，他本来以为林烟还想说什么，谁知他站起来，竟是干净利落的走了。
“不送。”林烟转身。
林照鹤穿着睡衣也没打算送，看着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上，才微微的松了口气。他想着林烟的话，反身回到屋子里，一顿翻找之后，找出了自己好久没有用的电脑。
自从融合之后，林照鹤就没有打开过自己的笔记本。
当年他写小说的时候就用的这台电脑，电脑里面还有不少没有出版的稿子，融合了之后，小说是不可能出版，再连带着陆飞禾惨死，林照鹤愧疚之余彻底封存了自己写小说这项技艺。
他不敢写，也不敢想，甚至连看都不敢多看几眼。
现如今，重新翻出笔记本，林照鹤看到了桌面上的几个文档，文档上的名字激起了尘封的回忆，林照鹤没有说话，轻轻的叹了口气，将它们全都拉到了回收站。然后又打开网页输入了一个网址，开始下载游戏。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林照鹤的通讯器叮咚突然响起，林照鹤拿起来一瞧，是庄烙发来的信息，是个可爱的表情包：?在干嘛
这和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严肃格格不入，惹得林照鹤忍不住露出笑容：“在准备睡觉呢。”
庄烙说：“这么早就睡了，不看会儿电视？”
林照鹤道：“电视里不都是在说那款游戏，有什么好看的。”
虽然有些电视内容是在批判有些是在称赞，可事实上人都是好奇心驱使的动物，说的越多，大家反而越感兴趣，据说现在这款不停服的游戏在线人数已经达到三亿多人，这简直是个恐怖的天文数字。
叮咚一声，二十个G的游戏下好了，林照鹤点开图标，熟练的创建了角色。
距离上次玩电脑游戏已经足足有三年之久，林照鹤随便创了个角色，进入了游戏。
精致的画面，流畅的操作，林照鹤看着人物站在人来人往的新手村，接下了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任务是拔萝卜，林照鹤依照任务提示做了起来。
这游戏的节奏非常慢，林照鹤努力了几个小时，人物刚到两级。
不过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林照鹤已经注意到，这游戏的风格和之前玩过的网游大有不同，它似乎并不是那种寻常的打怪模式，相反根本没有怪物，最多是一些小松鼠小兔子，史莱姆之类的，打死了也不会掉经验，还没有采集材料来的多。
林照鹤发现游戏里面有很多人物都在游荡，也不急着升级，就这么漫无目的无所事事，林照鹤随便拉了个路人，问他打算去干嘛？
那路人十一级了，态度很温和，说自己刚到十级打算离开新手村出去到处逛逛。
林照鹤问他到达十级花了多久，他说大概花了半个月的时间。
林照鹤一听急了，心想这游戏升级怎么那么久。
那人见林照鹤急了，赶紧解释，说不是游戏升级的慢，而是自己整天在游戏里无所事事，磨磨蹭蹭才花了半个月的时间。像那些着急赶进度的，大概一个星期就足够到十级了。
林照鹤这才放心。
游戏做的很好，虽然和原来的网游相比，节奏十分散漫，但和现实世界一比一的世界地图，依旧充满了让人探索的魅力。林照鹤所在的新手村，就是他们的市，他不知道制作游戏的人是怎么做到的，他甚至在新手村的中央区域，看到了融合之前的建筑。
其中甚至包括在林烟手里毁掉的高塔和广场，他的角色游戏站在高塔下，看着天空中飘扬的气球，一时间竟是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当年。
路旁行走的不光有玩家还有很多NPC，林照鹤无意中瞟到了某个NPC的模样后，愕然的瞪大了眼，来不及反应，赶紧操纵角色追了过去。
他很快就追上了那个NPC，点击和他对话。
Npc的语音从电脑里传出，那熟悉的嗓音，听的林照鹤浑身猛颤，他说：“希望明天天气不错，这样就能在这里跨年了。”
这声音，和陆飞禾的一模一样，再看NPC的建模和立绘，他穿着陆飞禾最常穿的那件T恤，用温和的声音同每一个路过的玩家问好。
林照鹤呆呆的看着屏幕上的“陆飞禾”，只感觉后背有电流窜过。他想起了什么，急忙在广场上继续搜寻起来，果然，在广场上行走的NPC里，他发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只是并未找到自己的双亲……
林照鹤有些落寞了，但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想法。他操纵角色一路小跑回到了自家小区门口，看到了小区的花坛喷泉，还有来来去去的NPC。
上了电梯，按下了熟悉的数字，林照鹤心如擂鼓。
电梯在十七层停下，林照鹤点着鼠标，操纵角色走到他家的门口，点击鼠标敲响大门，
“咚咚咚。”屋子里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林照鹤吓的一个激灵，林照鹤惊恐的看向门口，叫道，“谁啊！”
难道游戏和现实已经融合了？游戏里角色的行为会影响现实世界？
“是我。”门外传来的声音，让林照鹤猛地松了口气，是阿姚的声音，大概没想通林照鹤怎么那么紧张，声音里带了点疑惑，“怎么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林照鹤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了看，的确是阿姚。
“家里买了点水果没吃完，给你送点过来。”阿姚说，“是不是太晚了打扰到你了？”
林照鹤说倒也没有，他开了门。
阿姚把水果递进来，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音乐声，好奇的问林照鹤也在玩这个网游？要不要在游戏里加个好友。
“可以啊。”林照鹤说，“你玩多久了？”
“才几天呢。”阿姚挠挠头，“挺有意思的，谈恋爱也给经验呢。”
林照鹤说：“哦……”
也幸亏阿姚打了个茬，让林照鹤从沉迷的状态里抽离了出来，只是再次回到电脑前，看着给自己开门的两个npc，难免眼眶也会生出些酸涩。
Npc的穿着和他的父母出事时一模一样，林照鹤揉了揉眼睛，此时他也终于明白了这款游戏为什么会吸引那么多的人沉浸其中。
面对千疮百孔的现实世界，这款游戏像个未曾被污染的桃源，里面有着自己最想念的人。
林照鹤心里难受的厉害，不禁又揉了揉眼睛。
正巧庄烙又传了条消息过来，问他这会困了没有。
林照鹤说：“没困呢，在想些事儿。”
庄烙说：“想什么呢？心情不好？”
林照鹤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在想，你说造神计划，真的一无是处吗？”
如果这样一个被所有人热爱的游戏真的融合过来，似乎，也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糟糕。
庄烙安静了片刻，回了一句话，他说往事不可追。
林照鹤苦笑，确实如此。
这款游戏，根本不像是人类能做出来的，里面的细节简直堪称绝妙。路旁的每一栋公寓每一个房间都住着NPC，每一个商点都有商贩在出售商铺，甚至有些商贩本身就是玩家，已经开始尝试在游戏里过正常的生活。
林照鹤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周围的建筑，有些失神，他想，林烟到底想要让他看什么呢，十级之后就能离开新手村，莫非离开新手村后外面的世界和自己现在所看到的有什么不同？
实在太晚了，林照鹤撑到凌晨三点实在是撑不下去，决定休息了，明天再继续。
第二天，还没等闹钟响，林照鹤自己就醒了，爬起来打开电脑继续打游戏。
准备出门工作的小红方块见到林照鹤满脸痴迷敲键盘的模样，有点惊讶，道：“林哥，你也玩这个？”
林照鹤说：“不是，我没玩这个，我只是为了工作，这个任务怎么做啊？”
小红方块瞅了眼，解释道：“要先去餐厅打几天工攒币，然后再买票。”
林照鹤说：“能氪金吗？”
小红发方块想了想：“也不是不行，现在有个论坛上面可以购买游戏币……”
林照鹤精神一振，让小方块把论坛发给自己了。
论坛上面果然很热闹，卖游戏币的卖装备的，还有带人升级的，全都可以用现实里的钱来换。
看来虽然官方没有出氪金渠道，但是大家的消费欲望依旧无法压制，林照鹤甚至看到还有在论坛上出租店铺的……
这个游戏的生态环境如此有趣，实在是让人很难不沉迷。
林照鹤努力了一会儿终于三级了，离十级好像还有很久，他有点着急也有点愁，正想着要不今天请假不去公司在家继续努力，就接到了庄烙的电话。
“在干嘛呢？”庄烙问。
“在准备去上班，老板，今天天气好冷……”林照鹤开始委婉。
“嗯。”庄烙说，“不想来上班？”
林照鹤道：“啊，想请半天假来着。”
庄烙慢慢的说：“林照鹤，你不会也在玩游戏吧？”
操作游戏的鼠标顿时定住了，林照鹤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角色，脸上笑容微僵：“老板，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玩这种没有道德没有素养没有内涵的游戏呢？”
庄烙没应声。
林照鹤以为他不相信，赶紧说我开玩笑的，我不请假了，这就来。
庄烙说：“算算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开始玩的吧。”
林照鹤；“？”
庄烙慢条斯理的剖析着林照鹤的灵魂：“这会儿才想起来请假，没有通宵，现在应该才三级，正在往四级任务走，四级任务区范围很小……”
林照鹤顿时汗毛倒立：“老板我真没玩！”
庄烙说：“你肯定不会给任务捏脸，也就是默认的发型脸型，默认的衣服是红色的，林照鹤……”
转眼间，林照鹤就看到自己游戏人物的身边，出现了另外一个黑衣服的小人，小人黑发黑瞳，和庄烙看起来一模一样，此时站在他的角色旁边，脑袋上的气泡冒出了三个字：想请假？
林照鹤：“……”
漫长的沉默。
世界上没有比打游戏找借口请假被老板抓包更恐怖的事，如果说有，那一定是昨天他们还想办法把游戏的服务器关了，今天就被当场逮住。
林照鹤弱弱的打出了三个字：好巧啊。
“是挺巧。”庄烙说，“不舒服，请假？”
林照鹤：“哈哈。”
庄烙：“我本来也不想抓你的，但是你知道今天来公司的人有几个吗？”
林照鹤说：“几个？”
庄烙：“算上小瓷，就一个，都不想干了是吧？”
林照鹤：“老板，你自己不也没去……”
庄烙：“你猜猜我为什么是老板？”
林照鹤抹泪。
不过这话，让他抓住了小小的破绽，林照鹤看着在自己旁边溜达的小人儿，狐疑道：“老板，你这人物看起来级别很高啊。”
庄烙说：“哦，是别人的账号。”
林照鹤狐疑道：“别人的？那为什么这衣服风格和你平时穿的那么像。”
庄烙：“可能那个人暗恋我吧。”
林照鹤说：“那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庄烙说：“为什么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林照鹤抓住了庄烙的马脚，说好啊庄烙，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提前背叛了组织，说吧，玩这个游戏多久了。
庄烙干咳一声：“半个多月。”
林照鹤：“？？？？意思民安街出事儿的时候你就在偷偷玩了是吧？”
庄烙说：“这不叫玩，这叫打入敌方内部，你都不知道这游戏什么内容，怎么劝说别人不玩呢？”
林照鹤觉得有点道理：“那现在你怎么劝别人的？”
庄烙：“游戏玩多了容易近视……”
林照鹤：“？”
容易近视可还行，你还不如说这游戏玩多了容易影响肾功能，可能还真能骗到一部分有困难的中年男性。
“老板，你多少级了？”林照鹤问。
“八级。”庄烙道，“也没怎么玩。”
林照鹤道：“那咱们公司今天还上班吗？”
庄烙说：“唔……要不你来我家？”
林照鹤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这就要上门了，脑子里瞬间闪过曾经自己在某些片子里看过的羞涩画面，脸都红了大半。结果还没不好意思完，就听到庄烙这货接着道：“咱们一起打游戏。”
林照鹤：“……”也不是，不行。

第88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六）
在庄烙的盛情邀约下, 林照鹤决定前往自己男朋友家打游戏。
说实话，这是林照鹤二十多岁以来第一次谈恋爱，没谈过自然是有些生疏的, 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庄烙相处比较自然。
而这次也是他和庄烙的关系改变后, 第一次去庄烙的家里, 那管家看见林照鹤就露出慈祥无比的笑容，仿佛一个看见了儿媳妇的公公, 看的林照鹤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
最后还是庄烙来把乖乖坐在客厅里林照鹤领走，林照鹤跟在他后面，问咱们是去书房打游戏吗？
庄烙瞥了他一眼, 没说话。
几分钟后, 林照鹤出现在了庄烙的卧室。
卧室里就放着一张大床, 也没给人坐的地方, 林照鹤看着床，脑子里蹦出了一些画面，暗自脸红了, 但还是故作镇定：“老板，这里没座椅啊，咱们在哪儿打游戏？床上吗？”
庄烙闻言, 似笑非笑：“床上可不是用来打游戏的。”
林照鹤道：“啊……”那面前就一张床，这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
庄烙在身后按了一下林照鹤的脑袋, 说：“想什么呢。”
他走到旁边，推开了衣柜门，然后按了几个按钮, 咔嚓一声, 门开了，露出了藏在卧室里的一间书房。
林照鹤跟着庄烙走进去一看, 才发现这是一个精巧的暗室。
暗室里面的几面墙壁都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林照鹤随便扫了一眼，便怔愣在原地。
因为书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的书籍，作者那一行都是醒目的“涅槃”二字，明晃晃吸引住了他所有的目光。
林照鹤震惊极了，他入目所及之处，全是自己的小说。
从最初的杂志，到后面的精装，他自己记得的，不记得的，连一些改头换面的随便取的笔名写的小短篇出版的杂志，都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柜上。
林照鹤一路看过去，看的眼花缭乱，内心惊喜之余，心里又带上了点害怕的感觉，这一屋子的角色要是融合过来了，估计就是图书馆的悲剧重演。
可要说不高兴，那绝对是假的，林烟事件之后，所有的书店都被关停，更遑论流行小说之类的书籍类别，几乎全被销毁，作为畅销小说家存在的林照鹤的书也没有例外。
因为陆飞禾的死亡，林照鹤心存内疚，直接烧毁了自己所有的书籍，看着自己笔下的文字在火焰中化为乌有，林照鹤的灵魂深处也缺失了一块重要的部位。
可那时候的他根本不敢细想，就好像有些事，不去细想就能骗自己不曾发生过。
“你是，和我在一起之后收集的？”林照鹤小心翼翼的询问。
“不是。”庄烙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是你的粉丝。”
林照鹤一愣。
“我喜欢你的小说。”庄烙的指尖在书脊上划过，停留在涅槃两个字上，他眼神温柔的将目光从小说移到林照鹤的身上，“也很喜欢你。”
林照鹤迟疑道：“你早就知道……”
他记得那个狼狈的雨夜，举着伞走到他面前的庄烙，成了他当时的救世主。他以为那是偶然的相遇，却没想到是期待许久的相识。
“嗯。”庄烙说，“我早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在林照鹤所有的小说被销毁之前，用尽全力收集来了市面上一切的版本。
从杂志，到短篇，再到出版的小说，他见证了林照鹤文笔从生涩到成熟，正如同见证了林照鹤生命的成长。
虽然并不伴随身侧，但却见字如见人。
庄烙道：“可惜，你不能继续写下去。”
林照鹤哑然失笑。
“如果继续写下去，你一定能写出更多更好的小说。”庄烙道，“一定能创作出让所有人都喜欢的伟大作品。”
“那也未必。”林照鹤轻轻摇头，许久不曾动笔，他对自己没什么信心。
庄烙说：“我相信你。”
林照鹤垂下头，想要隐藏自己湿润的眼眶，这些年，根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曾经是个小说作者。那些创作的岁月，伴随了他从高中到大学，生命中最青涩的十年。
因为融合，这十年岁月被轻而易举的抹去，那些他曾经最爱的文字，也成了不能触碰的禁忌。
现如今，却有一个人站在他的面前，用最虔诚的语调，诉说着对他的喜爱。
林照鹤心中无比酸涩，无法抑制的重重揉了揉眼睛，他想尽量用无所谓的语气回应庄烙，可是开口，声音却是哽咽的，他说：“谢谢你。”谢谢你的喜欢。
庄烙温柔道：“不用谢。”
“不说这个了。”林照鹤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要是庄烙继续说，他肯定忍不住要流泪，这实在有些丢脸，便硬生生的换了个话题，“咱们继续玩游戏吧。”
“好。”万幸，庄烙没有为难他。
坐在桌子面前，林照鹤打开电脑。
“这不像三次元人能做出来的游戏，工程量太大了。”想要将整个世界一比一复刻进一款游戏里，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首先采集样本就是个巨大的工程，哪个游戏公司能知道每家每户住了什么人？这根本不是人类能达到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复制粘贴，将某个时间点上的人类直接粘贴进了数据库里，然后再进行构图和建模，林照鹤操纵着小人和庄烙分析。
“的确。”庄烙对此表示赞同，他说，“十级出了新手村，就可以去别的城市了。”他的角色已经八级，再在游戏里生活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升级。
林照鹤有点犹豫，要不要把昨天晚上林烟来找他的事和庄烙说，犹豫片刻后，林照鹤决定先保密，等到了十级看到了林烟说的游戏内容，再和庄烙讨论。
千疮百孔的现实世界，和美妙的游戏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庄烙问他要不要去游乐园玩。
林照鹤惊讶：“游戏里还有游乐园呢？”
庄烙说：“什么地方都有，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
林照鹤突然道：“那有电影院和图书馆吗？”
庄烙握着鼠标的手微微一顿：“当然……没有。”
林照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失望。是啊，肯定不会有的，如果有图书馆的话，里面肯定会有小说，那岂不是等于把整个世界都搬进去了。一旦融合，融合过来的不止是游戏内容，还得包括里面的小说和电影，完全就是另一场灾难。
两人去了游乐园，体验了部分项目，也得到了不少的经验。
林照鹤终于有了种自己在谈恋爱的感觉，他的小人儿这会儿手里拿着个棉花糖坐在过山车上，庄烙的小人就在旁边，过山车启动之后，两个小人的表情都变了，林照鹤的小人一脸惊恐，庄烙的小人扯了扯嘴角——如此细微的变化，都出现在角色上，实在是让人惊讶又惊喜。
它们仿佛已经超脱了数据的限制，灵活生动，仿佛坐在上面的，是林照鹤自己。
林照鹤看着屏幕，嘴角不由自主的挂上了笑容，此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沉迷其中，这款游戏的魅力，实在是大的惊人。
从过山车上下来，林照鹤的小人被吓傻了，站在原地一个劲的发省略号。
庄烙的角色走到了林照鹤的面前，脑袋上慢吞吞的冒出一个桃心，然后飘出一行小字：可以亲亲小鹤吗？
明明人就在旁边，看着庄烙一本正经的在键盘上敲出这些字句，林照鹤心都化了，他轻轻的敲击键盘，回应了庄烙的问题：好呀。
下一刻，林照鹤的脸颊就被一双手轻轻捧住，冰凉微软的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林照鹤感受着庄烙近在咫尺的呼吸，整个人都软掉了。
一吻结束，庄烙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摩挲，语调温柔至极，他道：“亲不够怎么办，小鹤怎么是冰淇淋味的，美味的想把小鹤整个人都一口吞掉。”
林照鹤说不出话来，他睁着湿润的眼睛，看到庄烙的眼神渐渐变暗，带着些危险的意味。
“老板。”林照鹤小声的唤着。
不叫还好，这一声老板彻底让庄烙崩掉了那根硬撑着的弦，他把林照鹤按在椅子后背上，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那天晚上，两个人都没出卧室吃晚饭。
等待了好久的管家，默默的让佣人收起了桌上冷掉的食物。
直到半夜，庄烙才唤了人，让他们准备了热水和容易消化的食物。
林照鹤像只毛毛虫那样缩在被子里，只觉得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他的体力显然不能和庄烙这个怪物相提并论，到中途时已经觉得要死了，这会儿躺在床上颇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连庄烙碰他一下肩膀，人都不由得又往里面缩了缩，小声嘀咕说老板，要死了，真不行了。
“小鹤平日锻炼不够啊。”庄烙道。
“老板你是不是人啊……”林照鹤只觉得自己都要断气了，他这会儿压根不敢让庄烙碰自己，生怕又惹起火来，怂在被子里，像个躲进龟壳里的乌龟，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都要死了。”
庄烙说：“死不了，我有分寸。”
林照鹤：“？”意思是非要弄死才作罢是吧？
“饿了吗？想不想吃点东西。”庄烙问。
林照鹤说：“好啊……”
吃了点东西，林照鹤终于从那种自己要死了的状态里缓了过来，他觉得哪怕被怪物啃咬后背的时候都没有这种马上要断气的感觉，可偏偏庄烙这家伙平日里看着挺正直，现在却恶劣的要命，好像就是故意把他折腾的哭出来才满意。
等到他如庄烙所愿哭的泪流满面，庄烙这家伙却擦着他的眼泪故作无辜的说小鹤怎么哭了，是觉得我不够努力吗？
林照鹤听的浑身发抖，都想说求求你了，你别努力了，你再努力，我就要死在这儿了。
随便塞了点食物，林照鹤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憨甜的觉，好像回到了母体的胎儿，被浸泡在温暖安全的羊水里。
第二天，阳光将林照鹤从梦境中唤醒。
林照鹤睁开眼缓了几秒，才意识到自己在庄烙家里过夜，他从床上坐起，却没有看见庄烙，只看见了在自己面前整整齐齐摆放着的早餐。
林照鹤浑身酸痛，一瘸一拐地走到早餐前看见上面留了个纸条，纸条上是庄烙给他的留言。
“小鹤，公司突然有急事，我先去公司了，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别过来了，在家里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就告诉管家，如果不好意思，告诉我也行。”留言的最后，还画了个灿烂的笑脸，看起来有点幼稚，但蛮可爱的。
林照鹤心情一下子就好了不少，想了想，打开通讯器里的公司群。
看来大家虽然都很想在家里打游戏，但也没有要扔掉这份工作的打算，今天都已经乖乖上班去了。
齐名这家伙在小群里私聊问他人呢，是打游戏打的天昏地暗准备辞职了吗？
林照鹤想了想：“在忙着谈恋爱，今天就不去了。”
齐名打了一大串的问号过来，说你咋回事，你和老板不是有一腿吗？
林照鹤：“……”
齐名道：“我觉得你谈恋爱这事儿不能让老板知道，不然你可能就得去找下一份工作了。”
林照鹤还没说话，小瓷就来了个：“我今天看到老板了，不知道找了个什么猛人，亲的满脖子都是草莓！”
林照鹤：“……”猛人正是在下。
齐名说：“啊？什么意思？意思是林照鹤和老板各自有了归宿？”
林照鹤回他：“你也太八卦了。”
齐名酸溜溜道：“意思有了女朋友，还不带来给兄弟看看，还要怪兄弟八卦？”
最后还是早就知道了情况的云雨姿，默默的发出了一句：大家有没有考虑过，给老板身上留下草莓的猛人，就在咱们群里？
群里死一般的寂静。
林照鹤为了避免尴尬，发了个可爱的猫猫表情包卖萌。
下一刻，屏幕就被刷屏，群里的八卦人士们通通满血复活，开始使用各种虎狼之词拷问林照鹤，说他怎么回事，平时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这就把老板勾引到手里了，怪不得老板只给他一个人加工资，原来两人早有一腿。
林照鹤说自己是清白的，也就这几天才和老板勾搭上。
大家都不信，起哄让林照鹤请吃饭，顺便再好好聊聊怎么钓老板的心路历程。
林照鹤哭笑不得，只能被迫答应下来。
“公司出了什么事吗？”林照鹤问。
两人气氛这么好，庄烙都匆匆忙忙的走了，想来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林照鹤询问同事们，他们却没一个人知道，纷纷回复说没有什么大事。
这就奇了怪了，林照鹤想不通有什么大事是需要庄烙一个人解决的。
他想了想，给庄烙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就在林照鹤以为没人接听的时候，庄烙接了起来：“喂，小鹤，醒了？”
“嗯，醒了 。”林照鹤说，“老板，你在公司吗？”
“嗯，在公司。”庄烙道，“有点急事，过来了一趟。”
“什么事啊？”林照鹤问，“严重吗？”
“还好。”庄烙道，“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
林照鹤却有点怀疑，隔着电话，他都听到了庄烙那头传来的杂音，声音十分嘈杂，像是许多人的尖叫伴随着嚎啕的哭泣，庄烙说完，又应和了两句，便找借口将电话挂了，林照鹤看着嘟嘟作响的手机，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庄烙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即便两人此时已经发生了最亲密的关系，可是林照鹤对庄烙的了解，却没有多出一分。
庄烙知道林照鹤的一切，林照鹤却只知道庄烙的名字和模样，这简直是完全的信息不对等。
林照鹤莫名的有点焦躁起来，他换了身衣服，也没有吃早饭，便打算去公司看看。
管家见到他下楼，依旧露出了慈祥的笑容，林照鹤看了他一眼，忽的开口：“管家先生，您照顾了我老板多久了？”
“我照顾庄先生有段时间了。”管家的嘴巴很严。
“您也是二次元嘛？”林照鹤问。
“没错。”管家道，“我是二次元里融合过来的。”
“那我的老板……”林照鹤问。
“您有什么关于主人的事，可以亲自去找主人询问。”管家温声道，“您是主人这么些年来，第一个领回家的人。”
这话倒是让林照鹤有点小高兴，他知道自己和庄烙都是彼此的初恋。
“您这就要走吗？”管家问。
“嗯。”林照鹤说，“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那您注意安全。”管家说。
林照鹤点点头，转身走了，管家看着他的背影，掏出通讯器拨出了一个号码。
林照鹤坚强的拖着身体到了公司。
公司里的同事们看见他都很惊讶，前台小瓷说林哥你这是以老板娘的身份在为大家做榜样吗？都这样了还要带病上班。
林照鹤没空听她的调侃：“老板呢？”
“不是在办公室里吗？”小瓷说，“怎么了？”
林照鹤摇摇头，也没说话，径直朝着庄烙的办公室去了，他敲敲门，里面并没有人应声。
“老板？”林照鹤拧开了门把手。
嘎吱一声，办公室的门开了，林照鹤却没看见本该在办公室里的庄烙。
“老板？”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桌子上放着一个属于奇茉拉的蛋，林照鹤慢慢的走进了屋子里，庄烙的电脑屏幕还亮着，林照鹤在上面看到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文字，似乎是哪本小说。他粗略的扫了一眼屏幕，正打算仔细看看，肩膀却被人轻轻的按住了。
“小鹤。”是庄烙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个茶杯，看上去是刚从茶水间回来。
但林照鹤却并不这么觉得，他在庄烙的身上，嗅到了一股火药的味道，很淡，但被他嗅觉敏锐的捕捉到了。
“老板你去干嘛了？”林照鹤没提。
“融合区那边出了点事。”庄烙道，“过去了一趟。”他语调轻描淡写，顺手拍干净了衣衫之上的尘土，“没什么大事，就回来了。”
林照鹤说：“老板……你看什么呢？小说？”他看向屏幕。
屏幕上面的文字他很陌生，他搜寻脑海里的记忆，并没有找到任何关于这些文字的内容，似乎是一本他从未看过的小说，但莫名的觉得有点熟悉，或许是在哪里看过，但忘记了……
“看来你精神很好嘛。”庄烙似笑非笑，“还有空管我看什么小说？放心……”他凑到林照鹤的耳边低语，“除了小鹤的小说，其他人的我看都不会看一眼。”他说着，又十分自然的在林照鹤的耳朵上轻轻一咬。
林照鹤本来就虚弱的身体立马站不住了，这举动唤醒了昨晚的某些记忆，让林照鹤条件反射的后退了几步，深怕庄烙又要作弄他。再来一次，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看着林照鹤害怕的样子，庄烙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最后把小狗搂进怀里顺毛，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是个融合过来的小说原着，我随便看看好有所准备。”
这倒是说得通，但林照鹤莫名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他看向庄烙：“什么小说？很有名吗？”
“没有名。”庄烙说，“也没有人看过，所以，不重要。”
林照鹤：“哦……”
庄烙：“你这么急急忙忙的来公司找我做什么？想我了？”
林照鹤当然不可能说是因为觉得哪里不对劲，就想过来看看，于是顺水推舟点点头，乖乖道：“嗯，想老板了。”
“抱歉，走的有点急。”庄烙说，“下次不会这样了。”
在美好的事情之后没能睁开眼第一眼看到对方，的确是种遗憾，只是这事来的匆忙，庄烙必须尽快处理，因此迫不得已留下了林照鹤一人。
“休息会儿吧。”庄烙提议。
“好……”林照鹤点头同意了，只是他的脑子里依旧想着在庄烙电脑上看到的文字，那些文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桥段，可是却莫名给林照鹤极深的印象，有种恍惚中这样的场景似乎在哪里出现过的熟悉感。
这种强烈的熟悉感，让林照鹤猛然间想起，自己曾经在图书馆里，看到的那些废稿。
林照鹤看向庄烙，道：“老板。”
庄烙说：“嗯？”
林照鹤道：“你有我所有的稿子？”
庄烙道：“嗯。”
林照鹤说：“那包括我没有发表的废稿吗？”
庄烙沉默片刻：“当然没有。”

第89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七）
庄烙回答的干净利落, 林照鹤却直觉他在撒谎，他不知道怎么，就有种十分怪异的直觉—庄烙似乎看过他的所有稿件, 甚至包括没有出版过的。
这种直觉来的突然又没有道理, 林照鹤自然不可能拉着庄烙追问, 于是只能暂且作罢。
寻找服务器的优先度提到了所有其他事情之前，r然而寻找的过程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赞成派们将服务器的位置藏得非常隐蔽，并且使用别的备用服务器伪装和分流，林照鹤家里的AI找到的几个地址, 都是伪装的服务器站点, 反对派的人几次无功而返, 士气受到很大打击。
如此一来, 那个坏林烟似乎就成了唯一知道服务器地点的线索，但依照他的说法，他是决计不愿意和庄烙合作的, 无奈事情再次陷入了死局。
生活里充斥着无法解开的谜团，庄烙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越了解他, 越觉得这个人可怕。
他强悍的实力，别墅里数不清的二次元作品, 还有和上层紧密的联系，林照鹤实在是想不出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地球online》以一种离谱的传播速度在全球扩张，不过半个月的时间, 几乎成了人手标配的游戏。
林照鹤到了公司, 看见每个人的电脑屏幕上都多了这个游戏的图片，这还不是最夸张的, 最夸张的是有了手机版后，大家上厕所都不忘记进去转两圈。
没玩之前，林照鹤还不理解，这玩了一段时间，林照鹤也明白了这款游戏的美丽。
他完美的复原了人类融合前的生存状态，只要在游戏里，你就生活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的世界中，那里成了人们麻痹自己的完美桃花源。
要下定决定摧毁这样一个桃花源，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照鹤思来想去，决定听那个林烟的，赶紧升到十级，看看什么情况再说。
可是想要升到十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林照鹤努力了两天，拼死拼活的到了五级，实在是扛不住了，黑眼圈都要化为实质从眼睛下方掉下来。
最后庄烙看不过去，说林照鹤你是在熬鹰是吧，打算把自己活活熬死才作数？
化身熊猫的林照鹤全身上下都软了，只有嘴是硬的：“我不困！”
庄烙眼睛微微眯起，盯着林照鹤。
这眼神就有些让人觉得眼熟，林照鹤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庄烙伸手搂住了腰，整个人被拦腰抱了起来，林照鹤惨叫：“老板——”
庄烙慢慢叫他：“林作家。”
林照鹤说：“啊？”
庄烙说：“粉丝又想追星了。”
林照鹤：“？？？”他困倦不堪的脑袋压根还没来得及理解庄烙这话什么意思，整个人就被庄烙抱进了办公室。
躺在沙发上的林照鹤无力的挣扎着，说我不能睡。
庄烙解开衬衫的第一粒扣子，温柔道：“好，我保证你睡不过去。”
林照鹤：“……”
那天晚上，林照鹤的确没有睡过去，但感觉比在融合区里求生还艰难，他觉得自己活了死，死了活，反复死去活来。
林照鹤从来没想过庄烙这家伙会这么的恶劣，和平日里清心寡欲的形象完全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从林照鹤嘴里喊出来的称呼，他平时连想都不敢想，却为了求饶红着眼眶一个劲的喊。
结束之后，林照鹤直接晕了过去。
一口气睡了十二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已经下午，他躺在庄烙办公室的床上，看着窗外的夕阳，一股被世界抛弃的感觉从心头不断的涌出。
“醒了？”庄烙的声音从林照鹤身后传来。
“老板。”没想到他还在，林照鹤顿时生出惊喜之意，他扭头，看见庄烙。
“换下衣服。”庄烙看了眼手表，“待会儿有客户要来。”
林照鹤点点头，去庄烙办公室配备的卫生间里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他问庄烙说这会儿还有什么客户来，大家不都是在沉迷游戏，还有空来办理业务吗？
庄烙说：“也不是他想来的，主要是人快死了，毕竟是公司客户，赔偿金这种东西，能少给点就少给点吧。”
林照鹤心想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这种熟悉的感觉让他安心了不少，他坐在沙发上，喝了口庄烙刚倒的牛奶。
蹬蹬蹬，踩着高跟鞋的女人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踏入了办公室。
女人一袭红裙，画着精致的浓妆，整个人气场全开，让人看了就觉得她肯定不是好惹的角色。
事实似乎也是如此，她直接在林照鹤的面前坐下，扬扬下巴：“庄总，您给我安排的人，可要靠谱一点啊。”
庄烙道：“放心，黎女士，我安排的是我们公司最厉害的员工。”
面对庄烙的盛赞，林照鹤露出心虚之色，心想老板你这么夸我，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确是公司里工资最高的……
“那就好。”黎女士道，“那不争气的犬子，就交给你了。”她说完这话，突然朝着身侧一拍。
看到她突兀的动作，林照鹤这才发现，黎女士的身边坐着一个瘦小的少年，这少年在黎女士的衬托下，完全没有任何的存在感，从外面走进来时，林照鹤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直到黎女士的手落到他的肩膀上，他像个隐形人现身似的，突然出现在了林照鹤的视野里。
“这是犬子，黎小许。”黎女士说，“今年十七，小许，怎么那么没礼貌？”她对着小孩使了个眼色。
瘦瘦小小毫无存在感的黎小许浑身猛颤，他母亲的目光像是鞭子般抽在了他单薄的背脊上，他声音低低小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他低声说：“叔叔好，我叫黎小许。”
林照鹤心想我也才二十多岁，还没到当你叔叔的年龄。
但人家母亲在这里虎视眈眈，他也不好纠结这种小事，见气氛如此紧张，赶紧当了个和事佬，说小孩子嘴真甜。
“小许胆子小。”黎女士说，“我和他爸爸工作都挺忙，这几天孩子状态很差，所以想请庄总帮帮忙。”
庄烙说：“状态很差？为什么？”
黎女士道：“ 这几天学校那边融合了，他没去上学，就天天待在家里打游戏，游戏打多了，脑子好像也出了问题。”她摸着黎小许毛茸茸的脑袋，白皙的手指上涂着红艳艳的指甲，看起来和黎小许那种唯唯诺诺的气质完全不同，难以想象这两人的关系是母子。可以说除了姓氏之外，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小孩子天天晚上害怕，也不知道在怕什么。”黎女士道，“我和他爸最近一段时间，每天晚上都忙的厉害，也没空管他，就想着庄总您能不能派个人来，陪陪小许，我们那边的情况您也知道，唯一的要求，就是长相不能太凶了，小许会怕的。”她说着这些话态度温柔像个慈母，倒也没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只是她一开口，黎小许脑袋就要埋到脖子里去了，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妈妈一眼，简直像只看到了野狼的可怜兔子。
“可以。”庄烙笑道，“您看他怎么样？”
“不错不错。”黎女士打量了坐在旁边喝牛奶的林照鹤一番，点头称赞，说林照鹤看起来很符合她的要求，长得斯斯文文，还在喝牛奶，一看起来就像个好人。
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的林照鹤：“……”
“那就麻烦这位小兄弟了。”黎女士道，“小许内向，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您多费心，这几个晚上多陪陪他，等到我和他爸忙完这一阵就好了。”
林照鹤说：“您太客气了。”
“小许，这个哥哥行吗？”黎女士还是很上道的，没有喊林照鹤叔叔。
黎小许小心翼翼的看了林照鹤一眼，低声说：“行。”
“那就这位小兄弟了。”黎女士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她站起来，抖了抖裙子，裙子上掉下来一片白色的东西，林照鹤以为是纸屑之类的东西，谁知仔细一看，发现竟然是一片带着血的人类指甲，看那新鲜程度，简直像刚从人身上拔下来的。
林照鹤：“……”他看向黎女士的眼神瞬间有了变化。
“晚上就麻烦小兄弟送小许回家，他怕黑，这几天你就住在我家客房，陪陪他。”黎女士说，“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林照鹤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黎女士走了，屋子里便剩下了他们三个人，黎小许整个人都缩在了沙发角落，像个被绑架的人质。林照鹤一靠近他，他的身体反应颇大的抖了抖，搞的林照鹤赶紧顿住脚步，道：“你叫黎小许是吧？我叫林照鹤，你叫我林哥……林叔就行。”
黎小许弱弱道：“林叔。”
“你吃饭了吗？饿不饿啊？”林照鹤问他。
黎小许摇摇头，又点点头。
林照鹤又说：“那你想吃点什么？”
黎小许小声说：“都可以。”
林照鹤看着他唯唯诺诺的模样，脑子一转，忽的道：“你也玩《地球》吧？那游戏里，有什么你想吃的东西吗？”
“我想吃香酥鸭！”果不其然，刚才还不愿意说话的黎小许听到游戏名字，一下子来了精神，“就西门旁边那一家！”
林照鹤露出笑容。
庄烙在旁边看到了全过程，见林照鹤得意的笑容，也忍不住跟着露出笑意，扭头凑到林照鹤耳边低声说道：“小鹤这么会哄孩子？”
林照鹤瞥了他一眼。
“不如以后。”庄烙继续说，“咱们努努力自己生一个？”
这话让人瞬间想到了刚才办公室里的某些限制级画面，林照鹤刷的一下满脸通红，他咬牙切齿道：“老板，别耍流氓。”
庄烙无辜道：“这哪里叫耍流氓，这叫职场潜规则。”
林照鹤：“……”坏了，庄烙这家伙，脸皮越来越厚，这可如何是好。

第90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八）
黎小许的具体情况林照鹤并不太了解, 但光从外表来看，这小孩十分的无害。
依照黎女士的要求，林照鹤得陪他吃个晚饭再送小孩回去睡觉。
吃饭的地点就定在了黎小许想吃的那家香酥鸭餐厅, 可惜等他们到了香酥鸭的地址时才发现原本香酥鸭的店铺已经没了, 招牌虽然还在, 店铺却和一棵巨大的古树融合。古树上面还站着几只戴眼镜的松鼠，正在叽叽喳喳的聊八卦, 说杂货铺的老板出轨了五金铺的老板娘被五金铺老板抓了个正着问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老板娘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听到杂货铺的老板哭着扑进了老公的怀抱里……
林照鹤和黎小许两人站在树下听的津津有味, 直到听完整个故事才心满意足。
家店林照鹤是吃过的, 味道的确不错, 可惜黎小许没这个福气。
“店没有了。”林照鹤看向黎小许, “要不咱们吃点别的？附近有家不错的麻辣烫。”
黎小许满目失落，说自己就想吃香酥鸭。
林照鹤想了想，抬头看向树梢上的松鼠们, 叫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老板现在还在做生意吗？”
其中一只松鼠道：“做啊, 不过没做香酥鸭了。”
林照鹤说：“那做什么去了？”
松鼠道：“做干果生意去了。”
林照鹤说：“做干果生意？怎么突然想起了做干果生意？”
那松鼠推了推脸上的眼镜，慢吞吞道：“因为老板变成松鼠了。”
林照鹤：“……”这真是地狱笑话。
香酥鸭是没得吃了, 只能凑活吃点别的，林照鹤感到稍许遗憾，不由得无限怀念融合前的那个世界。
没办法, 他们只好在附近找了家米粉店凑活着吃了。
黎小许果然是个资深的游戏玩家, 吃饭时都没有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过片刻，林照鹤看到他的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地球》这款游戏。
要想和孩子打好关系, 就得从他最喜欢的游戏入手，林照鹤道：“小许，你玩这款游戏多久了？”
黎小许说：“半个月了。”
林照鹤道：“你多少级了？”
黎小许抬头看了林照鹤一眼，小声道：“没多少，就几十。”
林照鹤：“……”
他想起了自己努力了一个星期的成果，表情不受控制的扭曲了一下，片刻后，声音有些颤抖的询问：“你怎么做到升级这么快的？”
黎小许说：“努力就可以。”
林照鹤：“……”看来他还是不够肝。
他们此时坐在一家街边的小店里，等着老板煮米粉，空气里弥漫着食物浓郁的香气，街边行人匆匆，人们手里几乎都拿着手机低着头，屏幕里大多都是游戏的画面。一时间，让人有些分不清楚，哪里才是真实，哪里又是虚幻。
红色的夕阳从树梢缓慢的下落，在台阶上铺下一道道橙色的光影。
林照鹤也拿出了手机，但没有点开游戏，他和庄烙闲聊了几句，很快老板便把粉送上来了。
“吃吧。”林照鹤说，“虽然没有香酥鸭那么好吃，但味道也不错的，我以前经常来。”
“你是三次元的？”黎小许问。
“嗯。”林照鹤，“你是……二次元的？”
黎小许说：“不是。”他看了眼林照鹤毛茸茸的白耳朵，“我以为你是兽人呢。”
“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三次元打工仔。”林照鹤嗦了口粉，浓郁的骨头汤底和肉香扑鼻的哨子，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世界，在深秋的凉风里，他端起碗喝了一大口汤，感到滚烫的热意顺着喉咙烫到胃里，浑身的毛孔瞬间舒展。
“我以为你是老板娘呢。”黎小许幽默了一句，他看了眼手表，慢吞吞的嗦粉动作突然快了起来，平淡的神情无比紧张。
“你怎么了？”林照鹤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以为是出啥事了。
“天要黑了。”黎小许说，“我必须在天黑之前赶回家。”
林照鹤莫名其妙：“为什么？”
黎小许说：“因为我怕黑。”
林照鹤：“……”
虽然觉得黎小许的理由实在是有些突兀和莫名其妙，但他毕竟是客户，林照鹤还是决定听从这小孩的习惯，呼噜噜一口气把粉全吸进了肚子，然后吹了两口滚烫的汤，喝了大半。整个动作不超过两分钟，看的黎小许眼睛都直了，林照鹤一抹嘴，道：“咋了？”
黎小许弱弱道：“你不烫吗？”
林照鹤说：“还好吧，皮厚。”他为了上班不迟到，已经练就了嗦粉神功，花费不到五分钟，就能吃完一碗滚烫的汤粉连带半碗汤。
于是最后变成了林照鹤坐在旁边等黎小许吃完。
吃完饭，两人打了个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黎小许一直显得十分不安，时不时朝着窗外看去，还不停的看手表，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怎么了？”林照鹤忍不住问他。
黎小许摇摇头。
他不愿意说，林照鹤也没法子，两人下了车，黎小许就一路小跑冲进了自家小区，林照鹤跟在他后面，看见他全程加快速度，几乎是一溜烟的冲进了自家那栋楼，直到上了电梯，才气喘吁吁的停下。那焦急惶恐的模样，简直好像是屁股后面跟着只老虎马上要咬到屁股。
“你没事吧？”林照鹤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担心地问道。
黎小许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林照鹤说：“跑那么快干嘛？有什么东西在追你吗？”
黎小许欲言又止，最终什么也没说。
他这一系列的表现，已经足够奇怪了，然而最奇怪的，还是在他打开他们家的大门后。
刚进到屋子里，林照鹤就被眼前的情形惊呆。只见宽敞的客厅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灯泡，进屋之后，黎小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按下开关打开了所有的灯。
霎时间，林照鹤的眼睛都被亮瞎了，整个屋子白晃晃的宛若白昼，原本属于夕阳的氛围感荡然无存。
林照鹤都想摸出墨镜来戴着了。
和林照鹤痛苦的表现不同，黎小许却猛地松了口气，动作又恢复了之前的慢吞吞。
林照鹤记得黎女士说过，让他来陪着黎小许是因为黎小许一个人害怕，但看着小孩在家里的表现，也不像很怕呀。
林照鹤很是奇怪。
黎小许回到家里，一口气把所有的灯打开，然后去厨房找了堆吃的，就打算去卧室玩游戏了，还腼腆的邀约林照鹤一起。
带薪玩游戏这种好事林照鹤自然不会错过，他跟着黎小许到了卧室里，毫无意外的，卧室的天花板上也悬挂着夸张的照明设备，林照鹤甚至发现那不是一般的灯，而是手术室里专用的无影灯。瓦数很高，明晃晃的悬在林照鹤的脑门儿，照的他头顶热乎乎的。
黎小许浑然不觉有哪里不舒服，他非常享受现在的状态，哼着歌儿开了电脑，登陆游戏。他十分体贴的给林照鹤找了一台备用的笔记本，让林照鹤凑活着用。
林照鹤坐在他旁边，也当起了网瘾人士，打开了电脑。
黎小许心情颇佳的哼着歌儿，操作人物进入了游戏里，林照鹤瞥了他的屏幕一眼，眼睛瞬间瞪圆。
刚才黎小许用手机玩林照鹤没有看的太清楚，黎小许也没有说具体等级，林照鹤没想到黎小许的人物等级居然这么高，足足有九十级，看的林照鹤眼睛都直了——
“你九十级了？？”林照鹤不可思议道。
“嗯。”黎小许轻声应和。
“这么厉害？”林照鹤顿时对眼前这个小孩肃然起敬，眼神敬佩无比，“前几天这游戏最高级的人不是才八十几级么？你就是游戏里级别最高的人？”
“嗯……”黎小许说，“我找到了一个特别的法子升级，速度很快。”
林照鹤说：“什么办法？”
黎小许道：“一个特殊的办法。”他看了林照鹤一眼，没有要细说的打算。
显然，他的升级之路有什么特别之处，不然不会领先众人这么多级，庄烙也玩半个月了，也才八级，依照林照鹤现在的法子，就算天天不眠不休的泡在游戏里，不可能升的这么快。
游戏里面升级的经验值，是人物的体验，也就是说，尝试的事物越多，看到的风景越多，经验就来的越快。跑地图是最简单的升级方法，但游戏里的地图也不是无限的，一溜烟的跑一圈也到不了九十级。
黎小许的这个办法，是他的独门秘籍，自然不能随便的告诉林照鹤。
林照鹤虽然想知道，可人家不愿意说，他也不好强求，只能作罢，老老实实的用常规渠道继续升。
林照鹤升级，黎小许则在旁边噼里啪啦的打字，林照鹤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是在和不少人聊天，应该是一起升级的朋友们。
这小孩不是玩的挺开心的吗，林照鹤也没看出来黎女士说的他哪里害怕了。
夜渐渐深了，世界也安静了下来。
从窗户看出去，能看到小区里面的灯火逐渐暗下，最终只剩下了他们的卧室还亮着。一转眼到了凌晨，林照鹤打了个哈欠看向黎小许。
黎小许也哈欠连连，但完全没有要关电脑睡觉的意思，依旧在游戏的世界里畅游。
林照鹤看了眼时间，此时已经两点了，带着人家小孩熬夜可不是什么好事，他道：“小许，你不睡觉吗？”
黎小许摇摇头说自己不困。要不是他一副眼睛都快睁不开的表情，林照鹤可能还真的信了，他道：“真的不困？”
黎小许道：“不困。”
林照鹤也不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思考片刻，体贴道：“要不你睡吧，我守着你。”
黎小许面露犹豫之色。
林照鹤说：“看你困成这样，也撑不了太久，不如现在就去睡，等到你醒了我再睡好了。”
黎小许道：“那、那你不能半途睡着哦。”
林照鹤干脆道：“行。”
黎小许打了个哈欠，同意了，他也是真的困，简单的洗漱之后便匆匆上了床。不到两分钟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林照鹤下午睡了挺久，这会儿倒也还能坚持，于是继续坐在屏幕玩着游戏。
玩了一会儿，他只觉得眼皮沉的厉害，好像从来没有这么困过。
林照鹤两眼发直，就在感觉自己马上要睡着的时候，“砰”的一声轻响将他从困意中唤醒，林照鹤一个激灵醒来了，他扭头看去，发现客厅里的大灯好像被什么东西砸碎了，明亮的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之中。

第91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九）
林照鹤一个人独居这么久, 其实是不太怕黑的。
眼前漆黑的客厅和明亮的卧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站在卧室里看向黑洞洞的客厅。
黑暗里，寂静一片, 仿佛刚才突然碎掉的大灯只是一个巧合的意外。
世界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 哪里来的那么多巧合, 林照鹤感觉屋子里进了什么东西，他刚才无比困倦的脑子因为这突然发生的事件瞬间清醒了, 警惕的坐直了身体掏出了随身备着的武器。
林照鹤道：“谁？”他站起来走到了卧室门口，观察着外面。
卧室里明亮的灯光，将客厅衬托的格外黑, 这种黑的程度不太正常, 此时虽然是半夜, 但月亮挂在天空, 屋外也有路灯，按理说完全没有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可林照鹤根本看不清楚客厅里的情况, 只能看到一团团模糊的黑影。
直觉带来的危险，让林照鹤没有靠近客厅，他拿起了放在桌子醒目位置上的手电筒, 拧开按钮后，照向了客厅。
手电筒光极亮, 光束从这头照到那头，没有发现林照鹤想象中的入侵者，他面露疑惑, 有些奇怪, 心想客厅里怎么会什么都没有。
就在此时，他突然注意到墙壁上多了一道纤细的黑影, 悄无声息的从客厅往卧室缓慢的延伸，方向正是卧室里点灯的按钮。
林照鹤反应极快，直接朝着黑影开了枪。
那东西乍看像一道影子，但没想到居然有实体，林照鹤一枪上去，它的身体被打成几块碎片。这些碎片是阴影的模样，在地上扭动抽搐，林照鹤弯下腰想要把它们捡起来，却看到自己的手指从它们的身体里穿过——那根本就是阴影。
林照鹤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突然想起了黎小许害怕的神情，显然，黎小许就是在怕这些东西。
“小许，小许。”返神回到床边，林照鹤轻轻的拍了拍黎小许，想将他从梦中唤醒。
黎小许睡的很沉。
林照鹤咬咬牙，下了狠心，啪啪给了黎小许肩膀两下，他没敢太用力，黎小许这小孩瘦不拉几的，真怕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好在黎小许总算是被林照鹤拍醒了，他睡意朦胧的睁开眼，迷茫道：“林叔，怎么了？”
林照鹤说：“我才二十多，叫屁林叔。”
黎小许：“屁林叔……”
林照鹤：“……”你是故意气我来的吧。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叫我林哥。”林照鹤服了黎小许这小孩的迟钝劲了，“客厅里的灯被人砸碎了，你快老实说，你在怕什么东西？”
黎小许一听客厅里的灯碎了，整个人瞬间精神，眼珠子瞪的溜圆，叫道：“客厅里的灯碎了？”
林照鹤说：“是啊。”
黎小许道：“林哥，你刚才没睡着吧？”
林照鹤说：“我当然没睡着了，一直在玩游戏。”他指了指电脑屏幕，屏幕上的小人儿正在打工。
黎小许说：“不会吧。”他满脸都是害怕，紧张道，“坏了坏了，坏了坏了。”
林照鹤说：“到底怎么回事？”
黎小许犹豫片刻，低声道：“其实，我家里一直有怪物。”
林照鹤：“……”
“这事儿之前我就告诉过我爸妈。”黎小许说，“可是他们一直当我是玩游戏玩魔怔了，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这游戏里压根就没有怪物，我怎么会弄混现实和游戏！”
“怪物是只会出现在黑暗里？”林照鹤问。
“是的。”黎小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他说，“也不是，还会出现在我梦里。”所以他反复叮嘱林照鹤不能睡着。
林照鹤说：“没事儿，还好卧室里有灯，他们进不来的。”
确实如此，只是黎小许依旧显得有些不安，在卧室里坐立难安，连游戏都不感兴趣了。他本来就困，这会儿没睡多久便被林照鹤叫起来，心里更像是梗着什么东西似的。
林照鹤说：“你遇到这些东西多久了？”
黎小许道：“挺久了……”
林照鹤道：“你爸妈他们一次都没有遇到过？”这从逻辑上根本说不通啊，他才来这家里一天，就遇到了这些事，按理说黎小许的父母再怎么粗神经也不可能一次异常情况都没有遇到过。
黎小许低落的摇摇头，道：“爸妈一点不当回事。”
林照鹤：“……”他想起了黎女士风风火火的样子，的确，从她的表现上来看，似乎是个很有自己主意的人，不相信黎小许的话，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但融合的世界都这样了，遇到稀奇古怪的事都很寻常，他们如此固执的不愿相信孩子的话，实在让人费解。
“不能睡着，睡着了他们肯定会趁着我们睡觉把灯关掉。”黎小许道，“如果被它们关了灯，就糟糕了。”
林照鹤说：“你一直都不睡？”
黎小许道：“以前这些东西没有这么过分，最近几天越来越夸张了，就前天，我实在是没熬住，睡着了，还好灯灭的时候醒了过来，用手电筒撑了一晚上。”
林照鹤：“……那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不对。”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家电闸是在室内还是室外？”
黎小许说：“室内啊。”他回答完，表情呆滞了两秒，“不会吧——”这些东西不会这么聪明吧。
他们家的电箱在客厅入口的位置，他之前一直没有考虑过这件事，如今听到林照鹤突然问起，整个人都傻了：“应该不会吧，之前，它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他们两个对话完后，沉默片刻，看向对方，眼神里都写着惊恐。
然而就在他们对视完后，林照鹤听到客厅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声，朝着门口方向去了。
吧嗒一声轻响，是电闸开关被关下的声音。
下一刻，卧室里明亮的灯瞬间熄灭。
“啊啊啊！！！！”两人同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林照鹤喊道：“黄蕉少女变身——”
刺目的光，亮了起来——不是林照鹤身上发出的，而是黎小许手里那个巨型手电筒。
林照鹤身上没有出现黄蕉少女的可爱裙子，他还穿着自己的T恤牛仔，在黎小许手电筒灯光的照射下摆出了变身的姿势。
气氛凝固了三秒，在黎小许“噗”的一声笑声中被打破。
林照鹤变身失败，他整个人呆在原地，脑子里第一个反应是难道是因为自己谈恋爱了失去了魔法之身。不对啊，粉莓少女也不是处男，怎么还能变身？
“你也看水果魔法队啊。”黎小许小声说，“我还挺喜欢的。”
林照鹤没说话，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烟雾缭绕里，是林照鹤那沧桑的表情，他看向黎小许，说：“最喜欢哪个魔法少女？”
黎小许说：“反正不是黄蕉。”
林照鹤：“……”你们这些小孩啊，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
黎小许：“没有说黄蕉不好的意思，只是单纯不喜欢吃香蕉。”
林照鹤也不喜欢吃香蕉，一时间竟是无法反驳。
变身失败的林照鹤满脑子都是羞耻的画面，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直到抽完这根烟。关于换个星球生活的这件事早该提上日程了，林照鹤想，走之前一定要和庄烙说声再见。
“林哥？”黎小许弱弱道，“你抽完了吗？”
林照鹤勉强回了神，道：“最后一口。”他深深吸一口烟，道，“你要说什么？”
黎小许说：“那个，你头顶上有个很恐怖的东西……”
林照鹤面无表情，心想能有什么，能有他变身失败恐怖吗，一抬眼睛，瞧见自己头顶上手电筒没有照到的地方挂着一张人脸，不，那根本不是人脸，那是一张长着人类五官的怪物。
眼睛和嘴弯出了一个骇人的弧度，瞳孔缩成了小点的眼睛由上到下的凝视着站在下方的林照鹤，林照鹤抬起头，和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四目相对，林照鹤感到自己的胸口猛的抽痛，他面带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弯下腰来。
黎小许见状大惊：“林哥你没事吧？是不是不能和怪物对视——”
林照鹤颤声道：“没……”
黎小许道：“没什么？”
林照鹤半死不活：“没事，我好像是被吓的。”
黎小许：“……”你是来我家帮怪物衬托气氛的吧？
林照鹤捂着胸口半晌没吭声，终于缓过来之后，那怪物已经消失。卧室里的灯没了，四周都充斥着不妙的氛围，周遭黑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们似乎已经团团围住。
林照鹤看到黑暗里隐约露出的怪物，它们的身体仿佛就是黑暗的本身，无数的眼球在黑暗里若隐若现，惨白的眼白和牙齿也包裹其中，林照鹤甚至看到了一些干瘦的手指，密密麻麻的从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朝着黎小许伸出，马上要触碰到黎小许时被手电筒的灯光驱走。
黎小许没有林照鹤这么粗的神经，被如此多的怪物围着已经快要崩溃，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林照鹤终于从变身失败的痛苦中恢复过来，对着黎小许道：“别抖了，咱们一起去客厅看看，能不能把电闸拉上去。”
黎小许小声道：“可是客厅里的怪物很多。”
林照鹤说：“没事儿，他们虽然围着咱们，但也没有攻击我们啊！”
黎小许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肩膀有点疼？”
林照鹤说：“我肩膀是受过伤，不过那是肌肉劳损……你问这个干嘛？”
黎小许说：“你看看你肩膀？”
林照鹤低头一看，看见那一排雪白的牙齿咬在了他肩膀上，想来是在他刚才全神贯注变身的时候咬上去的，居然一点没觉得疼，他表情扭曲了片刻，很快冷静下来，说：“没事儿，只是咬一口而已，如果它只有区区这点攻击手段，那注定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他说完，就听到了黎小许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好似见鬼。
林照鹤一头雾水，说你叫什么。
“林哥，林哥——你身后你身后——”黎小许尖叫，
林照鹤扭过头，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女人，女人极高，脑袋歪着顶到天花板，身穿一袭黑色的睡衣，眼神恐怖的盯着林照鹤，声音尖锐刺耳，她还说：“该睡觉了，黎小许。”说着，干枯的手臂便伸向了已经吓得浑身无力的黎小许。
林照鹤被吓到了，他直接对着女人开了枪，可是子弹打在她的身上好似石沉大海，一点用处都没有。
物理攻击失败，变身也变不了，情况一下子十分危机，林照鹤哪能看着自己的雇主受伤，咬咬牙，硬生生的扑到了女人的面前，挡住了她的袭击：“黎小许——快跑——”
黎小许嚎啕大哭，软的和面条似的腿勉强站起来，跑出两步，又跌倒在了地上，看的林照鹤急得眼睛差点冒火星子，忍不住吼道：“你他妈的行不行啊——”
黎小许哭道：“我，我不太行啦！”
林照鹤：“……”你这小孩把我气死算了。

第92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十）
黎小许, 今年十七，身高一米七五，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要求他一个从早到晚坐在电脑面前玩游戏的死宅面对这样的怪物有着优异的表现实在是太过为难, 他双腿发软的坐在地上哭, 搞的林照鹤都以为怪物的是他。
事实上此刻拦住怪物的是林照鹤本人, 那怪物攻击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恐怖，力量也不足, 扑到他身上之后就被林照鹤狠狠的推开，那怪物似乎还有点蒙，没想到林照鹤力气这么大。
推开怪物, 林照鹤冲上前去一把从地上拉起黎小许, 两人出了卧室一路狂奔冲到了客厅, 黑暗里, 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怪物，黎小许哭喊着，气氛混乱到了极点。
林照鹤本来就是急性子, 这会儿更是急的满头大汗，像揪小鸡仔那样，一把揪住了黎小许, 吼道：“别哭了——快告诉我你家电闸在哪里——”
黎小许被林照鹤吼懵了，但总算是停止了没有意义的啜泣, 像兔子似的红着眼眶，哽咽道：“就，就在门旁边的柜子里。”
林照鹤三步并做两步, 冲到柜子旁边, 正打算打开柜子，却被黎小许抓住了手, 黎小许哭道：“林哥，你别开柜子呀，柜子里全是怪物。”
林照鹤怒道：“不开不也全是怪物了！”他们现在被黑暗包围，四处都是形容狰狞的不明生物，好似下一秒就会丧命于此。
黑暗成了滋养它们的肥沃土壤，林照鹤看到了无数张脸在其中若隐如现，狰狞的笑容，干枯的手指，涌动的发丝和凄惨的哭声，将他们两人团团包围，好像下一刻就将化作海水汹涌而至，将两人彻底掩埋。
“可是，可是……”黎小许哽咽，“柜子里的怪物，是最可怕的……”
林照鹤心想还有什么最可怕的怪物，这马上都要死了，还管可怕不可怕。他没有听从黎小许的建议，而是伸手打开了柜门，手电筒的灯光照向了里面，林照鹤也看清了柜子里的情形，他的表情僵住了——
柜子里，是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女人身体以扭曲的姿态蜷缩在小小的柜子中，完全挡住了后面的电箱，但让林照鹤感到恐惧的不是她扭曲的身体形态，而是她惨白的脸——那张和黎小许母亲黎女士，一模一样的脸。
林照鹤僵硬回头，颤声道：“黎小许。”
黎小许道：“啊？”
林照鹤说：“你妈怎么在里面？”
黎小许：“？”满脸问号逐渐化为惊恐，他隔着林照鹤，也看到了柜子里形态扭曲的红衣女士。
那张和自己母亲一模一样的脸，彻底击垮了黎小许的精神防线，他好不容易止住的啜泣再次化作嚎啕：“救命——”吼完转身就跑，要不是林照鹤拉着，可能已经冲出去了。
这反应简直比见了鬼还害怕。
林照鹤顿时哭笑不得，终于明白了黎小许为什么不让他打开柜门，他还想再说什么，黎小许指着柜子里的女人哭道：“快跑啊——我妈出来了！”说完，瘦小的身体里竟是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硬生生的拖着企图拦住他的林照鹤，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林照鹤只觉得自己拉住的不是黎小许，而是一头暴走的公牛，带着他一路往前，硬是冲到了走廊上。
情况一下子变得更糟糕，漆黑的走廊墙壁几乎变作了扭曲的浮雕，无数怪物要从墙壁里破墙而出，黎小许被吓的几乎快要晕厥，他试图用手里的手电筒将怪物们照回去，光线所到之处，周遭的环境的确会变得正常，但只要一移开，怪物就会重新涌出。
黎小许被吓的几近崩溃，哭着想要冲到电梯的位置离开这里，可是原本短短几米的走廊此时像一条走不到头的迷宫，他跟林照鹤走在上面，根本找不到出口。
林照鹤这会儿已经缓过劲来了，他遇到的恐怖画面比这恐怖的太多，此时被怪物扑了几次，突然意识到这些怪物虽然看着很恐怖，但没什么战斗力，自己稍微用点力就把它们直接推开了，就算咬到了自己身上，连皮都没破。
林照鹤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咬的部位，此时已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上面连牙印都没留下，由此可以看出怪物的战斗力是真的不行。
但显然黎小许还没有林照鹤的段位，依旧被时不时冒出来的怪物吓的不轻，像只被捏到了身体的惨叫鸡。
连林照鹤随便拍了下他的肩膀，他都猛地抖两下。
“咱们要不还是回去吧？”在走廊上走了这么久都到不了电梯，林照鹤觉得可能他们没法过去了，于是扭头看向黎小许提议。
此时的黎小许如同惊弓之鸟，整张脸脸色惨白，不知道的人看了他估计会觉得他此时的样子和旁边的怪物差不了多少。
“不要啊不要啊。”黎小许猛摇头，“我妈妈在家里——回去了，回去就完蛋了。”
林照鹤奇怪道：“你到底是怕怪物，还是怕你妈啊？”
黎小许嗫嚅道：“当然是怕怪物。”
林照鹤说：“那如果你妈在前面等你，那怪物在家里等你，你是继续往前，还是回家？”
这个问题要是一般人听到估计想都不用想，可是放到黎小许这里，他居然奇迹般的犹豫了。
“那、那还是去找妈妈好了。”黎小许这话说的委委屈屈，勉勉强强。
林照鹤都无语了，说：“你那么怕你妈妈？”
黎小许低下头，有点难过：“我也不想怕我妈妈，但有时候我妈妈真的很吓人……”
“比如呢？”林照鹤问。
“比如。”黎小许小声道，“比如你睡到大半夜，睁开眼睛就看到你妈妈站在床旁边，盯着你。”
林照鹤一愣：“就这？”他觉得还好啊。
黎小许道：“嗯……”
然而事实上，这样的事已经不止一次，自从他开始怕黑后，经常醒来时就看到自己的母亲沉默的站在床边，身上还穿着那件她最喜欢的红色长裙，似乎刚从外面风尘仆仆的归来，黎小许满头大汗的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就对上了她的眼神。
“醒了。”母亲的声音很温柔，漆黑的眸子凝视着他。
黎小许却想起了梦境中看到的那些怪物，怪物的眼神奇迹般的和母亲的对上了，这种恍惚中的熟悉感让黎小许仿佛重新回到午夜梦魇，甚至条件反射的躲进了被褥里。
“小许。”母亲的声音隔着薄薄的被褥传来，本该带来温暖的语气让黎小许浑身发冷，她说，“你梦到什么了？梦到妈妈了吗？”
黎小许自然没有梦到母亲，他的梦里，全是光怪陆离的怪物。母亲的话语让他竟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什么是真实，什么是梦境。
黎小许的性格本就唯唯诺诺，被这么一刺激，对于母亲的恐惧几乎是刻入了骨髓，到了后面，他连看都不敢看母亲一眼，深怕自己一抬头，看到的不是母亲的脸而是怪物的模样。
林照鹤作为一个旁观者完全无法理解黎小许的恐惧，就算从噩梦中醒来，看到自己妈妈在旁边不应该也是个温馨的画面吗，怎么会害怕，不过两人说话的时候，周围怪物的异动似乎平缓了不少，林照鹤面露疑惑，心想这些怪物怎么安静了，难道也跟在旁边听黎小许的故事？
这样下去也不行啊，此时离天亮至少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们总不能在走廊上过夜吧，林照鹤思来想去，咬咬牙伸手抓住了黎小许，道：“走吧，咱们回去。”
黎小许哭丧着脸：“可是……”
林照鹤道：“没有可是。”
黎小许还想再说什么，被林照鹤直接无视了。
把他硬生生的拎回了屋子，林照鹤拿过手电筒，深吸一口气重新打开了柜门。刚才还在柜门里和黎小许母亲一个模样的女人此时不见了踪影，露出空荡荡的柜子和后面的电箱。
林照鹤见状露出喜色，伸手便掀起了电箱门，想要将开关按下。
黎小许这家伙好像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站在旁边小小声的来了一句：“他们不会破坏掉电箱吧？”
他刚说完，林照鹤按下电源总闸后便砰的一声，爆出了一簇醒目的电花，浓郁的焦臭味在空气里弥漫，要不是林照鹤手缩的快，可能人这会儿已经走了，林照鹤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黎小许。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激动，搞的黎小许有点怂，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林哥你别看我，我就随便说一说。”
林照鹤神情怪异。
黎小许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林哥，你看着我是做什么？”
林照鹤说：“你……算了没什么。”他慢慢的把目光移到了黎小许手里的电筒上。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只有黎小许手里的电筒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他的目光缓慢向上，最终落在了黎小许惨白的脸上。
“黎小许。”林照鹤声音轻轻的。
“林哥？”黎小许看着林照鹤突然变化的表情，莫名有些瑟缩。
“你说，一个人想从噩梦里醒过来，需要做点什么？”林照鹤道。
“需要做什么？”黎小许茫然道，“被吓的狠了，就醒过来了吧。”
林照鹤想了想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他伸出手，抓住了黎小许，在黎小许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抢过了他手里的手电筒。
黎小许还没反应过来林照鹤要做什么，直到看到林照鹤的手指按上了手电筒的开关，他尖叫道：“林哥你要干嘛——”
林照鹤无辜道：“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他停顿一下，“我就是想试试，你这样会不会醒过来。”说完，他按了一下按钮，手电筒上的灯光，就这样熄灭了。
整个屋子瞬间陷入了黑暗中，黎小许凄厉的叫声在林照鹤耳旁响起，叫声逐渐扭曲，化作了野兽的咆哮。
林照鹤瞪着眼睛以为自己会醒，可谁知场景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他有点懵，心想自己难道是猜错了，急忙又将手电筒打开，这不打开还好，一打开自己被吓了一跳，原本站在他身边的黎小许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黑色的扭曲雾气，雾气里面，裹挟着黎小许痛苦的脸。
林照鹤见状大惊失色，没想到自己竟是判断失误，他叫了一声小许，伸手想要把黎小许从雾气里拉出来，没想到手竟是直挺挺的穿过了雾气——他根本没办法碰到黎小许。

第93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十一）
“救命啊——”黎小许惨叫着, 整个人被黑雾团团包裹，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那张脸上的表情因为痛苦不断的扭曲。
林照鹤想救他却无能为力, 他根本碰不到黎小许的身体, 只能看着黎小许自己在黑雾之中翻滚挣扎。
林照鹤焦急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刚才以为他们是在黎小许的梦境中，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多巧合的事, 本来想关掉手电筒直接把黎小许吓醒，没想到却出事儿了。
黎小许不但没有醒，反倒被一团黑雾裹住, 无论林照鹤怎么想办法, 都没办法把他从雾气里拉出来。
林照鹤努力了一会儿,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再朝黎小许伸手，他神情怪异的观察着黎小许的情况，发现这小孩被黑雾裹住之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变化, 他思量片刻后，吼道：“黎小许，你是不是很疼啊——”
黎小许哭的像个断奶的婴儿：“疼死了, 疼死了。”
林照鹤：“你不会要死了吧？”
“林哥！！”黎小许惊了，他在这里受苦, 林照鹤在旁边说风凉话，他妈找来的人未免也太过不靠谱了吧！
林照鹤说：“黎小许，你快别哭了。”他一边说话, 一边观察着裹着黎小许身体的黑雾, 看着那黑雾起起伏伏，时而变大, 时而变小，时而化作鬼怪的模样，时而发出孩童般的哭嚎。这仿佛是一团由某人情绪构成的迷雾，伴随着某人情绪的起伏，不断发生变化。
而黑雾的主人身份显然也很明显了，就是眼前还在嚎啕大哭的黎小许。
林照鹤彻底放下担心，他道：“黎小许，你要是死在这里，你妈肯定把你游戏账号删了。”
他说完这话，黑雾瞬间膨大，黎小许哭道：“不要啊——”
林照鹤见有门，继续添油加醋：“说不定还要检查你的电脑，刚刚逃出来的时候，浏览记录删没有啊？”
如果说刚才的威胁还只是开胃菜，那么这一句，显然就戳到了黎小许的死穴。脑子里闪过如果自己妈妈看到了自己的聊天记录会怎么样的画面，巨大的恐惧伴随着羞愤欲死的情绪，从黎小许的脑子里喷涌而出。
林照鹤站在一旁，毫无防备的看着包裹着黎小许的黑雾腾的变得巨大无比，瞬间将他也吞噬其中。
在黑雾里，手电筒失去了本该有的作用，林照鹤呼吸有些困难，他所处的空间好像变成了虚无的空洞，黎小许不见了，和他一起不见的还有周围的一切。
“黎小许！！”林照鹤站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继续刺激着黎小许脆弱的神经，“你妈要回来了！”
黑雾沉浮翻滚，像个马上要崩溃的灵魂。
林照鹤喊着：“黎小许——”
“闭嘴！”愤怒的声音从黑雾深处传来，是黎小许的，又不像他的，这声呵斥失去了少年的那股青涩瑟缩，更像是一个怒气冲冲的成年男人。
林照鹤不太确定，狐疑道：“黎小许？”
黑雾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长相和黎小许一模一样，但气质和黎小许大相径庭，准确的说，就像二十多岁的他。他的身体和黑雾融合，站在林照鹤的面前神情淡定自若，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那股子慌乱和瑟缩。
大概是看到了林照鹤眼神里的疑惑，黎小许冷冷道：“叫我做什么？”
林照鹤奇怪道：“你怎么了？”
黎小许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照鹤一头雾水，心想我能做什么，我不就只是吓了吓你，想让你赶紧从这个奇怪的梦里醒来吗，怎么听起来那么罪大恶极。
黎小许摇头，他说：“你根本不知道，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看他的聊天记录是多么可怕的威胁。”
林照鹤说：“威胁？不就是会看点男孩子看的那种片子吗？你难道不喜欢女生？”
黎小许表情一凝。
林照鹤：“喜欢男孩子也没什么啊，我就喜欢男孩子，你又不是那种喜欢非人类……”他说到一半，就住了嘴，因为他惊喜的发现黎小许的表情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大概就是那种，被说中了心事的恼羞成怒。
林照鹤：“……”他不说话了。
气氛沉默下来，两人相顾无言。
林照鹤努力打起精神，勉强安慰道：“没关系，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
黎小许说：“真的吗？”
林照鹤道：“当然了，不过这事儿最好别让你妈知道。”
黎小许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整张脸都扭曲了一下，林照鹤还想说点啥，却听雾气之外响起了黎女士模糊的声音：“小许这孩子人呢，怎么把家里搞的乱七八糟的，电脑还开着，这一天到晚玩什么呢？”
林照鹤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看见黎小许那张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脸再次扭曲了，他说：“住手——”
整个空间伴随着黎小许的吼叫，变得无比的混乱，林照鹤的眼前凭空出现一张巨大的嘴，迎头将他整个人吞了下去。
林照鹤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一口吞入其中，接着他身体猛地颤抖了几下，整个人从怪异的空间里抽离——他醒了。
依旧是熟悉的卧室，依旧是运行着的电脑，林照鹤还坐在椅子上，他扭头，被身侧的人吓了一跳。
只见黎小许的母亲黎女士竟是真的出现了，这会儿正站在熟睡的黎小许身侧，神情慈祥的凝视着他。
林照鹤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挠挠头，尴尬道：“黎女士你回来了？”说完，忍不住嘀咕道，“这不会也是在做梦吧。”
黎女士笑了笑，“没在做梦，醒了。”
她说完这话，床上看起来正在熟睡中的黎小许呢喃两声，也睁开了睡眼，一脸茫然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自己身侧站着的母亲后，眼睛微微瞪大了些，但并未像梦中那般反应那么大。
“妈妈。”黎小许唤道。
林照鹤听到他的声音愣了，此时黎小许的声音和睡觉之前有了巨大的变化，和那种清脆的少年音不同，这声音磁性中带着些沙哑，林照鹤再定睛一看，发现黎小许的模样和睡前也有了很大的不同。
这一觉仿佛时隔多年，睡前睡后完全就是两个人。
“小许醒了。”黎女士温和的笑着，她在面对黎小许时，身上那股子咄咄逼人的气势收敛了不少，“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黎小许茫然道：“妈？”他突然想起今天的确是他的生日，只是他们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几乎完全忘记了。
“妈妈还以为，你要过几天才能醒过来呢。”黎女士说，“这次怎么醒的那么快。”
黎小许道：“梦到了可怕的事……”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开着的电脑，大约是想到自己浏览器被母亲看到的画面，身体忍不住抖了一下。
“唔……”黎女士若有所思，“看来你已经战胜了你最恐惧的事。”
黎小许干笑，他也不是战胜了自己的恐惧，而是一想到自己要是再不醒，所有的浏览记录都会被公之于众——这成了他必须要醒来的理由。
黎女士道：“你十八岁了，成年了，有些事情，也不好再瞒着你。”
黎小许道：“啊？”
黎女士说：“其实……你不是人类。”
一般人听到这话，至少会难过几秒钟，但黎小许这家伙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浮起灿烂的笑容：“妈，真的吗？”
然后黎女士说：“咱们是无性繁殖，这边建议不要和奇奇怪怪的生物发生关系。”她用颇为复杂的眼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
黎小许：“……”
林照鹤：“……”姐你是知道了什么吗。
“我买了蛋糕，咱们一边吃一边聊吧。”大概是觉得气氛实在是尴尬，黎女士决定换个环境。
于是几分钟后，身高一口气长到了一米八的黎小许一脸忧郁的戴上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帽，黎女士和林照鹤就着点燃的蜡烛给他唱了生日歌，他悲伤的吹灭了眼前的生日蜡烛，双手合十开始许愿。也不知道这小孩许了个什么愿望，蜡烛吹了好几次都没有完全吹灭，最后来了个偏要勉强，他直接用手指头把蜡烛给硬生生的捏灭了。
围观全程的林照鹤表现的十分沉默，他觉得对于一个青春期的男孩来说，自己说啥好像都有点多余。
“妈，我不是人是什么啊？”黎小许问。
“就，一种意识产物。”黎女士道，“以人类的梦境为生，但在成年之前，会经历几次梦魇的侵袭，必须要在梦境里，面对自己最害怕的事物，你梦到什么了？”
黎小许总不能说妈我梦见你翻我电脑，只好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几句。
好在黎女士也没有非要追问，很快将这个问题一笔带过，简单的介绍了他们种族的习性，大概就是无性繁殖，本体再生，你的妈妈就是你的爸爸，你的姥姥就是你的姥爷，如此种种。
黎小许听的意识模糊，最后实在是忍不住，说妈，所以你一直是在一人分饰两角对吧。
黎女士道：“是的。”
黎小许说：“那我能找别的物种吗？”
黎女士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儿子啊，其实妈妈也不是不想你找别的物种，主要是咱们这种族成年之后很少有对别的物种感兴趣的，大部分都只会自体繁殖，你是喜欢上了什么人么？”
黎小许尴尬道：“这倒没有。”
黎女士说：“或许是什么别的生物？”
黎小许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黎女士见状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拍拍自己儿子的肩膀，说你现在是个大孩子了，有自己选择的权利，不过即便如此，也要考虑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黎小许脱口而出：“可是我不是人！”
黎女士：“……”有道理。
在旁边默默吃着蛋糕的林照鹤围观了母子二人交流的全过程，亲眼见证了黎小许这小孩在知道自己不是人之后难过惊讶接受到喜悦的心路历程，虽然不知道黎小许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但他感觉自己不是很想知道……
根据黎女士所言，到了十八岁之后，他们种族会觉醒捕食本能，捕捉梦境以补充能量。黎小许现在也有了这个能力，再也不用害怕夜晚了。
林照鹤奇怪道：“那么那些跟着黎小许的黑影又是什么？”
黎女士说那是他们的天敌，如果黎小许没能从梦境中清醒，身体就会被它们捕食。
林照鹤道：“哦，原来如此……还好。”他看了眼黎小许，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心想还好黎小许这小孩在世界上还有在意的事。
黎小许和林照鹤对上眼神后心领神会，用眼神对林照鹤表示了感谢，然后低声道：“林哥，谢谢你吓唬我。”
林照鹤说：“都是哥应该做的。”
“作为报酬。”黎小许道，“我告诉你在那个游戏里，怎么升级比较快吧。”

第94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十三）
说到游戏升级的秘诀, 林照鹤立马就来了精神。
黎小许也十分干脆，直接走到卧室打开了电脑，进入游戏后操纵着游戏角色顺着一条小道一路往前, 到了一个林照鹤从未见过的地方。
黎小许的角色停在了一间店铺面前。那店铺门是关着的, 铁闸紧闭的大门上还印着店主的电话, 也不知道现实里能不能打过去，虽然卧室里没有旁人, 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
黎小许说：“你知道的，这个游戏里经历的事情越多，升级的速度越快, 但是时间是有限的, 想要去一一体验必须要花费大量时间, 也就因此限制了人物的升级速度。”这也是为什么大部分人就算一天二十个小时全泡在游戏里, 也不能一口气满级，无论你有多努力，基于游戏的设定也无法超越升级速度的限制。
而在绝大多数人都只有五十级的时候, 黎小许能遥遥领先，显然是有自己的独门秘籍。
“这个游戏世界很奇怪。”黎小许说，“大部分的建筑构成, 和现实世界都很类似，里面的npc, 大部分也都是现实里死掉的人类。”
林照鹤说：“所以呢？”
黎小许道：“所以，我找到了别的办法升级。”
说话时，黎小许的角色带着节奏敲了敲眼前的铁门, 嘎吱一声轻响, 眼前紧锁的铁门打开了。
“只要是经历过了事，就可以升级, 那么能不能是别人经历的事？”黎小许说，“而自己的角色只要以另外一种方式参与进去……”
他说着，操纵着角色迅速进入了那个房间。
房间里黑乎乎的，只亮着一盏小灯，一个年迈的npc坐在角落，沉默的看着他们。
黎小许轻声道：“融合初期的时候，我就过来了，我没有母亲生下我时的记忆，也一直以为自己是人类。”
他的角色走到了那个npc的面前，本来坐着的npc站了起来，笑意盈盈的对黎小许的角色说：“小许来啦，今天想看点什么呢？”
接着面前出现了几个选项，林照鹤一看就愣了，这些名字分明就是融合之前非常有名的电视电影作品，还有小说——这些已经被完全销毁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个游戏里？
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
“在融合前期，其实禁令也没有那么严格。”黎小许说，“大家虽然明面上不看了，私底下还是有销售，我们学校附近就有这样一家店，可以租小说，影视作品，游戏……什么都有。”这种形式的店铺在网络发达的时候本来已经消失了，但因为融合的限制，又顺应时代的回来了。
人们被压抑的欲望是无法消失的，就算知道看这些东西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依旧会有人以身犯险。况且那时候还是粉丝们的天下，林烟没有造成惨剧，大家对未来抱有期望。
黎小许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也是融合过来的，他的母亲捏造了他是人类的记忆，他在融合初期甚至还在学校上了几个月的学，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之后，也知道了可以租这些违禁品的地方。
黎小许很喜欢这些东西，很快沉迷其中，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有持续太久，加速的融合给了毫无防备的人们沉重一击。
林烟事件似乎只是灾难片的开头，接着黎小许的学校就遭了殃，上课的一会儿功夫，他们学校就融合进了一部灾难片，房屋大量垮塌，他的同学们死伤大半。理所当然，学校外面的小店也关了。
时隔这么多年，黎小许依稀记得店主是个脾气很好的大爷，当年好像也是开书店的，所以才能搞来这么多的书，每次租借时两边人都格外小心翼翼，不过即便如此，能看到书里的内容，黎小许就已经心满意足。
融合之后，书店关了，黎小许打听了大爷的去向，听说他的孙子也在学校上学，在坍塌事故里死掉了，他烧掉了自己的书店，从此不知所踪。
这件事一直深深的藏在黎小许的记忆里，直到他进入了这款名为《地球》的游戏。
开始时，黎小许和所有人一样，乖乖的升级，操纵着角色上课下课，体验打工，和遇到的角色谈恋爱。
随着对游戏内容的熟悉，他发现游戏里是融合前的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里，那个开书店的老爷爷还在吗？
抱着这样的想法，黎小许操纵着角色到了店铺面前，他看着紧闭的大门顿时有些失落，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现实里的书籍都被封禁了，游戏里的怎么还会存在，他正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
目光重新落到了铁门上，黎小许深吸一口气，有节奏的敲响了面前的门。
片刻的等待此时变得如此的漫长，以为自己会失望的黎小许却看到眼前的铁闸门缓缓升起，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铁门之后——虽然只是个模糊不清的NPC，黎小许还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至此，黎小许开始了自己的特别的升级之旅。
果然和他猜测的那样，看书和电影也算是一种经历，而且经验值非常高，黎小许占领住了领头的位置，一口气升到了几十级。级别越高，他能去的地方也越多，与此同时也意识到了这款游戏的不同寻常之处，据说到达一百级后会开放其他功能系统，只是目前还没有人到达这个等级，所以一切都是未知。
而照目前这个情况来看，游戏里发现了这个办法的显然不止黎小许一个人，只是他们各有别的途径。
林照鹤终于不用每天朝九晚五上班似的升级了，虽然现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款游戏里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林照鹤急着升级就暂时没有去管这件事。
果不其然，用了黎小许的法子，林照鹤到了天亮的时候就已经八级了，只要再弄一天，就能到达那个林烟说的十级。
林照鹤问黎小许说十级有什么特别之处吗？黎小许茫然摇头，说没有啊，十级了只是能出新手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林照鹤更加疑惑，但也只好等待自己的账号升级。
眼看着人物一级一级的往上升，林照鹤的心情也随之越发紧张，他总觉得那个林烟说的事十分重要，重要到足以改变很多事情。
叮咚一声，林照鹤操纵的小人身上散发出彩色的光华，头顶上的数字九跳动几下，变成了十。
林照鹤的角色终于十级了，他坐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并没有想象中的巨大变化发生，林照鹤有些茫然：“啥也没有啊。”
“是啥也没有啊。”黎小许看着林照鹤期待的表情，莫名其妙，“难道你以为十级了会给你发个新人大礼包啥的？”
林照鹤：“……”
黎小许道：“都说了什么也没有。”他觉得林照鹤的期待很莫名其妙。
虽然很不愿意相信，但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也由不得林照鹤不信了，他顿时站起来指着窗外，也不管林烟听不听得见，对着他一顿臭骂，说这个游戏传销人员迟早要倒霉，天天骗人玩游戏是吧？你他妈拉屎必便秘——
另一边正在做任务的林烟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
林照鹤气的七窍生烟，他这么兢兢业业的做任务，结果十级了什么都没有看到。连想出新手村都不行，还得做完一个新手任务才可以。
愤怒的像头红眼公牛的林照鹤让黎小许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决定暂时不去招惹他。
林照鹤想起了自己通宵的痛苦夜晚，瞪着通红的眼珠子，恶狠狠道：“骗老子玩游戏的狗东西，等下次见到一定用香蕉好好照顾你的屁股。”
然后他接下出新手村的新手任务，瞟了一眼任务流程，脸上的怒意突然瞬间消失，化作了惊愕和悚然。
十级的主线任务从捉猫找狗，变成了一个和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名字：迷失的神明。
这似乎是个系列任务，林照鹤接到的只是第一阶段。
按理说，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林照鹤却看到了任务的第一句话：“那个世界，慈悲的神明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分明，就是他在融合图书馆看到的印着自己笔名的书籍的引言。
林照鹤逐字逐句的对照，确定自己并非看错看漏了什么，他盯着那句话，好像要把屏幕盯住一个洞来。
黎小许也被林照鹤的表情吓到了，半晌不敢出声，直到林照鹤扭头看向他，才小声道：“林哥你看我干嘛？”
“这任务你做过？”林照鹤问。
“是啊。”黎小许说，“每个十级的人都做过，而且这是个系列任务，目前我九十级了也才做到一半，任务特别有意思，很多人急着升级就是想快点做到结束呢。”
林照鹤说：“有多有趣。”
黎小许道：“没人会不喜欢救世主吧，这个主角，就是个救世主。”
林照鹤没说话，操纵角色接下了任务。
十级的任务很简单，只是帮助一些遭遇不幸的角色，给他们送一些东西。
这些遇到不幸的人各有各的凄惨，老年丧子的失独夫妇，幼年丧父的可怜孩子，失去了双足的舞者，眼睛失去光明的画家，各有各的遗憾，各有各的痛楚。
与此同时游戏世界的世界观也开始展露，似乎有什么隐藏的灾难即将发生，NPC们显得惶惑不安，更加惶惑不安的是沉迷在游戏中的玩家们，他们已经受够了现实里的千疮百孔，不愿意看到桃花源般的游戏也和现实一样。
林照鹤做着任务，看着无数悲惨遭遇的人们，开始寄希望于“神明”。
“神明”是个代号，也是个传说，没人见过他，但相信他的人越来越多。
“信仰可以给神明力量。”任务里，如此描述，“人们的信仰越纯粹，越丰盈，神明的力量也将越强大，它能驱逐所有让人类痛苦之物，给世界带来安宁和快乐，相信神明，相信它，它不会让一个信徒失望。”
林照鹤愣愣的盯着任务描述。
“神明有一双比恶魔还要美丽的眼睛，黑如鸦羽的发丝和瞳孔，他的肌肤如雪，笑如春绽之花，他的心常怀慈悲，怜悯万物，是拯救人类于水火之中的，唯一希望。”
看着这段描述，林照鹤眼前浮现的，却是庄烙那张美丽至极的面容，他此时终于明白了林烟为什么如此着急的让他升到十级——他想让自己亲眼看见这些描述。
而让林照鹤更恐惧的，是这些文字在他看来如此的熟悉，要不是确认自己的的确确没有写过，简直就像是他一笔一划亲自写下的一样。
或者说，曾经什么时候，他真的写出过这一本作品，只是此时的自己，全然没了记忆。
林照鹤深吸一口气，苦笑道：“大家喜欢这个任务吗？”
“喜欢。”黎小许给出答案，“大家都很喜欢，这个任务。”
也同样喜欢，任务里慈悲的神。

第95章 独一无二的游戏（十四）
没人会拒绝一个神明的慈悲。
特别是一个可以帮你实现愿望的神, 这个神明虽然如同传说一般存在，林照鹤却清晰的感觉到，游戏里的NPC们都对他极其虔诚, 完全将他当做了救世主般的存在。
在这种背景的衬托下, 连带着玩家们, 也开始对这个神明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林照鹤的新手任务做完，对这个神明有了浅浅的了解,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到神明时脑子里浮现出庄烙的脸，但某种怪异的直觉在提醒他，庄烙和这个神明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印着林照鹤笔名的小说, 成了神明出现的引言, 这让林照鹤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似乎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发生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他写了一本连自己都不曾知晓的小说，书籍里面，描述一个无所不能的神……
林照鹤有点心烦, 这种自己做的事，自己却压根没有任何记忆的感觉让他非常不舒服，整个人跟着焦躁起来。
“后续的任务是什么呢？关于神明的描写还有别的吗？”林照鹤问黎小许。
黎小许点点头示意当然有, 还有人专门把这条主线任务全部收集了起来，不过内容设置的权限比较高, 一般会员是看不到的。
林照鹤心想怪不得自己没在论坛看到这些东西。
“大家都很小心。”黎小许说，“毕竟还有那么一帮子反对派呢，要是被他们知道在游戏里有这么一个厉害的Npc, 游戏说不定都做不下去了。”这款游戏之所以能得到大众的喜欢, 就是因为主打的是一个真实，是那种就算融合过来, 也不会对现实造成威胁的感觉。
众人的确在主线里看到了这么一个神明，但他并未在游戏里出现实体，因而众人当他是游戏里一众NPC幻想中的信仰。
他真的存在吗？亦或者是人们对于悲惨生活的心灵慰藉呢。
众人关于他的讨论并不热切，事实上，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回避这个角色。
“他肯定是存在的。”黎小许作为升级的先锋者，看到了比一般玩家更多的主线剧情，他越接近满级，就能看到越多神明的痕迹，无论是主线任务亦或者是支线，神明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多，乃至于黎小许甚至发现这个世界的背景设定似乎没那么简单。
“很奇怪。”黎小许说，“背景故事好像根本不是融合之前……”
林照鹤说：“什么意思？”
黎小许道：“你人物等级太低了，很难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林照鹤当然没有发现，他现在是个十级的小人物，连新手村都出不去，依照他目前看到的信息和景象，游戏里的背景故事分明就是融合前的美景。他在里面能找到许多在融合前惨遭破坏的建筑和因为融合灾难不幸去世的人类。
“不。”黎小许说，“如果是融合前的，那个书店就不应该存在。”他说的是那个老爷爷的书店，如果是融合前，书店的位置也不会在那里，老爷爷模样的npc，不会小心翼翼的和他交易。这分明就是融合后才有的场景，黎小许一开始以为这只是个意外，直到后面，这样的意外越来越多，多到已经成为了常态。
“书店没有，电影院也没有，这如果说是因为游戏把这部分内容砍掉了也不是不能解释，但是后来发现，它们的内容并不是被砍掉了。”黎小许说，“而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林照鹤说：“比如？”
黎小许道：“比如我怀疑到了一定等级，就可以进图书馆。”
林照鹤道：“这种推测有什么依据？”
黎小许说：“你现在去图书馆会被npc赶出来，我看到npc等级是一百级，这个游戏里有个设定，是如果你的等级超过了npc的等级，你就可以和Npc进行一些不平等的交易。”
林照鹤蹙着眉头。
“所以或许不是进不去，只是现在有限制。”黎小许解释，“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还有……”
林照鹤道：“嗯？”
“这个游戏的墓地，我去过一次。”黎小许说，“我在里面，看到了很多npc的坟墓。”
一般人是不会往墓地这些地方跑的，当然也不排除黎小许这种为了升级想尽办法的深度玩家，他去了墓地，看到了墓地里面那些复活的npc却拥有自己的墓地，怪异的细节让他觉得十分不适，就好像是软件里的两个程序起了严重的冲突，处处透着矛盾。
“是BUG吗？也不像BUG。”黎小许说，“我不想相信，做出这款游戏的人会犯这么粗糙的错误。”
林照鹤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多久了？”
黎小许摊手道：“也没多久，最近才冒出来的，你知道，这款游戏升级是很麻烦的，不过等级越高，看到的景色就越全面。”
他说他们还有个高级玩家私人论坛，论坛里关于这些内容的讨论很多，那个神明的任务线索在论坛里也能看到，问林照鹤要不要去看看。
林照鹤当然要看，他看着黎小许登陆论坛点进了另外一个自己进不去的页面，网页刷新出来后，他便看到了挂在首页帖子的醒目标题：关于神明的小事。
这个帖子里全是游戏里关于神明的描述和线索，林照鹤看的眼花缭乱。
“这么多？”林照鹤有点惊讶。
“是啊。”黎小许道，“这还是低等级的，高等级的更多，总而言之，你玩久了就会发现，他在游戏里就是神一样的存在，但没有实体，那应该也不会出现在现实里吧。”可惜这话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语调里全是迟疑。
林照鹤看向黎小许：“奇怪”
黎小许道：“确实很奇怪。”
“他们弄出这么一个角色，是想做什么？”林照鹤越看越觉得毛骨悚然，“他们就不怕有一天游戏突然和三次元融合？”再怎么样，这也只是一款游戏而已，可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情况如此特殊，一旦游戏里的神明出现在现实……
林照鹤看着游戏里神明无所不能的描述，鸡皮疙瘩瞬间起来了。
他想起了林烟对自己说的话，他说不能相信庄烙，庄烙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他说庄烙有私心，他说庄烙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在今天之前，林照鹤从未认真考虑过一句林烟说的话，但此时，他心中悚然之际，竟是生出了些微的动摇。
有人想要造神，并且是造出一个无所不能的全能之神。这个曾经被否决的计划，以另外一种隐蔽的形式出现在了游戏里，如今整个世界都在玩这款游戏，自然也会和这款游戏里描述的神明进行接触。
现实里的人们可比游戏里的Npc过的苦多了。
严重的融合，完全压缩了人们的生存空间，林照鹤这样因为融合失去双亲朋友的人大有人在，越来越狭小艰难的生存环境，光怪陆离的生物，人们仿佛陷入了无法醒来的梦魇，他们用尽全力挣扎，却好像陷入了流沙，灵魂和肉体一起下沉。
在这样的环境里，出现一个完美的心灵寄托……就好像倒霉时转运的锦鲤，用尽一切办法也无法从痛苦中逃离，人们便开始相信虚幻之物。
游戏里的神明，便是这样的存在。
论坛上，毫不意外的也出现了和林照鹤想象中一样的声音，有人发帖说自己自从信了神明生活好了许多，新住进去的房子终于没有再融合，可以生存一段时间了，重病的父母也有所好转。这样的帖子下面，跟风回帖的人们也不少，大部分都是在赞同楼主的话，但也有小部分人让他们不要相信这种故弄玄虚的东西。
“故弄玄虚？这个世界还能用科学解释吗？”然而这种说法遭到了其他人的回怼，“你说故弄玄虚，那么我想问问，我家天花板上出现的女鬼能不能也用故弄玄虚解释，既然这些东西都在出现，为什么我们说相信这个神明会带来好运是假话？”
这是无法开解的矛盾，林照鹤由此也看出了大部分人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和糟糕的现实相比，游戏里面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林照鹤看完了论坛，坐在屏幕面前发呆，半晌都没有说话。
通讯器叮的一声响起，林照鹤拿起来看到了庄烙发给他的信息，冰冷的文字却好像带着温度，庄烙柔和的神情依稀就在脸侧，他问他：起来了吗？还是还在睡觉，怎么没给他发早安。
林照鹤想了想，发了早安两个字过去。
庄烙回过来一串省略号和一个小猫委屈的表情。
林照鹤本来想着庄烙很可疑，自己要对他提高警惕，但看见小猫委屈巴巴的模样，竟是代入了庄烙的脸，胸口憋着的那一口气瞬间泄了，叹了口气，回道：没，昨天晚上闹腾了一晚上，今天睡的有点晚。
好哦，小鹤那边忙完了记得回公司，庄烙说道。
林照鹤回了句好。
面前的游戏角色还在矜矜业业的做着自己的事，林照鹤思考片刻，给那个林烟发了条信息，说你有空吗，出来见一面吧。
林烟回的很快，似乎没有想到林照鹤会联系他，有点惊讶：想通了。
林照鹤说：我十级了。
这话的言下之意，就是看到了游戏里关于神明的主线剧情。
林烟那边隔了一会儿，才发了条信息：感觉怎么样？
林照鹤说：一般。
其实他此刻心情复杂，又不想露怯，于是咬牙硬撑。
好在林烟不是很关心林照鹤的心理状态，既然林照鹤愿意联系他，就说明林照鹤也对庄烙产生了怀疑，这是再好不过的情况。
林烟眯了眯眼，吐了口嘴里的烟，他说：找个时间见一面？
林照鹤问了时间地点，两人定好之后，决定私下里见见。林照鹤心里有事，看着游戏里的人物也没有了味道，黎小许见他神情忧郁，问道：“林哥怎么了？”
林照鹤说：“不至于吧。”
黎小许说：“啊？”
林照鹤道：“不至于被自己笔下的人物……”
黎小许说：“什么？林哥你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没事。”林照鹤没有细说，伸手拍了拍黎小许的肩膀，安慰的语气也不知道是说给黎小许听的，还是自己听的，他感叹道，“人类的性癖是自由的！”
黎小许：“？”你这一脸沧桑是怎么回事，难道发现了自己喜欢的不是个人而是什么别的奇怪物种？

第96章 伟大的秘密
林烟又新点上了一根烟, 他的面前已经放着无数熄灭的烟头，烟雾缭绕中，他那张年轻的面容上乍看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 眉宇间却透着股隐隐的忧郁和脆弱。
林照鹤和林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但他走进屋子里, 看见他时，觉得眼前的人莫名有些陌生, 以至于迟疑了片刻，才唤出他的名字：“林烟。”
林烟看了过来。
他们约定的地方，是一个很偏僻的咖啡厅, 周围融合程度很高, 来里面的大部分都是一些二次元的人物。
林照鹤绕过一个的粉红色犀牛, 那犀牛对面坐了只漂亮的孔雀, 巨大的尾羽铺在地上被林照鹤不小心踩到，他赶紧和羽毛的主人说了对不起。
好在孔雀挺大方，对着林照鹤优雅的点点头示意没事。
走到了林烟面前, 林照鹤说：“别抽了，公共场合抽烟多没素质。”
林烟有点无语，说我都杀了那么多人了, 你还担心我抽烟没素质？话虽如此，他还是熄灭了手里的烟, 说：“你都知道了？”
林照鹤道：“庄烙和造神计划，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烟说：“这不是明摆着吗？他看似是反对派，其实是赞成派潜入反对派里的奸细。”
林照鹤道：“你有什么证据？”
林烟说：“你知道庄烙很厉害吧？他带着你们去摧毁了那么多的服务器, 都没能给游戏的运营增加一点麻烦, 现在半个月的时间，全球都在玩这个游戏, 连你也玩的津津有味，你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林照鹤蹙眉，的确，庄烙之前给他的感觉是无所不能，但在这件事上屡屡碰壁，他们东奔西走找了很多个服务器的据点，却全是备用，没有给游戏的运营增加一点困难。
林照鹤说：“可能这件事本来就不容易。”
“也可以这么解释。”林烟说，“但你也可以选择试试。”
林照鹤说：“试什么？”
林烟道：“试如果你真的能关停服务器，庄烙会不会来阻止你。”
林照鹤没说话，扭头找服务员点了杯冰美式。
林烟也不急，静静的看着林照鹤，他显得有些烦躁，似乎还想点烟，最后打火机都拿出来了，硬是忍住了，他说：“时间不多，你快些考虑吧。”
林照鹤道：“怎么？”
林烟说：“一旦游戏和现实融合，就会彻底完蛋，我现在弄到了真正服务器的地址，如果你答应不告诉庄烙，我就可以和你合作，你也可以趁机看看，庄烙到底有没有如我想的那样，是赞成派的爪牙。”
林照鹤略微犹豫，他觉得林烟的话像个陷阱，自己并不想和庄烙产生信任危机。
“你怕了。”林烟观察着林照鹤的神态变化，忍不住笑道，“你对庄烙也没有那么多信心。”
林照鹤说：“我有个问题。”
林烟说：“什么？”
林照鹤说：“你知道那个神明和庄烙有什么关系吗？”
林烟道：“当然有，他就是神明的推手……你这个表情什么意思，难道它们之间还有点什么别的关系？”
他这话倒是让林照鹤松了口气，似乎林烟并不知道游戏里任务描述的作者就是由林照鹤本人书写。
不过如果林烟要是知道，或许对林照鹤也不是这个态度，他说不定还会觉得林照鹤也是赞成派的一员，绝不会坐下来和他慢漫谈。
“我的记忆很混乱，里面有一些不属于现在的内容。”林烟说，“有时候我也分不清，但对庄烙的敌意，从头到尾都在，我相信我的直觉，他绝对不是什么好人，甚至可能是毁灭世界的推手，所以林照鹤，你愿意，赌一把么？”
林照鹤沉默片刻，做下决定：“可以一试。”
林烟笑了，将一个纸条递到了林照鹤的面前，上面写着一个坐标和时间，林照鹤查了一下，这个地方离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太远。
林烟说：“那地方很危险，我一个人去许力有不逮，希望你可以来帮我。”他说到这里，颇有深意的露出笑容，“正好可以考验一下你的爱情。”
林照鹤摊手：“世界上最不能考验的就是爱情。”
林烟道：“那你来吗？”
林照鹤说：“来。”
林烟点点头，起身走了，留下林照鹤独自坐在椅子上发呆，他看了下上面的时间，正是三天后，然后记住坐标，把纸条撕了。
大概是因为心里有事，林照鹤这几天都有点心不在焉。那款游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进行扩张，如果说之前年纪大点的人还不屑于触碰，那么现在可以说只要是个人都肯定进去转了一圈，连路边坐着晒太阳的老大爷，都戴着老花眼镜在研究这玩意儿。
庄烙也很忙，只是林照鹤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到了和林烟约定的时间，林照鹤找了借口开车从家里溜走，那地方距离他的住处有三百多公里，因为没有高速路，过去至少需要四五个多小时，这还是没有意外的情况。
走之前林照鹤找云姐要了武器装备，打算全副武装一下。
云姐还以为他是出去做任务，有点奇怪说最近公司不是没什么业务，你这是要去干嘛？
林照鹤看了云姐一眼，说去抓奸。
云姐：“……”
林照鹤说：“不要透露我的行踪！”
云姐脸上的淡定没绷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样的画面，几次欲言又止，最终拍了拍林照鹤的肩膀，说鹤啊，不要相信太相信男人。
林照鹤说姐，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男人。
云姐：“……那你别太相信自己。”
林照鹤无言以对，反正他去见林烟这事儿肯定不能让庄烙知道，只能随便找个借口糊弄一下了。
几个小时后，林照鹤到达了林烟说的目的地。
这里是领市区的市中心，林照鹤虽然没有来过，但在网络上见过，融合之前这里十分繁华，现在已经显露出破败的景象。虽然融合程度不高，商业却受到严重的影响，入目所及之处，看不到几个开着的商铺，路上也没什么行人。
林照鹤到了目的地附近，很快发现了异常情况，某东建筑的周围一直有人在巡逻，虽然看起来和普通人无异，但他们身上全都配备着武器神情警惕的观察着周围。林照鹤联系了林烟，询问他在哪里，林烟说你回头看你身后那栋楼的二楼。
林照鹤扭头看去，看到了在窗帘后面露出了半张脸的林烟。
“过来。”林烟对他招招手。
林照鹤顺着旁边的小路一路往上，很快找到了林烟所在的房间，刚进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只见不大的房间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重型武器，其中有几个武器的造型林照鹤怎么看怎么不对劲，研究了片刻瞳孔地震道：“这武器你哪里搞来的？”他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二次元里面融合过来的量子武器，一发炮弹就足以送整个城市里的生物上西天。这种东西威力巨大，只要融合过来都是被政府严格管控，没想到居然被林烟这家伙搞到了。
“很好，你没带庄烙过来。”林烟对林照鹤的表现很满意，他其实有点担心林照鹤恋爱脑，要是他把庄烙带过来，林烟就决定直接一炮轰过去，直接把他们两个一起送上西天。
面对林照鹤的质疑，林烟显得十分冷静，他说：“放心，这是最后手段。”
林照鹤哪里肯，说最后手段也不行啊，这一炮下去整个城市都要被轰掉大半，里面肯定还有很多人。
“所以你最好祈祷行动顺利。”林烟显得很无情，和林照鹤记忆里那个圣母的形象完全大相径庭，林照鹤甚至没办法把两人的角色对上，他说，“不然谁也阻止不了我。”
林照鹤觉得眼前的人疯了，他蹙起眉头，没有再试图劝说林烟，而是问他的计划。
林烟说：“地图在这里，那个服务器就放在最里面的房间，我们要从外面突破是没有可能性的，所以我决定另寻他法。”
林照鹤说：“什么办法？”
林烟说：“直接从地下挖过去。”
林照鹤道：“怎么挖？”
林烟指了指屋子里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器，说这东西挖洞速度很快，大概半个小时就能挖过去，但是现在有个问题，就是挖洞的时候会发出比较大的噪音，需要林照鹤帮忙。
林照鹤皱着眉头说自己要怎么帮忙。
林烟说：“你不是魔法少女吗？变身去吸引一下别人的注意力呗。”
林照鹤表情扭曲，说老子还是魔法少女又不是奇怪的生物，要怎么吸引别人注意力。
林烟说：“这大半夜突然冒出一个魔法少女，大家肯定都会看看的吧？”
林照鹤：“……”
林烟道：“你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林照鹤很想说你说的有个屁道理，把我喊道这里就是想老子出卖色相是吧，不对，也不是色相，而是羞耻心。
大概是他表情变化的太过狰狞，以至于林烟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好像也不是很好欺负——上次还提着斧头差点给他人劈两半了，赶紧退让一步，说你不变身也行，只要吸引一下那些守卫的注意力，给他点挖洞的时间。
林照鹤面无表情，脑子里想的是世界毁灭了是不是就没人知道他是黄蕉了。
林烟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危险的事？”
林照鹤微笑：“哪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帮你忙啦。”
林烟：“？”有时候，他总觉得林照鹤比自己还像那个反派。
林照鹤转身出门，林烟小声道：“你去哪儿啊？”
林照鹤头也不回：“做好你自己，别管我去干嘛！”
林烟：“……”这人精神状态怎么看起来那么危险。
林照鹤出门去了，他脑子里过了无数个想法，又被一一否决，要吸引守卫的注意力，就要弄出足够大的动静，林照鹤看向旁边一栋废弃的大楼，摸了摸自己的背包，转身去了楼上。
他用通讯器给林烟发了消息，让他准备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可以挖洞了。
三十分钟后，在房间里待命的林烟听到了一声巨大的响动——仿佛天塌地陷一般，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地，震的地面簌簌作响。
林烟诧异的看向窗外，看到窗外尘土弥漫，原本在自己视野里的一栋大厦轰然倒地，直接吸引了这个范围内所有人的目光。
林烟：“……”他对着虚空伸出了大拇指，觉得林照鹤这人不参与毁灭地球的计划，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第97章 成功潜入
一栋十几层的高楼需要用到的炸药量, 林照鹤根本不需要研究的那么清楚，他本来就不是在搞什么不能破坏周遭建筑的精准爆破，所以林照鹤粗暴又直接的找到了建筑的承重墙, 在关键楼层的承重墙面上, 贴上了大量的云雨姿给他的二次元炸弹。这炸弹威力很大, 云雨姿给他的时候就反复强调要慎重使用，不然小心把自己一起送走。林照鹤本来还在想自己带着它是不是太多余, 没想到现在刚好用上。
一栋楼倒下时的动静可以完全掩盖住林烟挖洞的声音，被直接炸掉的高楼斜斜的倒下，看方向, 分明就是朝着藏匿服务器的营地去的。
这个意外之喜, 林照鹤没有想到, 他并不能控制高楼倒下的方向, 如果能朝着服务器所在的地方倒，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基地里的人这时候肯定没空管林烟在干嘛。
果然, 眼前巨大的高楼就要倒下，飞扬的尘土中冲出了几道影子，朝着高楼而去, 林照鹤看见他们把一个个明亮的光圈套在高楼上，光圈越来越多, 高楼倒下的速度瞬间被减缓，最后发出一阵刺目的亮光，眼前这栋十几层高的楼宇, 竟在光圈之中化为了点点星光。
林照鹤看着这画面, 也只是愣了片刻而已，他早就料到了有人会来救场, 他微微一笑，按下了手中的开关。
下一刻，另一栋附近的建筑也发出了同样的爆炸声。
用二次元里的武器来毁灭三次元的建筑简直再简单不过的事，那些完全超出了物理常识的装备，轻而易举的能将这个世界撕得粉碎。
一处又一处的爆炸，像在天空中绽开的烟花，连空气里都是浓郁的火药味，保护一样东西，总比破坏它难的多。
在破败不堪的城市里，也不用担心牵连无辜的人，林照鹤用尽了包里所有的火药，在城市中心放了一场烟火秀。
基地的人被这些爆炸弄的焦头烂额，虽然并不是每一处爆炸都意味着楼房的垮塌，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他们只能一栋栋搜寻过去，确定它不会朝着基地的方向倾斜。林照鹤也看清楚了那些影子的模样，那是一个个长着透明翅膀的小精灵，身上散发着漂亮的光芒，速度极快，飞行起来就像一道道影子。它们使用的光圈可以将物体团团圈住，等到了一定的数量，就会将物体直接转化成点点光晕。
站在角落的林照鹤，毫不意外的被它们发现了。
精灵们挥舞着翅膀朝着林照鹤冲了过来，林照鹤还没来得及干什么，那些用来消除建筑的光圈就直接套到了他的身上。
这些光圈乍看起来没什么危险性，然而在触碰到肌肤的瞬间，便让林照鹤感到一阵剧痛。这种疼痛不是来源于皮肤的表面，而是源于灵魂深处，只是被碰了一下，林照鹤就痛的眼前发黑。
小精灵们显然并不像他们外表表露出来的那么友好，林照鹤大喊一声黄蕉少女变身，利用变身的无敌时间，从光圈内部脱离了出来。
换上了一身黄色的小裙子的林照鹤战斗力瞬间翻倍，几道熟练的冰冻光线射出，将飞在半空中的小精灵冻成了冰块。
其他的守卫也围了过来，林照鹤见状不打算硬碰硬，转身就跑。
枪声伴随着吼叫声，一群人在破败的街道上互相追逐。
“打中了打中了！”开枪的守卫满目惊喜，但惊喜很快化作愕然，“这人穿了防弹衣？”
“打头打头！”又有人出主意。
这次射击的目标是头部，只是大家眼睁睁的看着子弹射到了前面那个狂奔的小黄人身上，却发现子弹居然被硬生生的弹开了……
“他脑袋上面顶着的什么东西？”守卫都要疯了，心想这是哪个二次元跑出来的神经病，把附近炸的乱七八糟也就算了，居然还防弹。
“要不用射线枪试试——”其他人也没辙了。
二次元果然要用二次元的东西对付，射线枪果然很好用，一道激光过去，给小黄人的裙摆烧焦了一个边。
“好用！”守卫道，“射他的脑袋……他咋停了。”本来还在一前一后的追逐，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弄的他们一时间都有点懵。
林照鹤脑袋上的香蕉被射糊了，这简直突破了他的底线，人可以受伤，但脑袋上顶着的香蕉不行——莫名其妙的愤怒充斥着林照鹤的心头，他捏着手里的魔法棒，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
“他是哪里冒出来的？”守卫们看到了林照鹤的脸，小声的嘀咕起来，“怎么看起来像个魔法少女……”
“不对，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其中一个人道，“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我想起来了！我在论坛里看到过他变身的样子，叫什么来着，叫林……”
“砰”的一声，一根棍子直直的飞到了他的脑袋上，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也打断了他的话，众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看着保持着投掷姿态的林照鹤，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这算什么，魔法少女的物理攻击？
林照鹤才他妈不管什么魔法物理，他想起来之前自己的视频被传到过网络上，要是被认出来，那就真是彻底完蛋了，他深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既然都看见了……”他手一伸，那根被他扔出去砸人的魔法棒便回到了他的手里，魔法棒的上面还沾着血液，怎么看都是一副不太对劲的样子。
其他人显然也觉得如此，赶紧将所有的弹药对着林照鹤倾泻而出，然而林照鹤早有准备，手里的魔法棒旋转起来，形成了一个明亮的光盾。
当了魔法少女这么久，林照鹤已经完全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他顶着光盾，一步步的朝着追击他的人靠近，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被认出，整张脸上的表情都无比狰狞。
追击的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他虽然没认出来这个穿着黄色小裙子的男人来自哪部作品，可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势让人莫名的有些喘不过气，分明打扮是儿童向的作品，可手里的魔杖却沾着鲜血……
几个人都被顶着光盾一步步往前的林照鹤给吓住了。
林照鹤说：“很好。”
子弹总有停下的时候，林照鹤趁着几人换弹的间隙，手一挥，魔杖里便射出几道香蕉型的光束轻松的将几人打倒在地。
随后香蕉化作绳索，把几人全都结结实实捆住，林照鹤走到他们的面前，用魔杖指着他们的脑袋：“认出我了是吧？”
那几人哪儿敢说自己认出来了，纷纷摇头，说自己谁也不知道。
林照鹤温柔道：“没关系，不管你们知不知道，接下来肯定都得不知道。”他说完，举起了魔杖。
几人都以为自己脑袋上要挨这么一下，惊恐的瞪大了眼，万幸随之而来的不是物理消除记忆，而是魔法，林照鹤使用了遗忘魔咒，让几人忘掉了短时间内看过的场景——这也是魔法少女的必备技能，不然天天在外面打的风生水起，岂不是早就被人记住了。
林照鹤在众人恐惧的眼神下，使用了遗忘魔咒，然后把人都打晕过去，抬手看了眼时间。
此时距离他制造暴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按照他和林烟的约定，那个洞也已经挖的差不多了。
基地里的人还在排查剩下的炸弹，也没空搭理他，他顺着原路回到了林烟的房间，打开门就看见了地上一个大洞。
林照鹤给林烟发了信息，问他情况怎么样。
林烟让他顺着隧道过来，他现在在服务器那个房间的最下方，只差最后一步。
林照鹤说好，弯下腰顺着隧道一路往前，大概爬了八九分钟，便看到了坐在隧道尽头的林烟。
林烟手里拿着一个圆形的打洞机器，有这种机器，他们可以像鼹鼠一样在地下毫无阻碍的穿行。
林烟见他来了，指了指头顶。
“就在上面？”林照鹤问。
“对。”林烟说，“像这种服务器内部会有大量的电子数据传输。”他指了指手里拿着的一个圆表，上面的指针正在疯狂的乱转。
“他们的地面做了特殊的处理。”林烟道，“用这个机器是上不去的，得用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林照鹤问，“炸弹行吗？”
林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那么暴力。”他那个眼神仿佛在谴责林照鹤居然能想出这么坏的法子。
林照鹤顿时怒了，指着林烟的鼻子骂，说你别在这里和我装好人啊，来都来了，需要破坏的目标就在头顶上，难道咱们还非要找个温温和和的办法进去再暴力把服务器毁了？
林烟觉得林照鹤说的很有道理。
林照鹤懒得和林烟扯那么多，直接一口气把最后剩下的炸弹全掏出来了，林烟看他那模样赶紧拦了拦，说这么多炸药，头顶上的地板没炸开他们先走一步。
林照鹤穿着裙子蹲在地上，面无表情：“那咋办？”
林烟说：“我有特殊的□□……”
林照鹤道：“那赶紧用上啊。”
林烟道：“你还真没和庄烙说你来找我了？”
林照鹤说：“当然没有。”
林烟欲言又止，最后拍拍他肩膀，说你不错。
林照鹤：“？”你什么意思？
林烟的□□非常特殊，说是炸弹，其实是种带有活性的腐蚀性液体，只花了两分钟，就悄无声息的把头顶上的地板腐蚀出了一个巨大的洞，林烟顺着洞口出去了，林照鹤跟在他的后面。
他们刚出去，外面就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只是一切都已经太晚，就在离他们几米开外的地方，林照鹤看见了一台形状特殊的机器，旁边无数粗大的电缆，表明了它的身份，林照鹤见状大喜，立马朝着他冲过去。
林烟更直接，对着服务器砰砰开了枪，枪打在服务器上面，竟是没有打穿，倒是林照鹤大喝一声，拿着自己的魔法棒用力砸下去，砰的一声，服务器表面的玻璃屏障便被他砸出了一条夸张的裂纹。
林烟看着裂纹，莫名的感到胸口一阵暗痛，好像被砸的是他自己似的……
林照鹤啐了一口，说这玩意儿怎么那么硬，他还想再继续努力，面前的门却叮的一声开了，冲进来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人，与此同时防卫系统也同时启动，红色的激光网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下一刻，就要把他和林烟都切成碎块。

第98章 你是谁
林烟和林照鹤两人反应都很快, 激光出现的瞬间，直接冲到了服务器旁边，暴力的拆卸着服务器的外壳, 只要能把保护服务器的外壳拆掉, 这些人总不能用激光把他们连带着服务器一起摧毁吧。
“快住手！”果不其然, 他们的想法得到了证实，在激光圈逐渐缩小将两人和服务器一起困住之后, 似乎是害怕伤到服务器，没有再往里面收缩。
全副武装的人群中有人站了出来，语气激动的对林照鹤和林烟警告道, “破坏了服务器, 你们也会死在这里！”
林烟说：“我反正也没想着活着离开, 对吧, 林照鹤！”
林照鹤：“？”你之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啊，怎么这就要准备在这里就义了。
“先别动手。”林照鹤赶紧说，“有事好商量。”
“毁掉服务器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那人说, “林烟也就算了，林照鹤你也去掺合干嘛？”
林照鹤这会儿还穿着黄蕉的小裙子，没想到居然被人一眼认出来了, 他第一个反应是看了眼林烟，心想难道是你出卖了我？
林烟被看了之后立马表明立场, 说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我是无辜的。
“你为什么认识我？”林照鹤奇怪道，“我们在哪儿见过？”
那人没说话, 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 对着林照鹤道：“林照鹤，你别跟着林烟乱来了。”
林照鹤一听就皱起眉头, 说：“乱来？我们这叫乱来？”他恶狠狠的踹了一脚面前的服务器，将本来就已经裂开的外壳踹开了，露出服务器里密密麻麻的脆弱线路。他举起了手里的魔杖，对准服务器内部，“你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快停下！”那人一看就急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照鹤道：“我当然知道，而且我还知道，到了这个地步，谁也别想阻止我！”他说着，魔杖之上已经有光芒闪烁，下一刻就要击中脆弱的服务器。
“林照鹤。”就在此时，有人轻声唤出了他的名字，虽然语气不重，却让林照鹤顿时僵住了动作，如遭雷劈般，半晌都没有缓过神来。
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属于庄烙。
林照鹤扭过头，看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庄烙站在人群后方，缓步朝着这里走来，他的身上居然也穿着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制服，制服肩头那醒目的游戏标志灼烧着林照鹤的眼球。
林照鹤像被人从后面猛的打了一记闷棍，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他张了张嘴，条件反射的想要喊出老板，到了嘴边，变成了一句干巴巴的话：“你是谁？”
庄烙说：“我当然是你老板。”
林照鹤说：“你为什么在这儿？”
之前林烟说的那些关于庄烙的话，和在魔女奇茉拉那里看到的记忆全都串联了起来，眼前的庄烙看起来如此的陌生，还是那张脸那个声音，可林照鹤竟是生出一种两人初识的错觉。
“小鹤。”庄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深沉的湖水，包含着林照鹤看不明白的情绪，他声音轻轻的，像在说情话那般温柔，说出的内容却让林照鹤浑身发冷，他说，“小鹤，乖，快过来，不要破坏服务器。”
林照鹤说：“老板，你骗我？”
庄烙沉默片刻：“我没有骗你。”
林照鹤说：“这游戏是不是和你有关系，你不是反对派的人，你也压根就不想毁掉服务器。”
庄烙沉默片刻：“小鹤，你先过来。”
林照鹤道：“我他妈才不过去——”被欺骗的愤怒充斥着脑袋，连带着那双毛茸茸的耳朵也高高起立，他重重的挥出魔杖，打算将眼前的服务器直接炸掉，可他的手刚举起来，身体就停滞了，整个人像被嵌进了坚硬的水泥里，根本动弹不得。
林烟的情况比林照鹤还惨，脸上出现了缺氧才有的青紫色，快被憋死了。
林照鹤此时才知道他和庄烙的差距在哪里，他眼睁睁的看着庄烙走过来，将他一把抱起，绕开人群后，面无表情的吩咐：“把林烟送出去。”顿了顿，“别杀他。”
其他人听从着庄烙的吩咐，那敬畏中带着恐惧的态度让林照鹤生出了许多茫然。
庄烙带着林照鹤一路向前，直到到了一个拐角的密闭房间里，才将他放下。
“小鹤。”语气里带着些无奈，仿佛这会儿没有道理的人成了林照鹤，庄烙伸手挠了挠林照鹤那双因为生气立的高高的白耳朵，“别生气了。”
“你骗我。”林照鹤咬牙切齿的打开了他的手，“你这个可恶的奸细，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庄烙：“……”
“你说，你自己是不是就是二次元的头子。”林照鹤怒道，“我就说嘛，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开个保险公司，还那么厉害，说吧，你是哪部作品里的角色？”
庄烙眨眨眼没说话。
林照鹤继续发泄着自己的愤怒：“要当二次元就当啊，还要混到三次元里面来当奸细，怪不得找个服务器那么努力都找不到，原来是你小子出卖我们的。”
庄烙慢慢的说：“小鹤，我觉得你比我像二次元一点。”
此时的林照鹤还穿着黄蕉少女的那身小裙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脑袋上那一对毛茸茸的小耳朵大约是因为生气而抖的厉害。
他本来就面容清秀，气质又亲切，这会儿气的浑身发抖，不但没让人感觉他有多吓人，反而让庄烙看出了股可怜兮兮的味道。像只龇牙咧嘴努力想吓退别人的小狗，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可爱，多想抱进怀里狠狠的揉揉他的脑袋。
“我怎么二次元了！”林照鹤怒不可遏，他对庄烙发的火，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没有得到庄烙的正面回应，他说，“你不要扯开话题，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烙沉吟片刻，道：“小鹤，我的确没有骗你，一开始我是站在反对派那边。”
林照鹤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后来我发现。”庄烙道，“反对派救不了人类。”
林照鹤道：“赞成派就可以？”
庄烙说：“这是两个选择，一是缓慢的等死以寻求解法，二是孤注一掷赌一次。”
林照鹤道：“你选了第二个。”
庄烙摇头：“我不想选，但别无他法。”
林照鹤沉默片刻，抬头看向庄烙。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游戏里任务中关于神明的描述……几乎一模一样。不联系在一起还好，一旦联系在一起，庄烙简直如同那些文字化作了人形，他就是那个可以帮所有人实现愿望的慈悲神明，只要相信他，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
林照鹤说：“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庄烙道：“是。”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林照鹤坐直了身体，他觉得之前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让服务器停服的行为在此时显得有些可笑，自己身边最信任的盟友背叛了自己，前几天还在床上亲亲我我，今天就险些刀剑相向。
庄烙蹙眉：“我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照鹤循循善诱：“我们有很多时间，你可以慢慢和我解释……对了，你的人物也到十级了吧？你看到了那个主线任务了吗？”
庄烙点头。
“你觉得这个主线任务怎么样？”林照鹤问。
“不错。”庄烙道，“描写细腻生动，我很喜欢。”
棱模两可的回答。
林照鹤决定打直球：“你觉得游戏里的神明如果融合到了现实里，会是什么样？”
庄烙笑道：“反正不会是我这样。”
林照鹤：“……”
“反对派没有错。”庄烙说，“赞成派也没有，只是中途的过程出现了一些小小瑕疵，人类太贪婪了。”他伸手尝试性的想摸摸林照鹤的脑袋，但又害怕自己的小狗还在生气，于是带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小鹤，你觉得这样一个神明到了现实，能满足人类所有的愿望吗？”
林照鹤没有躲，任由庄烙的手落到他的头上。
这互动让两人都松了口气，林照鹤至少确定了眼前的庄烙还是自己记忆里的老板，不然撸狗的动作不会如此娴熟。庄烙则高兴于林照鹤至少愿意听他解释，两人间没有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
“满足不了吧。”林照鹤说，“人类的欲望，怎么可能满足呢。”
生病的人渴望健康，贫穷的人渴望财富，可当他们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却并不会止步。
健康的人也会变得贪婪，富有的人希望更富有，欲望是黑洞般的沟壑，无人能够填平。连拥有天下的帝王都会寻求长生之道，更不用说他们这些普通的凡人。
乍看上去，如果世界上有个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神明是件美好的事，但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愿望，却带着些毛骨悚然的荒诞。
林照鹤看着庄烙，觉得自己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个忧愁的灵魂，那似乎是庄烙的另外一面，悲天悯人，又好像对什么极其失望。
林照鹤说：“你……”他欲言又止。
庄烙说：“小鹤，别想那么多，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努力保护这个世界。”
林照鹤道：“可是你至少，至少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庄烙忧愁道：“我害怕。”他的双眸里溢出忧郁，如流水般浸入林照鹤的心头，惹得他忍不住也开始跟着心疼，伸手抓住了庄烙的手指，两人十指相扣，掌心相对，感受着对方掌心里灼热的温度。
“怕什么？”林照鹤问。
“我怕你和我的想法不一样。”庄烙说，“发生分歧，然后把我……”
林照鹤：“嗯？”
庄烙老实道：“然后把我甩了。”
林照鹤：“……”
“不过如果你真的把我甩了。”庄烙伸手搂住了林照鹤的腰，下巴在林照鹤的头顶上蹭啊蹭，嘴里小声的嘀咕着，“我也不会放你走的，到时候我就把你关在小屋子里，每天都来……”他低下头，在林照鹤的耳边呢喃了几个字。
林照鹤听完瞬间面红耳赤，道：“胡说八道什么呢！”
庄烙说：“我不管，反正我是第一次谈恋爱，也准备是最后一次，我还想把小鹤吊起来，试试那个呢——”
这家伙，说起这些话来脸都不带红的，林照鹤瞬间怒了，说你从哪儿学的！
庄烙无所谓道：“网上很多啊，小鹤不会没看过吧？”
林照鹤崩溃道：“以后不许看了——”

第99章 那些秘密
和庄烙的交谈, 让林照鹤也理清了他这么做的理由。
庄烙的确一开始站在了反对派的那边，但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他果断站到了赞成派那一边。而林照鹤听完他的描述之后, 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像庄烙不是在预言, 而是在陈述一些发生过的事实。
比如能满足人们所有愿望的神明会经历之事，从庄烙口中说出, 反倒像在描述他曾经的经历。
林照鹤一时间有些混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拯救这个日渐崩坏的世界。
服务器受了点小伤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林照鹤被庄烙送回家里, 林照鹤问他林烟会被怎么样？庄烙沉默片刻：“他也算是个罪犯了, 被抓住肯定是要受到法律制裁的。”
无论林烟是因为什么理由做出的过激的事, 事情的事实却是既定的。无数人因为他家破人亡，人类对二次元的恐惧深入骨髓。他的行为仿佛是一种刻意的警醒，警告着人类不要因为二次元人物表现出来的任何美好品质而产生幻想。
林烟做的很成功, 如果没有他，可能现在情况只会一边倒，根本不会有反对派势力的出现。
林照鹤到了家里, 坐在自家电脑面前发呆，庄烙问他怎么了, 他抬头看向庄烙，道：“老板，你不用去忙了吗？”
庄烙说：“现在没什么事, 服务器被你踹出点问题, 还在检修。”
林照鹤说：“这不是能上线吗？”
庄烙道：“有些地区掉线了。”
林照鹤点开论坛，随便翻了几页, 看见论坛上的人果然骂开了，说怎么就自己掉线了，自己朋友还在升级，这差距不就拉开了……
底下的回帖说你应该去祈祷一下，说不定就好了呢。楼主想了想，还真的去拍了个自己双手合十祈祷的图片，说希望服务器快点好。又过了几分钟，楼主高兴的说服务器还真的好了。
林照鹤看着这些帖子心情复杂，如果说没有满十级的人或许压根不知道这些人在做什么，但只要满了十级，就会清楚的知道他们所言所行代表的意味。
悄无声息之间，游戏里的神明已经以一种不知不觉的姿态融入现实，在众人恍然未觉之际，便已经开始向他祈祷。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众人都做的十分隐晦，没有人直白的提起神明的事。
但即便如此，已经够了。
林照鹤想，当所有的苦难堆积在一起成了无法解决的难题，人们很难不将最后的愿望寄托给那虚无缥缈的神。
林照鹤在游戏里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民安街事件之后，融合成了不可阻挡的趋势，短时间里，世界各地纷纷沦陷。林照鹤看见某些国家那引以为傲的标志性建筑被融合成了奇形怪状的模样，曾经高入云霄的铁塔生出了生物般的巨大翅膀，遮住了几乎半个天空。
铁塔之下是混乱至极的场景，一望无际的碧绿草原，半空中游走的巨鲸，还有人形的生物在草原上追逐着马上就要捕获的猎物。
荒诞又古怪，像一幅强行被融入了无数元素的画卷，林照鹤是从新闻里看到这个场景的，直播画面的记者也不是人类，而是一个虎头虎脑的机器人，还戴着假发，眼睛发出橙色的光芒，它高兴的在这块地方跳来跳去，说它很喜欢这样不染一尘的桃花源。
林照鹤记得以前这个频道都是三次元人类在做采访节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这么个机器人，也是，如此危险的地方，人类进去怕是有去无回了。
林照鹤扭头看了眼身侧的庄烙，他没有急着走，这会儿拿着电脑在打游戏，没有黎小许的秘密升级方法，他这会儿的人物比林照鹤的等级低了不少，正蹙着眉头在认真的打工，给顾客搭配心仪的花束。
游戏里的庄烙小小一个，努努力力的把顾客喜欢的花朵一束束插好，搭配上各样的花材，再用包装纸包装起来。
林照鹤把下巴放在庄烙的肩膀上，拿着遥控器换了个台：“老板你这速度不行啊。”
庄烙说：“你十级了，怎么升到的？”按照他的计算，林照鹤至少还要过一周左右才能到十级。
林照鹤说：“嘿，你骗我，我才不要告诉你。”
庄烙哑然失笑。
电视里在播放广告，正在用一群小人宣传《地球》游戏有多好玩，林照鹤盯着屏幕有些愣神，脑子里过了许多的想法。
庄烙的说辞他虽然理解了，但并不代表他完全接受，事实上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在被不断发展的进程拖着往下拉，他的挣扎像一只被蛛网黏住的虫子，显得无力又苍白。
林照鹤不知道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当世界变化时，庄烙又在里面充当了怎样的角色。
林照鹤扭头，用余光观察着庄烙，看到光影落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一时间有些失落。他以为他和庄烙情意相通，但没想到在这件大事上庄烙也对他有所欺瞒。
林照鹤知道鸡蛋碰不过石头，没办法和庄烙硬来，勉强压下了心中的芥蒂，可这些东西如同一块咽不下去的尖锐鱼骨，死死的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难以安寝，甚至没办法再用以前毫无防备的姿态面对庄烙。
快到天亮时，林照鹤才勉强从梦境中醒来，睁开眼，发现庄烙又不见了。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消失，林照鹤心中除了失落，还多了点别的东西。
他从床上坐起，打开电脑，点开了游戏的图标，他记得当时黎小许说升级之后感觉这款游戏的背景很奇怪，不像是完全的融合之前，里面还夹杂着一些怪异的背景设定。
林照鹤操作着角色给黎小许发信息，问他一百级了吗，是不是可以进图书馆了？
黎小许说快了快了，也就是今天的事儿。
林照鹤感叹他升级速度真是快。
黎小许说这是职业玩家的素养，他说你等等，我家有人在敲门。
林照鹤便等了一会儿，谁知黎小许一去就没有回来，又过了几分钟，人物直接下线了。林照鹤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他上线，给他打电话，那头显示手机关机……黎小许人不见了。
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林照鹤直接出门跑去了黎小许的家里。
黎小许的家中房门紧闭，林照鹤敲了半天门也没有人搭理他。
黎小许马上一百级却突然消失的这件事，让林照鹤觉得太恐怖了，甚至隐约感觉和庄烙有什么关系，他站在原地，脑子里飞速的转动，他想起来之前来黎小许家里看见他有个习惯，作为一个什么游戏都有涉猎的玩家，黎小许的桌面有个专门记录账号密码的文档，如果能拿到黎小许的电脑，或许会有办法。
林照鹤又给黎女士打了个电话，依旧显示关机状态，他心里不好的感觉愈发浓厚，咬了咬牙，直接掏出枪，把门给崩开了。
门一开，林照鹤就知道事情不对，黎小许家里乱七八糟的，明显经过打斗，客厅里的那些大灯碎了一地，地上还沾染着血迹。
林照鹤冲进了卧室，很快看到了黎小许的电脑主机，主机已经被砸掉，屏幕也四分五裂，可以想象出黎小许和他的母亲被带走时的惨烈情况。
林照鹤看着碎的乱七八糟的主机，心中暗道不妙，这机器被砸成这样，肯定没办法复原了。但他忽的想起了之前黎小许给自己使用的备用笔记本，于是一顿翻找，还真让他在书柜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来了。
林照鹤怕那些人回来，拿着机器转身就跑，下电梯的时候，在大厅里遇到了一帮看起来有些怪异的人。
在这融合二次元的世界里，能被称之为怪异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只是这十几个人行为仿佛复制粘贴，一个人看过来，其他人就会纷纷以同样的角度同样的眼神看过来，齐刷刷的，连扭脸的角度都一模一样。搞的林照鹤浑身发毛。
林照鹤假装没看见，转身直接跑了，出门上了出租车才松了口气。本来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却害怕庄烙看到手中的电脑，林照鹤虽然本能的对庄烙有种信任感，知道他不会做出什么危害自己的事。但总觉得他有很多事情瞒着自己，这种感觉让林照鹤很不舒服……
于是随便找了家旅馆，林照鹤紧张的打开了游戏，在桌面上找到了黎小许的账号密码，因为有很多个，他得一个个的尝试，在尝试到第三个时，叮的一声提示，黎小许的角色成功进入了游戏。
林照鹤松了口气的同时，莫名紧张起来，他一上线，就有许多人联系黎小许，密密麻麻的信息响个不停。
林照鹤没空管这些，赶紧操纵着角色去升级，经验条还差一点点就到一百级，到了肯定有什么大用处，不然黎小许也不会突然出事。
林照鹤找到了那个旧书店，敲出暗号后成功进入，选了一部电影就开始等着升级。
等待的时间漫长又难熬，无数的信息中，突然跳出了一串红字：你是谁，你怎么获得黎小许的账号密码的？
这信息看的林照鹤头皮都差点炸了，他没回，直接删除。
那信息又道：停下来，你在做很危险的事。
林照鹤没理。
信息说：我来找你了。
这是最后一条，林照鹤被吓了一跳，这人能找到他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事，只是时间问题，林照鹤焦虑不安。
时间在此时过的格外漫长，一分一秒好像都会有意外发生，突然响起的通讯器把林照鹤吓了一大跳，他拿起手机看发现是庄烙打来的。
“小鹤。”庄烙问他，“你在哪儿呢？”
林照鹤当然不可能如实回答，糊弄的说自己在睡觉。
“真不乖。”庄烙叹气，“是不是你拿的？”
林照鹤：“……”
“这么危险的事，下次不要做了。”庄烙说，“乖乖回家去吧。”顿了顿，“我知道你生气我骗你，可是有些事也是我才知道的……况且你就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不想你到十级，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的让你去帮黎小许？”
林照鹤一愣。
庄烙说：“小鹤，我爱你，欺骗了你我很抱歉，我只是希望你过的，开心一些。”
如果世界末日即将到来，你是希望知道真相在绝望中度过每一天呢，还是希望在愉悦里浑浑噩噩的死去。

第100章 真相之下
林照鹤没有再逃, 他决定再相信庄烙一次，听他的乖乖回家。
在家中，两人再次相见, 看着林照鹤鬼头鬼脑的模样, 庄烙笑的无奈, 说行了行了，没人在家里埋伏你。
林照鹤嘟囔：“这可是给你最后的机会了。”
庄烙没说话, 指了指林照鹤手里的电脑：“升吧。”
林照鹤哎了声，坐下愉快的操作起来。
叮咚一声，黎小许的人物在林照鹤的视野里升到了一百级。
林照鹤全程保持着紧张的情绪, 庄烙就坐在他的身边, 和紧绷的他相比, 显得格外镇定自若。
“别看我了。”庄烙拍拍林照鹤的脑袋, 示意他放松，“都让你把电脑带回来了，难不成还会拦着你升级。”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阴谋。”林照鹤瞥了他一眼。
“小鹤, 我就只骗了你一次。”庄烙叹气。
“可是这件事是最重要的事。”林照鹤说。
庄烙沉默片刻，点点头：“你说的对，我为自己的欺骗再次向你道歉, 我不该擅自为你选择。”
相恋之人，最重要的便是信任, 这件事上他的确有错。
所以此时他不打算阻止林照鹤了。
人物升到了一百级，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倒是跳出了一个主线任务, 又是关于那个神明的, 林照鹤依据任务的线索往下做，越做越觉得毛骨悚然。
游戏里的npc对神明的存在越来越习以为常, 提出的要求也开始千奇百怪。
“我希望我三十年前死去的妻子可以回来。”
“我希望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可以喜欢我。”
“我希望获得无穷无尽的财富。”
“我希望……”
欲望化作了一张张扭曲的脸，似乎没有了初见的慎重和虔诚，人们开始提出一个又一个夸张的愿望，让人光是看了，就生出浓浓的不适。
与此同时，对待神明的态度也开始变化。
“为什么之前的你都实现了，现在的却不可以。”一个年长的Npc对着空无一物的房间申讨，“我只是想回到年轻的时候，你连死人都可以变回来，我这样简单的愿望却没办法实现吗？你明明是我们创造的，却没办法实现信徒的愿望？这样的神明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不满像瘟疫般蔓延。
林照鹤操纵着黎小许的新人物进入了一百级的新区域，看到了因为无法实现愿望，而变得扭曲的人们。
他们站在空旷的广场上，头顶上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气泡，气泡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愤怒。小小的人物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和眼前怪异的气氛格格不入。
林照鹤说：“他们想要什么呢？”
庄烙看了一眼林照鹤，轻声道：“他们想要一切，不，比一切更多。”
即便获得了整个世界，却依旧没办法满足。
狂躁的人群像得不到满足的无知孩童，开始发泄愤怒，他们互相残杀，烧毁建筑，好似蝗虫一路癫狂的毁灭着一切，用行动威胁神明满足自己的愿望……
而神明根本无法阻止，他是人们的爱造出来的产出，自然也无法伤害他们。
林照鹤看着血腥的画面，皱起眉头，他没有说话，操纵着人物奔着图书馆去。果然如黎小许猜测的那样，当人物比管理员等级高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进行不平等交易，他付给了管理员一些游戏里的货币后，成功的进入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的书籍琳琅满目，林照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嗅到了空气里书籍独有的味道。他缓步往前，找到了图书馆里查阅书籍的机器，在机器的搜索栏里，打下了“涅槃”二字。
庄烙就在林照鹤的身侧，看到他的举动，轻轻的吐了口气。林照鹤扭头：“怎么？”
庄烙笑道：“没事，只是感叹小鹤真是聪明。”
的确聪明，搜索栏的回车键按下的瞬间，答案便呈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搜索栏里，出现很多本林照鹤根本没有写过的书籍，《圣光》就赫然在列。书籍后面带着借阅量，这本书的借阅量达到了一个近乎离奇的数量，几乎是其他书籍的百万倍。
林照鹤盯着屏幕，半晌没说话。
没错，黎小许的感觉是正确的，许多人认为游戏的背景故事是融合发生之前的美好世界。但眼前的这些书籍却证实了恰恰相反的事实，背景不是融合之前，而是融合之后。
是末日之后，重建的一个全新世界。
所以才会有根本不该存在的书店，奇奇怪怪的npc墓地，和眼前这一本本，连此时的作者都毫无印象的书籍。那本《圣光》，便是主线任务神明的来源，而它的作者林照鹤，是在融合之后进行的创作。
林照鹤说：“你看过《圣光》吗？”
庄烙说：“没有。”
“你没有看过？”林照鹤有点诧异。
庄烙展颜一笑，他温声道：“大概我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看过《圣光》的人。”
林照鹤心想你还挺自豪，不是最喜欢我的书了吗，怎么偏偏不看这一本。他没有多做纠结，去了图书馆的三楼，找到了在三楼书架上的《圣光》。
这本书和其他的书不一样，其他的书最多十几本，但这一本书，密密麻麻的摆满了三楼的书架，似乎这一层，都是为这一本书而准备的。
林照鹤的角色在书架之间浏览，小心翼翼的抽出了其中一本，翻开第一页，看到了上面的引言。
“那个世界，慈悲的神明有了自己的名字。”
下面就是文章的正文。
熟悉的文风的确是林照鹤的手笔，只是和他一贯的小说风格不同，这本书不像是小说，更像是一本人物的传记。
文中，用细致的文笔描写出了一个慈悲温柔对人类满含爱意的神明，如何在灾难之后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他全知全能，没有能力不及之处，将残缺的世界，重新变回了美好的模样。
那些侵蚀人类的力量，被一一驱逐，人类重新和在灾难中死去的亲人们团聚，那些只存在在记忆中的纯粹建筑，由神力重新构造。
神明的神力便是人们的信仰，越多人爱他敬他，他便有更强大的力量。
这乍看是一件好事，林照鹤却看的浑身发凉，游戏世界，似乎就是由这么一个神明重新构造而成，人们欢呼着，庆祝着，感恩神明的伟大和慈悲，仿佛一切都是那般美好。
然而光明之下，总会滋生阴影。
林照鹤看向庄烙，他记得庄烙说过，毁灭人类的，是他们的贪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庄烙道，“那个林烟的做法是对的，人类不该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二次元身上，被七情六欲主宰的人类，要怎么创造出无情无欲的神明呢？”
林照鹤盯着庄烙，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庄烙很难无视，他苦笑一声道：“小鹤，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林照鹤是觉得他就是《圣光》里的神明，可是事实上他对于这件事并无记忆，所以不是他故意隐瞒，而是的确没办法确认。
总不能没有依据厚着脸皮说自己就是神明吧。
林照鹤狐疑道：“你真的不知道？你身上携带的枪是从哪里来的？”
他清楚的记得，当日荒原派魔女召唤出别西卜后，庄烙使用的枪就是他废稿里面的武器，因为那武器的外形十分特殊，当时林照鹤看了一眼就无法忘记。后面一直没想通自己还没出版过的稿子里的武器怎么会出现在庄烙的手里。如今倒是豁然开朗了——庄烙这家伙和他的稿子定然有什么关系。
自己极有可能是被自己书里的人物给日了，林照鹤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
庄烙小心翼翼道：“我真不知道，那武器是我随身携带的，而且在大融和之前，我就已经出现了……”
林照鹤哪里肯信：“我和你说，你现在已经信誉破产。”
庄烙说：“可是我真的没骗你。”
“那就姑且信你一次，那你说吧，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林照鹤道。
庄烙说：“我如果说，游戏是已经发生过的现实，你相信吗？”
林照鹤：“……”
“这款游戏，并不是我们做出来的。”庄烙道，“事实上，是有人在一个储存器里发现了这款游戏，并且将游戏的数据交给了上面，上面起初以为这是一个普通的模拟游戏，但是很快就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人类制作的游戏，这完全超出了人类制作游戏的极限，里面的建模，npc，都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甚至包括一些能查找到的数据……简直像是把整个世界一比一复制了进去。”
林照鹤说：“可是造神计划没有成功——”
“对，没有成功。”庄烙说，“是因为什么没有成功呢？”
林照鹤道：“因为林烟。”
庄烙说：“林烟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照鹤道：“因为他……”他沉默两秒，给出了那个不可思议的答案，“因为他预感到了这个结局。”
“那个林烟做出过激事件的时间是融合过来的第三天。”庄烙说，“他甚至还没有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便预感到了结局，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的确是奇怪的，更奇怪的是，林烟的记忆里出现了庄烙的容貌。
这也能解释林烟为什么对庄烙产生了如此大的敌意，在林烟的角度里，庄烙就是那个毁了一切的神，他要阻止人类的造神计划，阻止庄烙成为那个万众瞩目的神明。但林烟失败了，似乎已经没有人站在他的那边。
林照鹤道：“你还是决定要造神？”
庄烙道：“小鹤，没有别的办法了。”他轻轻的拉住林照鹤的手，略微带着些凉意的手指，紧紧的抓着林照鹤，似乎害怕林照鹤被自己的话吓到逃跑，他指着窗外，“或许明天，或许下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下一个融合区，只剩下唯一的办法，制造神明来挽救这一切。”
然而造神的结果，游戏里已经告诉了所有人答案。
林照鹤坐在电脑前，看着疯癫的Npc们，突然意识到，这是无解的死局。就像一个得了癌症的病人，好不容易找到特效药物，却告知药物有严重的后遗症，严重到或许比死了还可怕。
“但我们已经知道结果了，不能改变吗？”林照鹤问。
庄烙说：“当然可以尝试，只不过。”他苦笑起来，“好像并不容易。”
林照鹤说：“我们可以让神明别再满足人的愿望……”
庄烙说：“小鹤，曾经的神明也是这么想的。”
林照鹤说：“什么？”
庄烙道：“想结束一切的神明，哀求爱人许下一个愿望。”
林照鹤问：“什么愿望？”
庄烙说：“希望神明可以彻底消失。”
林照鹤：“……”
只要神明消失了，人们就将恢复常态，那个平静的世界，是不是就会回来了。
慈悲的神明，如此单纯的幻想着。

第101章 你居然又骗我
林照鹤听着庄烙的描述, 感觉心脏深处的某个地方裂开了一条巨大的缺口，冷冽的风往里面灌去，将血液和新鲜的伤口一并冻住。
寒意从心脏顺着血脉传到四肢, 冻得他通体生寒, 他盯着庄烙, 半晌没办法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最后说话时已经不自主带上了颤抖, 他说：“那爱人同意了吗？”
庄烙正欲说话，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他一下子顿住, 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我去吧。”林照鹤却拦下了庄烙, 他想看看找来的是什么人。
透过猫眼, 林照鹤看到了外面敲门的人, 这不看还好，一看后背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只见他家门外站着二十几个陌生的面孔，正是刚才他下楼时在楼下看到的那些陌生人, 他们穿着统一的服饰，用同样的姿态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门，林照鹤还没说话, 就看到他们齐刷刷的举起了右手，指向了他。无论是动作亦或者神态, 都完全一模一样，很难想象他们的长相居然各不相同……因为这些动作，导致林照鹤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林照鹤回头, 决定把机会重新让给庄烙：“老板, 你同事找你。”
大概是他的神情太过嫌弃，倒是让庄烙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觉得林照鹤这模样，像只被黄瓜吓到的猫，汗毛倒立可怜兮兮，看起来可爱极了，他道：“还是我来吧。”
林照鹤说：“你来你来。”
庄烙直接打开了门，那人没想到看到的是庄烙，怔愣片刻后，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一下子出现了谄媚的神情，最离谱的是身后的人也跟着一起谄媚起来，画面瞬间从恐怖片变成了谐剧，那人说：“庄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庄烙说：“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那人迟疑片刻，看了林照鹤一眼：“也是……”
林照鹤刚才还怂怂的，融合之后奇形怪状的怪物他算是见识够了，但奇形怪状的人还是觉得有点吓人，这会儿站在庄烙的身后，狐假虎威道：“你们找我干嘛呀？”
“是这样的。”那人扯出一个笑容，能看得出，他并不擅长这种表情，以至于整张脸看起来都很僵硬，他说，“我们是游戏公司的，目前游戏存在一些利用漏洞升级的行为，公司为了维护游戏平衡，会在游戏到达九十级之前进行账号回收……”
林照鹤道：“那账号是玩家的私人财产，你们怎么能随便回收？”
那人说：“您进入游戏前，有填写一份用户须知，那里面对账号的所属权进行了严格的规范，玩家只有使用权，公司才是拥有者。”
林照鹤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群人把末日前某些无良游戏公司搞出来的把戏学了个十成十，此时从法律的层面上出发竟是让自己无言以对。
林照鹤道：“你们对每个玩家都这么说的？”
那人说：“是的呢。”
林照鹤道：“他们都把账号给你们了？”能想出各种升级办法的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才不信玩家会乖乖的交出自己的心血账号。
那人说：“当然有试图逃跑的，但是都被我们逮住带回去教育了……”
林照鹤说：“你们这是违法行为啊。”
那人说：“林先生您可不能这么说，我们是合法合规的追债公司，那些玩家才是老赖。”他说着还委屈上了，“从法律上来说，那些玩家就是利用游戏恶性BUG不当获利，并且在公司追缴账号时拒不执行！”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让林照鹤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辩论方面有严重的短板。
讲不通歪理的林照鹤决定求助场外观众，看向庄烙。
庄烙在旁边笑的委婉，见林照鹤看过来，才对着男人摆摆手：“把黎小许放回去吧，他的号在我们手里，我们改个密码就行，不会让他玩了。”
那人闻言松了口气，点点头说也行。
林照鹤听着这些话奇怪道：“你们不是游戏公司的吗？要收回玩家的账号还需要上门？”
庄烙淡淡道：“游戏公司只能维持游戏的运营，没有权限对游戏里的数据进行干涉，最多也就是监控一下玩家等级。”
林照鹤沉默了，如果玩家迅速到了一百级，他们就能看到神明构造的美好世界一步步的崩坏，图书馆里的书籍也会向他们完全敞开，现实里的人会发生什么心态变化很难说，的确会带来严重的不安因素。
但林照鹤总觉得他们这种行为里面有些别的含义，他仔细想了想，明白了：“你们要先造出神明……再毁了他？”
众人都没有说话，那人看向庄烙似乎在请示什么，庄烙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于是十几个人一齐转身，嗖一下消失在了林照鹤的眼前。林照鹤拦都拦不赢，他只能看向庄烙，说：“庄老板，你这个行为是不是太明显了一点？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庄烙说：“小鹤，世界需要神明。”
林照鹤：“……”
庄烙摸摸他的脑袋，指尖在林照鹤毛茸茸的耳朵上穿过，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发出满足的喟叹。
林照鹤沉默片刻，说：“神明也是福瑞控？”
庄烙：“……这倒没有。”
林照鹤道：“话说，刚才说到哪儿了。”这群人一打岔，他就忘记刚才和庄烙聊到什么地方，拍拍脑袋死活没想起来，倒是想起来了另外一个问题，“对了，神明来到世界上，许的第一个愿望是什么呢？”
庄烙说：“你猜猜。”
林照鹤道：“是，二次元和现实分开？”
庄烙说：“当然不是。”
“为什么不是？”林照鹤奇怪道。
庄烙说：“因为神明就是二次元，上帝能许愿让自己消失吗？显然这超出了上帝的能力范畴。”
林照鹤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道理，神明本身就是二次元来的，如果他再许愿让二次元和三次元彻底分割，岂不是自己属于被分割的一部分，那他的愿望还有意义吗？这似乎是个无法解决的悖论。
“但是神明可以消除掉融合，所以四舍五入，就等于二次元没了。”庄烙说，“也算是不错的工具。”
林照鹤道：“确实。”他沉默片刻，终于努力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提问，“那神明的爱人，许下了让神明消失的愿望吗？”
庄烙沉默片刻：“我也不知道答案。”
林照鹤一愣。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了。”庄烙说，“当你人物到达两百级的时候，你就会看到故事的尽头。”
林照鹤说：“老板你的人物两百级了？”
庄烙眨眨眼，神情狡黠：“其实我创建人物的时候，就满级了。”
“那你还骗我你连十级都没有！”再次被骗的林照鹤出离的愤怒，指着庄烙说，“庄烙，你还有啥事骗我，劝你一口气全给我乖乖的说了——”
庄烙说：“没有。”
林照鹤：“没有你的眼神飘什么？看着我的眼睛说没有！”
庄烙说：“真的没有。”
林照鹤说：“？我眼睛长在鼻子上的吗？”
庄烙沉默片刻，放弃了挣扎：“好吧，还骗过你。”
林照鹤撸起袖子，开始积攒怒气，然后他听到，庄烙用小小声的声音说：“其实小鹤的耳朵早就可以变回来啦。”
林照鹤：“……”
“办公室里那颗奇茉拉的蛋是假的。”庄烙说的理不直气也壮，“我早就找办法帮她恢复成了人形，只是舍不得小鹤的小狗儿耳朵，所以……”他叹了口气，伸手又占了一把林照鹤的便宜，“对不起啊小鹤，都是我太自私了。”
林照鹤无言以对，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砰的一声泄了气，说庄烙，你脑子里能不能少装点黄色废料，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庄烙不吭声，有点委屈似的站在旁边，看着他的模样，林照鹤又心软了。此时在他的眼里，庄烙就是那个可怜的神明，被信徒造出，又被信徒背叛，只是却不知道，他最后是否实现了那个爱人的愿望。
等等，爱人。
林照鹤抓住了某个关键词，他疼惜的眼神立马变成了上下扫动的警惕，他说：“老板啊。”
庄烙说：“嗯？”
林照鹤道：“我是你这辈子的初恋是吧？”
庄烙说：“……当然。”这问法有点怪，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林照鹤这货思维十分清奇，他盯着庄烙，狐疑道：“所以你上辈子有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而且是那个人对你提出了这个要求——”
庄烙无言以对：“我真的不一定，是那个神。”
林照鹤说：“啧啧啧。”
庄烙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此时林照鹤似乎已经认定了他就是那个倒霉的神明，他百口莫辩，最后转念一想，索性不辩了，道：“我要是神明，我一定要实现一个愿望。”
林照鹤问他什么。
庄烙说：“希望小鹤的小狗耳朵，能一直长在脑袋上。”
林照鹤：“……”庄烙这个神明，真是难成大事！
林照鹤本来想让庄烙把他满级的游戏账号给出来，让自己去见识一下游戏里还没见过的风景，可这要求还没说出口，林照鹤便听到了凄厉的惨叫——并不是一声 ，而是接二连三，一听至少是十几个人发出的，里面还夹杂着孩童稚嫩的呼救。
林照鹤急忙道：“出什么事了？”
庄烙说：“我去看看。”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寒冷，天空中稀稀拉拉的飘下了零星的雪花，这是今年的初雪。
林照鹤跟着庄烙一起冲出了屋子，在走廊上便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只见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只百米高的黑色巨兽，那巨兽像只变异的蜥蜴，浑身上下都是尖锐的鳞片，它脚踩在地面的建筑上，建筑里的居民无一生还，而它的脚步还在继续往前，朝着市中心的位置一路走来。
林照鹤当然认识它，它是小孩们的童年，他最喜欢看的特摄片里的人气之王——这样的东西出现在现实里，无异于发生一场巨大的灾难。
庄烙神情凝重，说自己要过去一趟，林照鹤道：“我也去！”
庄烙说：“你去可以，但是……”
林照鹤道：“但是什么？”
庄烙说：“但是你得变成黄蕉少女才可以去。”人类的林照鹤很脆弱，但黄蕉少女的他就安全许多。
林照鹤无言以对，面对庄烙的坚持，只能屈辱的同意了。

第102章 神明的愿望
在庄烙的监督下, 林照鹤不情不愿的变了身。
不过在如此危险的世界里，只用三次元的身份的确很难获得安全感，黄蕉少女不论战斗力如何, 至少挨打的本事还是有的。
等林照鹤变身完成, 庄烙便开着车载着他一路朝着怪兽出现的地方去冲去, 他的车速极快，一路上都能看见四周都是惊慌失措的试图逃离的民众。那巨型怪兽虽然离他们还有些距离, 但是破坏建筑的余波却已经波及到此。
与此同时，林照鹤突然发现天空中飘下的雪花有些不对劲，在路灯昏暗的灯光中, 他看到半空中闪烁着莹蓝色的光点, 落在窗户上, 竟是将玻璃烧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孔。
林照鹤惊觉不妙：“老板, 这雪有问题！”
庄烙看了一眼，蹙起眉头。
更惨的事情还在后头，林照鹤透过窗户, 看到不少在街道上试图逃离的民众身上不幸沾染了这种雪花，雪花在落下的刹那，便在人体上烫出了一个坑洞, 林照鹤亲眼看见有个运气不妙的倒霉鬼竟是直接被雪花烧成了窟窿，惨叫着倒在地上断绝了气息。
其他的人见状也不敢在街道上乱跑, 纷纷找了遮蔽物试图躲避，然而纷纷扬扬的雪花越来越大，一层又一城的堆积在建筑上, 将建筑飞快的腐蚀着。庄烙的车也没有幸免于难, 林照鹤清晰的看到他们头顶上出现了一片黑斑，眼见着雪花就要穿透车顶落到他们身上。
而站在外面的巨兽也被雪花淋上了, 它的皮肤很厚暂时可以抵挡住这些东西的侵蚀，但依旧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无处不在的痛感让它瞬间进入了狂暴状态，它破坏的强度瞬间变强，开始横冲直撞。
如果说之前的融合还给了人反应时间，那么此时此刻的画面，简直如同世界末日。
林照鹤看不下去，让庄烙停车，顶着魔法盾去救了路边因为雪花跌倒在地眼看着就要死掉的路人，他把浑身是伤疼的已经晕过去的路人的救到了路边，咬着牙对庄烙道：“老板，你先去吧，我在这里救人！”
庄烙沉声说好。
“你的车怎么办？”林照鹤问，那车已经没办法用了。
“没事。”庄烙说，“没有车也能过去。”
林照鹤看见他从车里出来，本来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被雪花灼伤，谁知雪花落在了他的身上，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变回了原来纯白的模样，他站在雪里，安静祥和的模样，让林照鹤再次想起了游戏里的神。
“小鹤，先去了。”庄烙看了一眼身后那巨兽，轻声道。
“老板。”看着他转身，林照鹤忍不住叫了一句。
庄烙道：“嗯？”
“注意安全。”林照鹤说。
庄烙点点头，雪越来越大，雪花落在了他漆黑的睫毛上，他说：“小鹤也要注意安全哦。”说完拔足而去，速度快到几乎是化作了一道残影。
林照鹤则开始用尽全力救下街道上毫无防备的民众们，他顶着光盾，把一个女孩从电话亭里救到了旁边的建筑，又去背起另一个倒在地上生死未知的男人，不知不觉中，身上竟是也沾上了雪花。
但让林照鹤诧异的是，这些雪花居然也没有对他产生影响，想来是雪花出现的原着人气不够高，不是水果魔法队的对手，因而没办法突破黄蕉的防御能力。
这样一来，林照鹤倒也大大加快了他的救援速度，不过虽然救下了人，他却没办法治愈这些人身上的伤口。看着那一个个血肉模糊黑洞洞的伤口，听着他们口中的呻吟惨叫，林照鹤实在是于心不忍，正站在原地愁眉不展的想着如何是好，肩膀就被人按住了。
“怎么，拯救世界的时候不需要队友吗？”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林照鹤转过头，神情呆滞了几秒——他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男人，男人正是魔法少女队里的粉莓，也就是那个以为是出轨其实是去当魔法少女拯救世界的社死受害者。
两人目光相触，气氛凝固了几秒。
“我还以为你在人前不会变身。”傅黎说，“没想到你已经熟练的掌握了魔法，甚至连99级的光盾也操作成熟！”
林照鹤有点痛苦：“你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设定了是吗？”
傅黎说：“那他妈当然没有，要不是形势所迫，谁会变成这样。”
林照鹤说：“那就别废话了，赶紧去救人吧。”
傅黎说：“你去！我是粉莓，我可以给他们治愈伤口！”他说完，手里的魔杖发出了粉色的光芒，顺手就把眼前痛苦惨叫的人治疗好了。
只是那人也不知道是疼的太久，还是被傅黎吓到了，之前硬是撑着没晕，治疗好了之后，盯着傅黎的裙子好一会儿，颤声道：“为什么粉莓是这个样子啊？”
没想到还是个水果魔法队的粉丝。
傅黎展颜一笑，露出了整齐洁白的八颗牙齿，他说：“怎么，是不是一直想看看喜欢的偶像裙子下面吗？”这货一点节操没有，林照鹤拦都拦不住，竟是直接把自己的裙子掀开了。
于是林照鹤就看见伤已经完全好了的人露出目眦欲裂被痛击的表情，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傅黎见到此景，幸灾乐祸哈哈大笑，颇有种告诉小孩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导致小孩梦想破灭的成就感，林照鹤对他的恶劣无言以对，说你有空搞这个怎么不赶紧出去再救几个人。
傅黎道：“你说的对，我去了。”说着迈着豪迈的步伐，朝着旁边面色惊恐的几人去了，他步子迈的太大，裙子差点又掀起来，还好他有点逼数的把裙子按住了——
林照鹤感到自己眼睛一阵剧痛，强行将目光从傅黎的身上移开，他感觉自己再看下去，和那个晕倒的人是一个下场。
魔法少女队里的别的角色也出现了，众人齐心协力一起帮忙，救下了不少在街道上被困住的人们。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水泥制成的地面上被腐蚀出了无数黑色的坑洞，建筑也是如此，如果雪继续下，周围的建筑也会撑不住的。
漆黑的夜里，满目都是莹蓝色的雪花。突然，巨兽所在的地方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他们这里离那儿不算太远，窗户的玻璃直接被震了个粉碎。
林照鹤看向爆炸所在的地方，看到不知何时天空中多了许多架战斗机，目前正在围攻巨兽，巨兽的身侧出现了几道醒目的光，看起来像是几个高速移动的生物，也在对巨兽进行攻击，巨兽身上多了许多醒目的伤痕，朝着居民区移动的脚步迟钝了许多，总算是被阻挡的步伐。
林照鹤见状松了口气，心想应该不会过来了。
“呜呜呜呜……”一道的哭声在获救的人群中响起，在痛苦的呻吟中显得如此刺耳，林照鹤看去，发现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跪坐在一具尸体旁嚎啕。
如果受的是一般程度的伤，傅黎勉强可以救下，可要是伤得太重，他也束手无策。这死者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雪花淋透了，浑身上下的伤口都深可见骨，几乎像一具骷髅，就算是傅黎，也没什么办法。
“妈妈，妈妈——”男孩抱着尸体，声音嘶哑的哭嚎，双眼瞳孔神情绝望，像只被困囚的野兽，他的眼泪挂在脸上，哭道，“我只有你了呀，妈妈，求求你，不要抛下我——”
被男孩感染，周围也淅淅沥沥的响起了哭声，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众人忍不住其声一片，人群之中格外惨淡。
“怎么死的不是我啊。”男孩哭道，“我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了，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妈妈，妈妈，我受不了了，没有人能救我们，没有……”
林照鹤也哽咽了，男孩哭泣的模样，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他失去双亲，突然变成了孤身一人，这种突然的落差足以击垮一个人的精神，要不是庄烙捡到了他，林照鹤或许已经在人生的谷底沉沦。他见到此景，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男孩，所有的言语在现实的悲痛中都显得如此苍白，林照鹤犹豫片刻，还是上千伸手抱住了男孩，他用了些力气，想把力量通过拥抱传给他，低声安慰到：“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男孩听到林照鹤的话，呆呆道，“如果游戏里的神明在这里该多好。”
林照鹤一愣。
“如果游戏里的神明融合了过来。”男孩说，“妈妈就不会死了吧。”
他这话竟是激起了周围人的赞同，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如果是神的话，可以把雪花消除的吧。”
“一定可以的，别说雪花了，那头怪兽也会直接消失的……”
“那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我许愿，爸爸妈妈也能回到我哦身边吗？”
绝望中的人们，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无法宣泄出的痛苦，化作了完全不切实际的幻想。
“真希望我生活在游戏里，真希望现实里也有这样的神明。”在林照鹤怀中的男孩，用麻木的语气说出了祈愿的话语，“真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真希望……”
林照鹤不知道该说什么，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雪的颜色变了！”人群里突然有人惊呼。
众人扭头，发现刚才如鹅毛般密密麻麻的莹蓝色大雪，变成了纯洁的白色，有人一瘸一拐的走到了门口，小心翼翼的接住一枚。没有灼烧的感觉，雪花变成了往日无害的模样。
众人见到此景，脸上都露出惊喜：“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林照鹤也生出了疑惑，但他冥冥之中，感觉这种变化和庄烙由着脱不开的关系。
他站起身，走出了屋外，感到冰凉的雪花轻盈的落在自己发梢上，带起一整凉意，他吐出一口气，朝着庄烙去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只黑色的巨兽停住了步伐。
它好像没办法移动，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的固定在原地一般，只能无力的嘶吼，战斗机在它的身上打出一个又一个缺口，削减着它的生命力。
巨大的怪物终于无法承受，身体摇摇欲坠，众人见状，却露出惊恐之色：“这东西要是掉下来，砸到人怎么办？”
这怪兽一百多米高，朝着哪个方向跌倒，恐怕都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第103章 他就是神明
高耸入云的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围观的人群。
和巨大怪兽相比, 站在地上朝上看去的人们卑微的如同蝼蚁，只能静待命运的降临。
“它会不会把我家砸扁呀？”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轻声询问。
没人回答，旁侧一个老人伸手轻轻的在她脑袋上拍了拍, 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四周寂静无声, 只能听到雪花簌簌从空中落下, 林照鹤呼出的气息结成了一团白色的雾气，他突然觉得有些冷。
众人高高仰起头, 看着天空中的阴影越来越大，怪兽马上就要倒下，倒在仅剩的一片净土之上。融合度低的生存区范围越来越小, 它身体压倒的建筑, 是许多可怜人仅存的家。
“神明可以再出现一次吗？”又是同样的声音, 带着小心翼翼的味道, 像在诉说一个奢侈的愿望，说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把怪兽变不见……可以吗？”
“嗤”的一声, 是放气的声音，那浑身血污的怪兽发出了一声怪异的轻响，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 竟是凭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气球，被戳出了无数伤口的身体迅速的缩小朝着天空上飞去, 之前被破坏的狰狞血肉，滕然间化作漫天的彩纸礼花，在夜晚的空中散落开来, 风雪裹挟着雪花落到众人的发梢和肩头。
众人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林照鹤伸手接住一片彩纸，看到上面画着一个灿烂的笑脸。
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到这个笑脸的时候，林照鹤的眼眶莫名的酸涩，他揉揉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都那么惨了，还笑什么。”
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短暂的震惊后，人群中爆发了激烈的欢呼，紧绷的神经和遭遇的苦难，同这漫天飞舞的礼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个玩笑般，怪兽成了虚惊一场后的惊喜。
“是神明！”有人在歇斯底里的吼叫，他们把落在雪地上的彩纸收集起来，“是神明实现了我们的愿望！他是真实存在的——”
“是神明——”抱有如此想法的显然不止一人，眼眶湿润的母亲尖叫嚎啕，“求求你神明——把我的女儿还给我吧——”
“求求你，求求你……”祈愿声此起彼伏，人们跪在地上，对着虚空膜拜。
林照鹤站在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和他一起站着的还有几个水果魔法队里的角色，他们显然没有完全的融入三次元的氛围，显得茫然又突兀，傅黎走到林照鹤的身边，小声道：“他们是在干嘛呢？”
林照鹤说：“你没玩游戏？”
“玩了。”傅黎道，“但是最近现充，玩的不多。”
林照鹤心想原来现充才是游戏的大敌，他指了指跪在地上满脸癫狂的众人：“游戏里有个神明，热爱人类，可以实现人类的所有愿望。”
傅黎说：“没有代价？”
林照鹤道：“没有。”
傅黎沉默片刻，语出惊人：“那人类岂不是会被这个神明毁掉？”
林照鹤诧异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听过吗？”傅黎说，“免费的东西才是最昂贵的，要是地球上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毁掉世界的按钮，那地球可能会被毁灭一万次。”人类的欲望向来奇形怪状。
林照鹤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通理来，不过按照游戏里面的情节发展，和傅黎猜测的未来也差不多。
危机暂时解除，林照鹤的神经却没有放松，他心里反而更担心。
怪兽突然消失，他感觉和庄烙有抹不开的关系，一想到如果庄烙真的是神明，他就感觉焦虑不安。
庄烙没有来，等来的是政府的人，救治伤员，分配住房，将逃出来的人很快疏散开了。
林照鹤穿着他的小黄裙子站在雪地里，看着这井井有条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掏出通讯器，给庄烙去了电话，音乐声却从他身后的不远处传来，林照鹤有些诧异，循着声音一路过去，看到庄烙站在角落里，看上去在发呆，连林照鹤走近了他都没有反应。
林照鹤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叫道：“老板？”
庄烙猛地忽回神，道：“小鹤……”
“怎么站在这儿发呆呢？”林照鹤问。
庄烙说：“没……刚从那头过来。”他说完，表情又凝滞了几秒，就像那种人突然放空的状态，眼神表情都只剩下空白。
他这模样，把林照鹤吓到了，伸手急忙抓住了庄烙的手：“老板？老板？你没事吧？”
庄烙说：“没事……”
说着没事，却不像没事的样子，庄烙伸手捏捏眼角，勉强打起精神：“事情解决了，咱们走吧。”
“这怪兽怎么消失的？”林照鹤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杀人的雪突然不见，怪兽变成了气球玩具，这些事情绝对和庄烙有扯不开的关系，他警告道，“你要是再骗我，我就不和你好了呀。”
小孩子似的威胁手法，意外的拿捏到了庄烙的命脉，他现在可以说是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家小狗不和他好了，庄烙说：“或许……和我有点关系。”
林照鹤道：“你不妨大胆一点说话。”
庄烙说：“这里人多眼杂，咱们回去说吧。”
也行，林照鹤慷慨的表示同意。
来时有车，回去只能走路，林照鹤和庄烙顶着大雪慢步回家。没了刚才的慌乱，此时倒多了点浪漫的味道，庄烙问林照鹤喜不喜欢下雪，林照鹤想了想，说以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为什么现在喜欢了？”庄烙问。
林照鹤低头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庄烙露出笑容，牵着林照鹤的手紧了紧。
到了家，林照鹤打着喷嚏喝上了小红方块端上来的热汤，小红方块之前都睡着了，听到两人闹腾的动静被吵醒过来，又看到两人争执不休，它也不敢吭声，躲在客房里假装自己是个不会说话的消消乐。之后两人匆匆忙忙的出门救场，小红方块便熬了姜汤，想着外面冷，等回来的时候林照鹤正好可以喝上。
不得不说，它当真是居家必备良品，用来发电，实在是大材小用。
林照鹤喝了热气腾腾的姜汤，吸了吸鼻涕，说：“小红你先去睡吧，我和老板有点事要谈。”他本来想表情严肃和庄烙谈谈，但被冻得通红的鼻头实在是看起来很难严肃——这魔法少女居然防弹防火不防寒，他感觉自己穿着小裙子走在雪地里时冻的像只鹌鹑。
庄烙看见林照鹤鼻头发红眼神湿润的模样，有点想笑，但笑了林照鹤肯定要生气，最后用手捂住嘴，干咳两声算是掩饰住了。
他这模样还是被林照鹤抓住了小鸡脚，怒道：“笑什么笑？把怪兽变成气球的时候你咋不笑？”
庄烙被林照鹤凶的有点委屈，嘟囔道那还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林照鹤没想到他就这么坦然承认，责备的话全都堆在嘴里还没来得及说，顿时有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吸了吸鼻子又说：“你还真是那个神啊？”
庄烙神情十分困惑，他迟疑道：“好像是。”
林照鹤道：“好像？”
庄烙说：“某个瞬间，真的能听到了信徒祈愿的声音，但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他的困惑不似作假。
林照鹤说：“哪里不对劲？”
“说不好。”庄烙摇头。
他自己说不明白，林照鹤自然也没办法帮他忙，只是如此轻易的确定了庄烙神明的身份，却让林照鹤生出了怅然若失和担忧之情，他想起了游戏里发生的场景，忧虑道：“游戏里的事情不会重演吧？”
庄烙说：“当然不会。”他语气笃定，对此信心十足，“首先，人们不会知道神明的具体身份，其次，我也不会完全满足他们的要求。”他说话时，神情略显冷淡，和《圣光》描述中的神明大相径庭，让林照鹤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书中描述的慈悲温柔又亲和的神明，怎么就变成了庄烙这副对人类爱答不理的模样。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庄烙奇怪道。
林照鹤说：“可是你是神耶？你不应该满足那些信徒的所有愿望吗？”
庄烙莫名其妙：“为什么要，我又不是自己想当的。”
林照鹤无言以对，觉得庄烙的话太有道理……但转念又觉得怎么想都很奇怪，如果游戏里是他们即将经历的未来，那庄烙的这种态度怎么会是那般导向，游戏里的神明看上去柔软又温和，似乎完全无法反对信徒的要求，难道是因为知道了未来，所以才改变了庄烙？
林照鹤百思不得其解。
庄烙道：“忙了一天了，要不要睡会儿。”
林照鹤本来想说不用，奈何又狠狠的打了个喷嚏，感觉自己脑子差点从嘴里喷出来。
“你看，你还感冒了。”庄烙不听林照鹤的拒绝，直接将他推倒后塞到了床上，将他整个人牢牢裹住，威胁道，“赶紧睡觉。”
林照鹤想挣扎，但被按住了手脚，挣扎了一会儿，倒是真的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说那咱们明天再聊，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伸手探了探林照鹤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庄烙才放下了心。
他扭头看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炸开几道绚烂的烟火，庄烙神情微凝，目光落在了明亮的月亮上。
第二天，雪依旧没有停。
林照鹤在暖气带来的暖意中醒来，他起身就感觉头疼欲裂，心想坏了自己是感冒了吗，他看了看房间，庄烙不在屋子里，倒是小红方块听到动静过来了，看见林照鹤的脸色吓了一跳，道：“林哥，你脸上好难看！”
林照鹤刚一开口，沙哑的声音把自己都吓到了：“我头好疼，庄烙人呢？”
“庄老板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小红方块道。
林照鹤脑袋昏昏沉沉，心想庄烙应该是有什么事出去了，他也没多想什么，打算再睡一会儿，谁知刚躺下去，就听到嘈杂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林照鹤奇怪道：“他们在外面干嘛呢？吵吵嚷嚷的？”
小红方块说：“之前就开始了，我也不知道在干嘛，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林照鹤爬起来，走到了窗户边上，这不看还好，看了被吓一大跳，只见街道上出现了几百个穿着统一服装的人，他们手里举着巨大的横幅，横幅上面印着《地球》游戏的图案，竟是在给游戏做宣传……

第104章 狂热如潮
如果说之前人们对待这款游戏的态度还有所收敛, 那么此时，那种可怕的狂热毫无顾忌的全部宣泄了出来。
人们嘴里喊着口号，举着醒目的横幅和招牌, 走到道路上, 见到路过的路人便会一拥而上, 用最热情的语气介绍着《地球》。
“这是我玩过最好玩的游戏！你要是没有试过，一定会后悔的！”
他们围着人们, 嘈杂的话语中勉强能听清楚一两句，全是关于游戏的赞美和称颂，“游戏里还有一个神明, 只要你许下愿望, 就有机会实现。”
被围住的路人有些茫然, 无措的说自己也玩游戏, 不用给他介绍。
那群人却根本不肯罢休，揪着路人询问他是否到达十级，是否看过主线任务里的神明……
路人不明所以, 茫然点头。
那群人便激动的向路人说起了神明的伟大，甚至有人现身说法，说自己的亲人因为融合失去, 但在向神明乞求之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路人脸上的疑惑变成了迟疑, 最后又化作了似信非信。
站在楼上的林照鹤，通过窗户看到了这一切，他觉得这群人简直是疯了, 然而他很快发现, 疯掉的不止是他们。
网络上所有人都疯了。
昨天晚上怪兽突然被变成气球彩带的事被人全程录下来发到了网络上，发视频的人似乎就是林照鹤救下的某个路人, 他的手机里，记录下了所有人遭遇灾难时凄惨的模样，那些在雪花中惨死的人们，毫无遮拦的在视频中展露出了最凄惨的模样。
残缺的尸体，哭泣的人群，让看到这个视频的每个人都心生不忍。当视频里出现那只巨大的即将倒下的怪兽时，众人心中却没有获得胜利的欢喜……
这并不是特摄片，也不是灾难电影，巨大的怪兽脚下无数的尸体，将成为人们心中痛苦的创伤。这创伤无法治愈，无法磨灭，伤口只会日渐腐烂变臭，人们看着它却拿它毫无办法。
祈祷声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像兽死前的痛苦哀嚎，无助至极，夹杂着孩子的痛哭和啜泣，像灾难片的背景音。
世界都是灰色的，人们站在街边，木偶般看着头顶上的阴影，神情麻木绝望——直到，直到彩色的雪花飘落，怪兽化作爆炸的气球，如同庆祝圣诞一般，在众人的瞳孔中炸开。
视频里，林照鹤听到了人们的欢呼，然而最热烈的欢呼却在视频外面。
这条视频的下面，已经足足有十几万人的留言，并且还在以一种极为夸张的速度飞速增长，被热顶上去的一条留言，是告诉看视频的人们，视频里的神明是游戏《地球》里的，他慈悲又温柔，热爱着他虔诚的信徒，愿意为信徒们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反对派的声音彻底被压倒，所有人都像抓到了稻草的溺水之人，死死的揪着手心里唯一的希望。
一夜间，似乎所有人都站在了赞成派的那边。
“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样融合下去我们迟早连最后的生存空间也没有，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别的办法呢？”
“是啊是啊，如果那个慈悲的神明真的来到了现实……”
“如果真的来到了现实，该多好啊。”
……
像被月球引力吸引的潮水，铺天盖地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之前的理智呼吁全部化作乌有，人们陷入狂热的潮汐里。
林照鹤看着电脑屏幕，感觉自己和这个世界简直格格不入。
与此同时，《地球》的在线人数呈现爆炸式增长，林照鹤进入到游戏里时，在线人数已经突破了十亿，这几乎是一个疯狂的数字，因为融合之后地球上大批人类死亡，目前总人口数量不过十五亿，也就是说将近有三分之二的人都在这款游戏里，并且试图去了解那个传说中的“神”。
和历史的发展轨迹如此相似，不出意外，他将成为人类历史上人气最高的二次元角色，到了现实之中，他的人气将转化为实质的力量，作用于现实。
林照鹤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见证一场历史，一场可怕的历史，陷入集体狂热的人们将会失去所有的理智，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集体，即便偶然有清醒的声音，也会被简单的压倒。
林照鹤的人物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中，意外的生出了一点孤独之感，他想起了逐渐癫狂的人们会带来什么，后背平白无故的生出了许多凉意。他有些担心庄烙，赶紧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没有人接。
林照鹤又打了几个，也没能联系上庄烙，反倒是收到了几条林烟发来的信息，问林照鹤现在在哪儿，让他注意点安全。
“怎么了？”林照鹤奇怪道。
“大家都疯了。”林烟说，“他们开始排查没有打游戏的人呢……”
林照鹤：“……”这简直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林照鹤道：“你知道庄烙去哪儿了吗？”
林烟说：“不知道。”
林照鹤想了想，也没敢和林烟多说关于庄烙的事，毕竟现在知道庄烙是神明的人似乎就他一个……
人们疯掉了，和人们一起疯掉的还有整个世界。
庄烙消失了三天，无论林照鹤怎么联系都没能联系上，然而这三天时间里，除了林照鹤之外，大家好像都遇到了好事。
融合区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消失，对人类有危害的二次元生物也是如此。
之前完全不适应人类生存的S级融合区，竟是重新变回了融合前的模样，林照鹤又看到了那许久未曾见到的森林公园，里面熟悉的景色让林照鹤恍如隔世，他想起了自己曾经在里面度过的美好时光，想起了自己喜欢徒步的父母，他甚至看到了森林公园里售卖小商品的店铺，虽然店员不见了，但店铺的外观和装饰，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这种感觉简直难以形容，就好像突然从噩梦中醒来了似的，发现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他们又能像以前那样……
林照鹤的反应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人们说游戏里的神明真的来到了现实，开始帮他的信徒实现愿望，于是已经足够狂热的气氛再被加了一把烈火，连街头巷角都贴满了密密麻麻关于神明的描述，还有人将那些内容打印成书到处分发，恨不得人手一册。
造神计划，超出众人预计般的获得了成功。
林照鹤却没对现实的一切感到多少欣喜，他还在联系庄烙，并且决定如果今天庄烙再不回消息，就跑去服务器的基地找他。
但就在当天下午，消失的庄烙终于回来了，林照鹤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见这家伙满脸无辜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报神明的消息，他似乎觉得有点无聊，撑着下巴随手换了个台。
林照鹤见状暴怒，冲上去对着庄烙就是两拳，说庄烙你他妈玩消失是吧？
庄烙被砸的有点委屈，蹙着眉头小声道：“小鹤力气越来越大了，砸的我好疼啊。”
林照鹤说：“你跑哪儿去了？急死我了，我都要跑去你们基地找人了！”
庄烙道：“这不是差点暴露身份，被揪去审查了。”
林照鹤道：“啊？他们发现你是那个了？”
庄烙摇头：“怀疑，没证据。”
也是，庄烙出现的时间很微妙，要不是林照鹤自己就是作者，也不会把他往那方面想，一想到庄烙要被当成神明供起来，天天实现一些乱七八糟的愿望，林照鹤就觉得自己接受不了，说那这可怎么办。
“不过瞒不了太久。”庄烙不太在意，“被发现就发现吧。”
林照鹤道：“那你不会被他们关起来吧？”
庄烙眨眨眼：“我看起来很像那种受害者吗？”
林照鹤觉得也是，依照目前庄烙的表现来看，这家伙完全没有想象中神明的单纯和纯粹，反而像个无恶不赦的资本家，有种要把自家信徒全部抓来加班的恐怖感觉。林照鹤觉得他和游戏里的角色相差的有点大，于是干咳一声：“对了，你游戏角色给我玩玩呗？”
庄烙说：“去吧。”
之前想玩，被人打岔没玩到，这下林照鹤终于满意了，他看到了庄烙的角色，一个两百级的他，只是进去之后却站在一片黑暗里，啥东西也看不到。
“这是什么？”林照鹤有点懵。
“游戏啊。”庄烙道，“之前不是告诉过你，神明请求爱人让他消失么。”
林照鹤说：“对啊，他爱人不会真的同意了吧？”他觉得如果是自己，决计不会同意的，让世界变糟糕的并不是神明，而是那些贪婪的人。
“不知道呢，或许是同意了吧。”庄烙说，“不然世界怎么变得一片漆黑。”他的角色看完了最后的剧情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这黑暗仿佛也预示着人类的未来，里面透着股浓烈的不详意味。
林照鹤盯着屏幕没说话，他操纵着角色左右行走，但都没有触碰到边界，此时庄烙的人物似乎进入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
林照鹤心情低落极了。
“现在咱们要怎么办呢？”林照鹤问。
庄烙比林照鹤乐观许多，他说：“没关系的，等我先把融合区全部处理掉，将地球变成人类适合生存的环境，其他的再说。”
也只能这样走一步算一步，林照鹤想到网络上那些狂热的信徒，只能让庄烙藏好身份，别被发现。
情况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好起来的，许多的融合区都开始逐渐恢复原状，融合的浓度一降再降。人们日常的生活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神，将人类的生存场所一点点的归还，乍看起来，似乎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人在网上发了帖子，帖子里的人是个一百级的玩家，用极具感染力的文笔，描述了游戏后期恐怖的发展和神明发生的变化。
“这是个圈套——”发帖人说，“不要相信身外之物，它只会让世界变得更糟糕。”
“让世界变得更糟糕的，不是贪婪的人类吗？”第一条回帖居然如此清醒，“为什么要责怪神明？”
“那个神明无论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发帖人说，“你能想象到，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世界，有多可怕吗？”
“哈哈。”回帖笑的没心没肺，“要是能这样，我希望XX人全家都去死好了——”
林照鹤看着这帖子吸了口凉气，扭头看向庄烙。
庄烙正在啃一个苹果，自然也看见了，他眨眨眼，笑道：“小鹤，我发现。”
林照鹤道：“嗯？”
庄烙说：“我好像不是他们想要的慈悲的神。”
林照鹤：“……”
庄烙心硬如铁，对这些愿望毫无心情波动，和林照鹤笔下那个慈悲的神明简直判若两人。
林照鹤狐疑道：“你真是我写出来的？”
庄烙恬不知耻：“不信你晚上再试试嘛，保证和你描写的一样美好。”
林照鹤：“……”你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第105章 是谁
关于庄烙性格和自己书中描写的存在差异这点, 林照鹤暂时想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于网络上的差评，庄烙表现的毫不在意，甚至喝了口茶, 品鉴道：“看来游戏公司的工作做的不到位, 这就又有人发现了。”
林照鹤说：“这不会影响你们的造神计划吗？”
庄烙笑道：“目前看来不会。”
的确不会, 过了十几分钟林照鹤再去看这个帖子，发帖人已经被喷的体无完肤, 回帖的人很多，但几乎全是在辱骂他，说就算按照他的说法世界变差了, 那和神明有什么关系呢, 不都是人类自己作出来的吗？这种说法倒也没错, 发帖人似乎也语塞了。
再过了一会儿, 帖子便被删掉，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看不见踪影。
这点插曲没有影响事情的发展方向, 在庄烙确认神明身份之后，世界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变好，人们许出的愿望一个接着一个实现, 融合区一步步的退出了人类的生活范围。
但林照鹤注意到，庄烙近来皱眉的频率越来越高, 并且时常坐在床边发呆，林照鹤担心他的身体状态，询问他后, 却得到了如此回答：他说他发呆时是在被迫倾听信徒的愿望, 那些愿望又多又杂，硬生生的挤进了他的脑子里, 吵的头疼。
庄烙说着话时，从身后抱着林照鹤，把头放在林照鹤的肩膀上，语气有些疲惫。
林照鹤十分担心他，忧虑道：“有什么办法吗？”
庄烙说：“小鹤和我说说话就好。”
林照鹤看着窗外的景色，说起了以前的事，说他住在这里很久了，以前外面是个巨大的球场，后来球场没了修成了停车场，只是现在也没见几辆车停在外头，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话，等到停下时，发现庄烙闭着眼睡着了。林照鹤没敢动，害怕惊醒他，指尖轻轻的按在庄烙的眉间，想要碾平他皱着的眉头。
如果可以的话，林照鹤想，他愿意代庄烙承受一切。
世界在变好，希望重新燃起。
原本势不可挡的融合被庄烙以一己之力阻挡，光怪陆离的景象逐渐消失，众人仿佛看到了融合前的生活。
林照鹤问庄烙，说他听到的都是什么样的愿望，那么多人，那么多祈愿，难不成每一个都能听到。
庄烙回答，他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但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似乎与信徒对他这个神明的信任程度有关，越相信他，他越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林照鹤若有所思。
造神计划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和游戏里演示的那样，世界几乎快要变回融合前的模样。然而林照鹤隐约感觉到平静水面下的暗流，未来的命运并没有改变，并且开始按照原来既定的轨迹一路往前。
今天早晨庄烙早早的出了门，现在还没还没回来，中午的时候，林烟突然来了。
林照鹤已经许久未曾见到林烟了，今天他突然找上门，林照鹤还有些惊讶。
“怎么了？”林照鹤问他。
林烟说：“有点事，庄烙呢？”
“刚出去，你找他？”林照鹤回答，最近庄烙很忙，据说是上面的人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毕竟他实力强悍到不似凡人，并且完全没有能够对照的二次元角色，怀疑也是正常的。
林烟皱了皱眉，脸上那夸张的伤口抽动了一下，他说：“不找他，出来聊吧，有事想和你谈。”
林照鹤说：“好。”
两人去了附近的咖啡厅，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今天的林烟看起来和往日有些不同，林照鹤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他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赞成派完全成功了。”林烟说，“世界变好了吗？”
林照鹤说：“好了吧。”
林烟说：“林照鹤。”他的声音很沉，里面夹杂着太多太复杂的情绪，他说，“你知道游戏的结局吗？”
林照鹤道：“我知道。”游戏的结局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他操纵着庄烙的角色，在里面行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一丝光明，世界毁灭了。
“不，你不知道。”林烟说，“我想起来了。”
林照鹤一愣。
林烟又重复了一遍，他点了根烟，说：“我想起来了。”
林照鹤猛然站起，远离了眼前的林烟，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圣母，而是本来应该被庄烙关在基地里的那个林烟，虽然脸上都有伤口，但是那个林烟是绝对不会在咖啡厅里点烟的，光是这个动作，就暴露了他的身份。
“这也能认出来？”林烟冷冷道，“你还挺厉害。”
林照鹤警惕的看着他，没想到林烟为了隐藏身份，竟然也在自己脸上划下了一道伤口：“你想干嘛？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自有办法。”林烟冷漠道，“林照鹤，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庄烙吗？”
林照鹤自然想知道，他面露犹豫：“你可以直接说。”
“是神明毁掉了整个世界。”林烟说，他说这话时，绯红的眼眸盯着林照鹤。
他此时终于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他记起了故事的结局。他混乱的来自未来的记忆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他阻止悲剧发生，然而当他想起一切时，却已经太晚了。造神计划再次启动，世界又一次步入了悲剧的剧本。
“我居然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林烟说，“林照鹤，庄烙不是罪魁祸首，你才是。”
林照鹤蹙眉，心想难道林烟知道了庄烙是他笔下的人物？如果没有他，也就没有庄烙，更没有神明，从这个逻辑上来说，他的确是造神计划的核心人物。
林烟恨声道：“林照鹤，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说话时攻击性极强，似乎随时准备发难，但最后又硬生生的忍住。
林照鹤说：“你把话说清楚。”
林烟说：“你实现了不该实现的愿望。”
林照鹤：“什么——”
林烟说：“那不是黑暗。”
林照鹤：“嗯？”
林烟说：“那是被毁掉的世界。”
林照鹤道：“你到底什么意思？”他突然很心慌，感觉林烟的话语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林烟笑了笑，他说：“林照鹤，你实现了庄烙的愿望吗？”
林照鹤：“林烟？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照鹤，你还不明白吗？”林烟说，“庄烙不是神明，你才是，是你实现的一个个愿望，彻底毁掉了整个世界。”
这话简直如同平地惊雷，炸的林照鹤神魂欲裂，他瞪着眼睛看着林烟，半晌没有说话。
而林烟好像浑然不觉，吐了口手里的烟，他说：“小鹤，在我的世界里，被逼疯的神明，是你呢。”
林照鹤呆若木鸡。
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为什么《圣光》中对神明的描写，和庄烙那般迥异。
书中描写的神明善良慈悲，如稚子般亲和，他愿意倾听信徒的愿望，愿意竭尽所能帮助受难者，和庄烙那冷漠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神明不是庄烙，而是他？
林照鹤说：“那为什……”为什么还没有问出口，他却已经明白了为什么。
“那时的你，已经疯掉了。”林烟笑嘻嘻的，说着骇人听闻的话语，“你已经被世人的欲望逼疯，你不再是神明，只是一个许愿的机器，你会实现每一个信徒的愿望，好的坏的，肮脏的美好的，什么愿望都可以。世界因为你的存在变得奇形怪状，欲望被过分满足的人类成了怪物的集合体，你成了将欲望放大的机器。”
他作为幸存者，目睹了一切。
林烟曾经那么热爱人类，在看到一切后，居然也彻底发了疯。他无法相信自己喜欢的族群亲手毁掉了自己，他对他们的爱变成了另外一种极端扭曲的情感。
林烟疯了，但疯的，不止他一个。
庄烙那般喜欢林照鹤，哪里会舍得他心爱之人，变成这副模样，于是他抱住他，在他的耳边轻声喃语，希望可以回到一切还未发生之时，帮爱人承受一切。
然而什么愿望都毫无顾忌的实现的神明在听到这个要求时露出了迟疑之色，他黑色的瞳孔里空空如也，像没有尽头的黑洞，可即便如此，他也似乎在拒绝。
“小鹤。”爱人温柔的恳求着，“你就再依我一次，帮我实现这个愿望吧。”
神明面无表情，眸子里落下了泪，他想要挣扎着，从既定的命运中挣脱出来，却失败了。
所有的愿望，都必须实现。
包括这个。
说到这里，抽着烟的林烟突然落了泪，坐在原地嚎啕起来，他哭着说林照鹤，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没有办法，他说我总不能杀掉所有人，我只能阻止那个神明的出现，可是还是失败了……
神明依旧出现，只是换了个人。
“我好想帮你。”林烟说，“但是我谁也帮不了，所以，我只能杀了你。”
他说完这话，突然掏枪对准了林照鹤的脑袋，林照鹤没有反应，坐在原地呆呆的看着林烟，他这模样和林烟记忆中的画面重合了。
那些混乱的记忆里，好像林照鹤也曾经露出这般表情，但那时的他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因为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愿望，他茫然无措的坐在高处，像个可怜的无助的孩子，而不是高高在上的神。
林烟胸口的位置疼得要命，他甚至恨不得自己的记忆没有回来，如果没有回来，至少他能毫无顾忌的对着林照鹤开枪，而不是此时手抖的连扳机都扣不动。
林照鹤说：“你要杀了我吗？”
林烟不语。
林照鹤道：“可是怎么看，这也不是神明的错啊。”
的确不是神明的错，林烟只能满脸流泪的说抱歉。
“等等。”林照鹤道，“你冷静点，在这个世界里，我不是神明，你杀了我，也没有用啊。”
林照鹤突然醒悟，冷静劝说，“你的记忆不是这个世界的，林烟，你先别对我动手——”
林烟愣了片刻，觉得林照鹤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林照鹤道：“所以，在你的世界里，是庄烙许愿，让时间倒流，替我承受一切？”
林烟说：“对。”
林照鹤道：“那有办法阻止庄烙依照原来的变化吗？”
林烟说：“当然有。”
林照鹤补充：“不能伤害他。”
林烟果决道：“那就没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庄烙宰了。
林照鹤：“……”他怎么觉得林烟这家伙有点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味道呢。

第106章 虚假的神明
干掉庄烙是不可能干掉的, 林照鹤决定想出点别的法子。
林烟虽然还没有放弃对林照鹤动手的念头，但也好像突然醒悟般意识到这个世界的林照鹤不是神明，如果把他弄死了, 不但不能拯救世界, 说不定还要面临一个发疯的庄烙。
本来已经提起的杀心不甘心的放下, 林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手里的烟。
林照鹤说：“得想想办法……”他蹙眉思考着，手机却响了起来, 一看正是庄烙打来的电话。
林照鹤看了一眼林烟，接起电话。
“小鹤人呢，怎么不在家。”庄烙问。
林照鹤说自己闷的慌, 想出来逛逛, 问庄烙回去了么, 庄烙说自己刚刚到家, 有些事情想和他商量，让他逛完了就回去。
挂断电话，林照鹤对林烟道：“那我先走了。”
林烟坐在位置上眉头紧皱, 大概是在思考到底要怎么把庄烙宰掉，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依照庄烙现在的人气, 他要毁灭地球估计都是动动手指的事，毕竟地球上起码一半的人都是他的狂热粉丝。
林照鹤回家后, 看见庄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面正在播放一则新闻，林照鹤瞥了一眼, 却看到一条醒目的标题“我们找到神明了。”
林照鹤没想到一回家就看到这么惊爆的内容, 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瞬间一头冷汗道：“庄烙, 他们发现你了？”
“嗯。”庄烙说，“迟早的事儿。”
林照鹤说：“这怎么办？”他立马急了，说，“咱们要搬家不？你那群狂热的粉丝会不会找上门来？”
庄烙说：“不急，他们不知道我长什么样。”
果然，新闻里出现的那张脸是一张陌生的面容，和庄烙那种冷淡的漂亮不同，看起来平凡又普通，如果要严格说，甚至……还有点丑。
“我用的另外一张脸和他们见面的。”庄烙撑着下巴打了哈欠，“小鹤，我要和你商量点事。”
林照鹤说：“什么事？”
庄烙凑到林照鹤的耳边耳语一番，林照鹤越听眼睛瞪的越大，道：“这可行吗？”
庄烙道：“可不可行，都得试试嘛。”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林照鹤迟疑道：“庄烙，林烟……找了我。”
庄烙说：“你都知道了？”
林照鹤点头，他神情中透出愧疚和担忧，按照林烟的说法，神明承受的几乎是全人类的欲望，这样的痛苦逼疯了他，而现在庄烙要成为了下一个受害者，他根本无法想象庄烙疯掉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也会跟着发疯的。
庄烙看着林照鹤的表情，却笑的没心没肺：“小鹤，别那么担心嘛，万一这其实是个轮回呢，你当一次我当一次，我当一次你当一次……”
林照鹤：“不是很好笑哈。”
庄烙哈哈大笑。
“不过在实施计划之前，我还得做点准备工作。”庄烙眨眨眼睛，对着林照鹤俏皮一笑，“毕竟让资本家当上了神明，应该算是史上最大的灾难吧。”
林照鹤无言以对，他本来以为庄烙说这话是开玩笑的，但是没过几天，居然发现他是认真的。
庄烙这家伙，是在认真的当资本家。
他顶着那张平平无奇的脸，频繁的出现在了电视节目上，和他漂亮的面容相比，那张脸完全没有任何的特点，个子又矮又粗，像个玉米棒子。
不得不说人类都是肤浅的动物，连神明也喜欢漂亮的，看见庄烙顶着一张不太好看的脸气质粗鄙的出现在电视台时，他的那些信徒竟是意外的冷静了一会儿。
“怎么长得这么平凡啊，像来我家修下水道的。”
“修下水道的怎么了，修下水道的也有一米八，他好像只有一米六……”
“你们这样合适吗？一边许愿一边吐槽自己许愿的对象？？”
“可是，看起来真的不是很靠谱啊，他真的是神明吗？”
当然是了，而且还是个普通话不太标准的神，他坐在采访室里，被采访时的气氛不像是在进行什么严肃的活动，反而像是某个综艺频道的搞笑节目……
林照鹤虽然知道了庄烙要做什么，可是看到这样一幕，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邻居的阿姚过来串门，嗑着瓜子和林照鹤一起品评起了这个传说中的神明，他吐了一口瓜子壳，道：“这人真的是神？怎么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样子。”
林照鹤还在为庄烙的机智震撼，点了点头：“我觉得还好吧。”
“他抽烟耶。”阿姚说，“你看女主持脸上都是嫌弃……”
庄烙毫不在意的点了根烟，当电视上的他做出这个举动时，台下原本热情的观众们好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半晌没回过神来。
阿姚大叫：“他居然还随地吐痰——”
林照鹤捂脸。
庄烙完全就是在故意毁坏自己的形象，不光模样平凡，表情油腻，还素质低下，一举一动尽显低俗，让人十分担忧地球未来的命运交到这样一个人手上该是如何的不靠谱。
“他真的是神吗？”阿姚震惊了，“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样子？”
林照鹤冷静道：“你不要有外貌歧视。”
阿姚说：“这是外貌歧视的问题吗？卧槽，他把烟头扔到女主持的水杯里了！！！”
完全就是低俗野蛮的代名词，阿姚的反应也代表了所有在电视机前观看的人，林照鹤查了一下电视收视率，发现在庄烙随地吐痰的时候收视率瞬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低谷，显然他的一系列的举动严重的动摇了大家的信心。
没有人会想看见自己心里面美好的救世主是个素质低下的中年男人。
林照鹤却是忍不住的想笑，庄烙这家伙，真是聪明，他要是顶着原有的那张漂亮脸蛋上电视，恐怕粉丝早就一路飞涨被人当宝贝供起来了，而现在大家却巴不得赶紧忘掉他这张晦气的脸。
但显然，庄烙想做的不止于此，在主持人小心的询问他想要怎么给人类带来希望时，这家伙伸手在鼻子上抠了两下，说：“什么希望啊，我能实现大家的愿望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们最好别对我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讨厌二次元干什么？我不就是二次元？”
林照鹤清楚的看见，女主持的表情扭曲了一下，她甚至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用商量的语气说：“您没有什么别的话想对大家说吗？”
然后，庄烙说出了一句传承了许久的经典发言。
他挺着肚皮，翘着二郎腿，抠着鼻子说：“你们遇到这些事，都是因为你们不够努力，要是足够努力，就不会遇到这种事了。”
众人彻底炸了。
电视机前的阿姚也目瞪口呆，手里的烟掉到裤腿上烧出了一个洞，烫的他尖叫着跳起来，拍灭了裤腿上的烟灰，说：“这人是神吗是神经病吧——”
这人要不是确定了神明的身份，可能出去就被人打死了。
融合之中众人遭遇的那么凄惨的事，全都被他归结为了不努力。
受害者为什么会死，是因为不够努力吗？
众人看着他高高在上的丑陋模样，内心生出了无数的怨怼，那些曾经殷切的希望好像瞬间破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极端的愤怒和憎恶。
“这个人真的是神明吗？这样的神明能拯救我们？”
“如果他是假的，真的神明肯定会出来反驳啊——”
“我受不了了，有没有人出来打假啊，我怎么信了个这样的人？”
“他能别出现吗？我宁愿他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人们显然完全接受不了，自己寄托一切希望的对象是个低俗又恶心的人，林照鹤翻了翻论坛，发现不少人的情绪都处在崩溃的边缘。
电视节目终于结束了，短短的半个小时，却让女主持人生出了一轮回的感觉，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强笑着说了结束语，看了眼坐在旁边沙发上专心致志吃着水果的神明。
看来神明很喜欢面前的橘子，如果他不把橘子籽吐的到处都是，就更好了，女主持痛苦的想。
本来是吸粉的活动，结果吸了一大堆黑粉，人们好不容易打起来的精神又蔫了，大家都觉得把人类的命运交付在这样一个人手上实在是不明智的举动。
当然，还有人不死心，说你们真是肤浅的动物，他能实现愿望就行，管他长成什么样。结果立马有人出来打脸，说这神明不靠谱的很，实现愿望吧，他妈的他只实现一半。
有人希望死掉的父母能回来，结果当天晚上就看见自家爹妈已经下葬的尸骨出现在了家里的卧室床上，差点没吓出心脏病，得了，愿望的确是实现了，就是实现的方式与众不同，随时可能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还有人许愿说希望自己能有二十个老婆，第二天二十个老婆真的出现了，就是都不是人类，而是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
此时，两个神明最大的不同体现了出来，林照鹤，一代的他刚来到社会，完全不知道人类的险恶之处，什么愿望都满足，根本不知道拒绝。他模样生的秀美亲和，坐在那里一看就很好欺负，最后落得了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庄烙在人类社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手下员工无数，见惯了人性里最险恶的一部分，他才不管那么多，愿望可以实现，但以什么方式实现，他说了算。
于是几乎是一夜之间，网络上声讨之声不绝于耳，虔诚的信徒们有种自己被信仰背叛的感觉，反对党的声音刹那间甚嚣尘上。
而此时这个罪魁祸首坐在家里，靠在自家爱人的腿上要亲亲，说今天可累了。
林照鹤便亲了亲他的额头，担忧道：“计划要不要提前？”
“不用急。”庄烙说，“先把剩下的融合区都收拾了，再进行下一步。”
“好像大家反应很大。”林照鹤把手机递给他，让他看论坛里的帖子，当狂热被浇了冷水，现在全成了骂庄烙的。
庄烙瞥了两眼，哈哈大笑着，道：“有那么讨人厌吗？”
林照鹤老实道：“还真是挺讨人厌的。”
庄烙眨眨眼，搂住了林照鹤的颈项，将他的脸拉近之后，咬了一口他的耳尖，看着林照鹤耳尖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脸上，故作无辜道：“小鹤讨厌我。”
林照鹤说：“哪有？”
庄烙说：“那小鹤愿意帮我实现一个愿望吗？”
林照鹤道：“当然愿意。”他说完就看见庄烙脸上泛起了坏笑，惊觉自己入了套：“庄烙你越来越坏了——”

第107章 过去和现在
世界的确在变好, 可变好的同时，众人对神明的期许也在下降。
在众人的幻想中，就算神明没有什么惊人的美貌, 也该是气质高贵, 与众不同, 怎么也不该是个看起来油腻无比的中年男人，最恐怖的是他居然还秃顶, 这完全踩住了人类审美的死穴还在上面狠狠的碾了几脚。
长得丑也就算了，实现的愿望也残缺不全，几乎是一夜之间, 神明们忠诚的信徒好像被迫清醒了不少, 众人看着电视上那张油光满面, 猥琐油腻的脸颇有种下不去嘴的感觉。
“虽然长得丑, 但好歹是让世界变得更美好了吧！你们都活不下去了，还要求那么苛刻做什么？”当然也有理智的人呼吁。
“这叫要求苛刻吗？我可劝你不要随便许愿，许愿出来得到的东西指不定有多么奇形怪状呢。”有人愤怒的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被欺骗的, “没看到网上有人许愿一天瘦二十斤最后怎么样了吗？”
“怎么样了？”
“遇到车祸截肢了一条腿，刚好二十斤。”
“……”
林照鹤上网的时候看到这个帖子，嘴里正喝着水, 差点一口没直接喷出来，他用力的咳嗽着, 满脸涨得通红：“老板——这愿望还真是你实现的啊——”
庄烙瞥了眼屏幕上的文字，摇头：“这可不是我做的，估计就是他运气不好吧。”
他这个神明可是货真价实的在为人类服务, 实现的愿望自然也是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的, 不可能专门为了教训人卸人一条腿，这人估计也就是单纯的运气不好, 偏偏要扯到他身上来。
不过他现在的确有刻意的在控制实现愿望的强度，一般没有附加条件的愿望，他都会假装理解不了愿望的完美含义，然后以另类的方式将之实现。
比如死去的父母回到身边这种例子，就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他开了头，剩下的剧情自然有人帮他补完，俗话说得好，怀疑一旦产生，罪名就已经成立，人们褪去了滤镜，反倒是开始将一些不幸的事情怪罪到庄烙的身上，甚至在路边丢了个钱包都怀疑是不是神明的报复。
林照鹤哪里见过这架势，人都傻了，而这仅仅是庄烙计划的第一部 分，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开始频繁的出镜，试图将那张让人不忍睹目的脸死死的印在众人的记忆里。
抽烟，随地吐痰，说脏话，对待旁人态度粗鲁，甚至被小孩的哭声吵到都会露出厌恶之色，最最过分的，是他甚至还踢飞了一只对着他摇尾巴的白色可爱小狗，在庄烙的身上，仿佛看到了人类品质低下的集合体，连知道真相的林照鹤都在看到这个画面的时候对庄烙生了杀心——为什么会有人舍得踢飞一只可爱的小狗啊！！
要是只是素质低下也就算了，这人业务能力也不行，实现的愿望都是半吊子，而且看起来还贪婪无度，竟是直接对着政府提出了要求，说要让这个融合区消失很简单，用东西来换，他要一套千平别墅，要一百多个仆人，还要……
这年头大家生存压力都这么大，好不容易来了个救世主，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呢，就发现这救世主根本就不是救世主，而是个剥削人的资本家。这种强烈的反差，彻底击溃了众人的心底防线，顿时一点护着庄烙的声音都没有了，网络上全是骂他的话。
庄烙这家伙穿着毛茸茸的睡衣看着论坛上辱骂的文字露出心满意足之色，说不错不错，之前还是有点心软，现在就骂的很合适了嘛。
林照鹤哭笑不得，完全没有想到庄烙能想出这么清奇的角度。
的确，他完美的把控了人性，知道怎么做才能获得最多的骂声。一个什么愿望都快要实现的善良神明，得到的显然不是尊敬和爱戴，欲望会扭曲人类的模样，将他们变得不像人。
反而是条件苛刻的交换，会让人们更加谨慎的选择。
“你这样回来不会被发现吗？”林照鹤捏了捏庄烙的毛绒帽子，“你今天还真把小狗踢飞了？”这衣服本来是他的，庄烙非要穿，于是腿上不伦不类的短了一截，偏偏庄烙丝毫不介意，穿的还挺开心。
“没有，就不是真的狗。”庄烙说，“我又不是变态，怎么会欺负小动物。”他看了眼林照鹤毛茸茸的小狗耳朵，笑的颇有深意，“况且我最喜欢小狗了，小鹤难道不知道？”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照鹤瞬间脸红了起来。
《关于拯救世界的神明是个一米六五五十岁秃顶啤酒肚喜欢随地吐痰的中年男人这件小事》取代了二次元融合，成了众人最喜欢讨论的话题。
大家仿佛有了一个共同的攻击对象，开始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倾泻在这个神明身上。
林照鹤本来还在担心庄烙会不会受影响，然而观察之后发现庄烙早有心理准备，心态非常好，偶尔还开个马甲上去骂自己几句，说自己是神明别墅里的女佣人，那神明猥琐的要命，还想性骚扰她……
林照鹤看着庄烙熟练使用的颜文字，狐疑道：“老板，你不会天天开帖骂自己吧？”
庄烙笑嘻嘻道：“这不是骂的越狠，我这里越清净么？”
自从形象破灭之后，传到他这里的愿望就大量减少，除非是那种被逼的走投无路的人，不然也不会寄希望于一个连小狗都踹的丑陋神明。
众人似乎并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生活重新燃起了热情和希望，褪去的融合区让大家没有了生命之忧。那个小丑一样的神明成了消遣的对象，通过许愿改善生活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大家还是得回归现实。
虽然没有什么愿望都能实现的神明，但一切依旧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这个过程中，林照鹤又接到了林烟的电话，他接起来本来以为林烟要说点什么，结果林烟沉默了好久，才勉强憋出一句：“庄烙真有本事。”
林照鹤噗的一声笑开了。
按理说，林烟做出了那么多过激的事，就是为了阻止众人对神明的崇拜，他害怕悲剧重演，所以不断地试图改写历史，却没想到历史从一开始就不一样了。
在这个世界里，纯洁神明变成了狡猾的爱人，他可不会乖乖的坐在神坛之上听着众人许愿。他只会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用嫌弃的目光在信徒里挑挑拣拣，最后手指头一点：说你，对就是你，你看起来比较富有，把你所有的钱都给我，我再来帮你实现愿望。
话里话外都是令人作呕的铜臭味，让人完全失去了亲近他的欲望。
“我就说你先别杀他了。”林照鹤说，“你看，庄烙是老板，老板的办法总归是比员工多的。”
林烟又是漫长的沉默，最后说：“早知道神变了……”
林照鹤哈哈大笑。
林烟嘀咕道：“算了，这样也不错。”他叹了口气，把电话挂了。
林照鹤笑的前俯后仰，笑完之后又觉得有些落寞，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也不用做那么多过激的事了，造神计划依旧成功，但是造出的神明，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
世界上二次元的浓度下降了不少，庄烙的公司因为他的双重身份暂时停摆，林照鹤也歇业在家，他闲着没事儿，便试图操纵着庄烙的角色离开那一片虚无的黑色，可是走了好久好久，都没有找到出口，直到某天机缘巧合，他突然在黑色之中发现了一扇小门。
小门细细窄窄，只能通过一个人，里面发出了温暖的微光，林照鹤操纵着角色站在门前，轻轻的敲了敲。
没有人回应，门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林照鹤迎着光走入其中，光线太强，屏幕缓了一会儿才显示出里面的环境。这居然是一间小小的房间，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小小的人，林照鹤看着那人，鼠标忽的僵住，不是他不想往前，而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那个人就是自己。
小人穿着一身白衣，呆呆的坐在床边，他的表情漠然，对于来人的叨扰没有任何的反应，庄烙的角色在小人身边走了几圈，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房间并不大，摆放着一张床，和一盆绿植，乍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又透着股不太寻常的味道。头顶上的监视器，窗户边上的铁栏杆，还有各种各样隐约透出的保护措施，都在暗示着什么。
眼前的是他吗？是曾经那个可以实现所有愿望的他吗？林照鹤想，如此严密的措施看起来并不是在限制神明的行为，而是在……保护他。
小人坐在床上发着呆，林照鹤用鼠标点他也没办法交谈，看起来精神状态似乎很不好，林照鹤想起了林烟对于神明的描述，紧张的有些嘴巴发干。
又尝试了几次对话，都没有成功，就在林照鹤准备放弃，马上要离开这里时，小人的头顶上突然蹦出一个白色的对话框，对话框里，是一串文字：你的愿望是什么？
林照鹤看着这串文字，后背一凉，他操纵着角色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想要和他交谈，却没有成功，角色依旧没有给他回应。
就在这时，出去忙的庄烙正巧回来了，一进屋就看到了林照鹤屏幕上的画面，眼神里的心疼一闪而过，轻声道：“小鹤。”
林照鹤说：“啊……庄烙？你回来了？”
庄烙说：“你在干嘛呢？”
林照鹤说：“这不是闲着没事儿想要让你的角色从这个地图走掉，找了半天，在旁边找到了一扇小门，进来就这样了。”顿了顿，“这个角色好像是我。”
的确，虽然穿的衣服不同，但发型眉眼间还是能看出些相似的色彩，游戏里的这个角色就是造神计划成功的代表，一代的神明林照鹤。
和意气风发的庄烙不同，他显得那么孤单，一袭白衣，安静的坐在被隔离的房间里，眉宇间全是哀愁。
庄烙伸手搂住了林照鹤，力道有些紧，他没有说话，可的的确确是心疼了。
关于林照鹤是神明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虽内容模糊，那股悲伤的感觉却异常清晰，庄烙说：“小鹤，都过去了。”
林照鹤说：“你不用担心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他对这些记忆毫无印象，自然也谈不上悲伤，反倒成了这件事里被伤害最浅的那人。
庄烙紧了紧搂住林照鹤的手，轻声道：“没关系小鹤，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第108章 过去的那些事
林照鹤不记得了, 庄烙却记得。
那些曾经模糊不清的记忆，因为造神计划的成功反倒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在另一段记忆里，神明是林照鹤, 而他是那个爱上了神明的信徒。
和现在的现实情况不同, 记忆中的造神计划格外成功, 由人们亲手塑造出的神明也如人们想象中的美好。
他善良温和，对一切人类都充满了爱意, 初来到这个世界上，那双黑色的眼眸纯洁无污，不沾半点人世间的欲念。
庄烙是造神计划的负责人, 自然也是神来到世间的接引人。
那时的他们, 都以为造神计划是天才之举, 没有人比一个被所有人类热爱的角色更加强大, 他的力量强大到可以改变整个世界，而这样的力量一旦失控不亚于世界毁灭，因此在关于神的词缀中看不到任何的负面描述。
他是神明, 是集合了所有美好情感的神。
庄烙想，或许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一个无法拒绝子民愿望的神明, 注定会毁了世界。
他看着眼前屏幕里的画面，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林照鹤那张苍白的脸。
和游戏里的画面几乎别无二致, 当一切失控之后，林照鹤也是如游戏里演示的那般，穿着一身白衣, 神情茫然的坐在简单到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
房间内外, 方圆百里之内都被严密保护，可即便如此, 也依旧无法阻止那些可怕的愿望钻进林照鹤的脑子深处。
林照鹤那张苍白的脸上带着无措和迷茫，他是纯白色的，和这个肮脏的世界格格不入，时至无法挽回的今日，他依旧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生出那么多可怕的念头，而自己根本无法拒绝，只能一个接着一个的实现，看着好不容易拯救回来的世界再次因为这些欲念变得千疮百孔。
“为什么呢？”林照鹤那时候还会问庄烙，他像个迷路的孩子，可怜兮兮的发问，“庄烙，他们到底想要什么，我怎么弄不明白。”
庄烙无法回答，他又如何能知道，人类到底想要什么。
那时的林照鹤状态已经很差，但还没有到最糟糕的时候，只要再过些时候，他仅剩的理智也会消失不见，脸上眼神中连茫然也不剩下，变成了一片空洞的空白，他的脑子里被疯狂的愿望塞满，无论庄烙如何呼唤，也不会给予任何的回应。
外面的世界已经洪水滔天。
小小的地球装不下人类可以吞噬宇宙的欲望，世界依旧被毁灭，只是和他们预想中的不同，不是因为神明，而是因为人类自己。
庄烙在世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做出了决定，他要让他心爱的神明，为他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如你所愿，我的爱人。
神明落下了泪，却无力阻止这一切。
世界线重启，这一次，庄烙决定自己来亲自当那个悲哀的神。
身份互换，没有记忆的庄烙也可以在举着伞的雨夜捡到属于他的小狗，小狗坐在路边淋了雨，脑袋眼神都是湿漉漉的，就像刚降临到这个世界的模样，庄烙将伞举到了他的头上。
世界如他所愿重新启动，给了林照鹤一个重新的开始。
只是这一次，也有意外发生，同样拥有着世界毁灭记忆的林烟试图阻止造神计划，导致林照鹤在这里的亲人朋友遇难，这些情况庄烙始料未及，那时的他记忆并未补全，只是依稀凭着直觉，知道眼前的人对自己很重要。
“你叫林照鹤吗？”老板的声音柔软温和，像慈悲的神明，他说，“来我公司上班好不好？”
林照鹤抬头应声，两人的生命再次交缠。
这一回，书写神明的人是林照鹤，庄烙成了他笔下那个慈悲温柔的善良神明——
当然，庄烙本人和慈悲温良这些词语，的确不太能沾边……
林照鹤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都是神明，自己和庄烙差的那么大，大概是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搞得庄烙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说小鹤是乖宝宝，我呢，是大坏蛋……
林照鹤说：“你哪里坏了？”
庄烙道：“我让我员工天天加班。”
林照鹤：“……那你是有点坏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世界在变好，神明在变坏，不知不觉中离庄烙第一次上电视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这一个月里，神明的粉丝数量完全就是在负增长，曾经街道上那些宣传神明的教徒们少了许多，就算有，上面也不会出现任何关于庄烙面容的图片。大概是觉得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印上去会起到反作用。
庄烙的影响之深刻，连楼上的顾须臾也没有逃过，之前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今天居然下楼遛弯了，林照鹤看见他后跟他打了个招呼，说老顾，今天不肝游戏啦？
顾须臾说论坛上说他马上就要一百级了，据说一百级需要做一些关于神明的主线，他前几天看了访谈节目，脑子里全是神明随地吐痰的画面，简直是头皮发麻，别说任务，现在连游戏都不是很想进去，甚至怀疑这游戏就是那个倒霉神明搞出来故意圈粉的。
他说这话时，林照鹤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说：“那你们打算咋办？”
顾须臾摇头：“少玩会儿吧。”现实世界也挺美好的。
万万没想到，庄烙居然还能帮人戒网瘾，林照鹤哭笑不得。
人类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容忍度向来很低，自从知道这个神明是要求政府给了钱才愿意把融合区消除的情况，来自人类的差评多到了完全淹没好评的地步，如果说之前还只是嫌弃他素质差，那么此时已经开始有人希望他赶紧消失了。
“建议大家玩游戏的时候不要看主线剧情给他增加人气，不然这家伙以后肯定更过分。”
“能不能来个人替天行道把他解决了啊，消除个融合区要那么多钱，这不是在趁火打劫是在干嘛？”
“行了吧，杀了他谁来解决融合区，世界都毁灭了，要那么多钱干嘛。”
“可是看着他拿着钱得意洋洋的模样真是招人恨……”
“我也讨厌他，希望他快点消失。”
在庄烙刻意的推波助澜下，一些比较极端的言论开始出现，不同于起初的只是网上骂两句解气，竟是有人开始在现实中行动。
庄烙顶着那张丑脸参加完某个活动后，有人竟是直接对他扔了臭鸡蛋，虽然被他躲了过去，但还是通过电视直播给了全球观众。
被攻击的庄烙自然也不会表现的风度翩翩，当场对着那个人破口大骂，用词之粗鄙，把电视机前的林照鹤都听呆了。
阿姚和顾须臾也在，最近他们两个打游戏的时间大大减少，也不是不想打，而是一进入《地球》脑子里就会浮现出庄烙那张脸来，瞬间欲望少了大半，于是索性改行玩了点别的，叫小红方块四个人凑了一桌，在林照鹤家里打起了麻将。
“四筒。”林照鹤拍出了一张牌。
“五万。”阿姚说，“我实在是受不了了，这人什么时候能消失啊，天天顶着这样一张脸在我面前我都要不想上网了。”
顾须臾没说话，阴着脸色拍出一张牌，林照鹤大喊一声糊了，随口接道：“那怎么办，难道把他杀了？”
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照鹤笑嘻嘻的算着钱，算着算着，发现气氛有点不对劲，一抬头，看见顾须臾眯着眼睛像是在思考什么，林照鹤瞪眼：“喂，我就随便说着玩的，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顾须臾说：“有何不可。”
林照鹤：“……”
“有这样的想法的可不止你。”阿姚幽幽道，“你们不知道吗？现在网上有个玩家组织起来的黄昏协会……”
林照鹤说：“黄昏协会？干什么的？”
“诸神黄昏嘛，当然是宰神的。”阿姚说的理所当然，“受不了他的人可不止顾须臾。”
林照鹤无言以对，没想到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众人的变化这么大。当真是造神是他们，想要干掉神明的也是他们，原本的救世主轻而易举的变成了反派……
“这是不是也太过激了。”林照鹤说。
“过激？还好吧。”阿姚搓着麻将，笑道，“他现在能力这么恐怖，防着他的肯定也不只是民众，今天要的是一套房子，明天要的就是别的东西，害怕他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海王当真是对人性了如指掌，林照鹤一听心里也有了数，这组织估计也不只是单纯的民间组织，里面可能还掺杂了点别的什么成分。
林照鹤陷入沉思。
晚上，庄烙回来之后林照鹤便把这事儿和庄烙说了。
庄烙听完也一点不惊讶，这些事情早在他的预料之内，只是比想象中的略微有些不同。
林照鹤伸手在他的睫毛上点了一下，取下一枚雪花，感受着雪花在指尖融化后，道：“哪里不同。”
庄烙说：“我还以为他们至少要忍我半年呢，没想到一个月就忍不下去了。”他天天作威作福，在政府的神经上跳舞，不光是民众们忍不了，上面的人也快忍不下去了。
林照鹤哭笑不得：“这会不会太快了？”
庄烙说：“好像是有点快，但影响不大，没什么关系。”
林照鹤说：“接下来怎么办？”
庄烙到林照鹤耳边耳语一番，林照鹤听完后眼睛瞪的老大，说：“这未免也太……”庄烙道：“太什么？”
林照鹤也不知道太什么，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们不会这么坏吧？”
庄烙说：“你觉得呢？”
林照鹤不说话了，其实他也没什么信心，但庄烙的计划若是真的实现，那简直就是造神计划的完美谢幕。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从窗户看去白茫茫一片，纯净洁白，好似人间仙境。
再过半个月，又要过年了，林照鹤想，好像以前消失的年味今年奇迹般的回来了，人们幸福的庆祝着劫后余生，期待着越来越好的未来。
与此同时，他们也在用最恶毒的话语诅咒着给他们带来这一切的神明。
神明听不到诅咒，也根本无所谓，他宁愿当个耳聋眼瞎的恶神，也不想将那些欲念化作的欲望一一实现。
庄烙忽的想起，再过几日就是林照鹤父母的忌日，他看向林照鹤，轻声道：“小鹤，今年的新年，想你的爸妈陪你一起吗？”
“不用。”林照鹤自然不可能许下这个愿望，逝者已逝，他不会利用庄烙实现私欲，伸手扣住了庄烙的手指，温声道，“有老板陪着，就足够了。”
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第109章 弑神
如果说让人们热爱上神明还是努力了一段时间的成果, 那么此时此刻憎恶神明，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完成了，反对派很快就占据了主导的位置。
庄烙自然乐得见到此景, 甚至开始火上浇油。
最近一次庄烙的出镜画面, 是他同上面谈判的视频, 视频里的他坐在一张豪华椅子上，浑身上下穿金戴银, 满嘴都是酒气，丝毫没有谈判的仪式感，反而好像是在哪个农贸市场商讨菜价几块钱一斤呢。
“我要帮你们实现这个愿望也不是不行。”庄烙的腿翘得高高的, 吐着烟无所谓的说, “但是这是另外的价钱。”他搓了搓手, 做出一个钱的姿势。
“您看多少合适？”说话的人是个漂亮的年轻人, 身形修长，穿着一身西装，他推了推脸上的金边眼睛, 用慎重的态度商量道，“十倍的价格您看可以吗？”
“钱？我不要钱。”庄烙说，“我要地方。”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 随便画出了一个圈，“这一块地方给我, 你们把里面的人全部给我赶出去——”
年轻人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庄烙画的地方是这个国家的首都，政府核心所在, 看庄烙的意思, 竟是打算在这里划地为王。
如果说之前庄烙的要求还只是有些过分，那么此时此刻的他, 完全就是在底线上跳舞，但年轻人脸上的微笑不变，试图和庄烙商量：“您看，这块地方对于我们来说有特殊的含义，您能换一块位置吗？”
谁知庄烙却看也不看，无所不能的神明的傲慢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就像一个捏着人类命脉，不断压迫剥削的可恶资本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神明的超然脱俗，全是熏鼻子的铜臭味。
他说：“我就喜欢这里，不换。”
“我们可以给您更多的地。”年轻人道，“只要您同意……”
“我说了，就这里。”庄烙一点没给人面子，手砰的一下拍在桌子上，不耐烦的说，“你是在质疑我吗？是在质疑你的神明吗？”
年轻人不说话了。
两人的气质在此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贪婪丑陋，一个清新俊美，让看到这个视频的人顿时都对庄烙生起了更浓的厌恶之情。
“不就是让二次元不再融合过来吗？”庄烙冷冷道，“这个愿望一旦实现，我以后可就没有作用了，这点要求你们都满足不了，就不要来和我谈了。”
年轻人沉默片刻：“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庄烙语调笃定：“没有。”
年轻人叹了口气，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易，是他们在求庄烙办事，庄烙要求的条件，他们自然必须办到。
半晌没有说话，年轻人默默起身，轻声道：“抱歉，先生，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得回去商量一下。”
“没什么好商量的。”一点没有绅士风度，庄烙操着那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没好气道，“我说的话就不会改变，想要那些东西不再融合过来，就这个条件——懂不？换谁来都不好使，没得商量！”他反而还生了气，一拍桌子说，“走吧走吧。”
年轻人站起来转身走了。
视频也到此结束，毫不意外的，视频下面的评论炸开了锅，三分之二都是在骂庄烙贪得无厌，三分之一的人是在心疼年轻人，里面夹杂着不少过激的评论，但总体思想，都是所有人都几乎生出了一种割地卖国的耻辱感。
为了求他实现愿望，要把首都让出来，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
“能不能来个人治治他啊——”过激的字眼如此醒目，“或者来个替天行道的，把他杀了也行。”
“我也受不了了，坐在那里的人要是我我肯定一拳就上去了，这帅哥教养真好。”
“确实，这个神到底是谁造出来的？那款游戏？能先把游戏停服了吗……”
“就该把游戏停了，不然还得给他继续增加人气！”
“所以游戏的服务器在哪儿啊？咱们能去给炸了吗？”
不需要民众们动手，这事情出了没几天，游戏还真是停服了。虽然停服的理由说的是维修服务器，但大家心里头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要是继续运营下去，恐怕那个该死的神明实力还会继续变强。
这件事完全在庄烙的计划内，甚至可以说他就是停服的推手，因为游戏玩到后期，就会出现一些关于神明的描写，到时候大家说不定会发现描写的神明和现实里的不一样，从而对他产生怀疑，现在游戏里面所有到达某个等级要求的账号全都被庄烙捏在手里，游戏一旦停服，就没有人会知道这些内容。
至于上面的人对庄烙产生的怀疑，他根本不在乎，怀疑归怀疑，没有人能想到为什么他要如此糟践自己的名声，这种行为完全就像在自杀，乍看起来，没有一点好处。
怀疑又如何呢，拿不到证据，庄烙就压根不需要理会。
这几日林照鹤都没去上班，不是不想，而是实在是抽不出这个心思。
林烟闲着没事儿跑来了他家里唠嗑，和林照鹤一起坐在电视机前长吁短叹，说他好像明白了那个林烟为什么这么做，冒出来这么一个神明谁受得了啊，而且这家伙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居然想出来了一些奇奇怪怪，专门针对二次元的政策。
什么不是人类的二次元不能去公共场合，什么二次元的收入需要缴纳更高的税，如此等等的言论成功吸引了无数的仇恨。
林烟忧愁道：“怎么办啊？”
林照鹤说：“你担心他干嘛？死了就死了呗。”
“不是，我不是在担心他，我是在担心自己……”林烟小声的说。
林照鹤奇怪道：“你担心自己什么？”
林烟指了指窗外。
林照鹤站起来，看见李先生和罗扇雨两个人站在楼下，两人正在抽烟，气氛看起来十分不和谐，他惊呆了：“还没处理掉啊？”
林烟说：“咋处理啊……”
林照鹤道：“拒绝啊，你至少要拒绝一个吧？”
林烟说：“你以为我没有拒绝吗？”他站起来，用最凶狠的表情对着楼下两个人怒吼，“快滚啊你们两个，别他妈的跟着我了——”
那两人听到林烟的吼声，纷纷站起来，在兜里掏东西。
林照鹤以为他们是掏什么武器，结果两人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套红色的横幅，直接举了起来。一条写着林烟是我男朋友，另一条写着我男朋友是林烟。此时正好有路人从旁边路过，看到了两人的横幅用很大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林烟人气还是高啊，真招男人喜欢。
在楼上的林烟也听到了，顿时羞愤欲死，砰的关上了窗户，眼睛都气红了，说林照鹤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帮我把这两个人解决一下——
林照鹤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一边擦一边咯咯乐道：“要不然你来个一桃杀二士。”
林烟知道他在开玩笑，磨牙道：“要不我去找那个神明帮这两个人空一空脑子里的水。”
林照鹤看乐的直不起腰。
庄烙的计划实施的很顺利，如果说之前大家对于神明的感情还只是简单的厌恶，那么此时他的那些要求就已经触碰到了人们最根本的利益。
为了实现愿望，卖掉自己国家的首都，这是人们根本无法接受的，可是无论怎么谈判，神明的态度固执的像块顽石，不但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甚至还得寸进尺开始设计自己要在首都修建的建筑，说他要把首都修成一个大别墅，别墅里面住五百个漂亮的女仆……
在他说出这条要求的当天晚上，神明经历了第一次刺杀。
当时庄烙还在床上和林照鹤缠绵，林照鹤靠在庄烙的胸口，正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原本迷迷糊糊的庄烙突然睁开了眼，表情看起来略微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林照鹤问他。
“那边出了点事。”庄烙坐起来。他晚上一般都是回来住的，在那边则会放一个傀儡替身，看样子是替身出了什么状况。
“什么事儿啊。”林照鹤问。
庄烙掏出手机，划拉几下递给了林照鹤，林照鹤接过来一看是监控视频，视频里几个人鬼鬼祟祟的，竟是突破了防线冲到了那边庄烙的卧室，往里面扔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片刻后，庄烙住的别墅就陷入了一片幽蓝色的火海。
林照鹤都傻眼了，没想到弑神派行动力这么强，那视频才出现几天，就找上门来试图杀掉庄烙。
“怎么办？”林照鹤问庄烙，“要过去一趟吗？”
“算了。”庄烙说，“明天再去吧，外面冷飕飕的……”
最近雪一直就没停过，天气越来越冷了。
林照鹤说：“那不会出事儿吧？”
庄烙摇摇头，说没什么大事，林照鹤见他这么自信，便也没有继续追问。
第二天，睡了一觉起来的林照鹤才发现网络上已经炸开锅了，所有的图片都是庄烙被付之一炬的别墅。
有人在叫好，说他死得好啊，当然也有人想到了问题的所在，说他还没有实现愿望你们就把他杀了，万一二次元又融合过来了怎么办？
庄烙喝着咖啡看新闻，这家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边看一边笑，说：“你看，他们找不着尸体，急了。”
林照鹤像个催老公去上班的家庭主妇，说你啥时候过去，那边都乱成一团了吧。
庄烙看了看时间，说差不多了，于是慢悠悠的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他就看见庄烙顶着那张丑脸出现在了现场直播里，因为身高不高，实在很不起眼，突然在主持人身边冒出来时，还把那个漂亮主持人吓了一大跳。
“您没……没事儿啊？”主持人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神明。
庄烙脸色很不好看，说你们这是干嘛呢，我就出去一趟，家里就成这个样子了？
主持人讷讷道：“好像是昨晚出了点意外。”怪不得找不到尸体，原来是人没死啊。
众人见到此景，庆幸的同时又开始叹气，互相劝慰说没死也好，死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发现自己被刺杀的庄烙表现的怒不可遏，在电视机前破口大骂，说必须要给他一个交代，唾沫横飞的模样实在狰狞无比，连知道真相的林照鹤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默默换了台。
在演戏方面，庄烙也很有经验嘛，林照鹤想，简直完全想象不出，这两个人有什么相同之处呢……

第110章 在死亡的底线上试探
刺杀失败, 神明还活着，众人甚至还来不及高兴，便要面对他喷涌而出的怒火。
庄烙在电视机前破口大骂的视频传到了各大网站, 接下来是他态度强硬的威胁, 要求政府在规定时间里交出对他动手的凶手, 否则之前的要求全部作废，并且不会再帮人们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这威胁简直拿捏住了所有人的命脉, 目前融合区虽然消失了大半，但并没有断绝卷土重来的可能性，所以神明的要求自然必须被满足。
“他都是神了, 还不能自己抓凶手需要我们动手吗？”有人提出了疑问。
“难道神明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好像是这样啊, 要是他不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岂不是很脆弱……”
好像从这件事里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众人突然意识到神明并非无所不能，不然他也不会对着众人提出那么多离谱的要求。
一个只能实现别人愿望的神明，岂不是个纯纯的废物？有人动了可怕的心思……
“你说要是把他抓起来逼着他实现愿望……好像也不用付出什么代价……”众人好像打开了什么新的思路, 脱离了神明初临的威胁感，开始思考起了别的方法。
庄烙“死里逃生”狠狠发了一通大脾气，他的别墅直接被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目前暂住在政府安排的酒店里。
“他们不会对你动手吧？”林照鹤看了眼旁边低头掰板栗的庄烙。
板栗是新鲜炒出来的，裹着一点点蜜糖, 软糯热乎，又甜又糯，庄烙剥完一个就塞到林照鹤的嘴里, 笑着道：“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照鹤说：“那怎么办？”
庄烙说：“那就让他们动手咯, 我和心软的小鹤可不一样。”
林照鹤嚼着板栗含糊道：“当年他们也想对我动手吗？”
庄烙说：“他们可舍不得对你动手。”
和他不一样，林照鹤几乎是来到世界上的那一刻起, 就是万人期待的。他是造神计划最完美的产物，由他亲手执笔而成，呈现出了最完美的状态。他模样清秀，态度温和，像寒冬里潺潺而过的温泉，滋润了冻结的大地。
和现在的神明比起来，林照鹤是人们的宝贝，一个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的许愿机器，谁会舍得他受伤？他自然应该被严密的保护起来……远离世间危险的纷争。
“舍不得对我动手，那个世界里，你又是做什么的？”林照鹤问庄烙。
庄烙眨眨眼：“我当然是把小鹤亲笔写出来的作者了。”
林照鹤一愣。
记忆里的世界和此时大有不同，因为没有发疯的林烟，所以二次元的创作没有被禁止，虽然之后的创作内容被严格的要求正能量，但依旧能写出一些作品。
庄烙在那个世界里，处于的是林照鹤的位置，只是他并非专业的作家，但创造林照鹤时，也算是倾尽了所有的感情。
他心爱的神明降临于世，庄烙本以为他们迎来的是一场救赎，却不想救赎之后是更深的黑暗。
善良的神明拯救不了人类。
在最后的时光里，庄烙怀中抱着神情空洞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意识的林照鹤，许下了他最后的愿望，他希望能回到过去，自己代替林照鹤承受这一切，而林照鹤，能真正的享受他曾经感受过的世间的美好，而不是被囚于这小小的房间，成为满足人们欲念的机器。
世间回溯，神明流着泪实现了爱人的愿望。
这个世界里，庄烙承担了林照鹤本该承担的重量，他凭空出现在了融合开始的世界，混乱的记忆让他认为自己是某个失去了记忆的二次元角色，毕竟没有哪个三次元的人能拥有他这般强大的力量。
神明无所不能，手中的火焰燃尽一切污秽。
就像一个被强行打断结尾的故事，故事的情节分崩离析，两人身份互换的同时也拥有了彼此的身份，经历了彼此曾经经历过的故事。
只是这一次，林照鹤成了作家，亲手写出神明的人，变成了他。
然而发生过的未来依旧在岁月的轨道中留下了痕迹，林照鹤还未曾动笔，关于神明的书籍已经出现在了那款记录一切的游戏里，那是即将发生的未来，而庄烙，要在悲剧发生之前，为故事画下一个完整的句号。
林照鹤问庄烙，说他的父母就是庄烙的父母吗？
庄烙摸着林照鹤的脑袋，摇摇头，说自己父母早逝，是在孤儿院长大，大约是一些私心，他自然舍不得林照鹤经历这些，宁愿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美，至少在融合之前，过的是幸福的生活。
林照鹤说那融合之前的记忆你还有吗？
庄烙摇头，说他在融合时才出现，之前的记忆一片空白，若不是后来想起，整个人简直就像突然空降到这个世界似的。
林照鹤说：“那你还有时间开公司？”
庄烙道：“总要赚钱吧，神明也要生活啊。”
林照鹤：“……”你说的太有道理了，果然万恶的资本家更适合当神明，连突然出现在世界上，都能凭着直觉和本能混的风生水起。
后来日子久了，庄烙也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然而那时的他以为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二次元角色，虽然还没有找到原着，但也影响不大吧，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命运终究是让两人相遇了。
庄烙举着伞，看到了坐在街边狼狈不堪的林照鹤。
庄烙当时看见还是陌生人的林照鹤立马就心疼了，直觉让他要把眼前这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家伙捡回家，于是举着伞走到了他的身边，帮他遮住了头顶上落下的雨水。
林照鹤听完庄烙的话，幽幽道：“为什么无论什么身份，你都比我过的好。”
庄烙摸摸他脑袋，安慰道：“因为我比小鹤更明白人类脑子里想的事。”
比如此时此刻，庄烙展现出来的神明完全不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在众人意识到他没有那么厉害之后，还四处叫嚣，让政府把袭击他的凶手找到，不然他接下来不会实现任何一个愿望。
被捏住命脉的政府还真的出动了大量警力，抓捕到了袭击庄烙的那群人，审判之后，给那群人判了个无期徒刑。
庄烙这才满意，说既然你们态度那么好，那我就退步一点，给我划的那块地可以往边上移一点，但是也不能移太多，他喜欢那片漂亮的内陆湖，要让新建的别墅成为湖景房。
林照鹤听着庄烙的要求，奇怪道：“这么嚣张合适吗？”
庄烙说：“有什么不合适的？”
林照鹤说：“这么嚣张又没有与之相配的实力，岂不是很危险。”
庄烙笑了笑：“没关系，他们现在还有求于我，自然不会对我动手。”
林照鹤道：“也是。”
庄烙说：“等到他们不需要求我的时候……”
林照鹤和庄烙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默契。
“等到他们不需要求我的时候，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神明占领了大半个首都，当地的居民们全被驱逐出了原本的住所。
原本的建筑被推倒成了平地，据说再过几天就要建立起一座外形夸张的豪华庄园作为神明的住所。
距离神明住所比较近的地方，也全都拉上了铁丝网，据说是为了防止其他人再次进入袭击神明。
众人好不容易从一场灾难中活过来，心中的愤懑和绝望还未宣泄，就即将面临另一场更大的灾难，大家心中显然都无法接受这件事，记者采访搬出来的居民时，好几个小孩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说不要离开这里，这里才是他们的家，明明融合最严重的时候都坚持下来了，可现在偏偏要给一个贪心的神让路，简直给予了人类的精神状态沉重一击。
这些举动让人们对于神明的厌恶达到了巅峰，连仅剩下的理智之声也所剩无几，在庄烙的努力运作之下，短短一个多月，那些曾经坚信神明的信徒全都改头换面，成了反对派里的一员。
甚至连风评很差的林烟也跟着洗白了不少，说我就说林烟当年为什么要发疯，不就是为了阻止那些人造出个这么玩意儿来，现在好了，国家首都都送了一半出去，最恐怖的是这家伙好像还不满足。
交易成立之后，网上又出现了几段和神明洽谈交易的画面，大概都是那个漂亮的年轻人在试图说服神明按照他们约定的那样许愿。
可是神明怎么都不肯，非要说房子建起来了才同意，搞的那年轻人脸色一阵青白，显然是在想万一这个神明不守信用又折腾出来了什么幺蛾子怎么办。
但神明不肯，他也没有办法，不过这些视频发出来之后，刺杀庄烙的人又出现了几波，虽然都没有突破防线，但能看出这些人只是三次元的手段，还没有二次元的人士动手，不然庄烙可能已经出事了。
被刺杀的神明依旧那般没有风度，这些刺杀行为反而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几乎是对着守卫人员破口大骂，说他们无能至极，吃着干饭不干事情，要是他掉了一根汗毛都要拿他们是问。
“他素质看起来真的很差。”坐在沙发上，穿着短袖和林照鹤一起吃冰棍的庄烙看着电视对神明如此评价，“我都要受不了了。”
林照鹤点头赞扬道：“你说的有道理。”
“希望有人替天行道。”庄烙咔咔两口，把冰棍啃了吞进肚子，“早点把他解决了。”
林照鹤无言以对，扭头看向庄烙，虽然知道庄烙做出这些事的最终目的，可是看见他跟个路人甲一样评判时，依旧有点忍俊不禁，他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我看也快了。”
大家的忍耐是有限度的，等到什么时候确定不需要再求庄烙这个神明，他大概就会被直接解决掉，至于解决的方法，那肯定有无数种。
庄烙也看完了网络上骂他的话，心满意足的啃完最后一口冰棍，接起了某人的电话，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嗯嗯啊啊了半天，最后说再看看吧，咱们不能过河拆桥啊。
林照鹤道：“谁的？”
庄烙说：“上面忍不了了，让我动手。”
林照鹤傻了：“动手干嘛？”
庄烙这家伙恶劣的大笑起来：“当然是动手把我自己干掉了——”他的武力值在业内也很有名，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能求到他这里来，倒也不奇怪。
林照鹤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顿时哭笑不得，为什么宰掉自己这件事，能让庄烙如此开心。

第111章 一场万众瞩目的谋杀
所有的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甚至于本想置身事外的庄烙, 也成了计划中的一员。
林照鹤以为他说要参与杀死自己的事只是在开玩笑，谁知没过几日却从他口中得知，他已经是黄昏协会的一员。
这个协会里收纳了大部分的反对派成员, 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抵制神明的出现, 即便后来失败了, 可也没有气馁。
如今神明这副不靠谱的模样，使得势力瞬间死灰复燃, 一改之前的颓势，几乎是以压倒性的力量干掉了赞成派。
“看看，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不成还能写出什么高洁的圣人来？”——这言论嘲讽的无比真实, 弄得神明曾经的拥趸们都不知道如何反驳。
庄烙这家伙,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人家还没盛情邀约呢，自己就先加进去了，林照鹤问他这么积极做什么, 他说这不得积极点，还能选一下自己的死法。
林照鹤：“……”你是真的越想越开了。
和庄烙做交易的人，显然也是怕这个没什么素质的神明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几乎是竭尽全力的在给他盖别墅，短短几天时间, 那房子就已经初具雏形，突兀的立在钢筋水泥的建筑中央，简直像给了本国人每人重重一巴掌。
连首都都让出去了, 还要什么面子呢。
庄烙等着修房子, 这几天闲的没事儿蹲在家里看综艺节目，林照鹤看着他百无聊赖的模样, 说老板啊，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庄烙说：“这不是死前的回光返照吗？”
林照鹤哭笑不得，问他们计划的怎么样了。
“现在就等房子修好，再许愿。”庄烙说，“许完愿，就可以丢垃圾桶里了……”
林照鹤道：“真下得去手？”就算这神明怎么看怎么讨厌，他好歹也算是拯救了人类，对他动手，倒是真有点卸磨杀驴的意思。
庄烙乐了：“那你说怎么安置他？”
林照鹤一愣。
“一个无所不能的性格糟糕的神明，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枚定时炸弹。”庄烙笑的没心没肺，好像是在说和他完全没有关系的人，“小鹤，就算他完美无缺，也会有人想要他的命……”记忆里林照鹤那般无害的神明都会遇到刺杀，更不用说现在的这种情况。
林照鹤无言以对，庄烙说的有道理，在解决完事情之后，如何处置神明的确是个大问题。
庄烙顿了顿：“明天我们开会，你要和我一起去么？”
林照鹤：“……开什么会？”
庄烙道：“当然是——”
弑神大会了。
林照鹤直到到达会场，都以为庄烙是开玩笑的，直到看着长桌旁坐着的男男女女，他才意识到庄烙是认真的。
不但是认真的，而且庄烙显然是会场的重量级人员，因为他刚坐进来，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交谈，对着他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马上别墅就要建好了。”主持会议的人正是之前和神明交易的那个漂亮年轻人，他戴着那副金边眼镜，依旧像个活菩萨，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感觉后背发凉，他说，“他到时候说不定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大家想好办法了吗？”
“不是已经准备了几个刺杀手段？”有人说，“我看挺靠谱的。”
“那些手段都太低级了，他到底是个神。”年轻人说，“最好能有万无一失的办法……”他的目光落在了庄烙和林照鹤身上。
庄烙神情冷淡的撑着下巴，道：“怎么？”
“大家都知道庄先生的能力。”年轻人对待庄烙的态度十分谨慎，“如果庄先生能出手，自然还是最好的。”
庄烙这人实力强悍，来历成迷，至今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的能力到底来自何处。最出名的是那一手能燃尽灵魂的绿火，灵魂不灭，绿火不休，简直是杀人灭口必备良技。
如果庄烙能出手解决，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此时看庄烙的态度，似乎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庄烙的确对动手兴趣不大，他不太想掺合进来。带着林照鹤来这里时就差随身携带瓜子吃瓜看戏了，被提到名字连头都不带抬，就差把兴致缺缺四个字挂在脸上。
林照鹤也发现了庄烙这家伙就是来吃瓜看戏的，一时哭笑不得。不过话说回来，这戏还真是有点意思，看着一群人计划怎么谋杀自己，还能参与其中，当真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
ABCD乱七八糟的计划列了一堆，要是都成功能把那神明挫骨扬灰，众人最后决定，只要那个神许愿完成就会立即动手。
庄烙算了下时间，说自己还有两周好活。
看他不在意的模样，林照鹤仰天长叹，说你就没有对这些要宰你的人生出一点怨怼之心？
庄烙说有倒是有，只是怨他们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自己还得继续随地吐痰两周，骂人的话都快想不出来了。
为了维持低素质形象，能看得出庄烙也是用尽了全力。
排除这个神明带来的一些心理上的副作用，大家的生活却在肉眼可见的变好。
之前一切大型作品影响到的融合区此时全部恢复了原状，就林照鹤变身黄蕉少女时的高塔也消失不见了，除了道路上行走的一些奇形怪状的二次元人物之外，几乎和融合前别无二致，在灾难中苦苦求生的人类终于获得了梦想中的平静祥和，连带着之前被严令禁止的二次元的产业也开始跟着复苏。
林照鹤在网络上看到了不少小说的开头，虽然还只是众人私下浏览，但隐约可见文化复苏的苗头。
林照鹤这辈子作为一个网文作家，此时自然也是蠢蠢欲动，努力忍住了，庄烙见状让他放心大胆的写，说咱们的苦日子到头了。
林照鹤道：“为什么到头了？”
庄烙说：“因为啊……我要死了。”
林照鹤：“……”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话乍听是在开玩笑，实则是认真的，别墅建好之后，政府决定为神明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并且计划在仪式上让神明许下那个他承诺的愿望。
好大喜功的神明自然不会拒绝出风头的机会，贪婪又粗鲁的他也想获得众人的爱戴和喜欢，他似乎已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了世界的公敌，还在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
仪式的时间定在了别墅建成的那天晚上，前一天，林照鹤接到了坏林烟的电话，他没想到电话里林烟竟是在委婉的提醒有人会对庄烙动手。
知道神明就是庄烙的人屈指可数，林照鹤没想到林烟居然如此好心，竟是打来电话提醒。
“不用担心。”林照鹤道，“他自有分寸，倒是你，你不是讨厌神明恨不得他死了吗？”
的确如此，林烟沉默片刻：“我好像讨厌的不是神。”
“那是什么？”林照鹤问。
林烟说：“我讨厌的，是那些欲望。”
林照鹤沉默了，他想起了游戏里自己坐在房间里神情空洞的模样，他并不如庄烙那般通晓人性中的阴暗处，自然也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而庄烙，自然比林烟更清楚这些刺杀计划，他甚至决定在这些死法中选一个自己最喜欢的。
林照鹤看着他兴致勃勃，无奈道：“老板，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庄烙委屈道：“终于不用加班了，小鹤还不许我高兴？”
林照鹤：“……”有道理。
“你看看啊，他们这么多想法，要是全都落空了岂不是很让人失望？”庄烙说。
林照鹤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庄烙一拍手：“我打算，来一个惊天动地的告别仪式！让大家永远的记住我！”
看庄烙的表情，当真不是在开玩笑，他眼神里的恶劣几乎要化作实质。
林照鹤怀疑这家伙明天要搞出点什么大事，道：“老板，你到底想干嘛呀？”
庄烙哈哈大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停顿片刻，“我当然不会让小鹤失望啦！”
后来，围观了全程的林照鹤发现庄烙这家伙不光是不让他失望，他简直就是致力于不让每一个想干掉他的人失望——
今天是周五，一个晴朗的雪夜，上完了一天的班，大家终于可以回到温暖的家中，吃着热饭热菜，看点消遣的节目。
自从融合消失后，大家的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朝九晚六，周末双休，还没有性命之忧，简直是天堂般的生活。
一想到明天可以睡个懒觉，李媛就露出了幸福的笑容，她作为一个三次元的平凡人类，能四肢健全的活到现在，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儿。
漫长的黑暗终有曙光，李媛感受着温暖的食物进入了胃部，从胃部蔓延到四周，让整个身体都舒服了起来。
“看新闻频道吧。”母亲在旁边织着毛衣，她说，“听说今天那个什么神要许愿了，许了愿就不会再出现融合区。”
李媛吸了吸鼻子：“真的假的？那个神还挺讨厌的，他不会中途反悔什么的吧？”
母亲说：“不会吧？”
这事儿大伙儿已经讨论了半个月，据说本来早该实现的愿望被这个神明一拖再拖，导致大家对他的期望也越来越低。
李媛也不喜欢这个神明，他又矮又胖，大腹便便还顶着个秃头，让李媛想起了融合之前自己公司里那个喜欢挑刺还性骚扰女员工的讨厌老板，她喝了口汤，看见那个神明挺着越来越大的肚皮走上了布置的十分隆重的舞台，灯光下，他那张丑陋的脸泛起油光，看的李媛胃部一阵不适。
“我简单讲两句。”神明来了个精彩的开场。
李媛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顿时崩溃了，眼泪差点都没下来，她哽咽道：“妈，咱们为啥有个这样的神啊？”
母亲的脾气很好，面对神明的这般表现，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只是抬了抬眼皮，温声道：“媛媛，人不能太贪心。”
李媛说：“怎么就太贪心了？”
“你看。”母亲说，“他来之前，咱们连个安全住的地方都没有，现在有了，也不怕哪天起来就莫名其妙的死掉，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年近六十的女人织着毛衣絮絮叨叨，“妈妈能陪着你变老，已经很满足了。”
李媛语塞，她以为会从母亲嘴里听到那些听惯的抱怨，却没想到母亲竟是如此容易知足，只可惜母亲这样的人寥寥无几，只要是走在外面，随处都能听到对神明的抱怨和憎恶。
李媛也是如此。
突然有些心虚，李媛低下头又喝了一口汤，她想，或许母亲说的对，她不应该对拯救他们的人抱有如此偏激的想法，就算他不是个完美的人，但至少……他拯救了他们。
电视里的神明，神情愉快的端起了庆祝胜利的红酒，摇了摇酒杯，一饮而尽，接着，他灿烂的笑容突然凝固在了脸上，唇边溢出了一丝鲜红的液体……
李媛张大了嘴，她没想到，自己会在电视上，亲眼目睹一场众目睽睽下的谋杀——

第112章 盛大的死亡
“实现信徒的愿望, 是我应该做的事。”那个糟糕的神明，像个该死的可恶领导，正在给全体员工开会, 劝员工好好上班不要因为工作内容的繁重而生出什么不满的情绪, 他说这些话时, 身侧的美艳佣人微笑着为他倒下了一杯红色的葡萄酒，温声道, “先生，您该许愿了。”
虽然语调委婉，但实则是在提醒他别忘了办正事不要再叽叽歪歪的说一堆废话。
“哦对。”说了一堆话, 都没有提到正题, 被提醒之后才露出恍然之色, 神明拍拍头, 笑道，“对，看我这脑子。”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扫过, 来参加这场会议的人全是全球最顶尖的媒体人，会场上一片长枪短炮，各种各样的聚光灯都对准了他, 想要记录下这改变人类命运的一刻。
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让神明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 他显然非常享受这种被全世界关注的感觉，手里摇晃着酒杯，说出了那句众人期盼许久的话语：“我将实现信徒们的愿望, 以后三次元和二次元再也不会融合, 融合区永远也不会出现！”
言出法随，这句话在说出口的刹那,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丝异样，好像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边抽离开了，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让人生出奇异的圆满之感。
神明见到众人的神色，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大笑着举杯，说为了庆祝全人类的胜利，然后抬头便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网络世界炸开了，期待这一天许久的所有人奔走相告，庆祝这来之不易的一天。
时隔许久，这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融合终于结束，人们迎来了新生，再也不用活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之中。
虽然还有些美中不足之物，但终于不用像老鼠那样东躲西藏……
“谢谢你。”人群里传出了赞美之声，在这一刻，他们忘记了神明丑陋的面容和油腻的气质，将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人物，当做了高尚的救世主，“救救您救了我们——”
这句话引爆了会场，各种语言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从他们的面容上看，似乎在这一刻是带着感谢的意味。
神明也笑了，然而和信徒们夸张的笑容不同，他的笑容意味深长，然而此时没有人意味到这笑容什么意思，神明张开嘴，这一次从他嘴里吐出的不是帮信徒们实现愿望的话语，而是鲜红的血液——
他一口吐在了地上，血液里夹杂着碎掉的内脏，神明满目不敢置信，面色苍白的跌倒在地上，虚弱道：“酒里有毒……”
尖叫声响起，所有人通过电视直播，都看到了这可怕的一幕。
神明身体软倒在地，那张脸上再也没有了自信的笑容，他大喊着救命，像个可怜虫一样试图求救。
可没人想到，这仅仅是个序章，下一刻，人群里突然射出了几道银光，速度极快，几乎没有人反应过来，便已经射入了神明的身体。
等到众人意识到出事了的时候，坐在地上的神明已经毫无防备的被射成了刺猬，他浑身上下都插满了银色的钢针，整个人的身体都被被死死的定在地板上，嘴巴大张着，求救的话全都噎在喉咙里——他快死了，却连求救的话语也无法说出。
“啊！！！”尖叫声在人群中爆发，之前一直站在神明身侧护卫的人此时不见了踪影，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板上，瞪着眼睛看着人群如潮水般朝着两侧散去。
“啊……”竟是还没有死透，神明艰难的伸出手，看上去想要求救。
混乱中，却是有人默默的走到了华丽的舞台上，他看着神明的惨状，毫不犹豫的抬起了手中的利器，手起刀落间，神明的头颅落了地，咕噜噜一路往前，直到从身体上掉落，他的眼睛里都是不敢置信的痛苦，似乎到死都没有想到，为什么刚才还如此爱戴自己的信徒，此时变成了夺走他性命的凶手。
滚动的头颅刺激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人群已经炸开了，却还是坚持没有放下手里的仪器，将面前发生的惨剧，播放到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关心自己命运走向的人类，都见证了这一场弑神的谋杀。
头颅落地，即便是神明也意味着死亡，那头颅咕噜噜的落到了舞台边缘，被不知道谁踹了一脚，又飞到了别处——下一刻，神明的尸体上燃起了绿色的火焰，燃烧了片刻后，变成了一团漆黑的灰烬。
突然刮起的大风，为这场荒诞的盛宴做下了结尾，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拦，雪花便裹挟着剩下的灰烬飘到人群里，地面变得干干净净，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众人产生的可笑幻觉而已，然而大家心里都很清楚，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发生的一切。
神明死了，被许多人动手杀掉，人们慌张的拍着自己肩膀上头顶上的灰烬，神情厌恶，生怕那东西在自己的身上多停留片刻。
荒诞又可笑，全球的人类目睹了神明的死亡。
他许下了人类最渴望的愿望，随后被无情的杀掉，连喘息之机都不曾给予片刻。李媛看着电视机里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从神明中毒，到万剑穿身，到被砍掉脑袋，再到最后被一把火焚烧的尸体化作灰烬……短短的几分钟，李媛却好像在电视机前经历了一个世纪。她和她妈都呆了，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神明已经被杀掉，连尸体的踪迹都不曾剩下分毫，仿佛众人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怪诞梦境……
“神明死了？”李媛呆呆的问。
“这是在拍电视剧吗？”母亲也有点接受不了，她甚至站了起来，走到电视面前，看着电视里慌乱无比的画面，“神明怎么会死呢？”
对啊，神明怎么会死呢？李媛想，之前她觉得自己十分讨厌这个油腻的神，可是他也没有做出什么实际危害人类的事，就算不招人喜欢，也罪不至死吧。
李媛舔舔干涩的嘴唇，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妈，这是他们开的玩笑吧？”
妈妈没说话，她放下了手中的毛衣，轻轻叹了口气，说：“新年到了。”
李媛不说话，她抽了抽鼻子，突然有些想哭，忍了一会儿，没忍住，小声的抽泣起来。
妈妈问她哭什么呢。
“我也没有想到，他会死呀。”李媛哽咽着，“我只是讨厌他，也没有想到他会死的这么惨……”
妈妈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想说的话有很多，最终从嘴里吐出的只有一声叹息，她说：“媛媛呀，别哭啦，你再哭，妈妈都要心疼了。”
李媛有母亲心疼，那么神明呢，被无数人厌恶最后惨死的神明，有人心疼他吗？
那当然是有的，林照鹤此时就心疼极了。
就算知道那个站在舞台上被所有人厌恶的神明不是庄烙本人，可是看到他喝下毒酒又被那般对待时，林照鹤诡异的感觉到了不舒服，不但心疼，还平白无故的生出了一股子恼火，想着这群人真是见利忘义，愿望刚出口呢，就马上把人杀了。
看着绿色的火焰将神明的身躯付之一炬，林照鹤蹙着眉头，心中的郁闷让他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引得旁侧和他一起看新闻的阿姚和顾须臾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小鹤心疼神明了？”阿姚问。
“不是心疼不心疼的。”林照鹤说，“这样马不停蹄的卸磨杀驴，总归是有点让人不舒服。”
一想到受这样委屈的人是庄烙，他就更不舒服了。以至于都开始坐立难安，看着电视屏幕里主持人那张漂亮的脸都觉得讨厌。
别人不知道，他确确实实的心疼了，林照鹤想，要是经历这一切的是庄烙，他大概会直接疯掉。
人们的反应和林照鹤格格不入，主持人脸上灿烂的笑容像一朵盛开的鲜花，她激情的说有人杀掉了神明，现在警察来了，正在调查整个事件，让观众猜一猜能不能找到凶手？
如果说之前的许愿是噩梦的完结，那么神明的死亡，又是另一场狂欢。
在场的媒体如同一只只敲骨吸髓的秃鹫，在神明的死亡之地上盘旋，迫不及待的榨取他最后的价值。
“到底有多少人想杀了他？”主持人问，“又有多少人还来不及动手……”
林照鹤不想再看，拿出遥控器换了台，奈何几乎每个频道都是这些内容，索性一气之下把电视机关了。
阿姚和顾须臾对视一眼，都没想到林照鹤是这样的反应，不过说实话，他们也没有想到动手的人会这么快，居然直接在这个仪式上把神明宰了个干净，这样多少透出点无情的味道，不过两人都不奇怪，人性之恶，一旦激发出来，下限之低，着实让人咂舌。
再过几日，就是旧历的新年，在暖屋里的人，感觉不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带来的寒冷，他们坐在屋内，畅谈故事，说着明年的祈愿，说着未来想要实现的愿望。
那个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的神明消失了，众人却恍若不觉，好似他从未出现过，那被万人厌弃的神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消耗品，就这样轻飘飘的消失在了寒冷的雪夜里。
灯火通明后的闹剧终于散去，林照鹤坐在沙发上，等着爱人的归来。
嘎吱一声，有人拧开了门，林照鹤回头，看到庄烙带着笑意的脸。
林照鹤站起来朝着他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庄烙诧异于爱人的热情，摸摸爱人毛茸茸的脑袋，小心道：“怎么了？哪里不高兴么？”
林照鹤闷声道：“他们把你杀了。”
庄烙温声道：“小鹤，我还活着呢。”
林照鹤说：“他们一点旧情不念，直接把你烧成了灰。”
庄烙笑起来，他说：“小鹤，其实最后——是我亲自动的手。”
林照鹤：“？”
“嘿！”庄烙说，“没想到吧。”
林照鹤表情凝固了片刻：“你还真对你自己动手？”
庄烙说：“这呀，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都要动手，那不如他自己来，还干的干净利索些，免得留下什么惹人怀疑的痕迹。
“别不开心了小鹤。”庄烙用额头抵住了林照鹤的脑袋，一字一顿，“我杀死的，是我本就想舍弃的身份。”
摆脱神明身份对林照鹤的束缚，也是他重启这一切的意义。
此时也算得上功德圆满。

第113章 新年好
神明已逝！
看着电视直播的人们, 迅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新年像是提前来了，所有人呼雀跃的如同庆祝新的诞生之日。
街道上张灯结彩，绚烂的礼花在漆黑的天穹上炸开, 众人争相奔走, 欢庆末日的结束。
气氛比新年还要热闹。
在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里, 林照鹤紧紧抱住了庄烙，刚才电视里那些残酷的画面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莫名觉得眼前的庄烙看起来格外的脆弱。一会儿问庄烙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一会儿问那傀儡受伤的时候庄烙会不会也感觉到什么。
庄烙当然知道林照鹤在想什么，那时候林照鹤变成那副模样, 他的心情比林照鹤还要痛苦, 所以此时面对林照鹤的关心, 并未觉得多余, 而是伸手反抱住了他的小狗，在林照鹤的脑袋上蹭蹭下巴，安抚道：“没事, 都过去了。”
“真的都过去了吗？”林照鹤问。
“都过去了。”庄烙温声回答。
的确都过去了，神明的愿望实现，从那一天之后, 再也没有出现融合区。
杀死神明的凶手却也未曾找到，大家仿佛十分默契的忘记了那一晚曾经发生的事, 享受着来之不易的安宁。
狂欢了一夜的人们回归了正常的生活，大家终于可以再次尝试文字和画面的创造，无数的作品如同井喷般涌出, 人们将之称之为灾难后的文艺复兴, 数不胜数的二次元作品充斥着网络和人类的生活。
林照鹤以为，他们会将死掉的神明干干净净的忘记, 就像他从未来过那样。
却没有想到，民众里面要求警察找到凶手的呼声越发强烈。
当神明死去，狂热的憎恶者突然间变成了虔诚的信徒。
“再怎么样，我们现在能有这样的生活，都是靠他，他死了，好歹该找到凶手给他一个最起码的交代吧？”这样的声音开始出现，起初只是寥寥几句，没想到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支持。
人们反观神明出现后的所作所为，事实上他并没有做出任何有害于人类的事情，最多也就是占了块地修了个房子，除此之外，没有害任何人的性命。
也就是长得丑了一点，素质差了一点，可是即便如此，也罪不至死吧？
人们突然开始爱他。
“找到凶手，把杀死神明的凶手找出来——”
“他们不是还有什么弑神协会吗？应该把那个协会的人名单全部公布出来！”
“得了吧，你自己看看你的帖子，你当时还想参加呢，这会儿就翻脸了？”
“别站在道德的最高地了，说要杀的是你们，说要找到凶手的也是你们，真让人恶心。”
“造神，杀神，说杀神不好，好事坏事全都给你们做了。”
“恶心死了！”
林照鹤最近没上班了，他打算重新捡起自己的本职工作——写小说，写之前随便网上冲浪了一下，没想到大家吵的这么激烈，顿时心情无比复杂。
当时骂神明的那些言论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没想到这短短几天时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被称之为英雄的噬神者，这会儿成了在逃逃犯，神明则摇身一变，成了个可怜的受害者，只是因为长得丑一点，就被人类排挤厌恶。
林照鹤心想，你们能那么喜欢他，还不是因为他死了，要是他再顶着地中海啤酒肚在你们面前绕上一圈，你们的爱还能坚持几秒钟。
杀掉神明的地方，这会儿摆满了鲜花和各式各样的祭品，林照鹤甚至奇迹般的在那里看到了一个充气娃娃，十分无语，看来大家对神明的印象有点偏见呀……
凶手是不可能找到了，弑神协会里面的那些人林照鹤都见过，个个都是厉害人物，上面的人也是在故意放水，巴不得神明赶紧死于各种意外，这场谋杀是各方势力周旋后的结果，他们连替罪羊都懒得推一个出来，直接就说目前没有任何凶手的线索，欢迎广大市民举报。
大家骂声更凶。
庄烙则对此非常满意，他可不想因为亲手干掉了自己而惹上奇奇怪怪的麻烦。
“你说这群人是不是有什么大毛病？”林照鹤都想不明白了，“开始天天叫着要杀，真杀了吧，又不高兴了。”
庄烙说：“不奇怪嘛，当年你那么乖，不也有人想杀了你。”
林照鹤说：“啊？我都那样了，还有人想宰我？”
“可不是。”庄烙道。
当年林照鹤作为一个人类造出来的毫无社会经验的神明，几乎是将自己身心全都奉献了出去，可是这样又有什么好结果呢，当被人类的欲望摧毁变成一个许愿的机器，却有人想要毁灭他说他才是灾难的根源。
是啊，只要把神杀掉，他就不会帮人实现愿望。
无论在哪里，人类都会展露出惊人的恶意，庄烙可不会惯着这群人，他直接以交付电费为由，让住在林照鹤家里的AI收集了一大堆自相矛盾，转瞬变脸的言论挂在网络上，取了个贴子标题就叫做《人类啊，你的名字叫善变》，把那些开始叫嚣着要干掉神，后来又催着抓凶手的人全部公开处刑，打码是不可能打码的，当初怎么骂别人，现在就怎么挨骂。
而他则在在网上发帖浇油，快快乐乐的推波助澜，林照鹤对于庄烙的爱好十分不解，说看到这些言论不会很生气吗？他脾气这么好，有时候都看着来气。
庄烙压根无所谓，说小鹤不气不气，你小说准备发哪里啊？要不发我的网站吧，保证每次都给你最好的榜单。
林照鹤都傻了，什么你的网站。
“这不是眼看着保险公司没生意了，得另寻出处。”庄烙不愧是资本家，在赚钱方面的商业嗅觉是一流的，林照鹤的小说还没起头，他的公司先开上了，林照鹤点进网站，看见一个醒目的小说标题——《我和神明谈恋爱的那些年》。
这标题太重口味了，林照鹤忍不住扭头看向庄烙：“这作者这都下得去手？”
庄烙忍不住勾勾嘴角。
最好的神，是死掉的神，大家对于他的滤镜一下子厚了几百米，那粗鲁的举动成了真性情，模样也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清秀一挂，林照鹤心想人类啊人类，你们真是颜性恋，要是庄烙真的顶着自己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可能就算是杀人放火了，都有粉丝替他洗白。
这些奇奇怪怪的变化，把林照鹤都整无语了，他问庄烙，当年要是把他宰掉了，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
庄烙叹着气，说林照鹤实在有些天真，记忆里的情况比林照鹤想象的复杂太多，林照鹤每一个愿望都会实现，而实现愿望也是有顺序的，比如A希望自己是全国最富有的人，B也希望是，那么后许愿的人愿望就会后实现，也就是在B的许愿成功之前，A的愿望会先实现。那么多人，实现愿望的顺序也有个先来后到，这就导致世界完全扭曲的不成样子，今天A是星球上最厉害的超人，明天B就比A还厉害了，今天你许愿世界和平，和平了不到三天就遇到个战争分子。
所以那时候最恐怖的，就是害怕哪天遇到个希望世界毁灭的极端分子，直接把所有人都一锅端了。
林照鹤要是死了，时间也不会回溯，庄烙当时可算是抓住了最后的机会，硬生生的扭转了乾坤。
如今岁月静好，谁也不知道曾经的人类经历了那么糟糕的未来。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林照鹤带着小方块去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堆年货回来。小方块顶着一堆货成了运货的小推车，两人到家时，看见阿姚正在屋门前给屋子贴春联，那搬到他家住的女鬼换了身喜庆的红衣裳……
不对，女鬼穿红衣裳，怎么都喜庆不起来吧？偏偏阿姚这家伙浑然不觉的，高兴的热情邀约林照鹤一起吃年夜饭。
没什么亲人，朋友们趁机聚一聚也好，林照鹤便给林烟他们去了电话，邀请他们一起来吃年夜饭。林烟不知道在干什么，电话那头闹哄哄的，甚至林照鹤还听到了李先生和罗扇雨的声音，他都要以为自己听错了，问林烟在干嘛呢？
林烟含糊的解释：“买东西……”
林照鹤说：“啊？买什么？”
“给狗日的买棺材呢！”从来不说脏话的林烟似乎已经习惯爆粗口了，有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味道，那头砰砰几声，像打了谁几拳，吵吵闹闹的环境终于勉强安静下来，“年夜饭是吧？我来——”
林照鹤心想你们那边在拆迁吗，说：“那你记得准时来。”顿了顿，“带李先生还是罗扇雨啊？”
这话一出，林烟安静了三秒，随后有人抢过了手机，热情道：“林照鹤是吧？我到时候和林烟一起来！”
“你放他妈的屁，你去？你是谁啊？我认识小烟十几年了，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哟，十几年小烟都没看上你，看来是你自己没本事了？”
“老子今天就把你宰了看看他还能选谁。”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林照鹤盯着手机半晌没回过神来，他以为应该产生感情纠葛的人是阿姚，没想到他因为女鬼收了心，结果现在深陷其中的人成了林烟。
罗扇雨和李先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二选一的过程终归好像不是特别愉快。
林照鹤倒是好奇起来，那天林烟到底要带谁来了。
今年是冷冬，但大家心里都暖暖的，没有了融合区的威胁，路上张灯结彩，年味愈发的浓重。
早上顾须臾他们就来了，带了些新奇的食材，林照鹤不太会做，顾须臾便指了指顾绝欲，说他啥都会让他来就行了。
顾绝欲闻言委委屈屈，说君子远庖厨，他是男子汉大丈夫，哪里能干这些事。
顾须臾也没说话，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顾绝欲立马萎了，哭哭啼啼去了厨房，事实证明无论再怎么锻炼，骨子里的人设依旧改不了。无论在自己徒弟面前有多么耀武扬威，在真正的正主面前都像个可怜的小媳妇。
林照鹤给庄烙打了个电话，问他啥时候回来，庄烙说：“马上，拿了东西就回来。”林照鹤问庄烙拿什么去了。
庄烙笑道：“拿给你的新年礼物。”
林照鹤说：“什么新年礼物呀？”
庄烙说：“秘密。”
林照鹤心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能让庄烙这么神神秘秘的。

第114章 修罗场
已经许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新年了。
林照鹤不大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人, 有人在贴窗花，有人在厨房忙碌，有人磕着花生瓜子, 热闹的聊着天。
电视新闻里, 播放的也是红红火火的新闻, 雪花落在喜气洋洋的红色大灯笼上，屋子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 林照鹤正在研究擀面，这一会儿水少了一会儿水多了，不知不觉面越来越大团, 最后还是阿姚实在看不下去, 撸起袖子说让开让开让我来。
林照鹤说：“你还会这个？”
阿姚道：“这有什么不会的, 做饭可是新好男人的必备要求！”
林照鹤便把位置让给了阿姚, 自己剁馅去了。
大家各忙各的，和往常冷清的年关比起来热闹又温馨，顾绝欲果然没有愧对大家对他的期望, 做出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里面的很多食材林照鹤见都没见过，听着顾绝欲的介绍, 林照鹤只觉得有点耳熟，仔细想了想, 想起来这他娘的不是山海经里面的生物吗，立马决定多吃几口。
“你男人呢？咋还没回来？”阿姚问林照鹤。
林照鹤说他出去拿东西了，年夜饭的时候才能赶回来。
“男人, 什么男人？”顾须臾和顾绝欲还不知道林照鹤的情感之路, 听到阿姚的问话眼珠子都瞪圆了，顾绝欲不可思议道, “林照鹤，你怎么也失了道心！”
林照鹤莫名其妙，说他又不修仙，要什么道心。
这话简直像是戳中了顾绝欲的死穴，他委屈的看了顾须臾一眼，欲言又止。
顾须臾面无表情，冷冷道：“你忘了自己为什么叫顾绝欲了吗？”
顾绝欲：“……”有道理。
“情情爱爱之事！只是修仙之路上的绊脚石。”顾须臾长长的头发束在脑后，虽然穿着现代的装束，但也颇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他冷冷道，“想要荣登仙途，就要将这些多余的情感舍弃！”
顾绝欲委屈道：“那你还搞网恋。”
众人：“？”
“我什么时候搞网恋了？！”顾须臾面无表情。
“我都看见了！”顾绝欲说，“你玩那个什么网友的时候，不就喜欢上了里面一个角色吗？还给人家送花写信的……”
在场所有人都对着顾须臾投去了类似于没想到啊没想到啊，顾须臾你长得一副禁欲的模样，居然这么会玩，还搞起了网恋这么新潮的玩法。
顾须臾幽幽道：“你不想活了？”
顾绝欲挣扎着说出了最后一句：“结果发现人家只是个npc……”
然后理所当然的失恋了，还因此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个曾经以为志同道合的道友原来只是一串没有生命的数据，他们聊天的内容也仅仅是游戏里的自动回复，当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是电脑程序的时候，顾须臾坚韧的道心差点没碎裂。这件事简直是他一生之耻，没想到被顾绝欲这家伙发现了还当着众人的面提起，顾须臾简直生出了直接将他当即灭口的冲动。
林照鹤也意识到了，赶紧伸手拦了拦：“这大过年的，就算了吧，这打打杀杀的多不好啊。”
顾须臾眯了眯眼：“也是。”
看来大家的生活都很精彩。
吃饱喝足，他们凑了一桌麻将，林照鹤打到一半时突然接到个电话，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名字，便让小红方块来替他搓两手，说自己有点事。
“怎么啦？林哥？”小红方块大概是见他的表情不对劲，问道。
“没事。”林照鹤说，“有个朋友来找我。”
说是朋友，其实是黑林烟来的电话，林照鹤走到走廊上，接起来喂了一声。
“你在家吗？”林烟问。
林照鹤说：“在呢，怎么了？”
林烟说：“这不是过年了，来给你送点礼。”
林照鹤心想你还这么讲究人情世故吗，不过他知道真相之后对林烟的恨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他说什么礼啊，你在哪儿呢？
林烟让他下楼来附近的公园。
林照鹤去了，公园里热热闹闹的，雪都已经停了，天气很好，再加上过年，不少人都在公园里玩耍。
这年头没了融合区的威胁，大家好像一下子过上了养老的生活，也不内卷了，反倒是能从各种小事里获得快乐。
公园里的小孩奔走打闹，堆雪人的打雪仗的，再也不见从前的怪诞荒凉。
林照鹤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很快找到了坐在角落里的林烟。
他和周围的热闹的氛围相比着实有些格格不入，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戴着帽子和口罩，像个异类。
林照鹤走到他的面前，他才抬了抬眼眸。
“新年好呀。”林照鹤同他问好。
“新年好。”林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是个红色的小盒子，形状乍看起来十分可疑，林照鹤狐疑道，“你这是干嘛，和我求婚啊？”
林烟差点没呛死，说林照鹤，世界都被拯救了，你的精神状态能不能也正常一点。
林照鹤嘻嘻哈哈直乐。
“到底什么东西。”林照鹤接过了林烟手里的礼物，正打算打开，却被林烟一把按住了，林烟道：“你回去再打开吧。”
林照鹤道：“也行。”
“我走了。”林烟站起来。
林照鹤说：“晚上在哪儿过年呢？”
林烟淡淡道：“年有什么好过的。”
林照鹤道：“那你等会儿，家里包饺子呢，我给你拎一袋过来，你喜欢什么馅，猪肉白菜行吗？”
“我们家烟烟当然喜欢的是韭菜馅。”一个贱兮兮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林照鹤和林烟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只手绕上了林烟的脖子，将他亲昵的搂住了。
林照鹤整个人都傻了，不知道罗扇雨从哪儿冒出来的，林烟整个人僵在原地，像只被蛇缠住的青蛙，动都不敢动。
他和那个好脾气的林烟不同，大部分时间在林照鹤面前展露的都是暴躁负面，强悍冷血的一面，然而此时此刻，他好像瞬间变回了原着里那个被罗扇雨欺负的圣母林烟，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怎么来了？”林照鹤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罗扇雨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哈，这叫未卜先知！”罗扇雨笑的狡黠，“之前他接电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会偷偷过来，嘿嘿，在你家门口蹲着看着你下了楼窜到公园这边来了——”他深怕林烟跑了似的，搂着他脖子的手紧了紧。
虽然林烟脸上戴着口罩，林照鹤明显能感觉到罗扇雨说完这话，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硬是忍着没吭声。
听着罗扇雨说的话，林照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很想告诉罗扇雨眼前这个林烟和他想的那个不太一样，又觉得说出来气氛好像会更加尴尬。
林烟最后忍不了了，扯了一下罗扇雨的手，哑声道：“你勒得我太紧了，先放手。”
罗扇雨这家伙不要脸的拒绝道：“不要。”
林烟：“……”
“万一我放手了，你跑了怎么办。”罗扇雨说，“你可是我先找到的，不能便宜了李鱼那个贱人，小烟，我都跟了你那么多年了，你不会忍心看到我被李鱼欺负吧？”这家伙这会儿顶着一张清秀的年轻人的脸，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你喜欢的模样我都有，小烟，不要抛弃我啊。”
这一段话，听的林照鹤都忍不住想要鼓起掌来，心想罗扇雨这家伙果然是能干大事的，撒起娇来真的是脸都不要了，真是武能当反派，文能勾队友……也难怪能和李鱼竞争的旗鼓相当。
林烟整个人都僵了，他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神不可置信的看向林照鹤，仿佛在询问林照鹤，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好兄弟，却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林照鹤能怎么解释呢，从逻辑上来说，一切都是黑林烟自己搞出来的，要不是他变成魔女去搞到了把林照鹤变成小狗的魔法，也不会有那么一段旅途，罗扇雨自然也不至于对变成了姑娘的林烟产生什么非分之想，所以究其原因，都是林烟自己自作自受！
想通了这点，林照鹤心情就好多了，决定在旁边火上浇油，说：“哎，林烟这么善良，怎么会抛弃你呢。”
“小烟善不善良我都喜欢。”罗扇雨说，“什么样的小烟，都可以哦。”
林烟憋了半天，终于憋不住了，骂道：“罗扇雨，你脑子进水了吧？”
罗扇雨一愣。
林烟说：“我是你的兄弟，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罗扇雨：“？”
林烟说：“要是脑子进水了你赶紧去控一控，别跟个发情的泰迪似的！”
看得出，林烟已经很努力了，在努力的用自己为数不多的恶毒语言想要唤醒自己脑子里进水的好兄弟，奈何这种没什么力度的话语不但没有让罗扇雨醒过来，反而还让他更加兴奋了，他眯起了眼，露出一个让林烟觉得不妙的表情，果不其然，林烟听到罗扇雨说：“你是哪个林烟？”
林照鹤没想到他居然能认出来。
林烟当然不愿意承认，怒道：“还能是哪个？”
罗扇雨说：“不对劲，那个林烟说脏话的时候还没这么流畅……”
林烟无言以对，一时间竟是对另一个林烟产生了同情，自己脾气有多好他自己清楚，能被逼的说脏话了，想来也是被罗扇雨这家伙逼的没了办法，已经带着点狗急跳墙的味道。
“这是那个干坏事儿的林烟吧！”不愧是林烟最好的兄弟，罗扇雨语不惊人死不休。
林烟身份突然暴露，莫名其妙的慌了，他想要从被罗扇雨搂着的怀里挣脱出来，毫不意外的失败了，他怒道：“放手啊！”
罗扇雨没脸没皮：“不放，你干嘛去了？我找了你那么久，都没找到……”
林烟说：“你管我干什么去？”
罗扇雨说：“啧，你要干坏事，早说啊，咱们可以一起！我早就不想当好人了！”林烟：“……”他看的出来。
的确，在原着里，要不是林烟拦着，罗扇雨早他娘的成了反派干坏事儿去了，这会儿遇到了黑化的林烟，罗扇雨兴奋得像挖出了肉骨头的狗，就差摇尾巴了：“哎嘿，怎么说，咱们要不要干票大的？”
林烟咬牙切齿：“你先放手——”
“不放！”罗扇雨说，“我要是放了手，你跑了谁他妈带着我干坏事啊。”
林烟彻底疯掉。
在旁边吃瓜的林照鹤笑得前俯后仰，没心没肺的模样把林烟气的都快要以为这是林照鹤故意为他设下的陷阱了！

第115章 所愿皆所得
罗扇雨初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林烟已经做出了那一番过激的事, 成了众矢之的。
那时的罗扇雨刚到这个世界，才了解完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便被告知自己的最好的兄弟林烟发疯了。
“林烟发疯了？”罗扇雨看着新闻里警方对林烟发出的通缉令, 像在看个荒诞的喜剧, “林烟这家伙也会发疯？”
罗扇雨千人千面, 小说里没人认识他，现实里自然也不会有人认识, 旁边的人听了他惊讶的话语，没好气道：“是啊，连林烟都能变成这样, 那些二次元怪物真是让人没办法相信。”
罗扇雨面无表情的说：“是么。”
也不知是不是他用的这张脸比较和善, 给了人一种可以随便搭讪的错觉, 他冷下脸的刹那, 那人立马感觉到一股子冰冷的杀意，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之前没好气的表情变成了讪讪：“我就开个玩笑……”
罗扇雨看了他一眼, 那人赶紧转身走了。
之后，罗扇雨费了些功夫，才找到了已经被严格封禁的原着, 将原着浏览完之后，思考了许久。
在小说里, 林烟和他了解的一样，是个善良的想要拯救每一个人的圣母，若说罗扇雨是锋利的刀, 那林烟就是刀鞘, 抑制住了罗扇雨想要破坏的念头。
按理说，这样的罗扇雨来到了百无禁忌的三次元世界, 最想干的事理应是大肆破坏，但罗扇雨此时却觉得兴致寥寥。
他不知道林烟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变成了那样，但以他对林烟的了解，无论什么理由，他的兄弟迟早是要后悔的。
罗扇雨想，如果他也跟着发疯，虽然好像的确挺让人开心，可是等到林烟后悔时，他似乎就没有立场再去安慰他。
看着原着的罗扇雨最终做下了决定，在没有见到林烟了解到事情真相之前，他不会毁掉自己的名声。
只是后来林烟隐匿了自己的身份，罗扇雨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罗扇雨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保护着林烟曾经想要保护的人。
“你可别给我死了。”做着善事的罗扇雨磨着牙恨恨的想，“要不然我非得把我救回来的人全宰了撒撒火。”
都说好人好事，论迹不论心，无论罗扇雨在想什么，他至少做出的事情都是好事。
后来再次遇到林烟，却被告知做坏事的和眼前的这个是两个人，事实上在内心的深处，罗扇雨甚至有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那个林烟在哪儿呢，又因为什么发疯？他的身边有念着他好的伙伴吗……罗扇雨脑子里过了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他想，他们什么时候能再次见面呢，再次见面时，林烟还记不记得他这个最好的兄弟。
然而罗扇雨也未曾想过，他们再次的相遇来的如此突然。
林烟被他搂着脖子，虽然戴着口罩也知道他的脸色难看的要命，可罗扇雨笑的没心没肺，那手像铁锁似的不论林烟如何挣扎也纹丝不动。
林烟终于生气了，可和记忆里的他一模一样，连生气也拿罗扇雨没什么办法，他急得要命，咬牙切齿的放着狠话，说罗扇雨，你要是再不放手，别怪我翻脸无情。
罗扇雨说：“来来来，翻一个我看看。”他倒想看看林烟变坏之后，能干点什么出格的事儿。
林烟崩溃了，说：“林照鹤——你能不能把他给我弄走——”
林照鹤满目无辜：“这你兄弟，我要怎么弄走。”
有道理，居然把林烟说服了。可是即便是在原着里，林烟也是那个拿罗扇雨没什么办法的人，他觉得自己尽全力也只是能让罗扇雨不要报复社会而已，如今他自己都不是个好人，更是拿罗扇雨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照鹤看着两人“甜甜蜜蜜”的模样，说：“那你们聊，我先走了。”
林烟说：“林照鹤——我他妈的来给你送礼，你就这么对我啊？”
林照鹤莫名其妙：“这不是把你的好兄弟送给你了吗？你不对我道声谢就算了，怎么还怪我。”
林烟：“……”林照鹤，你变了，你为什么能不要脸的这么理直气壮。
“你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不得好好叙叙旧。”林照鹤决定好人做到底，递过去一张卡，说这家咖啡厅的蛋糕不错，我有会员卡，你们干脆过去坐着好好聊聊吧。
罗扇雨喜笑颜开的接过来，说谢谢林总。
林烟露出十分无助，在他此时的脸上，林照鹤终于又看到了原着中的那种纯良，可惜这种纯良更让罗扇雨感兴趣了，到底是什么让他的好兄弟满怀善意的企图毁灭世界呢？罗扇雨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于是，他愉快的接过了林照鹤递过来的咖啡厅的卡，拉着林烟，朝着远处去了。
旁边的小孩全程围观了这一幕，拉拉妈妈的衣角，大声道：“妈妈，那个叔叔是不是人贩子啊。”
妈妈说：“什么？”
“那个哥哥看起来好害怕的样子。”小孩说的显然是林烟。
“没事。”妈妈拍拍小孩的脑袋，“哥哥和叔叔闹着玩儿呢……”
的确是闹着玩，林照鹤冲着被罗扇雨拎走的林烟摆了摆手，心想这人啊，果然是不能干坏事，你看看干了坏事儿遇到以前的教育对象，瞬间身份翻转。
不过说实话，林照鹤感觉林烟也不是很难过，甚至还挺开心的，就算表现的不情愿，可他要是真的想从罗扇雨手里逃掉，也是分分钟的事情。
林照鹤想，无论在哪儿遇到旧人，排除惊慌更多的反倒是欣喜吧。
回到家里，林照鹤拆开了林烟送他的礼物，那是一个小小的储存芯片，林照鹤放进电脑里，读取出来之后发现竟是一个十分特殊的数据包，上面明晃晃的《地球onlie》的字眼，已经表明了里面的内容。
这居然是那一款网游的源代码，之前游戏下线之后再也没有上过，林照鹤心里还有些空荡荡的，在那个游戏里，存在着他和庄烙独一无二的未来，他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林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游戏的数据，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他。
林照鹤看着屏幕，想起了林烟被拖走时的情形，顿时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有点不厚道，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只是不知道这会儿两人在干嘛，电话一直没有人接。
林照鹤感叹着真是遗憾。
下午四点多，另外一个林烟来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李先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
大家这会儿正在准备年夜饭要用的材料，林照鹤低着头正在剥蒜，看见林烟进来，林照鹤高兴的和他打招呼：“来了？”
林烟说：“来了。”他左看右看，没看见罗扇雨，有点惊讶，“罗扇雨还没来？”
“来了。”林照鹤老实道，“又走了。”
林烟说：“走了？他自己走了？吃错药了？”明明昨天还和他死犟非要来，今天也早早的出门了，他本来以为罗扇雨先到，没想到居然来了又走了。
“嗯。”林照鹤说，“遇到了那个林烟，和那个林烟一起走了……”
林烟：“……”
林照鹤说：“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林烟脸上浮起了同情之色，显然，已经开始为另一个自己担心了，罗扇雨有多难缠他是知道的……
“希望他人没事。”林烟老实道。
林照鹤想起了林烟被扯走时的画面，一时间也没忍住，捂着嘴干咳几声算是掩盖了笑声，李鱼这家伙听到罗扇雨走了，高兴的差点没从地上跳起来，说那个贱人早该走了，还在这里纠缠我们家烟烟。
林烟被这一声烟烟搞的表情扭曲，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和罗扇雨一起走？”
李先生说：“我哪儿也不去，我死都要死在你面前！”
林烟：“……”他觉得李先生这话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大家热热闹闹的准备着年夜饭，林照鹤惦记起了庄烙，但刚刚才打过电话询问，这会儿又打过去，总觉得自己会不会显得有点粘人，正在这么想着，庄烙的电话却过来了，说已经在往回赶，马上就到。
冬天的天色黑的格外早，下午五点左右太阳便隐隐快要落山，外面又开始飘雪了，陆陆续续的有人开始在不远处的公园空地上放烟花，之前被取消的春晚节目重新回到了电视上，熟悉的音乐熟悉的开场，只是主持人换了好几个，据说之前的主持人因为融合死了好几个，就剩下了两个独苗苗。
庄烙到家的时候年夜饭刚摆上桌，他肩上头上还顶着风雪，林照鹤看见他进屋，赶紧上前替他脱下了外套，道：“回来了？”
“回来了。”庄烙说。
“赶紧吃饭吧。”林照鹤说，“就等你了。”
桌子上热热闹闹的，顾须臾林烟阿姚还有穿着新裙子的小红方块，大家坐成一桌，举着酒杯争相庆祝，桌上饭菜热气袅袅，电视里是喜庆的音乐。
度过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岁月，此时终于迎来了和平。
也不知是不是饿了，林照鹤觉得饭菜的味道格外好，特别是顾绝欲熬的这一手汤，鲜的他舌头都要掉了，顾绝欲连喝了两杯，这酒是顾须臾酿的灵酒，味道好，度数也高，他吨吨吨两杯下肚，人就开始有点迷糊了，拍着桌子问大家的新年愿望是什么？
小红方块最先响应，小声道：“我希望新年找一份新的工作，不用当板凳了。”
“我希望新年我喜欢的人喜欢我。”李先生看着林烟，眼神幽怨的像个被抛弃的弃妇。
“我希望大家都好好的。”林烟无视了李先生，说的愿望朴实无华。
“我希望。”林照鹤看向庄烙，温声道，“能和老板一直在一起。”
“我希望。”喝多了的顾绝欲张口就来，“我希望我也能谈恋爱，救命啊——修仙修到最后的结果就是网恋吗？这也太惨了吧？”
他口中网恋的人就坐在对面，顿时黑了脸，张口道：“顾绝欲，你敢找男人我杀了你。”
顾绝欲委屈的简直想落泪。
庄烙的目光落在了林照鹤的身上，声音平淡却带着某种沉重的份量：“希望大家的每一个愿望，都能实现。”
神明未死，面对愿望，给出了温柔的许诺。
林照鹤的愿望实现了，这也是他的神明为他实现的第一个希望，眼眶莫名的有些湿润，他悄悄握住了庄烙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滚烫的手心，紧紧贴在一起。

第116章 心想事成
年夜饭吃的差不多了, 外面已经吵成一片。
许久未曾听见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在街道上连贯响起，各色烟花占据了大半个夜空, 十二点一到, 电视里又放起了熟悉的音乐, 众人包着待会儿要吃的饺子，边说边笑。
林照鹤没想到庄烙包饺子还挺有一手, 包出来的饺子非常漂亮。他就不太会了，包出来一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担心它在锅里露馅还特意用了两张皮, 林照鹤自己看着都嫌弃。
偏偏庄烙指着这么个玩意儿笑着说这个煮了留给自己吃。
“可能都不容易煮熟。”林照鹤嘀咕, “皮太厚了。”
“没事。”庄烙一本正经, “我就爱吃没熟的。”
林照鹤当他在放屁。
饺子滚水下锅, 煮了一会儿便在锅中翻滚浮动，捞出来一人一碗，本来已经吃了年夜饭撑得不行的胃好像又有了空间, 硬生生的往里面又塞了几个。
“砰”的一声爆炸声响起。
如果是之前，人们大概会惊恐的四散奔逃，以为是哪里又出了什么大问题, 但此时此刻，得到和平的众人也只是抬起头看向窗外的声音来源, 感叹好大的礼花。
一个巨型礼花在漆黑的天空中炸开，一道道五颜六色的流光，从穹顶坠落, 又是一声爆炸, 流光化作漫天星辰，作为完美的结束。
“真好看。”林照鹤说。
庄烙站在林照鹤的身边, 他刚刚在锅里找到了林照鹤包的那个大饺子，夹在碗里啃了一口。
林照鹤看了眼：“坏了，还真没熟，别吃了。”
“没事。”庄烙却丝毫不在意，几口就咽下了肚，“挺好吃的。”
林照鹤面露无奈，说你到时候拉肚子怎么办。
庄烙说：“你看我像会拉肚子的样子吗？”
“你以后都不会生病了？”林照鹤奇道，他倒是没想过庄烙作为神明的身体状况会怎样。
“当然会。”庄烙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和林照鹤能听到的音调说，“你当年和我做完第一次，回去就生病了呢。”
林照鹤没想到这家伙的脸皮这么厚了，后面还站着这么多人呢，就敢悄咪咪的说这个，耳尖都红了，咬牙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庄烙说：“我可没有胡说八道。”他勾了勾唇，似乎是被林照鹤不好意思的模样取悦了，“倒是现在小鹤的身体反倒是健康了不少……”居然可以折腾那么久，倒是算作意外之喜。
林照鹤直接给他一拳，怒道：“不要脸！”
庄烙哈哈大笑。
在他的记忆里，作为神明的林照鹤反倒是脆弱的代名词，他单薄的身体要承受太多人类的欲望，到了后期已经消瘦的不像样子，瘦骨嶙峋，像个得了绝症的病人。那时候的庄烙束手无策，根本没有一点法子，只能看着生命力不断的从他的身上流逝。
但好在，那些画面都只是可怕的记忆，此时此刻林照鹤活力满满的站在他的面前，还能面红耳赤的给他一拳头。
庄烙越想心情越好，被打了反而笑的像被林照鹤亲了一样。
大家吃完饺子，就差不多准备回家了，李先生不要脸的跟在林烟的身后，说烟啊，你慢点呢，走这么快了人家跟不上了啦。
林烟被他故意恶心的够呛，又拿他没办法，怒而警告李先生说你不要得寸进尺，不然别怪我翻脸无情。
李先生说你也要黑化吗？那以后电话的备注名后面是不是要加个已黑化的括号，林烟（已黑化）。
林烟：“……”你好贱啊。
大家听的都是忍俊不禁。
众人都走了，屋子里安静下来，林照鹤洗漱之后，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向庄烙。
庄烙躺在床上，掀开被子给林照鹤留了块地方，怕拍床道：“快来，床都给你热好了。”
卧室里没别人，林照鹤把自己憋了一天的疑问问出了口：“你去拿什么东西了？去了这么久？”从早上就出去了，直到下午才回来。
庄烙说：“嘿，这不是给你准备新年礼物去了。”他说着，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林照鹤从礼物的形状上看出，这应该是一本书，他有点好奇：“这是什么？”
庄烙期待道：“打开看看。”
林照鹤犹豫片刻，把包装撕开了，就看到了书名上大大的《圣光》二字。
他第一个反应是这是他写的书，直到翻开了第一页扫了几眼上面的文字，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作品，而是……庄烙的。
书里的描写的神明不是庄烙，而是他，林照鹤。
那一天，慈悲的神明有了自己的名字。
“这本书，是我为小鹤写的。”庄烙看着林照鹤，眼神里全是期待，他说，“和小鹤不一样，我写这本书，写的可费劲了。”
林照鹤被庄烙那邀功似的表情弄笑了：“有多费劲？”
庄烙说：“头皮都要扣掉了，整天掉头发，觉得这一句不行要改，那一句不好要删，写了快一年多，才勉强把这一本书磨出来。”
这书不厚，全文也就十几万字，按照庄烙的这种说法，每天岂不是也就写个几百字。
林照鹤说：“那么辛苦的？”
“是啊，可辛苦了。”庄烙说，“而且为了防止意外的情况发生，全文只能由一个人动笔，天啊，难为死我了。”他拍拍床铺，示意林照鹤坐下。
林照鹤慢吞吞的坐在了庄烙的身边，感受着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里，他的手指翻动书页，飞快的浏览着里面的文字，结果越看越臊得慌。
能看得出庄烙这家伙写这本书时当真是费尽了功夫，几乎是将他知道的所有的美好词汇都用在了林照鹤的身上，将他描写的像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神仙，看的林照鹤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觉得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人。
“这是我啊？”林照鹤问。
“嗯。”庄烙点点头，“这就是小鹤。”
林照鹤又翻阅了几页，感觉这本书不像是人物传记，倒更像是一个狂热粉丝在书写自己心目中的神明，那些文字造句，林照鹤看了都觉得脸红，他嘀咕道：“我哪有这么好。”
“自然是有的。”庄烙温声道，“和小鹤比起来，我就差太多了。”
林照鹤不许他这么说自己，说可算了吧，我觉得你挺好的，能和我说说当时发生的事儿吗？我想听。
他合上了书页，打算改日细看，这书估计是庄烙找时间连夜赶出来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记得书的内容。所以精心的重新写下了这些文字，再排版重新装订，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了林照鹤。
这是林照鹤的来历，也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证据。
林照鹤很喜欢这份礼物，他握著书页，好像握住了庄烙浓烈的爱。这份爱从写下这些文字时便已经出现，随着林照鹤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逐渐叠加，化作了另一种感情。
不同于信徒虔诚的狂热，那是爱情，是独一无二，充满了占有欲的感情。
林照鹤是世界的神明，却是独属于他一人的爱人，人们只希望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庄烙却巴不得把自己能给的，都给出去。
林照鹤并不需要这些，他是万能的神，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吗？
或许也是有的，庄烙偏头，看向林照鹤脸上的笑容，他说：“喜欢这份礼物吗？”
“喜欢。”林照鹤自然不可能不喜欢，他垂下眼眸，“谢谢你，庄烙。”
谢谢你的文字，谢谢你的愿望，谢谢你拯救了我。
“是我应该谢谢你。”庄烙伸手抱住了林照鹤，力道有些紧，像怕他跑了似的，“小鹤，是你拯救了我们。”
是林照鹤拯救了这个世界，只是可惜被所有文字描述的美好神明并不知道，他拯救的这个世界有多么可怕。
他毫无防备的来到这里，灵魂却要被汹涌而来的恶意冲垮。
庄烙哪里舍得，他连林照鹤皱皱眉都要心疼好久，哪里舍得他变成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所以他对着他，许下了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
时间倒转，身份互换，让林照鹤去看看世间的美好，让他来替他承担一次，为这糟糕的一切画上句号。
“还要看吗？”庄烙问林照鹤。
“不看了，白天再看。”林照鹤觉得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放下书页，看向眼前的人，“想陪着你说会儿话。”
“好呀。”庄烙很高兴。
于是两人在温暖的被窝里说起了乱七八糟的小事，庄烙说起了记忆里和林照鹤经历的事，林照鹤说起了小时候遇到的事，问庄烙有没有遇到过，庄烙说有的有，有的没有，两人絮絮叨叨，直到困的不行，林照鹤才在他的怀里半眯了眼，可即便如此也迷迷糊糊的应着庄烙的话。
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了林照鹤的额头，恍惚中，他好像变成了那个坐在单薄小床上的可怜神明，那时的他已经意识模糊，对于周遭的一切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爱人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唤醒了他仅剩不多的神智。
“小鹤。”声音是温柔的，带着些许沙哑的哽咽，爱人的声音将林照鹤从迷雾中唤回，他许下了那个改变一切的愿望，“我希望时间回溯，我来替你承担这一切。”
温热的水渍取代了吻，林照鹤听到了爱人的哭声。
他终究是没有忍心拒绝，他实现了生命最后一个愿望。
时间倒转，重回当日，却没有了那张单薄的床。
此时此刻，他躺在庄烙的怀中，窗外是簌簌飘落的大雪，他在温暖的被窝里，被温柔的拥吻着。
“新年好。”爱人说，“希望新的一年，你也要一直喜欢我哦。”
“好哦。”失去了神力的神明，却依旧能实现这个愿望，林照鹤迷迷糊糊说，“好哦，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说完这话，他沉沉睡了过去。
新年来了，我最爱的小鹤，新年快乐，希望你，所愿皆所得。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