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万人嫌假少爷重生后 作者:姝珂 内容简介 宋浔南活了短短二十四年,前半生潇洒恣意,众星捧月,后半生跌至尘埃,受尽搓磨。 转折点在他21岁生日宴上,得知了自己不过是宋家抱错的孩子,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 往后三年中,曾经的爸妈视他为无物,大哥看着他只会说一句恶心,二哥笑着让他踩过一地玻璃道歉,真少爷宋溪盗窃他的成果。 宋浔南一生都没被人真正爱过。 他努力争取过,到头来却被人踩进泥里还要唾上一口。 再次睁眼时,他回到了21岁生日宴。 === 宋浔南已经不会对宋家人再抱有任何的幻想了。 不过,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曾经给了他一耳光让他看清自己身份的大哥,眼含疼惜的看着沉默不语的他,摸摸他的脑袋,轻柔说道:小南,会好起来。 在他寻求帮助时无情拒绝的二哥,会因为他的一句玩笑话费尽心力找来最好的玉石供他挑选、把玩。 上辈子对他冷嘲热讽的真少爷宋溪会在翻出一抽屉药之后,红着眼发疯般的逼问他到底怎么了,哭着求他别有事。 还有他的爸妈 宋浔南不解,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他不知道的是,所有人都做了个梦。 梦中的宋浔南在他们痛不欲生的呼喊声中,转身从容地走向了大火,被火舌彻底吞噬,什么都没有留下。 宋浔南不知道,所以他只是在宋家人小心问及自己如何才会开心时,低头垂眸细细思索。 半晌后,嘴角漾开一抹明艳笑意,语气残忍:再也看不到你们,我就开心了。 闻珩x宋浔南 清冷款禁欲医生攻 第1章 气象台说b市即将迎来一场大暴雨。 乌云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地平线上。 雨还没来,空气里连风都没有了。 一切都是静止的。 消防车刺耳的笛声划破午后的沉寂,呼啸着往郊区驶去。 宋宅此时陷入了一场大火。 火势将这边天都印成了红色,天幕翻涌着滚滚浓烟。 宋家的长子宋恒轩一下车就看到这一幕,他脸色剧变,挤开围观人群一把抓住瘫软在地上的宋溪,拎着他衣领大声质问:“怎么就你自己?爸妈呢?他们在哪?!” 宋溪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仍在燃烧的别墅:“在、在里面,他们,都在里面……” 向来冷静稳重的大儿子骂了句脏话,往头上浇了盆水就要往里面冲,幸好宋家二子宋煜清及时赶到,跟众人拦下他来。 “你找死是不是?直接往里面冲?!” 宋恒轩情绪失控:“你他妈拦我干什么?咱爸妈在里面!” 宋溪颤着嘴唇说:“还有宋浔南,他也在里面……” “宋浔南”这三个字一出,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他会救爸妈吗?”宋溪小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他。 如果是之前或许还有可能,但是现在的宋浔南…… 别开玩笑了。 宋煜清好似没有听到那三个字,他向来带笑的脸上拧了层寒霜,飞快道:“你不能出事,我跟老四进去看看,就在外围不会走近,说不定爸妈已经快出来了。” 他说着去拉地上的宋溪:“老四你……” “我不去!”宋溪一把推开宋煜清的手,失声尖叫,“我不进去!宋浔南不是还在里面吗?让他救!他不是一直想成为宋家人吗?他救了爸妈的命不就能得偿所愿了吗??” 宋煜清震惊的看着往后退的宋溪,好像从未认识过他。 等反应过来后,脸都扭曲了:“宋、溪,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 救护车还没来,这种时候时间就是生命。 宋煜清咬咬牙,直直地往着火的别墅里冲。 他在离别墅五米时停了下来。 这种距离,已经能很清楚的感受到扑面而来、几欲将人灼伤的高温。一片熊熊火海中,有一道身影渐渐显露,一步一步,缓慢又坚定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正是宋家家主。 宋恒轩:“宋、宋……小南?” 很久没有这样称呼过对方,让小南这两个字唤出口时带了丝生涩。 宋浔南无动于衷,他只是将背上的男人交到了宋煜清手上,声带被烟熏哑,粗粝不堪:“抱好。” 他说完转身就走,衣角却被抓住。 “小南……你要干什么去?”颤抖的声音带着恐惧。 “夫人还在里面,”宋浔南将那只手用力掰开,“放手。” 宋煜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重新走向大火,然后又将宋夫人背了出来。 “夫人!” “是夫人!夫人出来了!” 众人围了上去。 做完这一切,宋浔南像被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单膝跪在地上,弓着身艰难喘息。气流从肺部一路到气管,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像破旧的风箱。 宋浔南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了,双眼却被火焰烧得明亮。他拒绝别人搀扶自己的举动,重新站了起来。 宋浔南最后看了眼地上的宋家五口人,转身从容的走向大火。 宋恒轩抱着宋夫人,心脏狂跳:“宋浔南,你要干什么!停下!” 宋浔南没有停。 “小南,我求你,别再往前了,别再动了!” “你们快点去拦住他啊!快啊!” “小南,别走了,你想要什么,你跟我说,我们都满足你,别走了孩子,求求你……” 这是尚有一丝清醒的宋夫人。 宋浔南在即将迈进燃烧的别墅时,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眼神注视着屋里的桌椅板凳,似在回忆。 脚边是一个破碎的花瓶,花已经烧成了灰烬。他记得这个花瓶,宋夫人每次从院子里采完花都会插/在这里面,然后笑着问他“小南觉得好看吗”。 一晃已经三年了。 他都已经记不清当初自己的回答。 宋浔南目光冷淡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任何事物都无法再勾起自己的丝毫情绪。 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那里,语气平静,再不见当初对宋家人的亲昵: “我不欠你们的了。” “小南——!” 宋夫人从二儿子怀里挣扎出来,双手攀着地面往前爬,指甲深深陷入泥里,拼命想要抓住宋浔南。 却只是往前爬了几步便失力瘫倒在地。 “弟弟……” 宋浔南径直走向了滔天大火,欣长的身影被火光淹没。 “不——!” “宋浔南!!” 有人撕心裂肺的在哭喊,有人拼命的要冲进火场又被赶到的消防员拦下。 像一场闹剧。 大火焚烧着一切。 一道闪电划过阴沉的天空,惊雷炸响。 路上堵车的人摁下车窗,伸手接住外面的雨水,喃喃道: “下雨了。” 那场暴雨终于如约而至,试图冲刷掉人世间的一切污脏。 === “先生,先生,您醒醒。” “先生,您别睡在这里。” “要不找找他身上看有没有手机之类的,让朋友来接。” 宋浔南是被人晃醒的,耳边一直有聒噪的声音在吵他。 身体好像坏掉了,热烫灼人的火焰好像还在燃烧,宋浔南似乎能嗅到空气中蛋白质烧焦的臭味,但紧接着,另一种奇异的感觉袭遍他的全身,自己好像被扔进了冰冷的水中,被滚筒洗衣机甩来甩去。 冷热交替,不断刺激着大脑让他清醒。 宋浔南模模糊糊睁开眼。 “醒了醒了!先生,我们酒吧要关门了,您要不回家睡去?” 头顶的霓虹灯几乎晃瞎下他的眼,宋浔南适应了一会才发现,自己在一个酒吧里,刚才的声音是这里的调酒师发出的。 在……做梦吗? 还没等想明白,胃里一阵翻滚,他弯腰捂住了嘴。 调酒师一看就知道客人要吐,赶紧指向一个方向:“卫生间在那里!” 宋浔南赶紧跑过去,拉开门就吐,一直吐到胃里什么东西都没了才停下。 他手撑在大理石洗漱台上,硬拖着虚软的身子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脸。抬头看向镜子时,他却愣住了。 镜子中的青年也在看着他。 漆黑的碎发扫下,尾端恰巧搭在他清隽的眉骨上。他的眼睛很好看,眼角微微上挑,带出点逼人的艳丽,极富有攻击性。 可偏偏因为刚刚折腾了自己一番,面容尚带着虚弱,连眸子都浸了水光,眼睫沾粘成一片,中和了那点侵略感,让人以为是无害的。 因为在酒吧里喝了个通宵,此时衬衫已经皱了,领带被扯掉了一半,要挂不挂的系在脖子上。顶端开了两粒扣子,露出一点精致漂亮的锁骨,和大半冷白的皮肤。 这个领带样式…… 宋浔南赶忙抬手看向袖口处。 那枚在灯光下流转着宝蓝色光泽的袖扣证实了宋浔南的猜测。 这是他21岁生日宴上的穿着。 袖扣是大哥宋恒轩送的,他当时很喜欢,直接将自己的解下,带上了这个。 而现在看来,却这般讽刺。 口袋里手机震动响起,他像刚上了发条的木偶,动作僵硬的将手机拿出来,试了两次才成功解锁。 是一个名为“霍二”的电话,宋浔南直接挂断了。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显示的时间。 2035年4月21日,4:32。 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21岁生日的第二天凌晨。 宋浔南想笑,试了几次才勾起嘴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掩藏着不易察觉的悲伤。 还没走完的顾客和服务生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原本想进来上厕所的人都不敢进了,急匆匆收拾完东西就离开。 这酒鬼喝醉酒怎么在厕所发酒疯! 宋浔南没去管别人异样的目光。 他笑够了,笑累了,才渐渐平息下来。手用力支撑起整个身躯,瘦削的肩胛骨格外突出,像振翅又被牢牢锁住的蝴蝶,从身影中便透着颓然。 他的人生果然就是个笑话。 在自己选择结束糟糕的一切后,又被送到了原点。 21岁生日宴,一切的开端。 跟宋家人纠缠不休的开始。 宋浔南再次抬眼看向镜子。 小少爷因为得知了自己不过是宋家抱错的孩子,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后,从生日宴中跑了出来,找了一处僻静的酒吧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镜中的人眼睛都是红的,大概哭了一晚上。 而不像他。 宋浔南面色平静的想,自己真的还会流泪吗? 他连想起前世的种种,心情都不会再有丝毫的波动了。 他跟宋家就是一本牵扯不清的烂账,怎么算都是一个个鲜红的“赤”字。 可惜,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才明白过来这一点。 宋浔南十指紧扣住洗漱台台面。他的眼睛像浸了水的玻璃珠,很漂亮。 可丝丝凉意透骨而来。 不知在卫生间里待了多久,直到外面传来要关门的喊声后宋浔南才动了动身子。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着走出卫生间,把账单结了,然后在调酒师担忧询问下拒绝对方的帮助,一个人出了酒吧门口。 夜风不断灌进来,马上就将身上的余温吹凉,冷冰冰的渗着春日的寒气,将他衬衫衣领不断翻卷。冷气顺着皮肤爬到了脊背上,整个身子都是冷的。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起来,宋浔南当没听见。他现在脑子乱糟糟,什么都不想管。 但打电话的人契而不舍,打了一个又一个。 等第三个的时候,宋浔南终于将手机从兜里拿了出来。 来电显示大哥。 他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几秒,手一划点了接通。 那边传来宋恒轩冰冷掩藏怒火的声音:“宋浔南,你现在在哪?赶紧回家。” 第2章 宋家今天发生了大事,认回了真少爷宋溪。 宾客们都纷纷上前庆祝,宋家人一一笑着回酒,气氛一派祥和。 等他们发现宋浔南不见时,已经是散场的时候了。 本以为是宋浔南心里不痛快,这孩子平时也爱玩,宋家家主就没去管,估计半夜就自己回来了。但小惩大戒,他停掉了宋浔南名下的银行卡。 可谁知都快早上了宋浔南也没有音讯。 宋恒轩听后觉得宋浔南不懂事,宋家已经做得够好了,顾及到了他的颜面,也没有废掉他宋家少爷的身份让他独立门户。 可宋浔南呢?竟然玩失踪! 摆明了是对他们的不满。 他直接打电话给宋浔南,第三遍才接通。 宋恒轩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冷硬带着怒气:“宋浔南,你现在在哪?赶紧回家。” 那边沉默了一秒,干脆利落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宋恒轩不可置信,脸色带了霜。他又一次拨打对面的号码。 这一次倒是很快接通了。 宋恒轩:“宋浔南你最好——” 电话又被挂断了。 宋恒轩呼吸一滞。 这个点宋宅里除了晨练的他之外没有别人,不然宋家人就能看到他面沉如水的画面。 不过很快宋浔南给他回电话了。 宋恒轩沉着脸接起来,听他这个弟弟准备怎么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哥?抱歉,我刚才没看名字,刚一接起来就有人对我大吼大叫,我以为是哪个醉鬼喝醉了酒打电话发疯。”宋浔南在这头不紧不慢的说。 他不是上一世的宋浔南,不惯宋恒轩这个毛病。 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宋恒轩:“……” 他忍了忍才恢复到人前成熟稳重的样子,对宋浔南说:“你在哪?赶紧回家。弟弟回来第一天就夜不归宿,让外人听了怎么想宋家?” 他说完愣了一下,这句话自己好像在哪说过。 大脑突然传来一阵抽疼,但又很快消失。宋恒轩捂了下额头,近几天来他总是这样,时不时头疼一下。 应该去看看医生。 宋浔南听完宋恒轩的话后想笑,觉得怪讽刺的。 一个外人的感受都比这么多年家人重要。 他说:“心情不好,霍二约我出来喝酒,下午就回去。”他顿了顿,补了句,“弟弟第一天正式回家,我当然要在场。就先这样,我挂了。” 宋恒轩听他最后一句总觉得有些意味深长,没来得及细问,宋浔南第三次挂断了他的电话,顺手将他拖入黑名单。 宋恒轩打不通他这里的电话,就去找霍二的麻烦吧。 狗咬狗的戏码,他爱看。 不过,自己现在要去哪呢? 宋浔南看着酒吧门前的路灯发了会呆。 凌晨四点的街道上连人烟都没有,路灯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孤零零的杵在那里。 不想现在回宋家看那一家人的嘴脸。 他打开手机,忽略消息栏里或好奇或嘲讽的话,一键删除后搜索附近的酒店,打算先住一晚。 离这最近的酒店徒步要十分钟,他导航一路过去。 宋浔南在离开生日宴后打了辆出租车,在市区逛了很久才选了这里的一家酒吧,在没人认识他这个宋家西贝货的地方喝得烂醉。 他酒醒后没有回家,听霍二的怂恿直接玩了出失踪,想看看宋家人还会不会来找自己,还是否在意自己。 宋家人当然是找他了,找到之后宋浔南还没来得及高兴家人们还爱他,宋恒轩直接给了他一耳光让他看清自己的身份,少作妖。 那个时候的宋浔南还不明白为什么一向疼爱他的大哥会打自己。 那个时候的宋浔南还对宋家人有留恋。 但那个宋浔南已经死了。 …… 这里是真的远,宋浔南刚才导航才知道原来已经在b市的东南,跟宋宅是个对角线。 酒店的附近是家24小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点东西才去酒店办的住宿。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凌晨五点,天都蒙蒙亮了。 宋浔南喝了酒太阳穴突突地跳,眼下却毫无困意。他从便利袋里拿了盒烟出来,坐在床沿上看着窗外朦胧的景色,给自己点了根。 刚抽了第一口他就呛咳起来。一是这具身体没抽过烟,还不到三年后烟酒俱沾亏损厉害的地步,二是便利店的廉价烟焦油含量高,滤嘴棒也差。 宋浔南咳完了,也不去管眼角逼出来的泪,无动于衷地又吸了一口,又开始咳。 房间里没开灯,仅有窗户透过来的些许路灯的光亮,将一室照得静谧。青年静坐在床上,身影融入黑暗,仅有指尖的一点猩红闪烁不定。 将最后一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天已经完全亮起来。 酒店对面的马路上传来早餐的叫卖声,偶尔会有行人匆匆从檐下走过。 宋浔南一晚没合眼,他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又将自己昨晚上买的口香糖撕开,剥了一片塞进嘴里嚼,压下苦涩的烟味。 强烈的薄荷气息直冲大脑,让他更加清醒。 下楼退房时前台显得有些惊讶,怕是没见过只在里面呆三个小时的房客。宋浔南拿回押金就出了酒店。 这里离得宋家有些远,但他不着急回去,一个人在街上走。 他的长相免不了吸引不少人的视线,但是看到他身上有些皱的衬衫,上面还有烟酒的味道后,大家纷纷移开目光,心下认定他是个地痞混子。 这边临近酒吧一条街,人流混杂,谁知对方皮囊下是人是鬼? 宋浔南没去管外界。 他死都死过一次了,心境难免跟之前不一样,旁人的想法很难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他用三个小时接受了这一次的重生闹剧。 很多年前宋浔南就想过,如果当时的自己及时抽身,远离宋家这个泥潭,他还会一步步走向绝路吗? 宋浔南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假设。 当时的他根本离不开宋家。外面都说他是b市的小霸王,性子上来六亲不认,非得把人折腾死才算完,发起狠来谁都别想好过,就一嚣张跋扈的混世魔王。 但这里面并不包括宋家人。 他将自己所有的爱都送给了宋家人。 然后被践踏在地,没有人珍惜。 这次不会了。 宋浔南摩挲了下食指,扯着唇嘴角上挑,眼中却没有笑意。 他上辈子糊涂,这辈子不可能继续糊涂。 有些坑摔倒一次就够了,摔两次那是傻子干的事。 宋浔南随手招了辆出租车,打车回了宋家。 他到宋家的时候他们正在吃饭,管家孙叔给他开了门。 孙叔看了他一眼,似有叹息:“三少爷回来了。” 宋浔南点点头。 他想直接回楼上,却被宋居伟叫住。 “站住,昨晚上去干什么了,一晚上没回家?”他看着宋浔南一身皱皱巴巴的衣服和一身的烟酒味就知道这个儿子又出去鬼混了。 宋浔南停下脚步,看向他们一家子。 宋家家主宋居伟,宋夫人许晴,大儿子宋恒轩,二儿子宋煜清,再加上小儿子宋溪。 一家人整整齐齐坐在餐桌上。 没有他的餐具。 宋浔南看到这一幕,内心竟然毫无波动。他看向宋居伟,语气平静:“您是担心我,还是怕我丢了宋家的面子?” 宋居伟被他毫不知悔改的模样气到了:“宋浔南,你这是什么态度!” 许晴皱眉,但没有说话。 宋恒轩已经被他气到过一次了,此时正低着头吃饭。宋煜清倒是抬头看了眼宋浔南,不过并没有在宋父暴怒的时候触老虎须的打算。 反倒是宋溪开口了。 他看看宋浔南,又看看宋居伟,小声说:“爸您别生气,哥哥不是故意不回家的,可能是昨晚上他太难过了,就出去跟朋友待了一晚,喝了些酒。” 宋浔南本来都要上楼了,听宋溪开口又转回身来,一双黑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等他说完。 这个时候的宋溪还是个低级绿茶,借着大家的宠爱将他排挤在外,争抢他身上的那些宠爱、关注。而不像前世后几年那样,一身茶艺练得炉火纯青,让宋家人逐渐憎恶他,冷落他。 曾经的爸妈视他为无物,宠爱他的大哥再没看过他一眼,二哥对他避之不及。他们给他的爱好像是有期限的,宋溪一出来,就全部收了回去。 不过就算是低级绿茶,依照宋家现在对宋溪盲目的爱,也够了。 宋溪话音刚落,宋居伟的火气肉眼可见的往上升了些。 “宋家找回自己的亲生子,对你来说是让人难过的事情吗宋浔南?”宋居伟多年历经商场,身上威严顿显,“你昨晚不归家,宴会都没参加完,平白让别人看了我们宋家笑话!” “我没说我难过,那句话不是宋溪说的吗?怎么扣我身上?”宋浔南眼皮一抬,不去看宋溪的表情,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我不在宴会上的?” 如果是以前,按照宋浔南的性子早就开始顶撞了,但他现在太冷静了。 宋居伟皱眉,觉得这个平时叛逆的三儿子有些不一样了。 宋煜清语调懒散的开口了:“什么时候?散场的时候吧,小南你这次真是过分了,弟弟进家门都不好好迎接。” 宋浔南意味不明的笑了下:“散场的时候?”他扫了眼宋家人,“宴会是晚上十一点散的场吧,真不好意思,我九点多就走了。” 宋煜清:“什么意思?你——” 他说到一半明白过来,立马打住,脸色不好看了。 整整两个小时,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宴会的主角不在了。 宋浔南看了眼神色各异的宋家人,眼神中没有丝毫难过,只说了句:“我回去洗澡,早餐端我房间里。” 后面那句话是对角落里大气不敢喘的吴妈说的。 吴妈赶紧点头应下。 这次宋浔南走的很顺利,没有人再叫住他。 他径直走向二楼自己的卧室,“咔哒”一声打开门。 原本自己的卧室里,充满了另一个人的痕迹。 宋溪占了他的房间。 宋浔南敛眸。 前世宋溪是这时候搬进他卧室的吗? 时间太久了,他忘记了。 宋溪看他上楼就赶紧跟了过来,此时正站在宋浔南身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个……三哥,你的房间被换到了那边。” 他伸手指了下楼廊另一头的房间。 最角落里那个面积还没这个卧室一半大、常年空置的客房。 第3章 宋浔南回头去看宋溪。 认真来说,宋溪长得不算差,他皮肤白净,瘦瘦小小的,一笑起来眼睛弯弯,十分乖巧,让人看上去很有保护欲。 但跟宋浔南站在一起,那就完全不够看的。 宋浔南勾唇一笑,艳如朝阳般灿烂。 宋溪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看到这个笑容收住了声,盯着宋浔南的脸不动了,眸色暗沉沉的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面吃早餐的人注意到了楼上的动静。 “又怎么了?”宋居伟声音很沉。不怒自威。 宋溪想说话,孙叔已经代答了:“先生,小少爷占了三少爷的卧室,三少爷刚回来不知道,走错了房间。” 他说完宋浔南就先皱了下眉。 宋居伟:“小溪,你占了老三的房间?” 宋溪先是看了孙叔一眼,然后有些无措的紧张解释道:“之前孙叔告诉我爸爸说想要哪个房间就要哪个,不会让我受委屈。我看这个房间采光好,我很喜欢,就想着等哥哥回来跟他说一声,但他一直不回来,我就、就……” “就直接占了。”宋浔南帮他接下去。 “对不起三哥。”宋溪不停道歉。 宋居伟没有立马开口维护宋溪。 这事确实是宋溪自己做的不对,再怎么样也不能直接占了宋浔南的房间不知会一声,让宋浔南现在连卧室都没有,搞得他们宋家像虐待老三似的,传出去像什么样。 许晴开了口:“小溪喜欢这间卧室,但是也要跟哥哥说一声才对。” 宋溪赶紧道歉:“对不起妈妈,是我疏忽,没顾及哥哥的感受。” 他有些冒进了。 宋溪咬了下唇,他应该跟之前一样,一点点来。 想到这他动作一顿,之前哪样? 说来也奇怪,他之前没有来过宋家,怎么就知道哪个房间是宋浔南的呢? 宋浔南抱臂在旁边看着几人互动,没有插话。 他想起来了,前世宋溪并没有这么早占了房间去,他在前期还跟宋浔南亲亲热热做好兄弟,是宋浔南“不知趣”,“拎不清身份”,当着宋家人的面排挤、挤兑宋溪,让宋家人越来越疏远自己。 不知道这一次为什么变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前世离家出走,好几天不在家并不知道有这一出。 宋浔南懒得想理由。 其实宋溪的问题不在于占了宋浔南的卧室,而在于“不知会”。只要知会了,不管他是什么意愿,都有理由占了去。 许晴喊他:“小南,你怎么说?跟弟弟好好聊聊,兄弟间多商量。” 宋浔南装作没听懂许晴的潜台词,他将推开一道缝的卧室门又推大了点,对宋溪做了个请的手势:“弟弟,来吧。” 宋溪懵了下:“干什么?” 宋浔南双手插在口袋里,斜倚着门框悠悠道:“你不是感觉很对不起我这个哥哥吗?现在给你一个道歉的机会,搬出去。” “什么?”宋溪不可置信。 宋浔南挑了下眉,长时间得不到充足的睡眠让他的心情差到谷底,随手指了指身边的一个佣人说:“弟弟说他东西太多搬不动,你过来帮忙。” 宋溪气得瞪大了眼:“我没说!” 宋浔南突然接近了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瞬间贴近了宋溪,近到宋溪能看清对方纤长的眼睫。 他呼吸一滞,在对视上宋浔南那双眼时后背僵直。 宋浔南盯着他,一字一顿,无比清晰的说道:“有些话我不喜欢重复第三遍,懂了吗,弟弟?” 他那双眼睛里是纯然的黑,暗沉沉的透不进一缕光,看向宋溪时有一瞬间的暴戾压都压不住,几乎将宋溪整个人吞噬殆尽。 可是不过短短几秒,宋浔南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拍拍愣在原地的宋溪肩膀,一触即离,又恢复到了半死不活的颓废样,沾了烟酒的衣服还套在身上: “要不这样吧,你不想搬也行,房间里的东西我就先用了,明天记得拿走。” 他说完就要进去睡觉。 宋溪看他真的不打算换房间,还要用自己的东西,咬咬牙赶紧拦住他:“等会,我马上搬!” “早这样不就好了。”宋浔南嗤笑一声,倚在门框上看着佣人进进出出,将宋溪的东西搬出去,又将他东西搬回来。他看着看着,倒也不困了。 等全部弄完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宋家男人要去上班,许晴出门逛街了,全家就剩宋浔南跟宋溪。 宋浔南看着重新布置好的房间满意点头,对还站在原地的宋溪笑笑,指了指最角落里那个给他准备的客房。 “弟弟,你房间在那,好走不送。” 宋溪伸手摸上被宋浔南碰过的肩膀,看着关上的门沉默不语。 === 等一觉起来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中间佣人来敲过门,宋浔南睡得昏昏沉沉,没起身开门。 他将充好电的手机拿过来。 手机已经被设置成了静音模式,不然他是别想睡觉了。 宋浔南看着又暴增的信息,这次没一下子全删完,而是粗略看了遍。 除了那些来看而闹的富二代之外,没多少人关心他。 想来宋浔南的前半生是很失败的,他含着金汤匙出生,众星捧月,活得潇洒恣意,永远不缺朋友,什么时候一招呼都有人跟嗅到味的狗似的围上来。 宋浔南真的以为自己不缺朋友,直到他假少爷的身份败露。 那些人为利而来,利散便走,甚至有品行不好的笑嘻嘻将他踩进泥里,还笑骂他是什么东西。 没了宋家庇护的宋浔南当然不算什么东西,但他傲气摆在那,那天场上嘲讽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开了瓢打进了医院。 他那种不要命的狠劲让富二代们发怵了,没敢再去招惹过他。 宋浔南看到被他坑了的霍二发消息来质问他什么意思,一发发了几十条,口气越来越不好。 宋浔南直接屏蔽了他。 还有一些学校的消息,导员联系他,让他有时间去办公室一趟。 宋浔南回了个好。 还有一个聊天群不断被消息顶上来,群被设置成了免打扰。 宋浔南盯着五人小群看了很久,最终锁上手机。 将自己收拾好后,他出了卧室门。 此时宋宅里静悄悄的。 大概是听到了走廊的脚步声,宋溪的卧室门开了,他当然没有去另一个房间,而是又选了个,此时站在那里看着宋浔南,等宋浔南走过时拦住了他。 “哥哥,占了你的房间,真不好意思。” 宋浔南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不过还是很自然的应下了宋溪的道歉:“没事,原谅你。” 他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对面带不解的宋溪笑了下,昳丽的眉眼竟有些柔和,嗓音清冷中掺了点刚睡醒的沙哑,这般清淡平和的气质,让宋溪一瞬间怀疑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浔南说:“反正你就是喜欢捡别人剩下的东西,不是吗?” 宋溪愣了愣:“你说什么?” 宋浔南眼眸里依旧带笑,嘴角的弧度好似在讽刺:“我不知道你年轻轻轻还耳聋。” “你!三哥,你什么意思……”宋溪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意识到什么又将声音压下去,手攥住了门框,用力到指尖发白。 宋浔南不再言语,直接下到一楼出了大门。 宋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点血腥味才松嘴。 “少爷要出门?”是孙叔的声音。 宋浔南点点头,对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说道:“孙叔,你知道今天早上你开口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他帮自己说话,就是在得罪宋溪。 孙叔只是笑了下,眼角有很深的褶子:“我只是就事论事。” 宋浔南默了下:“下次别说了,我能应付。” 他想起来前世孙叔在宋溪搬进来两年后后查出癌症,被家里人接回去养病了,后来联系不上,不知道挺过去了没。 “记得这几天去做个全身检查,孙叔再忙也要注意身子。”他说。 孙叔应了,他看着去拿外套的宋浔南,说道:“可是三少爷,你之前根本不需要学会怎么去应付别人。” 宋浔南手一顿,将外套穿好:“走了。” === 宋浔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这里是他亲生父母住的地方,上辈子从宋溪嘴里打听出来的。他的大学就离这里不远,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说来宋浔南自己也不是个东西,前世一门心思想要让宋家人承认自己,却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来看过一眼。假装看不到自己就还算是宋家的孩子,是哥哥们最疼爱的弟弟。 这般行为的自己,难怪会被有心人打上攀权附贵的白眼狼标签。 宋浔南下了公交车,看着眼前楼房笑了。 活该。 他骂自己。 他前世就是一本烂账,糊涂账,唯一能掰扯清的就是那两三件事。 听宋溪说,他父母是b大教授,两人几个月前因车祸意外去世了,留下一栋房子给他。 这里临近大学城,路上能看到大学生的身影,小巷的墙上还有涂鸦,街边是三三两两买吃食的小店,熏肉饼摊在鏊子上滋拉响,烟火气很足。 跟宋家住的郊区别墅区一点都不一样。 钥匙还在宋溪手里,宋浔南没有,他来这里只是想看看父母生活的地方。自己没什么目的地逛着,越走越偏僻。看身边有个快收摊的包子铺才想起来还没吃午饭,要了两个卤肉包站在路边慢条斯理地吃。 下午两点,正是午睡的时候,街上没什么人。 宋浔南正在吃包子,就听到身后的小巷子里传来叫骂声。 隔得有些距离。 这里偏,人流也杂,听见声的行人都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宋浔南原以为是打架斗殴,并不打算出手管,只是声音越来越大,让他皱了下眉。 走进去之后右拐,眼前的一幕并不是小混混打群架,而是一帮人围着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小胖子拳打脚踢。 宋浔南的脚步声引起他们注意,警惕的望过来,不过在看到他清瘦的身形后戒备心立马消散。 “还以为谁呢,原来是个弱鸡。” “走远点,别这里碍事,不然连你一起打!” 宋浔南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他走到那个小胖子面前,低头垂眸问了句:“还活着吗?” 小胖子仰头看了他一眼,忍着疼点头回应。 那帮混混看自己被无视,暴怒了。 “行,想多管闲事对吧,老子今天就成全你!” “这小子一看就有钱,咱再抢一个!” “兄弟们上!” 宋浔南确定高中生没事之后,转身抓住混混迎面而来的拳头,提膝一挡将人踹出老远,在第二个上来时直接给了对方一拳,指骨钳制住对方手腕,发了狠地用力。 他动作干脆利落,收拾起人来毫不手软,一会就放倒了一片。 看都没看地上躺倒一片呻/吟不断地小混混,宋浔南对地上的小胖子说:“自己站起来。” 小胖子倒抽着冷气:“……你就不能扶我一下?” 宋浔南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变:“自己站起来。” 小胖子只好不情不愿扶着墙站起来,他抬头时大喊:“小心——!” 一个小混混掏出把小刀,从背后偷袭宋浔南。 宋浔南回身格挡,不顾自己被划伤的手臂,沾着血的手扣住小混混的肩膀,一使劲卸了他的力,反拽住他的手肘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扯过小混混的头猛地磕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听的人心惊。 小刀早就掉在地上了。 “拿刀?”宋浔南话音刚落,扯着那人的头发将人拎起,又狠狠地磕在了墙上。 “疼!!对不起啊这位大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饶了我,太疼了!血都流出来了……” 宋浔南又是狠狠一嗑,冷淡的声音沾上了点不耐:“闭嘴。” 这一下效果奇佳,对方立马闭嘴了。 小胖子看着他,嘴巴张成了o型,眼神逐渐火热。 宋浔南进来之前报了警,警察很快就来了。 看着小混混们倒了一地的惨状,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抓哪边。 有人认出了地上的小混混之一是这里的刺头,拉起来就要抓到派出所。 宋浔南松开按着小混混的手,血顺着他劲瘦的小臂流下去,在指尖凝成血珠,啪嗒啪嗒往地上坠。 现场迅速被处理好,有人来简单处理了下宋浔南的伤口,询问了相关事情。 普通的打架斗殴去派出所做个笔录就好,但是宋浔南的伤口有些深,也不知道感染了没,他得赶紧去医院打个破伤风。 多管闲事让自己受了伤,宋浔南有些烦躁的将额前刘海捋了上去。 正好附近有个三甲医院,宋浔南拒绝了警员跟随的好意,小胖子也想跟着他,被他冷飕飕看了眼后闭嘴不敢说话了。 宋浔南自己打车去医院挂号,处理伤口。等再出来时,他的右手臂上缠满了绷带,脸上少了些血色,正在药房等着拿药。 医院大厅里传来不同寻常的喧哗声。 “我爹就是被你们这帮批皮的恶魔治死的!就是你们杀了他!我要告你们,让你们赔得倾家荡产!” “这位先生,说话要讲究证据!” “我爹死了这还不是证据吗?啊?!” 宋浔南只看了一眼就别过视线,并不感兴趣。 热闹还是少凑,他已经吃到多管闲事的后果了。 从药房拿好药,他左手拎着袋子就往外走。 此时事情越闹越大,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宋浔南一边说着“让让”一边往外挤,走到中间的时候他往里看了眼。 闹事的家属带了不少人过来,医院保安有些难以招架,脸上都挂了彩,医生也下场了,一边讲道理一边拦住家属。 宋浔南看的却不是他们,而是中间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修长身影。在这种混乱的情形下,对方却好似无动于衷,淡然又冷静。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那人抬眼往这边看来,一眼就锁定了人群中异常显眼的宋浔南。 两道同样冷的视线相撞,说不出谁更淡漠一些。 像夏天倒入玻璃杯底的两冰块,嘶嘶冒着寒气。 宋浔南稍一走神就被撞到了一边,他皱着眉刚站稳身子,就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最中心,那个大喊着让医生给他爹偿命的家属就站他旁边,脸上的唾沫星子都快喷他脸上了。 宋浔南不欲多事,刚要往回挤,身边的家属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从哪拿的啤酒瓶子,大喊着“杀人偿命”往里冲! 宋浔南被他一带,也冲了进去,踉跄几步被身后的人扶了下才站稳,结果一抬头迎面就是啤酒瓶子。 “操!”宋浔南教养再好也要骂出声了。 他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 第4章 事情不过发生在一瞬间,等周围人回过神来那家属手里的啤酒瓶就要砸在青年的头上了。 这一力道下去,不晕过去也得头破血流。 宋浔南当机立断往旁边一闪,手肘狠狠撞在那人腰上,趁那人痛喊的时候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窝上,将人踹的直接跪了下去。 动作过大,刚缝好线的伤口裂开了,绷带上洇出一圈红。 那闹事的家属还在拿着啤酒瓶不停挥舞着,手腕突然被攥住,接着一麻,手上失了力道。 啤酒瓶直直坠在地上,碎了一地。 宋浔南看了眼脚边的碎玻璃渣,又抬头看向捏着家属手腕的始作俑者。 “你、你干什么?!放开我,医生打人了!”家属在地上喊。 男人垂眸跟宋浔南对视一眼,随后移开目光,看向家属,低磁的声音清冷悦耳,就是话有点扎心。 “你父亲是转院来的,我们当初需要检查他是否有其他基础疾病,是你作为直系亲属签了放弃同意书不做其他检查,也承诺承担带来的任何风险。” 手臂上的疼痛沿着神经一直传导进大脑皮层,让宋浔南心情越发烦躁。他闻言掀掀眼皮,看向突然被掐了嗓子家属,意味不明的“哦”了声:“这样说来,你找医院负责干什么?我以为你签字时就已经想到了你父亲的结果。” 他这话不可谓不直白,刚一说完周围看热闹的人就讨论起来。 “怪不得,这不就是想讹医院一笔钱吗?” “那些减检查虽然贵,但毕竟是一条人命啊。” “心思太歹毒了,那可是他的老子!” “老子哪有钱重要,他这种人就是掉钱眼里了。” “这不是逼死自己爹吗?作孽!” 周围人的唾弃让家属红了脸,想站起来反抗却被反应过来的保安牢牢压制住,等警察到来。 将混乱的现场控制住后,护士赶忙去看身旁的男人:“闻医生,您没事吧?手没受伤吧?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闻珩将修长如玉的手重新插回口袋,淡淡道:“没事。” 护士长舒一口气,这可是医院重金请来的人才,幸好没受伤,不然院长得骂死他们。 “说起来还得谢谢那位帮忙的小帅哥,诶?他人呢?”护士往四周看看,没发现宋浔南的身影。 闻珩扫了眼空荡荡的位置,偏头对身边的助理道:“小周,找一下人。” “好的闻医生。”小周挠挠头,不知道医院这么大从哪里去找人。 似是看出了小周心底的想法,闻珩音色浅淡:“去普外看一眼。” 小周:“受伤了?” 闻珩想起刚才电光火石间看到那人手肘上缠着渗血的白色绷带,点了下头。 宋浔南在短短半小时之内又敲开了普外的门,主治医生梁正秋看到他都惊了:“怎么又是你?” 宋浔南:“……” 他将自己的手臂拿到医生面前:“裂开了。” “我看得见,”梁正秋给他重新处理伤口,忍不住嘀咕:“年轻人能不能好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你这是又干什么去了?” 宋浔南言简意赅:“见义勇为。” 梁正秋一脸不信:“半小时前你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怎么见义勇为的事都让你摊上了,还弄得自己一身伤?” 宋浔南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最后想了想,正确归因:“我今天水逆。” 又认真又敷衍。 梁正秋被噎了下,闭嘴低头给他处理伤口。 一道长约十厘米的刀伤几乎横贯了小臂,沾着血的绷带被拆开,刚缝好的伤口又裂了,黑色的线勒进了肉里,皮肉外翻,看上去十分瘆人。梁正秋下意识放轻力道,不忍心让眼前这个青年太疼。 宋浔南却面色平静,垂着眸子不知道盯在了桌子上的哪一个点,光明正大的走神。 除他失了血色的唇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伤口处理的很快,宋浔南将外套袖子拉下来遮住伤口后就离开了。 出门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良好的记忆让他瞬间记起这是那个男人身边的医生。 男人冷淡矜贵的面庞浮现在脑海中。 白到似乎不常见天日的肤色,眉眼冷峻,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内勾外翘,偏浅色的瞳孔却满是清冷淡漠。绣了浅灰色暗纹衬衫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说话时喉结微微滚动。 宋浔南不可否认自己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对方有颜值加成,但是现在—— 他低头看了眼缝了十针、麻药尚未褪的伤口,下了断绝。 对方就是个麻烦。 趋利避害是本能,人是不会主动去找麻烦的。 所以在宋浔南看到那个医生的第一时间脚步一拐,换了个方向走出医院。 小周去找了梁正秋,得知对方已经离开后去了神经外科,告诉了闻珩。 闻珩正在看病历,阳光透过身后的窗户洒在他身上,修剪圆润的指尖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清透如玉,指节修长又干净。 听到小周的话,闻珩抬起头来,一双眸子里有着连光都难以融化的冷。他“嗯”了声:“缝了几针?” “梁医生说缝了十针,”小周说道,“他说病人说是见义勇为伤到的,是刀伤,还挺深。” 也不知道梁正秋怎么跟他说的,小周眉头皱得很深,一副牙疼样。 闻珩颔首,示意知道了,他指指手边的一份病历:“这是607病房三号床的病历,你去看一眼。” 话题跳得这么快,小周愣了下应声。 他出门时多看了一眼伏案工作的闻珩,心下拿不清楚对方的想法。 让他找宋浔南,难道不是关心对方吗?怎么从刚才的态度上看闻医生并不是很在意对方? 小周想了半天没想明白,索性不想了。结果刚一转头就看到快步走来的院长。 “院长好。”小周站定问好。 院长一脸焦急:“闻医生在里面吧?” 小周点点头,他看着院长进去了,很快门后就传来院长痛心疾首的声音。 “闻医生,以后遇到这种事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你可是我们院请来的坐诊专家,这要是出了点什么事我都没法跟医科院交代。” “手真的没事?可别是伤到骨头了啊。” 小周抽抽嘴角,但也能理解院长的心情。 闻珩本科毕业于b大,这对很多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终点,但对闻珩而且却只是牛x人生的开始。 他出国留学于国医顶尖学府,在深造阶段得到医学界巨擘的青睐,成为了他的关门弟子,年纪轻轻就领导国际顶尖医学团队做课题研究,在s等刊物上发表论文。 闻珩在三个月前回国,直接被医科院当人才引进,一来就是高规格,领导团队做课题,平时也会到医院坐诊。 院长简直拿他当吉祥物看,绝不允许闻珩磕着碰着,一有点事就着急上火。现在一听闻珩竟然遇到了医闹,还跟人正面冲突了,一秒钟都坐不住就找过来了。 小周刚来实习时知道自己被分在了这位大神的手下做助理,差点顶不住压力直接请辞。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闻珩性子冷了点,但脾气很好,从没见他发过火,待人也礼貌。他有些出神的想着那些事。 “小周,你站在那干什么?”路过的护士喊小周。 小周被点醒了:“啊?哦哦,我去一趟607病房。” === 宋浔南在医院门口打了辆出租车回的宋家。 这个点家里没人,他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好似没有被宋溪占去又抢了过来,就连桌上小摆件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宋浔南站在原地看了会,想着他要是搬走的话该带上什么东西。最后看来看去,发现没什么东西是值得留恋的,干脆到时候全留给宋家处置,卖了烧了随他们,爱咋咋地。 自己呢,就趁这段时间选选房子,他对生活的品质要求还是比较高的,一定要选一个自己满意的才行。 这样想完,他就去洗澡了。 洗完澡后宋浔南拆下缠在手臂上的塑料布,趁着麻药还没消退换了次药。 刚把纱布缠上门就被敲响了。 孙叔的声音传来:“少爷,大少让你下去一趟,下面有人找。” 宋浔南擦头发的动作一顿:“嗯,马上。” 客厅里,警察和一位看上去略胖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沙发上。 宋恒轩说:“您说是来找宋浔南做笔录的?” 一位警察说道:“是的,本来应该当场做笔录的,但是宋先生当时受了刀伤,直接去医院了,我们只抓了另外的几个当事人送去派出所做笔录。” 宋恒轩皱眉,“他是不是打架了?” 他下午见客户回来的早,身上还穿着深灰色全套西装,带着淡淡迫人的压力。 做笔录的小警察心有害怕,但并不尊重宋恒轩。 正常亲人听到刚才那句话第一时间不是问受了什么伤,严不严重,为什么要进医院吗?怎么话一出口就是要问责的意思?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小警察不好多说什么。 “什么事?”宋浔南从楼梯上下来。 他刚洗完澡,上身穿着件白色短袖,头发还在滴水,浸湿了衣领那一圈的布料。 手肘上的绷带分外刺眼。 宋恒轩视线一直落在那里:“宋浔南,是不是你只要一出去就能给我闯祸?” 宋恒轩很少叫宋浔南的全名,一旦叫了就表示他现在十分生气。 但这两天他一直叫的都是宋浔南的全名,可见气得不轻。 宋浔南已经习惯了宋恒轩这样的态度,毕竟他前世之后的几年都是这样。 上一世的宋恒轩一般是采取无视的态度,无视他在宋家的处境,无视他所做的一切努力。遇到了这种事都是让助理处理,自己是不肯纡尊降贵来听一耳朵的,嫌脏。 宋浔南甚至有心情反问宋恒轩一句:“我要说我不是打架,是见义勇为呢?” 宋恒轩冷笑:“你要是闲的没事见义勇为,宋总的位置你来坐好了。我还不了解你?除了闯祸你能干什么事?” 这话说的,跟“你要干了我就空口吃键盘”一个意思。 就是赌的有点大。 宋浔南惊了。 难道自己真的三言两语把宋恒轩气傻了? 坐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男人突然插嘴:“宋先生,您的弟弟真的是见义勇为,在小巷子里救了我的儿子。” 他说完从身后掏出面锦旗,刷得展开,上书八个大字: “英勇无畏,见义勇为。” 大哥捧着锦旗,很认真的展示给在座的所有人看:“看,我特意加急让他们赶制出来的锦旗,用的上好的料子,挂个十年八年都不带褪色的!” 宋恒轩:“……” 宋浔南:“……” 他觉得这大哥就是来搞笑的。 宋浔南被逗笑了。 第5章 宋恒轩骤然听到宋浔南真的是见义勇为这一事实,反应大了些,眼底带出些惊讶。 进而想到自己刚才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已经转青。 此时蓦然听到耳边一声又轻又短的笑声,他偏头看向出声的宋浔南,这才发现对方找了个离他很远的对角线位置上坐下。 宋浔南虽是被这位上门的大哥逗笑的,眉眼放松下来,笑得好看。 湿润的发尾还黏在脸颊上,其他发丝软软的垂下来,将他那原本极有攻击性的脸衬得都乖巧了不少,眼尾一扬,眸中是细碎的笑意。 但这笑意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短短几秒又变成了平静无波的模样。 宋恒轩看着自己这个便宜弟弟,脑中突然浮起一丝念头。 宋浔南从昨天进这个家门后,好像一直没有笑过。 这个念头刚一浮起宋恒轩便有些生气。 连笑都不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对宋家人有意见?还是对宋溪回家这事有意见? 当着外人的面他不好说什么,但是细细想来宋浔南这两天做的事没一件让人称心如意的,处处跟他作对。 宋恒轩强压下心底的火气,冷着脸不做声。 宋浔南不知道他短短时间都想了些什么,只是从桌上端了杯水润润嗓子。他刚从浴室出来,喉咙发干。 “宋总的位置就算了,我反正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坐不起那个位置,”宋浔南跟对面的大哥说,“举手之劳,没什么好道谢的,锦旗就收回去吧。” 宋恒轩:“……” 被他不轻不软的刺了句,宋恒轩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习惯了。 男人表示自己是来感谢的,锦旗不会那么容易收回去。最后那面见义勇为的锦旗还是落到了宋浔南手里。 警察看事情差不多了,赶紧问话,让宋浔南说一下今天下午的事情经过,他们好做笔录。 事情大概就是小胖子他爹很有钱,被小混混知道后就一直抢劫勒索小胖子,并警告小胖子不要告诉家里人。小胖子胆小,真就一直没说。可惜他这次月考成绩不理想,他老爸没收了他的零花钱,今天没钱给小混混了,才被胖揍一顿。 在听到宋浔南说伤口是刀伤,被缝了十针后,宋恒轩不着痕迹皱了下眉,看向宋浔南的手臂。 警察说:“那边表示会出医药费,想要这件事情私了。” “私了?”宋恒轩冷目沉沉的看向警察,“我们家像是缺钱的样子吗?这件事不可能私了,让他们在派出所好好反省。” 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抽什么风帮自己说话,不过他并不在意,站起身要走。 宋恒轩叫住他:“你干什么去?” “回卧室挂锦旗,”宋浔南扬了扬手里上好布料的锦旗,挑了下眉,“怎么,要不我挂在客厅里?” 看宋恒轩不说话,宋浔南意料之中的往二楼走。 男人紧跟着站起身说道:“宋先生,我帮您挂起来吧。” 宋浔南看向他,点点头。 宋恒轩看着宋浔南上楼的背影,略显宽大的白色短袖衬得他更加清瘦,后背的肩胛骨都隐约可见,独自一人上楼时无端带着些单薄。 是因为自己刚才不相信他,所以他生气了? 宋恒轩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老三也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他有多在乎家人宋恒轩知道。 现在只是暂时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耍点小脾气。但宋恒轩不打算惯着他,毕竟说白了宋溪才是他们的家人,宋浔南要认识不到这一点,他很难得到宋家的承认。 等回了自己的卧室,宋浔南把锦旗放到桌子上,回身对男人说:“找我有事?” 男人掏出张名片递给宋浔南:“宋先生,这是我的名片。” 宋浔南拿过来一看:“福海超市有限公司?” “对,我叫王福海,家里开连锁超市的,有点小钱,”男人说起这个有点不好意思,“不瞒您说,我这人比较俗,本来是想给您准备点实用的礼物当这次的谢礼,但看宋先生的家世我那点就拿不出手了。但您帮了犬子一个忙,不能不谢,以后您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就行。” 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犬子”这种文邹邹的话,还是有些诡异。 宋浔南将名片收起来,问他:“为什么不给宋恒轩?你应该认识他,宋氏集团的副总。” 王福海说白了就是一暴发户,像他这样的人拼死拼活都要搭上宋恒轩这样的老牌世家子弟,这里面的利益大了去了,宋浔南不相信他一个白手起家的商人不懂。 王福海倒是很直接:“上赶着往宋总身边凑的人多了去了,我王福海算什么。再说了,是宋先生帮了我儿子,要谢也是该谢宋先生。” 宋浔南赞同他的前半句:“你说得有道理。” 王福海搓搓手,看向桌上的锦旗一脸积极:“宋先生,您想挂在哪?我帮您!” 宋浔南:“……” “挂书桌左面吧。” 既然拒绝不了,那就选择躺平接受。 三分钟后,跟房间装修低调奢华的配色极不相搭的一面硕大鲜红的锦旗被挂在了卧室中央,“英勇无畏,见义勇为”八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格外瞩目。 王福海挂完锦旗就走了,临走前看了眼宋家别墅,心里嗐了声。 他是真没想到帮了自己儿子的,就是近期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宋家假少爷宋浔南。现在外面都在议论宋家的这点事,想着这假凤凰平时作威作福,现在应该慌得不行了,正夹起尾巴做人呢。 王福海想起宋浔南刚才悠闲的模样摇摇头,真看不出来对方有一点点的害怕。这样的要不就是笃定宋家人不会抛弃自己,要不就是有自己的依仗。 王福海摸摸下巴,据他看的那些起点升级流大男主,绝对是后者没跑了! 觉得自己做了一份成功投资的王福海来的时候很高兴,离开的时候更高兴。 莫名就有了自己依仗的宋·升级流大男主·浔南,此时刚坐下没一会,又有人敲门。 “谁?” 门开了,外面竟然是宋恒轩。 宋浔南站在门口没动:“怎么了,有事?” 宋恒轩:“进去说。”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会,宋浔南后退一步:“关门。” 骤然听到自己弟弟这类似于命令般的语气,宋恒轩动作一僵,关门的声音大了点。 宋浔南:“找我有事?” 宋恒轩没立即说话,而是将这个卧室打量了下,说:“你生小溪的气?” 宋恒轩开始也不知道宋溪吧宋浔南的东西扔在了另一个房间,还是间最角落里的客房。 客房,很有深意。很难说宋溪不是故意的。 宋浔南在书桌前的座椅上坐下:“有什么好气的,我又没损失什么。” 宋恒轩皱眉,认定他在生气:“小溪刚来宋家,不清楚家里的布局。你要是不满意直接跟家里人说就是了,别什么事都往他头上堆。你比他大,应该让着他。” 宋浔南“哦”了声:“不清楚家里的布局,但是能准确的选出我住的房间,并且将我的东西扔到客房。”宋浔南尾音拉长,充满挑衅的意味,“宋恒轩,你是自带粉丝滤镜吗?” 不然怎么眼瞎成这样? “那是什么?”宋恒轩皱眉,觉得两人再这样说下去又要吵起来,及时止住话题,不愿意跟弟弟吵架自降身价,“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看着宋恒轩手里的小型药箱,宋浔南挑了下眉。 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之前,他在外面打架受伤,宋恒轩也是这样,一边骂他净惹事,一边拿着医药箱要给他上药。 可惜,这么多年的相处终究抵不过血浓于水。 宋恒轩对他的这些好早就在记忆中模糊了,更加清晰的是他高高在上的漠然嘴脸,跟他对话都像是一种恩赐。 宋浔南垂下眸子,讽刺的笑了下,随后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前,拉开门看向宋恒轩。 意思很明确了。 滚。 从没被人这般赶过,对方还是自己的弟弟,宋恒轩脸上有些挂不住,刚要发火,余光瞥到宋浔南手臂上的伤,最后还是压下火,语气生硬道:“记得换药。刚才那样的话,也别再说了。” 宋浔南闻言是真惊讶了,眼神在宋恒轩那张冷峻的脸上扫了一圈,语气认真:“你是不是有病?” “宋浔南!”宋恒轩低声喝道,成功破防。 “你要是没病,就去查查bds//m,或许你其中的一个属性也说不定。行了,慢走,不送。”宋浔南说完把门外插着的钥匙拔下来,当着宋恒轩的面关门,上锁。 宋恒轩看着被关的门差点失态。 他果然就不该因为误会宋浔南上来看他。像宋浔南这种人,性子偏激,软硬不吃,做事不考虑后果,在没吃到苦果前永远不知道什么是后悔。 他现在还没有认清的身份,那就让他付出点代价,撞了南墙自然会回头认错。 那时候他就知道,宋家才是他的归属。 宋恒轩莫名笃定这一点,就像是有谁告诉自己这些一样。 他整整衣领,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卧室里,宋浔南看了眼那个医药箱,打开窗户,对准前院的花圃,直接扔了下去。 即便是暂时居住的卧室,宋浔南也不想自己的房间里出现宋恒轩沾手过的东西,他嫌脏。 这次宋恒轩无端来找他让宋浔南认识到一件事,想要跟宋家人早点断绝关系,还自己一个清静,那就要趁早搬离这晦气的地方。 也别从长计议选个好房子了,就明天,立刻搬。 宋浔南立马下载租房app。 第6章 b大的校园里。 四月的天气阳光明媚,宋浔南信步走在校园的绿茵路上,来来往往的学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在他身上。 今天气温略有些冷,宋浔南里面穿了件白色宽松卫衣,外套一棒球服,水洗牛仔裤下是一双帆布鞋,随性又青春。不过耳骨上的几个银色耳钉依旧显出他潜在的张扬。 宋浔南此时正边走路边用左手发消息,阳光跃动在他的眼睫上。不知看到了什么,宋浔南手指慢吞吞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按键盘。 手机界面停在了名为“五朵金花”的群聊天里。 【主谓宾:听说南神来学校了?】 【闻过也不喜:你才听说?论坛里已经传疯了。@N。哥你回来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少管美女闲事:南南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定状补:好好的提什么论坛,那种垃圾场你们也逛。】 宋浔南点进学校论坛看了眼,不出意外的在首页看到了有关自己的八卦,在讨论他的身世,看了几眼就没兴趣了。 底下大部分人都在吵,跟之前一样,女生都在维护他,男生都在骂他。 【N。:刚来学校,导员找我。】 群里沉默了一会,“少管美女闲事”幽幽冒泡。 【少管美女闲事:南南,你真的不参加ICIC?我们为了这个项目已经努力很久了,不再考虑考虑?】 【主谓宾:对啊哥,你在这里面出力最多,现在让我们拿着你的成果去参赛,哥们我心里那关就过不了。】 宋浔南知道这么个事。 宋浔南这次的参赛项目是有关人工智能在医疗方面的应用问题,但这并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选择这个课题纯粹是宋家在投资医疗方面的公司,他想用自己的技术给宋家一个惊喜。 那个时候的他本是想参赛的,但是生日宴上的一出闹剧打乱了他的计划,最后不了了之。宋溪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拿到了源代码,送给宋居伟讨巧。 宋居伟用这个市值八位数的技术谈下了天价项目,很是高兴,越发宠爱小儿子。 他不知道的是,那样的代码宋浔南能写出很多。举一反三,触类旁通,说的就是宋浔南这样的电脑天才。 宋居伟永远都不知道宋家损失了什么。 而宋浔南在知道这件事情后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当初投资项目的公司,表示自己愿意提供2.0甚至3.0的研发技术,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宋溪管理的那家医疗公司从上市公司中消失。 【N。:我参加。】 这一次,他不打算放弃属于自己的荣耀。 发完这句话后,宋浔南没再管突然沸腾起来的群,将手机放回兜里。他已经到了干训楼底下了,导员让他在这里等等。 宋浔南找了个阳光不刺眼的树下站着,手插在兜里,斜斜倚在树干上。 在外人看来,清瘦欣长的男生独身站在树下,慵懒随意中却仿佛带着一丝冷颓,万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懒散模样。树荫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痕迹,侧脸干净漂亮。发丝随风飘动,轻拂过脸颊。 这样的人,无疑会成为众人的焦点。 宋浔南正发呆,就听到身旁压低音量的讨论声。 “这不是宋学长吗?他今天竟然来学校了!” “自从宋学长上了大三,课少得可怜,我都没机会见他一面了。” “听说宋学长刚拿了创新杯的一等奖,各大投资人抢着要他手里的项目。” “宋浔南又不缺钱,还不如直接把技术卖给家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谈话声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宋浔南这次只能模糊的听到几个字。 “……他不是……宋溪……宋家的少爷……论坛……怪可怜。” “啊?那这不就是落地的凤……” “嘘,小声点,咱们回去再说。” 宋浔南面无表情的听着自己的八卦,觉得大学生还真是闲得可怕。 “同学,”他喊住前面聊八卦聊得正开心的几人,看他们看过来时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你直接大声点说得了,让我听清楚点,也好知道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那些人没想到他耳朵这么尖,慌乱起来,最后讪讪笑着道歉离开,一个个跑得飞快。 宋浔南觉得没意思,正好此时导员说自己已经到了,他一抬头就看到正走过来的导员。 他们的导员是个年轻男老师,拍拍他肩膀:“处理事情耽搁了点,走,去我办公室说。” 进了办公室后,导员给宋浔南倒了杯水。 宋浔南接过水,找个座位坐下:“老师,您找我?” 导员:“小南,这次找你来有两件事想跟你说一下。一个是我们跟国际计算机协会联合推动的ICIC国际联赛马上要报名截止了,老师听说你还没有报名,想来问问你的想法。” 他的眼里就差写着“快去快去”了。 宋浔南可是他们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的年级第一,大佬级人物,在整个学校都有传闻,从大一到现在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连国际奖都有不少,简直就是计科院的掌中宝。 但现在掌中宝没报名,这可急坏了各位老师,催着导员来这里探探他的口风。 要是他表示不想参加,下一步就是各位教授轮番上阵了。 宋浔南很爽快的点头:“我回去就报名。” 导员蓦地松了一大口气,又赶紧说道:“对了,你弟弟宋溪也在报名行列,你要跟他组队吗?” 宋浔南一瞬间眼神如浓墨翻滚,目光锐利,让人不寒而栗。 宋溪上一世没有参赛。 导员吓了一跳,再看过去的时候自己的这位学生目光平静又冷淡,喝了口水后才回答他:“不组,我有自己的队伍。第二件事呢?” 这件事他上辈子都经历过,无非就是他刚刚得了创新杯全国一等奖,风头无两,恰好学校校庆举办校友会,想让他上台当优秀学生代表发言。 宋浔南上辈子没答应这件事,甚至连去都没去。 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当时心情很乱,根本不想理这些杂事。 导员说:“不久之后就是校友会了,学校的意思是让你作为优秀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宋浔南敲了敲杯壁,开始沉思。 他的每一次改变都会引起相应的变化,就像蝴蝶效应,会带来不一样的后果。 上一世宋溪根本就没有参赛,而他现在却参加了。 那自己参加了校友会,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宋浔南指尖擦过湿润的红唇,眼中带了点兴味。 导员看他不说话有点着急,怕他性子一来真就拒绝了:“小南,你好好想想,这是一次很难得的机会。老师听说你最近研究的项目是有关医学的,正巧这次人员中有一位海外归来的教授,目前就职于医科院,你到时候可以找机会跟人多接触接触。” 宋浔南知道导员是为他好,笑着点头应下:“没问题。” 看他答应了,导员笑了笑。两人又聊了些校友会有关的流程问题,最后导员说一会把负责人员和与会人员的名单传送到宋浔南的手机上,就让他走了。 等宋浔南从咖啡厅出来,正好看到五朵金花的另外两朵正在冲他招手。 三人找了个咖啡厅坐下。 “少管美女的闲事”真名叫谢窈,挺漂亮一大美女,今天天气不算暖和也依旧穿着一袭长裙,袅袅款款。宋浔南跟谢窈是同班同学,两人成绩都不错,后来因为项目的事情有了交流,成了朋友。 另外一朵金花“闻过则不喜”叫闻今然,是长相有点乖巧的小男生,时下大姐姐们最喜欢的小奶狗类型。 三个同样气质出众的人凑到一起,即便坐在咖啡厅的最角落里,也惹得不少人注目。 谢窈点了一杯无糖的冰美式,敲敲桌子逼问宋浔南:“你真的要报名?没骗我们?” 宋浔南左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嗯,参加。” 谢窈立马塞了平板过来:“喏,报名页面都给你找好了,赶紧填!” 着急忙慌的样子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 宋浔南:“……” 他把自己的资料填写好,当着两人的面提交才算完事。 谢窈立马拍照上传群聊。 【少管美女的闲事:搞定!】 宋浔南没有阻止,他手指摸索着细腻的咖啡杯壁,目光深了些。 他们项目组的四个人在大三时都有了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有了自己的人生。几人不是没想过帮他,只是宋浔南性子骄傲,从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同情,如此做派倒是伤了他们的心。 算来,他们也好多年没见面了。 闻今然凑过头来好奇的打量他:“你那天晚上为什么说不参加?吓得我们以为你要从此一蹶不振了呢,这可不像你啊南神。” 宋浔南喝咖啡的手顿了下。 闻今然说得那天晚上是自己刚穿过来的那天。他收到闻今然消息的时候喝醉了酒,直接说自己不参加任何比赛了,把大家吓了一跳,纷纷来问怎么回事,宋浔南却一直没有回复。 也只有一个宋家能让他反应这么大了。 闻今然:“问你呢,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宋浔南将他脑袋推远,认真道:“我善变。” 闻今然:“……” 他将那句“女人才善变”强行咽了回去,怕挨揍。 谢窈是女生,心细一点,一直在观察宋浔南的表情,发现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你毕竟是宋家养了二十多年的孩子,宋家人也不是薄情的人。或许最近相处有些古怪,但过段时间还是一家人。” 不,宋家人才是最薄情的。 宋浔南没有去跟谢窈争辩这个话题,他知道谢窈只是以为他心里不好受安慰自己。 宋浔南:“我要找房子,你们手上有房源吗?最好是学校附近的。” “找房子?要搬出去住?”闻今然看宋浔南点头,跟谢窈对视一眼。 两人都知道宋浔南有多看重自己的家人,拿不准他这是不是在赌气。 闻今然:“我们也不是房产中介,问我们也没用啊。要不这样,我给你打听打听有没有好一点的中介,介绍给你。” 宋浔南点点头。 闻今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那个便宜弟弟也要参加这次的比赛。” 谢窈撩了撩耳边的卷发,笑容极具针对性,毫不犹豫的护短:“报名的小组哪个不是研究了很久的课题?他一个连队伍都没组建起来的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进决赛,要是进不了多没面子啊。” 宋浔南想起前世宋溪拿了他源代码的事,也笑了下:“说不定有些本事呢。” 他不生气宋溪拿他源代码借花献佛的事情,因为对别人而言的无价之宝于他不过是多花点时间就能研究出来的东西。 但不生气不代表不膈应。 他上一世受制于宋家都能让宋溪得到应有的惩罚,这一世自然不可能便宜了他。 宋浔南将嘴角的咖啡渍舔去,眼底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 三人正聊着天,宋浔南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他伸手去够。 这一次用了右手,宽松的袖口滑下,漏出一截纤瘦的手腕,还有一点绷带缠在上面。 谢窈坐他对面,一眼就看到了:“受伤了?” 闻今然看过去。 “不是大事。”宋浔南不甚在意的随口说道,手指滑动看着上面的名单,一个个浏览过去。 不愧是百年名校,底蕴深厚,这校友会上个个都是神仙大佬,全是各行各业有头有脸的人物。 闻今然本想凑过去看宋浔南的伤势,结果眼角余光不期然瞟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不信邪的仔细一看,还真没看错。 宋浔南注意到了闻今然的表情,问他:“怎么,有你认识的?” 闻今然一副便秘样:“不认识,我牙疼还不行吗?” 宋浔南不信他的鬼话,将名单重新浏览了遍,最后目光停在一行字上。 “闻珩,男,27岁,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教授,博士生导师。” 宋浔南若有所思。 这个应该就是导员口中说的教授,就是这名字怎么感觉像在哪听过? 第7章 闻今然见宋浔南的目光一直停在那份名单上,立马炸毛了:“别看了别看了,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让你连这么久不见的哥们都不在乎了。” 谢窈笑着调侃:“咱们南南在乎你?别做梦了,他心里没你。” 闻今然委屈的脸都皱了:“我不是你的宝贝了吗?” 因为几人天天凑在一块,不少人把宋浔南跟闻今然凑成一对,但也是嘴上说说随便乱磕cp,闻今然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脸皮厚了都敢当着宋浔南的面胡说。 周围往这边注目的人立马竖起了耳朵,目光瞬间火热了八百度。 闻今然说完已经做好了被宋浔南嫌弃的准备。 宋浔南知道他们在开玩笑,边看手机边“嗯”了声:“没事,你还是我的宝贝。” 几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放松的说笑,于他而言已经是太遥远的事情,宋浔南其实很怀念。 他说完发现周围霎时一片寂静,抬头一看发现不光是谢窈和闻今然,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谢窈指指他,又指指闻今然,再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了她脸上的惊愕:“你、你们……” 闻今然一下子回过神来,猛扑到宋浔南身前双手抓着他肩膀就是一阵大力摇晃:“你今天吃什么了哥?!是不是食物中毒了?快醒醒啊!!” 宋浔南被他弄得左摇右晃手机都差点脱手,冷了一张脸伸手抵住闻今然的额头将人推出老远:“滚蛋。” 闻今然听他这样说立马松了口气:“还好,你脑子还正常,不影响比赛。” 宋浔南沉默很久,才把那句“你是不是跟宋恒轩一个属性”咽了回去。 宋恒轩怎么配跟闻今然相提并论。他撇了一眼闻今然傻不愣登的脸这样想着,嘴角往上勾了勾。 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傻x,才把这么好的朋友往外拒。 他说:“对了,既然遇到你们了,就请你们帮个忙。” “什么忙?” 几分钟后,看着货拉拉司机从面包车上搬下来的几个行李箱,谢窈皱眉问道:“你真要搬?” 她刚才听宋浔南说租房,以为怎么着也得等上两三天看好房子再说,没想到对方直接先搬进宿舍了。 简直像一刻都不想在家呆着似的。 闻今然的重点在货拉拉上:“哥你怎么不开自己的车来?” “那是宋家的车,不是我的车,”宋浔南将衣袖挽了上去,绷带在阳光下白到刺眼,“帮忙搬一下,一会请你们吃饭。” 宋浔南只带了自己应该带走的东西,其余那些高定衣物,奢侈物品一样没带。 东西再好他可以自己买,过了宋家人的手就有些脏了。 谢窈该是察觉出了什么,但是什么都没问,只道:“我在下面帮你们看东西。” 闻今然看到了宋浔南露出的绷带,他不知道宋浔南伤势有多重,但也赶忙上前拦住宋浔南提箱子的手:“我来吧,但饭就不吃了,我今晚回去家庭聚餐,这一顿攒着。” “家庭聚会?你家不是s城的吗?”谢窈问道。 闻今然痛苦面具:“不是跟家里人。” 谢窈立马懂了:“是不是你那个冷血薄情且常年处于低温冷冻状态的表哥?” 闻今然心虚的看了宋浔南一眼后点头:“就是他,我妈让我每周都去一趟他家。”他说着说着有些气愤,“我都多大了还让别人管我,周末去个酒吧都要被查岗!” 宋浔南看着他那张略显稚嫩的娃娃脸,rua狗头一样rua了闻今然一把:“你还小啊弟弟。” * 闻今然从小到大都很怵自己的这个表哥。 他表哥闻珩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一路跳级念到了大学,然后顺利出国,听说出国留学都是别人抢着要的人。 就在闻今然以为已经脱离名为表哥的噩梦,好好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时,他表哥放着国外潇洒的日子不过,竟然又回来了,还来到了自己上学的城市。 闻今然emo了,但闻妈妈高兴了,嘱咐闻珩照顾一下闻今然。 此时闻今然正在闻珩家的餐桌上。 阿姨已经做了一桌子饭菜,荤素搭配,清淡的可怜,一看就是闻珩的口味。 闻今然心里默念着自己的生蚝烧烤小龙虾,一边悄悄打量坐自己对面的闻珩。 男人在家穿得比在医院随性一些,纯白色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却并没有起到柔和的作用,反而将他称得更加清冷,像一捧纯粹的新雪,不沾凡俗的尘埃。 闻珩正在夹菜,闻今然顺着他的胳膊看向那双手。 他们说钢琴家和医生的手是世界上最好看、最完美的。而闻珩的无疑就是其中最顶级的作品,每一份都恰到好处的完美,让人联想到这双手在握住薄而锋利的手术刀时又是何种的优雅又危险。 闻珩察觉到了闻今然心不在焉的目光。他放下筷子,看向自己这个表弟。 “最近在干什么?”他语气波澜不惊的问道。 闻今然老实回答:“最近在忙期中小组作业的事情,还报名了ICIC,目前在完善项目,有了南神的帮忙估计进度能快上不少,再过一月差不多能出成品。” 闻珩“嗯”了声。 他真的就只是问问,对闻今然说的内容一点都不好奇。 每周例行问话结束,两人又恢复到了相对无言的状态。 闻今然是个跳脱性子,耐不住寂寞。他想起宋浔南让他打听租房的事,刚好闻珩刚刚买下房子,想来是认识一两个房产中介的,就问了声:“哥,你认识房产中介吗?我朋友想租房子。” 闻珩:“租什么样的?” 闻今然想宋浔南虽然离开宋家,但他这些年自己开发软件就赚了不少钱,应该也是个不差钱的主。他环视一圈闻珩的房子,说:“就哥你这样的就行。诶对了,直接问问中介这个小区还有没有房源不就行了,正好哥你也在这个小区。” 到时候他从闻珩家出来直接去找宋浔南玩,美滋滋! 闻珩看了他一眼。 闻今然越想越开心:“要不哥你考虑一下合租?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起来也挺冷清的,不如添个人一起生活。” 闻珩毫不犹豫拒绝,嗓音淡淡:“不行。” 闻今然也就随口一说,他知道自己这个有洁癖的表哥是不会同意的。他说:“那你记得把中介推给我。” 老实说闻珩家里装修不错,是拎包入住的精装修,设计简约而不简单,处处透着清雅的品味。 闻今然拍了不少照片发给宋浔南,想炫耀一下。 【闻过也不喜:喜欢吗?】 宋浔南一打开手机就被闻今然的图片刷屏了。他将图片打开仔细看了看。 【N。:你这是从普陀山上找的房子吧?】 【闻过也不喜:?什么?】 【N。:装修这么性冷淡,我住里面都不会有世俗的欲望。】 性冷淡? 闻今然不可思议的抬头重新打量自己表哥的房子,发现……好像还真是。 怪不得他表哥能一眼相中,原来是属性契合。 宋浔南觉得装修确实不符合他审美,但这不是大问题,于是问闻今然。 【N。:哪个地段?多少钱?合适的话你先帮我租下来。】 【闻过也不喜:不行,这我哥的房子,他不合租。】 宋浔南:“……” 浪费了人生的三分钟后,他面无表情的摁灭手机屏幕,打开电脑开始敲代码。 宋浔南虽办理了走读,但宿舍一直还留着,单人单间。反正也住不了几天,他直接将行李箱敞开放地上,没打算收拾。 宋家直到晚上吃饭时才发现宋浔南不在家。 宋居伟今天召开董事会,受了那帮老东西一鼻子气,又发现宋浔南不在家,立马火了:“他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老大,你去打电话把这逆子给我叫回来!我今天非得好好给他戒掉这个毛病!” 许晴和宋溪柔声安抚宋居伟,让他消消气。宋煜清在旁边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宋恒轩倒是不觉得宋浔南是出去喝酒了,想起对方这几天反常的举动,他心里生了点异样,赶忙给宋浔南打了个电话。 扬声器中传来甜美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在忙,sorry……” 宋居伟沉声道:“再打!” 宋恒轩又打了几个,毫无例外都是“用户在忙”这句话。 宋煜清皱了下眉:“老三该不会是把你拉黑了吧?” 宋恒轩沉思了下,喊一旁的佣人:“你上去看看他的卧室,东西还在不在?” 佣人上去又很快下来:“先生,三少的大部分东西还在,但是常用的那些都没了,行李箱也少了几个。” 宋煜清眼中带了点兴趣:“离家出走?” 他这个弟弟胆子很大啊,就不怕这一走,宋家再也不要他了? 宋居伟刚被安慰下去的火气又烧了上来,他一拍桌子,震得碗筷都在抖:“离家出走?他这是在跟谁示威?见不得宋家人认祖归宗是不是?!” 宋溪闻言,默默低下头去搅衣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不回来就好了,三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宋溪。”宋恒轩看了眼他爸的脸色,不轻不重的喊了声宋溪的名字,似是警告。 宋居伟听到了宋溪的话,眼前发黑,额角突突地跳:“我们还没不认他,他反倒不认这个弟弟!好,好一个宋浔南,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旁的孙叔听了这句话大惊。 就算是怒气上头,说出这种话也太过了,他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绝情,三少爷听了又不知道该会有多伤心。 许晴没宋居伟那么生气,但是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冷声说:“继续给他打电话,老二,小溪,你们都打。” 孙叔此时到希望电话不会被打通,要不然先生正在气头上,不知道又会说出多少戳人心的狠话来。 宋家人齐上阵,一个都没有打通宋浔南电话的,就连聊天软件发过去都是个鲜红的感叹号。 很明显,宋浔南拉黑了他们所有的联系方式,像是要将宋家人彻底划出自己的圈子。 “还是打不通。”宋恒轩强压下心底的那一丝不妙的预感,问刚刚那个佣人要来她手机,拔出那一串数字。 无论餐桌上的大家是什么心情,此时都安静下来,等待电话那头的声音。 漫长的嘟嘟声后,宋浔南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你好。” 宋居伟正在气头上,宋恒轩没有将电话给他,而是打开了扬声器:“老三,你现在在哪?无论在哪都马上回家。” 宋浔南听到是宋恒轩的声音后一愣,看了眼手机显示的陌生号码,心下有了猜测。 他说:“回什么家?如果你说的是b市郊外的江澜别墅区的话,我只能说,那房子跟我没关系。” 宋浔南冷淡甚至意兴阑珊的声音传遍了整个餐厅,大家表情各异。 宋居伟直接把手机拿了过来:“宋浔南,你要不是我亲儿子,我今天就打死你!” 这话让宋恒轩皱皱眉,眼前闪过因失血而面色过于惨白虚弱的宋浔南的脸。 纵然宋浔南离家出走确实欠教训,父亲也不该把话说得这么绝,老三会当真。 宋浔南听了宋居伟的话,没像宋恒轩想得那般伤心,反倒是嗤笑一声:“真是让宋先生失望了,我不是你的亲儿子。不过你要是想打死你亲儿子们我倒是没有意见的。” 他说着,又凉凉的补充了句:“哦对了,打死之后记得跟我说一声,我到时候去牢里看你一眼,敬敬这么多年的孝道。” 他叫宋居伟不再是亲热的爸爸,而是冰冷又生疏的“宋先生”。 他跟宋家早就两不相欠了,宋居伟在这样对他大呼小叫的,他可就不忍这口气了。 宋居伟在那边“你、你”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宋浔南可没时间陪他耗,自己正在做一款软件,还差一点就完成了:“宋先生,我还有事要忙,没别的话要说我可就挂了。” 宋居伟终于把堵在胸口的那团郁气捋顺了,脸色铁青:“宋浔南,你要是今晚不回来,你就永远别想回来了!” 宋浔南沉默下来。 宋居伟的这般威胁,是将一切建立在“自己离不开宋家”的基础上,所以才拿宋家有恃无恐的逼迫他。 听到那头沉默了,宋居伟以为他服软了。 不过就算是宋浔南认错,宋居伟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自己这个儿子他太清楚了,不给些敲打是长不了记性的。 “宋浔南,你既然离家出走,就应该想过以后进不了这个家门。你今天不想回来,以后这个宋家就没有你——”这个人! 宋居伟尚未出口的话被宋浔南打断了。 他在电话那头十分冷静,又十分认真的说道:“宋先生,你提醒了我,我户口还没迁出来。要不这样,我们找个时间去派出所办理下户籍,就明天怎么样?” 他简直迫不及待要跟宋家撇清最后一点关系。 宋居伟呼吸一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第8章 似乎犹觉不够,宋浔南又补了句:“就明天下午两点,我在派出所等你们。”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谁都没想到他竟然主动提出离开宋家。 宋浔南疯了不成? 宋居伟拿手机的手都在哆嗦,被气的:“宋浔南,你这是什么意思?主动离开宋家是吧?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每一个都咬牙切齿。 宋浔南:“宋先生,别生气。” 宋居伟刚想冷笑说一句“你还知道关心老子”,就听到那头宋浔南幽幽出声。 “您这样气出病来进了医院,不会是想讹上我吧?” “你!”宋居伟心口疼,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听听这是什么话? 有这么跟父亲说话的吗?! 许晴跟宋溪赶紧一个拍背一个抚胸,宋煜清皱着眉扶宋居伟上楼休息去了。 宋恒轩手疾眼快的将手机拿过来。 宋浔南将手机拿远了点放在桌子上。他估摸着这通电话没那么快结束,索性一边敲键盘一边听宋家人的咆哮。 反正影响不了他的心情,就当放了首激进的bgm了。 键盘声透过手机清晰传到宋恒轩耳朵里,他冷声警告对方:“小南,别胡闹。” 再说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要是父亲一气之下真的将宋浔南赶出宋家怎么办?宋恒轩心口蓦地烦躁。 不应该是这样的,宋浔南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难道是最近感觉受到了冷落,想要用离家出走和迁出户口的举动来引起他们的关注? “没闹啊,我还挺认真的,听不出来吗?”宋浔南带着气音的笑了声。 宋恒轩扯扯领带,好让自己呼吸顺畅一些,他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没错,于是对电话那头说:“小南,你现在说的都是气话,等你冷静一下,明天回来亲自给我们解释。” 他三言两语将宋浔南“迁出户口”的事情定性为一时想不开闹脾气,这样父亲也不好责罚太重,明天等宋浔南回来好好教育一下。以往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宋浔南那性子不给出个冷脸来是不知道分寸的。 不过也不能真的将人逼急了,打一棒子得给一甜枣,正好宋浔南不是喜欢打游戏么,让秘书找他喜欢的牌子买台电脑过来安慰安慰他。 这样他肯定不会再像小孩子似的发脾气了。 宋恒轩心里有了决断,对电话那头说道:“那就这样,明天你回来解释清楚,别惹父亲生气。” 宋浔南并不知道短短时间内宋恒轩都想了些什么东西,他沉迷在代码的世界里,直到半小时后才想起来自己还在打电话。 拿起一看已经挂了,他也没在意,反正明天肯定要回一趟宋家拿户口本的。 卧室里。 许晴道:“行了,你先别气了,消消火。小溪,给你爸爸倒杯水。” 宋居伟喘着粗气,神色颇有不耐:“我还喝什么水?你看看你教的好儿子!” 许晴被说了,脸色也不好看了:“别说的跟我一个人养大他似的,你没有责任?只能说不是自己家的血脉,终究养不熟。” “想分家?好!“宋居伟一甩胳膊,将桌上的东西全扫了下去,”明天我倒要看看,宋浔南到底想怎么样!” 宋居伟发了一通火,宋煜清和宋溪赶紧上前安慰。 “行了,你们先出去吧,我跟你妈妈谈谈。”宋居伟深吸口气,挥手将宋煜清和宋溪赶出去。 宋溪还想说什么,宋煜清拉着他出去了。 关上门后宋煜清对宋溪笑了笑。 宋溪有点怵他这个二哥。 宋恒轩作为宋家的长子,是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起来的,性子寡淡但比较正派。只有这个宋煜清,一天到晚将笑容挂到嘴角,让人摸不透他真实的情绪,宋溪总觉得他有些反骨。 宋煜清桃花眼眯了起来,流光潋滟,笑着说道:“弟弟,给你个忠告,少去招惹老三。” “二哥这是什么意思?”宋溪故作懵懂的抬头看他,被他的眼神电了一下,心里暗骂死狐狸精,怪不得混娱乐圈能成影帝,这张脸就圈粉不少。 宋煜清笑笑。 在他看来无论是宋溪的小手段,还是宋浔南近来的反常,都不过是两人争宠的手法而已,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父母偏疼刚认回家的小儿子,他这个做哥哥的也没必要揭穿不是? 宋煜清说:“宋家因为有钱,我们小时候都被绑架过。我和老大都是交赎金时被警察救出来的,只有老三不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说到最后,他刻意压低声音,像在讲仅有两人知道的秘密。 宋溪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很简单,老三在绑匪拿刀架他脖子上威胁父亲时,自己往刀上撞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宋煜清像在讲故事,连语调都是带笑的,一点都看不出对自己亲人的担忧,“绑匪被吓傻了,松了手,然后被绑着双手的老三用手上的麻绳勒住脖子,差点断了气,埋伏的警察很轻松就将人制服了。” 随着他的讲述,宋溪好似看到了当初十一二岁的宋浔南,眼神冷静又疯狂地反手将绑匪勒住,压在地上手腕发紧,麻绳绷直—— 想到那一幕,宋溪呼吸快了些,然后就听到宋煜清恶劣的笑声。 “逗你的,别当真,”宋煜清拍拍宋溪的肩膀,“就当睡前故事了,好梦哦,弟弟。” 他的态度太随意了,让人分不清刚才的话是真是假。 宋溪看着宋煜清离开的身影,沉着脸嫌恶似的将被碰到的衣料弹了弹。 === “宋总?宋总您在听吗?” 宋恒轩回神,对秘书说:“可以,就按照讨论出的方案来。还有事吗?” 秘书不知道今天宋总为什么老是走神,他摇摇头:“没事了。” 宋恒轩刚要让人出去,就想起一件事:“对了,跟你说买电脑的事办好了吗?” 秘书点头:“已经办好了,昨天加急定制的。是宋小先生最喜欢的牌子,键盘完全是按照宋小先生的喜好定制的,配置也用了最顶级的,散热、性能都是专业级。您对宋小先生这般上心,先生到时候参赛拿了奖已经会感谢您的。” 秘书也是听多了外面对宋家的风言风语,又看宋恒轩对弟弟这么上心才有此一说。 定制款还是加急,这价格天了去了,宋总是真舍得。 宋恒轩愣了下:“比赛?什么比赛?” 秘书惊讶:“您不知道?这在圈子里已经传开了,各大医疗公司都想到时候抢下宋小先生的项目。” 宋恒轩当然不知道,他很少关心宋浔南的私生活。往日不在意的事情被秘书问到了,心底却无端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心烦意乱。 他压下这种感觉,抬手看了眼表发现已经中午下班的点了:“没事了,电脑记得放车上。” 秘书出去后,宋恒轩想着宋浔南约的下午两点。随着时间的逼近他心情越发烦躁,看了半天文件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最后直接驱车去了派出所。 路上畅通无阻,到派出所的时间也不过一点四十左右。他刚进大厅就看到等在那里的宋家人。 他问:“小南呢,还没来?” 宋煜清作为公众人物不好出席这样的场合,今天没来,除了他宋家人聚得整整齐齐,一整个大厅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他们。 昨天不知道宋居伟到底跟许晴谈了些什么,今天看上去整个人大不一样,也没什么生气的迹象,只是沉着脸训诫:“叫什么小南,以后别叫的这么亲密。” 宋恒轩皱了下眉,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 正说着,外面传来带笑的语调:“哟,来的比我还早?” “你……”宋恒轩看到他,张嘴说道。 宋浔南逆着光,一脚踏进了派出所,环视一圈,打断了宋恒轩未出口的话:“看来大家比我都迫不及待,那正好,我们早办完早拉倒。我已经提前预约了,这边。耽误不了多久,半小时就完事。” 宋居伟沉默着站起来。 难得的,宋溪竟然此时没有反应,而是站在角落里,眼神晦暗不明的打量着宋浔南。 宋恒轩看宋居伟跟许晴都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心底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大。 难道真的就让宋浔南这样跟家里断绝关系吗? 想也不想,他一把抓住了宋浔南的手腕。 宋浔南被被扯住,回头看去,就看到他大哥难得茫然的表情,蹙着眉隔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小南,别再闹下去了。” “我闹?你是不是有病啊?还有,少叫我小南小南的,我跟你可没什么关系了。”宋浔南嗤笑一声,反手挣脱宋恒轩的控制。 动作间宋恒轩的手背哐一声撞在了门框上,声音之大,可见这一下不轻,手背立马就红了。 往日宋浔南见此早就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问他有没有事。可是现在,宋恒轩抬头看向自己这个弟弟,对方只是皱了下眉,眸子敛起,里面有遮都遮不住的不耐烦。 不,或许宋浔南从没想过遮掩。 宋恒轩意识到了这个事实,他垂下眼攥了攥掌心,只握住了一团空气,什么都没抓到。 那种事情脱离掌控的不安再次袭上他的心脏,紧紧缠绕,让人有一瞬间忘了反应。 不应该是这样,事情不是这样发展的。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第9章 宋浔南……难道是真的要跟宋家脱离关系? 为什么? 宋恒轩在心底反复询问自己这个问题,却一无所获。 他曾经那般笃信宋浔南绝对不会脱离宋家,他爱家人胜过一切。可是现在看着宋浔南毫不犹豫地走向户籍管理处,宋恒轩心中的坚定突然动摇了。 他这个弟弟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竟已经看不透他了。 宋恒轩心头慌乱起来,又被他强行压下。 宋浔南对工作人员说:“你好,我之前预约过。” 宋居伟听到这句话,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宋浔南,你就这么急不可耐?” 宋浔南头也不回:“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心情。” 宋居伟早就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牙尖嘴利,只是没想到对方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一时牙关紧咬,却词穷到说不出反驳的话。 工作人员见多了这种事情,手里工作不停:“请先生在这里签字,签字确认后我们会马上处理户口迁出。” 宋恒轩看着他们争锋相对,上前一步,声音失了冷静:“你这是什么意思?真要跟宋家撇得一干二净?小南,别闹脾气了,你现在认错父亲还不会责罚的太重,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 看到宋浔南拿笔的手顿住,宋恒轩以为自己的话奏效了,继续道:“如果你真脱离了宋家的关系,想过以后怎么办吗?知道其他人会怎么看你吗?你在这个圈子里很难立足。” 即便是规劝的话,从习惯了上位者角色的宋恒轩嘴里说出来也像是说教。 宋浔南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签字,也没有转身看一眼宋恒轩。 他只是抬头,望了望外面的天。 天空很蓝,没有白云,澄澈的像一湖温柔的水。 跟自己死的那天一点都不一样。 宋浔南记得那天,天空晦暗不明,在昼犹昏,让人连心都是冰冷的,从骨头缝里渗着凉气。 上辈子宋恒轩可没在他面前上演这一出戏。宋浔南思来想去,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为人的劣根性。他上辈子自甘下贱,就活该遭人践踏,一辈子到头来也就是“咎由自取”四个字。 这辈子他想开了,反倒是宋恒轩上赶着讨嫌来了。 真有够贱的。 他手肘撑着桌沿,拿笔指指宋恒轩,侧目对宋居伟说:“宋先生,你儿子这种行为,算不算是上赶着送?” 宋居伟脸色铁青,喝道:“宋浔南,你别太过分了!” 宋恒轩被宋浔南这样一说,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弟弟。看着他拿笔的背影,竟觉得这样陌生。 宋浔南什么时候说过这般折辱家人的话? 工作人员出声提醒:“先生,大厅内不得喧哗。” 宋居伟自持身份,现在被一个小小的工作人员说了,脸色几乎由青转为了绛紫色,只能咽下这口气。 宋浔南嗤笑一声,提笔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宋恒轩想要阻止也来不及了。 签好字后,宋浔南将文件推向宋居伟,示意该他了。 宋居伟拿起笔来,沉默了下。 宋溪看着这一幕,此时终于出声了:“三哥,你一定要闹到这一步吗?爸妈和哥哥还是很在乎你的,你别再惹他们生气了,就到道歉服个软,好不好?” 许晴拦住他,语气很不好。当然,是对着宋浔南的:“小溪,你心地善良。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谁知道对方皮下是人是鬼。我们宋家也请不起这尊大佛,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吧。” “妈妈,你别生气,”宋溪伸手去拍许晴的背,又转身对宋浔南开口,声音中有了埋怨,“三哥,就算你不念这些年爸妈将你养大的亲情,也得顾念一下他们长辈的身份吧?” “不敬长辈”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宋浔南也只是撩了下眼皮,看向自己这个便宜弟弟:“我把东西全都还给你,怎么就是不顾念亲情了?话说回来,我爸妈的东西你是不是也得还给我?那房子处在中心地段,你房租收了不少吧。” 宋溪脸色变了,音量提高不少:“三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晴将宋溪拉到身后,瞪向宋浔南:“宋浔南,别红口白牙污蔑人!” “我污蔑人?”宋浔南轻笑一声,“说话之前最好先通个气,你先问问你儿子有没有租出去再说吧。” “他们才刚去世,小溪这么可能……”许晴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宋溪的脸色实在难看。 许晴:“小溪自己生活,没有经济来源,出租房子也是没办法的事。” 宋浔南扯扯唇。 挽尊的样子真狼狈。 “好了,都闭嘴!”宋居伟喝止他们,拿笔很快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从此以后你就跟宋家没有瓜葛,宋家的财产你也别想从中分走任何一点!” 宋浔南抱臂冷笑:“宋先生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们家有皇位要继承呢。” 宋居伟嘴唇哆嗦了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跟宋浔南对话。 户籍处的办事效率很快,宋浔南很快就拿到了崭新的户口本。他两指夹着冲宋家人扬了扬,“东西办好了,我们以后就别再见面了,免得我看到你们影响心情。” 今生不带滤镜的去看宋家人的行事作风,宋浔南发现自己一丁点都爱不起来。 自大、傲慢、薄情,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冷血,仿佛其他人都是凡俗蝼蚁,不值一提。 这样的人,自己上辈子怎么会把心掏出来递给他们作践呢? 宋恒轩看着那个薄薄的小本子,又缓慢地将视线移到宋浔南的脸上,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带着点不可思议地仔细打量。 宋居伟别过脸去,看样子气得不轻,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青筋突起。 宋浔南看了眼宋居伟铁青的脸色,决定还是不要再继续刺激老人家了,万一真进了医院他还得赔医药费,索性两指一收将本子揣进口袋里:“没事我就走了。哦对了,宋家的钥匙和门禁卡还给你们,以后家里进贼可别冤枉我。” 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随后一抛扔到了宋恒轩那边。 宋恒轩下意识伸手接过,握在掌心。 他太熟悉宋浔南的东西了,甚至能清楚的认出钥匙上面的挂扣是三兄弟一起做的小人偶,宋浔南一挂就挂了好多年,磨损了都没有换过。 现在一起被丢在了这里。 像不再得到重视的废弃物件,随手就被扔了过来。 他像被烫到一样收回目光,却看到宋浔南已经要走了。 宋居伟没有回头,牙关紧咬:“养不熟的白眼狼……” 许晴在他身后喊了声:“老大,你要干什么去?” 宋恒轩往外走的脚步顿了下,他握着钥匙的手很用力,钥匙坚硬的棱角硌进了掌心,钝钝地疼。连着刚才磕伤的地方都在痛。 开口时,宋恒轩的声音有些不稳:“我去看一眼。” 宋居伟气急了:“看?有什么好看的!那跟我们不是一家人了!” 宋恒轩犹豫了下,还是追了出去。 “好,好,一个听我的都没有!”宋居伟没有心脏病也要被自己的儿子们气出病来了。 所幸宋浔南还没有上车,他正在副驾驶上探身往里面看去。 宋恒轩没功夫注意这些,他喊住对方:“小……老三,我们聊聊。” 宋浔南闻言转过头去。 宋恒轩以为他愿意谈,冷峻的脸色缓了下来:“老三,你先跟我回家,把钥匙装起来,别在这里置气,让别人看了笑话。” 他把钥匙往宋浔南手边递,宋浔南却不接,手插在兜里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这个前大哥。两人动作拉扯间,那把钥匙连着门禁卡摔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 钥匙圈上小小的玻璃球碎了,里面的液体洒了一地。 “哥,你还没弄好啊?”车窗被按下,闻今然刚从里面探出脑袋就看到宋恒轩跟宋浔南僵持在了门口,宋恒轩刚才的话他也听了一耳朵,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宋恒轩没想到车上还有别人,身形一僵,到嘴的话怎么都再也说不出来了,生硬的转了话题:“这不是你的车?” 他刚才看到门口这辆汽车,下意识以为是宋浔南的。 宋浔南看了他一眼:“跟你没关系。你刚才要说什么,继续说啊。” 他故意的。 宋浔南知道,有外人在场宋恒轩类似于服软的话怎么都不会说出口。他是众星捧月长大,作为长子的宋恒轩比他还要矜贵,何时放下过身段来劝说自己不懂分寸的弟弟? 他只会高高在上的看着宋浔南作茧自缚,并且后退一步免得脏了自己的皮鞋。 宋恒轩果然闭嘴了,甚至轻轻皱眉。 宋浔南看着他僵硬的脸色,笑了:“没想好说什么,那就闭嘴,别说了。” 他拍拍闻今然的肩膀:“走了。”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宋浔南上了跑车,车窗上贴的膜完全遮挡了对方的脸,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宋浔南没有看他,嘴唇动了动,催促闻今然赶紧开车。 两人在几天之前还是亲密的兄弟,如今只隔了一扇车门,却像天堑将他们远远隔开。 宋恒轩动了下手腕,手背上被磕上的地方传来一阵疼痛,让他蓦地清醒了下,赶紧敲敲车玻璃,动作间有些焦急。 宋浔南循声望去,只看到模糊宋恒轩开合的嘴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也没兴趣知道。 下一秒,车辆离弦之箭般轰鸣着飞驰而去。 宋恒轩那句话被淹没在了滚滚尾气中:“……我给你买了礼物,是你喜欢的那款电脑。” 他这句话最终没送到收礼人耳中。 宋恒轩站在原地没动。 小小玻璃球里的液体流淌在地上。 阳光一晒,就蒸发了。 第10章 闻今然已经从后视镜中看了宋浔南好几眼。 他刚刚目睹了全过程,在驾驶座上坐立难安,最后憋不住问了:“哥,你真想好了?不会后悔?” “这有什么想好不想好的,”宋浔南嘴角带笑,难得轻松,“走,想吃什么玩什么,我请客。” “你现在钱都没有我多吧。”闻今然小声嘀咕。 自己好歹还是个富二代,宋浔南还是个大学生,就要开始养家糊口了。自己还跟中介说找好房子看,也不知道宋浔南能不能支付得起房租。 “还行,昨天卖了个软件,卖了……”宋浔南打开手机看了眼转账记录,“卖了二十八万。” 闻今然倒吸口冷气:“没听说哥你最近做软件啊。” 他还以为宋浔南得冷静一段时间呢,怎么转眼就化悲愤为动力赚钱去了? 宋浔南随口应声:“昨天太无聊,做出来玩。” 闻今然震惊:“一天时间?!你做了个售价28万的软件??” 宋浔南点点头,丝毫不在意这给对方带来多大的心理震撼。 他毕竟是从三年后重生的,科技这东西日新月异,发展神速。把三年后的技术拿出来运用,对宋浔南来说轻而易举。 闻今然深吸口气,觉得他应该担忧自己的钱包。 宋浔南将手肘放在车门框上,眯眼吹着风。 他刚才想起自己亲生父母的资产还在宋溪手里,不能让他玷污。 直接找律师来谈吧。 闻今然偷偷去看他,只能看到宋浔南向后飞舞的发丝,还有半张被落日霞光笼罩的侧脸,一时拿不准宋浔南到底是真不在乎,还是将心事藏在心底。 “看我干吗?” 闻今然说:“哥,咱们去喝酒吧。” 一醉解千愁,无论宋浔南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闻今然都能想象出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能做的就是作为朋友陪在宋浔南身边。 “等改天吧,我一会还有事。” 闻今然:“什么事啊,比你快活还重要。” “搬家。”宋浔南转过脸来笑,笑容比晚霞还灿烂。 * 闻今然本想跟宋浔南一起看房子的,但临时有事,把宋浔南送到中介那里就回去了。 中介开着车带宋浔南把看好的房子全转了一遍。 “先生,这是咱们今天看上的最后一间了,”中介不遗余力地推荐,“您看,这房子朝向合适,视野开阔,还是落地窗。地段临近您的大学城,出门就是地铁站和大型购物商场,是咱们今天看得最好的一栋了。” 宋浔南看了一圈,很满意。 “这房子本来是房东买了自己住的,但是孩子在国外买了房把家人接过去了,这才急着出租,价格也合理。” 宋浔南点头:“那就这栋,能现在签合同吗?” “当然可以,您随我回趟中介所办好流程,当天就能入住了。”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门口出去,摁下电梯键。 宋浔南刚才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声音,往旁边一瞥:“对门住的什么人,有没有小孩子?” 中介赶紧保证:“对门这位先生也是刚刚入住的,目前单身,没有孩子。而且我们房子隔音效果极好,不会扰民。” 宋浔南“嗯”了声,更满意了。 他跟着中介回去签好合同,当天就拿到钥匙请了个清洁工打扫卫生,顺便把自己的东西全搬了进去,晚上就住到了新家。 房子是房东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的,处处透着家的温馨,沙发上有胖胖的布艺抱枕。宋浔南对这种软软柔柔的东西不感冒,但是盯着看了良久最后还是留下了。 中介有一点没说错,这里视野确实开阔。 卧室里灯光柔和,宋浔南洗完澡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倦懒的斜坐在飘窗上看向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 楼高22层,远处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他将冰凉的玻璃杯抵在额头上,蓦地轻笑一声,笑容浅淡。 现在,终于有一盏灯是为他自己而亮了。 白天闻今然问他会不会后悔。 他的答案一如既往,从不后悔。 宋浔南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就算磕得头破血流都不会回头。 === 此时的宋家,宋煜清参加完晚宴刚刚回来。 孙叔早就回去休息了,此时别墅沉寂在了黑暗中。 宋煜清皱了下眉,进门口“啪嗒”一声打开了门后的开关。 灯亮了。 只不过整个一层空无一人,仅有二楼书房的灯亮着。 宋煜清去厨房找温着的醒酒汤,翻了半天没看到才想起来宋浔南可能不在家。 以往宋浔南都会在他晚回家时往厨房上温上碗醒酒汤,有这个习惯是因为宋煜清出去应酬一般少有不喝酒的,而他喝了酒第二天又容易头疼。 宋浔南表面上看上去跟刺猬一样扎人,但是只有相处久了的宋家人才知道对方也是会照顾人的。那种温柔虽然少表露,但都是带着真心和暖意的。 可今晚不但别墅里没亮灯,就连醒酒汤都没有。 这一事实让宋煜清有些心烦。 他将领带扯下来扔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喝了几口,勉强压下酒气翻涌的恶心。 但这只是暂时的。冰凉的液体滚过灼烧的胃,熨贴之后就是冰火两重天的疼痛。 宋煜清不管不顾喝光后又倒了杯,端着水上了二楼。经过书房时他没有敲门,而是径直推开门走了进去。 宋恒轩正在伏案办公,他手上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 “今天怎么这么晚?”宋煜清懒散的倚着门,下巴点点书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 宋恒轩可是个工作狂,就连年末最忙的时候都不会有这种拖拉着事情办不完只能回家处理的情况,一般上班时就准时完成任务了,为此他都可以不吃饭不休息。 而现在显然有了异常,才让他没有及时处理好这些文件。 宋恒轩揉揉眉心,眼睛有了红血丝,神色疲倦:“今天事情多。” 宋煜清不置可否,将水杯拿在手里转了转,换了个话题:“老三什么时候回来?” 宋恒轩拿笔的手一顿。再去看时,雪白的文件页上已经被划下了一道长长的墨痕。 看他沉默,宋煜清挑眉:“他还没生够气呢?老三也真是的,气性这么大,还怎么都学不乖,让咱们新弟弟一分就能委屈死他。” 话是这么说,可也没见宋煜清对宋溪这个新弟弟有多喜欢。 宋恒轩沉默良久,缓缓说道:“他可能……不会回来了。” 他想了很久才让自己接受这一事实。 宋浔南,有可能是认真的。 他在认真地想要跟宋家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 “什么意思?”宋煜清闻言看向对方。 “字面意思,”宋恒轩低着头,并不去看宋煜清的表情,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文件,“你知道今天他让父亲去派出所办理迁出户口了吧?” “当然知道,我昨天也在场,”宋煜清意识到了什么,站直身子,狭长的眸底净是冷冽,“你别告诉我,真的办理了?” 宋恒轩没说话。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宋煜清瞬间懂了。 “你就没拦住他?!”低沉阴冷的声线从他的薄唇中吐出,原本沾了酒气越发俊美的脸庞此时带着森然寒意,“他真的迁出宋家了?” 宋恒轩听他声音就知道不对,沉声喝道:“要耍酒疯回你房间耍去!” “我耍酒疯?”宋煜清用力攥住手里的那个玻璃杯,用力到青筋外露,杯壁上已经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他沉着脸,一字一顿的对宋恒轩说道:“老三凭什么不经我允许,就迁出宋家?” 宋恒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了。 宋煜清下颌紧绷:“他不可能主动搬出宋家,一定是有人在旁边说了什么。”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 宋恒轩:“干什么?” “如你所愿,回去睡觉,”宋煜清说到一半转过脸来,半张脸掩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老三只能留在宋家,他哪也别想去。” 宋恒轩盯着走没人的门口看了半晌,直到眼睛略感酸意才收回目光,看向摊在桌上的文件。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预料,而现在事情全部堆在手头上根本做不完。 这一桩桩、一件件让宋恒轩心底升起无法忍受的焦躁,最后略有些重的合上文件,身子后仰在座椅里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 不知何时他睡了过去,思绪悠悠荡荡,等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家医院,宋浔南就站在眼前。 可是有些不一样,对方太瘦了,病号服套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吓人,那张脸白到似乎少见天日,连唇色都淡了。病骨支离,脆弱得像碎掉的瓷器。 宋恒轩见他歪歪头,笑得亲热又甜蜜:“大哥,你来找我了呀。” 宋恒轩想说你怎么在这,又为什么瘦成这样,但是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不近人情的薄幸:“很好玩吗?假装生病再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对你来说很有成就感吗宋浔南?” 不,这不是他想说的话! 宋恒轩试图控制自己的身子,却发现什么都无法改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宋浔南好似没有听到他扎心的话,赤脚踩在地板上,笑容依旧:“我没死,大哥你是不是很失望?” 宋恒轩没有说话,他说不了话,但心底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别说了……别再说下去了。 宋浔南听不到他的声音。 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又焦灼,隐隐让人透不过气来。 宋恒轩看到宋浔南骤然远离了自己,没等他喘过一口气,就听到对方沙哑干涩的嗓音,阴冷如恶魔低语。 “记住,是你们杀了我。”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猛地砸进心脏,连着四肢百骸都在抽痛着颤抖,脑内神经拉扯着疼。 宋恒轩霍然惊醒,书房外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后背上全是黏腻腻的冷汗。 第11章 第二天,宋浔南在自己又大又舒服的床上醒来,眯着眼享受了会透窗洒进的阳光,这才下床去洗手间洗漱,慢悠悠给自己做了了个早餐,然后跟闻今然他们视频连线讨论项目。 目前项目已经趋于成熟了,就是需要一笔花销来更新系统,他们还没去谈投资。 宋浔南对此并不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办,你们别管了。” 几人说了几句挂断后,宋浔南又去了趟商场给自己买了各个场合穿的衣服。 中午他重新给胳膊上的伤换了次药,看着愈合缓慢的伤口直皱眉。已经快到拆线的时间了,可是他的伤口远远没有达到愈合的标准,估计要再晚几天才能去医院。 宋浔南已经习惯了,他天生体质就这样,伤口在身上很难愈合。小时候体质更弱,还容易生病,好在长大后自己去学了格斗,身体素质慢慢好了。 今天下午是校友会,宋浔南需要提前换着装。 他穿的比较正式,浅灰色西装里面是蓝色对襟衬衫,偏冷色系的搭配压下眉宇间的张扬艳丽,多了一份淡漠矜贵的气质,两者矛盾的融合在一起,让人移不开眼。 宋浔南从校门口到礼堂的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悄悄打量他,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一路走到礼堂后台,此时后面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来了?”谢窈拦住他,“到处找不到你人,走走走,带你去看看美女。今天迎宾组有不少漂亮小姐姐,还都穿的旗袍!” 宋浔南被她拉着走了几步不动了,有些无奈:“我看美女干什么,又不喜欢她们。” 谢窈一想他的性向,点头赞同:“也是,让你看美女没意思,不过这里的帅哥都比不上你。说起来你都寡这么久了,就没怀疑过自己说不定是无性恋?冰恋?四爱?” 谢窈说着说着又歪了,宋浔南赶紧拦住她:“下午的校友会不是会来大佬吗?我记得有个叫闻珩的教授,导员让我留意下,跟咱们的项目有关。” 谢窈目光奇异的看向他。 宋浔南不解的摸摸鼻子,以为沾上了什么东西:“怎么了?” “没,”谢窈幽幽道,“就是听大佬管别人叫大佬,有点神奇。” 宋浔南笑了下,引来不少目光。 校友会下午四点开始,被邀请而来的各界大佬们已经开始陆续进场。 谢窈是学生会秘书处的秘书长,此时正拿着名单一条条对照人名,宋浔南没事干,索性帮她。 “这人跟你穿的情侣装诶,长得也超帅,”谢窈往门口一看,笑着调侃,“是学长吗?” 宋浔南抬头看去,恰好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 对方对视线一如既往地敏感,第一时间抬头看向后台角落,与宋浔南隔空对视。 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三件套,款式跟宋浔南的确实很像,但略有不同。每一寸布料都与身形极其贴合,腰线收得恰到好处,一把窄腰劲瘦有力,体态颀长,肤色冷白,纤薄略淡的唇微抿。 宋浔南看着那个前几天让自己卷入一场医闹事故的某白大褂医生,对方收回目光,神态自如的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后台的角落离得前排很近,宋浔南不用翻名册就看到了男人坐下时椅背上的名字。 闻珩。 正是自己要找的人。 宋浔南总算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这两个字了。那家三甲医院的大门口就放着闻珩的简历,当初自己去得匆忙,仅是无意扫了一眼,看到了名字。 世界可真小。 谢窈也发现了,有些惊喜的对宋浔南说:“那个情侣装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宋浔南:“……” 他说:“别这样叫人家。”他回想起当初导员给的资料上对方的年龄,沉吟片刻,“说不定他已经结婚有孩子了。” 闻珩身形微微一动,往后台两人处看去,清冷的丹凤眸中神色淡淡。 宋浔南莫名有种对方听到了的错觉,尴尬的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对方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不关他的事,自己讨论个什么劲。他敲了敲脑袋,对自己感到无奈:“我去趟洗手间。” 与谢窈说完,宋浔南转身离去。 礼堂附近人多眼杂,来来往往行动匆忙。宋浔南正往前走着,冷不丁被从右边冒出来的人撞了下肩膀。 “诶哟,看着点,怎么走路的!”那人后退了几步,揉着胳膊脸色不虞,抬头发现是宋浔南时愣了下。 宋浔南将到嘴边的“你怎么样”咽了回去,看向撞了自己的人:“我还想问,这么宽的路你怎么就能从右边斜到左边?”他说着似笑非笑地低头看那人的腿,满眼的“你没毛病吧”。 那人被他看了一眼,恼了:“宋学长,别在这摆架子拿乔,撞了人还不道歉,你家教就这样教的?” 这边的骚动引来不少人围观,尤其是主角之一是最近风头正劲的宋浔南,围观人群越来越多,大家都想听一耳朵八卦。 发现人变多了,男生好像被壮了胆,案挑衅的瞪着宋浔南:“哦不对,我忘了,宋学长是只假凤凰,这家教上不去,素质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此话一出,不少人纷纷倒吸口冷气,看向当事人的目光却更加热切。 从校园里随便抓个人都知道宋浔南的那两件事。一个是他作为学生代表校友会上演讲,另一个就是不知道谁传出来的他是宋家抱错的假少爷这一八卦。 相比起看完美无缺的人继续大放异彩,人们往往更热衷于看到这块美玉出现瑕疵,能让他们以此作乐。 论坛上有的吃瓜群众将宋浔南的身世扒了个底朝天,牵扯出了宋溪这位如假包换的真少爷,引起各方同情。 他们还想出言嘲讽下他的亲生父母想儿子飞上枝头想疯了才狸猫换太子,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发现宋浔南的亲生父母竟然是本校的教授,顿时不敢吱声了,后续相关帖子也被版主全部和谐。 宋浔南听到“亲生父母”这四个字,原本懒散插在口袋里的手拿了出来,带笑的表情一收。 “我以为你只是腿脚不利索,没想到心智还有所欠缺。”他盯着说话的男生凉凉勾唇,眼神让人头皮发麻。 男生原本不屑哼笑想再次出言嘲讽,对视上他的目光后却像被蛰了下,一时忘了反应。等他回过神时已经落了下风。 “宋浔南,你也就是嘴上能逞点功夫!”男生恶狠狠地看他,不愿输了气势,“宋哥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你怎么补偿?他霸占了他的身份这么多年,不得乖乖认个错,好好道歉?” 宋浔南思索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人口中的宋哥应该是宋溪,顿时无语。 原来是条宋溪的走狗,他说怎么刚才听这吠声如此熟悉,竟然是上辈子见过对方。 就是记不起叫什么了,看来是无关紧要的人。 宋浔南说:“我是不是在宋溪身边见过你?” 男生:“哼,你也知道。” 宋浔南迎着他得意起来的脸色,叹了口气:“想不起来名字了,抱歉,我脑子里不存垃圾。” “宋浔南!你他妈的!”男生被激怒了,抡拳就想挥上来。 吃瓜归吃瓜,但是见男生要打人围观群众就不乐意了,七手八脚拦住他。 宋浔南今下午可是要在校友会这么重要场合发表演讲的,事关学校荣耀,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诶诶诶,好好的动什么手啊。” “别打架,一会老师就过来了!” “林成宇,你在这干什么?”宋溪挤进人群走了过来。 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又聚向了他。 今天是什么日子,竟然能看到真假少爷齐聚一堂? 宋溪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宋浔南,目光在他那身西装上打量了一圈,眼神深了点,嘴角却翘起一个亲昵的弧度:“三哥,你怎么在这?” “如果我没记错,昨天跟宋居伟办户口迁出时你也在现场,“宋浔南手重新插回兜里,清清浅浅笑得优雅,像在看滑稽小丑剧,”别跟我乱攀扯关系,想清楚了再说话。” 宋浔南跟宋家断绝来往了? 大家彼此交换眼神,消化着刚刚吃到的惊天大瓜。 宋溪没想到他狠,在众人面前直接说开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在宋溪脑子转得快,看向一旁的林成宇:“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惹到三、宋同学了?” 这话说的,就跟宋浔南是多得理不饶人的一地痞霸王似的。 “宋哥,我……” 林成宇还没来得及告状,宋浔南先开了口,打断他:“宋溪同学,以后交朋友还是擦亮眼睛吧。这位林同学刚才可是口口声声质疑你的家教,说你没教养。” 林成宇睁大眼睛,被宋浔南颠倒黑白的本事震惊了:“我哪说了?!” “不是你说的么,我家教不好,父母教不了,”宋浔南指指自己,又指指宋溪,“就是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宋家的家教不好了。” 宋浔南的亲生父亲也姓宋,如果不是这一点,宋浔南连自己的姓都想一并改了。 “你、我……”无论说哪个都会得罪宋溪,林成宇支支吾吾半天,哑口无言。 谢窈发现宋浔南一直没回去,找了过来:“这是怎么了?” 眼看人越聚越多,宋溪不想将事情闹大丢这个脸,于是皱眉斥责道:“林成宇,你这说的什么话?”又看着宋浔南说,“你别生气,林成宇的票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才着急了点,跟你起了冲突。” 礼堂内的座位有限,学校让学生抢票入座,只有抢到票的才有机会进来,其他人只能看线上直播。 周围人说:“原来是这样啊,就说怎么火气那么大。” “丢了票确实是大事,应该好好找找。” 谢窈听着周围的讨论声翻了个白眼:“丢了东西就到处拿别人撒气,这又是什么家教?” “谁知道呢,大概林同学的父母教他时格外别出心裁。”宋浔南无奈摊手。 大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宋溪脸上的笑渐渐收了回去。他不愿意因为林成宇再继续牵扯下去成为大家的笑柄,于是在笑声中勉强压着火气,略显烦躁的出声:“这事是林成宇做的不对,让他给你道个歉就算了,行吗?” 林成宇不乐意:“我凭什么——!”剩下的话在宋溪冰冷的眼神中憋了回去。 “……对不起。”最后他还是老老实实给宋浔南道歉了。 这里的事情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过来维持秩序。大家看事情已经结束了,纷纷散去。 宋溪也想走,却被宋浔南叫住。 “等会,他不是丢了票吗?我这还有两张别人送的券,要不要?”宋浔南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个被火漆蜡封口的信封,夹在两指间对宋溪扬了扬。 林成宇知道这可能是学校送给宋浔南的特邀券,但却不相信他这么好心:“给我的?为什么?” “又不是免费的,两千一张,一共两张,捆绑出售,概不退换,要不要?”宋浔南狮子大开口。 林成宇惊呆了:“你要不要脸?这票全场都是免费的,凭什么你卖的这么贵?” “五千一张,加上精神损失费一共两万,”宋浔南坐地起价,笑着看向宋溪,“要给你的小狗买两张吗?他都进不去场了,多可怜啊。” 林成宇反应了下才明白“小狗”指自己,火冒三丈,但碍于宋溪在这里又只得强行压下,牙齿咬得咯咯响:“宋浔南,不要太过分了!!” 宋浔南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一直盯着宋溪。 宋溪不是最喜欢高高在上的施舍别人吗?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我买。”宋溪沉默半晌,看着宋浔南的眼笑了,“正好爸爸和大哥他们给了我很多零花钱,花都花不完,这几天做了不少慈善。” 谢窈不悦:“你什么意思?” 宋浔南神色如常地调出支/付宝收款码,还贴心的设置了转账金额:“扫这个吧,微/信就算了,我怕你们宋家人再粘上我。” “宋同学真爱开玩笑。”宋溪嘴角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他飞快扫了付款码,拿走宋浔南指尖的信封就要走。 “这就走了?既然你喜欢做慈善,别忘了给你旁边那位看看腿脚,别不利索到处撞人,哦还有,”宋浔南当着两人的面点点脑袋,“别忘了治这里。” 宋溪已经彻底笑不出来了:“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 宋浔南摆摆手:“好走不送。” 谢窈看着两人走远,拉着宋浔南问他:“你什么时候有了入场券,还卖给他们?这种人我就算把票撕了都不会给他们!” “没有入场券,我拿那种东西干什么,”宋浔南把刚到手的两万打到了五朵金花群里,“喏,研究经费有了,白给的。” 谢窈看看手机的消息提示静默几秒,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宋浔南:“那你卖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宋浔南清悦的声音中掩藏着细碎笑意,“中午去商场购物他们送的满减优惠券,还弄得挺精致,我觉得好看就带身上了。” “再说了,我也没说那是入场券啊,他们自己脑补的。”宋浔南眨眨眼。 谢窈:“……” 她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你。” 宋浔南谦虚:“过奖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虽然有意思,但以后还是不想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太多的时间。” “那你刚才还花时间跟他们掰扯。”谢窈翻白眼。 “好玩嘛,”宋浔南嘴角挑起一抹恶劣的笑,“就当逗狗了。” 而此时临近四点,入场已经开始了,有专人负责在门口检票。 林成宇怒气冲天地一把将信封拍在了桌子上:“两张票,另一张就当送你了!” 门口管理的学生因他的态度皱眉,心生不悦,拆开信封的动作有些大,然后一看里面的东西,愣在了那里。 林成宇看他顿在那里,不耐烦道:“好了么,磨磨蹭蹭的,我先进去了。” 学生将东西收回信封,笑容客气,眼神嘲讽像在看傻子:“这位同学,你可能进不去呢。” 第12章 林成宇不敢置信:“我进不去?凭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大,引来不少人注意,往这边看过来。 宋溪就站在林成宇身后,见状上前一步,笑容柔和地对门口的学生说:“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是特邀入场券,可能跟普通的不太一样,你再看看。” 管理的学生闻言差点就像翻个白眼了,他要笑不笑的将信封推给宋溪,说:“真不好意思,我们的入场券都是统一定制的,没有特邀这一说。还有,虽然你把它们装信封里弄得很精致,但也请不要拿商场满减券来滥竽充数。” 学生受了林成宇的气,回怼的声音格外响亮,让大家都能听清楚。 “商场打折券?这什么骚操作??” “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人妄想拿商场满减券浑水摸鱼?” “那不是宋溪吗?就宋浔南他那个弟弟,计科院的系草。” “他跟宋浔南不都是富二代?这么有钱就算抢不到票拿钱砸都能砸出两张来吧,怎么干这种事?” 宋溪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嘴唇紧抿,他从桌上拿起那个信封,拆开,把里面的两张券拿了出来。 “世茂购物中心满减优惠券”几个鲜红大字跟“啪啪”扇在宋溪脸上的耳光一样。 还自带回音的那种。 他抖着手捏起两张薄薄的纸,用力到纸张承受不住有了褶皱。宋溪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它们,像要烧穿一个洞。 林成宇也看到了,诧异到话都快不会说了:“%??#@!*&操!!” 看宋溪站在那里不说话,林成宇也傻愣着不动,检票的学生不满了,敲敲桌子提醒道:“同学,要是你们没票的话就线上观看吧,我们还要给后面排队的同学检票,麻烦让让。” 林成宇猛然回神,抢过宋溪手里的满减券塞到学生眼前,大喊:“这是宋浔南卖给我们的,是他拿的特邀券!不信你问问他去!” 学生这次是真的对他翻了个白眼:“别在门口闹事了,在场的谁不知道南神从来不拿特邀券。请你立刻离开可以吗?” 宋浔南一寡王,有一天拿了才惊奇呢。 得立马上论坛头条。 立马有人来请林成宇回去,至于宋溪,他手里有票,能进场。 他顶着众人八卦火热的眼神咬了咬牙。本来他在台下看着宋浔南在台上演讲已经够让他倍受侮辱了,现在宋浔南又让自己成了笑话。 宋溪指甲掐进了肉里。 要不是他今天必须进场跟里面的一位大佬搭上话让他给自己的项目投资,宋溪都不想跨进这个门槛。 宋浔南在后台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笑了笑,偏头对身边即将上场的的主持人说:“这戏还是唱到第三折 最有意思。” 主持人紧张到腿抖,宋浔南说了些什么根本没听清,闻言胡乱点点头。 宋浔南也没在意,继续欣赏门口的一出好戏。视线向下时不经意扫过前排,跟闻珩对视了下,冲他礼貌一笑后移开目光。 这可是医学界大佬,他们的项目之光,得先搞好关系。 === 四点整,整个礼堂座无虚席,来晚的人只能站在后排,黑压压一大片,看起来很迫人。前排都是些业内有名的大佬,各个圈层的领军人物。 甚至那些经常上财经杂志的成功人士都要往后座。 宋浔南注意了下,闻珩虽然年轻,但位置十分靠前,在一帮上了年纪的老头子里鹤立鸡群,摄像头也格外青睐他,总是从那张俊美的脸上扫过,让两边的人也沾了光。 这种大场面要是换一个人来,别说在台上脱稿演讲了,就连站在台上都会腿软。 两位主持人男女搭档主持过过不少大大小小的场面,但现在看着底下经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名字的各位大佬,还是忍不住后背冒汗,心脏狂跳,却还要表情自然,感情充沛的念完开场白。 男主持人靠着良好的职业素养撑过去,下去交接时就看到马上要上场演讲的宋浔南正在打消消乐,见他下来便从容地将手机放到桌子上,对他笑笑。 主持人一边感叹他心理素质强大,一边催促道:“南神,该你上场了。” 宋浔南颔首,长腿一迈,从后台走向前台。 因为他的出现,台下传来低低讨论声,人群骚动起来,一个个看向他。 宋浔南假少爷的事在学校论坛传的沸沸扬扬,可此时哪怕是看热闹的人也不得不艳羡的表示,对方站在聚光灯下就是天生的王者,举手投足间净是自信风采,落落大方,从容不迫。 女主持人正在说他的成绩,长长一串,宋浔南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获得过这么多的奖项,这些事情遥远的都是上辈子了。 “下面有请优秀学生代表宋浔南发表演讲。” 礼堂中央的灯光璀璨的有些晃眼,宋浔南眯了下眼后嘴角一勾,笑如清风朗月,端的是意气风发,微微鞠躬的动作极尽优雅。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大家下午好,我是计科院2019级学生宋浔南。岁月不居,时节如流,感谢大家拨冗出席本次的校友会暨学校一百周年校庆……” 宋浔南根本不需要任何手稿,站在台上便可以侃侃而谈。他吐字清晰,节奏舒缓,清悦的声线仿若春乍暖的倒寒天,尚有凉意,风一吹却沁人心脾。 宋溪坐在台下,看着这样光彩耀目的宋浔南,一时失了神。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浔南的场景,也是这样。 对方代表新生在台上演讲,而他就坐在台下,是芸芸众生中最普通的一员。 普通到翻个身都激不起丝毫浪花。 宋溪当时望向台上的宋浔南,他想,站在台上的那个人,凭什么不是自己? 他知道宋浔南失宋家娇贵的小公子,但如果他不是呢? 如果他跟自己一样平凡,没有堆到脸上的资源捧起来,那宋浔南会不会就什么都不是了? 谁曾想到,宋溪当初的妄想竟然成了真。 当他看到生日宴上一向张扬肆意的宋家小少爷被自己的身世吓到面无血色,连站都站不稳时,宋溪从心底升起一种快感—— 一种把宋浔南拉下神坛的快感。 看啊,他也没那么了不起,脱去宋家的光环,宋浔南什么都不是。 宋溪从那天起萌生了一个想法,将宋浔南的东西全部抢过来。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种地步? 宋溪感受到依旧落在他身上打量他的目光,隐约听到别人对门口那件事的戏谑讨论和对宋浔南的赞美。他身体紧绷,放在膝上的两手紧握成拳。 为什么? 为什么对方仍旧站在台上谈笑风生,收割着艳羡的目光,而自己不但只能坐在台下,还要忍受他人异样的眼神,供人嘲笑? ——这不对! 心底有个声音隐隐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宋浔南此时应该是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求着宋家别抛弃他,然后等他高高在上的怜悯施舍。 这才是对的。 宋溪深吸一口气,闭眼强压下心中奇怪的情绪。 坐他身后的两个妹子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其中一个若有所思,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我记得宋溪当初好像还是南神的粉丝来着,这也太戏剧化了。” 另一女生道:“那他们的关系岂不是很好?宋溪追星成功,偶像成为哥哥。” 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女生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乖,你还是太傻白甜了。”不像她,已经阅尽了绿江真假少爷文,成为了一位合格的家族宅斗预备役人员。 据她的观察,这两人之间绝对不简单! === 宋浔南演讲完后鞠躬退台,台下掌声雷动,久久不息。 校长满意的看着自己的优秀学生,旁边有不少大佬来问宋浔南今后的发展方向,校长面带笑容一一回复。 校友会全程停听下来耗时不少。 中途闻珩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个电话,跟对方确定好治疗方案后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水冲在修长的五指上,慢条斯理地顺着指骨流下。 旁边也有人在洗手,看到闻珩后对他笑笑,上前打招呼:“闻教授,真是好久不见。” 闻珩拧上水龙头,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方帕子,仔细将指尖上坠落的水珠擦拭干净,侧目看着男人:“你是?” 他神色偏冷,表情淡淡,一点被套近乎的热络都没有。 男人抽抽嘴角,没想到他真这么不给面子,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闻珩:“鄙人姓陈,宏望医疗系统有限公司的负责人。我们上个月刚刚见过。” “你好。”闻珩的丹凤眼里并无丝毫波动,只是颔首接过名片。 陈宏望没想到闻珩的性子比看上去更冷,他跟医科院的人向来搭不上关系,好不容易抓住闻珩,怎么也得留个印象才行:“闻教授听说在第七人民医院高就?我们公司恰好新近研发了一批采用最新影像追踪技术的临床医疗设备,不知闻教授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卫生间里不止他们两个人,隔间传来隐约的谈话声,像在打电话。水流声停止后,这声音便越发清晰。 “不用跟他废那么多话,直接让他吐出来……真要是不给?陈律师,我找你来是解决问题的,你要是这种问题都问我,我就该好好掂量下要不要把律师费付给你。” 声音打断了两人单方面的谈话。 这声线听着格外熟悉,半小时前声音的主人还优雅从容地站在台上谈笑自如,此时却好似变了副面孔,连语气都是压抑不住的凉薄与狠戾,上扬的尾音如锋利的刀片,刀刀刺人。 “他不给,很简单,法庭上见,没有和解的可能……给我一分不少的全拿回来。” 宋浔南把自己的诉求跟陈律师一一说清,他扯了扯领带,解开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推开厕所门出去。 刚一脚踏出,就跟外面的人对视了个正着。 闻珩此时就站在他身前不远处,静静地望向他。 “你……”陈宏望吃惊的看向宋浔南,目光落在他缠着纱布的手臂上,“你是刚才在台上演讲的学生?” 宋浔南点头,落落大方的承认了:“您好。” 陈宏望再次看向宋浔南时,目光跟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原来宋同学私下是这样的性子。” 这话隐含讥诮,任谁都听出来。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宋浔南不着痕迹皱眉:“先生,我跟你很熟?” “不算熟悉,只是没想到b大千挑万选的学生代表竟然……”余下的话没说净,似不愿多谈。他边说边摇头,像是对宋浔南很失望一样。 高高在上的过来者长辈姿态。 或许是为了获得认同感,陈宏望对闻珩说,“您说是吧,闻教授?” 对方光风霁月,定然也看不过宋浔南这幅表里不一的小人做派。 这哪来的牛马? 宋浔南觉得晦气,对方在给自己的未来合伙人吹什么邪风? 闻珩将擦完手的帕子扔到了垃圾桶里,在陈宏望的目光中淡声道: “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第13章 似乎是没想到闻珩竟然这般不给自己面子,反而去维护一个小小的学生,陈宏望根本就没反应过来。 反而是宋浔南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这位先生,我觉得闻医生说的很在理,有些事跟你无关,就少去找存在感。” “你!” 陈宏望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被黄毛小子嘲笑了,一时间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宋浔南才懒得理他,对站在原地的闻珩笑笑:“闻医生,真是巧。” 闻珩“嗯”了声,对他点点头。 “你们两个认识?”陈宏望看看闻珩,又看看宋浔南,以为被耍了,却又不得不忍下这口气,“今日打扰闻教授了,闻教授有需要可以打电话联系陈某。” 他看闻珩没反应,脸色更差了,强笑着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那就不打扰闻教授了。” 闻珩声音浅淡:“慢走。” 陈宏望得了闻珩一句话,脸色不见好看还更沉了,最后拉着脸子走人。 宋浔南看着陈宏望三言两语就被闻珩气跑,眯着眼愉悦地笑了。 “谢谢闻医生。”他真诚道谢。 男人摇头,眉眼一如初见般清冷淡漠,语气平静:“你的伤?” “嗯?哦,快拆线了。”宋浔南晃晃手臂展示给闻珩看。 他不擅长包扎,自己一个人包扎更费劲,弄得乱七八糟。因为脱衣服挽衣袖的动作让本就不牢靠的纱布更松了,最外面还跑出来一截,凌乱的散在手腕处,缠绕在指尖,莫名有种病弱美感。 就是宋浔南本人不这样觉得,他另一只手勾起纱布比划了下,将其塞进去固定好,还有些不耐烦的轻声“啧”了下。 这敷衍的态度,随意的姿态,梁正秋看了血压都要上来骂他不对自己身体负责。 宋浔南整理着袖口,撩了眼皮去看闻珩:“闻医生不继续去听校友会?” 闻珩的语气轻描淡写:“浪费时间。” 宋浔南蓦地笑出声,眼尾向上挑了下,语气真诚:“确实。” 校友会无非就那几个流程,学生代表演讲,行业精英演讲,大家聚在一起吹吹牛皮,拓宽点社交人脉。 就是另一个名利场,只不过与会人员高端了些。 宋浔南知道闻珩本来也是作为特邀嘉宾上台的,却被他自己拒绝了。 “那闻医生想逛逛校园吗?”宋浔南率先发出邀请,“很久不回母校,有些景点已经变了,不去看一下?” 闻珩看着他,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下午五点多,正巧是学生们下课的时间,不过今天大部分人都去礼堂听校友会了,校园里倒显得清冷起来,偶尔有零零碎碎几个人路过,向两位并排走的帅哥投去注目礼。 沿着礼堂的路往北走是一片花圃,种了很多的月季,粉的,白的,红的,都有。微风一吹,清香味便萦绕在鼻端。 “这里的月季花是农学院栽培的新品种,我入学那会刚种上,”宋浔南干净长指拨了拨娇嫩的花瓣,神情似有怀念,“种了三年了。” 只不过后来他很少来学校,再也没见过月季花盛开的场景。 宋浔南不是那种容易悲春伤秋的人,只是这条路的尽头是图书馆,他每周能来三四次。走的次数多了,平时没留意的景色也全记在了脑子里。 闻珩站在浪漫的花丛中,气质清冷出尘,跟一园春色本应是丝毫不搭。可偏偏晚风太温柔了,勾起发丝轻拂过脸庞时,让他的凉而淡的眉目都柔和下来,拢了一层淡粉碎金的薄烟。 宋浔南觉得两个大男人赏花怪怪的,嘴角带笑的回头想说些什么,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幅画面,一时忘了要说出口的话。 “小心。” 身后有阵风掠过,宋浔南往闻珩的方向踉跄了几步,被扶了下后稳住身形,往后方看去。 撞了人的女生有些惊慌,连连摆手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宋浔南摇摇头:“没事。” 他站稳后闻珩就松了手,实际上刚才两人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是蜻蜓点水,一触即逝。 越临近吃饭的点人越多,宋浔南索性指指右边的小树林:“那边人少,去那边?” 都是大男人,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情调,宋浔南领着闻珩逛的差不多之后开始切入正题。 “闻医生,我们目前有一个人工智能基于递归神经网络对人脑疾病预测的项目,现在处于试验阶段,想从更科学,更精准的角度完善相关技术,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帮我们解决这一难题?” “你们的项目我看过。”闻珩不紧不慢地迈着步子,西装裤裹住修长双腿,跟宋浔南并排走在一起甚至还高上一头。 “闻医生看过?”宋浔南惊讶,没想到人家早对他们的项目有所了解,“您认为如何?” 闻珩看他一眼:“你可以详细讲讲。” 宋浔南点头,神色比刚才认真多了。一旦涉及自己的专业领域,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百分百的投入。 “传统的神经外科手术对技法要求极高,风险性高,手术时间长,医生的身体状况以及水平都将直接影响手术质量,也就是所说的临床痛点。介入人工智能与神经手术相结合是目前国际趋势,我们的研究项目以神经脉络作为手术路径,利用二维造影图像……” 宋浔南在给闻珩详细介绍自己的项目,闻珩虽然神色少有起伏,话也少,但寥寥几句话无不切中要害,直击核心。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树林里情侣太多了,宋浔南走几步就会遇到在长椅上肆意接吻拥抱的热恋情侣。听到都动静后他们也没有分开的意思,而是转头两双眼睛齐齐看向宋浔南和闻珩二人。 在看到是两个并肩而行的男人后,情侣们的目光奇异起来。 宋浔南:“……” 他应该绕道的,这太尴尬了。 而闻珩却全程镇定,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宋浔南看他这么淡定,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轻咳一声继续进行严肃正经的学术交流。 闻珩晚上有事,他的车停在了干训楼前的停车场,两人一路又走了回去。 “闻医生什么时候有空?”宋浔南手搭在车门顶,俯身看向打开车门的男人。 闻珩手指松松搭在黑皮皮革方向盘上:“这周没时间,下周三可以。” “好,那就下周三再约闻医生,”宋浔南掏出手机微,信界面,对闻珩晃晃,“加个联系方式?” 闻珩报出一串数字。 宋浔南搜索联系人,看到一个黑色的头像。 也并非是纯黑的,中间有只正在燃烧的蜡烛,成了唯一的一豆光源。 “添加过去了,”他扬起手机对闻珩微微一笑,松开车门,站直身子,“下周见,闻医生。” 闻珩“嗯”了声,摇上车窗,遮住了那张俊美的脸。 直到车子拐了个弯驶离视线,宋浔南这才重新拿起手机,将闻珩愿意帮忙的事情发到了聊天群里。 【主谓宾:南神牛逼!!】 【闻过也不喜:南神牛逼!!】 【定状补:太好了,那咱们的项目就无敌了!】 【N。:先别说这么早,闻珩毕竟只能提供医学方面的帮助,技术层面还是要看我们自己】 【少管美女的闲事,技术层面的就更不用担心了呀,咱们项目组组长可是拿奖拿到手软的大佬,你说是不闻宝@闻过也不喜】 闻今然却突然消失了,被@了也不出声。 宋浔南以为他干别的事情去了没有看手机,并没有在意。自己食指点在屏幕上往上滑动,看群里的聊天记录。 就一会的功夫群里的这四个人就聊了99+的消息,宋浔南无聊地往上翻了翻,然后好心情终结了。 主谓宾在十分钟前转发了一条论坛链接,名为“宋浔南单身多年的事实竟是早就有了男朋友!点击就看两人小树林亲密幽会”。 宋浔南眼皮跳了跳,不用想都知道里面是些什么玩意。 他本想直接往下滑问问几人下周三有没有时间,却不小心点了进去。 楼主显然有一颗八卦的心,最上面的照片是两人相对而站,照片有些模糊,正看看到宋浔南好像是在笑,他跟另一男人的手紧紧牵住,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整个照片都在冒粉红泡泡。 底下的评论无一例外都是“啊啊啊啊啊啊磕到了”,“天呐他们好般配!”,“两人还穿的情侣装诶“,”小情侣暗搓搓的树林约会真的不会发生点什么嘛嘿嘿嘿”一类的。 这条论坛的回复数量极多,马上盖起了高楼。 现在同性可婚,大家都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待一对同性恋人,所以很多人在底下祝99,希望他们幸福。当然,也有不少男男女女伤心地表示自己失恋了。 宋浔南看得面无表情。 他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来这张照片当时两人应该是合作达成,正在握手。他们站的距离之间隔了银河都不为过,让楼主找角度这么一拍,却无端暧昧。 宋浔南动动手指,点了举报,投诉理由是虚假信息。 他叹了口气,退出论坛就看到了闻今然给自己发的私聊。 【闻过也不喜:哥,你在不?】 【闻过也不喜:我跟你说件事,你先别生气。】 【N。:什么事?】 【闻过也不喜:那个……就是闻珩他、他其实是我表哥。】 宋浔南:“……?” 【N。:你为什么不早说???】 【闻过也不喜:你没问嘛。】 【闻过也不喜:而且我当时也不知道你是要找他。】 闻今然发完这条消息,看宋浔南半天没回复,有些胆战心惊,小心翼翼戳戳他。 【闻过也不喜:哥,你说好不生气的QAQ】 消息没发出去,变成了红色的感叹号。 【闻过也不喜:哥????】 “您与对方现在不是好友,请添加好友后聊天” 宋浔南把他拉黑了。 闻今然抱着枕头,泪汪汪的嘤了声。 宋浔南万万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还有知情不报的傻蛋一个,害他白费半天功夫跟闻珩搭讪聊天。 难怪啊。 难怪闻珩听过他们的项目,宋浔南半小时前还在疑惑闻珩从哪听的消息。 原来是从闻今然嘴巴里听到的! 宋浔南不爽了,自然也不能让别人爽。他很快找到了泻火对象,想也不想地给陈律师打了个电话。 “追加一条,他租房赚的那些钱也全要回来,租客要是都动了房间里的东西,让他按现在的市场价赔给我。” 宋浔南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传到两人耳朵里。 陈凡看着坐他对面的宋溪,说:“宋先生,我的委托人诉求已经很明显了。请您照常赔偿,不然我们会考虑上诉到法院。” 宋溪端着咖啡的手在宋浔南声音响起的第一时间就僵在了半空中。察觉到咖啡厅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他屈着的五指渐渐抓紧。 宋浔南,又是宋浔南。 他刚让自己在礼堂接二连三的丢脸,现在又有什么事?! 宋浔南听出来了:“宋溪在你对面?” 陈凡回道:“是的先生,我们现在在礼堂对面的咖啡厅,您要现在过来吗?” 第14章 宋溪是一出礼堂就被陈凡给拦住了,直接将人带到了这里。 宋浔南没想到与他们竟然在咖啡厅,幸好闻珩没说去咖啡厅,不然还有比两个大男人在小树林看情侣接吻更尴尬的事情。 他很满意陈凡的效率,说:“麻烦陈律师将电话给宋溪。” 陈凡把手机递给了宋溪。 宋溪放下咖啡杯,用的力度有些大,咖啡洒出了少许。他拿过手机,强行不让自己失态:“你……” 宋浔南根本就没有让他说话的打算,直接打断:“宋溪,你少在这跟我逼逼赖赖,房子和我父母的东西要是有一丁点的闪失,你们整个宋家都别想好过。” 说完这句话后宋浔南的心情明显好起来了,他没管宋溪那头猛然一滞的呼吸,直接挂断电话。 陈凡当然也不会管宋溪的神情如何,他只负责完成自己委托人的委托,于是毫不客气地火上浇油:“宋先生,希望您能考虑清楚,毕竟上法庭对宋家而言不是什么好事。宋家好像都是上市公司吧?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股票。” 宋溪怎么可能听不出陈凡赤/裸裸的威胁,他冷笑一声:“怪不得他选了你。” 都一样的巧舌如簧。 陈凡脸色不变:“您意下如何?” “我知道了,马上还还不行吗!”宋溪说完就坐不住了,霍然从座位上起身向外走去。 陈凡并不理会宋溪的态度,只是在宋溪跟自己擦肩而过时礼貌提醒:“宋先生,希望您在归还时有按照我的委托人的所有请求来处理,不要不小心有遗漏。” “知、道!” 宋溪磨牙的声音陈凡坐着都听到了。 === 月光惨淡。 床上的青年在墙壁上留下模糊身影。 他好像做了什么噩梦,眉头紧皱,喘气有些急促,嘴唇翕动,貌似在说着什么。 …… 宋浔南猛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他坐起身来,缓了会儿神才意识到,自己早就从宋家搬出来了。 而刚才他梦到了前世的一些事情。梦里太凌乱了,所有画面都像被蒙了层教堂的彩色玻璃,扭曲抽象,光怪陆离。 仔细回想也想不起来到底都是些什么了,但心烦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嚓”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幽暗卧室中闪烁。 宋浔南从床头摸出根烟来点燃,缓缓吐出口烟雾,看着它在空气中消散。火焰映出他凌厉张扬的眼来,光点在漆黑瞳孔中跳跃。 他抽烟的姿势极其熟稔,修长的两指夹着烟蒂,指节清透如玉,连手背绷起的弧度都像精心设计过的艺术品。 宋浔南的21岁即便混账也从不抽烟,但24岁的宋浔南需要烟让自己冷静下来。 薄荷的味道清爽强劲,让他混沌一片的大脑清明。 他吸了两口之后没有再吸,而是夹着,安静地看它燃烧。 现在才凌晨四点,夏天白昼时间长,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整个城市笼罩在黎明的薄雾中,尚未醒来。 被设置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几下,推送今天的早间新闻,宋浔南借着短暂的亮屏看了几眼。 无非就是哪个国家跟哪个国家经济往来,哪个地区又颁布了什么法令正要通行,寥寥几行字却代表了背后数不清的命运变轨。 时代的每一粒沙落在人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宋浔南醒来就睡不着了,他将剩下的烟按灭在烟灰缸中,思考了两秒就决定出去吃顿早茶消磨时光,然后再去医院拆线。 在玄关处换鞋时他听到对面门口的动静,开门又关门。 宋浔南挑了下眉,看向手表时间,还不到五点。 他这位邻居的作息真够诡异的,难怪从入住以来一次都没有撞见过对方。 宋浔南保持着对邻居的那一点好奇心踏入电梯,闻到了隐约的消毒水味道。 不难闻,甚至宋浔南很喜欢这个味道。就像有人喜欢新书的油墨味一样,他从小就对消毒水的味道情有独钟。 保洁这么早就将电梯做了消毒吗? 这个点是很多早餐店刚开门准备食材的时间,宋浔南找了会才找到一家早茶店,慢悠悠享受生活。 等最后一口虾饺吃完,因为梦到了前世而带来的坏心情已经全部消散了。宋浔南打车去了医院。 他本来打算直接去大厅挂号的,眼角余光在瞥到一旁的文明墙时想起什么,脚步一转往那边走去。 文明墙还是宋浔南上次来的模样,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宣传栏中,闻珩的资料最为明显,照片中的男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中情绪淡淡。 宋浔南敢打断照片被统一p过,磨皮让闻珩本就偏白的肤色更是白到不正常,看上去到有些突兀了。 上面的资料在介绍闻珩的医学成就,用了很多辞藻来修饰他在神经外科的傲人成绩。 宋浔南看着一个个“最年轻的天才医手”,“满载声誉的归国教授”,“国内神经外科主刀第一人”等等称号,突然笑出了声。 他难以想象闻珩那么冷的性子,却要被迫每天欣赏这面墙上的彩虹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情。 宋浔南处于某种恶作剧的心理,将这面墙上的夸夸都拍了下来,仔细保存好,然后才去挂号。 普外今天正好还是梁正秋值班,他看到宋浔南笑着问了几句后给他拆线,还感谢他帮医院解决医闹问题。 “你上次来我还不相信你是见义勇为,以为是打架受伤的,没想到还真是啊,”梁正秋啧啧感叹,“上一次小周还来问你伤势如何,估计是闻主任让他来问的。” 宋浔南“嗯”了声,询问道:“闻医生一般什么时候上班?” 梁正秋:“一般是一个月来两三次,但说不好,有时候有医院解决不了的疑难杂症也会让他帮下忙。” 宋浔南心里有数了。 拆线还是挺疼的,毕竟要从肉里将线挑出来,又不上麻药,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得了的。梁正秋知道宋浔南能忍疼,但不知道这么能忍,这种程度也不过是轻皱了下没眉后又恢复了淡定。 “你也太能忍了。”他随口说道。 宋浔南愣怔了下:“嗯。” 回去的路上正好是上班时间,早高峰,堵得要死。宋浔南坐的出粗车也被堵在了路上。 远处的大厦正在投屏最新款的夏季男装,宋浔南看到了熟悉的脸。 宋煜清。 他的好二哥。 看着对方用那张无数人钦慕的脸笑,听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念出广告词,桃花眼直直地透过屏幕看向行人,无比深情。 宋浔南蓦地冷笑一声。 骗子。 他前世被宋煜清的这副表象狠狠骗过。曾以为对方就算作壁上观,也该对自己这个相处了二十年的弟弟有感情,没想到却是一丘之貉。 他前世唯一一次低头,就是求宋煜清帮帮自己,他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而宋煜清一如既往地对他笑,连嘴角的弧度都没变过。他笑着说:“不可能。” “老三,呆在这个家里,不好吗?” 他冷酷又残忍地拒绝了宋浔南的求助,甚至想让宋浔南更深地陷入宋家的沼泽中,永远别想出来。 梁正秋刚刚说自己能忍痛,对方只是没见过一点手指破皮流血的小伤都会闹到让所有人知道的宋浔南。 只不过后来忍痛忍得多了,连神经都麻木了。 宋浔南眸光幽冷的看着那张脸,连口袋里手机响了都没听见,还是司机师傅提醒了几声才回过神来。 “喂?”他接起电话。 那头是陈凡的声音,他说今天宋溪过来交接手续,问宋浔南是否过来。 “不去,你全权负责就好,弄完跟我说一声。”宋浔南挂断电话。 大屏上的广告早就换了一个。 === 宋恒轩早上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也要出门的宋溪。 “哥。” 宋恒轩点点头,看向宋溪手里的一摞文件,问他:“这么早起来,有事么?” 宋溪很少早起,所以宋恒轩才这样一问。 ”……“宋溪沉默了下:“我去跟他交接房屋过户。” 不同他明说,两人都知道这个“他”是指谁。 这下轮到宋恒轩沉默了,他打领带的手突然沉到抬不起来,半晌才轻轻点头:“这样。” 楼上传来一阵响动,紧随而来的就是脚步声。宋溪往后看了一眼,侧身让开。 几个佣人抱着纸箱子出来了。 宋恒轩原本不打算管,但是箱子都没封胶带,佣人路过的时候大剌剌的敞开,让他看到了熟悉的,属于宋浔南的东西。 是一个飞机模型,宋恒轩对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因为那是他们两个人一起拼出来的。 小时候宋居伟和许晴工作太忙,大多数时间只有宋家三兄弟在家。宋浔南过生日时别人送了他一副乐高拼图,只是他怎么都拼不好。 宋恒轩那时候已经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看着宋浔南笨拙的动作心底嘲笑他,最后看不下去上前帮忙,两人折腾了半天将飞机拼好。 “这是哥哥跟我一起拼的,我要一直摆在桌子上,第一眼就能看到!”小小的宋浔南那时仰着头,满眼孺慕的看向长兄。 宋浔南一直信守承若,将这个模型摆在桌子上,还给它装了亚克力盒子,小心保存,特别爱惜。 而现在,精心保养的模型被扔在了箱子的角落,动作间的磕碰让零件少了很多。缺失了亚克力的装扮,这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破旧的,即将进入垃圾回收站的小玩具。 宋恒轩手紧紧的攥了起来,有一瞬间像被人捂住口鼻,完全无法呼吸。 佣人快走到门口了,宋恒轩厉声喝止:“这是干什么?” 被叫住的人被他凌厉的气势吓到了,赶紧开口解释:“是……” “是我要扔的,”宋溪站在楼梯上,俯视宋恒轩,语气是与往日不同的骄纵,“反正他已经不是宋家人了不是吗?既然人已经搬走了,那东西就没必要留下,烧了还是扔了,一句话的事。” “不能扔,”宋恒轩脸色冷峻,声音沉了下来,“你们把东西都放回去。” 宋溪积累多日的不满终于到达了临界点,不管不顾发泄出来:“为什么不能扔?这些东西宋浔南自己都不要了,我们为什么还要留着?” 宋恒轩看着这样的宋溪,无由来感到一阵陌生:“小溪,他是你哥哥。” “那你有把他当成你弟弟吗?” 宋溪再也无法忍受了,在他看来宋恒轩就像在为了宋浔南给他找气受一样,他冲过去一下子将佣人抱着的箱子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咕噜噜滚了一地。 宋恒轩脸色一冷,没想到宋溪竟然这样跟自己说话,正要出口教训就看到地上的红色证书,还有各种奖状。 “……这是什么?”他拧眉,捡起来看。 地上有厚厚的一沓证书,基本上全是计算机相关的竞赛,从市级比赛到国奖全都有。 “这是什么?”宋恒轩又问了一遍。 被打掉箱子的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是三……宋浔南先生的证书,被他一并扔在了这里。” 宋恒轩捏着那片薄薄的纸,却又觉烫手般松开。纸张飘飘扬扬地又落回到地上,上面“省计算机竞赛一等奖”的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他……用电脑不是来打游戏的吗?”宋恒轩喃喃出声。 佣人惊讶道:“大少爷您不知道?宋浔南先生的电脑都是他自己改装过的,用来做一些软件开发还是什么之类的东西。” 宋恒轩不知道,所以他连当初想送给宋浔南的礼物都是一台打游戏性能卓越的电脑。 哪知对方根本不需要这个。 他从未问过宋浔南的成绩,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样,唯一知道的就是宋浔南从高中开始泡吧打架,花天酒地,学了一身富二代的桀骜脾气。 宋溪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名字面色不好的挂断,却在经过宋恒轩身边时,嘴角的笑容都带着一丝扭曲的畅快。 “东西我可以不扔,留给大哥来做决定。”他的话像一阵羽毛滑过,却让宋恒轩脸色大变,“大哥,我很好奇,你了解宋浔南多少呢?” 他说完就走了。 孙叔站在角落里,看着宋恒轩略带茫然的脸色,突然开始为宋浔南不值。 第15章 宋浔南很快就收到了陈凡寄过来的东西,里面有房产证,钥匙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寄过来的房产证上已经改成了他的名字。 陈凡这么高效率,让宋浔南很满意。想起自己前脚刚表达完诉求,对方后脚就堵上宋溪的举动,他更满意了,顺手给陈凡发了个大红包。 【陈凡已收取您的红包】 【陈凡:多谢宋先生,以后有困难或是要处理后续事务,都可以再来找我】 这话听着怪不吉利的,宋浔南啧了声。 半小时后,他又来到了上次来过的地方。 上次来没有进去只是在外围转了一圈,现在手里就握着钥匙,宋浔南却依旧停下了脚步。 宋家一直没有搬家,住的小区有些老旧了。他们是当初分配的职工宿舍,邻里邻居大都是一个学校的教授老师,很多都退休了,书香气格外浓。 或许是近乡情切,让他站在这座有些灰扑扑的楼前,顿住了脚步。 站的时间有些长了,楼下在小花圃前侍弄花草的大爷忍不住问:“小伙子是来找人的?” 宋浔南被这一声唤回了神,侧目对大爷笑道:“不是,我是……回家。” 说完这句话,心里蓦然松了一下,他低头笑笑,敲了敲额头走进单元门。 因为是老房子,都没有装电梯,中间是两户的电闸开关。楼房建成很久了,但是楼道很干净,修下水道的小广告都只有零散的几个,看来是定期清理。 “咔哒”一声,钥匙转开了门。 这房子从宋教授夫妇双双车祸去世后,就租给别人了,宋溪住宿舍,也很少来,是陈凡在租客搬离后请人打扫的。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被迫搬家,那租客想来不是很高兴,狠宰了宋溪一笔。 房子很干净,即便是住了这么久,但依旧整洁,连踢脚线都完好无损。 电视柜上的无火香薰已经摆放很久了,里面干了,但靠近时依旧会有一些白茶香飘出来。阳台上是养的各种花花草草,金边吊兰最多,足足有三盆。 租客可能不擅长照顾花草,有些绿叶发黄了。 宋浔南也不擅长这些,看了半天最后叹气,摸摸小绿叶,决定搬几盆回去养着。 宋教授夫妇都是很温柔的人,宋浔南之前在学校偶尔也听说过两人。 不出现意外,应该是很幸福的一家人吧。宋浔南蹲下身来摩挲从抽屉里找到的那张照片,想如果他们还活着,会像爱宋溪一样来爱自己吗? 总归不会像宋家一样,无论他怎么靠近都不会给出丝毫回应。 蹲久了腿有点麻,他站起来跺跺脚,将两人的合照仔细擦拭干净,放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鞠了一躬后静默片刻。 “爸、妈,”宋浔南舔舔唇,竟有些紧张,“不知道我能不能这样叫你们。宋溪说你们死后遗体捐献了,墓里是空的,我也不知道去哪里祭拜你们……想来只能对着一张照片说话。” 他笑笑:“我叫宋浔南,也是b大的学生,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可能没听过吧,毕竟文学院跟计科院隔得那么远……” “宋溪现在已经回宋家了,我也搬出来了,宋家人对我的养恩也还完了,我能问心无愧的对他们,将他们欠我的一点点讨回来……”宋浔南说到这顿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还是不要听了,我们聊些开心的。” 他一个人在那里站了好久,偶尔会说一两句,更多的是看着两人的合照沉默。 从正午时分到日暮西斜,阳台的南边已经不受光了,不开灯的房间里有些昏暗。 宋浔南下意识去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拿,捻了捻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将皮肤擦得有些红。 他之前有烟瘾,但已经戒得差不多了,重生后也很少抽,就是这时候想来一根,偏偏不能如愿。 对着两位老师抽烟好像也不是好学生所为,宋浔南摇摇头:“我以后再来看你们。” 走的时候他搬了一盆吊兰,一盆绿箩回去,给其他的换了水。 把两盆花放到自己的新家安顿好,宋浔南盘腿坐在羊毛地毯上看了半天,摸着小绿叶沉默。 他以为自己会哭,但实际上在看到宋教授夫妇的家后,除了伤感并没有太强烈的情绪。 但就是这么点些微的伤感,让他难得有些消沉。 宋浔南给闻今然打了个电话过去:“闲的吗?” 闻今然自从上次被拉黑后对宋浔南及其殷勤,赶紧连声说道:“闲,超级闲!哥你有事喊我?” 宋浔南凉凉道:“谢窈他们三个都快忙疯了,你还挺悠闲?” “……”闻今然被噎了下,小心试探,“那……我其实也挺忙的,咱们的多模态医学造影图像分析还会有1.34%的误差,正在想怎么改进。” 宋浔南说:“别管那个了,出来喝酒。” 闻今然不解:“那你到底想让我忙还是不忙啊?” “闻珩是你表哥的事我觉得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您说不忙就不忙!”闻今然赶紧打断宋浔南的秋后算账,“哪家酒吧?我立马去!” 宋浔南随口报出个他之前经常去的一家。 那家隐私性极高,老板后台过硬。有钱人都喜欢去,即便是明星也会去玩,不用担心曝光。闻今然想到了这码事:“哥,要不换一家,这家你那个二哥不是经常去吗?” 宋浔南挑了挑眉,嘴角往上勾着,就是眼底没什么笑意:“他去正好。” === 酒吧里,闻今然刚在吧台坐下就看到进来的宋浔南,冲他招招手:“哥,这里。” 酒吧里的音乐震耳欲聋,大家都在玩着各自的,但还是又不少人将目光转向进门的宋浔南。 其中有不少人认出他来,目光中带了些惊讶。 这不是宋家那个假少爷吗?现在还有心情来泡吧? 出来玩宋浔南当然穿的没那么正式,过于宽大的亮面黑衬衫套在身上,扣子开了一半,要掉不掉的挂在肩膀上。极致的黑跟露出来的白皙肌肤形成极大反差,冲击强烈,只看一眼就难以挪开视线。 偏偏宋浔南还在脖子上挂了个银坠,银色的圆形硬币在胸口处一直晃,就连闻今然都忍不住看向那里。 宋浔南长腿一迈坐向吧台,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闪着冰冷的光泽。 闻今然靠近他,小声说道:“哥你往左边看看,霍二那帮人在卡座上。” “一杯龙舌兰日出,谢谢,“宋浔南对调酒师说完转过脸来将闻今然的脑袋推开,“早就发现了。” 他又不是感知迟钝,对方一帮人火热的视线从他进门开始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想忽视都难。 不光是霍二,酒吧里的熟人还真不少。宋浔南看向自己的左前方,在对视上老熟人的眼神后微微一笑,盯着他看。 最后是对方受不了了,率先挪开目光。 霍二自从上次被宋浔南拉黑后一直没打通他的电话,还被自家老爹莫名其妙教训了一通,后来查下去才发现是宋恒轩干的。他咬牙暗恨,将这笔账记在了宋浔南头上。 可惜他的联系方式早就被宋浔南拉黑了,想找人都找不到,更别提挑事了。 今天本来是来酒吧泡妞的,没想到竟然有了意外之喜。霍二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喊自己的小弟:“去,把宋浔南叫过来。” 宋浔南点的鸡尾酒已经上来了,浅红,金红,大红的渐变极其好看,他随手拍了张发到朋友圈,恰好此时闻今然转头,就将对方也拍了进去。 闻今然:“怎么办怎么办,他们有人过来了!” 宋浔南看着走向自己的人,眯眼对闻今然一笑:“看来今晚的酒水钱有人给付了。” “谁?”闻今然傻傻问出口,就看到宋浔南没理过来找他的人,径直走向那边的卡座走去。 “霍二少,好久不见。”宋浔南打完招呼,施施然坐到了霍二的对面,态度极其自然,好像这是他的卡座一样。 霍二被他这态度弄蒙了,紧接着皱起眉:“宋浔南,我让你坐了?” 之前总是被宋浔南压一头,现在他被宋家赶出来了,霍二自然要好好找回场子。 可没想到一上来就遇滑铁卢,宋浔南随便一个动作就将主动权握在了自己一边。 “不然呢?”宋浔南身子稍稍前倾,敞开的领口间项链止不住地晃来晃去,偶尔反射出酒吧的灯光,格外耀眼,眼眸瞥向霍二,风流写意。 “我站着看霍二少调情?”他尾音略略上扬,像带着把钩子,轻轻在人心上挠了一下,“要不要在旁边再指点一下?” 霍二一想那样的场面,脸都黑了,沉默着不说话。 宋浔南收回上半身,懒散的倚在沙发上,浅浅笑了:“不说话,我可就当你默认了。” 看自己这边丢了场子,霍二的朋友们不乐意了。 富二代的交际圈就那么几个,多多少少会有些重叠,这里面不少人当初也是被宋浔南拉黑过的,现在还在黑名单上呆着。 孙粟挑衅道:“宋浔南,听说你被宋家赶出来了?现在是来跟我们道歉的?还是想借着我们再攀上宋家?” “消息还挺灵通,”宋浔南没等对方脸上的得意维持多久,晃了晃酒杯,看着渐变被金红色取代,加了句,“时时刻刻这么关心我,很难保证你不会对我有别的想法。” 在座的都知道宋浔南的性取向,此话一出,全场寂静,目光诡异的看向孙粟。 “你、你……”孙粟被气死了,“死同性恋,老子是直的!” “直的也可以被掰弯啊,”宋浔南喝了口酒,嫣红的唇染上了水润光泽,勾起的眼尾在暧昧灯光下竟有些妩媚,“是我不好看吗?” 孙粟看着他水光潋滟的眸子,咽了下口水。 平心而论,没有人敢说宋浔南不好看。他是那种雌雄莫辨,又带着些攻击力的美,张扬的眉眼绝不会让人错认他的性别,反倒会沉溺其中。 孙粟应该感到恶心的,但实际上他心跳得有些快。 宋浔南看他的模样嗤笑:“当然,我是不会看上你的。癞**都丑而自知,你是对自身一点清醒认知都没有。” “宋浔南你神经病啊!”孙粟的心跳更快了,被气的。 霍二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将身边的美女推了出去,酒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宋浔南,来了我们这里,就得守我们这里的规矩。” 宋浔南应声:“当然。” 霍二阴着脸笑开了:“好,把骰子拿过来,今晚上跟宋三少好好玩玩。” 他特意咬重了“宋三少”三个字,意在嘲讽。 不过被他嘲讽的人并无此感觉,甚至往二楼看了眼,闲适地收回目光对着他笑:“骰子都开了,是不是该赌点什么东西?” 刚才就发现了,那边一直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二楼有格挡,酒吧光线也昏暗,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又是一个熟人而已,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给自己无聊的夜生活增添点乐趣。 二楼卡座,宋煜清看着楼下逐渐热闹起来的场景,眯眼笑了。 他长相如雕塑般无一不美,笑起来也是好看极来,要是那群粉丝看到了少不了得激动捂脸。 但是他身边的女人看到后却身形一僵,原本想勾上宋煜清脖子的手怎么也不敢动了。 “宋少,怎么了?”旁边有人问。 宋煜清低头摸着女人的脸,缓缓笑开:“遇上了有意思的人。” “那下去看看?”朋友知道宋煜清喜欢找乐子的癖好,出声调侃。 “是该下去看看。”宋煜清笑得意味深长。 第16章 霍二一心想给宋浔南找不自在,听他还要赌,眼带讽刺的将人从头到脚看了遍,不屑一顾:“凭你现在的身份,还能跟我赌什么?” 宋浔南到不生气,语气从容:“霍二少想不出来赌什么,我可是想好了。” 他轻启薄唇,声音不重,就是内容听上去格外气人:“正好我最近缺一辆车,要不就赌霍二少门口停的那辆好了。” 他不知道霍二今天开的什么车,但是以对方孔雀开屏的性子,一定是拿最好的车出来泡妞。 霍二闻言差点把酒泼宋浔南脸上:“想都别想!那是我刚买的!” 猜对了。 宋浔南一边感慨霍二这人还真是没头脑,一边惫懒地支着额头,眼底是微醺醉意:“赌不赌?玩不起就算了。” “赌!”霍二这人经不得激,他从没听说过宋浔南擅长骰子,现在对方在他眼中跟送上门的没区别,“你既然拿不出什么来,就把自己压筹码上,输了就跟我屁股后面当一个月的看门狗。” 孙粟等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这帮游手好闲的富二代本就整天寻乐子,现在乐子送上门来了,自然要好好笑话笑话。甚至有人将霍二跟宋浔南开赌局的事情发到了朋友圈、微信群等各个地方,引来不少人围观。 大家甚至在群里开了第二个赌局,赌谁今晚会输。对赌率10:1,宋浔南是那个1。 不是说他们相信霍二会赢,而是太期待宋浔南输了。 将b市这位出了名嚣张跋扈的主踩在脚下的机会可不多。 闻今然本来跟霍二他们不熟,宋浔南说话时自己就在旁边看着,现在却听不下去了,怒道:“你们别太过分!侮辱人算什么本事?!” 宋浔南笑笑,总算提起了一丝兴趣:“没问题,我赌了。” 闻今然急疯了:“哥你怎么就答应了,他们明摆着针对你啊!” 宋浔南抬手制止闻今然,安抚般看了他一眼:“没事。”然后转头喊来酒吧服务员:“你好,帮我们上最贵的酒,有什么来什么。” 服务员惊讶的重新确认:“最贵的酒吗?” 宋浔南笑着点头。 霍二没听出不对来,他将杯里的酒一口闷了:“挑着度数高的上,爷有的是钱。” “听清楚了?”宋浔南勾着头,轻轻扬唇一笑,“不过霍二既然提了这个建议,不然我们就再加一条,输了你来做我的看门狗。” 他抬起食指摇了摇:“不多,一周就够了。” 霍二刚才喝的有些急,现在开始上头了,冷嗤一声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可以。” “希望霍二少到时候愿赌服输。”酒很快上来了,宋浔南拿起桌上的三个骰子,尽数揽入盅里。 闻今然在旁边看着急得不行,但宋浔南不让他阻止自己就没法动,一张包子脸皱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宋浔南手里摇晃的盅,比他本人还心焦,连口袋里电话响了都没听到。 酒吧声音本就嘈杂,电话铃声完全被掩盖了过去,没响一会就停了。 闻妈妈看着打不通的电话,有点着急。 闻今然平时这个时候都会打电话给她,今天怎么打电话都打不通。这样想着,闻妈妈试探着给闻珩去了个电话。 那头接得很快,看上去还没睡觉。 闻珩的声音透过听筒而来,清泠泠的,很能抚燥意:“小婶?” 别说闻今然了,就连闻妈妈跟闻珩说话都下意识带上敬意,想不像在跟晚辈聊天,而是平辈:“不好意思啊小珩,这么晚还打扰你。” 她一看表已经11点了,自己倒先吓了一跳,犹豫起来:“诶,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要不还是明天再说吧,这么晚了你还是早些休息。” 她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拿这件事来麻烦闻珩不好。 那头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闻珩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对要说话的小周打了个手势。小周立马懂了,没再开口,后退几步出了办公室,贴心地给闻珩关上门。 闻珩站在窗前,看着医院黑漆漆的后花园道:“您说就是了,我没睡。” 闻妈妈迟疑着还是将闻今然不接自己电话的事说出口了。 闻珩听了前因后果,“嗯”了声,没表示任何不耐,声音依旧平缓清冷:“我知道了,我会找到他的,您放心。” 闻妈妈听到他的承诺松了一大口气,心上轻快不少,像事情已经解决了般,可想着想着又觉得不是滋味:“小珩,你说我是不是对然然管束太严了?” 闻珩这次没有立马说话,沉默片刻才道:“他会理解您的。” 闻妈妈苦笑:“希望如此。你说,你们闻家的孩子怎么都苦命。” 闻珩看着玻璃窗,窗上倒映着自己淡漠的脸。 === 酒吧这边的卡座上吸引了不少人,起哄声不曾间断。 清脆的骰子撞击声刺激着人的耳膜,所有人都盯着那双修长的手,看着宋浔南貌似随意地把控着小盅,让它在手掌心眼花缭乱的转,每每都像是要飞出来,却怎么都脱离不了控制。 一声轻响,宋浔南将盅放到桌子上,撩撩眼皮去看已经喝大了的霍二,声音清淡:“大还是小?” “大大大!二少选大!” “放屁,上一把你也说大,让咱二少多喝了一瓶酒,我赌小!” “二少快猜啊。” “霍少你行不行啊,我可是开庄压你的!” 霍二少带来的那帮富二代朋友们刚才还一致对外地嘲讽宋浔南,现在就开始给霍二火上浇油,看热闹不嫌事大。没有人去关心已经醉到不省人事的霍二是不是还能喝下去,会不会胃出血。 宋浔南冷眼看着这一切,没有制止。 这一幕似曾相识,像极了自己的曾经。 “大还是小?”他又问了一句。 霍二已经分不清到底都是谁在说话,他脑子疼得厉害,像有人拿了根棍子在搅,想吐。他只能凭借本能说话:“大,我选大。” 他连舌头都捋不直了。 宋浔南松开手,将骰子推了出去。 所有人伸着脖子去看,三个一。 “喝,喝,喝!” “靠!霍二少,你这次可输的连裤衩都没了!” “别说他了,我朋友刚才还在群里跟我抱怨早知道不买霍二了,这下自己都赔了。” “恭喜宋三少喜提人和车啊!” “这么有历史性地一面必须发个朋友圈。” 霍二愣愣地坐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别人见此竟直接将酒瓶起开,怼到霍二面前:“来吧霍少,直接吹了这一瓶!” 霍二反应半晌才伸手接过那瓶酒,才喝了一口就赶紧挪开,对着宋浔南“哇”的一声就要吐他身上。 宋浔南皱着眉反应迅速地赶紧躲。 但有人比他反应还迅速,霍二的衣领被拎了起来,来人将他扯着往旁边狠狠一甩,像丢垃圾般不留情面。 霍二撞在了一旁的酒桌上,桌子突出的棱角磕到了后腰,疼得他脑子有一瞬清晰,惨白着脸色抬起头来,看到了宋煜清那张要笑不笑的脸。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往哪吐呢?”宋煜清抽出张纸巾擦擦手,看着地上霍二的眼神就像在看下水道的老鼠,肮脏,恶臭。 因为他的出现,整个卡座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在他、宋浔南和霍二身上游移,各种情绪都有。 不是说宋浔南被赶出宋家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宋煜清怎么这么护着宋浔南? 宋浔南正面对着宋煜清,自然看清了对方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缓缓收紧,扶手的雕花硌进了掌心。 这种眼神,这种语气…… 他平复了下心情,看向从入座开始就被支在纸巾盒旁的手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却对视上了宋煜清沉如幽潭的视线。 宋煜清目光是冷的,唇边却带着笑:“老三,你也该闹够了,跟我回家。”他看着宋浔南,那眼神像在打量自己的所有物,还是一个惹他不高兴、试图挑衅他的所有物。 宋煜清这个人,占有欲强到可怕。 只要宋浔南一日处在他的领地,宋煜清便可一直宠着他,像往常一样扮演一个“好哥哥”角色。可一旦宋浔南想要脱离掌控…… 如果是之前的宋浔南,看到宋煜清这样的表情会觉得后背生寒,但是现在的他已经完全知道该怎么面对犯病的宋煜清。 周围人察觉到了不对,大气不敢喘,连热闹都不看了,纷纷离得他们八丈远。可怜霍二一个人躺在地上,因为腰伤怎么都起不来。 宋浔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端着手里的酒杯轻轻摇晃,看着酒液在灯光下折射出不一样的颜色,似乎看入了迷。 听不到他的回答,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宋煜清扯唇笑了:“老、三。” 闻今然直觉上很怕宋浔南的这个二哥,但是看他威胁宋浔南,动动身子就要挡在他哥面前,被宋浔南以眼神制止了。 宋浔南抬起手,将酒杯举向宋煜清的方向扬了扬。 宋煜清以为他妥协了,嘴角的笑容多了份真实感。 然而下一秒,宋浔南手一松,高脚玻璃杯直直坠落,猛然碎在地上。 这一声在落针可闻的卡座内尤其清晰。 宋煜清嘴角的笑意顿住了,缓缓收敛。 “酒杯掉了,“宋浔南好像没发现他的不对,双腿交叠斜倚在沙发上,嘴唇是沾了酒的红艳,连语调都仿佛喝醉般懒散,笑容凉薄,”哥过来,帮我捡起来。” 他说着,翘起的鞋尖虚空点了点脚边的碎玻璃渣。 霍二本在躺在地上倒吸气,闻言连痛都不喊了,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宋浔南,明晃晃的几个大字——“你他妈疯了”??! 宋煜清的眼神从宋浔南的脸上移到他的脚上,又看向地上的碎玻璃酒杯,最后那双仿若淬了毒的狭长冷眸看向宋浔南,与他对视。 所有人从未感觉过时间过得这么漫长。 一秒钟被无限拉长,又拉长,让人连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宋煜清要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实,他突兀笑了起来,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宋煜清微微俯下身,竟然真的去捡地上的碎玻璃片。 霍二一脸见鬼的表情,只有宋浔南好似早有预料,连姿势都没动过,脚尖依旧点在那里,距宋煜清的脸不过寸许。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宋浔南好似没有注意,半阖着眼,垂下眸子看着纡尊降贵在他脚边捡垃圾的宋煜清。 谁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宋煜清毕竟是个少爷,动作生疏,不小心被一个尖锐的碎玻璃划伤了手,血珠凝在掌心,顺着纹路滴滴答答往下坠。 宋煜清并不在乎那个伤口,随手将几块大的玻璃渣扔到了垃圾桶里,站直了身看向宋浔南,桃花眼中的情绪竟比平日里热切。 “弟弟,回家吗?”宋煜清舔舔兴奋到有些干涩的唇,一瞬不瞬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轻笑一声,冲宋煜清勾勾手。看他没动,不耐的“啧”了声,蓦地伸手扯住宋煜清的领带,用力拽向自己。 喉咙骤然被扼住,连呼吸都开始困难。宋煜清不得不顺着宋浔南的力道往下,眼睛一眯。 宋浔南不管不顾将人扯的弯下腰,低声在宋煜清耳边嘲弄的笑道:“我没说要跟你回家啊,哥、哥。” 宋煜清眸光倏地一沉。 第17章 “老三,你说什么?”宋煜清再次开口时,不再调笑般的叫着弟弟,低沉阴冷的声线鼓噪在宋浔南的耳膜,眼神发寒。 宋浔南抬起另一只手,用力摁在宋煜清受伤的掌心,指甲刺破皮肉,鲜血顺着力道缓缓外渗。掌心中有尚未挑出的玻璃渣,数着他的动作更深的陷入血肉中。 “你在命令我?”他毫不认输地跟宋煜清对视。 宋煜清吃痛,却依旧动也动的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弟弟,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般,从头到脚仔细打量,目光让人后背生寒。 他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冷笑,幽深如墨的眼眸簇起一缕火:“你想自己走回去,还是换一种方式?” 跟着宋煜清下来的女人咽了口唾沫,更紧地把自己缩在角落里,减低存在感。 跟了宋煜清不少时间,她太清楚对方喜怒无常的性子了,也不知道外面粉丝怎么想的,竟然还给宋煜清冠上“风流多情贵公子”的称号。 那是风流多情吗? 那他妈是喜怒无常一个大写的神经病! 宋浔南看着宋煜清的模样,只觉得恶心,透顶的恶心。胃里一阵天翻地覆,让他想吐。 之前也是这样,无数次都是这样。 在自己面前假装亲兄弟的人是他,在往后逼着自己踩过一地碎玻璃给宋溪道歉的人也是他。 或许是酒精催发了原本潜藏在心底的恶,宋浔南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他盯着宋煜清露在外面的脖子,后槽牙紧咬。 脑中浮现出一个分外可怕的想法:掐死他。 宋煜清不是喜欢看别人痛苦吗? 那他自己也应该享受这份痛苦才对。 攥着领带的手缓缓施力,宋煜清脸色顿时变了。 好像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思考,宋浔南心底那个恶魔声音渐渐放大,压过了一切慌张的尖声叫喊。 “卧槽卧槽!来真的啊!” 闻今然惊慌起来:“哥,哥你在干什么?快松开这不是闹着玩的!” 偏偏此时忙中添乱的是,宋浔南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闻今然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挂断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心跳快了半拍,手指一抖就接了起来。 闻珩的嗓音淡淡,声线偏冷,透过听筒传来时多了份磁性的沙哑质感,如碎冰撞玉。 他问:“宋浔南?” 听那边无人应答,背景音又分外嘈杂,闻珩又问了句:“在吗?” 现场一片混乱,可是他的声音好像有种魔力,能够破除一切扭曲的灰色屏障,直抵宋浔南耳边。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闻珩清冽的声音像一捧寒潭水,浇在宋浔南头上,将他心里的邪火瞬间浇灭。 宋浔南愣怔之后松了手。 宋煜清捂着脖子呛咳,呼吸粗重,看向宋浔南的眼神是掩藏不住的冰冷怒火。他哑声笑着:“你想掐死我?为什么?” 宋浔南却没有理会他,而是从闻今然手中拿过手机,对那头声音平静的应了声:“我在。” “闻医生,有事吗?” 那头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宋浔南“嗯”了声,爆出了酒吧地址,随后挂断电话,对闻今然说:“你哥一会来接你。” 闻今然:???? 他失声尖叫:“我哥为什么有你的电话??还有!他怎么知道我在酒吧喝酒?!” 宋煜清被忽视了,这让他更加感到不快,脸色又沉了一分。 宋浔南好像现在才想他这号人物,点了点手机后对他的好二哥笑:“你还有闲情雅致在这里发疯?不走吗?不走一会就走不了了。” 所有人不明所以。 宋煜清:“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宋浔南晃了晃手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有点冷淡又有点欠,“我往你的粉丝群里发了你的定位和照片,估计要不了多久她们就要将这里堵了。” “哦,提醒一句,是你的狂热私生粉的群。”宋浔南眯眼笑。 宋煜清敛容,直勾勾地看着宋浔南。 仿佛是为了应证宋浔南的话,宋煜清的经纪人下一秒就打了电话过来,语气惊慌:“煜清你现在在哪?不管在哪都赶紧回家!你的个人信息被泄漏了,现在很多人都在往你的定位赶去,赶紧离开那里!” 互联网是最容易传播消息的地方,宋煜清在酒吧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像病毒蔓延开来。有媒体浑水摸鱼,连发大片通告明里暗里的说宋煜清滥/交成性,不洁身自好。怎么劲爆怎么赚眼球,就怎么来写。 反正免费的流量,不赚白不赚。 宋煜清挂断跟经济人的电话,扯扯唇角:“好,宋浔南,我小看你了。” “帮你增加知名度而已,不用谢。”宋浔南拿起一个崭新的酒杯,像刚才一样对宋煜清轻轻举杯,像在诉说他的胜利。 无论是什么明星,最怕的就是私生粉,这个地方宋煜清不能多呆了,他当机立断从后门走人。 临走时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浔南一眼。 宋浔南喝了口酒,勉强压下令人作呕的反胃感,看着一圈人笑:“还玩吗?继续啊。” 这还玩什么? 众人围观了宋浔南跟霍二和宋煜清的交锋,现在前者在地上躺着疼得直冒冷汗,后者被宋浔南逼得不得不走人。 “不玩了?”宋浔南觑着他们,冷笑道。 跟他对视上的人纷纷摇头,有的甚至后退几步赔着笑脸。 “不不不,不玩了。” “宋少您发发慈悲,放过我们吧,真不敢再玩了。” “刚才是我们不对,您大人有大量,别生气哈。” 刚开始兴致最高的孙粟此时也哑了声,在宋浔南玩味的目光下半晌才憋出一句:“宋少要是赢得不开心,我那边还有一辆车。” 他说完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巴掌。 这他妈跟上赶着跪舔似的。 宋浔南却很满意,大发慈悲:“车就算了,以后别在我面前出现,懂?” 孙粟想起宋浔南刚才那股疯劲,咬着牙点点头,屁都没放一个地应下来。 宋浔南将酒杯放在桌上,不大的声音却让精神紧绷的众人浑身一抖。 他没在意,低头看了眼消息后站起来:“今晚就玩到这,今然,走了。” 闻今然还处在他南哥今晚不正常和他表哥即将来查岗的双重打击中,垂着脑袋应声。 宋浔南走到一半,看众人七手八脚把霍二抬起来要送去医院,敛眸勾唇一笑:“对了,明天记得准时上岗啊……看门狗。” 霍二身形一僵。 宋浔南也没要他答话,直接带着闻今然出去了。 两人刚出门就撞见一两个鬼鬼祟祟戴着帽子的私生粉,宋浔南掀了掀眼皮看了她们一眼,接着无动于衷的环顾四周。 闻珩刚停好车从车上下来,就看到了酒吧门口的宋浔南和闻今然。 两人也看到了他,一前一后向这个方向走来。 “……哥。”闻今然缩在宋浔南身后,弱弱低喊了声。 “嗯。”闻珩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几秒,去看他身边的宋浔南。 宋浔南嘴角往上勾了勾,却不带什么笑意:“闻医生。” 闻珩颔首。 大概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宋浔南此时脸上多了几丝醉态,眼尾发红,唇角紧抿着。大概是酒吧里人多也热,出了点薄汗,黑色的发丝缠在极白的脖颈和脸颊上,像某种神秘奇异的纹路。 路灯一照,他水润的眼眸更是潋滟,就是看人时没什么温度,完全褪去了刚才的张扬,像情绪已经完全被燃烧殆尽般,冷颓的垂着眼皮:“你哥来接你了,先回去吧。” 闻今然平日里又傻又迟钝,可在某些时候直觉准得可怕。就像刚才他觉得宋浔南的二哥不好惹一样,他现在去看面无表情的宋浔南,觉得对方此时很孤独,像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他的身影那么单薄,单薄到风一吹就要散了。 闻今然下意识不敢放这样的宋浔南自己回去:“哥你又没开车,现在这个点打车也不方便,要不让我哥送你回去?” 他一口两个“哥”,自己倒是分得清,可叫混了旁人。 宋浔南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了会才明白哪个哥是自己,短促的笑了下:“不用,我自己走。” 闻珩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上车,一起回去。” 闻今然说的对,这个点不好打车,宋浔南的状况看上去不妙,还喝了酒。 闻珩不可能放任宋浔南自己回家。 闻今然看他都答应了,赶紧拉住宋浔南的胳膊硬是将人拽进了车后座:“来吧来吧,又不是外人你害羞什么啊。再说了,我哥的车也不是谁都能坐的,你快好好享受一下。” 宋浔南坐进车里:“你哥的车是皇家御赐的?普通人的屁股坐不得?” 闻今然:“哪能啊,比那还金贵。上次我坐了之后他喷了整整三天的酒精。” 两人一唱一和,光明正大地当着闻珩的面聊起来。 闻珩搭在皮革方向盘上的手指蜷缩了下,从后视镜中看向后座两人。 闻今然一个激灵,在嘴上做了个手拉拉链的动作。 宋浔南早已将额头抵在了冰凉的车窗上,双眸轻阖,神色倦怠。 玻璃的温度很好地缓解了酒精带来的燥热,宋浔南不愿意睁开眼。 他一遍遍回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酒吧,交织的灯光,喧闹的角落,冰凉的液体以及……控制不住感情宣泄。 宋浔南从重生以来便没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就连得知自己回到21岁生日宴的当晚,他都能快速地冷静下来跟宋恒轩周旋。 可是今晚,一切被强行压下的感情仿若堤坝决堤,卷着滔天洪水渲泄而下。 霍二,孙粟,宋煜清……等等等等,有太多人了。 他们都是在带着恶意揣测自己,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就连至亲都变成了敌人。 而宋浔南要做的,就是挺直腰背,把所有脆弱的情绪掩藏干净,挂着最高傲最不屑的笑容将他们一个个踩回去,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的敌意。 有时候也是会累的。 今晚就很累。 要是有人能陪着自己,无论自己有多坏多不可救药,都一往无前地站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车身晃动了下,脑袋轻磕在玻璃上。 宋浔南颤了颤眼睫,没有睁开眼。 密闭的车厢里,闻今然正在跟他妈妈讲电话,再三保证自己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嗓音。 车停在了十字路口,闻珩发现后面没动静了,看了眼。正看到宋浔南略带倦意的侧脸,对方安安静静蜷缩在车座一角,看上去格外乖巧。宽大的领口滑下,纤瘦的肩膀仿佛一把就能握住。 既不像他们初见时锋芒毕露,也不像校友会上的优雅清贵,和谈合作时的从容不迫。 像淋了雨的布偶猫,静静躺在无人的角落,怕人靠近,又渴望人的触摸。 闻珩收回视线,将车上的冷空气开得小了点,问刚打完电话的闻今然:“他家在哪?” 第18章 车行到半途时,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敲在车窗上,将路灯模糊成了暖橙色的光晕。 或许是酒意上涌,也或许是雨声的催眠效果一绝,宋浔南渐渐真的睡了过去,头歪在一边,枕在车玻璃上。 闻今然刚挂断电话就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下,对啊,他哥的新房子在哪? “啊?哦对,我还不知道南哥的新家地址。”闻今然说着想推宋浔南问他回哪去,闻珩制止了他的动作。 “睡了。”闻珩说。 闻今然一看,真的睡着了。 纤长卷翘的眼睫垂下,遮住那双总带着点讥笑的眸子,在眼底头下一片淡淡青黑。碎发随着主人的动作滑下落在脸颊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乍一看,竟然有些乖巧,乖巧中透着脆弱。 闻今然手抬起来想喊醒宋浔南,就是一直落不下去。 闻珩的声音打破静谧的气氛:“别叫他了。” “那我南哥怎么办?”闻今然做贼似的压着嗓子用气音问,“哥你看,收留一个人是收留,收留两个人也是收留,不然你就大发慈悲,把我俩当成买一送一,一块接回家得了。” 买一送一? 闻珩很轻地挑了下眉梢。 闻今然没听他哥出声,觉得这事儿悬。闻珩本来就不喜跟外人接触,更何况还是让一个陌生人在家里过夜。 这事搁闻今然身上他都得掂量掂量。 但不能让宋浔南自己去住酒店啊,那也太可怜了。 闻今然决定加把力,在心中打好千字腹稿,攒着一口气出声:“哥,南哥今晚上找我喝酒的时候本来就兴致不高,还遇上了霍二跟宋煜清那帮人,他虽然嘴上没说,但心情肯定更差了,现在这么难受,做兄弟的不能抛下他是不是?” 闻今然说着说着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不对啊,他哥怎么知道他在酒吧喝酒?还是跟宋浔南在一起? 不过闻今然没在这个问题上想太久还打算自己没说完的长篇大论,争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听到他哥开了尊口。 “可以。” 闻今然差点咬住舌头,表情呆愣:“啊?什么?” 闻珩坐在驾驶座上,黑眸向后扫过去时带着淡淡的压迫感。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闻今然赶紧说道,生怕闻珩反悔,“你说让我们一起住进去!” 他这句话因为激动声音有些大,宋浔南动了动身子。 闻今然赶忙压住声线:“谢谢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车辆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小区。闻珩在停车场泊车。 车一停宋浔南就醒了,他缓缓睁眼看了下陌生的停车场,眼带迷茫。 这哪? 闻珩本想将人喊醒,打开车门后看到宋浔南已经醒了。他收回手,指尖搭在车门上,淡声道:“到了,下车。” 宋浔南脑子还不甚清醒,捂着因醉酒有些抽痛的额头下了车,跟在闻家兄弟身后走。 走了几步路后他才算是清醒了,望四周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小区。 闻今然看他站在那不说话,于是道:“南哥你今晚上喝了不少,就先别打车回家了,我哥说今晚收留我们一晚上。” 宋浔南在电梯门打开后站进去,动作自然地摁下了22层的电梯键。他有些没听清刚才闻今然说的话,从鼻子里哼出个单音:“嗯?” 闻珩看向已经被摁亮的楼层,目光从宋浔南的脸上移到他揉着额角的手上,收回后将抬起的食指放下。 闻今然傻傻问道:“哥,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哥他家住几层啊?” 宋浔南一听他说话更头疼:“算我求你,别叫我哥了。什么楼层?你不是送我回家?” 闻今然眨眨眼,再眨眨眼。 电梯在三人诡异的沉默中快速上升,很快就到了22层,叮咚一声开了门。 宋浔南率先踏出电梯,闻珩紧随其后,两人一左一右相背而行。 宋浔南输入密码,在大门打开后回身对他们说:“谢谢你们送我回家,要不要进去……”坐坐。 未尽的话在看到闻珩同样输入密码并且邻居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后,被宋浔南尽数憋回了喉咙里。 闻今然震惊脸:“你们竟然背着我偷偷成了邻居?!” 宋浔南的中介好像还是自己介绍的吧? 闻今然诡异的有种牵线月老被用完即丢的凄凉感。 “……你能好好学下语文吗?”宋浔南无语。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他对闻珩说,一脸恍悟,“早上电梯里的消毒水味是你身上的?你是那个时候刚下班吗?” 看闻珩点头,宋浔南嘶了声。 当医生太不容易了,既要应付情绪起伏大的家属,还要每天007随叫随到。 “不过闻医生好像只是医院的坐诊专家,也会这么忙吗?” 闻珩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医院需要,就去了。” 竟然还是个爱心小天使? 宋浔南觉得自己对闻珩的初印象有误解。他想了下,将闻珩那张淡漠至极的脸带入到软软小小,有光环的小天使身上,自己先打了个哆嗦。 好怪。 再想一下。 他在闻珩平静的目光中沉默了下随后笑了,红唇扬起的弧度比今晚任何一个笑容都要真诚:“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我身子也不舒服,还是等改天再邀请你们来我家做客吧。” 闻珩手已经推开了家门,冲宋浔南点头。 闻今然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了,他之前的梦想竟然成了真,以后自己就可以从他哥家出来后直接到南哥家里玩了! 好耶! 闻今然兴奋道:“哥你先休息,我明天找你玩!” 随着门被关上,宋浔南揉揉太阳穴给自己倒了杯凉水,压下身体的热意。 他真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凉白开刚喝了没几口,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提醒他看消息。 拿出来一看,是之前二十八万买他软件的人。 【江纳人力资源:dd】 【江纳人力资源:大神,在吗?】 宋浔南随手回了句【在的】然后去洗漱了。 名叫江纳人力资源的路忠一看被回复了,立马开始打字。 【江纳人力资源:我之前不是找过您做外包吗?您的软件技术成熟,完美契合我们的任何要求,将其应用在最新产品中后提高了好几个点的销售。】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好话。 看那边半天没有动静,路忠以为宋浔南不喜欢听彩虹屁,喜欢直接的,怕惹大神不高兴,赶忙将自己的诉求说出来。 【江纳人力资源:是这样的大神,我们这边有一个研究项目,卡在这里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什么进展,研发部也毫无头绪,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看看?】 路忠将这段话发过去后,屏息等待结果。 同事觉得不靠谱:“真的行吗?咱们一个顶级研发团队都没想出来的问题,他能想得到?” 路忠听出了同事话中的不以为然,有些生气:“肯定行!这可是我心中排top1的大佬,就连小江总在他面前都差点意思。” 小江总江骁可是年纪轻轻就在人工智能领域有所建树,相关论文都在国际上发表不少的人才。 同事听路忠这样说并没有感到他口中的大神有多厉害,反而更无语了,拍拍路忠的肩膀:“算了,死马当活马医。” 路忠悄悄翻了个白眼。 这位大神是他无意中从人工智能发烧友论坛挖到的,对方只在里面发了零星两三个帖子就人尽皆知。 高技术人才虽然少,但并不罕见,江纳也是行业巨擘,这样的人才不说一抓一大把,几十个还是绰绰有余,而且都是高智商高学历。 路忠之前也是研发部的,可惜得罪了有后门的同事被发配到了人事部干活。在这样的公司环境下,他对人员招聘的要求自然极高极苛刻,却在看到代号为N的网友发帖后赞叹不已,想着或许能给他一个应聘江纳的机会。 但是他逛论坛的时间也巧,N当天又发了帖子,跟之前的两个帖子大为不同,眼光犀利老辣的像变了个人,说起问题来直切要害,半点不含糊,三言两语就将困难简单化,甚至出手解决了一个论坛争执三个月都无果的难题。 路忠当时惊为天人,想起自己手上承接的外包项目,立马联系上了对方,N也答应做了。 路忠本以为会等上十天半个月的才能有初步框架,没想到对方一个晚上就完事了! 他现在还记得那种震撼,大概是吾等凡人不配的感觉。 过了很久对方才给路忠回消息。 【N。:你说,我来做。】 简单的几个字透着绝对的自信,好似在这条道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麻烦。 路忠立马将资料都发给了他。 宋浔南大体翻了翻,心中有数了。 原来是这个事。 他上辈子听说过,江纳这公司还挺有名的,在国内首屈一指。当时因为研发新技术往里面砸了不少钱,可惜项目遇到瓶颈一直无法突破,钱都打了水漂,连个响儿都没听到。 这事给对方的打击很大,竞争公司趁虚而入抢占下市场份额,让江纳吃了不少亏,甚至股票暴跌。 不过后来江纳又重新崛起了。 因为当初宋浔南就是选择了这家公司,免费提供技术来打压宋溪的公司。 他上辈子光顾着恶心宋溪了,连钱都没收,这次得好好宰对方一笔。 宋浔南擦着头发,退出聊天框后手指漫不经心地往下滑了滑,就看到闻今然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闻过也不喜:南神,你说我哥他到底怎么知道我在酒吧?】 【闻过也不喜:我想这问题想很久了,他不但知道我在酒吧,还知道我跟你在一起,不然怎么会直接给你打电话?】 【闻过也不喜:哦对了,你是上次跟他见面时要的电话吗?加没加微信啊。】 以上是半小时前的单人独角戏。 而十分钟前,闻今然连发一排问号。 【闻过也不喜:???????[照片]】 【闻过也不喜:我说他怎么知道我出来喝酒!原来是你在朋友圈发了照片!!!】 宋浔南擦头发的手顿了下,看着那张自己照得龙舌兰日出和角落里闻今然的半张脸,心虚的点进闻今然的头像,选了“不让他(她)看朋友圈”。 做完后他长舒一口气。 好了,这样就不会有负罪感了。 === ICIC比赛马上要开始了,计科院的人一个个忙得脚不沾地,整天不是在信息楼就是研讨室,两点一线的生活。 宋浔南他们五个人也不例外,在找了闻珩从他那里得到很多切实可行的建议后整天在研讨室里头脑风暴,往往是刚想出一个新点子就立马去信息楼约教室做实验。 可惜信息楼人人满为患,约不上的情况时有发生,这时候就不得不几个小组拼一个教室。 偏偏这天不巧,他们跟宋溪的小组拼到了一起。 双方人马或多或少都了解到了两位队长之前的恩怨,看彼此都不是很顺眼。 宋浔南率先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干正事。” 宋溪那边一个叫王嘉驹的队员哼了声,声音大的谁都能听见:“这是领导莅临指导来了?架子摆得可真高,见了同学都不知道要打声招呼的。” 宋浔南这几天伏案工作,一边忙学术一边忙江纳的事情,脸上戴了副低度数眼镜,遮住了那双眼尾上扬,分外凌厉的凤眼,整个人气质到温和清雅不少。 他闻言也只是推推眼镜,不打算理会王嘉驹。 时间宝贵,没必要在不重要的人身上浪费。 宋溪就坐在队员中间,看宋浔南不说话,让自己的组员坐在角落里不做声,他心底一笑,柔声说:“嘉驹,算了,哥他一直被家里人宠惯了,有小性子也没什么。” 宠惯了?? 闻今然闻言差点没yue出来。 就宋煜清那样的,叫宠? 宋家人还真是重新定义了新华字典! 王嘉驹替宋溪抱不平:“队长你也就是脾气好,你金尊玉贵的宋家小少爷一点架子都没有,他一个抱错了的麻雀还在这枝头上叽叽喳。” 王嘉驹说完就发现宋浔南看了自己一眼。 那双被镜片挡住的黑眸凉薄冷淡,只是扫过自己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王嘉驹对视上那双眼,一时忘了自己还该嘲讽点什么。 直到宋浔南移开目光他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后背的肌肉都绷紧僵硬了。 宋溪看王嘉驹不说话了,心下不快,但也不好说些什么,只道:“先做项目,我听说林晟林教授已经回国了,到那时候我们可以请他来当技术顾问。” “林晟教授?是不是就是那个在国际s上发表不少论文的医学大佬?听说已经拿到了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打算留校继续攻读。他真的要回国了?” “他师兄闻珩不也回来了吗?他回国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吧。” “你不懂,闻珩是因为江郎才尽,赶不上这个学弟才没有留校,直接回国了。他那个头衔,回国也能唬住不少人。”那人神神秘秘压着嗓子,却一点音量都没降,摆明了就是说给宋浔南他们听的。 宋浔南找闻珩做学术指导的事情,在有心人眼中不是秘密。 “你他妈放什么屁!?”闻今然先炸了,上手就去扯那人的衣领。 王嘉驹不知道闻今然跟闻珩的关系,大喊:“闻今然你他妈有病??松手!” 有人说:“你们这是嫉妒吧?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们,宋队长已经搭上林晟教授的线了,对方帮不帮忙也就是时间问题。至于你们……嗤。” 宋浔南沉默片刻,终于从脑子里拎出来林晟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学术造假了啊。 宋浔南不太关注学术圈的事情,能知道这事还是因为在当时闹得太大了。 林晟当时在国际期刊上发表了名为“基于logistic回归分析对重伤颅脑外科患者的相关性疾病的预防诊疗降风险措施”,在其中创造性的提出SSI3+2举措,并且采用临床数据有力证实可行性。 数据显示在SSI3+2下,重伤颅脑外科患者感染相关疾病的几率大幅度下降,尤其是最为可怕的肺炎。将感染率高达27%,死亡率为30%的呼吸机相关性肺炎降了一半的比例! 这在整个医学界引起史无前例的轰动,甚至国内的媒体都争相对这位亚裔报道,言语中都是为以为傲。 林晟很是风光了几年,可假的终究是假的,他最后被爆出恶意混淆实验数据,甚至为了试验成果强行将非临床药物用于临床,给志愿者带来极大的身体伤害。 一瞬间林晟从天之骄子变成了过街老鼠,而且即将面临着多张法院传票和铁窗泪。 在往后的事情宋浔南就不知道了,那段日子他自己过的浑浑噩噩,能想起这些来也是自己记忆好。 闻今然的情绪十分激动,扯着宋溪组员的衣服让他道歉。对面也从闻今然跟闻珩相同的姓氏中明白了什么,出言嘲讽,双方都丢了那层高素质大学生的皮,撸袖子就要开干。 宋浔南扯扯唇,觉得自己这几天真是给了闻今然好日子过,让他还有精力在这发泄。 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宋浔南寻着望去,就看到黑着脸拉架的宋溪此时懒得再拉了,正往自己这边看过来。 见宋浔注意到了自己,宋溪笑了下,眼神晦暗不明的盯着宋浔南,动了动嘴唇。 “我一定会拿下第一名。” 宋浔南直接:“你有病?” 抢抢抢,这人这么爱抢,当初怎么不顶了宋恒轩的名头抢着当大哥呢? 宋溪看懂了他的唇语,抿了下嘴角没笑,一直看着他。 宋浔南被盯的有些烦了,他敲敲桌子,语气平平劝道:“别打了。” 没有人听。 宋浔南思考几秒,站起身来。 他一动,所有人都不敢动了。 第19章 宋浔南朝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下轮到闻今然来劝他了:“哥,你别冲动,咱动口不动手哈。” 宋浔南现在本来就处在风口浪尖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现在再闹出个打架斗殴,谁知道会吃什么处分。 宋浔南除了高智商和高颜值闻名学校外,另一个就是过人的格斗术。 他当初刚进校军训时有学姐看上了他,疯狂追求。偏偏学姐还有个跆拳道社长追求,社长觉得宋浔南一小白脸凭什么能被学姐看重,明里暗里找了他不少麻烦。 宋浔南当初被这两人烦得要命,军训结束后社团招新,他出现在了跆拳道社的门口,指着那张“谁打赢社长,谁就是社长”的热血标语,对坐后面的社长扬扬眉:“出来挨打。” 当初围观人群有不少,本来还想看战损美人,结果看到了一个近两米高,肌肉鼓鼓的汉子**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身。 宋浔南冷笑,一把攥紧了闻今然的后衣领,将人拖着远离王嘉驹他们:“我要你教?” “走了。”他将闻今然扔到主谓宾的怀里,临走前看了宋溪一眼,玩味笑道,“祝你们跟大佬合作愉快。” 宋溪被他的视线扫过,心里蓦地升起一股烦躁。 好像出现了在计划之外的事情。 看着几人走出教室,宋溪喊王嘉驹:“你再去查查林教授的资料。” 直觉告诉他宋浔南可能知道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王嘉驹指指旁边的一摞a4纸:“哥,咱们不是刚查了吗?” 宋溪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刚看完林晟的资料,打算在明天的晚会上好攀谈。 他拿起那摞纸,心浮气躁的哗啦啦翻动,眼神扫到了一串名词,不动了。 “这个……”他指着那一行“基于logistic回归分析对重伤颅脑外科患者的相关性疾病的预防诊疗降风险措施”,眼皮一条街,“这个实验不是闹出人命来了吗?” “啊?什么?”王嘉驹凑过脑袋来看,一脸疑惑:“哥你在说什么啊,这明明是林教授最有名的实验。” 宋溪喃喃自语:“我记错了?” 可是脑子里好像有一个很浅的印象,告诉他这个实验有问题。 “他靠这个拿下了卡罗林斯卡医学院博士学位,实验成果是世界公认的。无论你刚才在想什么,明天见了林晟都别嘴瓢。”身边一直坐着戴眼镜的男生说。 “李柯文,你在说什么批话呢?”王嘉驹早就看这个书呆子不爽了,见他对宋溪这样说话免不了要刺几句。 戴眼镜的男生,也就是李柯文,动作自然的推了下眼镜,直接没搭理王嘉驹,对宋溪说:“你只说让我来帮忙做项目,没说还要受别人的气。” 宋溪自然不能让自己请来的得力助手被气跑了,以他对外的形象又不能直接跟王嘉驹发火,毕竟傻子不好找,听自己的话的更难找,只好好声好气的劝两人别吵了。 最后一个都没劝住,李柯文直接表示自己还有事,推开门就走了。 他一出去就遇到在大厅里的宋浔南一行人。 宋浔南此时正看着霍二,饶有兴趣的笑:“你在这干吗?” 霍二那天弄伤了腰,现在都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让他受伤的宋煜清,现在的宋浔南更让他发怵。 他板着脸语速飞快又小声道:“车已经转到你的名下了,我来兑现承诺。” 宋浔南挑眉:“什么?没听清。” “你!”霍二心下恼火,却在看到宋浔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压下情绪,又说了遍,“我来兑现承诺。” 这次声音更大了。 其余几人好奇的看着两人互动,被宋浔南拽着衣领拖出来的闻今然知道内情,但现在一心扑在了他哥身上,不想搭理这些破事。 宋浔南:“兑现什么承诺?” 霍二咬牙:“宋浔南,你不要太过分。” 他显然被逼到了绝境,或许自己没注意,但眼睛已经有些发红了,语气里全是不自知的委屈,瞅着宋浔南时恼火又屈辱,还带着点惧意。 宋浔南勾唇笑了下:“来得正好,给我们重新申请一座空教室,一会就要用。” 霍二闷声应下:“知道了。你看什么看?!” 后面这句话显然不是对宋浔南说的。 宋浔南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到了刚到大厅的李柯文。 李柯文被霍二凶了一句,脸染上羞恼的薄红,但最终只是抿了下唇,对宋浔南点点头后离开了。 主谓宾和定状补是一对情侣,此时男生孙容熙看着李柯文的背影说:“万年老二怎么去给宋溪的项目当队员?” 宋浔南想了下:“我记得他是贫困生?还有,别叫他这个诨号。” 孙容熙耸耸肩。 李柯文时他们院里出了名的万年老二,因为对方无论多用功,都考不过除了期末月乖乖去图书馆其余时间看不到人的宋浔南。 两人没说过几句话,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不和。 === 当宋浔南把修改完善的项目发给路忠后,对方秒速下载。 当他接完一杯水回来后,就发现电脑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对方的问号跟感叹号刷屏了。 【江纳人力资源:??????】 【江纳人力资源:N神!!你是我的神!!】 【江纳人力资源:我真的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完美的解决方案!你等会我立马转给上面!!】 路忠在那边要激动疯了,同事看见后悄声嘀咕:“有那么厉害?一个技术团队都没解决的事情,能让网上连谁都不知道的人解决完?” 他反正是不信。 但无论同事怎么想的,路忠在将文件发给上司,上司又发给研发部被部长看到后,直接提交到了江纳的小江总电脑里。 江骁这几个月一直在头疼研发部的新项目问题。因为资金问题好几个项目推进不了,眼看着要签下的合同也被对家抢了去。 父亲年纪大了,这些事不能总是麻烦他,江骁一直自己扛着,这几个月几乎没有离开办公室,连睡觉都睡在了公司。 而今天他终于看到希望了! 研发部部长发过来的文件里有他们最新技术的改进版,对方还贴心的列举了不足和值得改进的地方,并且指出是什么地方出现漏洞,说了一二三点解决方法避免以后再犯。 江骁冷了三个月的脸上终于见笑:“做的不错!调试后立马投入使用,今年奖金翻倍!” 研发部部长却发过来一顿话:“小江总,这不是我们的人做的,是找的外包。” 宋浔南正跟路忠聊自己的薪酬问题,就看到对面换了个人。 【江纳人力资源:你好,我是江纳智能技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我叫江骁。】 哦? 宋浔南打字的手顿了下,删除对话后按下回车键。 【N。:你好。】 金融圈最重要的就是信息。 股票投资看行情信息,房地产竞价看政策信息。你所掌握的信息越多,在这个吃人的圈子里就越能站稳脚跟。 江纳项目解决顺利推进的事情像一阵风,立马吹进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所有人本来都认为江纳这次完了,恐怕是挺不过去了,几大竞争公司甚至都开始暗中瓜分江纳这块蛋糕。 可没想到,事情竟然解决了? 而且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放出来! 公司老总怕这是江纳的缓兵之计,纷纷前去打探。 结果并不是,江纳是真的度过了这次难关! 宋家也投资了医药行业,眼看就能分一杯羹,没想到竟然让到嘴的鸭子飞了。 宋居伟咬碎一口银牙,追问:“怎么解决的?不是说研发部根本毫无头绪吗?这么难的事情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解决了啊?” 别说他不信,就连去打听消息的秘书也不信,现在还在惊愕:“听说是找的外包,对方一周的时间就解决了。” “外包??”宋居伟同款震惊脸。 但他立马冷静下来,对秘书说:“你快去打听这个人到底是谁,要在江纳之前将人请来我们公司!” 有这种打算的人不在少数,各行各业急需人才,现在就有一位人才摆在了自己面前,不争抢着要的是傻子。 宋居伟可不认为自己是傻子,他在秘书点头应下后又加了句:“记住,不惜任何代价——这样的人不能落到江纳手里!” 不然江纳有了对方如虎添翼,回过味来后不得把这些趁他痛要他命的大大小小公司都给吃了? 秘书退下后,宋恒轩正好进来,宋居伟赶紧拉住他:“来来来,跟你说个事。” 他把江纳的事情跟宋恒轩说了说,末了问了句:“你怎么想的?” 宋恒轩听后沉默几秒,说:“三……小南也是这个专业的。” 宋居伟一愣,进而大怒:“别跟我提他!他除了当初考上b大后给我张了点脸,这些年干过一件让人舒心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就停不下来了。 宋恒轩听着父亲说落宋浔南的不是,抿了下唇没有开口。 宋居伟骂完了,骂累了,喝了口水后看向宋恒轩:“他这种白眼狼,注定了一辈子一事无成!对了,你来有什么事?” 宋恒轩将文件递给宋居伟:“这是总部的文件,我明晚要跟小溪出席宴会,可能不方便签署,就给您带过来了。” 宋居伟接下,笑得慈祥:“是林教授的接风宴吧?听说小溪搭上了这条线,这是个争气的好孩子,你平时也多多提携一下他。” 宋恒轩垂下眼:“我会的。” 第20章 林晟这次回国的阵仗可够大的,人还没落地,就有不少人发去邀请,在他准备参加接风宴的消息放出来后,邀请函一函难求。 这架势也只有当初闻珩回国的时候见到过。 “闻主任,刚才有人给您送快递,我看您没在就放在桌上了。”小周探头对刚从病房出来的闻珩说道。 “嗯,多谢。”闻珩手指松松的夹着个病案本,进办公室后放到书架上,这才看向桌上的快件。 很薄一个文件袋,闻珩用小刀划开,拿出里面烫银的邀请函。 “这么精致啊,”小周难得笑着跟闻珩开了句玩笑,“是结婚请柬还是宴会邀约。” 闻珩看了眼上面 “林晟”两个字,神情自若地将邀请函合上:“都不是。” 小周眼睛尖,无意中扫到了林晟的名字,心下一顿,挠挠头也不再提这个话题:“护士长那边让我过去帮个忙,我先去了,主任您有事喊我。” 闻珩点头。 开机状态的电脑响了一声,有新邮件发过来。 【德古特教授:亲爱的闻,林现在已经到了你所在的国家,他表示你们师兄弟很久未见,想见面联络下感情……】 德古特教授就是闻珩在国外留学时的导师,也是林晟的导师。 闻珩简单回复了他的导师。 【W:Okey.】 他伸手去解身上那件让人移不开眼的白大褂,露出里面整洁笔挺的衬衫,将白大褂挂到衣架上,整理了下袖口,然后拿着邀请函下班了。 === “跟你要的东西拿到了吗?”宋浔南从电脑前抬头,看向刚进教室门的霍二。 “你说的那人可是大牛,我一个富二代怎么可能接触到那种人?”霍二大热天跑了一下午,火气还没下去,进来先抢了闻今然的水,仰头喝了一大口。 闻今然无语:“你喝我的水干什么?旁边没杯子了?” 霍二嗤了声:“喝你点水怎么了,我还没嫌弃你口水脏呢。” 闻今然不可思议:“你还敢嫌弃我?” 他之前总是来找宋浔南,跟闻今然两人认识,一直就不这么对付。 “没拿到?”宋浔南凉凉的看了霍二一眼,“没拿到你就敢回来见我?” 霍二被宋浔南一看,面对闻今然的嚣张气焰立马弱了一半:“拿到了拿到了,你这人真开不起玩笑。” 宋浔南伸手:“给我。” 霍二将手里的文件递给宋浔南,闻今然赶紧探过头来看:“这就是污蔑我哥那人?怎么就一张啊,我也要去!” “你就算了。做得不错。行了,出去吧。”宋浔南满意地看着手里的烫银邀请函,随口打发霍二。 霍二瞪大眼睛:“我忙了一整天在外面跑东跑西就为了这一张邀请函,结果你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没有啊,”宋浔南指尖轻轻在“林晟”这两个字上划过,嘴角笑意盎然,“我不是说了两句话吗,还夸了你呢。” 霍二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另一句是“做得不错”。他被气笑了:“行,宋浔南,算我巴巴上来讨没趣,你自个儿玩吧,老子不奉陪了!” 闻今然看着霍二气冲冲走人了,突然觉得对方好可怜。他转头对铁石心肠愣是全程没抬过头的宋浔南说:“他都那啥,来当你的小跟班了,不对他好一点?” 宋浔南将邀请函合上,放到左手边:“你看他跟之前有区别吗?” “什么意思?”闻今然仔细想了想,摇摇头,“听不懂。” 宋浔南:“很简单,他之前是为了权势地位接近我,讨好我。现在是因为我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害怕了,所以畏惧我,这两者并没有根本区别。” 闻今然不解:“可这样不就够了吗?” 宋浔南打字的手一顿,缓缓握了回去,搁在桌前半晌才笑了一声:“你说的对,已经够了。” 霍二出去后提了几脚路边的小石头,发泄心中不满。 他觉得自己真是没事吃饱了撑的,竟然这等呢上赶着来兑现那个鬼的承诺。现在出去打听打听,圈子里的人全都在嘲笑自己,说他之前巴着宋浔南的裤脚不放,现在也是,干脆给他当狗得了。 霍二真想让说风凉话的人那些人看看那天晚上宋浔南的表现,他现在对视上宋浔南那双眼睛都心底发寒。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霍二没好气的接听:“喂,谁啊?” 那边沉默了几秒,想在思考要不要原谅对面不懂礼数的家伙,缓缓开口:“霍晨江?” “你谁啊你……”霍二刚想骂上几句,猛然想起这个声音是谁的,手机顿时都拿不住了,“宋、宋二少?” 宋煜清低低笑出声:“你还记得我。” 谁不记得您啊??? 霍二深吸口气,腰刚好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偏偏他还不敢去找宋煜清的麻烦,典型的欺软怕硬,“您找我,有事?” 宋煜清好似没听出来霍二生硬的语气,将手里的剧本一丢,往后倚靠在柔软的椅子中,颇有些漫不经心:“听说你在老三身边当狗?” 霍二呼吸一滞。 宋家老二这张嘴真是欠,宋浔南当时怎么就没把他的嘴给撕烂了! 恨恨想着的霍二没出声,宋煜清也没打算让他出声,继续说下去:“既然在他旁边呆着,那就好好呆着,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霍二皱眉:“你让我监视他?我做不到。” 他这人是爱玩,身上陋习一大堆,可他不做这种背后耍阴玩狠的小人行径。 “别急着拒绝,”宋煜清把玩着手里的签字笔,“你母亲是不是在外面给你生了个弟弟?霍先生知道这件事吗?” 霍二骤然握紧手机,咬牙切齿:“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给我我想要的。”宋煜清说完这句话就挂断了,徒留霍二站在原地气到面色铁青,狠狠一脚踹上了身旁的树。 === 林晟的接风宴邀请了不少同圈子的大佬级人物,不管如此,像是生物制药一类的公司老总也想来搭个话,好混个面熟。 宋浔南在这里面是生面孔,又年轻,再交了邀请函进大厅后,很多人都打量着他,但发现没有结识的必要后便转回目光,继续跟身边人攀谈。 “你知道江纳公司的事吧?” “这事谁不知道,大家都已经传遍了。江纳眼看着就要倒了,谁知道遇上了贵人,摇身一变又起来了。” “何止啊,听说那位贵人直接将江纳的项目翻了一倍!这可是天才啊。我让手下去找,结果论坛已经联系不上人了。”老总摇头叹气。 “你晚了一步,人已经让江纳挖过去了,听说过不久就任职,一来就是经理。” “老总大惊:”挖走了?我怎么没听见风声?” “嘘——”那人示意他小声,“小道消息,我听别人说的,这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那几家联合起来想吞下江纳的公司,这会儿正夹起尾巴做人呢。” “这江纳下手太快!”老总恨恨道,“不过人还没任职就代表我还有机会。不行,得让秘书加紧联系上他。” 宋浔南在他们旁边的吧台处拿了杯香槟,浅浅抿了口,听得好笑。 他这几天忙死了,自然没功夫上论坛看私信,没想到外面已经传成了这样。 他当时明明已经拒绝江骁的提议了。 不过传成这样,这里面要说没有江骁的手笔,他是不信的。宋浔南摇了摇酒杯,觉得怪有意思的。 拿他当定海神针? 他问那两人:“您二位说的这些消息,当真吗?万一是江骁故意放出来的风声,让其他人有所顾虑,怎么办?” 那两人早就注意到了站一旁的宋浔南,看他一小年轻身边没长辈,来了就吃吃喝喝正事不干,以为是哪家家长带来见世面的富二代,态度就散漫了些。 “你想的这些其他人能没想到?”老总摆摆手,很是不屑,“后生仔,这里学问道道可多着呢。” 另一人人说:“你还年轻,不懂这些。江纳可是将这些消息藏得很严,是别人费尽心思打听出来的。” 宋浔南嘴角笑意更大了:“哦,原来是费、尽、心、思,打听出来的。” 更像是江骁的作风了。 “我也没必要跟你说这么多,记得保密就行,”老总端着酒杯跟同伴走了,嘴里还念叨着,“这种人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握个手也好啊。” 另一人说:“你还想着呢,咱们就是小公司,将副总的位置捧给他人家也不一定愿意留下来。” 宋浔南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心想你们都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要副总的位置? 他摇头失笑,正要去找个地方等主人公出场,就看到宋恒轩领着宋溪进来了。 宋恒轩作为宋家的继承人自然是行走的招牌,尤其是宋家最近从房地产逐渐拓宽业务,将手伸向了生物制药,智能技术等领域,跟这个宴会上的人接触良多,大家都认识。 立马有人迎了上去。 “这不是小宋总吗?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叫小宋总是因为宋居伟目前仅是退居二线,还尚未正式退位。 宋恒轩抬手跟来人轻轻碰杯,笑着说出对方的名字:“陈总,好久不见。” 他神情自然,一举一动都是成熟男人的魅力,引得不少女伴频频往这边看来。 两人开始攀谈起来。 陈总看向宋恒轩身旁的宋溪:“这位就是宋家刚认回来的小公子吧?” 宋溪对着他笑:“陈伯伯。” 陈总被叫了声“伯伯”很是高兴,意有所指:“都说虎父无犬子,看来这血缘还真是割不断。小溪打眼一看就是一表人材的好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这不比旁人强上许多?” 宋溪嘴角的笑意深了些:“陈伯伯谬赞。” 宋恒轩商场沉浮这些年,怎么可能听不出陈总礼貌客套下的隐藏含义?摆明了是高级拉踩,踩着宋浔南捧宋溪。 按理说这样的说法在外人看来没错,尤其是大家都知道宋浔南已经是宋家被赶出门的弃子了,陈总也这样认为。 但宋恒轩却开了口:“小溪还需要历练下,多向他三哥学习才行。” 三哥?哪个三哥? 陈总的笑容有一两秒的僵硬打着哈哈:“也是,多跟哥哥们学学,总是没有坏处的。” 心下却在嘀咕,不是说宋浔南已经被宋家除名了吗?怎么看宋恒轩的反应并非如此? 难道有什么隐情? 陈总怕多说多错,想要告退,却看到宋恒轩盯着一个方向出神,那双向来平淡的眼底有几分不可置信,陈总喊了几声才匆匆回神。 宋溪问:“哥,你在看什么?” 宋恒轩没有搭理他,而是急忙跟陈总告辞:“抱歉,看到个熟人。” 陈总:“那小宋总先忙。” 他看着宋恒轩丢下宋溪一人,往角落走去。那里坐着位年轻人,正百无聊赖的拿着叉子吃甜品。 陈总视力不好,眯眼看了那个年轻人几秒,总觉得有些眼熟。 宋浔南端了几种小蛋糕坐到了角落的沙发上,颇为无聊的拿叉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 他本来是想看看这个学术造假的大佬,前来凑个热闹,顺便看看有没有可能遇到某个熟人,结果却率先看到了宋恒轩跟宋溪,顿时兴致少了一半,正在考虑是不是该走人。 正想着,头顶上阴影遮下,宋浔南抬头,看到宋恒轩站在自己面前。 “有事?”他懒懒开口。 宋恒轩似是有什么话要说,神色犹疑,眉心皱了起来,过了半晌才道:“小南,你……是来找我的?” 第21章 “小南,你是来找我的?” 宋浔南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脸上表情甚是精彩,来回变换。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听力,忍不住出声询问:“你……再说一遍?” 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宋恒轩看他难得茫然呆楞的模样,眼底浮现出浅浅笑意,心里笃定宋浔南是来找自己的,但是又不好意思开口承认。 还是跟以前一样,脾气倔得很。 想到这里宋恒轩松了口气,这才是他认识的宋浔南,是他熟悉的样子。之前的宋浔南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感到陌生了:“我之前并不知道你愿意来参加这种宴会。” 言语之下就是你平时不愿意来现在却来了,为了谁很明确了。 宋浔南手一抖,差点把戳甜品的叉子给掰断。 他之前怎么不知道宋恒轩这么自信? “你有病?”宋浔南直言,“我上次是不是忘了建议你去看看脑子?我现在十分怀疑你有妄想症,还是家族遗传。” 宋恒轩被他毫不客气的话怼得脸色不好看,他交谈来往的都是成功人士,言语进退有度,态度礼貌有分寸,很少有这种明着跟他过不去的。想着这是宋浔南,他才压下来心头的那点不快:“小南,别为了置气去学坏。听说你最近跟霍二走得很近,少跟那些人接触。” 他俨然一副长兄说教的姿态。 宋浔南喃喃出声:“你该庆幸我手里没有酒杯。” 刚刚最后一口酒被他喝光了。 宋恒轩不明白话题为什么跳得这么快:“什么?” “不然我现在就泼你身上。”宋浔南将叉子一扔,向后倚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摆明了不想跟宋恒轩说话,“我不是来找你的。有事么?没事你赶紧走行吗?” 他态度这么坚决,让宋恒轩意识到真的不是来找他的,而是另有目的。 宋恒轩直视宋浔南不耐烦的眼神,像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有不少人认识想要上前攀谈,现在看到他在对着一个俊美的青年弯腰说话,而青年的脸上还满是烦躁厌恶,顿时好奇起来,视线止不住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宋恒轩从未被这么直接的赶过,有些挂不住,他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若有似无的注视过来,好像在好奇他到底在干些什么。离得近的几个人模糊中听了两人的谈话一耳朵,看向他们的眼神似有深意。 宋恒轩从来没因为这样的原因成为视线焦点,他抿着嘴角,似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宋恒轩这几天查了下宋浔南这几年的经历,其实都不用多费功夫,去校园里一问,是个人都能说出他们南神的一二三个优点来。而宋恒轩此时才发现,他这几年因为忙于工作,对这个弟弟到底有多忽略。 他甚至不知道宋浔南参加创新杯得奖的事情,那个时候宋家正忙于收购同领域的公司,秘书好像提过一嘴,但他没心里去,听过就忘记了,只说他缺钱就打给他。 宋恒轩从来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自己也是这样长起来的,现在却发现自己错得太离谱了。他讷讷开口:“你……小南,你来这里想想认识些宴会上的人吗?不过仅凭你是不太可能的,最好是有人引荐,不然他们不会理你的。” 宋浔南心想我差点就能捞个副总当当了,你跟我说得引荐? “不用。”他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我是在帮你,你非得这样抗拒你大哥吗?”宋恒轩垂下眼,他不想看到宋浔南仿佛在看个陌生人的眼神。 那眼神在不断地提醒他,自己有多失败。 宋浔南看到了林晟进来了。因为他的出现,宴会陷入短暂的寂静,紧随而来的就是比刚才还要热闹的场面。 宋浔南站起身来想走,不愿再多谈,却被宋恒轩抓住手臂。他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力到手背青筋凸起。 宋浔南甩了甩,没甩开,语气染上一丝冰冷:“松手,抓疼我了。” 宋恒轩闻言赶紧松手,看着宋浔南手腕上的红印,颇为自责:“抱歉。” 宋浔南觉得宋恒轩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对劲,他甩甩手腕,继续往前走。 “如果你是因为父亲母亲的态度才生气离家的话,这件事可以解释,”宋恒轩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语气低沉,跟背对着他的宋浔南说,“他们只是觉得你性子太强势了,会接受不了小溪,所以才想着……” “所以才想着冷落我,打压我,让我觉得自己在宋家并不是重要的存在,然后感到被抛弃的害怕,就不再敢怨恨宋溪,而是千方百计的讨好他。”宋浔南干脆利落的打断了宋恒轩未出口的话,将他想说的自动补全。 他转过身来,脸上还保持着平静的神色,甚至还勾起嘴角笑了,但那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却让人从心底发寒:“是这样吗?” 宋恒轩看着他锐利到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一向稳重成熟的他竟然慌了一瞬:“不是这样。” 宋浔南并不想搭理他,继续道:“如果按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我当初提出迁出户口,宋居伟当时那么生气,第二天却平静的跟我签了,是不是他跟许晴两人商量了什么?” 宋恒轩显然是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一瞬,带上了难言的痛苦,连声音都透着无力:“小南,别瞎想……我不该来找你的,你别生气,就当没见过我,我先走了。” “别走啊,听听我的揣测也不费什么时间,”宋浔南语气尖锐,眼角眉梢都透着摄人的冷意,“我猜,他们两个一定是说,分了好,分了就没人跟宋溪夺家产了,是不是?” 宋恒轩顿在原地,脸上失了血色。 分毫不差。 那天他接完电话上楼去赵宋居伟商量宋浔南的事情,恰好听到他尊敬的父亲正在对许晴对话。 “你说说你这个好儿子,我们宋家对他不薄吧?之前也没亏待过他什么,可他呢,不过是这几天小溪回来怕伤了他的心才对老三冷了点,结果就要分家了?” “这几天老三确实反常,他之前再混账也没说出过这种话。” “之前老孙家被抱错的那个孩子可是立马被净身出户了,彻底绝了他争家产的可能,老三被敲打一下就露出狐狸尾巴,还想骑到我头上来,以后留着也是对小溪的后患。”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居伟眼神沉了下去:“老三不是个蠢材,从小在这个圈子里也看了不少腌臜事,不知道学了多少。小溪不一样,他是单纯环境下长大的,咱们又亏欠了他这些年,少不了以后得多弥补弥补。” 当初宋恒轩抬起来想要敲门的手,怎么都落不下去了。 宋浔南踱步走到宋恒轩面前,状似亲昵的靠近宋恒轩,侧目对着他笑,眼中全是宋恒轩看不懂的光。 宋恒轩蓦然有一种感觉,他感觉宋浔南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像是从地府爬出来索命的冤魂。 要不然,为什么宋浔南连呼吸都是冷的? 让他察觉的不到一点热意。 宋浔南偏头笑,笑得甜蜜。他说:“我说的对不对啊,大哥?” 这一刻的他,在宋恒轩的记忆里跟那次的噩梦重叠了。 第22章 宋浔南看着宋恒轩顿在原地,笑了笑:“为什么这种表情?我说错了?还是没想到我会想到这些?” 宋恒轩视野一片扭曲,穿着病号服的宋浔南根现在的宋轩南交叠的出现,幻想让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着疼,拿着酒杯的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心在很重地往下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下。 我是不是见过那个时候的你…… 这一切都太真实了,连宋浔南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宋恒轩差一点就要这样子问出口。 可他最终忍住了,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对他说,问出来就什么都完了。 “他们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宋恒轩低低说道。 宋浔南语气平淡的“哦“了声:“原因就是我挡了宋溪的路,对不对?” 他看着宋恒轩失了血色的脸庞,很快又撇过眼去:“宋恒轩,如果你痛快点承认你们一家都是脑残想要pua我,我还会高看你们一眼。现在只让我觉得更恶心了。” 他说完径直走了,宋恒轩这次没有拉住他,而是手用力的捂住太阳穴,抵抗着什么。 周围人看他这副样子,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最后是一位中年男性上前询问。 “小宋总,你这是怎么了,身体没事吧?” 他话刚说完,就看到 宋浔南往林晟的方向走去。 此时林晟正在一杯接一杯的碰酒,与人谈笑风生,脸上是止不住的春风得意。 也是,任谁取得了这样的成就,都会如林晟一般,明里暗里的先炫耀一番。 就是闻珩的这个师弟未免也比他年纪大太多了吧?看上去得有四五十了。想到他一张老脸管闻珩叫师兄的画面,宋浔南有点想笑。 宋溪现在正跟林晟热烈地攀谈,脸上笑意动人。 有人注意到宋浔南向这边走了过来,宴会上的几人已经认出了他就是宋家当年抱错的孩子,此时看向他跟宋溪的目光颇有些不怀好意。 林晟跟宋溪也注意到了他,看着他走过来宋溪皱眉。 宋浔南从服务生那里又端了一杯酒,对林晟举杯:“林教授,久仰大名。” 林晟见是来奉承自己的人,面容松动:“你好。” 宋浔南看宋溪看向自己,对他笑笑:“宋同学,原来你在这,你哥哥好像不舒服,不去看看?” 宋溪好不容易跟林晟搭上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去找宋恒轩白白将交谈的机会让给宋浔南?但是不去又显得自己寡情。 宋浔南这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宋溪咬牙。 林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以为宋浔南是来好心提醒宋溪,于是道:“去看看你哥哥,别出什么事。” 到时候搞砸了自己的接风宴就不好了。 宋溪只得应声:“好,我去看看。” 他吃了个闷亏又不能说,只好哑巴吃黄连压了下去,转身时压着眉眼走向宋恒轩所在的位置。 “我在此之前仔细研读了您的那篇论文,受益良多,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详谈一下?“宋浔南抿了口酒,笑得优雅得体。他知道自己好看,也知道该怎样利用容貌,嘴角的笑容一下子便能将人之间的距离拉近。 “当然可以,欢迎一切的学术讨论。”林晟的表情更放松,隐隐带着骄傲。 如果宋浔南想要让人心生好感,是很容易的事情,他知道该怎么说能引起对方的兴趣,又该在什么时候适时回应而不显得冷落,林晟显然跟他聊天很舒心。 两人长时间的对话引起了不少人关注,林晟最后可惜的看向宋浔南:“你竟然也是参加ICIC大赛的选手,还跟宋溪选了一个方向。你们组有学术指导吗,要不要考虑来宋溪的组里?你很不错。” 听闻此话的旁人大吃一惊,看着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的宋浔南,一个个恨不得替他答应。 这可是林晟的邀请! 只要答应了,就算在里面划水过日子都能拿个大奖! 没有人觉得林晟的态度傲慢,反而羡慕的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觉得好笑,这话明面上处处为了自己好,潜台词却是让他放弃自己这么久以来的研究,去给宋溪当小弟。他摇头,想都不想便拒绝了:“不用了,我有自己的组,也有学术指导。” 林晟没想到他一个大学生竟然拂了自己的面子拒绝了:“你的指导是谁?”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格外上扬,自带趾高气昂的气势,仿佛下一秒宋浔南说出名字他都要带着冷薄的笑意评价一番他人。 周围人也是一脸“你没事吧?”的表情看着宋浔南,仿佛他是个傻子,送上门的机会都不知道珍惜。 门口传来骚动。 宋浔南正对着门,一眼就看到姗姗来迟的闻珩。 男人修劲颀长的身形站在门口,指间夹着张烫印的邀请函,正随手递给门口侍者。或许是刚刚忙完工作,他冷淡的眉眼间尚待着一丝惫懒,杂糅在清冷气质中,格外勾人。 他在大厅中扫了一下,往宋浔南和林晟这边走来。 “闻医生。”宋浔南笑着跟他打招呼。 闻珩对他点点头,从服务生手中拿来一杯香槟,冷白的手指夹着玻璃杯,分外好看。 林晟听到宋浔南的称呼,下意识向身后看去,宋浔南一直观察着他的微表情,发现林晟在见到闻珩时,眉梢往下一压。 “师兄。”林晟喊道。 噗嗤。 宋浔南抖抖肩膀,压制住笑意。 果然,亲耳听到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管比他小整一轮的闻珩叫“师兄”,违和感爆棚。 林晟是这几年才开始声名鹊起,比不上早就以天才之名家喻户晓的闻珩,现在看到闻珩来了,周围人将目光和关注自然而然地转向他,跃跃欲试着想要搭话,但是在触及闻珩淡漠的眼神时犹豫着没有第一时间上前。 “恭喜你。”闻珩颔首,算是应了林晟。 看来这对师兄弟的关系很一般。 林晟:“不敢当,没有师兄你的成就高,还应该继续努力。” 这话他说的很违心,却是事实。不过按照正常社交礼仪来说,闻珩这时候应该夸赞林晟一两句,可他只是喝了口酒,不点头也不摇头。 林晟向来跟这个师兄没什么话好说,从他这里找不到存在感,就去看一旁笑眯眯的宋浔南:“你刚才说自己找了个指导?是圈子里的谁,我可以跟他谈谈,让你来宋溪的组里。” 这个“跟他说说”,听起来可不是好商好量的意思。 闻珩很轻的挑了下眉。 这是林晟第二次邀请了,大家开始窃窃私语。 “这人有些本事,竟然让林教授这么看重。” “是我就赶紧答应了,他倒好还往外推。” “他找的什么人啊,能比得过林教授去?” 听着周围人说的话,林晟脸上笑意加深:“如何?” 宋浔南看向站在他旁边的闻珩,轻轻“啊”了声:“闻医生,要不你谈一下?” 摆明了踢皮球看好戏。 林晟刚想说这是什么意思,心底就先浮起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预感成真了。闻珩看着宋浔南,自然没错过对方的狡黠,淡淡开口:“你找我的时候,并没有说中途放弃。” 啊这。 大家听懂了。 “原来他的指导是闻先生?怪不得不同意。” “要我我也不同意啊,闻先生可是神经外科首屈一指的人才了。” “你说的什么话,林教授也不差。” “没想到宋浔南竟然能被两位大佬同时看上,这什么运气?” “真羡慕他。” 周围的议论声压得很低,可以依旧清晰传入当事人耳朵中。再没有人觉得宋浔南是不知好歹了,反而羡慕他能被闻珩指导后又被林教授选中。 林晟差点没崩住表情:“你指导他?” 闻珩“嗯”了声。 林晟表情变换几次,最后强扯着笑容:“原来是这样,既然有师兄指导那我就放心了。去下洗手间,失陪。” 宋浔南看着林晟走远,对闻珩偏偏头:“找个地方呆着?” 闻珩颔首。 两人在众人的注视下去了二楼阳台。 这地方幽静,从上面能看到一楼大厅的喧闹,隐隐有人声传来。 宋浔南:“我还以为闻医生不回来参加这种场合。” 闻珩看着远处的喷泉,回宋浔南:“来道贺。” 宋浔南笑了:“不愧是你。” 闻珩抿了口酒,不说什么。 两人在这里吹着风,有人频频向这边看来。 “他们想找你搭话。”宋浔南早就注意到了那些目光。 闻珩的声音染了点酒精熏出的沙哑,很好听:“与我无关。” “也是,这些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见到第二面,没必要搭理,”宋浔南看着闻珩俊美的侧脸轮廓,意有所指,“闻医生,你看过林晟的论文吗?觉得可行?” “他的数据很客观。”闻珩只道。 宋浔南:“有时候客观的数据,是在人为因素影响下才呈现出了表面的客观。” 闻珩看向宋浔南,指尖在酒杯上摸索了下,低沉轻缓地问他:“你想表达什么?” === 从宴会上跟闻珩交谈后,宋浔南回家休整了一天,第二天就去看自己论坛的留言箱。 果然已经爆满了。 他拖着鼠标滚了滚,发现没什么有价值的,选了一键清除,点开微信。 他跟路忠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上次自己解决拒绝江骁的信息上。 【N。:我好像并没有表示过自己会加入江纳吧,为什么外面传成了这样?】 对方回得很快。 【江纳人力资源:先生,很抱歉利用了您,但是现在的江纳十分需要这样的消息让对手忌惮。我在此诚恳向您道歉,希望您不要介意,并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 【N。:小江总?】 【江纳人力资源:是我,您叫我江骁即可。不知您是否愿意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宋浔南食指轻叩桌面,一眼就将对面看穿。 江骁说是道歉,但是如果自己真的给到了这个机会,他即将入职江纳的消息就更加坐实了,彻底打消众人的怀疑。 江骁这种人就是这样,一环套着一环,当朋友不能交心,当敌人到需要十分谨慎。宋浔南上辈子在他手中就吃了亏。 不过自己现在答应,可就是卖了江纳一个大人情了。 行业龙头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清脆的桌面敲击声停下,宋浔南勾勾唇角,很快回复:“好啊。” 江骁看到他的回复,表情松动,带了点放松。 【江纳人力资源:一周后有一场江纳举办的拍卖会,您将地址发给我,到时候会有人专车接送。】 看到对面应声后,江骁找来秘书:“把N要来参加拍卖会的消息散播出去,跟之前一样,隐秘些。” 秘书赶忙着手去办。 很快,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江纳公司的贵人即将出席拍卖会的消息递到了大家的桌子上。 宋居伟看到后让宋恒轩过来一趟:“你最近忙不忙?” 宋恒轩揉揉额角:“事情有些多,很忙。” 宋居伟看他面带疲倦,说:“你最近工作不在状态,已经有人抱怨到我这来了,赶紧调整一下。” 宋恒轩习惯了宋居伟面对上下级的命令语气,闻言点头:“好,我知道了。” 宋居伟看他听进去了,脸色放缓,将东西递给他:“江纳要拉拢的这个人听说一周后要参加他们举办的拍卖会,这是个公开露脸的好机会,你一定要好好把握,将人拉拢到我们公司底下。” 宋恒轩接过来,说了句是。 “对了,你跟小溪在宴会上怎么样,林教授怎么说的?” 宋恒轩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在宴会上遇到了小南。” “他?”宋居伟刚刚放缓的表情又沉了下来,“他去那种地方那个干什么?想讨好你再进宋家的门?” 宋恒轩抿唇,沉默半晌摇头:“不是,他有自己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不必理会,”宋居伟不愿多谈,“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将这个N拉到咱们旗下,不惜任何代价,懂了吗?” “明白。” 宋居伟满意了:“行了,到时候拍卖会上好好表现。” 第23章 今天是宋浔南最后一次去找闻珩, 做最后的测试。 他跟闻珩约的地方并非医院,而是医科院的研究所。 这几天下来,闻珩手下的博士生们多多少少都跟宋浔南混熟了, 看他找来直接指指最里面的房间:“教授在那里面,你敲门进去就行。” 宋浔南道了声谢,径直走向那个房间, 抬手敲敲门。 “请进。”闻珩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略微有些模糊。 宋浔南推门进去, 发现闻珩正在记录数据,那双好看的手正握着笔书写,神色是少有的专注。他见状没有打扰对方, 而是逗弄起一旁的兔子。 兔子啃着菜叶, 往旁边躲了躲,并不是十分亲近这个陌生的人类。 闻珩写到一半抬头说了句“稍等”后, 又开始从手边的书籍文件里查找资料, 一时半刻空不出时间。 宋浔南“嗯”了声:“你忙。” 他从旁边拽了个椅子过来,趴在桌上跟兔子大眼瞪小眼。 闻珩的工作室是医学院统一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白,连点其他的颜色都少见,一旁摆了很多试管和各种仪器,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良久, 闻珩终于放下笔, 看上去已经得出了结论,不过他的脸色并未放松, 甚至更加冷凝。 “好了?”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宋浔南打了个哈欠, 眨去眼底的疲倦。仔细看他眼中都充斥着红血丝, 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闻珩捏着手里那张薄薄的纸, 看了半晌后放到宋浔南面前。 “这什么?”宋浔南拿起来,发现自己跟看天书一样,什么都看不懂,唯一能明白的就是这大概是某种演算的最终结果。 闻珩一眼就能看到宋浔南的困惑:“你看不懂?” 宋浔南放下那张纸,耸耸肩一脸无奈:“我又不是医学出身,看不懂不是很正常?” 闻珩敛眸,望向那张被宋浔南重新推过来的纸:“这是SSI3+2的简单推演,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任何问题。但这里,”他指尖点了下其中的一串符号,“这个数值的变化会导致整组数据变种,引向不一样的结果。” 宋浔南:“像多米诺骨牌一样?” 闻珩摇头,嗓音偏哑:“不一定是坏的结果,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撑才能得出结论。” 宋浔南瞅了他半天,突然嘶了声:“你该不会这几天一直都在忙这件事情吧?” 闻珩点头,显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 宋浔南开口想劝,但一开口自己先打了个哈欠,突然发现自己也没资格劝别人,毕竟他也是一忙起来什么都会忘记,闻珩看上去也并非需要别人提醒的人。不过对方毕竟是闻今然的表哥,还是自己的邻居,宋浔南觉得自己有必要说一声。 “我觉得你还是注意点身体为好。”他没劝过别人,想了想只有这句干巴巴的话。 意思到了就行。 闻珩很轻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点头后略过这个话题:“有事吗?” “有的,想麻烦闻医生帮忙看下最终成果。” “这边。”闻珩站起身来,身上的白大褂因坐姿出现的褶皱很快平展,裁剪利落,勾勒出他修长劲瘦的腰身。 整个人被白大褂一衬,那张脸上都染上了点清冷禁欲的脱俗意味。 宋浔南跟闻珩走到研究室后,将类似于投影仪两倍大的仪器启动,边操作边解释:“我们重新修改了多模态造影图像的算法,将误差降到了0.52%,现在市面上不会有任何一家人工智能可以达到这样的水平。” 宋浔南说这句话的时候无比自信,他也有这个底气自信。 “我看一下。” 研究所的博士生们看两人又进了研究室,对视一眼。 “猜猜他们这次多久会出来。” “猜这个干嘛,反正不会低于三小时。” “救命,我做完实验整个人都麻了,教授怎么一点都不累。”有人瘫在椅子里生无可恋。 “所以你是博士生,人家是博士生导师。” “话说回来,闻教授为什么这几天好端端的突然去查SSI3+2的相关资料?” 某人想了想,语气不确定:“关爱同门师兄弟?” 问话的人翻了个白眼:“这话你说出来自己信?” 结果这次让大家失望了,宋浔南跟闻珩并没有在研究室待上三小时,而是一小时不到就出来了。 “看来没有大问题了,我回去将几个bug修改完善。”宋浔南心情好了不少,嘴角的笑容带着少有的轻松,“这段时间太麻烦闻医生了。” 他心下盘算找个时间问问闻今然,闻珩喜欢什么,送些礼物或请人吃个饭。 送走宋浔南之后,闻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走时没关空调,此时那张薄薄的纸被空调风吹得躺在地上。他俯身捡起来,放到桌上,琥珀色的眸色似乎深了些。 宋浔南看不懂这些推演,为什么能够笃定林晟数据造假? === 江骁的办事效率就是高,拍卖会这天一大早就有人来敲宋浔南的门。 宋浔南前去开门:“来了,江骁的人?” 门口站着位精英男,后面跟着两个跟班。 季朝没想道开门的竟然是这么年轻的一位青年,怔了一秒恢复到严肃正经的工作状态:“您好,我是江总的助理,您叫我季朝便好。请问N在家吗?” “我就是,叫我宋浔南就行,”宋浔南侧侧身子,“进来吧。” 季朝心底的猜想被证实了,有些惊讶,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欠欠身子表示:“我们在门口等您即可。” 宋浔南扬扬手里一直端着牛奶:“我还没吃早餐,还要等一会儿,你还是进来吧。” 下午三点,吃早餐? 助理稍一犹豫,还是进了门,在门口换好一次性拖鞋:“需要我去给您买点什么吗?” “不用了,”宋浔南走回餐桌,“你在沙发等就行,要是渴了旁边有水,我先不招待你了,随意。” 他的态度自然,像是已经认识季朝一样,可是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见面。 季朝压下心头的疑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宋浔南这天终于把项目给结了,连着通宵熬夜转了一整周,今天六点多才回家,现在刚起床。 其实这个项目用不了这么多时间的,本身已经臻至完善了。可宋浔南脑子里装的都是三年后的技术,自然看哪都不顺眼,小组成员也跟着他一起转了一周,现在个个都像被妖精吸干了精/气,魂都在天上飘。 宋浔南是真的饿了,可惜家里没什么东西能吃,他不擅长厨艺,就简单的煎了个蛋,然后下了碗面条。面条被他煮坨了,有点噎人,就又热了杯牛奶。 全部早餐只有那杯半成品牛奶是能入口的。 快速解决完自己的早餐之后,宋浔南抽张纸擦擦嘴:“好了,你说下时间安排。” 季朝说:“江总已经将定制的礼服送了过来,您可以现在换上。我们预约了下午四点的造型,拍卖会将于晚上六点半举行。江总今天有个董事会,很抱歉无法陪同您一起,不过他会在拍卖会场门口亲自迎接您。” 宋浔南“嗯”了声:“礼服给我,我去换上。” 季朝从门外的等着的两人手里拿过礼服。 江骁提前问过宋浔南的三围,礼服都是按照尺寸裁剪的,选了最不容易出错的黑色,沉稳中带着优雅。 宋浔南换好出来后季朝眼中闪过惊艳。 黑色确实不容易出错,但想要将黑色穿的适合自己,还是有些难度的。宋浔南明显在礼服之外增加了自己的特色,比如说胸前由两挂式银链组成的精致胸针,蔚蓝的宝石闪着迷人瑰丽的光泽。 做造型的时候宋浔南趁机打了个盹,幸好没真睡着,赶在造型师想要给他画眼线的时候匆忙阻止,离开会所坐进车里后他叹了口气:“我怎么感觉造型师把我当明星在搞?” 其实没那么夸张,造型师只是用修容加深了他的五官轮廓,描了描眉毛,顺便遮住他眼下因为睡眠不足出现的青黑。 季朝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宋先生长得好看。” 谁能想到随意伸手就能将江纳从火坑边拉回来的N竟然还是位大学没毕业的学生,长相气质样样不落。 江总应该也很惊讶吧。 江骁当然惊讶,当他看到从自己的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位二十出头的青年时,自己的表情出现一秒滞涩,但很快面部管理上线,笑得温柔:“N神,初次见面,我是江纳的总经理,江骁。” 宋浔南跟他握手:“宋浔南。” “N神年轻有为,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您能来拍卖会是江纳高攀了,”江骁的做派让人如沐春风,连拍马屁都像是发自肺腑,“我比您大几岁,不介意我以哥哥自居,叫你浔南吧?” 宋浔南说:“随意。” 江骁做了个请的手势:“请随我来。” 拍卖会入场已经陆陆续续有不少车停在门口,其中一大半都是冲着N这个人来的,对方太神秘了,在网络上除了自己发的那些帖子外什么都查不到,联系方式仅有江纳知道,对方想也不可能透露出来。 层层的神秘感让众人对N充满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结果就看到江骁亲自来门口迎接一位……青年。 有人不可置信:“这位不会就是N吧?这么年轻吗?” “不可能,看N的技术怎么也得有个七八年的从业经验才能有这么老辣独到的见解。” “那可能是谁家的公子少爷吧,或者江骁的好友,来凑个热闹。毕竟是拍卖会,还是有不少人是来拍东西的。” “说的也是。” 一辆黑色加长宾利在门口停下,从上面下来一对中年男女跟三个青年。 宋溪挽着许晴的手臂,姿态亲密:“妈妈,你说那个N真的会来吗?” “八九不离十。”许晴自从宋家生意蒸蒸日上后很少去管生意上的来往了,这些事情知道得少一些,只能含糊说道。 宋煜清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打火机,他也不点燃,就上下抛着,另一只手在手机上滑了滑,不知看到什么东西,笑了起来。 “他也来了。” 宋恒轩就走在他的旁边,随口问了句:“谁?” “没什么。”宋煜清将手机摁灭,对宋恒轩笑得懒散,摆明了没有将拍卖会这件事放在心上。 宋恒轩看他一眼,似有警告:“把打火机拿起来,收收你的性子。” 宋煜清耸肩,随手将那个价值四位数的打火机抛给帮忙泊车的门童:“送你了。” 宋居伟顺着宋恒轩的声音自然也看到了没个正形的宋煜清,皱皱眉:“老二,一会见到江家人还有N时正经点。” 宋煜清嗤笑一声:“知道,不会坏了您跟大哥的好事。” === 江骁亲自领着宋浔南到宴会上,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 一位优雅得体的贵妇人上前询问:“小骁,这位是你的朋友?” “小姑,这位是宋浔南,我的生意伙伴,”江骁给两人介绍,“浔南,这是蓝凌的副总,我的小姑。” 贵妇人:“原来真的是小骁的朋友,难怪一表人才。” 宋浔南笑着应答,礼貌又不失风度。 两人相互问好,等贵妇人走了之后江骁冲宋浔南眨眨眼,温柔的面具因这一举动生动不少:”我想在拍卖会的最后宣布你的身份,怎么样?” 宋浔南早就发现会场上有不少是当初落井下石的公司,能猜出江骁的用意,多少是为了震慑。 “拿我当吉祥物?”他舔唇笑了下,“我是不是该收点利息?” 江骁做了个随意的动作:“浔南有什么请求,都可以说出来,只要能满足的江纳都会满足。” 宋浔南看着他,直接说:“江纳可以技术入股吧?不知道我的水平,在贵公司眼中能值多少股份?” 江骁没想到他年纪轻轻却并不好对付,一上来就狮子大开口要江纳的股份,沉吟片刻:“这个我需要跟父亲商量下,目前做不了主。” “哦,这样啊,”宋浔南拉长尾音,语调上扬,“还需要考虑一下,看来江纳的诚意多少有所欠缺。” 江骁苦笑,知道自己是有求于人,只好放低姿态:“这个我真的无法做主,并非是不想给。恰好父亲就在楼上的休息室休息,我可以将浔南的意思代为转达,一切还要看父亲的决定。” 宋浔南闻言往二楼看了眼,他就说刚才为什么总觉得楼上有视线在看自己:“那江总去帮我问问。” 诚然一副主导者的姿态。 江骁多看了他一眼,随后笑着让身边人来招呼宋浔南,自己道了声歉便转身去了二楼。 宋浔南看着他在拐角处消失的身影,眯眼笑了。 要到江纳股份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他要入主这片市场,在自己最熟悉的开疆拓土。 此时江骁已经走出了宋浔南的视线,他挥手找来季朝,问了几句宋浔南的事情后说:“查一下他,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起初江骁只是以为N是个恃才傲物的天才,难接触点但脾气不坏,但是从今天见到对方,对方所展露的言谈举止来看,恐怕并不是这么简单。 季朝早就查好了:“江总,宋浔南之前是宋家抱错的孩子,前不久刚刚迁出户口自立门户。” 江骁问:“临城公司的宋家?” 季朝点点头:“是的,而且他们的关系十分不好,听说在事情暴露前宋浔南玩性大,跟家人经常发生冲突,而宋家接回宋溪选在了宋浔南的生日宴上。” 江骁向他看去:“生日宴?” 见季朝仍旧点头,江骁嘴角的笑容收敛了点:“宋家也真够狠的。他们今晚是不是也来了?” “是的,宋居伟是冲着N来的。现在已经进宴会厅了。” “这就有意思了,”江骁笑了,“宋居伟怕是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找的N,就是跟他闹翻的三儿子吧。我去跟父亲商量点事,你去看着点他,宋家人找麻烦的时候帮一把。” 送到脸上的人情,不要白不要。 季朝应声后就下去了,江骁则去敲他父亲的门。 === 宋浔南落了单,这会场上的人他大多数都不认识,对方也不可能认识一个曾经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他从侍应生手中拿了份拍卖名单,发现大多是些玉石古玩之类的文雅事物。他一俗人,潦草翻过几页后失去兴趣,去了趟洗手间。 谁知一进去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谁知道呢,或许我只是想玩玩而已,你当真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乖一点,别惹事,也别让我不高兴,你应该也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吧?” 对方将骨子里的那份漫不经心暴露无遗,甚至带上了恶劣,完全不顾电话那头的恳求。 宋煜清打着电话从隔间出来,撞上了宋浔南。他顿了顿,随后挂断电话:“就这样,别让我再看见你。” 宋浔南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继续洗手。 身后有人贴了上来,宋煜清单手撑在洗漱台上,侧过脸打量宋浔南,眸子紧紧盯住他的脸,笑了:“弟弟,好久不见。” 宋浔南冲完手,随手抽了张纸巾擦拭干净,并没有搭理宋煜清的意思。 宋煜清被忽视了,点漆的瞳仁深了些,幽深不见底:“不想理我?是在生气?可我都没生你的气呢。” 他将手掌摊开,掌心中有一道疤,是上次宋浔南将玻璃碎片按进去后伤口加深留下的。为了将里面的玻璃碎片挑出来,医生费了不少劲,弄得伤口血肉模糊。 “哦,关我什么事?”宋浔南瞥他一眼,声线平缓偏冷,不见多少情绪波动。 宋煜清唇边笑意加深,缓缓合拢手掌,“弟弟喝酒时跟不喝酒时,完全是两个性子。但我更喜欢喝醉酒的你,不过一想到你平时这副样子都被别人看到了,心情还是有些不爽。” 宋浔南看着他喃喃自语的说着心中不快,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仿若真的在为这件事情而懊恼,分毫看不出刚才将别人推到绝境的狠毒,心里涌起淡淡的厌烦。 “宋煜清,我上次可能没跟你说清楚,”宋浔南将皱成一团的纸扔进垃圾桶,看着他这个阴冷如毒蛇的二哥,缓缓开口,“离我远点,不然别想好过。” “有多不好过?”宋煜清舔舔唇,不笑时那张脸更显凉薄。 宋浔南盯了他几秒,拿出手机放了段视频:“你应该不想这段视频上传到网络吧?” 视频中正在播放宋煜清当晚在酒吧踹人的全过程,看角度是当时宋浔南放在桌上的手机拍的。对于明星而言这种铁锤的黑料放出去,无疑会让宋煜清名声大跌,将他钉在耻辱柱上让网友记上好几年。 宋煜清脸色变了,原本低沉悦耳的声线掺杂了一丝森冷:“弟弟,这种手段用一次就算了,两次太过了。” 宋浔南收回手机,完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我觉得挺有趣的,不是吗?” 他笑着弹了下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虽轻但让人不敢忽视:“乖一点,别惹我生气,你应该也不想传出什么不好的绯闻吧?” 他将宋煜清刚刚说给别人的话照数奉还,末了扬扬唇角:“走了。”转身走得干脆利落。 宋煜清要是知情识趣,这段视频并不会现在流传出来,还有大用处。 可如果他再来找自己麻烦,宋浔南可就不保证了。 他出去时正好遇到了正在找他的江骁,看到宋浔南就对他笑笑:“拍卖会快开始了,进去吧。” 宋浔南走了几步,就看到同样要进场的宋家人,双方遥遥对视片刻,他率先收回目光:“江总怎么说?” 江骁自然也看到了宋居伟几人,现在见宋浔南的态度这么冷淡,心下有了大概猜测,突然期待起一会宋家人知道真相时的表情,他说:“父亲觉得没问题,但是具体内容好需要进一步商榷,本想今天就跟你敲定这些细节的,不过看样子浔南好像事情比较多,我们可以再商量时间。” 宋浔南勾勾嘴角:“也不算什么大事。” 宋居伟嘴紧抿成一条直线:“他怎么在这?还跟江家的小子这么熟悉?” 宋溪一看到宋浔南就想起他上次宴会上不知道跟林晟说了些什么,对方连带着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的事,挎着许晴的手拉了拉:“爸妈先别管这个了,赶紧找找在场的到底哪个才是N。奇怪了,N是没来吗?怎么都没看有人见到过。” 江骁像是故意钓他们胃口一样,无论刚才大家怎样打探,都无法从他的口中探听到丝毫消息撬个蚌壳都没这么难。已经有人在猜是不是江骁是故意拿这事当噱头,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邀请来对方,更不可能说服这位神秘人入职江纳了。 “再等等,沉住气,不看到最后别轻易下结论。”宋居伟教导宋溪。 许晴也拍拍宋溪的手:“说不定是还没出来,一会拍卖会上看看。对了,你要找的这个人喜欢什么,到时候可以拍一件送给他。” “早有此打算,”宋居伟说,“喜欢什么没打听出来,不过送贵的总没错。” 许晴点头:“是这样了。” 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宋浔南与帮助江纳摆脱困境的N联系在一起。 拍卖会很快开始了。 宋浔南一直很少参加正式场合,在他看来跟别人虚以委蛇,隔着面具谈笑风生远没有在酒吧喝酒畅快,起码那里的众人都是释放天性,丝毫不在意他人眼光的。 江骁把他的位置安排在了自己附近,看他无聊的单手支着下颌走神,问道:“浔南有什么喜欢的,我拍一件送给你。” 宋浔南目光瞟了下台上正在拍卖的那件有些年头的笔刀,兴致缺缺地又收回目光:“没有喜欢的。” 话虽如此,江骁依旧将他看了十秒以上的几个物件拍了下来:“送给你当礼物,喜欢就留下,不喜欢送人也无妨,权当是江纳的一点心意。” 不得不说,江骁待人接物是让人挑不出任何错漏的,宋浔南知道他在拉拢自己,点头应下,丝毫没有受宠若惊的情绪。 江骁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颇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 太难搞定了。 接下来到了重头戏,拍卖师拿出了压轴之一,一整块老坑玻璃种的翡翠。红布掀起时,懂行的都赞叹出声。 这纯净度,这润泽度,让人看了心痒不已。 “老坑玻璃种翡翠,底拍价430万。” 此价一出,一半的人纷纷摇头放弃。近几年古玩被炒得火热,玻璃种的行情愈热,价格暴涨,虚高了不少。 有人开始举牌子:“460万。” “470万。” “500万。” 宋居伟也举了下牌子:“550万。” 一下子加了整整五十万,摆明了势在必得。 宋浔南稍稍作坐正身子,来了点兴趣。 江骁看在眼里,往宋居伟的方向一瞥:“想要?” “不想要。”宋浔南摇头,他只是知道宋居伟从不玩玉,不明白此时对方抽什么风开始竞价。 江骁倒是知道一二,点头说:“我知道了。” 宋浔南挑眉,知道什么了? 下一秒,江骁举了牌子:“650万。” 会场寂静了下,拍卖师也被整懵了,看向自己的少东家。 江骁站起身,向宋居伟的方向微微鞠躬:“抱歉宋叔叔,君子不夺人所爱。只是这块玉我想买来送给朋友,他对玉石方面颇有了解,最爱玻璃种,我投其所好卖个巧。” 他的“朋友”宋浔南笑了。 众人将江骁的这段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恍然大悟。 什么朋友,不就是那个不曾露面的N吗? 多日来都没有打听到对方的喜好,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烧钱的爱好。 “拍卖会有拍卖会的规则,贤侄要是真想要这块玉,还是通过竞价来争吧。”宋居伟开口,并没有将江骁这个小辈看在眼中。 江骁的一番话并没有让宋居伟放弃竞争,反而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江骁舍得提高一百万拿下这个玉,就代表对方值得这个价格。这说明什么,不用旁人多说,脑子转得快的都懂。 演戏演全套,江骁苦笑一声说了句“说的是”然后坐下,懊恼的神情被一些人看在眼中,暗想果然还是个毛没长全的小年轻,什么想法都露在脸上,估计这会正为自己说漏嘴后悔到肠青。 拍卖师总算插上嘴:“650万一次,650万两次……” “660万!” “700万!” 刚才准备放弃的几家又开始竞争,甚至刚才还要激烈。但他们叫了没一会就败下阵来,只剩下宋居伟这边跟江骁在竞价。价格已经往四位数奔去了。 宋居伟早年做房地产起家,下海后狠捞一笔,身家雄厚,这点钱于他而言属实不算什么,但也得花的有价值才行。 有没有价值不好说,但看江骁面露犹豫后仍咬着牙叫价,宋居伟决定赌一把。 江骁:“890万。” 宋居伟举牌:“900万。” “……950万。”江骁脸带难色。 宋居伟:“960万。” 江骁停止了叫价。 拍卖师的声音回响在会场:“960万一次,960万两次,960万三次。成交!恭喜宋先生拍的这次拍品。” 宋居伟因为多了几个竞争者白白多花了不少钱,但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脸上,他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问江骁:“不知道我有没有荣幸拿着这块玉见一下贤侄的朋友?” 这话的意思是个人都能明白。 江骁不着痕迹地看向宋浔南,见宋浔南微微点头后哂笑说:“我朋友就在二楼休息室,宋叔叔相见我自然没有拦着的道理。” “如此便好。”宋居伟点点头,希望这个N不是徒有其表,让自己失望。 拍卖结束后现场气氛依旧火热,众人纷纷从会场离开,边走边交谈刚才的事情,说得最多的便是那件老坑玻璃种的拍品。有人忍不住好奇,去问江骁:“小江总打算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那位朋友?” 江骁看着宋浔南上楼的身影,笑得别有深意:“他现在在忙,一会下来大家就能见到了。” 这边,宋居伟在付款完拿到翡翠后让人包好,径直走向江骁说的那个房间,在侍应生敲响房门后整理了下领口,对身旁的大儿子叮嘱道:“无论怎样代价已经付出了,今晚一定要将这个人拿下,不然后患无穷。” 宋恒轩:“如果对方坚持要进江纳呢?” 宋居伟轻飘飘看他一眼:“你还是太心软。” 门后传来苍老的声音:“请进。” 宋居伟皱眉,这个声音…… 不容他多想,门已经被推开了,偌大的会客厅被不布置的古色古香,里面有两人正盘腿对坐在矮几上。 “江总,你怎么在这?”宋居伟疑惑出声,紧接着他就看到了被江骁的父亲江纳遮挡住身躯的宋浔南。 “这是怎么回事?”宋居伟脸色冷了下来,久居上位的气场压了过来,“江总是在跟我开玩笑?” 江纳摇头:“我并没有跟宋兄开玩笑,这位就是你要见的人,江纳的新股东,论坛上的N。” 一瞬间,宋居伟觉得自己幻听了。 偏偏此时宋浔南从桌面的棋局上抬头,对他微微一笑:“送我的老坑玻璃种,宋总带过来没有?” 第24章 宋居伟有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了, 或者是老眼昏花了也说不定。 不然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明明是N待着的休息室里,见到宋浔南? 而那个被他赶出家的三儿子还笑着问他:“我的老坑玻璃种呢?” 宋恒轩也怔在原地,宋浔南的那句话如晴天霹雳, 让人失了言语。 宋居伟的瞳孔放大又迅速缩小,最后强自镇定对江纳阴沉着脸说:“我不知道江总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但这显然并不好笑,请让N出来。” 江纳看着他佯装冷静的模样,心底摇头。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 他多多少少也从季朝那里了解到一点宋家的事情,知道宋浔南是主动迁出户口后便明白两方的关系有多差:“我骗你做什么?你想见到N, 我就请他上来了, 见到后你又不承认,我有什么办法。” 宋居伟嘴唇抖了抖, 连声音都不稳了:“这不可能!” 他太急于否定这一事实了, 让自己丢掉了一直以来的老成持重。 宋浔南手里握了一把触感温润的围棋黑子,抓起又放下, 动作透着漫不经心。另一只手支在小矮几上,撑着下颌看向宋居伟:“真是不好意思, 我就是你一直以来要找的N, 有没有很惊喜?” 宋居伟惊喜死了,惊喜地伸手摸了下狂跳的心脏,感觉呼吸不畅, 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下。 宋恒轩赶忙从后边扶住他, 语气焦急:“爸, 你怎么了?” “我没事……”宋居伟勉强平复呼吸, 他心里的那口气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几乎将人憋死,双目怒瞪,“那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是故意的?!” “什么跟什么,”宋浔南终于稍稍坐正,在宋居伟恨不得生吃了他的眼神中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拉长语调哦了声,“如果你是说让你一千万拍下老坑玻璃种的事情,那跟我没有关系吧,又不是我强行按着你让你举牌子的,别赖在我头上行不行?” 他轻嗤:“我还以为宋总想见到我的愿望十分强烈,才舍得下血本拍礼物。不过宋总得偿所愿后,好像并不高兴的样子?” 宋居伟呼吸一滞,继而更加用力地捂住心脏,脸色铁青,抖着手指着宋浔南,你了半天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俨然被气到失去理智。 宋恒轩哪里见过宋居伟这副模样:“小南,你少说几句,父亲已经很生气了。” 宋浔南的视线从宋居伟脸上慢慢移到宋恒轩脸上,看父子俩的目光一模一样,冷淡至极:“别在这教训我,你要真这么有正义感,早干什么去了?” 明明知道所有事实,知道他不过是用来给宋溪垫脚的石头,却在他任由别人踩踏时不闻不问,权当做没看见。 最简单的问题,一桩校园霸凌事件,有多少加害者? 那些对受害者拳打脚踢的是,冷眼旁观的就不是了? 可笑! 宋恒轩被他刺了一句,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心下隐痛。宋浔南说的没错,知道所有真相且推波助澜的自己确实是行凶者。 他辩无可辩。 当初对江纳公司落井下石的众多公司中就有宋居伟的一份,江纳对他并无好感,甚至坐在宋浔南的身边啜了口茶,看了一会戏。 见宋居伟的脸色实在不好,虽从未听人说起过他还有心脏病,但人上了年纪身子骨难免差一点,江纳还不想让自己的拍卖会上出现意外,对一旁的侍应生说:“看来宋总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你送他去别的房间休息吧。” 侍应生应了句“是”,去扶宋居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上还捧着礼盒一时有些犹豫:“这个礼物……” “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怎么还能收回去呢,”宋浔南对无措的侍应生招招手,“拿过来。” 宋居伟恨得咬牙,一把拦住侍应生:“宋浔南,你就是这样对你老子,对宋家的?” 宋浔南凉凉瞥他:“我怎么了?你买礼物是要送给N的吧,我作为N收礼,不是很正常?” 正常?! “滚你妈的正常!”宋居伟被彻底激怒了,竟然骂了句脏话。 宋浔南的神情冷了下来:“宋先生竟然不是诚心来招贤纳士的,那还是出门左拐吧,不送。” 宋居伟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一瞬间情绪失了控,大步走上前扬起手来。 但手没落下来。 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拦住自己的大儿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恒轩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他看着宋居伟的举动下意识拦住,下意识站在了宋浔南这边。 他在宋居伟冒火的眼神中垂下眼,颇为恭敬的说:“爸,江总还在这里,有些事可以回家解决。” 被他一提醒,宋居伟才想起江纳就在旁边看好戏,而自己当成猴被人耍了半天。 一想起这个,宋居伟脸上像被人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宋浔南看着宋居伟被拦住的胳膊,张合了下自己的右手,骨头发出噼啪声,眼神像淬了冰。 江纳出声:“宋总,你要不还是回家休息下吧,看样子状况不太好。” 宋居伟根本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养大的儿子戏耍后,还要被竞争对手赶人。他恨恨将被掣住的胳膊往外一拽。 没拽动。 “还不松手!”宋居伟瞪着宋恒轩,气得心梗。 宋恒轩赶紧收手。 门外传来敲门声,江骁推门进来:“爸,宋叔叔也在?我来找浔南的,大家都想见见他。” 宋浔南从坐垫上站起身,对江纳点点头:“江总,我先下去了。” “去吧。” 宋浔南径直走过宋居伟和宋恒轩,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宋居伟在看到江纳的时候就明白这是一个局了,现在看到江骁定是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他甩了下手,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江总,好手段。失陪了,我们走。” 江纳在他头也不回即将踏出休息室时面带笑容的感慨一句:“宋总回去好好养身子,改日我登门拜访,亲自感谢宋总统特意派浔南过来让江纳挺过难关的情。” 宋居伟一想起自己不但当冤大头花了四位数讨好宋浔南,还因为宋浔南损失了一个大蛋糕并被江纳惦记上,呼吸不畅的感觉又上来了。 “江总客气了。”这一句话几乎是从喉咙里逼出来的,他不得不闭上眼强压下愤懑之情,提步离开,试图保留自己最后的体面。 侍应生看看走了的宋居伟,又看看自己的东家:“江总,这份礼物该怎么办?” 宋居伟走的时候气急了,东西都没拿。 江纳说:“这可是宋居伟当众承诺送给N的,一会给小南送过去,我还不信他能拉下个老脸真要回去。” 他顿了下,又说:“对了,把我前几天收的那个唐三彩也给他送过去。” 侍应生自然知道那是江纳的心头好,闻言吃惊却知道不能多问,应声下去了,心想着江总看上去很喜欢宋浔南。 江纳看人都走没了,回想起宋居伟吃瘪的神情心中升起一阵爽快,被同行压了这么久的这口气今天晚上全出了,连身体都松快不少。 他这样想着,末了又笑话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当众跟宋居伟撕破脸争口舌之快不说,还是借着宋小子的光,也算是狐假虎威了一把。 他摇头失笑,转眼去看自己刚才跟宋浔南下的棋,一看更乐了:“这小子下得什么东西?往地上撒把米都比他有水平。” 宋浔南不知道自己被人嫌弃了,他重新下来回到大厅,从旋转楼梯上缓步向下时,不少人的目光看向他,却又很快移开,窃窃讨论着一会要见到的N。 学神大佬总是让人仰望的,就算不能收入麾下,见一见也不错。 “你们说N会不会有老师?不然怎么可能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进步飞快。” “也有可能是开窍了,我手底下的那几个人都说他的算法格外精妙。” “这次江纳算是彻底翻身了,他们研发的技术可以说是国内领先水平,市值上亿。” “N也算是江纳的贵人了,就是不知道到底长什么样子。” “程序员长期对着电脑还久坐不运动,大差不差都是那个样子。” “管人家什么长相,有才华就行了。” 江骁站在最中间的台子上,调试了下麦克风。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目光火热的看向江骁。 宋浔南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头顶的水晶灯有些晃眼,他被刺的眯了下眸,撩起眼皮时对视上许晴,宋溪和宋煜清的目光。 宋溪就站在台下面,此时仰头看向宋浔南,被发现了也没有移开目光,而是入魔般死死盯着他,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 宋浔南跟他对视几秒就移开视线,垂下眼开始走神。 “爸跟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宋溪低低发问。 宋煜清的表情从卫生间出来后就一直不好看,听到宋溪的问话也只是扫了他一下,挑唇说道:“弟弟的操心事可真不少。” 宋溪被噎了下,下意识看向许晴。 许晴皱眉:“老二,怎么说话呢?” 宋煜清很少对宋溪表达自己的态度,准确点来说他根本不搭理宋溪,当着许晴的面说这种明显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还是第一次。 宋煜清被许晴说了也不恼,他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而是一直盯着宋浔南的侧影看。 只可惜对宋溪,宋浔南还赏他一个眼神,对宋煜清那真是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权当空气。 宋煜清发现这一事实,扯扯嘴角要笑不笑。 江骁在台上说着感谢大家来参加拍卖会的客套话,宋浔南听了几句,觉得颇有领导讲话的催眠效果,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 江骁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宋浔南,当然没错过他的那个哈欠,一时自己想说的台词都卡了下,回过神来赶紧接上,嘴角却浮现出似无奈更似无语的苦笑。 他也不想长篇累牍,可这些大佬们就吃这个。 虽是如此,江骁加快了语速,切入正题:“……江纳公司能够重整旗鼓,少不了大家的相互扶持,砥砺前行,但更重要的是贵人相助,感谢他在江纳最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 江骁转头对楼梯上的宋浔南笑笑:“浔南,谢谢你。” 众人一片哗然,纷纷将不可思议的目光投向楼梯上那个年轻到过分的青年。 宋浔南顶着众人或吃惊或惊讶的眼神,神色不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得体不失礼貌地对众人点头回应,一点看不出被突然点名的慌张。 他长腿一迈,步履从容地从楼梯上走下来,站到江骁旁边,对他偏头微微一笑:“应该的。” 毕竟收钱了。 那个技术可是卖了整整七百万,再加上今晚跟江纳谈下来的技术入股,少说得有个几千万打在他的银行卡上。 台下的大家神情各异,议论声有些压不住了。 “这就是N?这也太年轻了吧?!” “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啊,不服老不行喽。” “难怪跟着江骁走了一路,江骁还亲自出来迎接他,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层。”这是因为跟宋浔南错失了说话机会的人在懊恼。 “N年纪轻轻这么厉害也就算了,怎么还长得这么好看。”这是摸着自己的脸怀疑人生的某家少爷。 而此时站在台下的还有前不久当着宋浔南的面说要给N一个副总位置的老总,此时尴尬的恨不得钻进地缝。 他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啊? 不但当着N的面说他年轻不懂事就算了,还恬不知耻地想让他来自己的小公司任职副总! 老总体会到了什么叫社死,只能在心底催眠自己对方根本不会记得自己这个小人物。 宋家人在群情沸腾的众人中格格不入,像是个被一个真空玻璃罩罩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江骁的那句话和宋浔南站在台上的身影不停在脑中回放。 宋浔南……竟然是N?! 许晴最先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宋溪的胳膊,用的力道有些大,刚做的美甲陷入他肉里,喃喃自语:“小溪,你爸爸呢?老宋跟恒轩怎么还不回来?” 宋居伟当时是去找N了,而N就站在他们面前。 是跟他们宋家恩断义绝的宋浔南。 宋溪傻了,只会摇头,说不出话来。 许晴承受不住这个打击,腿开始发软,幸好有思想架着才没有直接瘫在地上。 宋煜清看她脸色不好,蹙起眉来,伸手扶住许晴的另一只胳膊:“他们很快回来。” 正说着,宋居伟跟宋恒轩走向大厅。 台上,江骁面对大家介绍:“容我介绍一番,这位就是N,宋浔南先生,也是江纳公司的股东。我们会在大家的见证下,与宋先生一起把江纳经营得更好。”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话虽然温柔,但江骁在说时的目光扫向台下,一一扫过当初翻脸不认人的几个公司代表人,嘴角笑容依旧,就是眼神不带什么温度。 跟他对视上的人心底一凛,知道这是江纳要翻旧账了。 宋居伟刚进来就是这副宾客尽欢的热闹场面,他黑着脸显得格格不入。 宋浔南站在台中央,享受着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追捧。灯光浮跃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缀着一层朦胧的光,让他那双冷然的眼都有了几分柔和温度。 他好像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中间。 刚才夸宋浔南长得好看的富家少爷盯着他的那张脸,朋友见了笑话他:“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你别吵,我在思考,”富家少爷喃喃道,“我绝对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你听过这位大**字?不可能吧,就你那交际圈,全是酒肉朋友,”朋友啧啧感叹,“还能出个金凤凰?” 富家少爷摇头:“不对不对,我绝对听到过,让我想想……操,这不就是宋家的那个宋浔南吗?两年前还跟我一起赛车来着!” “靠,你还真认识?” 富家少爷拉住朋友的衣袖,神秘兮兮的大声说:“这可是个大八卦,听说宋浔南是被宋家被抱错了,前不久刚被宋家除名,结果人家摇身一变直接成江纳股东了!诶你往那看,那边就是宋家人,刚刚还给宋浔南送了一千万的礼物呢。” 他神情兴奋:“我靠太刺激了,这种狗血豪门恩怨八点档都能让我撞见现场版?!” 他声音有些大,经他一提醒不少人想起来宋浔南这号已经消失在上流圈子的人物,很快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会场都知道了,暗暗打量着宋居伟几人。 宋居伟怎么可能感受不到众人嘲讽的目光? 他们肯定在心里讽刺自己有眼不识珠,还白白的被人当小丑耍了一次。只是这样一想,宋居伟的神情更加阴翳。 他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想起许晴几人还在这里想回来接他们,早知道宋浔南在台上,他说什么都不会回来的。 可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走了之,其他人还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想宋家,宋居伟只能留下来接受众人目光的洗礼。 简直老脸丢尽。 他闭了闭眼,心头悔恨当初怎么没直接把宋浔南掐死,让他今天这样报复自己的养父。 他也不想想,是谁上赶着想拉拢N。 江骁很快说完,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尾声。 很多人围上来想要跟宋浔南搭话,一杯接一杯的敬酒,哪怕宋浔南表示自己不胜酒力每次都只是浅抿一口,也会有不少人上前,交谈间若有似无表示自己的公司实力有多大,条件多优厚。 江骁挡在宋浔南面前,听着他们这些人当自己的面挖墙脚,都被气笑了。 宋居伟一秒钟都在这里呆不下去了,他低喝:“走了。”往门口走去。 偏巧此时就有人站在宋居伟的必经之路上,宋居伟眼皮一跳,认出了这是自己的老竞争对手刘宏,双方明争暗斗几十年了,这人嘴里肯定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 果然,刘宏状似惊讶地看着宋家人:“这就要走了?不留下来跟浔南聊聊天?” “没什么好聊的。”宋居伟板着张脸,他之前让人放出风声说宋浔南已经跟宋家脱离关系,可不是为了这一天受尽他人嘲讽的。 刘宏摇头叹气,老朋友关心状:“年轻人嘛,难免脾气上来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的,你改改这个封建大家长做派说不定就没这事了。这次不是就挺好,连礼物都送了,浔南见了心里头能消消气。” 他消个屁的气! 宋居伟冷笑,面上也一副老友做派:“你也养了个好儿子,听说马上就大学毕业了?是打算让他来公司帮忙?那我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一二。” 刘宏脸一僵。 他儿子已经延毕两年了。 看着宋居伟走出去的背影,在看此时被人围着看不清的宋浔南,刘宏眼底精光一闪:“等着吧,你这儿子可不像个好惹的。” 今晚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宋家回去的路上气氛低沉。宋居伟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眼底情绪沉甸甸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家后宋溪正要上楼,却被宋居伟叫住了:“小溪留下,你们先走吧。” “爸,有事跟我说?”宋溪坐在沙发上,看着坐在对面的宋居伟。即便是身穿高定西装一派成功人士,也挡不住他脸上的皱纹。 宋居伟点了根烟:“你知道宋浔南是N的事吗?” 宋溪摇头:“我今晚上刚知道。” “也是,你要是知道不可能不跟我说,”宋居伟沉默下来,两人之间的一时无言。 半晌他才说:“他在学校里……成绩怎么样?” “听说平时都不来上课,也就临近考试的时候会在学校见到他,”宋溪在宋居伟看透一切的眼神中不自然抓了下沙发,抿唇补充,“不过他成绩一向很好,没有平时分也能考第一,老师们都很喜欢他。最近他应该在准备ICIC的比赛。” “你跟他同专业,无论你想不想,所有人都会将你跟他放在一起比较,他好了,你就要被踩在泥里,”宋居伟掐灭烟蒂,目光明明灭灭,“懂我意思吗,小溪?” 宋溪被他语气里的狠戾吓了一跳,这才真正意识到宋居伟当初是白手起家打天下的。 他点头:“我懂。” 宋居伟看着乖软的小儿子,神色柔和下来,意味深长道:“听说你之后也参加这个比赛?爸爸期待你的表现。” 宋溪放在沙发上的手抓紧了毯子,神情却一如既往的乖巧:“我明白了,爸爸,我会赢过他的。” === 等拍卖会结束后,宋浔南动作迅速地将那块翡翠给卖了,看着大把的钱进账,他就连想起宋居伟的那张脸心情都好上不少。 江纳送过来的唐三彩他留下了,不过摆在哪里都不太合适,他家的装修不是走这一挂的。最后宋浔南将其放到了书房,算是给他这个俗人增添点文艺气息。 刚将东西放好,就有人摁了门铃。 宋浔南从门口拿了外卖,摆龙门阵一样摆在桌子上。 他几点了不少东西,可惜刚下单的时候兴致勃勃,现在看到这些大鱼大肉倒是没了兴致。 天天吃外卖,把周围能点的都点了一个遍,他真的会疯。偏偏自己搬出来住之后又不喜欢让别人进自己的家,一直没有找个阿姨来做饭。 宋浔南戳了两下盘子里的葱爆肉,夹起筷子尝了两下就不想吃了。可这样扔掉又有些浪费,他想了想,决定打个电话给闻今然,让他来解决。 手机就放在客厅,这几天一直是静音状态。无他,自从知道自己就是N后不少人查到了他的资料,自然也有渠道拿到他的号码,各种添加好友邀请接踵而至,还有不少电话打进来请他参加这个那个宴会。 宋浔南之前当宋家小少爷的时候就很讨厌这种名利场,不过还是会被逼着冲几个kpi。他现在自由了,自然是自己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没人管得了他,那些东西自然一个都没回,甚至直接将自己的微信名改成了“跟江骁谈去”。 别说,真有效,挡了不少骚扰。 他盘腿坐在羊毛毯上给闻今然发消息。 【跟江骁谈去:来我家吃饭?】 冲浪少年闻今然秒回:【你谁?】 宋浔南:“……” 这朋友别当了,扔了吧。 【跟江骁谈去:你都不给我备注的?】 那边过了一会才回复:【嗷嗷哥你啊,我刚才在削苹果没注意。】 【闻过也不喜:你前几天把我给删了,我重新加回来后忘了给备注。不过这个江骁是谁?】 宋浔南沉思两秒,好像确实有这回事。 【跟江骁谈去:一个朋友。你来不来?】 【闻过也不喜:[图片][图片][图片]】 【闻过也不喜:我哥在做饭[狗狗舔屏]】 宋浔南不用点开大图就能看到桌上的菜,好像是清炒包菜和其他一看就很健康的绿色蔬菜。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已经整整一周没有摄入绿色蔬菜了,外卖上不是老厨白菜这样油水大的,就是减脂沙拉这样没油水的,导致他现在看到个包菜都觉得是梦中情菜。 就是……闻珩会做饭? 他怎么记得对方是请阿姨在家做?自己还撞上过好几回。 宋浔南一个电话就打了过去:“你哥还会做饭?不是请阿姨吗?” 闻今然一边从冰箱拿东西一边打电话,快忙不过来了:“我哥他在国外留学很久的好不好,不会自己做饭早就被饿死了。不过那个阿姨好像跟我哥是在国外就认识的,现在已经辞职回家了,我哥又不喜欢其他人进家门,就只能自己下厨了。” 闻珩听到了他的话,侧目看向他。 闻今然指指听筒,做口型:“在跟南哥打电话。” 宋浔南觉得对方好惨一男的,不但要忙研究所和医院的事情,还要自己费心思下厨做饭,顺便投喂闻今然。 他想,这么惨,跟自己一样惨。闻医生这种大好人看到自己跟他一样没人管做饭,能不能善心大发让他也蹭一顿? 宋浔南咳了声,慢吞吞地问道:“问问你哥,能不能再多投喂一个人?】 闻今然没有立马回复,似乎被他的不要脸给震惊到了。他瞟了眼正在洗手的自家表哥,目光在他平静的一张脸上来回巡视,最后还是捂着话筒小声问出来:“哥,能让南哥来家里吃饭吗?” 闻珩看了他一眼,垂下眼将手上的水珠拭净,并未立刻回话。 闻今然叹气,知道不可能了。 宋浔南等了半天没人管他,叹息一声将支着的长腿伸直,往后倚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难道要让他自己下厨然后把自己送进医院? 宋浔南想起上一次自己煮的又甜又咸又坨又软的面,皱着眉。 当初要不是季朝在旁边他需要维持自己的形象,当场就能吐出来。 闻今然想跟宋浔南说看来没希望了你自己吃吧,手边一凉,回过神来手机已经被闻珩拿了过去。 清冷淡然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杂糅着电流处理后的沙哑颗粒质感,在宋浔南耳边响起,像羽毛般轻轻挠了他一下。 “可以,直接过来。” “门给你开了。” 第25章 宋浔南听完这两句话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地上站起来了。 开门, 关门,一气呵成。 他们小区是一梯两户,闻珩的家就在宋浔南对面,此时门半开着, 隐约从里面飘出饭香。 宋浔南推门进去后才想起自己竟然空着手就来了。 他抓了下头发, 要不现在回去拿点东西当礼物? 闻今然眼睛尖,已经看到他了, 在厨房就开始喊:“南哥你来了!” 宋浔南想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舌尖抵住上颌啧了声,只好问道:“需要换鞋吗?” “玄关处的第三层有一次性拖鞋。”闻珩从厨房走出来, 对站在门口的宋浔南说。 “好。”宋浔南打开鞋柜, 看到了一排白色拖鞋。 鞋被摆放得很整齐,连角度都一模一样。他拿拖鞋的时候手肘不小心碰到了另一双, 赶紧伸手摆正。 “要我帮忙吗?”他站在厨房门口,问里面的表兄弟两人。 “你要是早来一点可能会有, 但是现在只管吃就行了。”闻今然本来想拿筷子尝尝一旁的糖拌番茄,被他哥很轻的看了眼后立马收手,遗憾的对宋浔南说。 闻珩将家居服的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将煲好的汤端出来:“洗手吃饭。” “哦,”宋浔南站那里摸摸鼻子, 总觉得自己吃白食的姿态太明显了, 于是在坐下后没话找话,“闻医生家里的装修真好看,特别符合你的性格。” “噗咳咳咳!” 闻今然刚喝了一口汤进去,闻言咳得惊天动地。 闻珩要去舀汤, 宋浔南赶紧端过来:“我来我来。” 闻珩没有阻止, 手一松将碗递给宋浔南, 问闻今然:“怎么了?” “可能是喝汤的时候呛到了,要不然就是太烫了,”宋浔南把碗递到闻珩面前,扫了闻今然一眼,“赶紧抽张纸擦擦嘴。” 闻今然自然看到宋浔南嫌弃的眼神,无语的抽了张纸将嘴角汤渍擦去。 他用眼神跟宋浔南交流:“你上次可不是这样说的。” 宋浔南回他:“你上次也没跟我说这是你哥家。” 闻今然:“……” 闻珩做得菜都很清淡,连汤都是煲的药膳,就差将“健康养生”写在脑门上了。闻今然口重,吃不了这么清淡的菜色,倒是宋浔南大鱼大肉吃多了,急需清淡小粥养生。 他看闻珩话少,以为在桌上会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舀完汤后默默的夹着菜吃。但看闻今然从坐下开始嘴就没停过,边吃边聊,自然也就放开了。 “南哥你是不知道,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跟我打听你的人越来越多,”宋闻今然想起什么,说,“你在外面做什么坏事了?别是被仇家找上门来吧。” 宋浔南夹了一筷子清炒莴苣,咽下去后回他:“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闻今然觉得宋浔南最近确实变化挺大的,一般找人都能找到,不会跟上学期那样不是在赛车场就是酒吧:“那我希望你越来越好,省得他们总是说些风言风语。” 宋浔南之前做事太高调了,脑子好跟玩得开是他身上揭不掉的两个标签,所以他在学校的风评很极端,喜欢他的人无脑拥护他,不喜欢他的人连提起他都面带嫌恶。 “他们说他们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嘴长人家身上,你还能给缝上?”宋浔南说着,想起自己要开公司的事情,他本来想把自己朋友全都招揽进来,改天有时间得问问他们的想法。 闻珩听着两人的谈话,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垂着眼吃饭。 宋浔南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发现闻珩好像很爱吃腐竹,一直在夹腐竹吃。 吃完饭后不用大家争着去洗碗,厨房里有洗碗机,很方便。 闻今然抱着手机瘫在沙发上消磨时间,宋浔南觉得没自己的事干,准备走人:“那我先走了,今天谢谢闻医生的招待。” 没想到闻珩叫住他:“稍等,你有时间吗?” 宋浔南:“有时间。” “跟我来一下书房。”闻珩抽张纸巾擦手,对沙发上开始打游戏的闻今然说,“一会把碗拿出来。” “好嘞。”闻今然应声。 宋浔南不知道闻珩叫自己干什么,跟着他来到书房。 书房的装修风格跟外面大差不差,不过桌子上放着一个木质小花瓶,里面插着几束木棉花,是这里唯一的小摆件。 宋浔南猜这花瓶是物业送的,因为他家里也有一个,被自己放到了电视柜上。 闻珩的书房有一整面墙的书架,打眼扫过都是大部头,还是各国语言的都有。宋浔南学过几门小语种,能日常交流。不过他不懂医学,自然看不懂封面上的专业名词。 他很快将整个书房环视一圈,然后对视上书桌后闻珩的目光,笑着问:“闻医生叫我进来,是有事?” 闻珩修长冷白的手示意了下旁边的椅子:“坐。” 宋浔南坐下后,闻珩把一份很厚的文件放到他面前。宋浔南拿起翻了翻,看向闻珩。 闻珩知道他看不懂,开口解释:“这是我找到的近几年对SSI3+2的研究项目,里面都有很详细的数据和记录。” 宋浔南认真的重新看了遍,着重看最后的结论部分。 闻珩没有打扰他。 林晟的SSI3+2理论刚出世时不是没有人质疑过,但经大量的研究表明,这组数据本身没有问题。 包括宋浔南手上的这摞文件,都在应证这一件事。 他越看眉头皱得越紧,神情凝重,最后合上资料一口否定:“这不可能。” 上辈子明明林晟就是学术造假,这一点他没记错。 闻珩现在给他看这些,难道是不相信自己的话?以为他在开玩笑? 宋浔南头疼,让他敲代码还行,但是让他从一篇医学论文中找漏洞,这是难为谁呢? 可是找不到,就无法说服闻珩。 宋浔南一时陷入了死胡同,拧着眉半晌才开口:“你上次不是说有一个什么什么数据能改变结果?” 闻珩看到他的脸色变化,伸手将那摞文件拽过来:“在林晟应用的系统中,他的数据没有问题——我想问一下,你是从哪知道他数据造假的?” 宋浔南顿了顿。 闻珩问:“不方便说?” 宋浔南最后还是摇头:“抱歉,我说不了。” “那可以不说,”宋浔南本以为闻珩会生气,可他只是点点头,略过这个话题,拿起一旁的钢笔做了几个标记,“那个数据确实重要,但是套用另一套理论体系得出来的,要想知道林晟在哪出了错,就要剥离他所应用的体系,从头开始证伪。” 这听起来就很麻烦。 宋浔南没想到闻珩竟然因为自己一句没有根据的话查到现在,心底有愧,“抱歉,太麻烦你了。” “你不应该这样想。”闻珩停下笔,“如果数据是真的,只是浪费些时间。” “但如果是假的,你想过不追查下去的后果吗?”闻珩声音平淡,但让人听了心往下一坠,“理论会被用于临床,躺在手术台上的不再是患者,而是林晟的实验品。” 宋浔南头皮一麻。 如果没有人阻止,闻珩说的,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闻珩:“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说。”宋浔南赶忙说。 闻珩问了很多问题,宋浔南努力回想着上一世的事情,断断续续回答他,时不时停下来要想很久才想到答案。 “剩下的我来解决,这不是你的领域。”闻珩将资料收拢起来,宋浔南看着他动作间露出的手腕,腕上是淡淡的青筋。 宋浔南这才发现,两人在交谈间距离拉得很近,他甚至隐约闻到了清新的柑橘香。 可是书房里好像没有香薰一类的东西。 他“嗯”了声:”还是要麻烦闻医生了。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其实他本来想在ICIC赛前就拿到结果的,但是现在想来是把事情想的有些过于简单,推翻一个成立三年的结论,并不是件容易事。 闻珩看着他若有所思的面孔,问出口:“你之前受到过任何精神类创伤吗?” 宋浔南一愣,继而摇头:“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随口一说,”闻珩垂下眼,将文件整理好,站起身来,“我送你。” 闻今然已经将碗拿出来摆好了,看两人出来赶紧跑过去:“南哥,我能去你家打游戏吗?我想试试任天堂新出的那一款!” 宋浔南拎住他的后衣领,下意识看向闻珩。 闻珩颔首:“别打太晚。” “谢谢哥!” 闻今然欢呼着万岁拉着宋浔南跑到了他家,一进家门就大喊:“来吧,让我们通宵!” 宋浔南抱臂凉凉看着他:“你刚答应闻医生什么了?” “答应归答应,可是我做不到嘛。”闻今然显然不是第一次阳奉阴违了,做起来轻车熟路。 “不行,”宋浔南抬眸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晚上七点半,“打到九点半就下线。” 闻今然纯纯一网瘾少年,哀嚎一声可怜巴巴的看着宋浔南:“不能再多一点?拜托拜托。” 宋浔南刚要说“你做梦呢”,突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闻珩那截手腕。 干净,指节修长,整理资料时腕骨会因绷紧弯出锋利的弧度。 就是缺点什么。 “也不是不行,”宋浔南在闻今然的欢呼下说,“你先告诉我,你哥喜欢什么款式的手表?” “手表?”闻今然认真想了想,“之前哥戴的款式都是简约型,他应该比较喜欢那种的吧。你要送他礼物吗?” 宋浔南随口扯了个理由:“你哥帮我这么多,送他些礼物不是很正常?好了,今晚打到十点。” 没理会身后闻今然“你怎么这么小气吧啦”的犯上言论,宋浔南进书房开了电脑。 他先是看了眼自己的存款,仔细思考后决定先投资点小项目,将钱翻个倍再说公司注册的事。 融资确实是个好办法,可他想开公司的事情不能提前放出风声,不然别说那些大公司该如何盘算将他拆吃入腹,宋居伟就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好在距离ICIC比赛还有一段时间,足够自己规划。 === ICIC比赛选在了暑假刚一开始的时间段里,因为这个该死的时间安排不少选手暗中吐槽过。 期末月已经很折磨人了,结果考完试还不能放松,要继续参加比赛,一想就难受。 这种难受会在朋友圈刷到舍友外出旅游度假吃吃喝喝时达到顶峰。 今年的比赛场地选在了s港,闻今然一来就说等他们比完赛带大家出去玩。 “先比赛吧,没准你那时候就没这么高兴了。”定状补路鸢是个很高冷的妹子,梳着利落的高马尾,听了闻今然的话先泼他冷水给他兴奋过度的脑子降降温。 闻今然对她做鬼脸:“别否定我,否定我就是在否定咱们队长。” 队长宋浔南刚办完酒店入住,拖着行李箱向他们走来,发了两张房卡:“两个女生一间,咱们三个一间,走吧,先把行李放下,今下午会开例会。” 他们所在的酒店是赛方统一安排的,大家都在这里入住,彼此暗暗打量着对方。宋浔南已经看到不少熟面孔了。 “我还以为酒店会大方点,直接一人一间。”谢窈接过房卡。 宋浔南说:“出门在外不安全。你们两个外出最好也要结伴,别落单。” “知道。”两个女生点头。 宋浔南他们三人在18楼,女生在12楼,先送她们去房间后三人才去看自己的房间。 闻今然看了看环境:“单人间也不差嘛,中间桌子这么大,正好可以打牌。” “梦里打牌去吧,”孙容熙给路鸢发消息说自己到了,问她晚上吃什么,就听到闻今然这句话,“后天就开始比赛了,你还想着玩?” “说说而已嘛。”闻今然见他看外卖,说,“吃什么外卖,下楼吃海鲜自助去,我请客!” “好啊,我要吃最贵的,”孙容熙看向站在阳台上打电话的宋浔南,扯着嗓子喊他,“哥你来吗?闻今然要请客!” 宋浔南皱眉听着对面一遍遍传来的客服女声,偏头对他们说道:“我不去了,你们帮我打包点别的东西回来吧。” “行,我们先去了。”两人笑闹着走出房间。 宋浔南不死心,又打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在忙,请稍后再拨……”他舔舔唇啧了声,最终放弃了。 本来想问下闻珩的进展,结果对方的电话从前天开始就打不通,问闻今然他也说不知道,家里也没人。 宋浔南将手机扔到枕头上,拉开行李箱准备洗澡换身衣服。 s港的夏天真热,是那种潮湿的闷热。他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说这几天会有雷阵雨。 宋浔南拿着衣服进了洗手间。 两个女生跟闻今然他们汇合。 “浔南呢?” 孙容熙解释:“他不来了,让我们给打包。” “那行,咱们去吃,等下次队长有时间了再出来聚餐。” 一行四人说说笑笑坐电梯下到了一楼大厅,迎面撞上刚办完入住手续的宋溪。 孙容熙“嘶”了声:“他们也在?” “你这不是废话吗,他们也是参赛队伍之一好吧。”谢窈翻了个白眼,翻给宋溪看的。 宋溪自然也看见他们了,不过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打招呼,而是抿着唇一路略过他们,径直走向电梯。 “他是不是在无视我们?”闻今然指指自己,又指指宋溪,被气到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比赛前还是别搭理他了。”路鸢提醒他们。 “说的也是。” 谢窈走时多看了两眼宋溪等电梯的背影,看到他好像接了个电话,直接不顾已经到一楼的电梯,拖着行李箱去了走廊拐角。 她总觉得宋溪的神情很焦躁,像在担心什么。 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赛前大家都多多少少烦躁点,尤其是夏天气温高更容易心浮气躁。 宋溪直接走到安全楼梯口,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对电话那头说:“这件事就麻烦您了。” “当然不会让您陷入麻烦,这事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做隐蔽些,没人会发现。”宋溪语气柔和,轻声安抚对方的情绪,但眼底已经带上了不耐。 做事拖泥带水,妇人之仁,他以后要尽早断绝跟对方的联系,不能留下把柄。 “好,听你的。”电话那头终于应下。 宋溪笑了:“合作愉快。” 就像宋居伟说得那样,他绝对不能输给宋浔南。 绝对不可以。 第26章 闻今然他们给宋浔南打包带回来的炒粉, 宋浔南掰开一次性筷子,挑了一口吃起来。 孙容熙好奇:“哥,你刚才是有什么着急的事?跟比赛有关吗?” 宋浔南咽下嘴里的炒粉说:“不是跟比赛有关的, 是想找朋友了解点事情。” 孙容熙闻言点点头, 说声“我去洗澡了”就进了浴室。 闻今然看他走了, 捅捅宋浔南胳膊, 让他差点筷子一撇,把汤汁溅到衬衫上衣立领上,无语地转头看向闻今然:“干什么?” 闻今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 摸摸鼻子:“你是不是在给我哥打电话?他还没接吗?” 宋浔南点了点头。 闻今然说:“我哥有的时候确实会这样, 一般是参加一些保密性极强的项目, 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宋浔南若有所思:“那他这次走的时候跟你说过吗?” 闻今然摇头:“他很少跟我说, 有的时候忙起来就忘了。我回家看不到人就知道他有事出去了。南哥你这几天跟我哥神秘兮兮的到底是在聊些什么事情啊?” 他好奇的不得了。 宋浔南弹了一下他额头:“八卦这么多干什么,赶紧看一眼咱们的项目还有没有疏漏,后天就要上场了。” “行行行, 我知道你们肯定有自己的小秘密, 都瞒着我。”闻今然扭头不理他哥了。 宋浔南装没看见, 继续吃自己的炒粉。 只要闻珩那边能证伪, 宋溪由林晟指导的项目自然就垮了一半,要是研究的领域跟林晟的假理论有重叠, 就更不用说了。 可能因为宋溪上辈子给他的阴影太深,自己有点太过于在意闻珩那边的进展了。 不应该这样子的, 他竟然还会下意识去依赖别人。 他其实可以赢下这场比赛的, 宋浔南对自己的专业领域一向非常自信,此时更不应该有任何怀疑。 宋浔南将炒粉里面的芹菜挑出来, 含了一大口, 鼓着腮咀嚼。 闻今然自己在那边佯装生气了半天也没人理他, 转头一看,发现宋寻南边吃炒粉边玩手机,一个人不亦乐乎。 闻今然猛地扑过来,扑到他身上:“你都不知道给亲爱的舍友分享一口吃的!” 宋浔南被他一弄,差点脸栽到面里,的撑着身子稳住,面无表情:“海鲜自助都不够让你吃饱,你这肚子也是没谁了。” “正好这里有双新筷子,我吃一口尝尝。”闻今然笑嘻嘻的跟他插科打混。 “你们在说什么?”孙容熙洗完澡出来了,三个人笑闹着聊天。 最后是闻今然松开手打算去洗澡,想起什么似的,脱衣服时跟宋浔南说起来:“今天下午我们遇到宋溪了。” “嗯?怎么说?”宋浔南挑眉。 “谢窈提了一句,说他有点不太对劲,不过我没太看出来。”孙容熙挠挠后脑勺。 “行,我知道了,你们忙自己的事情去吧。”宋浔南颔首点头,沉思。 宋溪这儿不会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吧。 他眼皮一跳,有了不好的预感。 === 赛事开展的第一天没有什么大事情,就是比赛方召开了一个大型会议。会场满满当当挤了几百号人,都是各个学校,各个行业精英中的精英,满脸的朝气。 宋浔南他们早就已经了解透彻参赛规则了,但是赛方仍旧不厌其烦地讲解了一遍。 比赛共分为两个类别,为算法类与设计类。算法类暂且不提,宋浔南他们参与的是设计类。 设计类细分为四块,包括大数据设计,人工智能设计,软件应用设计以及网络安全。 赛程为双日赛与单日赛,算法类那边是双日赛,设计类是单日赛。每一赛程分为ABCD四个组,初赛是组内竞争 ,再从被推选的作品中角逐出各类奖项。 他们需要抽签决定参赛顺序,宋浔南一向觉得自己运气不好,这种纯靠手气的东西推给他们:“你们来吧。” 孙容熙自告奋勇上去:“我来我来!我前几天刮彩票没中,肯定把运气都攒在这里用呢。” 众人无语:“你都没中还好意思上去抽?” 孙容熙不理会大家的白眼和吐槽,笑嘻嘻的上前抽了个签,展开一看,是A组。 闻今然:“A组不错呀,咱们早比完赛早拉倒,到时候你们想吃什么就跟我小爷说,咱好好玩它一把!” “别高兴的太早,”宋浔南问,“知道还有哪些组是A组吗?” “现在还没出结果。”孙容熙说道。 闻今然双手合十,信男许愿:“希望不要是实力太强的组。” 谢窈敲了他一个爆栗:“实力不强的组怎么能突出咱们的优秀呢?当然要旗鼓相当才够意思。” “也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家笑开。 很快,正前方的大屏幕上就出现了各个小组成员,每个组大概有30个队伍,组名人名密密麻麻的排满了,打眼看上去场面还挺壮观。 “让我看看,”闻今然戴上了自己的眼镜,眯着眼仔细瞅,“人工智能设计A组……这个不认识,这个人名倒是听过哎……这个不是上次跟哥你创新杯一qi获奖的那位吗?感觉挺厉害的。” 他边看边嘟囔,宋浔南坐他旁边,手懒懒地搭在一旁,盘算着等比赛结束后问问闻今然哪里有卖表的,自己好去商场逛一圈,选一块。 “靠!!”闻今然猛地提高了音量。 “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孙容熙坐他旁边,被他吓了个半死。 在将大家的视线都吸引过来后,闻今然嘴张了合,合了张,最后脸色铁青:“他妈的,为什么咱们跟宋溪一个组??” “卧槽!真的吗?在哪?!”孙容熙不信邪,抢过闻今然的眼镜,眯着眼架在眼前仔细看。 “就那,倒数第三列第五行。”闻今然生无可恋地拿手指了一下米粒大的文字。 孙容熙张着嘴,半晌后也靠了声。 闻今然无语了:“我说你行不行啊?一抽就给咱们抽了这么大个惊喜。” 几个人骂了会孙容熙的臭手,都坐在一旁不说话,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被打断思路,抬起头来看了眼屏幕,勾唇笑了下对众人说:“怕什么,不是你们说的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说的也是,反正结果都出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听队长的准没错。就是你小子!”闻今然拍了下孙容熙的后背,“幸运e就不要上去搞什么抽签啊岂可修!” 自己的运气果然一向很差。 宋浔南看着屏幕,他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平静,实际上心跳得有些快。 重生以来,他已经做了太多的改变,已经先一步跟宋家脱离了关系,从那座让他生不如死的宋家坟墓里爬了出来。 可他从未在重要的事件节点上真正的对上过宋家,他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继续影响到事情发展,还是……仍旧做不出改变。 宋溪这一次比赛,将是他的转折点,自己有没有可能会赢他? 宋浔南想知道答案。 前世的事情已经成为了魔咒,将他禁锢在其中。午夜梦回间,连天空都是阴暗的。 一定要赢。 宋浔南闭上眼睛,对自己说道。 此时会场另一边。 “抽的什么呀?快展开来看看!”王嘉驹催促道。 李柯文展开手里的纸条,拿给大家看:“A组。” “A组?让我看一下参赛人员,”王嘉驹看着看着立马骂了一声,“怎么宋浔南他们也在这一组里?”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落在宋溪身上。 宋溪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竟然在初赛里提前跟对方对上。 不过这样也好,早解决早省心。 他心下了断绝,笑着对大家说:“无论是谁都是值得我们尊敬的对手,大家要打起120%的精神来好好应对。” “话是这样说,但是宋浔南好像最近研究了个什么技术,我爸跟我提过,具体的不是很清楚,总之挺厉害就是了。”王嘉驹说完看着大家都不说话,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尴尬的住了嘴。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将头扭向李柯文,色厉内荏喊道:“你怎么回事啊你,运气竟然这么么差,哪一个不好,偏偏就抽了个A。” 李柯文推推眼镜,语气平平:“那你刚才怎么不上去抽?” 王嘉驹一时语塞。 他当然不敢上去抽,这种事儿无论抽到什么都落不到好。没有好处的事情当然是让别人去做。 李柯文见他不说话,补了句:“当时不出力,事后就别抱怨。” 其他两人虽然没说话,但看表情也是赞同李柯文的意思,不过没有那么直白,只劝着让王嘉驹少说两句。 他们其中这些人只有王嘉驹是通过跟宋溪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就是为了拿个奖,到时候毕业了名头上好听。不过他会提供项目的资金,所以双方并没有大的矛盾。 宋溪听着他们吵闹,默不作声将字条上面的A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抬起眼,在上百人的会场中寻找宋浔南的身影。 宋浔南恰恰也在看他,两人立马对视上了。 隔着人海,他们眼底俱浮现出一簇燃烧的火焰。 一定要赢过对方。 === ICIC比赛会场。 偌大的会场已经搭好了台,选手们胸前贴着属于自己的组号与编号。宋浔南几人坐在候场区。 场内冷气开得很足,左侧方窗户的窗帘没有拉,露出了阴沉的天空一角。 风很大,将树枝吹得呜呜作响,偶尔拍在玻璃窗上碰撞出低沉的呜咽声。 阴沉了两天的s港看起来终于要迎来洗刷沉闷燥热的一场暴风雨了。 因为太黑了,明明是白天会场内却不得不开灯。白炽灯明晃晃的挂在头顶,有些晃眼。 在座的选手们打量着彼此,又很快将目光移开,或皱眉深思,或小声讨论。 “也不知道这次的评委是谁?”路鸢贴好胸前的标志后说道。 算法类只需要一台电脑参加考试,交出答卷即可,但是设计类要更为麻烦一些。赛方聘请了五位德高望重的评委参与此次评选,评委都是秘密邀请的,就是为了防止考前与考生串通。 所以当五位主考官进来时,宋浔南有些惊讶地坐正身子。 因为其中一个,竟然是前不久刚刚见过面的公司董事长,江纳。 即便是认识,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两人没有互相打招呼的必要,于是对视一眼后移开目光。 宋浔南的视线从江纳身上移开后,自然的落到了他旁边的一位学者身上,仔细听赛方介绍。 此人名叫季思维,在医学领域颇有建树,虽比不上闻珩的年轻有为,或是林晟名气大,但也不可小觑,算大器晚成类。 在五位评委纷纷入座,主持人开始主持赛事流程后,季思维的眼神看向台下候场区,与宋溪的目光略碰撞,两人皆若无其事移开眼神。 考生入场后需提前将身上的电子仪器等交由赛方保管。 在无人察觉的储物柜里,手机的震动声嗡嗡传来,屏幕亮了亮,显示是一通来电。 可惜无人接听,电话在几秒后被自动挂断屏幕,重新暗了下去。 而此时,所有选手的项目已经投放到了大屏幕上。 闻今然倒抽一口冷气,表情像是见了鬼,难以置信地瞪着大屏幕想要烧穿个洞来,半晌才僵着脸磕磕绊绊道:他、他们的选题——” “……”宋浔南沉默半晌,轻声开口,“和我们的很像。” 第27章 说很像因为两个组的研究方向几乎重叠, 宋浔南他们是针对大脑神经监测追踪报告的方向,而宋溪他们也大体类似,不过两组的理论系统并不一样, 宋溪组采用了林晟的理论体系。 “这下有的比了。”闻今然喃喃自语。 能看到大屏幕的不止他们一个组, 很多组在发现他们两个队伍相类似的选题时纷纷往这边看了过来, 带这些微妙的同情。 选题最怕撞车了,因为一撞车就会有高下,这样很难打过初赛进决赛。 王嘉驹看了眼宋溪不笑的脸,去拉李柯文,低声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两组的选题都是一样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人一连串的质问, 李柯文撇他一眼:“你是白痴吗?” “你说什么?”王嘉驹不可置信。 李柯文说道:“如果我真的想让宋溪进决赛, 绝对不可能让他跟宋浔南撞上选题。” 王嘉驹懵了:“……那这个选题?” “只能说是巧合。”李柯文低眉不再说话, 实际上他们本该有更好的选题,但是当初他询问宋溪的时候,对方下意识选择了这个。 “怪不得宋浔南当初找闻珩来做指导, 原来是专业对口。”王嘉驹说道。 就像他们会下意识的选择林晟来当指导一样, 师兄弟出自同门,研究方向虽有偏差,但同属这一领域。 宋溪闭眼,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有些快的心跳声:“好了,别说了。” 两人谈话声被打断,现场重新陷入安静。 评委们可不管你的这些事,他们只看最终结果。倒是江纳在看到选题后有些担忧, 毕竟宋溪他们采用的理论系统是林晟的研究成果, 在国际上得到了普遍认可, 是最为先进的神经外科理论。 不过也说不定, 江纳暗自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低看宋浔南,ICIC比赛虽选题项目各不相同,但最终看的还是算法运用,毕竟这终归是一项计算机比赛。 很快,上一组评委们给出得分要喊下一组的时候,季思维转头惊讶的咦了声,对其他评委说:“竟然还有两组相同的选题,不如我们把他们叫到一起上来吧。” 宋溪心一突,根本来不及阻止季思维的自作主张。 宋浔南和宋溪同时被点名,会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们。 宋浔南依旧懒懒的窝在座椅上,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他旁边的宋容熙咬着牙靠了声:“我怎么感觉那老头不怀好意?” “容熙。”宋浔南开口换了声孙容熙的名字。 孙容熙闭嘴,不再往下说。 这里是有监控的,旁边也有监考人员随时走动,免不了会被旁人听一耳朵。 “怎么能叫相同的选题?”江纳淡淡指出季思维言语中的漏洞,“一组是基于经典神经外科理论而得出的运算,另一组则是另外一套新兴理论,季先生说相同,未免太不严谨了。” 江纳虽是直接指出季思维的问题,但他语气温和,也不摆什么架子,让人挑不出错来,甚至得到旁边评委的赞同。 “对,两套的应用理论体系不一样,不能算作相同。” “季先生,你这可是口误啊。”评委笑着打哈哈。 季思维也顺着台阶往下走:“说的对,我应该拿出学术的态度,更严谨一些才是。” “不过季先生的提议倒是有点意思。”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认同季思维的话,“之前的比赛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子的先例,把两组选题相类似的选手同时叫上来比较打分,这样更能分析出优劣。” “那就一起叫上来吧。”大家一致同意。 会场下的选手们本来因阴雨天酝酿出的那点睡意立马被赶跑了,目光灼灼的看着两队队长。 “还是要问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江纳说。 在全场几百号人目光的注视下,宋浔南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动了动,握住扶手后站了起来,手插着兜步履从容地一步一步走向宋溪他们所在的方向。 鞋底敲在地板上的声音在寂静会场中格外响亮,如敲在人们心上。在凝了水汽的会场中无限放大。 宋溪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往上是黑色的工装裤,过于宽大的同色系上衣。再往上就是宋浔南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做什么?”宋溪攥了下指尖,问他。 两人一坐一站,空气中的水汽仿若静止不动,在他们周身凝固。 站着的那个明显更具有迫人的姿势。宋浔南垂下眼皮,居高临下的看着宋溪,眼中的情绪直直向他压了过来,逼得宋溪头微微往后一仰,意识到自己这个举动后他又硬生生僵在了那里,寸步不让的抬头盯着宋浔南。 宋浔南很轻地笑了声,对会场中央偏了下头,动作随意:“走吧,一起上场。” 宋浔南身后的四名队友闻言齐刷刷站了起来,无言支持队长的任何决定。 “可别让评委们等太久。”宋寻喃留下意味深长的一眼后,转身走向评委席。 宋溪攥着手指在座位上沉默良久后,也跟着站了起来走上场。 看两人都答应上场,评委面前立马投下有关两人项目产品的3d立体投影。 “请两组选手上台答题。” 宋溪那一组的编号要比宋浔南这一组靠前,由他们先行上场,宋浔南一组坐在旁边稍后。 宋溪带着笑,表情镇定的将他们产品的理论基础,运作特点以及算法分析等等一一详细讲解,如沐春风的态度赢得不少好感, 宋浔南看了眼宋溪,对大家说:“仔细听一下,一会儿答辩要用。” 四人神色严肃的点头,路鸢在语速飞快的默声重复宋溪刚刚所说的重点,速记到脑子里。 宋浔南提醒完他们后将目光重新转向场上。 上一辈子宋溪直接拿了他的项目,这一世竟然会研究出一个类似选题的项目。 就好像故意跟他过不去一样。 最后评委在他们答辩结束后,给出相应得分。 季思维给出了95分的高分,这是全场以来的最高分。他不顾底下的抽气声,说:“你采用的是林晟林教授的理论,而林晟教授的理论目前处在临床阶段还尚不普及,你做的这些却可以加大他的普及力度,让更多的的患者受益,这件事情存在的意义本身就已经超过了算法带来的意义,所以我愿意给你最高分。” 这话说的没错。 一位评委附和:“说的也是,这件作品的附加价值很大,我愿意在自己的基础分上再提高三分。” 三分的意义,能间接影响宋溪在决赛时的排名。 此话一出,本来觉得95分有些过高的评委也有纷纷觉得合理的,但也有质疑。 “但这毕竟是个计算机类比赛,比的是代码编程,宋溪这一组的实力可以达到中上水平,但95分就有些过了。”评委钱礼很不客气的指出来,“季先生,我理解您的想法,但还请从实际出发。” 季思维嘴角笑容一僵,他刚才的话是提前排演过的,自然说的顺口,此时被身边的评委一回,自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放在桌上的手紧张的冷汗流下来:“钱先生,我们身份领域各不相同,都有自己的心里期望,希望您不要多加干涉。” 钱礼皱眉。 最后还是宋溪接下来:“谢谢各位评委抬爱,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 评委互相讨论,暂且未定,等宋浔南上场后再一同打分。 “季先生的分数保留吗?” 季思维隐晦的看了宋溪一眼:“保留。” 很快轮到宋浔南上场,他一站起来,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宋浔南对众人微一鞠躬,即便穿着黑衣黑裤让自己的气息更加冷冽,但当他笑起来时,与当初在校友会上身着西装清贵优雅的他并无太大区别:“我们的研究项目以神经脉络作为手术路径,利用二维造影图像和经典外科手术理论基础做支撑……” 他声音不急不缓,让人听起来很舒适。 钱礼是很典型一心扑在技术上的人,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套算法的精妙之处,在宋浔南讲解结束后问话的声线提高:“你这是从哪得到的算法?自己研究的吗?” 宋浔南笑笑,仿若并不觉得这套算法有什么值得震惊之处:“是我们小组研究的成果。” 看大家不解的看向他,钱礼解释:“这套算法属实精妙,在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作出修改,并没有改变原有进程,甚至能更加精确的捕获数字——你们这组的误差是多少?” “0.52%。”宋浔南报出一个数。 钱礼不懂这些,看向江纳和季思维:“这个数据怎么样?” 季思维:“这个数据确实不错,但是如果是一位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来做的话,未免不能达到这个水平。” 江纳在他说完后笑着摇头:“季先生你直说就是了,这个数据是现有人工智能中误差最低值。而且你要知道培养一名你口中的医生需要多少心血吗?我们又能培养出多少名来?这个机器的价值不比刚才那小子的差多少吧。” 他用季思维的说法来堵他,让季思维无话可说。 这话可不是江纳偏心宋浔南才说出来的,他是个商人,自然更看重利益,这个仪器就让他看到了无穷的潜力。 整体答辩下来宋浔南也是条理清晰,逻辑严谨,将他们产品拆解开细细讲解,评委听的一直在点头。 就连他的组员都发挥稳定,就算季思维将两组的产品做比较,那个高马尾女生也能很快揪出漏洞,一一反驳,看上去对宋溪的产品十分了解。 到双方的打分环节,各位评委各执一词,季思维坚持认为宋溪的产品更具优势,跟对面僵持不下。 “我始终认为宋溪的作品是跟林晟教授理论的完美结合,我要修改我的分数。”季思维将得分牌重新举了起来。 97分。 全场哗然。 评委们打分都很严谨,大部分都在75分到85之间,给出一个95分已经是独一份了,没想到还有更高的! “这宋溪真是得他青眼了。”台下有人喃喃出声。 宋浔南并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他早就发现在打分时季思维跟宋溪的对视,心下有数。 只是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联系勾搭上的。 闻今然小声问他:“南哥,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的最高分怎么看都不可能压过宋溪,这不是输定了吗? 孙容熙的脸色已经隐隐颓废,满脸不爽。 宋浔南稔了下指尖。 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认输。 上一世已经输了个彻底,这一世他不想重蹈覆辙。 “我还没有打分,”钱礼目光盯盯落在中间那个高挑的男生身上,“宋浔南,你跟你组员的作品值得这个数。” 他重新举牌,98分。 比季思维高了一分,摆明了对着干。 宋浔南嘴角松了松,对他微微鞠躬。 赛方眼看事情开始脱离控制了,赶紧维持秩序,很抱歉的对季思维表示:“抱歉季先生,我们的分数都是一次性的,没有修改这一说。” “……?”季思维不可思议,“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我?刚才他们还问我是否保留分数,意思不就是可以不保留吗?” 赛方礼貌微笑:“并不是这个意思季先生,如果您选择保留自然会继续留在场上,如果您不保留,我们会请另外一位评委上场打分。” 季思维面色铁青,少见的慌乱:“你们没有跟我说过。” 宋溪垂下眼来,放在一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季思维是在耍他?! 赛方:“已经说过了季先生,几位评委都知道。” 钱礼回忆了下,说:“哦,你当时是不是急着去接电话来着,说不定就这一部分没听。” 季思维:“……” 宋溪:“……” 两人心底皆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宋溪被巨大的荒谬感砸中,一时眼前眩晕,几乎站立不住。 这、算、什、么? 他发了狠的咬住下唇,嘴里弥漫上血腥味也未曾松开。 这到底算什么?! 现在已经有两位评委完成打分,接下来的打分环节要慎之又慎,剩下的三位评委仔细商议,最终决定宋浔南以小组赛第一的成绩进入决赛,而宋溪则屈居第二。 结果出来,台下众人并无异议,只是面带失落的占了大多数。 晋级名额就这么多,现在一下子没了两个,他们的希望更加渺茫。 闻今然舒了口气:“就说我们不会输,这算法拿到市面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那个老头子识不识货? 后面这句话他只敢在心里说说,不敢当着大家的面谈:“走吧,哥,下台了,今晚好好庆祝一下。” 宋浔南站在高处,扫视一圈自然将台下的目光尽收眼底,有羡慕有失落,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宋溪他们组产品所依赖的理论,是假的,他抢了他们的成果。 就如同当初抢了自己的成果一般。 比赛结束,手机自然送回到各自手里,宋浔南打开一看,倏地沉下眼来。 “咱们到时候决赛又要撞上宋溪,看那老……季评委的意思很看好他,估计又是一场硬仗要打……”闻今然嘀嘀咕咕,发现宋浔南走着走着不动了,转头疑惑出声,“怎么了?” 宋浔南站在原地静默片刻,转身往评委席走去。 台上台下的交谈声因他的举动骤然消失,不明所以看向走回台上的宋浔南。 赛方询问:“怎么了同学?” “你们这里能连接大屏幕吗?”宋浔南在赛方点头后径直走向连接口。 工作人员赶紧阻拦:“同学,你要做什么?这个是不能乱碰的。” 宋浔南扬扬手机,目光直视宋溪,吐字清晰:“给大家看一段视频。” “林晟学术造假的视频。” 台下寂静一瞬,如热油入锅般猛得炸开。 季思维高声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第28章 宋溪本来咬牙平复下去的郁气因为宋浔南这一句话, 腾一下又升上来了。 他先是慌乱一阵,等品味过宋浔南话里的意思后,震惊甚至压过了郁闷:“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林教授可是医学界巨擘!宋浔南, 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众人议论纷纷, 声音大到几乎将屋顶掀飞。 “这是怎么回事?这位同学是疯了不成?他一个计算机出身的在指责另一个医学大佬学术造假?”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他学过医吗?能读懂林晟教授论文里的专有名词吗?” “不管他为什么这样做,”一个之前在在创新杯认识宋浔南的选手开口,顶着一头张扬红发眼神却极冷, 一一扫过刚才说话的几人,“他都是在为你们争取晋级名额。” 坐他旁边的眼睛男笑了声, 伸手擦擦眼镜片附和道:“不感激就算了, 起码要学会闭嘴吧?” 刚才口嗨的两人脸色青了白, 白了青,最终讪讪闭嘴。 红发男生嗤笑一声, 抱臂继续看着台上。 宋浔南自然听到了众人的质疑。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们看完自然就知道了。”他并不理会季思维的惊怒,也没有去对视宋溪不可置信的表情, 只是将手机页面的视频在工作人员面前点开。 偌大的会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闭嘴,伸着脖子想看看视频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惜手机仍处于静音状态, 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但是工作人员在观看后脸色并不好, 说了声“稍等”后通过耳麦联系后台, 说明情况。 他的表情传递了某些讯息。 季思维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他只觉得宋浔南荒唐:“在这样的场合污蔑一个教授的名誉,后果可不是你一个大学生承担得起的!” 宋浔南站在原地, 偏了偏头:“哦, 这样啊。” 他的语气太平静, 平静到让人心慌。 不知道后台说了些什么,工作人员对宋浔南点点头:“你可以使用,我来帮你。” 空调还在往外呜呜吹着冷风,让宋溪从脚底板蔓延上来一股寒意,攥住了心脏。 他快走几步想去拦住走向屏幕连接口的两人,却在接触到大家疑惑的视线后停下脚步,强笑了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王嘉驹安慰他:“没事队长,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大学生还能推翻林晟教授的理论不成?他连医学教材都不知道长什么样吧。” 宋浔南确实不知道这些……问题是那个视频里到底有什么! 人面对未知时往往很难保持冷静,宋溪勉强半天才挂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嗯。” 压在头顶的厚重云层翻滚起来,一道惊雷撕裂天幕,轰然在耳边炸响,大雨已至。 有选手被窗外的动静吓了一跳,刚要转头看看雨势,目光就被屏幕上出现的实验室吸引。 这是一间高规格的实验室,远处是一台巨大的白色仪器,冰冷的试管杂乱摆放在一旁,显微镜上尚有没有撤去的载玻片,好像实验室的主人是在惊慌中临时腾出来,动作匆忙间都顾不得打扫自己心爱的实验室。 一只手出现在镜头前,画面开始晃动,紧接着视野一转,换了个方向。 镜头前出现了好多个戴着口罩的脸,但其中最前面那个人左眼角有标志性的伤,熟悉医学界的人都能一眼叫出此人的名字。 罗瑞宁,医科院院长,当之无愧的华夏医者第一人。 似乎觉得角度不对,镜头又转了下,另一张脸出现在框中。 男人眉眼清冷依旧,只不过被脸上的口罩遮住了大半。确认无误后,他对着镜头说了第一句话:“第一组实验开始。” …… 有时候纯粹的理论并不具有百分百的说服力,所以必须要加上强有力的数据支持,将理论一步步践行到实践中。 闻珩作为三甲医院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上过大大小小的手术台,他拿手术刀的手一向很稳,就连面对一众同行巨擘围观,也可以面不改色,锋利的刀芒从未落偏一分。 视频很漫长,经过了后期的剪辑加速处理后也依旧有一个多小时。在这一个多小时里,他们进行了整整十五组实验,等待了一个月的时间。 当闻珩再次出现在视频前面时,他没有带口罩,而是看向一旁从第六天就开始静默不语的罗瑞宁:“罗老,还要继续吗?” 罗瑞宁沉默下来。 雨声填补了视频中出现的空白,豆大的雨滴砸在玻璃上,留下道道水痕。 宋溪站在会场中,看着这一切发生,像在等一个宣判。 他不能在此时表露出任何异样,一但表露,自己就洗不清了。 良久后,罗瑞宁才开口:“不做了,我会正式向上面申请撤去林晟在医科院的职位和教授职称,医科院容不得学术造假之人,华夏也容不得!” 他说到最后,苍老的声音带着激动,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敲着地面,跟外面的雨声节奏重合。 很重地砸进人的心里。 “还需要继续往下放吗?”宋浔南按了暂停键,看着几位评委和赛方询问。 “……不需要了,林晟学术造假的事情已经很明确了。”江纳最先回过神来,摇摇头。他想起前几天邀请林晟到自己的茶室小坐,对方一脸傲气,神色中是功成名就的意气风发。 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就已经变了天。江纳看向窗外的雨,不再做声。 季思维不相信这样的结果,嘴里一直念念有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一定是假的,怎么会这样?” 要是林晟真的学术造假了,那宋溪的项目就废了一半,他给自己的承诺到底还能不能完成? 季思维一阵无措。 钱礼也没有说话,他显然还处于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 一个新理论的出现与证伪一个理论都像是学术界的山呼海啸,足以引起强烈的反应。 直到此时,台下的选手们才纷纷清醒过来。他们第一反应不是哗然,而是惊愕的瞪大了眼睛。 学术造假?! 怎么会有人干出这样的事情?疯了不成? 这是大家心**同的想法。 宋浔南对身边的赛方工作人员说:“视频已经看完了,是不是要继续评分环节?” “啊?哦,对,”工作人员被他一点这才如梦初醒,想起评分还没有结束。他落在宋溪身上的目光有些同情,最后对五位评委说,“请五位评委老师继续打分,做出合理公正的判决。” 宋溪被他看了一眼,放于一侧的手神经质般抽搐了下,紧紧的攥成了拳,指甲陷入了肉里,细看连小臂都用力到颤抖。手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是用了极大的力气克制自己的情绪。 打分,这还怎么打分? 还有什么好打分的? 他拼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在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上又撕开了新的伤口,此时的心声跟大家重合了。 林晟为什么要学术造假?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宋浔南组的成绩成功进入决赛,但宋溪这边因为后续学术造假,理论基础完全崩溃,仅能从算法角度考虑实用性,幸好队内还有李柯文撑着没有直接淘汰,最后落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属于那跟晋级的危险线。也就是说,他们接下来每一场都需要提心吊胆,只要有一组的分数高过自己,那么他们就会成为被淘汰的失败者。 === 实际上,这份视频在刚录制出半个月的时候便已经传送到了相关部门手中,现在完整的视频出现,最终结果不言而喻。 林晨昨天刚参加完又一个以他为名举办的接风宴,人老了就是精力不济,明明没喝多少酒,结果中午都没醒,最后是被敲门声喊醒的。 “怎么回事?”他前去开门,在看到门口的人时愣住,“这是怎么了?” 身着制服的人一脸严肃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是林晟先生吗?” 林晟下意识点头:“我是。” 是就好办了,王承收回证件:“我是市公安局的王承,现今他人举报你涉嫌故意伤害罪,需要您前往警局协助调查,还请配合。” 林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众多警察围着推出了房门。 外面听到动静的邻居打开一条门缝,看热闹,间或窃窃私语。林晟好面子,受不了这个,猛地一挣想挣脱束缚,结果挣了半天都没挣脱开,反倒把自己累得气喘吁吁,老脸通红:“你们说我涉嫌故意伤害罪,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 王承一想到他学术造假的事情,看向林城的眼神不再有尊敬,而是充满冷潮:“鉴于您曾向众多人士透露过利用学术造假的基础理论开展临床实验,所以我们有权将你请到警局询问清楚。” “造假?什么造假?”林晟心下一突。 看他还不知情的样子,王承也懒得告知这种虚伪做作,追名逐利的小人,扬了下头不愿多说,让人赶紧把人带到公安局。 * 考完的考生可以随时离场,宋浔南在那呆着也没事做,索性直接出来了,完全不顾身后众人的目光和由他引发的骚乱。 雨已经下的很大了,好在他们每个人来时往背包里放了一把伞。 坏处是来这场雨夹着风,风一吹,雨珠就斜斜的坠进了伞底下,将人的半个身子都打了个透湿。 “这雨也太大了,咱们打不打伞都一样。还是赶紧打车回酒店吧。”闻今然有些怏怏,自己的快乐计划泡汤了,自然提不起什么兴致来。 宋浔南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不过是下午四点半。他问:“你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大型商场吗?” “啊?”闻今然刚刚在滴滴上叫了车,闻言愣愣抬头。 “或者是有什么卖表的手表店。”宋浔南耐心补充了句。 “什么?”闻今然的表情更费解了,“南哥别告诉我你要在这种暴雨天出去买礼物?” 宋浔南“嗯”了声,肯定他的猜测。 孙容熙劝他:“现在雨这么大,要是不急的话就改天吧,咱们还会在s港里呆很多天呢。” 宋浔南手指握着冰凉的伞柄,将伞又往下压了下,遮挡住更多的雨水,连声音都浸了雨水的凉意,很好听:“有点急,所以想今天去。” 他确实会在s港待上很多天,但是刚刚在视频中看到闻珩拿着手术刀,动作间露出的那截手腕时,他突然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对方带上自己手表的样子。 闻今然听后点开高/德地图:“我看看……附近有一个百年钟表行季凤祥,还有三个大型商场卖瑞士表,都是高档牌子。哥你可以都去看看。” 宋浔南微微点头:“好,你们先回去吧。”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用等我。” 看着宋浔南撑着把黑伞,渐渐隐没在风雨中的背影,孙容熙品出一丝不寻常:“你们说浔南不会是恋爱了吧?” “怎么可能?”闻今然第一个否决,“南哥他过的生活比和尚还清心寡欲好吗?整天两点一线,不是在帮咱们改项目,就是跟我哥讨论今天的这事儿,哪来的心理谈情说爱啊?” “小闻,你确定没有?”孙容熙八卦之情熊熊燃烧,“之前可没见她出门还想着给别人买礼物,还是这么大的雨。” 也不是没买过,不过是买给宋家的,现在不提也罢。 “浔南没有表露过任何消息,身边也没有对他有意思的人?” 闻今然语气坚定:“绝对没有。” 谢瑶有些疑惑问:“那这表是给谁的呀?” 闻今然愣了愣:“给我哥的啊。” “你哥?”三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他。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闻今然挠挠后脑勺,对他们憨憨一笑。 === 宋溪最后险之又险地挺进了决赛,不过也掀不起什么浪花,吊车尾进去的几乎就是淘汰的命。 将宋溪这个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之后,宋浔南又观察了几天季思维,只不过对方好像受的打击过大,之后的几场比赛里一直不是很活跃。 宋浔南觉得对方不是单纯的因为林晟的事情难过,肯定是与宋溪有关,但这只是一种直觉,只好先匿名往赛方的邮箱里发了封匿名举报信。 之后的比赛很顺利,宋浔南他们组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冲进决赛后一举夺冠。与他们一起获奖的还有一个组,一个染了红发特别张扬的男生叫夏野,跟宋浔南早就熟识,两人看到对方时没有丝毫意外。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决赛时是公开比赛,台下不再是选手,而是多了各个公司和慕名前来观赛的社会人士。因为前不久闹出林晟学术造假,而参赛选手中有人用林晟的理论基础做项目的事情,所以这一次的观赛人员比之前多了一倍。 一般设计类比赛只要是能获奖,多多少少都会有公司愿意投资,将项目买下或是继续研发下去。但是宋浔南这组例外,因为他告诉了自己的其他四位组员,表示自己想开一家公司将这个技术买下,问他们愿不愿意卖给自己,或者技术入股当股东一类的。 四个组员在短暂的呆愣后,立马就点头同意了。 “可以啊,我都没问题,我们以后跟着宋总吃香的喝辣的。”孙容熙不着道的调侃。 大家看向宋浔南,都是这个意思。 宋浔南笑了笑:“你这样,让我都不好意思狠宰你一笔了。” “不是吧南哥,你这就开始展露自己的奸商本质了?”孙容熙夸张的委屈大喊。 大家立马笑成一团。 宋浔南也没占他们便宜,最后剔除出自己的那一部分,用比市场价略高的价格买下了这个软件,至于要不要考虑入股这件事,四个人表示自己还需要再想一下,他们不能让自己的草率决定害了宋浔南。 宋浔南知道这是一件大事,也不急着催他们。 * 按理说,学术圈的事情很少走入大众视野,想某某某得奖,某某某发表了什么论文。除非是诺奖那种程度,不然大家根本不知道。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伴随着那段视频的泄露,林晟造假瞬间冲上了热搜,后面跟着个大大的爆。 医学绝对是老百姓们最关心的领域,毕竟这可是跟自己的命挂钩的。很多人一脸茫然的进来,在了解了前因后果,明白林晟的这项理论霍霍了多少人并且已经开始临床实验后,出离愤怒了。 “呸!他真的枉为医者!” “这种人真是自私凉薄,骨子里就冷血,竟然拿别人的命来开玩笑。” “这个理论这么久了,怎么都没有人发现是假的?竟然还到了临床阶段!想想就让人后怕,志愿者跟你签署协议不是让你拿他们的命开玩笑当小白鼠献祭的!” “林晟不是华侨吗?让他哪来的滚哪去,这里不欢迎他!” “别说,他想吃咱国家最新颁布的引资引才政策红利,前不久刚把国籍改回了华夏,要不然现在咱国家的警察也奈何不了他,没法让他进局子喝茶呢。” “笑死,自己把自己坑死了。” 幸好一切都发现的早,没到上一世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受害者也没有危及性命。 不过肯定是告定林晟了。 国内还没有针对学术造假的相关刑罚,但林晟的名声已经臭了,以后就算从牢里出来想要出国重新发展,怕是也没有机会了。 但是大家的话题说着说着就渐渐偏了,转移到了视频中出现的那个男人身上。 “虽然知道这样不应该,但是这个小哥哥的声音真的好好听!太有磁性了,又冷又欲,劲劲的。” “这声音就很男主啊,手也超级漂亮,我看着的时候忍不住截了上百张手部图片。” “别光看人家的脸呀,看看人家的才华。他后面站着的可不是普通人,罗瑞宁认识吗?医科院的院长,华夏医学领域领军人物。” “天呐,那这小哥哥到底有多厉害啊?感觉他还很年轻的样子。” “果然有些人有颜值偏偏靠才华,我啥都没有,还想摆烂。摊手.jpg” 楼下有人科普。 “刚才就觉得这小哥眼睛太熟悉了,那种气质真是别人模仿不来的,怕自己记忆出错特意翻了一下校友会上的视频,没想到果然是他!这大佬叫闻珩,三甲医院最年轻的神经外科主任,如今已经是教授,博士生导师了。” 听这人一说,立马也有不少人被唤醒了记忆:“哦哦,是他呀,咱校草的项目指导。” 立马有人好奇地问了句:“校草?你们校草是谁?” 说起这个,b大学子们一个个老兴奋了,立马甩过去好几张宋浔南的高清大头照:“来看帅哥!!” “我靠,最近的帅哥质量好高啊,一个个都这么帅!” “帅哥还单身吗?有联系方式吗?” “想要别想了,你家帅哥虽然单身,但他喜欢同性,而且迄今为止没对任何人动心过。” “……见面即失恋,我真的会谢。” “看着这两张并排在一起的图,有个不成熟的拉郎想法……” “楼上我也是,嘿嘿嘿~~” === 宋浔南仔细挑了挑,最后给闻珩选了块老牌手表。表链是浅银色的,表盘内没有任何数字在上面,仅有刻度,极简风格非常适合闻珩。为了不显得单调,宋浔南定制了浅色纹路,不甚明显,但仔细看能看到竹子的轮廓。 只不过闻珩因为林晟的事情依旧一些后续麻烦事,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人影。不过好歹电话是能打通了。 宋浔南这天刚拿表,想抽时间送给闻珩。 不过有些怕打扰他工作,宋浔南最后还是选择发消息。 【N。:闻医生,在忙吗?】 那边消息倒是回的很快:【不忙,怎么了?】 闻珩这句话刚发出去,小周就敲门进来,探头问:“闻主任,钱总那边又发过来邀请,您是跟之前一样吗?” “一样,不去。”闻珩对此没有兴趣。 “好的,我知道了。”小周锁回脑袋感慨他家闻主任也太冷了,谁的邀请都不答应,这已经是这周内小周第三次拒绝对方了。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小周开始担心闻珩会不会太过孤僻,没什么朋友。 转念又一想闻主任是自己该操心的吗?对方那么优秀,甩了自己一大截。 他应该操心操心自己才是,都工作好多年了不但是单身狗还没钱买房。 小周悲从中来。 【N。:真的不忙吗?我之前每次打电话给闻医生,结果不是在做手术,就是被约满了时间,猫猫委屈.jpg】 宋浔南很顺手地发过去一张从闻今然那里刚偷的表情包。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暗骂一声赶紧撤回,耳尖一烫。 该死,他现在希望刚才闻珩忙事情去了,没有看到自己的消息。 不然自己的形象在对方眼中岂不是全崩了? 但很可惜,事与愿违。 闻珩眼看着这条消息刚发过来不到30秒,立马就撤回了,重新发送后缺了后面那张可爱软萌的表情包。 【N。:不好意思,刚才手抖点错了表情。】 小周正在跟科室的大家在群里**,就听到闻极轻极短的笑了声。 他打字的手一抖,输了一串鬼画符发了过去,不过群友的“???你抽什么疯呢”下意识转头看向闻珩,却看到对方嘴角还未完全消退的笑容。 如初春破冰,暖阳稍霁,好看的不得了。 因为闻珩不经常笑,所以显得这点笑容难能可贵。小周愣神的看着,直到他嘴角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才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就是用力掐自己,掐到眼冒泪花。 闻、主、任、刚、才、是、不、是、笑、了?! 天呐天呐天呐好疼,不是在做梦! 闻珩手点了点屏幕,在聊天框内打下一行字。 【闻医生:真的没事,你约我的话,我有时间。】 【N。:好,那我今天下班就去找闻医生。】 【闻医生:可以。】 跟闻珩约好之后,宋浔南去车库开自己的车,在看到另一辆跑车时,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到角落里的霍二。 仔细一算一周已经过去了,霍二估计早就没影了,只是没想到这车真的留在自己这里了。 宋浔南不是不识货的,相反他早年玩车玩得开,一眼就看得出霍二这辆新跑车价值不菲。 不过管他什么事呢,愿赌服输。 宋浔南熟练倒车出库,心想等明天联系别人出手卖了。 他提前了一点时间出门,但很不幸,还是被堵在了晚高峰,只能一点一点往前挪。 幸运的是距离闻珩下班还有不少时间,不着急。 后面的司机可能是个路怒症,一直在滴滴滴按喇叭,吵得宋浔南心烦,将车窗拉上开大音量,盖过对方的喇叭声。 堵的路只有那么一小段,后面就好了很多,宋浔南提速升档一路开过去。 后面的路怒症司机还跟在他后面,一直闪灯想要超车,宋浔南给他让了,结果这哥们不看后视镜的,在中间车道后方有来车的情况下提速超车,等看到后方车辆时又赶紧打方向盘避开。 宋浔南感到车尾传来猛烈的撞击,他头被磕了一下,有些晕,抬眼时看到自己的车要冲向人行道,赶紧急打方向盘拐弯,一头撞到了树上。 三车连环相撞,大家赶紧停下看情况。 “卧……槽……” 宋浔南被撞眼冒金星,眼前一黑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脑中最后一个想法就是他妈的路怒症开什么车。 第29章 闻珩这边刚查完房, 正要回科室休息,就看到小周急匆匆从自己身边跑过。 他跑过去之后意识到了什么,又回头喊了声:“闻主任好。” 闻珩颔首, 看着他带着几个人,问:“要干什么?” 小周赶紧回道:“今天出了几起车祸, 全送到咱们院来了,急诊科人数不够正在要人,我先带他们去。” “好,”闻珩从白大褂里拿出手机, 看到急诊科果然在群里@全体成员, 问他们谁还有空都赶紧来帮忙,“稍等, 我也去。” 急诊科已经忙疯了。 听说今天出的这几起车祸好巧不巧全都在他们管辖范围,一出了几趟救护车,全拉了过来, 最严重的那个现在正在抢救。走廊里都是滴落的血迹。 急诊科永远都是最忙的科室, 没有之一, 随处可见因为没有床位而坐在走廊椅子上打点滴的人。 看到有穿白大褂的过来纷纷挪挪脚, 给他让出个位置来。 “闻主任你也来了。”有护士看到他惊喜的喊道。 “嗯,”闻珩从她的手中拿过病历,“怎么样了?” “一共出了三起事故, 现在除了正在抢救的那一个,有两个进了重症监护室,剩下的都是一些擦伤, 已经转到普通病房。”护士语速飞快地答道。 闻珩翻着病历, 目光凝在了熟悉的名字上, 他看了眼上面的病号房, 合上病历后对护士说:“我去看一眼。” 宋浔南就被安排在急诊科的108号病房,护士刚给他扎完针,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后转头喊了声:“闻主任。” 闻珩点头,看向躺在病床上一脸苍白的宋浔南,目光在他额上的纱布停留一秒:“他怎么了?” 小护士推着车子要走,回道:“伤得不算严重,就是撞到额头了,醒来可能会有脑震荡,还要观察下。” 宋浔南邻床的那个腿骨折了,现在刚做完手术,麻药效果还没过,人没醒来。 “你去忙吧。”闻珩对护士说道。 护士点点头就去另一个病房了。 宋浔南躺在病床上,额头上缠着一圈纱布,隐隐有血迹洇出来,嘴唇失了血色,更显苍白,看上去格外脆弱。 他手上扎着针,五指无力的蜷缩着。闻珩看了眼输液器,捏着滑轮给他调慢了滴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守了会见宋浔南暂时没事,闻珩正要去别的地方看看,就看宋浔南眼皮动了动,似要醒过来。 可他没醒过来,只是嘴唇一直在嗫嚅,像在说些什么。 闻珩以为他想喝水,起身从床头的暖瓶中找一次性纸杯倒了杯温水,正要将床摇起来喂给他,就被抓住了手腕。 闻珩被扯的往宋浔南的方向歪了下,很快撑住床沿稳住身形,水却不小心洒到了宋浔南的衣服上。闻珩的手背上也撒了点,很快红了一片。 正要拿张纸来擦,可宋浔南偏偏不松手。闻珩刚要将他的手掰下来,就听到了宋浔南嘴里低低的声音。 “……不是我,为什么不相信我……都,给你们了,让我走……疯子……” “我不欠你们……不欠你们……为什么……” 闻珩垂下眼看他。 宋浔南额角渗出冷汗,眉心蹙起,嘴里的声音断断续续,连不成句,显然理智还没回笼。 只是反反复复问着为什么。 一切都跟之前他醉酒后的神态重叠起来。 隔壁传来一阵嘈杂声,掩盖过了宋浔南嘴里含糊不清的呓语。像是失了力,他握着闻珩手腕的手骤然松开,指尖动了动,却没再抓住什么东西。 * 宋浔南大脑昏昏沉沉,像是做了很久的梦,又像是单纯被丢进洗衣机里搅了一通,勉强睁开眼的时候差点忍不住干呕。 他也确实没忍住,抓住床沿低下头用力的呕了几声。 中午没吃什么东西,胃袋里空空荡荡,什么都吐不出来,反倒把自己逼得眼角湿润泛红,扶着床大口喘气。 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递过去一杯温水:“喝点水压一下。” 宋浔南伸手接过,抬头看到个模糊的面容,眨眨眼将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逼出后才看清是闻珩的脸。 “哦,闻医生啊,你怎么在这。”他反应慢半拍地打了声招呼,嘴唇贴在杯壁上,慢慢啜饮了一小口,压下喉咙火辣辣的痛感。 刚进来的医生乐了:“你问闻主任为什么在这?不应该问问自己为什么进了医院吗?” 宋浔南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床上。 记忆慢慢回笼,他咬了下牙,真想将那个让自己出车祸的煞笔头按马桶里。 结果只是这样轻微的动作了下,他脑子就一阵眩晕,差点让自己又吐出来。 医生走过来,对闻珩说:“早知道你在这我就不跑这一趟了——来,咱们做个检查。” 后一句话是对躺在床上的宋浔南说的。 宋浔南有气无力地嗯了声。 做完检查后,医生对闻珩说:“有些轻微脑震荡,目前没有别的症状,就是吐得比较厉害,这几天先在医院住着,别动地方了。脑震荡要注意些什么,闻主任应该也清楚,就不浪费时间再说一遍了。” 闻珩:“我知道了。” 宋浔南即便是脑子不好使了,他也能听出来这对话怪怪的,整得闻珩跟自己的家属似的,他勉强撑起身子想说一句不麻烦闻医生了,结果, “呕呕呕——” 宋浔南抓着床沿的手都在抖,青筋都爆出来了。 要是让他知道是哪个傻逼开得车—— “呕——” 那只手又放到他背上,轻轻拍了拍,给宋浔南顺气:“躺好吧,别乱动了。” 宋浔南只能悻悻躺回去,谨遵医嘱。 他手搭在眼睛上,生无可恋:“我要躺多久?” “大概一周,”闻珩倒了杯水给他,“还喝水吗?” “喝,谢谢。” 闻珩将他的床摇起来,将水杯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又喝了整整三大杯水才缓过劲来,捧着水杯看向照顾自己的闻珩,慢吞吞道:“本来想约你出去吃饭,结果约到了这里。”说着说着自己想起个事情来,“对了,我副驾驶座上的东西呢?” “应该还在车里,交警正在现场取证,很重要吗?可以让闻今然帮忙拿过来。”闻珩将他手里的水杯接过来,放到桌上。 宋浔南说:“给你买的礼物。” 闻珩一怔:“……谢谢。” 宋浔南笑了,忍着不适回他:“你都没看到,道什么谢。” * 宋浔南因为受伤请了一段时间的假,闻今然跟谢窈知道他出车祸住院后立马赶来看他,闹哄哄的挤了一整个屋子。孙容熙和路鸢出去旅游了,不然现在也会跟着来,只能发消息慰问宋浔南。 “小南你怎么就出车祸了?伤得严不严重?” “我买了些水果带过来,你一会要记得吃。” “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开车撞的你?交警怎么说的,有没有赔钱?” 几人左一个问这个的,右一个问那个的,宋浔南耐着性子一个个回答他们。 “伤得不是很严重,只是脑震荡,再住几天院就好了。” “水果放在桌子上吧,谢谢。” “交警已经查清楚了,跟我没关系,但因为压了人家的绿化带赔了点钱。保险公司赔的,不用我出。” “对了,”宋浔南看向闻今然,“要你拿的东西呢?” 闻今然拍拍自己的帆布包:“都在这里。”他将包放到一旁的座位上。 宋浔南精力不济,半眯着眼道谢:“谢了。” “不客气,如果哥你让我去你家通宵打游戏,我会觉得这道谢更有诚意。” 宋浔南冷笑一声:“你先问问你亲哥让不让就完了。” 闻今然立马蔫了。 谢窈怜爱的摸摸他狗头。 闻珩进来时就看到两人围着宋浔南聊天。 宋浔南隔着大家一眼就看到了他,打了声招呼:”闻医生,早上好。” 闻今然因为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心虚:“哥,你来了呀。” 闻珩走到宋浔南床边:“怎么样了?” “还行吧,就是没那么晕了。”宋浔南正咬着吸管吸管喝水,声音有些含糊。 谢窈一把拽过闻今然,指指正在低头跟宋浔南说话的闻珩背影,压低声音:“这你哥哥?” “对啊,怎么了?”闻今然被她扯到最后面,丈二和尚摸不到脑袋。 谢窈看着病床边的两人,尤其是闻珩那张俊美的脸,欣慰的猛拍闻今然的背:“你行啊你,不动声色替你南哥解决这么大一难题。” 她还以为有生之年都看不到宋浔南脱单了呢! 怪不得之前下着大雨都要去买表啊,啧啧啧,男同的心思可真多。 宋浔南觉得后背一凉,抬眼就对视上了谢窈意味深长的目光,打了声喷嚏。 几人又聊了会,到了中午时宋浔南有些困顿。看出来他有些没精力,谢窈拉着闻今然告别。 “小南等我们下次再来看你啊。” 宋浔南点头,跟他道别。 闻珩出去送他们。 谢窈跟闻今然不顺路,出了医院大门就打车走了。闻今然刚想去坐公交,就被他哥喊住。 “等一下,”闻珩说,“他父母是工作忙才没来吗?” 前几天他们隔壁骨折的那个人父母来了,女人一看到自己孩子成了这样,立马就捂着嘴哭了出来,说着“你在外面受委屈了”,“身上还痛不痛啊告诉妈妈”,满眼的心疼。 宋浔南那个时候本来在睡觉,他们一来就被吵醒了,转过脸静静地看他们。 骨折的小哥发现了,赶紧拉拉他妈妈的衣袖,有些尴尬:“妈你小点声,把人家都吵醒了。” 女人也觉得不好意思,对宋浔南道歉。宋浔南摇头表示没事,缩回被窝继续睡。 闻珩当时就在门口,看到了这一幕。 “哦,这个啊,南哥家里有点复杂,可能消息没通知到。不过他的养父母就算知道应该也不会来的。”闻今然给闻珩说了点宋浔南家里的事情。 闻珩听完后,问了闻今然一个问题:“他之前有做过心理治疗吗?或受到什么刺激。” “没做过,他挺正常的做什么心理治疗,”闻今然说着说着心里一突,他从不在这一领域怀疑他哥的判断,声音都有些不利索了,“南、南哥他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闻珩瞥了眼一脸担忧的闻今然,淡声道:“大学生每年要做两次心理治疗填写问卷,你是不是也没做?回去补上。” 闻今然:“……” 他真是多嘴问这一句。 * 等闻珩再进来时手里拿着盒饭,是路上遇到的护士交给他的。 宋浔南正在玩手机,见状坐起身来接过:“怎么又给你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误会了他跟闻珩的关系,护士路上遇到闻珩时会让他将宋浔南的盒饭带过来,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没事。”闻珩将床上桌拿过来放盒饭,白大褂随着他的动作自然垂下,宋浔南隐约闻到了被消毒水掩藏起来的柑橘香。 很清新,又不过分甜腻,像夏天的凉风拂过面颊。 宋浔南将盒饭放到桌上,掰开筷子,若有所思:“闻医生脾气真好,对病患尤其好。”他之前还以为对方很冷呢。 闻珩手里动作顿了下,像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夸赞:“是吗?” “对啊,”宋浔南想着护士们聊天时跟自己说的话,笑着说,“听说你还在儿科待过?” 他都想象不到闻珩嗓音柔和哄孩子的神情。 闻珩:“实习时哪个科室都待过。” “哦,这样呀。”宋浔南想问妇产科不会也待过吧,又觉得两人现在的关系这样调侃太过,于是将话咽回去,笑着指了指床头的蓝色天鹅绒礼盒,“送你的礼物,一波三折终于到了主人手上。” 闻珩打开看了眼。 蓝色丝绒垫子上放着块精美的男士手表,在日光下隐约能看到上面的暗纹,勾勒出丛竹的影子,清冷孤高。 很符合他气质的一款手表。 闻珩合上:“太贵重了。” 上面的牌子他认识,而且这还是一定制款,价格要翻倍。 “闻医生收下吧,”宋浔南放下筷子,认真看向闻珩,“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想给你一点回报,又怕你不喜欢。” 他抿着唇组织了下语言,最后笑开:“闻医生,我没想到你会帮我到这种地步,我运气挺差的,很少遇到你这样的人。” 虽然情绪很淡,话也不多,但竟愿意在他寻求帮助时拉上他一把。 “我好不容易选了这一款,戴上我看看?”宋浔南眼含期待的看着闻珩。 闻珩最终还是戴上了,浅银色的表带扣在腕上,动作间银光流转。 “我就知道很好看。”宋浔南眯眼笑,因为餐后血糖上来,有些困意。 “谢谢,”闻珩站起身来,“你先睡,我回去了。” “嗯,闻医生再见。”宋浔南打了个哈欠,继续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 隔壁病床见状将视频外放的声音调小了点,到还是有几个字符飘到了宋浔南耳中。 “今天是7月4日,夏季来临雨水较多,多地方发生小规模泥石流……据悉,有剧组在山内拍戏被困,正在营救中,暂无人员死亡……” 宋浔南一下子清醒了,他重复了遍日子:“7月4日……”末了冷笑一声:“宜上坟祭祖的好日子。” 差点把宋煜清这个人给忘了。 第30章 “今天是7月4日早上七点零三分, 欢迎收听每日早间广播,我是你们的朋友阿蕾……” 司机老王往后视镜看了眼,发现宋恒轩正拿着平板核对今天会议的相关信息, 于是将广播关上,换了首舒缓的轻音乐,还调低了音量。 车离开了冷空气,外面像口蒸锅般闷热。 路上行驶的有些慢,宋恒轩一边看文件一边催促:“快一些。” 他早上要参加很重要的董事会议,需要提前去做准备。 按理说例会没什么大问题, 不用这么重视,奈何宋家主营的房地产因为近几年政策收紧很不好过, 眼看就在吃老本。往外拓展的生物制药, 人工智能等领域确实赚钱, 但是江纳最近对他们下手,让生意屡屡碰壁。 甚至有人查到了宋浔南跟宋家的关系, 想卖宋浔南一个好,做了些小动作。事情原本不痛不痒, 但是加起来就够让人难受。 宋恒轩眼底都是青黑色,显然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 一直连轴转。 本来董事会就对他们颇有微词,偏偏风口浪尖上宋溪那边又出事了,虽说他不是故意的也是个受害者, 但是在全网声讨的档口让宋家的股票动荡了一阵。宋居伟因为这事第一次责怪宋溪,家里的气氛有些紧绷。 偏偏天不遂人愿,路上遇到了堵车。 司机老王嘀咕:“该不会又出车祸了吧?” 宋恒轩索性放下平板让自己休息会, 问他:“之前出过车祸?” “您不知道?”老王惊讶的问了声, 又自知失言, 在宋恒轩的目光中支支吾吾。 “怎么回事?”宋恒轩不满拧眉,他最讨厌有人吞吞吐吐话都数不清楚。 老王跟了宋恒轩这么多年,心底多多少少爷了解一些他的性子,知道自己此时不应该隐瞒:“宋浔南就是前几天出的车祸,医院把电话打到了宋宅。” 宋恒轩原本落在外面的目光瞬间看向老王:“我怎么不知道?” 宋浔南出事了?为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王咽了口唾沫:“当时您不在,电话是家里新招来的佣人接通的。” “辞了,”宋恒轩手紧紧抓住前排座椅,声音带上不稳,“他……怎么样?” 老王:“这我不太清楚,管家应该知道。” 宋恒轩立马给管家打了个电话,孙叔前不久去体检,查出身体有问题,已经辞职回老家了。这个管家是新上任的。在确定宋浔南只是脑震荡后,他肉眼可见的脸上乌云散开。 老王没想到宋恒轩竟然还会关心宋浔南:“那您今天去看看吗?” 此时秘书打了个电话过来,宋恒轩听了几声后挂断,握着手机沉默半晌,说:“我还有事,先不去了,到时候会安排秘书去探望。” 老王毫不意外听到了这个答案,毕竟之前每次宋恒轩也都是让秘书代劳,他总是很忙。 就是他刚才见宋先生那么生气,以为对方会很在意宋浔南。老王想,要是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出车祸了,自己只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秘书去,对方得闹着跟他离婚。 有钱人的行为方式嘛,他摸不透。 === 新来的管家没想到宋恒轩竟然会打电话问自己宋浔南事情,他之前听了不少传闻,心里判定宋浔南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宋家供他吃供他喝,有哪点对不起他?结果他不但不感恩,竟然还对宋居伟不敬,狠狠耍了大家一通,让宋家被耻笑。 可是刚才宋恒轩的那通电话,可是冲着他兴师问罪的。 管家心里拿不定主意,他咬咬牙做了个冒险的决定,给二少宋煜清打了个电话。 万一宋煜清对宋浔南的态度也不清不楚呢?他知情不报在大少眼中或许还有转机,要是二少知道了,就不知会怎么搓磨人了。 他不知道的是,宋恒轩已经将他辞了,就差走流程。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宋煜清在封闭式剧组拍戏,又是深山老林,信号难免不好。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电话是宋煜清的经纪人赵钱接通的,他正摇着扇子打蚊子,山里蚊子个个大,咬得人满身红包。 他听了几句,皱眉说:“好,知道了,麻烦管家。” 挂断后赵钱嗤了声,也不知道这管家怎么想的,宋家那个弃子关宋煜清什么事?废得着这劲还打个电话通知一声? 等宋煜清下戏的时候,把这事当笑话讲给宋煜清听。 古装戏服已经被汗水浸湿,宋煜清边上有人给他递冰镇酸梅汤,有拿小电风扇呜呜呜吹的,后面还有个支遮阳伞的。 他垂着眼皮听赵钱说了半天,蓦地笑了下:“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啊?”赵钱愣了下,“谁?” 宋煜清没有给他解答的打算,而是看着剧中的女二号向自己走来。 “哥,你喝点这个,冰镇奶茶,我让助理跑了好久才买到的。”女二号娇娇的说道,她那个助理已经被累得不成人样了,窝在一三角铁质大风扇下,脸色苍白。 宋煜清伸手接过来,自然察觉到了女二号轻轻在他掌心挠得那一下。 宋煜清有钱有颜有后台,即便是圈内风评不好,荤腥不忌,也有大把的人送上来,就为了往上走的一个机会。 剧组的人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宋煜清后台大,手段多,不可能让消息走漏。 女人自然是知道这些传闻才来勾搭宋煜清的,她也有自信宋煜清不会拒绝自己,所以在宋煜清接过奶茶,并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将人往怀里带的时候,女人面上带笑,心底却有些不屑。 被她一勾就咬饵,宋煜清也不过如此。 希望角落里的摄像机有拍到这一幕。 谁知下一秒自己被拉住的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脸色一变,用力往回抽却没有抽动,惊疑不定看着宋煜清:“你、煜清哥?” “啊,抱歉,”宋煜清像是才回过神来,松开那只手,将奶茶丢进一旁垃圾桶,“我不喜欢送上门来的。” 女人被当众拂了面子,又被这样讥讽,她都能感知到落在自己身上嘲讽的目光,用力咬着下唇,扬起手来。 “你想打我?”宋煜清毒蛇般阴冷的视线停留在女人脸上,一字一顿。 女人扬起的手颤了起来,最终没敢落下,握成拳哭着跑了。 宋煜清连看都没看她,转身进了化妆间。 赵钱看着他的背影。自己跟在宋煜清身边多年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 还真以为那通电话不成? 赵钱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 他还没等想明白呢,闷热了一整天的山里终于下雨了。 导演很快召集起大家:“快!趁着现在把雨幕的戏都给拍了!阿清,准备好了吗?” 宋煜清站在角落的阴影处:“好了。” 剧组的这部戏《谋御天下》由一本男主心狠手辣却一心为国的权谋改编的。 这一幕戏是宋煜清扮演的反派季文尧在雨幕中追逐男主,最后在即将大仇得报时得知一切都是一个局,就连自己的悲剧都是预想好的计谋,最后自己接受不了结果跳崖而亡。 他身着红衣,在滂沱大雨中抹了把脸上不知是雨是泪的水,对着男主念出早就背好的台词。 “李纪,你说我是十恶不赦,坏事做尽,那你想过没有,是谁将我逼到这般地步?”季文尧嘴角勾起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脸上表情似哭非笑,隔着遥遥雨幕看向那个主导一切的刽子手。 “你本就是棋局上的一颗棋子,却生了自主意识,搅乱布局,”男主一脸淡然突出极其残忍的两个字,“该、弃。” 即便隔着遥遥雨幕,雷声轰鸣,季文尧也听清了那两个字,他突然发了狂般哈哈大笑起来,笑到浑身痉挛:“李纪,只因为我不符合你们的期望,就要被抹杀一切?” “就因为我身上带的原罪,你们就永远不会放过我?”恍惚中,有人仿佛在宋煜清身边这样质问,夹着阴冷的雨水,一并送入耳中。 他愣神了一秒,不明白这道声音从何而来。 那边男主已经说了自己的台词:“季文尧,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他的眼神好似在说“你除了当棋子,什么都不配,又如何谈得上期望二字”。 季文尧觉得这大雨倾盆,将自己浇得浑身冰凉,连骨头缝里都渗着凉意,他还是想笑,却再也扯不起笑容:“因为你们对我从来就没有过期待,所以我做什么都不应该,都是错的,对吗?” 雨势太大了,让人连睁眼都开始费劲,季文尧无意识念出了自己耳边听到的话。 副导演在摄像头后面一愣:“这不是季文尧的台词啊。” “管他呢,感情到了改一两句台词不是事,这句话就改的很好,比原来那句更绝望,”导演看雨越下越大,心中担忧起来,“不行,这雨太大了,让他们赶紧收工,去山上呆着!” “这条过了,赶紧收工!”场务扯着嗓子对远处的两人喊。 扮演男主的演员听到了,全身放松下来拍拍宋煜清的肩:“走了老兄,赶紧收工避避雨。这么大的雨又是在山里,还挺危险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看宋煜清站在原地没动,转身去拉他:“怎么了?回神啊兄弟,再不走万一来个山洪把咱们都淹了,上哪哭去?” 宋煜清一把攥住他的胳膊,用力到被雨水浸泡的指尖都在发白发青,似乎穿来了骨头摩擦的咯啦声。 “卧槽!”男主演疼得脸色一阵扭曲,表情管理都没做好,“松手宋煜清!你干什么呢!” 他伸手去掰宋煜清的手,宋煜清抬头跟他对视。 男主演这才看出宋煜清神情好似不对。 他仿佛还没从戏里走出来,痛苦依旧停留在那张脸上,眼神略带一丝茫然,焦点并没有落在男主演身上,而是盯着一个地方,动了动嘴角。 男主演也是有脾气的,猛一用力挣开宋煜清的禁锢:“你他妈抽风了是不是?” “你当时怎么想的?”宋煜清目光悠悠落到男主演身上,他瞳仁很黑,盯住人一直看时会让别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男主演觉得他有病:“什么我怎么想的?” 宋煜清很重很缓地问:“说那些话的时候,怎么想的?” “我就是觉得季文尧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在乎,明明是棋子就该按部就班地走规定好的路,偏偏要出来搅局。将一盘好局搅得七零八落,烦他还不够,”男主演本着同事精神一口气说了一长串,末了说,“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宋煜清被拉下去的手神经般颤抖起来,他用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声音沙哑得厉害,漆黑深沉的眸子像是有一团鬼火,在不停燃烧:“不是这样的。” 他低低又重复了遍:“……不是这样的。” 男主演管他是不是这样,他只觉得宋煜清可能真的有病,不是骂人的那种,转身想走。 却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传来震天响声,转眼已至眼前。泥沙仿若流体般奔涌而来。 是泥石流。 导演面对着他们,最先注意到了异样,张大嘴喊得撕心裂肺:“快跑!!” 宋煜清刚找回神智,下一秒眼前一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 泥沙混着土块沉甸甸压在身上,他感到呼吸不畅,眼冒金星。自己像被裹进了一个巨大的茧房,缠在身上的丝线不断勒紧、禁锢,掠夺着他的呼吸。 神智迷离之际,宋煜清仿佛听到有人慌张绝望的对他说:“我真的不想要继续下去了,你帮帮我,让我走。” 继而那声音又变得死寂,木然:“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你目的达到了,我不会再走了。” 宋煜清诡异的感到一阵舒心,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当初被绑架后拿刀架在绑匪脖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反抗不得畏惧死亡的模样—— 那种掌控一切的舒心。 可是末了,那声音又变了,变得疏离又淡漠。 宋煜清眼前好像出现了一片红色,灼烧着人的眼球,撕扯着痛觉神经。有身影背对着他,漠然道: “我不欠你们了——” …… 据悉,这场小型泥石流因抢救及时,并无人员死亡,但是仍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被搜救人员加急送往医院。 几位护士跟着医生,将病床上的人赶紧推向急救室。 其中一个护士注意到了男人雌雄莫辨的脸,受伤也不影响美观,她心想不愧是大明星。 戴呼吸机的时候,护士看到大明星,嘴动了动,嗫嚅着仿佛要说些什么。 她下意识弯腰低下头:“你说什么?” 男人声音微弱,唇上有一道被利石割开的口子,不断渗血。 护士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好像在说:“对不起。” 他好像很痛苦,每个字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浓重血腥味。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让你戴呼吸机!”被主任一凶,护士赶紧将呼吸面罩扣在男人脸上,将他想说的话堵在里面。 面罩上有了层薄薄的雾气,很快又散了。 在这种时候,没人想听一个病人在忏悔什么。 聆听忏悔是上帝应尽的职责,他们要做的就是尽量让对方不要去见上帝。 第31章 (1+2更) 针尖扎到了皮肤里, 麻醉剂注射进来。 药效渐渐起了作用,加上宋煜清受伤失血过多, 很快便陷入昏迷。 他的目光被黑暗笼罩, 昏昏沉沉不知漂浮了多久,填充上了白色。 宋煜清看到一座墓园,许多他熟悉的人围在墓前, 神色悲哀,许晴在低声啜泣。 “这是怎么了?”宋煜清喃喃出声, 心中有着巨大的荒谬感。他看着周围的布置, 一切陌生又熟悉,“谁告诉我, 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答他,宋煜清的手径直穿过了人群,他不明所以, 却在抬头的瞬间跟墓碑照片上的青年对视上了。 小小的一寸照上, 面容俊美的青年正看着镜头, 笑容阳光灿烂,好似世界上从未有阴霾能带走他的笑容。 宋煜清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那竟然是宋浔南。 这是宋浔南的墓碑。 神思恍惚中,宋煜清心底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已经很久没看到宋浔南这样笑过了。 张扬明媚的笑容渐渐被空洞取代, 青年被磨去了最后一丝棱角,连目光都失去了神采。然后是大把大把的吃药,身体上逐渐多起来的伤口, 不断地逼迫自己进食又忍不住呕吐…… 从某一天开始, 阳光就好像从宋浔南身边消失了, 被人悄悄带走了。 却连声招呼都不打, 徒留一个二十岁的男生被折磨的死去活来, 又无人关心。 宋煜清摁压住左胸,他那久违的良心突然跳动起来,怦怦怦,让人一阵抽搐疼痛。 他好像知道在发生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那个长着跟自己一样面容的宋煜清双眼泛红,面容扭曲地想要冲过来,却被众人拦下。 他听到自己用沙哑冒血的声音嘶吼:“那不是他!宋浔南没死!放开我,那不是他!” 一声一声,像极了啼血杜鹃,阵阵悲鸣。 宋煜清一瞬间感同身受,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巨大的悲伤绝望与茫然,痛得弯下腰来揪住胸前的衣领好不让自己被憋死。身体在细微颤抖,他拼命想堵住耳朵,可还是有声音钻了进来。 是宋恒轩的声音。他一字一顿,像在折磨着什么人,又或者是在折磨自己,声线在抖:“他死了。他才24岁,刚刚大学毕业的年纪。” 梦里的宋煜清根本不相信,他甚至想要将墓挖开,那他们看看,那不是宋浔南。 不是他的弟弟。 可是他被扇了一耳光。 宋居伟下手根本不留情,一掌狠狠抽在了宋煜清的脸上,终于让他安静下来。 宋煜清好像清醒过来了,他放下捂着脸的手,目光一一看过参加葬礼的众人,末了竟然笑了。 在宋居伟的呵斥声中,他收敛起脸上笑容,眼神渐渐讥讽:”我们这些人,有哪个是宋浔南想要看到的?在这里哭丧,真是又假又恶心。可是死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不然他一定叫我们滚远点。” “混账!” 他又被打了一耳光,这次出血了。 宋煜清伸舌舔尽嘴角的血,被打偏的头没有转过去,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漆黑的眸像燃尽了最后一丝火光的木炭,连余温都散了个干净。 他的弟弟,真的没了啊……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是被他们逼死的。 宋家最离经叛道的二儿子最终没有参加完这场葬礼,而是一个人消失了。 没有人去追查他的下落,偌大的宋家因为一个不受重视的三儿子,彻底垮了。 …… 陪床的护士似有所感,低下头时看到自己先前见过的那个明星,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眼角浸了一滴泪。 透明的面罩上又拢上了一层雾。 * 病人是第二天早上清醒的。 护士当时没在意,等看到那双眼睛已经睁开后,惊喜道:“你醒了呀。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宋煜清眼神迷惘,似乎并未缓过神来:“这是哪里?” 他的声音很轻,一出声喉咙就尝到了铁锈味。可惜宋煜清的话并没有被听到,全数堵进了面罩内。 护士喊来医生,给他做全身检查。宋煜清的伤势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需要多卧床静养一段时间。 取下呼吸机,医生对他说:“你已经没事了,好好休息。” 看他不说话,以为是还没有完全清醒,医生查完房后就离开了。 宋煜清从头到尾都没看向他们,只是盯着病房的天花板看。小医院条件有限,天花板的一角略略发黄,浸透着湿气,发了霉。 病房重归安静,宋煜清闭上眼,脱离般躺在床上,伸手盖住眼睛,遮挡外面刺眼的阳光。 已经从那个无限循环的噩梦中……离开了吗? 宋煜清受伤的消息根本封锁不住,他的粉丝们不到一天就知道了所谓报道中的“受伤人员”就是宋煜清,在网上质问剧组要个说法,剧组得罪不起,赶紧出来公关,无非就是些套话,糊弄不了粉丝,网上一来一去吵得热火朝天。 宋家很快打来电话。 “妈很快就过去,我这边脱不开身,爸去国外了还没回来。你那边怎么样,需要请护工吗?” 在听到宋恒轩的询问后,宋煜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他:“宋浔南呢?” 宋恒轩:“……出车祸了,不严重,轻微脑震荡。” 宋煜清“哦”了声,沉默半晌都没开口。 不是不想开口,而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恒轩意识到了不对:“你怎么了?伤得很严重吗?” “不严重,”宋煜清缓慢地说道,“大哥,我做了个梦。” 一个,让他发疯的梦。 === 宋浔南今天就要出院了,他没什么东西,收拾起来很快,等输完最后一瓶液就可以直接走人。 这几天他隔壁那位骨折的小哥已经转了病房,来来去去隔壁床不知道换了多少人。现在正躺着位听收音机的老大爷,因为耳朵不好使,声音开的有些大。门口的敲门声响了三四遍宋浔南才听见。 “请进。”他扬声喊道。 进来的却是意想不到的两个人,宋恒轩的秘书,还有宋溪。 “你们来干什么?”他微一挑眉。 “宋先生您好。”宋恒轩的秘书率先跟他打招呼。 两人之间来往颇多,也没什么恩怨,甚至宋浔南的生日礼物都是对方挑选的,说句秘书熟知宋浔南的每一个喜好都不过分。 宋浔南冲他点点头:“找我有事?” “也没有什么,只是想来探望一下宋先生。宋总因为事情繁忙没有时间前来,让我代劳。”宋恒轩的秘书姓江,是位标准的精英人士。 “行,那你现在看到了,我觉得可以走人了。”宋浔南毫不客气下了逐客令。 江秘书苦笑了下,没想到自己这么招人恼。他将手里的水果篮放到床头柜上:“宋总嘱咐过的,如果您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吩咐我,您应该还有我的联系方式。” 宋浔南很直接:“没有,拉黑了。我也不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来帮忙,如果只是来探望的话,那么现在你已经探望完了,可以走人了。” 他指指门口:“慢走,不送。” 江秘书只好欠欠身子,退了出去。 “等下,”宋浔南喊住他,转头看向从金门起就没说过话的思想,“你怎么还不跟着走?” 宋溪脸色不好看:“我跟他不是一起的。” “是这样的,我原本受宋总委托前来探望您,来的路上宋总又打了通电话,让我带上宋溪先生。”江秘书尽职尽责的解释。 “不是一起的也没关系,来的时候都一起来了,走的时候也一起走呗。”宋浔南丝毫不想理会他们,开始刷起手机,打算给自己出院买个大蛋糕庆祝一下。 江秘书将目光投向宋溪:“宋溪先生,这……” 宋溪说:“你出去一下。” 江秘书于是推门出去了。 宋溪走到宋浔南床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一副长谈的架势:“哥,你看上去伤得不轻,现在还疼不疼?” 宋浔南诧异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我们都撕破脸了。” 宋溪笑容略显僵硬:“我不明白哥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不嫌烦我看了都膈应,”宋浔南终于舍得从手机中抬眼,半坐着往后仰躺在病床上,腰处放了个柔软的枕头:“行吧,我难得好脾气。有话就说,说完赶紧走人。给你一分钟时间。” 宋溪这次笑不出来了,他表情变幻,最终扯扯嘴角:“哥,爸妈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别太绝情了。有时候家人是很重要的存在,这次生病的时候都没人照顾,哥心里就不难过吗?” “打住,我跟宋家的恩怨早在之前就算干净了,连钱都结了。你跟我说这些话……”宋浔南眯眼,想到了什么,嗤一声笑开,“我猜猜,不是宋恒轩让你来的,是宋居伟让你来的吧?” 这老头终于回过味来了? 宋浔南从不低估这个养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养父。宋居伟白手起家,商海沉浮,见识多了各种各样的人,练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就算这几年年纪大了心态有些飘,也让人不敢小觑。 他之前是没想过宋浔南竟然会是N,才被他摆了一道,现在终于想过来了,开始拉拢起宋浔南,想要让他重新回宋家,发挥自己的价值。 毕竟这一世双方还没闹到上一世那么僵,事情看上去还有回旋的余地。 宋溪被猜中了,神情有些不自然:“马上就是宋家回祖宅祭祖的日子了,你不想回去看看?” 宋浔南抬起手腕看了下:“你已经浪费半分钟了。” “对不起。”宋溪良久后,才勉强挤出这两个字。 “……”宋浔南默了下,“宋居伟让你做的第二件事就这个?” “是我觉得对不起你,跟爸爸无关。之前的事情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哥你相信我,我也是被林晟欺骗了。”开始还有些难堪,但说完第一句后剩下的话越来越顺,宋溪将一路上打好的腹稿背出来。 宋浔南听着他声情并茂的演说,只觉得讽刺。他在宋溪停下后拍拍手,给他鼓掌:“宋溪,恭喜你,你已经成功融入宋家了。” 宋溪一愣:“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他已经下意识会按照宋居伟的话来做事,成为了另一个使唤顺手的工具。 就像当初的宋浔南。 只可惜,宋浔南后来拿不出什么价值,又不是宋居伟的亲生孩子,自然而然就受不到任何重视了。 他扬扬手机:“夸你听话呢。一分钟时间到,谈话结束了,好走不送。” “你非要这种态度说话吗?宋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宋溪的耐心也是有极限的,现在很明显已经被宋浔南阴阳出火气来了,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盯着坐在床上的宋浔南,恨不得在他脸上烧出个洞来。 “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传来。 两人一起回头看去。 闻珩站在门口,已经脱下了那身白大褂,穿着纯棉的休闲服,正看着屋内的两人。 “输完了吗?”他走进来,看了眼输液袋。 “差不多了。”宋浔南自然而然伸出手,闻珩握住,然后把胶布揭开,一下子将针头抽出来,姆指摁住针眼,干脆利落拔了针。 宋溪看着两人的动作,目光落在站着的闻珩身上,他总觉得那双眼睛看着熟悉,但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东西收拾好了吗?”闻珩问。 宋浔南点头:“都已经收拾好了,也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去。谢谢闻医生来接我。” 本来应该是闻今然来的,可他昨天晚上吃多了小龙虾,今天闹肚子来不了,就拜托他哥来这一趟。 闻珩自然注意到了宋溪的目光,神色淡淡出声询问:“再给你们一些时间?” “没事,闻医生,不用那么麻烦,”宋浔南说完转头看向宋溪,“谈话都结束了,怎么还不走?等着我站起来送你呢。” 宋溪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憋出一句:“哥,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看着他走出病房的背影,闻珩什么都没有问。在手背上的针眼不再流血后,他松开宋浔南的手:“走吧。” “走!终于出院了!”宋浔南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显然已经过够了医院生活。 两人将收拾好的东西拿下去,闻珩去开车。 宋浔南手里拿着江秘书刚才送过来的水果篮,里面都是些应季水果,看样子有不少自己爱吃的。明明知道不应该,但他还是在想江秘书果然是个贴心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挖过来给自己当秘书。 不过这种事也只能想想,宋浔南遗憾叹气。 他站在医院门口实在是太显眼了,别说进去看病的,就连路过的行人都有控制不住去看他的。 宋浔南发现了,抬眼瞅着他们,嘴角翘起个小弧度。 闻珩开车出来停在医院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宋浔南显然也看到他了,抱着果篮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笑了笑。一星期的卧病在床让他看上去格外虚弱,抱着水果篮的手背上还有白贴布,面容带着病气。但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却像阳光落进了眼睛里。 闻珩屈指握着方向盘最先移开目光,他伸手将将车门“咔哒”一声解锁。 现在这样阳光的宋浔南,跟刚进病房失去神智痛苦呢喃的宋浔南,还有在厕所打电话时语气狠绝的宋浔南,到底哪个才是他? 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闻珩没有深究别人痛苦的喜好。 宋浔南三步并两步跳下了台阶,向车子的方向走去。 === 宋煜清发现自己这段时间只要一睡着就会陷入到之前的那个梦中。这简直太奇怪了。 所有的细节在一次次的梦境不断地完善,逻辑链都是完整严谨的,让他挑不出任何错漏。而且梦境里的痛感实在是太真实了,让他再醒来时都会觉得呼吸压抑,心上像压着块沉甸甸的石头,悲伤到让人喘不过气。 宋煜清将这种情况跟医生说,医生表示之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状况。 将所有的可能性排除后,只剩下最不可思议的一种,那就是他所做的不是什么梦,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时间节点,就在宋浔南死后。 宋浔南会死吗? 像梦里一样,生命消磨在最美好的时光,流沙一般消逝不见。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宋煜清就抑制不住心底的焦躁,要被梦里的情绪逼疯了,急于找一个宣泄口。 于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打宋浔南的电话。 宋煜清知道自己被拉黑了,问经纪人借来了手机,将那个不知在何时已经背过的手机号码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敲下来,点击拨通。 漫长的音乐彩铃像一把钝刀子,不断折磨着那根名为理智,岌岌可危的弦。 赵钱从来没有见宋煜清这样过,一时竟不知道劝些什么,之只好在一旁跟他一起等电话那头的人接通。可惜对方好像很忙,直到传来客服甜蜜温柔的声音时也没有人接起。 赵钱小心翼翼的开口,尽量不触怒宋煜清:“看来宋浔南是还有事在忙,要不咱休息会儿再打过去?” 宋煜清冷冷瞥他一眼。 赵钱冷汗刷一下就下来了,赶忙补救:“再重要的事情也得接电话呀,煜清你再试试,实在不行咱就多打几遍。” “不用你说。”宋煜清哑着嗓子开口。 他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面容疲惫。说话时嘴角动作大了些,干裂起皮的嘴角直接裂开,鲜血涌了出来。他却仿佛毫无察觉,一遍遍拨通那个电话。 终于在第五遍的时候,对方接听了。 “你……小南,你现在在哪里?”宋煜清嘴唇张合了几下,喊出了这个许久未曾喊过的名字,竟显得有些生疏。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一个电话不接就算了,竟然还连打五个,兄弟你也太执着了吧?”电话那头却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明显是一个被打扰了好心情的女生。 宋煜清一愣,接着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他急于确认:“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的?机主不是宋浔南吗?” “号码当然是我的,我前几天刚刚买的号。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打错了吧?”女生很不耐,“不要再打过来了。” 她说完后立马挂断,听筒里传来嘟嘟声,一声连着一声,带着沉闷的尾音。 赵钱有一个习惯,就是手机音量开的都特大,所以刚刚那番对话坐在旁边的自己也听到了。他咽了口唾沫,看向垂着头看不清神情的宋煜清,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钱是万万没想到宋浔南对宋煜清的影响力有这么大,再想想自己在泥石流之前说的的那些嘲讽对方的话,让他有一种自己即将被炒鱿鱼的惊慌。 手机被用力攥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宋煜清死死抿住嘴角,嘴里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去查,把他的电话号码查出来。” “可以,没问题,我马上就去办!”赵钱赶紧应下,企图将功赎罪。 宋煜清没去管他的那些小心思,看着手里的通话记录面无表情:“你准备一下,我要转院。” 赵钱惊了:“转院?这可不行!煜清你伤还没好,动不得。” 宋煜清从发丝间抬起眼来,阴沉沉的盯着赵钱:“你是在反驳我?” “不是,我没有啊,”赵钱大呼冤枉,“你的身子承受不了颠簸,转院会有风险的,医生肯定不会同意!” 宋煜清蓦地笑了,低沉沙哑的笑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格外森冷:“我转院还需要征得你们的同意,对吗?” 赵钱听出他生气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不可能!我不会同意你转院的!”一道女声响起。 许晴没想到自己刚落地来医院看宋煜清,门还没踏进去呢,就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厉声喝道:“老二,你想些什么呢!身体都这样还想着转院?赶紧在这躺好,好好养伤。” “许夫人,您终于来了。”赵钱看到了希望,赶紧把许晴引进来,希望她能说服宋煜清。 许晴:“你急着回去干什么?见粉丝还是忙工作?我跟你讲,想都不要想,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 “都不是,”宋煜清松开握着手机的那只手,看着它神经质般的颤抖,用力攥成拳,牵起嘴角。因为他的动作,唇上的裂口更大了:“我去见小南。”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梦还是未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见到宋浔南。活生生的宋浔南, 见到人之后干什么呢? 宋煜清不知道,只是现在的状态快要把他逼疯了。 许晴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样子的话,一愣之后继而怒了:“你是被撞晕脑袋了还是宋浔南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拖着这样的身子都要去见他!” 宋煜清听她这样说就知道不会替自己办转院手续,索性将正在输液的吊瓶一把拔下,血珠随着他的动作四溅开来,手背上的针孔不断冒血,皮肤立马青了一块。 “你干什么?”许晴吓了一跳。 宋煜清好似没察觉到身上的伤痛,径直撑着上半身坐起来,要穿鞋出去。 ”坐下!你给我坐下!“许晴急得伸手要按下宋煜清,却在看到纱布后不知道从哪下手。 宋煜清哑着声音回答:“我想做的事,你们拦不住。” “你反了!” 许晴又惊又怒,直接一巴掌扇在宋煜清的脸上。 空气都静止了。 第32章 宋煜清被打得偏过头去, 耳中嗡鸣。他本就虚弱的身子连许晴的这点力都受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捂着唇低低咳嗽起来, 沙哑难听。 许晴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竟然扇了宋煜清一耳光, 愣怔过后赶紧去搀扶他:“对不起煜清, 是妈妈心急了,让妈妈看看,没事吧?” 她着急的掰过宋煜清的脸, 看到了上面鲜红的掌印。因为右手带着戒指,划在脸上割了道口子, 正往外渗血, 看上去凄惨又可怖。 许晴赶紧回头喊赵钱:“快喊医生过来!煜清你躺下好好休息, 妈给你顺顺气。”她手想抚抚宋煜清的背,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宋煜清垂下眼睫,遮住眼底不明情绪。他的咳嗽声愈重, 夹杂着破碎的语调:“我要转院, 去看一眼宋浔南。” 他要弄明白,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浔南不该死,自己都没同意,他怎么敢去死? “你!”许晴声音拔高又强行压下,看着宋煜清苍白的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晕, 一阵心疼, “老二,你到底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那白眼狼都跟宋家断了关系,你怎么还想着他?非得让妈难受死才算完吗?” 是啊, 这也是宋煜清一直没想通的地方。 宋浔南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跟宋家断了关系, 净身出户? 他不是说过, 要一直留在宋家,永远陪着自己,陪着家人的吗? 宋煜清薄唇紧抿成线,被许晴拉着站在原地没动。 明明是宋浔南食言在先,自己只不过想把这个不听话的弟弟带回家而已。 医生被喊过来后看到一地血迹愣了下,怕是没见过对自己这么狠的病患,赶紧拉开宋煜清和许晴,让宋煜清躺下重新检查。 宋煜清没躺下,坐在床沿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医生拿他没办法,让护士就这样在右手背上又扎了针。 冰凉的液体缓慢流入身体,过低的温度让整个右手体温降低,逐渐麻木。宋煜清能感受到自己受伤的地方在隐隐作痛,全身没有一处好受的。 许晴依旧在耳边絮絮念:“老二你好好呆着养病,别的事情不是你该关心的就不要瞎想了,妈妈会安排好一切的。” 她手指勾着宋煜清脸颊旁垂下的发丝往后,别到耳朵后,不经意对视上宋煜清冷而淡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 许晴手中动作停下:“老二,你现在这样看着妈妈,是在想什么?是在怨恨我吗?” 宋煜清闭上眼,再睁开时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倦:“对不起妈,我刚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你担心了。我开玩笑的,不是真的要找宋浔南,你就当我没说过吧。” 许晴观察他许久,这才放下心来,拍拍宋煜清的肩:“你这样想就对了,有些关系早就该断了,也就是你心软。还有你大哥,你们兄弟俩总是干些出格的事情,我刚刚还听说他竟然让自己的秘书去探望宋浔南,这不是闹笑话吗?自降身价。” 宋煜清看着许晴,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说:“我累了,想先睡会,妈你刚下飞机,也去酒店休息会吧。” 许晴没有说留下来陪陪刚从泥石流下生还的儿子的话,她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一概念:“那好,等明天妈妈再来看你。再帮你雇两个护工,让你早点养好伤,妈先走了。” 宋煜清看着身着米白色长裙的贵妇人踩着高跟鞋来了又走,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赵钱也不意外,送走许晴后进门对宋煜清苦着张脸:“煜清,算我求你,好好养伤,别再闹了。” 他进来后没关门,外面乱糟糟的,哭声一片。 “外面怎么了?”宋煜清坐在床沿上,冷不丁问了句。 赵钱赶紧起身把门关上,顺便还看了眼:“是一个小明星的爹妈来看他了,正抱着人哭呢。” 宋煜清给自己倒了杯水,突然想起许晴虽然也来看他,但好像没有掉一滴泪:“他伤得比我重?” 赵钱说到这个就叹气:“那哪能啊,你当时跟灿哥离得泥石流最近,是受伤最重的两个。” 灿哥就是他们的男主演。 宋煜清“嗯”了声。 赵钱多精啊,说完这句话就咂摸出不对来,赶紧找补:“这父母爱孩子的情绪表达是不一样的,有的母亲脆弱些情绪绷不住,就只能哭。哭能解决什么办法?还不如冷静些的好,将里里外外都妥帖打点完,孩子养病也安心。” 宋煜清根本不搭理他,也不想接他的话。 许晴跟宋居伟早些年一起打拼,全国各地的跑。宋恒轩是在他们的事业起步阶段生下来的,一出月子许晴就将孩子抱到乡下外婆家养。后来又陆续有了二儿子跟宋浔南,将孩子都接到了现在的别墅里,有保姆接手照料一切。 等他们事业有成,许晴卸下担子当起全职主妇时,最小的宋浔南都已经上初中了。 许晴终于有时间跟三个性格迥异的儿子培养感情。而那个时候宋煜清早就不期待什么母爱了。 老大宋恒轩年少老成,成绩优异,是那种典型别人家的小孩,许晴很看重他,宋居伟也是。宋恒轩被当作继承人培养起来。 宋煜清没有大儿子那么优秀,只有一张嘴甜,再加上他的那副长相,很快讨得许晴欢心,就算偶尔有出格的行为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有宋浔南。那个时候他还是叛逆期,整天在外面惹是生非,成绩垫底。照这样下去连一个普高都去不了。许晴每每都会被叫去学校,次数多了就开始指责宋浔南不务正业,辱没宋家门楣。 宋煜清倒是有点理解他这个弟弟,毕竟自己也曾经历过这个阶段。无非就是想要让许晴的眼睛里看得到自己,多在乎自己一点。 宋煜清只觉得宋浔南蠢死了,动动脑子就能想那么多种办法让许晴喜欢自己,他这个弟弟却偏要挑最笨的。他也懒得点明,让宋浔南继续作下去。 本以为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上几年,没想到在宋浔南初三那年就结束了。 是因为许晴对宋浔南说了句:“你这成绩要是考不上六中,就赶紧收拾东西给我滚出去,别丢宋家的脸。” 宋浔南好像被这话震住了,沉寂了好久,结果没想到最后真的让他用一年的时间考上了省重点六中。 这样想来,许晴跟宋浔南的关系是三兄弟中最淡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梦里许晴哭得那么伤心。 宋煜清还从未见许晴哭过。 他喃喃出声:“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很好奇,可是那颗怦怦乱跳的心脏好像在警告他,别好奇。 赵钱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从醒过来就怪怪的。自己毕竟跟宋煜清相处了五六年了,对方的行事风格自己多多少少摸索出来一点,能应付。只是这次好像不一样,宋煜清的行为处处透着不合常理,最为怪异的就是对宋浔南的过度在意。 “赵钱,我再用下你的手机,给霍二打个——”宋煜清说到一半顿住,想起来自己根本没记住霍二的电话号码,转而说,“我休息会,你先出去。” 赵钱:“好嘞,煜清你先睡,我守着,不会让媒体知道你在哪家医院的。” 宋煜清没应声,敛眸阖了眼,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然后,又是重复的噩梦。 === 宋浔南心里有了开公司的打算,他说干就干,注册好之后给公司选址,特意挑了栋宋家对家旗下的写字楼楼盘。听到他要开公司的消息,各方都来打听,虽然宋浔南有技术,但是开公司可不是简单技术员就能做好的事情,都持观望态度,不过也谈下不少投资。 谢窈他们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加入宋浔南,五个人又重新凑到一起,开始打理正在起步阶段的公司。 “老大,你起公司名都不征求下我的意见?我还想叫五朵金花科技有限公司呢。”闻今然遗憾的咂咂嘴。 宋浔南看着精装修的楼层,十分满意,但听了闻今然这话就不太满意了:“我很感谢起名没喊你的自己。” 他们的公司名最终命名为“南北科技有限公司”,虽然也不怎么样,但跟五朵金花比起来那可就好太多了。 宋浔南从猎头市场招揽了不少人,组成了公司雏形,但是最紧要的还是孙容熙他们几人。 因为是大学生创业,政府给出了不少鼓励帮扶政策。路已经指明了,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远,就要看宋浔南怎么运作了。 “公司还很缺钱,只能从简单的项目开始做起,除了接下的项目外,我想开发这个。”宋浔南把手机上的内容给他们看。 孙容熙探过脑袋:“睡眠监测小程序?这个简单。但为什么不直接做成app?” “做app的研发周期要比小程序多很多,而且我们没有基础流量,也没有曝光,一开始市场竞争会很难,”宋浔南将他们的处境说的很直接,“倒不如花小成本试试水。” “我同意。”路鸢点头。 谢窈说:“既然是这样的话,我们就需要细分市场,找准定位人群,不能一概而论,这样才能有出路。” 宋浔南赞同,又跟他们提了些自己的建议,几人围在一起头脑风暴。 宋浔南没有管理过公司,但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在最开始的忙乱后一切步入正轨。 江骁就是这时候打电话过来的。 “恭喜你,你的南北看上去发展势头还不错。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去开公司。“他在那头带着笑声说道。 想起自己刚从江骁手里拿了钱,转头就把钱用在了开公司上,还是有着竞争关系的公司,即便是宋浔南也觉得有些尴尬。 “因为我不太喜欢在别人手下做事,抱歉。”他诚心道歉。 江骁叹气:“老爹猜的真没错。以后在谈判场上遇到你,我可不会留情。” 他的态度摆得很明确,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即便江纳被宋浔南小小算计了一把,但他们也不打算与之为敌。等宋浔南成长起来,他们作为最初抛出橄榄枝的人,会得到更多好处。 现在的公司还没有跟江纳站在同一谈判场上的资格,可宋浔南还是应下了:“当然,我喜欢良性竞争。” 江骁笑了笑,听出他的自信:“那你可要加油啊,宋总。” 宋浔南因为他这个称呼哑然失笑,在江骁打算挂断后拦住他,语速飞快:“等一下,江总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们的项目?” “……“江骁无语,“我听出来了,你是真缺钱。这样吧,我虽然不能给你,但是我朋友最近要办生日派对,你来一趟,都是人傻钱多的富二代,能忽悠几个看你能耐了。” 宋浔南仿佛看到了大把钞票进账:“谢了兄弟。” 他虽然不喜欢应酬,但为了钱,这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 * 出门这天,宋浔南在等电梯时往对门看了眼。 闻珩门口空空荡荡,既没有要扔的垃圾,也没有摆鞋柜,连块出入平安的地毯都没有。 倒是门框上被贴了张缴费通知单。宋浔南走近一看,发现是上个月的电费还没缴。 “这得是多久没回家了……”他自言自语,缴费单拍下来发给闻珩。 【N。:闻医生,你家的缴费通知单,再晚缴就停电了。】 对方迟迟没有回复,看来还在忙。 电梯正好到了,他收了手机走进去。 等宋浔南到了跟江骁约定的地点时才发现原来这是个游艇派对,豪华游艇上此时已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宋浔南说:“怎么不进去?” 江骁拦住他:“抱歉,是我的疏忽,没想到我朋友的哥哥竟然跟宋家大少是一个圈子的。” 宋恒轩人脉广,朋友多,来参加一个聚会并不是新鲜事。宋浔南挑眉,语气平平的”哦“了声:“他来我就不能来了?” 江骁:“你的意思是?” “宋恒轩又不是写着‘前方绕行’的指示牌,我为什么看到他就让?”宋浔南说,“要让也是他给我让。你未免把我想的太脆弱了吧。” “你比我小呀,我拿你当弟弟的,”江骁侧身让开,跟宋浔南并排走,“第一次见面就跟你说了,你到底有没有往心里去。” 宋浔南耸肩:“好吧,我的错。” 他以为是客套话,听听就过去了。不过江骁愿意将他当作朋友,确实是件好事。 到了派对上,宋浔南自然引起不少人的关注,看着他跟江骁一起进来,有人显然想到了上次的拍卖会,心里已经自动给宋家点蜡了。 除此之外,很多人纷纷上前跟宋浔南攀谈,即便是一面之缘的也会上前打声招呼。 宋浔南见一个发一张名片,拉业务,谈投资。别人都是来放松娱乐的,就他是在冲kpi。 “在别人的派对上谈生意,宋先生是不是有些欠考虑啊。”远处走来一个眉眼精致又不显女气的小公子,周围人都众星捧月般围着他。 宋浔南认识他,北城姜家的小儿子,姜沅舟。两人是同类型的,长得好看,有背景,性子傲,经常在各种方面被拿来比较。不过他们没那么熟,一年都见不到一面,毕竟看到对方就打心里不舒服。 这种不舒服,也可以叫做同性相斥。 宋浔南抿了口杯中的红酒,有些微醺,敛下眸子看着走进的姜沅舟,嘴角却先扯出一抹笑来:“姜公子,好久不见。” 他喝酒容易上脸,此时耳根处连着脖子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粉色,眼角带上一抹潮湿的红意,水光潋滟,像被人狠狠欺负过。偏偏眼神很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两种气质杂糅出矛盾的美感。 不少人看向他,被惊艳到了。 姜沅舟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到宋浔南脸上,接着像被烫到般飞快转移目光,连语气都带上了恶狠狠的感觉:“谁跟你好久不见?别跟我乱攀关系,没这么熟。” 宋浔南低低笑出了声,原本清悦的音色染上沙哑,像在耳边吹了口气,全是酥麻痒意。 姜沅舟抬手捂了下耳朵,自以为凶狠地瞪他:“你笑什么?” “你怎么这么霸道,连笑都不让别人笑。”宋浔南放下酒杯叹息。 “我没有,我……”姜沅舟话说到一半停住,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他在干什么?给宋浔南道歉? 跟着他来的人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头,不想看自家好友丢脸。 果然,颜狗在哪都能稳定发挥。 宋浔南走到姜沅舟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迅速拉近,姜沅舟都能闻到他身上葡萄的清甜酒香。 “你想干什么?”姜沅舟飞速后退,瞪圆了眼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觉得他现在这样特别想受惊的小兔子,挺可爱的。不过他还没被冲昏头脑,趁着自己清醒赶紧干正事。 于是姜沅舟就看到宋浔南半垂着眼,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让他伸手。 姜沅舟下意识伸出手去,等回过神想收回来却是来不及了。宋浔南拉住他的手腕,肌肤相触的感觉格外清晰。 姜沅舟听到了自己加快的心跳声。 然后,宋浔南将一张名片放到姜沅舟掌心,语气真诚又亲密,像极了做客服的:“这是我的名片,南北科技有限公司是一家致力于用科技改善生活研究的公司,姜先生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拨打上面的电话,24小时在线接听。” “…………”姜沅舟咬牙,“我谢谢你。” 宋浔南揉揉额角,声音低哑:“不客气。” 他忙了一晚上,酒喝了不少,饭还没吃,胃里空荡荡的,难受得很。江骁见状插空进来,端着碟小蛋糕,递给宋浔南:“忙一晚上了,吃点东西。” 宋浔南“唔”了声:“我想吃牛排。” 江骁:“去那边坐着,哥去给你去拿。” 姜沅舟看着两人互动,本想说点什么,结果抬手就察觉了手中的名片。名片沾了宋浔南的气息,尚带余温。他抿了下唇转身往回走,本来该扔进垃圾桶的名片却被他塞进了口袋里。 他朋友看到了,有些惊讶的询问旁人:“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人跟他勾肩搭背往回走:“别猜了,小少爷的心思谁能猜得准?” 宋浔南坐在躺椅上,吃着江骁从一旁拿过来的食物,这才感觉胃不再难受。 江骁在旁边看得有些好笑:“吃完了?有必要这么拼吗?连身体都顾不上。” 宋浔南:“人傻钱多的机会,不要白不要。” 这帮富二代们真的好忽悠,就这一会他已经谈妥了三个投资,还有五个在观望,同意试用他们产品的有十几个,名片更是发了个干净。 江骁毫不意外他能拿下这么多,问他:“我朋友挺想见你的,你现在有没有时间?” 他说的朋友应该就是派对的主人,宋浔南问:“你朋友在哪?” “三楼,拳击场。” 宋浔南喝果汁的动作停下:“?开了拳击场?” 江骁:“对。我朋友爱玩,拳击,赛车,跳伞,滑翔都会,我觉得你们肯定趣味相投。” 宋浔南来了点兴趣:“走吧,正好没事,去见见你朋友。” 游艇很大,从二楼往上有不少娱乐设施,但最热闹的就是三楼。 宋恒轩正在台球桌前擦拭手中的台球杆,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骚乱,本来不打算管的,但身旁的朋友夏昭喊他:“那个人……怎么长得那么像你弟弟?” 他已经很久不回国了,上次见到宋浔南还是三年前的事,语气犹疑不定。 宋恒轩一共有三个弟弟,夏昭只见过两个,其中一个这几天刚转到b市的医院,还没办出院手续。 他手上动作一顿,继而猛然往夏昭指的方向看去。 宋浔南穿过人群,走向拳击台。看他的人太多了,宋恒轩的目光只是其中之一,他根本没有察觉。 宋恒轩就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没有看到自己的存在。 夏昭看着站在原地宋恒轩,奇怪道:“不上前打个招呼?还是我认错了?” “没认错,”宋恒轩低头看着手里的台球杆,问他,“还打吗?” “打。” 拳击场旁边聚了不少人,气氛热烈。 宋浔南走近了自然看清台上人一头显眼的红发,看上去是新补的色,颜色明艳。躲闪动作间发丝飞扬。 “是他?”宋浔南略一挑眉。 自己在不久前的ICIC比赛上见到了对方,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的项目也得奖了,两人一起站的领奖台。 真巧,今天晚上遇到的全是熟人。 “你们果然认识,”江骁叫台上的红发男生,“夏野,人给你喊来了。” 被叫做夏野的男生往他们这边看来,抬起带着拳套的手擦下鼻尖,冲他们吹了声口哨:“等会,马上。” 宋浔南看着他骤然加快攻击速度,原本就站上风的夏野现在更是压着对手打,一个背摔结束这场比赛时,周围传来掌声,群情激昂。 这种最直接的力量碰撞无疑看得人热血沸腾,连宋浔南心底都被勾起了一点痒意,给夏野鼓掌。 “夏野好样的!” “不是吧夏野,感情你刚才就是在遛对方啊。” “寿星再来一场,没看过瘾!” 夏野并不理会他们的喊声,径直向宋浔南这边走来。 “好久不见,”夏野冲宋浔南笑笑,手撑在围绳上俯视他:“正式自我介绍下,我叫夏野。” “宋浔南。” 夏野点头:“我知道,你上场的时候我就记住你名字了。”他对着擂台的方向扬扬下巴:“要不要来一场?” 宋浔南确实有点想法,但他今天穿的正装:“不了。” 夏野“哦”了声:“那算了,我换个人玩,一会再来跟你聊天。” 宋浔南:“……” 答复的这么痛快,真让人不爽。 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喝醉的他某些想法竟有些胡搅蛮缠。 “等会。”他说。 江骁注视着宋浔南,嘴角噙起一抹笑意。 夏野停下脚步,转头看宋浔南。 宋浔南正在脱自己的西装外套,抬眸盯着夏野的脸:“说比就比,说不比就不比,夏大少爷就这么待客的?” 周围人听到宋浔南的话,兴奋起来。 这不就是在下战书吗? 夏野也听出来了,他饶有兴致,问:“怎么说?” “拿着。”宋浔南将西装扔给江骁,手一撑,长腿一迈,很轻松就跳到了擂台上,跟夏野面对面。 “卧槽好帅!” “天呐,我接下来要看的是西装暴徒吗?” “衣服脱下来才发现这人的腰这么这么细?” 宋浔南的衬衫收进了腰里,腰带将他的腰掐得很细,往下弧度挺翘,一等一的好身材。 他将衬衫袖口解开,往上挽了一点,对夏野勾勾手,态度随意中透着慵懒,分明是没有将夏野看在眼里的散漫:“来,比。” 尾音上扬,透出浓浓的挑衅。 夏野舔舔唇角,眼中全是兴奋:“好!” “先说好,我练得不是拳击。”宋浔南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带上拳击手套。 “没事,那咱们自由搏击。“夏野的目光骤然变得狼一样凶狠,紧紧盯着宋浔南的一举一动。 江骁在台下拎着宋浔南的外套,啧了声。这是把他当小弟使唤? 话虽如此,他也没扔下宋浔南的衣服不管,而是喊来一个侍应生:“帮忙拿一块毛巾过来,谢谢。” 跟宋恒轩打台球的夏昭往那边看了眼:“你弟弟好像上场了。跟夏野打擂台?他能行吗?你要不过去看看。” 不是夏昭吹,他这个弟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拳击奖项也拿了不少。 身边的朋友赶紧冲夏昭使眼色。 夏昭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宋恒轩就先一步放开球杆:“不打了,我去看一下。” 他还是有些担心那边状况的。 想到刚才宋浔南那个背影,他轻轻抿了抿嘴角,想着一会该怎么开口。 看宋恒轩走到拳击场附近,朋友赶忙说:“你喊什么弟弟,他们都不是一家人了。” 夏昭疑惑:“怎么会?我前几年还见过他们兄弟几个。” 朋友解释给他听:“你刚回国不知道,宋浔南不是他们的血脉,真正的小少爷已经找回来了,宋浔南跟他们宋家早就没关系了。” “是吗?”夏昭看向走过去的宋恒轩,“……不太像啊。” 拳击场永远都是速度与力量的对决,这个擂台从来不缺酣畅淋漓的比赛。 宋浔南在比赛开始的一瞬间眼中懒洋洋的神态立马化为凌凌冷光,迅速格挡夏野一击。 台下传来一片叫好声。 夏野甩甩拳头:“你还挺厉害。” “不然我上来干嘛?”宋浔南轻嗤,抬腿,屈起,狠狠一记膝踢鞭在夏野腰侧。 夏野闪得快,但也受了伤,疼痛从腰部传来,让他黑了脸。 男人的腰,打不得。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了好几招,都在对方手下吃了闷亏。 期间宋恒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宋浔南,他受了伤就冷冷的看向夏野。 夏野老早就注意到了:“这老男人谁啊,怎么总是瞪我?” 宋浔南一拳挥过去,将他注意力拉回:“这才是你该管的事。” 夏野啧了声。 江骁在台下看到了宋恒轩,跟他招呼后两人相对无言。 宋恒轩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毕竟双方的公司还处于竞争的白热化。倒是江骁好像很有谈话的兴致:“没想到小南竟然连格斗都会,他真的总是在给我惊喜。” 他偏头对宋恒轩笑笑,眉目温柔:“我很喜欢小南这个弟弟。” 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宋恒轩的神经,他将眼神从拳击场上移到江骁身上,脸上覆着层寒霜:“江总要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直接跟我们公司对接即可,没必要花费心思在小南身上。” “你怀疑我对他别有用心?” “江总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江骁跟宋恒轩对视,两人寸步不让,谁都不肯先移开目光。 最后是江骁笑着转过头,继续看擂台上的比赛:“宋总不要多想,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小南而已,他也很喜欢我,不是吗?” “你最好离他远点。”宋恒轩低声警告。 江骁:“宋总是在以他的什么身份替他说话?哥哥?不是了吧。” 宋恒轩眼一沉,肌肉紧绷。 江骁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甚至乐见其成:“宋总别太生气,我只是陈述事实而已……他们快打完了。” 宋恒轩下意识看向场中,发现宋浔南出了很多汗,他从别处找了条毛巾。 宋浔南在夏野从他背后袭来时掣住对方胳膊,借力一推一扯,对方被他封锁住行动,最后一个肘击狠狠击打在夏野背部,用力到听到了骨头错位的细微响声。 宋浔南赶紧松手:“啊,抱歉,没掌握好力度。” “没事,”夏野疼得满头大汗,捂着脱臼的胳膊倒吸凉气,“我认输,你赢了。” 周围人见了赶紧去喊医生。 宋浔南盯着面色惨白的夏野缓慢眨了下眼,觉得自己要负责任。 “忍着点。”他的手抚上夏野的胳膊,轻轻拍了拍示意他放松。 夏野抬头,一脸疑惑:“你要干什么?——啊!” 因为剧痛他短促的喊了声,又立马咬住唇将声音憋了回去,强行忍住。 宋浔南动作利落的给他接上手臂:“好了,我下去了。” 包比赛还包售后,没有比他更贴心的对手了。宋浔南暗中给自己比了个赞,跳下擂台,就看到跟江骁站在一起的宋恒轩,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对江骁道谢。 “谢了。” 刚比完赛不出汗是不可能的,宋浔南身上的衬衫湿了不少,贴在身上能隐约看到线条流畅的紧致肌肉,湿了发尾粘成一缕贴在脖颈上,剩下的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垂下来。 宋恒轩知道宋浔南不想看到自己,但知道跟看到是两回事,真的被当成空气无视了个彻底的他心里滋味并不好受。 这种完全看陌生人,全然不在意的疏离淡漠,让他甚至开始怀念起宋浔南一开始尖锐的态度。 如果说刚开始的宋浔南对他还有恨意的话,那现在的宋浔南就什么都不在意了。 他有了新的生活,新的人生,新的朋友,以及……新的哥哥。 宋浔南将手上拳击手套的粘扣咬开,五指插在发丝间往后一缕,露出整张脸来。 有人手快按下拍照键,看着自己拍下的画面。 照片中的青年低头咬开手套,动作凶狠。被他撩上去的额发再也挡不住那双锐利,蕴含危险的眼神。眼帘稍稍眯起,对方现在像只刚刚完成捕猎的狮子,正在愉悦的回味狩猎过程。 危险,强大,又充满致命的吸引力。 拍下照片的女生心中尖叫,将照片上传到自己的朋友圈。 【啊啊啊啊啊今晚赚翻了!快来看帅哥!!】 宋恒轩看着宋浔南完全没有跟自己搭话的意思,只管接过江骁手里的外套。他抿了下唇,拿着毛巾的那只手重得像压了块石头,看到宋浔南将衣服搭在手肘上想走,他终于开口。 “小南,你……” “小南,别急着走,出这么多汗先擦一下。”江骁将自己从侍应生手中的毛巾拿过来,浅笑着交给宋浔南。 宋浔南伸手去拿:“你今晚好贴心,不会在心里想着怎么把我宰了卖钱吧?” 江骁被逗乐了:“你这么瘦,要是按斤卖的话我得亏死。都说了我拿你当弟弟,对亲爱的弟弟表达下关爱之情还有错?” “当然行。”宋浔南就当他喜欢角色扮演了。 他没有反驳。 宋恒轩看着两人的互动,他们那么亲切自然,放入插不进第三个人。 自己明明才是宋浔南二十多年的大哥,但是他现在站在这里,觉得只有自己是多余的。 眼前的一幕如此刺眼,即便知道江骁是故意的宋恒轩也无可奈何,甚至如了江骁的愿。 江骁好像这才发现宋恒轩手上的毛巾,惊讶道:“原来宋总也打算递毛巾的?真是抱歉,我刚才没注意到。” 宋浔南擦头发的手停下,瞅了江骁一眼。 手里的毛巾被攥得不成样子,宋恒轩忍着江骁给的气,对宋浔南说:“小南,我想跟你聊聊。” 宋浔南冷然道:“这里想跟我聊的人多得是,我没必要一一奉陪吧。” 确实如他所说,刚从擂台上下来后众人都目光火热的看向他,跃跃欲试想上前交谈,不过有江骁跟宋恒轩在这,暂时没人上来。 宋恒轩已经提前猜到了他的态度,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他说:“那在这里谈也可以。我定了明天的机票,飞h市。” h市是宋家祖宅所在地,中元节要回去祭祖。 宋浔南:“哦,那祝你们祭祖愉快,最好能跟老祖宗面对面多谈谈心。” “你不想回去看看大家吗?”宋恒轩喊住他。 宋浔南脚步不停:“没什么好看的。” 反正祖宅那些人从来不喜欢自己,自己也不喜欢他们。 江骁也随着宋浔南走了,站在原地的只剩下宋恒轩。 “先生,您的毛巾还要么?”侍应生礼貌询问。 宋恒轩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那块没递出去的毛巾,他手指动了动,将毛巾交还给对方。 “……不用了。” 夏昭看了全程,拍拍宋恒轩的肩:“别这样兄弟,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开就行了。” 宋恒轩却知道没那么简单。 他没有将这句话对夏昭说,而是将对方的手手拂开:“我今晚累了,先回去了。” 夏昭没有强留:“我送送你。” 他找人借了辆小艇让宋恒轩走,小艇开得飞快,江风吹到脸上,将混乱的思绪吹得七零八落。 更乱了。 口袋离得手机响了起来,宋恒轩不想接。 但对方很执着,一连打了三四遍。他终于接起来了。 是家里的电话。 佣人冲着话筒大喊:“大少快回来,房子着火了!” 宋恒轩一愣,继而赶紧说:“我马上回去!” 同时接到通知的还有宋家所有人。 等宋恒轩赶到的时候,他看着在大火中燃烧的宋家别墅,神情一阵恍惚。 好像有什么拼命地要从脑子里钻出来,搅得他头疼欲裂,不由弯下腰去,绷起的脊背弯出绝望的弧度,像压了千斤重担。 宋居伟在一片混乱中大声质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晴吓得腿都软了,抱着保姆低头哭。 宋煜清是最后一个到的,他现在只能坐在轮椅上:“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了?”他慌乱地去扶宋恒轩。 宋恒轩额角沁着层层冷汗,咬牙说:“火……我看到一场火……” “火?”宋煜清想被一记重锤猛然敲了下,愣在原地。 他突然想起,自己也看到过一场大火。 宋居伟刚安顿好这边等救援,回头就看到三个儿子神色各异,站在自己身边的宋溪很早就来了,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眼底映着跃动的火焰,甚至向前走了一步。 宋居伟赶紧拉住他:“小溪你疯了?干什么呢?!” 宋溪像反应了过来,嘴里一边叫着一边惊恐的挣扎起来:“不!不是我!别过来!你明明是自愿的啊,为什么不放过我?!” 宋居伟差点被他甩到地上,被燃烧的火焰灼烧:“你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宋溪尖叫一声,捂着头痛苦的蹲下。 随着他的叫喊声,宋恒轩用力的捂住脑袋,呼之欲出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宋家的另一场大火。 有人背对着他,一步一步,坚定又缓慢地走向死神的怀抱。 宋浔南冰冷到火舌都无法染上温度的声音响在耳畔,他呢喃着说—— “我不欠你们了。” 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与现在的嘈杂混在一起,撕扯着人的神经,让人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现实。 可宋恒轩知道,那不是梦。 是他们的前世。 第33章 许多画面被强行塞入大脑, 填鸭般没有止境。脑袋像要爆炸,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 宋恒轩痛苦的口申口今一声,扶着车门寸寸往下滑。 他已经看不清眼前有什么了, 眼睛里进了汗, 蛰得生疼,估计连眼白都充斥着红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时间如此漫长, 又好像仅过了一分钟, 他被人从地上拉起来,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几乎脱力。 宋恒轩勉强恢复了一点神智, 他耳边隐约传来消防车的呜鸣声, 那声音好像隔着一层膜,听不清楚, 却又像针扎一般,直直刺痛他的心脏。 快……小南, 还在里面…… 他眼前一黑, 彻底失去了记忆。 “大少,大少你怎么了?醒醒啊!” “大少晕过去了,救护车来了吗?快抬他上去!” “二少也晕了!” 宋居伟没想到一场无人伤亡的火灾竟然引发这么大的连锁反应, 他赶紧让救护车先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送到医院, 又让佣人好好照顾许晴,他们今晚去另外一栋别墅歇脚。 等连轴转地吩咐完,他才想起宋溪刚才也不舒服, 却一时看不到他的身影。 “宋溪!宋溪你在哪?”宋居伟动作急切地拉住一个人就问, “看到小溪了吗?” 佣人赶紧说:“没有, 先生我帮您找找。” “快, 快找!”宋居伟想起刚才宋溪往火场里冲的画面,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 “爸,您在找我?” 宋居伟一回头,就看到宋溪站在他身后,脸上有几道黑灰,不知道刚才去了哪里。 此时他就站在已经灭了火的宋家别墅前,静静盯着宋居伟。身后坍塌的房屋一角刚好笼罩住他,整个人有一半陷在阴影里。 宋居伟根本没意识到宋溪过于平静的反应,一把将他拉过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刚才那么担心你都不出来!” 宋溪在宋居伟将手放到自己肩上的一瞬间身体僵直,他用力掐住掌心,抑制住自己生理性的颤抖,却还在轻颤。宋溪垂下头让人看不清神色,只嘴上软软道歉:“对不起嘛爸爸,我刚才吓坏了,没听到你在喊我。” 宋居伟看着他不断颤抖的身子,心疼道:“好孩子,别怕,我跟妈妈都在这,咱们今晚上去别的地方歇脚。” 宋溪轻轻“嗯”了声,又乖又软:“都听爸爸的。” 宋居伟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了。 * 宋恒轩被送进了医院后经过了全身检查,只是医生并没有检查出任何不对,了解了些情况后只好得出最近操劳过度,又受到惊吓才导致的突然昏厥,休养两天就好了。 他被转进了普通病房,而这一切宋恒轩并不知道。 他陷入了以前的回忆中。 偌大的宋家别墅静悄悄的,连佣人都没有,显得楼梯拐角处两人的谈话声那么清晰。 宋恒轩不用刻意就能听个清楚。 是宋浔南跟宋煜清。 “二哥,我真的不想要继续下去了,你帮帮我,让我走。身份证我拿不到,但二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你,帮帮我。”宋浔南哑着嗓子,第一次将自己的尊严抛下,任由他人践踏。 而那个对象,还是跟他当了二十多年兄弟的宋煜清。 宋煜清却只是轻笑一声,伸手掰开宋浔南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宋浔南不想松开,却抵不过宋煜清的力道,最后只能颓然松开手,垂在身侧,目光黯淡又带着丝不正常的平静。 “你不愿意帮我,对吗?”他问。 宋煜清低下头,将宋浔南散乱的头发整理好,细细别到耳后。宋浔南任由他动作,木然不动,仿若一瞬间抽离了灵魂,失去对外界的感知。 但他仍能听到宋煜清宠溺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既然弟弟没有证件,爸妈也不想让你出去惹事,那小南就好好待在家里,陪着哥哥,可以吗?” 宋浔南手指紧攥到发白,身体在不停轻颤。他苍白着一张脸,抖着唇似哭似笑的挤出一句话:“……宋煜清,你个神经病。” 宋煜清并不在意他的辱骂,反正宋浔南出不去这个家门,就算出去也无法生活,最后只能被送回来——就连送他回来的警察都认为宋浔南病了,需要家长的监管。 走下楼梯,宋煜清看到了站在一楼的宋恒轩,笑了笑:“大哥听够久了吧?” 宋恒轩被困在了这个身体里,他看到那个自己打好领带,无视角落里宋浔南猛然燃起希望的眼睛,面无表情:“我还要上班,你做事有些分寸,别吓到小南,他还在生病。” “我知道,”宋煜清桃花眼眯了起来,“我怎么舍得吓到他。” 从天堂到地狱不过霎时间,但宋浔南已经习惯了。他站在阳光都照不到的角落里,轻轻合上眼。 “小南……” 宋恒轩看着他站在楼梯尽头的身影。他之前从未深究过宋浔南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只认为宋浔南生病了,需要留在家里,需要治病。却从未问过他是否愿意这样活下去。 而那个时候的他并没有做这些事情,而是转身离开。 公司有太多事情要忙,每一件都比家里这个弟弟重要得多。 他错了。 大错特错。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宋浔南被抛弃在角落里,他忍着撕扯灵魂的痛楚,拼命挣扎想要逃出这具身体的禁锢。 终于,他成功了。 宋恒轩迫不及待快跑到楼上,伸手拥抱清瘦的宋浔南:“小南,没事了,哥哥带你出去,你在这里住的不开心那就不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手径直穿透了宋浔南的身体,只抓住了一团空气。 宋恒轩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脑中的回忆像放电影般一幕幕走过,他看着自己对宋浔南的漠视,任由他坠入深渊都从未伸手拉过。 宋浔南在自己的梦里越加清瘦,就连夏天都不会穿短袖上衣。 宋恒轩眼睁睁看着他在痛苦中浮沉,有时丧失理智濒临崩溃,有时挣扎着自救还想再活下去。 可宋浔南太累了,他最后还是挣扎不动了,给自己选了个最炽热,最无情的死法。 他烧成了一团火,放出的光芒一如自己当初朝阳般的笑容。 宋恒轩跟着他冲进火场,可是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看着宋浔南失去生命。 然后,是葬礼。 葬礼上,所有人哭得泣不成声。宋煜清大闹一场后被保镖拖下去,可他的那句话一直在宋恒轩脑中回荡。 “我们这些人,有哪个是宋浔南想要看到的?在这里哭丧,真是又假又恶心。” “可是死人哪有选择的权利呢?不然他一定叫我们滚远点。” 宋恒轩将白色雏菊放在墓前,手指抚着冰凉的墓碑,低声呢喃:“我从未在意过你的感受,只以为是对你好……可我连你到底好不好都没有问过一句……” 他曾经不理解宋浔南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为什么需要吃药,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 在宋恒轩的眼中,一个人能哭能笑能说话,怎么就闹到自杀的地步了呢?他向来是看不起这样的人的。 “医生跟我说了你曾经的状况……”宋恒轩是很多人眼中的天之骄子,年轻有为,此时却连说完一整句话都做不到,声音都在发颤,“我没想到,我真的没想到……” “如果再来一次,你能不能原谅哥哥的自大……” “你不会原谅吧……” 值夜班的护工刚打完盹打算眯一会偷偷懒,就看到刚刚还好好躺在病床上输葡萄糖的宋恒轩身子痉挛起来,像受到了不可名状的痛苦,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声。 护工赶紧上前查看状况,就看到宋恒轩挣扎着坐起来,手捂着喉咙用力咳喘,最后呕出一口血,复又昏了过去。 护工被吓坏了,赶紧摁铃让医生过来。 === 宋浔南从游艇上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因为出了一身汗,他在那里换了身衣服,自己的衣服被他们拿去清洗了,说过几天会还回来。 路上他喝酒没开车,是江骁送他回来的,两人在车上聊了聊,江骁跟他说了这次针对其他公司包括宋家的行动,宋浔南听了一耳朵,保留自己的意见。 到家已经十二点了,他在玄关处换了拖鞋,把空调打开,汲着去放热水,打算洗个热水澡。 热水很快在浴室氤氲,宋浔南将衬衫脱下来,看着沾上水汽的镜中自己的身影。 青年因为醉酒脸颊稍有些泛红,眼皮半垂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从脖子往下一身的好皮肤,肌肉流畅的覆在身上,并不夸张,但让人一看就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不像他之后的身子,清瘦的变了形,光洁的手臂上布满伤疤。 其实当时是什么感觉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大脑能自动屏蔽一些负面记忆,他又不是喜欢自虐的人,自然没有再回忆起来的必要。 刚重生那会宋浔南以为这是老天的玩笑,偏偏一点都不好笑,让他在经历过一切绝望后又被送回事件的起点。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想了,这分明就是一次让自己重新来过的机会,他可以选择自己怎么活。 热水放好了,宋浔南甩甩头将这些莫须有的杂念抛出去。 今晚是怎么了,竟然想些有的没的,早知道以后不喝酒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将自己泡到了舒服的热水里。 唔……要不要再点一个夜宵呢? 等宋浔南第二天才知道宋家昨晚上着火了,宋家的两个儿子全部送进了医院。 当然,他是没有探听宋家消息的癖好,是许久不见的霍二打电话告诉自己的。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宋浔南昨天睡得晚,现在还没从床上爬起来,说话声音都像是在梦游。 霍二听出来了,看了眼墙上的钟,好家伙,已经十点多了,宋浔南是晚上去做贼了吗? 他说:“反正我就跟你说这么个事,看你也不太喜欢宋家,说出来让你乐呵乐呵。” 宋浔南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都没睁开,嘴里却道:“我看你倒是挺乐呵,因为什么?宋煜清?” “你怎么知道?”霍二失声喊了句。 自己就做了一次对不起宋浔南的事,给宋煜清透露了他的位置,怎么就被知道了?霍二心里惴惴不安。 “嗯?”宋浔南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低头穿鞋的动作停下,察觉到了异样,“你跟宋煜清怎么回事?” 霍二这才发现自己暴露了,宋浔南明明说的是酒吧里自己被踹那回事:“啊这个,其实也没事,就是……不对啊宋浔南,我这么倒霉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什么事都没有!”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从宋恒轩暗中修理他时就开始倒霉,简直是无妄之灾。 宋浔南盘腿坐在床上,刚刚清醒尚待沙哑的声音里掺了冷意:“霍二,给你一次机会,把话说清楚。” 霍二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遍,末了郁闷的说:“结果我妈这事还是没瞒下来,被我爸的小五知道了,捅到我爸那去,现在两人正在清算谁先出轨了谁,好离婚时多分点财产。” “……”宋浔南压下心里的吐槽,特敷衍的安抚,“振作点,明天会更好。” 霍二有些奇怪:“你不生气我做的事?” “还行吧,说实话意料之中,他那性子不找上你我才要奇怪,”宋浔南说,“其实也不是很生气,因为我有事情让你帮我做。” 霍二立马警觉:“什么事?” “当碟中谍啊,他不是喜欢找我么,想来拖着那病弱的身子到处溜几圈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应该很乐意这样做,我还能顺便帮他虐粉,多好,”宋浔南重新仰躺在床上,“下次他来找你问我在哪干了什么,你就知道怎么办了吧?行了不说了,我睡觉去。” 霍二看着猝然挂断的电话,一肚子的脏话憋在了嘴边。 他招谁惹谁了要摊上宋家这帮家伙? === 宋恒轩一直持续发着高烧还没醒来,宋家将他安排进了私人医院,宋煜清也在那里,两人就住隔壁,都是病房套间。 听到宋恒轩竟然半夜吐血的消息,宋居伟一大早就带着宋溪过来探望。 许晴没来,昨晚受了惊吓,现在都没回过神来。 宋恒轩的主治医生又给他做了遍全身检查,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提醒宋居伟很有可能是急火攻心,或者劳累过度,最好让宋恒轩近期休息一阵。 宋居伟拿着病例,一瞬间苍老了十岁,脸上皱纹越加明显。 一夜之间宋家被烧,现在还在调查中,两个儿子都进了医院,一个还吐了血,这事一桩桩一件件压在宋居伟头上,他这才察觉自己已经老了,承受不来这么多的压力。 曾经风光无限的宋氏集团老总站在医院走廊上发了会呆,然后拍拍宋溪的肩膀,颇有些苍凉无力:“走吧小溪,看看你二哥。” 宋溪轻声应下。 宋煜清是醒着的,他们进去时正拿着新买的手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听到门口有动静往那边看了眼,视线牢牢锁在了宋溪身上。 宋溪被他森冷的目光一直盯着,额角冷汗流下,喉结滚了滚勉强出声:“哥哥,怎么这样看我,是我不小心做错什么事了吗?” 宋煜清之前就知道宋溪性子不是个好的,但是没关系,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可他没想到养了三年的弟弟才是那个白眼狼。宋煜清现在都能想起宋溪那天拒绝救人时说的什么浑话,还有之后自己起疑,查出来的那些东西。 宋居伟听着宋溪的话,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老二,你干什么呢?” 宋煜清收回目光,嘴角上扬起弧度,偏偏眼底带不出笑意:“没干什么,听说小溪昨晚上也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了,谢谢哥哥关心。”宋溪抿起嘴角笑了下,虽然脸色依旧是被宋煜清吓出来的苍白,但眼神中全是对哥哥的孺慕之情,宋煜清看了就想吐。 “是吗?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他问。 宋居伟听出不对来,质问:“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小溪非得有点事才行吗?” 宋煜清还没说话,宋溪倒先开口了:“也不是完全没事,就是昨天晚上看到大火的时候,隐约好像看到了什么影子,我有点害怕,以为见鬼了,就喊出来了。” 宋居伟没想到竟是因为这个宋溪昨晚才表现出异常:“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也信?” 宋溪咬唇垂下头来:“我就是有点害怕。” 他能感受到宋煜清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仿若毒蛇般缠在他的脖子上,在他面前嘶嘶吐着信子,思考话中的真伪。宋溪半边身子都是冰冷麻木的。 宋居伟说:“你大哥现在也躺在病床上,身子不好,你现在也这样……唉,你们兄弟俩快点好起来吧,别让我操心了。” 宋溪察觉到宋煜清终于收回视线,转而安慰宋居伟去了。 他听了半天,动动自己站麻的脚笑着说:“爸,哥哥,你们先聊,我去上个洗手间。” “快去吧。”宋居伟挥挥手。 宋溪走出病房,走出几步想回头看看,差点没被吓死。 宋煜清就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安静的看着他。 他快步走出对方的视线范围。 直到宋居伟探望完出院,他才蓦地松了口气,心里石头落了地。宋煜清确实是个不太正常的变态,但这个变态直觉超乎寻常的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让对方起疑。 看来还要再警觉些,他不想重蹈覆辙了。 路上宋居伟正在打电话,现在宋恒轩没法工作,事情全落在了他一个半百老人身上。 宋溪听了半天,说:“ 爸,你这样太累了,要不咱们找个职业经理人之类的?” “把公司交到那些外性人手中,我根本就不放心,”宋居伟直言拒绝宋溪的提议,“说来说去还是你大哥这次病得太巧,如今正是公司的多事之秋,我手下的人……” 他说着说着看向宋溪,问他:“小溪,你有没有进公司的打算?” 宋溪心脏狂跳起来。 第34章 宋浔南是中午起床后听到江骁告诉自己宋溪上午去了宋家公司的事情。 “你说, 宋居伟打算培养他吗?”江骁在那头说。 “只是让他接手分公司,不到培养的地步,等宋恒轩病好了还是得他来。”宋浔南说完, 打了个喷嚏。 宋居伟不可能给宋恒轩培养第二个竞争者,他要的是宋家不分裂, 绝不会因为争家产这种事情起内讧。宋煜清去了娱乐圈就是一个好的证明。 “宋溪可不像是个安分守己的, 不过他一个从未接触过公司事务的新手,比宋恒轩好对付多了,”江骁说起这个就头疼, “你那个前任大哥可是个难缠的角色。” 宋浔南刚想说话,又打了个喷嚏。 江骁:“你感冒了?” 宋浔南看着镜子里半耷拉着眼皮, 眼底一片青黑的自己, 有气无力道:“可能吧。” 他这几天熬夜太多,饮食也不规律, 车祸的伤刚好就这么折腾, 不生病才怪。 “你家里请没请阿姨?让她照顾你一下。” 宋浔南:“没请,挂了,我下楼买饭。” “记得买药。”江骁叮嘱他一句后挂断电话,然后对进门的秘书说,“计划有改动,宋氏先观望一下。” 他得观察下这位新上任的宋家少爷什么路数。 宋浔南挂断跟江骁的通话,套了件篮球服, 想了想又给自己找了个口罩戴上, 免得传染给别人。 楼底下的24小时便利店永远开门,宋浔南买了份关东煮和几个面包, 结账时声音闷闷的:“这些多少钱?” 收银员老早就注意到了宋浔南, 毕竟人长得好看在哪都受瞩目, 今天一看带着个口罩,连说话都有些鼻音,忍不住在结完账后出声问:“你感冒了?严不严重?” 宋浔南没想到她会问,但还是回答:“还好,不严重。” 大概。 “这样啊,”收银员说:“那希望你早点好起来。” 莫名收到了陌生人的关心,任谁的心情都会好很多,宋浔南眯眼对她笑笑,问:“你知道这附近的药店在哪吗?” 他除了楼底下的便利店之外都没有好好逛过这片,整天除了点外卖就是便利店买面包,要不就是花费时间在学校和公司。想来江骁说的对,自己还没有独居照顾自己的能力。 收银员给他指指方向:“从这边出去往左走,经过十字路口后直行往右,差不多就到了。” 宋浔南想了想从这到十字路口的距离,眼皮一跳:“大概有多远?” “七八百米吧,步行不到十分钟。” “……好,谢谢。”太远了,他不想动,还是回家自愈吧。 他相信身上的白细胞不会让自己失望。 于是宋浔南带着口罩,拎着一大袋这几天的存粮回家。电梯从负三层缓慢往上升,到他这的时候“叮”一声,开了门。 宋浔南看着电梯里的人,惊讶地扬手跟他打招呼:“闻医生,你终于回来了。” 要不是知道闻珩买下了对面的房子,他还以为对方退租搬家了呢。 “嗯,刚回来,”闻珩手按住电梯门防止闭合,让他先进来,目光落在宋浔南脸上的口罩上:“感冒了?” 宋浔南扯扯口罩,莫名有种面诊的错觉:“今天早上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昨天晚上吹风着凉了。” “发烧没?” 宋浔南摇头:“没有,就是小感冒。” “以后注意下。”闻珩将手边的行李箱往旁边挪了下,给宋浔南多让了点位置,目光下移后看到了宋浔南袋子里的东西,全是面包速食跟矿泉水。 明明他没说话,但是宋浔南下意识将袋子往身后一藏,莫名有种偷吃垃圾食品被家长抓住的不自在:“那个……我买了点吃的。” 他看着电梯向上运行,电梯门能模糊倒映出两人的身影,这才发现闻珩竟然比自己还要高一些,他的身高只能到对方的鼻尖。 “对了闻医生,我上次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我。” 他自己都不知道用带鼻音的语气说出这种话来有多像撒娇。 闻珩收回看向电梯门的目光,拿出手机,果然看到了宋浔南之前发的消息:“抱歉,我这几天没看手机。” 忙到连手机都没看,到底是会有多忙? 宋浔南想到闻今然说的“我哥经常参加保密性工作,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觉得与其是忙到没时间看,不如说是根本就不让看。 “你家里欠费了,”口罩戴久了有些闷,他拉下来透气,鼻尖红红的,“我怕你家真给停电,就找物业交上了。” 闻珩顿了下,看着宋浔南:“谢谢,我一会转给你。” 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宋浔南口袋里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小事而已,”正好电梯到了,宋浔南回头对闻珩笑笑,“我先回去了。” “等会,”闻珩喊住他,输入密码后拉开门,“过来一起吃饭。” 宋浔南:“啊?不用闻医生,我买了饭。” 闻珩又看了眼他手里的袋子:“别告诉我,那就是你的午饭。” “也不是,”宋浔南摸摸鼻子,多嘴补了句,“这是我这三天的饭。” “……”闻珩推开门,“进来。” 看宋浔南依旧站在门口犹豫,他继续道:“就当帮我缴费的感谢。” 话说到这份上再拒绝就矫情了。 宋浔南也不是第一次去闻珩家里蹭饭,一回生二回熟,他进来后换好鞋,将自己的鞋子摆正:“闻医生,我帮你洗菜?” “稍等,东西还没到。”闻珩将行李箱拖到客厅沙发旁,拉开电视柜前的抽屉。 宋浔南不知道什么东西没到,看他在翻找,也蹲下来,抱着膝盖:“在找什么?” 闻珩家里的东西很少,有限的几件都摆放的整整齐齐,连抽屉里的都是。他很快找到一个没贴标签的药瓶,上面只有一个写着日期的红色标。闻珩拧开后确认了下递给宋浔南:“回去后把药吃了。每次两粒,一天三次。” “嗯?闻医生怎么知道我家没药?” 闻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宋浔南看着闻珩“这还用说吗”的目光,嘴角往上扬了下,他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觉得药片的碰撞声都有些好听:“我回去就吃。” 闻珩将行李箱拖到卧室瘫在地上整理,闻今然的老妈打过电话来。 “小珩,你现在回家了吗?” 闻珩:“刚到家。” “回来就好好休息一阵,别整天把自己弄得那么忙……”闻妈妈开始絮絮叨叨的关心自己这个侄子。 闻珩边整理东西边应声。 宋浔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闻医生,你的外卖。” 闻妈妈听到了,说话声戛然而止,下一秒音量拔高十分热切:“你家里还有其他人?男的女的?多大年龄了?” 闻珩难得脸上多了丝波动,他手指掐了下眉心,有些无奈:“是小然的朋友,您别多想。” “朋友啊。”闻妈妈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遗憾。 闻珩:“......” 他挂断电话,看到宋浔南已经将东西搬进来了,厨房里堆了不少果蔬。 闻珩出去半个月,冰箱里的东西当然都不能吃了,只能先买新的,他刚才从手机下单,让楼下超市送过来的。 “打卤面可以吗?”闻珩询问宋浔南的口味,“吃不吃辣?” “吃,”宋浔南看闻珩去拿青椒,赶忙道:“我来我来。切丝吗?” 闻珩点头,去拿料理台上的料酒。 宋浔南很少下厨,但多少知道些步骤。他洗完青椒后去掉头,拎着一边提溜起来,小心翼翼的划成两半,然后切成丝。 腌好肉后闻珩去看宋浔南,便看到对方拿着刀一脸凝重,仿佛不是在切青椒,而是在解决二十一世纪资源枯竭的大问题。 宋浔南切完后长舒口气,动动手腕打量着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切好了。” 闻珩“嗯”了声,接过他手里的刀:“放着我来吧。” 被赶出厨房后宋浔南还有点疑惑,怎么就不用他了? 在吃完一碗香菇青椒鸡蛋酱打卤面后,宋浔南跟闻珩道别回到自己家,他兜里还装着闻珩给的药,等过上两个小时再吃。 想着中午江骁说的话,宋浔南没想到宋溪就算没有拿到上一世的技术,最后竟然还是被指派去了分公司。 这种按部就班顺应剧情发展的感觉,让他很不爽,给公司发了条消息。 【注意下宋氏那边,看看他们什么动静。】 新官上任三把火,宋溪也不是盏省油的灯。 就是这一世不像是上一世那样拿着他的技术赢得了大家的认可,现在的宋溪什么都没有,这把火怎么点可就不好说了。 不光是江骁跟宋浔南,不少人都盯着宋溪,宋溪也知道。 当他再一次踏进宋家分公司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家上辈子毁在自己手里的公司,终究又回到了自己手里。 宋溪扯扯唇,压制住心底阴暗疯狂的想法,垂下头老实跟在宋居伟身后,一一见过这里的部长和经理。 “小溪以后就留在这里跟大家学习了,我这儿子还有很多方面不足,以后还得麻烦大家多教教,照顾一二。” “哪里哪里,小宋总一看就一表人才,还是名牌大学毕业,了不得,比我家那个混小子可厉害多了。” 宋溪暗地里扯扯唇角。 真会拍马屁,他这还没挂上职衔呢,“小宋总“就先叫上了。可惜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宋居伟可不希望宋家的皇位出现“九龙夺嫡”的局面。 “哟,这可是青年才俊啊,宋总您放心,我们一定好好照顾,绝不私藏。” “小溪,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我就行了。” 宋溪道谢:“谢谢王伯伯。” 大家心里多少都有数了,这是顶替宋恒轩来的,就是不知道会呆多久。 宋溪又说了几句圆融话,看着这群熟悉的人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大学生。 看上去就是好拿捏的软柿子。 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这帮人都是公司高层,有的是笑里藏刀的老狐狸,想等着这位小少爷上任后为自己谋利,最好能撕下宋家一大口肥肉来。 也有为宋恒轩担忧的,怕宋溪生了不该生的心思,抢了宋恒轩的职位。能这样想的大多数都是宋恒轩的嫡系下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等场面话说完,宋居伟将宋溪带去了宋恒轩之前的办公室:“小溪,你先在你大哥的办公室里呆着,秘书会教你该怎么做,记得多学多看。放心,不会让你太累的,等你大哥伤养好了还得让他来。” 这是在敲打宋溪,告诉他你只是个临时的。宋溪一一应下,最后说:“爸爸,我想现在就看看文件熟悉一下。” 宋居伟笑着拍拍他的肩:“你能有上进心是好事,看到不懂的地方喊秘书就行了,再不懂直接找我。” 宋溪强忍不适:“知道了,爸爸你去忙吧。” 看着宋居伟关门,等外面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宋溪一把拉开椅子跑到总裁办公室的独卫,抱着马桶大吐特吐。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腿已经软的站不住了。 宋溪瘫坐在地上,手用力揪着衣领喘息,平复半晌才撑着身子站起来,摁下抽水键,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看着镜中的自己。 他没想到自己还能回来。 与宋恒轩和宋煜清在火场中不一样,他的潜意识太深,在那场大火前根本没意识到任何不对劲,于他而言,自己上一秒还在精神病院,下一秒就来到了这里。 接着才是这段时间纷沓而来的记忆。 宋溪在瞬间就确定,宋浔南重生了,而自己的那两个哥哥,估计也重生了。但他根本就不敢让宋煜清发现自己重生,他怕自己再次被折磨的生不如死。 上一世在眼睁睁看着宋浔南死后,宋溪的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 那个曾经耀眼到让自己仰望,后来即便满身淤泥也要挣扎着这活下去的宋浔南,怎么可能自杀? 可他真真切切死了,身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宋溪不懂宋浔南最后的选择,但当他也经历了这一切后,就懂了。 宋煜清开始查他,翻出了很多他曾做过的事,然后一一报复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 当他濒临崩溃受不住要跑时,宋煜清笑吟吟的告诉他,他不可能跑得掉。 宋溪去求助自己的父亲,但是宋居伟只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宋煜清几句,就像当年对宋浔南那样对待自己。 全然的漠视。 许晴哭着对他说:“你要是没来找我们,该有多好。小南就还是我们的孩子。” 宋溪那时候就知道了,宋家在恨自己,恨他间接对宋浔南做的一切。 多可笑啊,他们这些围观者也有罪,现在倒开始审判起他人来了。 他,和他们,真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全员恶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溪怕疼,不喜欢自己受伤。但某一天起,当他拿起抽屉里的美工刀,往自己手臂上划去时他就知道,宋煜清成功了。 他开始理解宋浔南当初的痛了。 宋浔南死后的一年,宋居伟退休了,和许晴回到h市的祖宅,再也没回来过。宋恒轩开始做慈善,为抑郁症患者建立基金会,几乎将整个宋家送出去。宋煜清早就息影了,去做无国界医生,却死在了失事的飞机上。 而宋溪被送进了精神病医院。 他偶尔看着小小的铁窗外的世界,会想起宋家,恨意从心底滋长,如藤蔓缠绕住心脏,毒刺扎了进去。 但是更多的,他会想起宋浔南。 这世上只有亲身经历,才能感同身受。 想的多了,宋溪能回忆起不少两人之前的记忆。 他以为自己第一次见到宋浔南是在新生报到会上,其实不然,他在更早前就遇到了对方。 在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最初的最初,他刚刚踏入大学校门,怯生生地向宋浔南问路:“学长,请问计科院的报到处怎么走?” 宋浔南一愣,继而迎着阳光笑眯了眼:“我不是学长,不过我可以带你去。” 宋溪那时候看着宋浔南明媚的笑容,一边心底想着怎么会有人笑得这么好看,一边因为自己的失误羞红了脸。 …… 抽水声停下,宋溪对着镜子呵了口气,在上面一笔一画写出个“宋”字。 他笑了笑,因为呕吐而有些泛红的眼睛在此时莫名诡谲。 “宋浔南,宋浔南……”他低声呢喃那个名字,缠绕在唇齿间,无端亲密,“……你讨厌宋家吗?我把它毁了送给你好不好?” “你想要毁掉什么,我都帮你,好不好……” 包括他自己。 第35章 等宋溪从洗手间出来时, 除了略有些湿润的眼睛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江秘书对刚出来的宋溪欠了欠身:“宋少。” 宋溪眼神一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江秘书等很久了?不好意思,刚刚去洗手了。”他笑着坐下, 抿着唇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羞红,看上去一点威胁都没有。 江秘书说:“没有,我也是刚进来。宋总说要给您分派下任务, 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宋溪知道江秘书面上恭敬, 但对自己少有尊重,毕竟听称呼也听出来了, 别人“小宋总“都叫上了, 江秘书还在喊着”宋少“, 摆明了不承认自己。而且宋居伟现在分派来的任务多是些基层项目, 宋溪上辈子已经接触过了, 没必要再让江秘书给他讲一遍。 浪费大家的时间。 宋溪:“大哥之前已经给我讲过公司的基本情况了,我差不多能够了解,还是先给我看看上个月的报表吧。不懂的我再问江秘书。” 江秘书一张严肃脸上终于流露出点惊讶, 稍纵即逝:“宋先生已经跟您说过了?” 宋溪脸上的表情及其自然:“大哥没跟你讲过?之前他还让我下学期辅修管理学, 说来公司帮忙,给他打下手, 就当实习积累经验了。” “宋先生并未跟我提过。”江秘书推推眼镜,不置可否。 “可能是大哥忘了吧, ”宋溪眼睛弯了下,笑着道, “江秘书先把报表给我,我看看能看懂吗?” 江秘书觉得够呛, 一个刚接触到公司事务的菜鸟想要直接越过新手教程看报表, 并不比看天书容易多少。但他是个下属, 还是点头应了:“宋少稍等片刻,我马上拿过来。” “快去吧。”宋溪催促道,然后低下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各种文件,无聊似的哗啦啦翻了起来。 江秘书心中疑虑更甚,关门出去了。 宋溪手上的动作慢了些,认真看起那些文字。 他没记错的话这家公司掌握着宋氏集团百分之三十的流动资金,至关重要,难怪宋居伟要让宋恒轩来这坐镇。上一世公司在江纳的打压下被迫倒闭,牵连到宋氏集团,一天内市值蒸发八位数,宋居伟差点被气出脑溢血。 宋溪想起他当时猪肝色的脸,心情愉悦的眯眼笑了下。 他这次插手,不知道能不能让宋居伟直接气死。 公司里有一整个秘书团,江秘书是秘书长,拥有独立的办公室,剩下的秘书团们都在一起。他敲敲秘书团办公室的门:“宋少要一份上个月的报表,你们谁手上有?整理一下交给我。” 其中一个秘书举手:“江秘,报表有几个部门还没传过来。” 江秘书皱眉:“怎么还没传过来?” 说话的秘书点点头:“是的,他们说还没整理好,要再放宽些时间。” “跟他们说这是宋少要的,限他们今天必须整理好交上来。”江秘书冷了脸,知道这是各部门看宋恒轩不在耍小把戏。 平时就算了,如今江纳已经对他们虎视眈眈,竟然还想着窝里横,眼皮子浅的只能装下那点利益。 “好,我知道了,立马去通知。” “辛苦。”江秘书点点头,先回宋溪的办公室说明情况。 他刚刚声音不算小,再加上是从刚上任的宋家小少爷那边出来的,不止是秘书团的人听到了说的那句话,还有别的有心人。 茶水间离得近,也有人听了一耳朵。 “宋总的弟弟是要看报表?这一上来跨度太大了吧。” “宋溪好像不是学的管理学,金融学之类的,能看懂吗?” 这几就不懂了,“懂王在哪都能出现,一眼镜男压低声音说,“这报表估计不是宋少要看,是江秘书要看。” “什么意思?” “你想,宋总走了后有几个部门根本就不交表,江秘书拿他们没办法,但是宋少就不一样了,宋少说想看那他们就必须交,可他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怎么可能看得懂,到时候不还是江秘书代劳了。”眼镜男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这样说起来宋少只是个摆设啊,其实还是宋总在坐镇。” “就是这样没错,这昂我也能放心了,不然公司突然换了个小孩当管理,我还真心里一突差点就想写辞职信。” 他们这些人能想到的事情,江秘书自然也想到了,在拿到整理好的文件交给宋溪时说了这事。 宋溪仰头对他笑了下:“这样不是很好吗?” “宋少的意思是?”江秘书问。 宋溪耐心的给他解释:“你看,我现在在外面人看来就是个傀儡,好欺负,没什么实力,这样他们就不会生出二心,大哥到时候结果我位置的时候就能少操点心,这是第一点。” 他继续道:“第二点的话,现在江纳要针对宋氏等一系列公司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了,不少员工人心惶惶。如果大家认为是江秘书你来操持公司事务的话,他们都会比较放心,能稳定员工情绪。江秘书觉得呢?” 江秘书没想到宋溪能这样分析,而且还完全从宋恒轩的角度出发,全然不藏私。 “您说的对。”他现在有点相信宋溪真的是在宋恒轩的指派下来接手公司事务的了。 而当宋溪拿着报表跟他仔细分析后,这种信任加强了些。 毕竟宋溪说的都是些机密资料,如果不是宋恒轩主动透露,单凭一个刚上手的大学生是不可能知道这么多的。这样想着江秘书也不再心有芥蒂,开始认真教宋溪,指出他的不足和错误。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两人在一间办公室里呆了很久,更加坐实了“报表是江秘书在看”的传言。 宋溪看了眼表:“要下班了,江秘书快点回家吧。” “宋少不回去吗?” 看,一下午多有成果,对方都知道主动关心自己这个空降关系户了。 宋溪说:“我一会再走,先把江秘书你今天说的这些整理一下,等大哥醒了告诉他。” “您跟宋总感情真好。”江秘书真情实感夸赞了句。 宋溪这次笑容真诚多了:“是吧,我也这样觉得。” 好到他恨不得宋恒轩永远醒不过来。 宋溪放在桌下另一只手指甲已经扣进了掌心,钝钝生疼,可他不在乎。 江秘书很快走了。 到了下班的点,大家都纷纷下班打卡走人,公司这一层人很快走光了。 宋溪听着外面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将手中的签字笔扔到桌上,发出一声响。他嗤笑一声,神情尖锐,全然不见刚才的乖巧文静。 “蠢货。” 跟江秘书说得那两点当然对,但是于他而言还有另外一个理由—— 他作为一个大家心目中的傀儡,公司以后出事了跟自己何关? 当然都是江秘书和他背后主子的锅。 宋溪承认自己是个小人,他惯于在背后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使心计。但没关系,无论手段再脏再上不得台面,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够了。 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宋浔南,哥哥,你再等等……”他趴在桌子上,下巴搁在手肘处,眼神没有焦距,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嘴里喃喃出声。 现在已经是八月份了,马上就可以开学了。 “我想快点见到你……我能不能见你一面……”他用力咬着手指,指甲已经被撕咬的不成样子,有血流了出来,却没能阻止宋溪神经质的动作。他好像是在用此抵抗心中焦躁。 直到这时,宋溪才表现的像他自己。 一个被关了多年的精神病患者。 === 人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宋浔南虽然没倒吧,但好的特别慢,现在到哪都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上次的小程序反响不错,我们可以尝试研发app,细化页面,增加些别的功能。你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页面设计就外包给别的公司吧,交给专业人士处理,”宋浔南带着口罩,声音沙沙的,有点闷。 “之前上市的那几款软件利润额在平均值之上,收获还算不错。可以利用这次赚到的资金投入到医学影像智能识别上,将咱们研发的技术投入产出……大概还能兼顾一个,哦对了,你们记得去申请专利。”他认真对着平板上的流程,写写画画,就听到底下有人笑。 宋浔南疑惑抬头:“笑什么?” 众人虽然在开会,但都是一群年龄相差不大的年轻人,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经常接触互联网跟大家没什么代沟。 产品设计部的一个小姑娘举手:“老大,你现在说话好娇啊。” 宋浔南一愣:“......什么?” 有了第一个说出来的,大家都开始起哄。 “对呀,还带鼻音呢~” “老大,你一感冒怎么整个人都变了?” “我爱听娇娇,老大多说点!” 大家笑开了。 宋浔南反应过来了,从脖颈处泛起一阵粉意,迅速蔓延到耳根,连口罩都遮不住。 谢窈凑过来笑着问:“呀,这是害羞了?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宋浔南脸上开始升温,他想伸手捂脸,抬起手来又觉得太欲盖弥彰,只得放下,低声呵斥:“别闹了。” 呵斥声带着鼻音,根本没什么威慑力。 大家也都知道他不是真生气,一点也不怕他。不过玩笑归玩笑,都是有分寸的人,很快收敛起情绪继续开会,注意力倒是比之前提高不少。 “老大你快讲,我们都听着。” 宋浔南无语地拿笔在手里转了几圈拼命转移注意力,等脸上热度消退后继续开会。 他能怎么办,只好宠着自己亲爱的员工们。 散会后,孙容熙留下来跟宋浔南一起整理资料:“老大,李柯文给我发消息了,问他能不能做咱们公司的外包?” 宋浔南问:“他又缺钱了?” “估计是,你也知道,他妈妈那个病就是无底洞,填是填不上的,”孙容熙叹气,“不过咱们没什么项目需要外包,他又跟过宋溪,我反正是不放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宋浔南手上动作不停,将资料拢好:“这一点另说,李柯文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不过他怎么找上了你?明明有我的联系方式。” 孙容熙:“可能怕你拒绝。” “怕拒绝就不该找过来,让他亲自跟我聊,”宋浔南想了想,“先别让小徐去做a3的计划书,李柯文要是找过来我就包给他了。” 孙容熙知道宋浔南这是在给李柯文机会:“我明白了。之前导员想给他妈妈筹款,不知道这事现在怎么个说法。” “别想了,他不会同意的。” 孙容熙看向宋浔南:“这么肯定?你看上去很了解他。” 宋浔南沉默良久,最后扬起个谈不上笑的弧度:“可能我跟他是同一类人也说不定。” 从不接受别人的怜悯,跪着也要走完自己选的路。 挺蠢的。 宋浔南垂眸将手机揣进兜里:“我等他消息,机会只有一次,不要就作废了。” “你等我问问。”孙容熙打开手机敲键盘,退出时习惯性下拉通知栏要一键删除,却手快的点进了微博,“靠”了声刚想关上软件,就看到首页的照片。 他愣在原地抬头看一眼宋浔南,低头看一眼手机,抬头看一眼宋浔南,低头看一眼手机。 重复了三遍这两个动作。 “怎么了?”宋浔南被他看的心里发毛,以为自己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我有点不敢认,这个人是不是你?”孙容熙将手机往宋浔南眼前一怼。 宋浔南刚想说什么人,就看到照片中眼神锐利如刀的青年,正咬着手里的拳击套,带着丝凶狠。偏偏汗湿的发尾贴在脸颊上,多了凌乱的美感。 底下评论简直控制不住,连条裤衩子都找不到。 “啊啊啊啊啊啊这眼神!这脸蛋!我直接大喊老公!” “宝贝别瞪我了,要in了。” “嘶哈嘶哈,我高呼老婆不过分吧?” “人活着就是为了这个小帅哥!博主还有没有照片?磨多磨多!” “你们搁这儿摆地摊呢,满地的裤衩子。” “救命他真的好蛊啊,眼神太会了!如果这是新出道小明星的营销手段,那我只能说你成功了!拜托快点出道!” “......”宋浔南半晌无语,“这什么跟什么,能举报吗?” 他觉得这热度不对,打开热搜榜一看果然挂在上面。 怎么回事,为什么当晚有人拍照? 博主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觉得好看才发的微博竟然能火,赶紧上线删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宋浔南的那张照片被到处传,满微博都是,热度不降反升。 宋浔南啧了声,戳戳夏野问他怎么回事。 夏野发消息过来说是他的失误,立马让人降热搜。 “倒也不用降……”宋浔南看着手边的策划案低喃一句,“白来的热度不蹭白不蹭。” 五分钟后,经过认证的微博账号新鲜出炉,连带着还有南北公司的官方账号。孙容熙眼睁睁地看着宋浔南还顺手给官博买了十几万的粉装点门面。 【宋浔南v:仔细一看,自己打完拳的样子还挺帅的[doge]//鸟枪满轨真的谢:天呐噜有没有人来认领这个帅哥!没有就是我家宝了呜呜呜呜宝真好看……】 “真人来了!” “竟然还是个新号,我要看别的照片噫呜呜噫。” “老婆,我可以叫你老婆嘛!” “所以真的是网红炒作摆拍吧,颜值倒是可以,希望不是见光死。” “你们小网红的花样真多[拇指赞]” “炒作我也爱,我是土狗我先说。” “……等会,你们不看认证的?人家那里明明写着南北科技有限公司,职位是总裁!总裁啊!!” 宋浔南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暗自点头,开始不遗余力地推荐公司几款适合年轻女孩的产品。 被回复的人:“……?” 笑死,事业心真强。 “所以真的是总裁?年纪轻轻的霸总?” “这不是绿江的标配吗?梦想照进现实版?” “搜了这个微博名,百/度竟然还有词条,介绍的怪详细的,是个大佬。” “我也去看了!是我高呼牛x我不配的地步!” “笑死,刚才说人家是网红的那几个人怎么消声。阴阳怪气以为别人听不出来呢。” 宋浔南看着飞速上涨的粉丝数和应用商店后台的下载量,觉得脸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好用。 本想退出去,结果突然涌进来无数评论,跟开闸泄洪似的冲到了他的微博底下,刷起一片问号。 “??????” “?????我瞎了?” “卧槽我好像也瞎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哥哥关注了这个账号!” “救命宋煜清你被盗号了就说一声!难道是这个人买粉买到你头上了?” 宋浔南看了几眼,点开粉丝列表,往下划了几下就看到宋煜清的微博躺在那里,小黄v格外显眼。 他不明白宋煜清想干什么,难道是上次的泥石流摔到脑子了?直接在自己评论区底下@对方,发了个问号过去。 “靠,这宝贝好勇。” “直接发问号,都不带打字的,确实拽。” “说实话,我一般对别人不耐烦的时候才发个问号,表示‘你他妈有事吗没事赶紧滚’。” “宋煜清的粉丝即将到达战场,老婆我只能帮你以一对十,再多了骂不赢了QAQ” 宋煜清的粉丝确实已经抵达战场了,都说粉随蒸煮,她们行事作风个个张扬。平时那些明星都对宋煜清毕恭毕敬的,怎么这个敢出来挑事? 她们摩拳擦掌就要冲上去血洗宋浔南评论区,要为哥哥出头。 然后刷出来宋浔南回复那个骂不过来的女孩的评论。 “没事,你看哪个骂人就截图给我,我一个个发律师函告过去^ ^。” 粉丝们的脏话硬生生憋在了嘴边上。 宋煜清没能想到自己会在微博上看到宋浔南的身影,他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最后没忍住点了关注。 他知道宋浔南在线,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关注,想要撤回,好像已经晚了。等他再去看时,宋浔南回了他一个问号。 宋煜清看着宋浔南的微博头像出神,那是宋浔南在很久之前养过的一只杂交狗,不是名贵的品种,卖狗的骗他是吉娃娃混交,结果长到很大,最后生病去世了,宋浔南难过了很久,再也没养过宠物。 他念旧,用这只狗当了很久的微/信头像,每次宋煜清点开看都是那只狗在憨憨的傻笑。 宋浔南换了手机号后微/信也换了,狗狗头像变成了一片黑色。宋煜清当时觉得丑,现在却只能在这里看到。 底下的粉丝已经控制不住了,粉粉黑黑混在一起,吵得天翻地覆。 宋煜清不想管这些,他只在意宋浔南。 一秒钟后,给宋煜清点了特别关注的粉丝都收到了消息提示音。 【宋煜清v:对不起。】 他是在向所有人昭告,自己错了。 他后悔了。 可是宋煜清不知道的是,宋浔南在他发过消息来的前一刻摁灭手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处理事务。 他想说的话根本没有传进宋浔南的耳朵里。 “???哥哥你怎么了?” “我己就觉得是盗号了!现在看果然是!宋煜清怎么可能会道歉啊,除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来某人张了嘴会道歉啊,那些被你欺骗感情的女生你怎么不去道歉?” “这得是对人家做了多十恶不赦的事情才能劳动geigei的嘴去说声对不起?心疼宋浔南。” “死娘炮别来刷存在感了,赶紧滚出娱乐圈!” 宋煜清手指一直按在屏幕上方,隔几秒刷新一次,这些或好或坏的评论他都看到了,却无动于衷。 只是怎么都刷不出来宋浔南的评论。 这样的动作持续了半小时,他才确认,宋浔南不会给自己回复了。 护士敲敲门,推门进来。 “怎么了?”宋煜清看着她,情绪很淡。 护士说:“先生,你哥哥醒了,说一定要见你,有事跟你说。” 宋煜清默然,扯扯唇:“知道了,我会去。” 他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收起来跟着护士去了隔壁。 宋恒轩正倚靠在枕头上望着窗外,听到门口的动静后转头看向宋煜清,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各种情绪像压缩到了极点猛然炸开,复杂万分。 风卷过窗帘,轻轻地吹。 最终是宋恒轩先开了口。 他哑声说:“老二,你也回来了。” 第36章 宋恒轩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 一旁给宋煜清引路的小护士听了后一头雾水,她想这里也没自己的事了,退出后把门关上。 门搭上锁扣的咔哒声在只有风吹过的病房内格外清晰。 宋煜清看着宋恒轩的眼睛,点头承认:“对, 我也回来了。” “我以为飞机失事之后再也见不到你了。”宋恒轩声音淡淡, 听不出任何当初知道弟弟飞来横祸的伤感, 也不见失而复得的兴奋, 整个人如一滩死水。 宋煜清也不遑多让, 没有丝毫知道宋恒轩跟自己一起重生的喜悦,冷声嗤笑道:“你什么时候能直白点?老实说, 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你也一定不想看到我吧。” 宋恒轩看向窗外, 没有反驳。 他们曾经是最亲的兄弟,如今却连陌生人都算不上, 甚至相互仇视, 怨恨。 “宋溪怎么回事?”宋恒轩低声发问。 这次他的声音有了波动,脸上覆着一层寒霜,黝黑的眸子又冷又沉。 宋煜清说:“他好像什么都没想起来,爸妈也是。” “你确定?” 宋煜清凉凉的弯起唇角:“确不确定,你自己去试试,问我干什么?” “知道了。”宋恒轩不再说话。 他头疼得厉害, 医生跟他说自己昏迷期间咳出一口血来,大概是急火攻心,让他最近多休息。宋恒轩面色淡然的听着。一个正常人突然咳血是很可怕的事情,但是他前世操劳过度, 身子跨了大半的时候不比这好上多少。 “哦对了, 跟你说件事, 宋溪被指派去接手你的公司。”宋煜清见不得宋恒轩好,特意补了句。 宋恒轩看都没看他:“知道了。” 垂下头被遮挡住的神情却并不放松。 宋溪,他也配? “我明天出院。”他说。 === 李柯文最后还是来找宋浔南了,两人决定见面谈。 宋浔南本想约在公司,说实话他觉得李柯文只是做外包太可惜了,想拉他进自己的公司。 但是对方表示因为母亲刚做完手术,需要人照顾走不开身,约在医院见面。 另宋浔南没想到的是,这个医院就是闻珩所在的三院。 想想也是,三院是离b大最近的医院,医疗水平在全国领先,李柯文自然选在这里,平时住校也能来照顾李妈妈。 宋浔南虽然去过三院,但是从来没有来过住院部的六楼。这一层都是重症患者,连空气都沉甸甸的很压抑,走廊上偶尔路过的人眼中都没了神采,虽然还活着,但灵魂已经被病魔折磨殆尽。 宋浔南不喜欢这里给人的感觉,让他想到些不愉快的回忆。 “你来了,进来吧,”李柯文给宋浔南开门,“只能约你到这了,抱歉。” “没有,是我打扰你们了,”宋浔南将买的补品放到一旁,对李妈妈笑了笑,“阿姨好,我叫宋浔南,是柯文的同学,来找他。” 事想你从来没这样叫过他,两人见面都说不了几句话。李柯文抿唇,知道他是好意。 “哎,好,好孩子,”李妈妈躺在床上,声音很小,近乎呢喃,“柯文好不容易有个朋友,你们聊,别管我。” 因为李柯文大部分的时间都花费在了学习赚奖学金,打工赚工资以及给妈妈看病上,所以跟同学的交情并不多,整天早出晚归连舍友都很少能看到他,更没有个朋友来找他。 宋浔南是第一个。 李妈妈见了很高兴,知道李柯文不是孤单一个人,也有朋友,心里总算有点安慰。 病房里并不安静。 一个病房有三张床位,李妈妈在靠门的这边,中间那个在吐,吐的胆汁都出来了也止不住,声音里满是痛苦。最外面靠窗的那个床位拉上了帘子,看不清楚。 李柯文对宋浔南说:“我们出去聊。妈你先睡会,不舒服立马喊我,我就在门外。” 中间那个人吐的那样厉害,正常人怎么可能睡得着。但李妈妈习惯了,又是刚做完手术,点点头慢慢合上眼。 宋浔南走到门口后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李柯文的妈妈是肝癌,整个人虚弱的躺在病床上,瘦到快脱形了。 他没记错的话,李柯文是单亲家庭,李妈妈一个人抚养他长大,念书,上大学,出人头地。李柯文自己也争气,省状元的成绩考进来的。他已经成年了,就等着以后让李妈妈过点好日子,好好享福。 结果一场病魔把这对正在奔向美好未来的母子拽到了深渊里。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只缠苦命人,不外如是。 “中间那个人今天刚插完管子,反应大了点,”李柯文解释了句,“就在这里说吧。” 宋浔南从关上的门上收回视线,将自己带来的资料交给李柯文,跟他说起具体要求,对方认真听着。 “没问题吧?”宋浔南问。 李柯文点头:“没有问题,我一周后给你。” 宋浔南倚在冰冷雪白的墙壁上,看着一眼就能见到头的走廊,出声说:“我本来不是很抱希望,但还是想问一句,李柯文,你能不能来我的公司?” 李柯文一愣,凝眉思索良久最后还是拒绝了:“不了。” “为什么?” “我需要照顾我妈妈,她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此我把其他的兼职都辞了。”他现在只能靠一些外包维持生计。 宋浔南看到了李柯文洗到发白的短袖,说:“如果我说,我不强制要求你必须每天到公司上下班打卡,而是让你自由办公呢?工资照发,也不会因为你不来就少你的。” “……为什么?”李柯文愣了很长时间,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说服自己宋浔南别有目的。 他自己一穷二白,身上还背着债,怎么想都没什么好图的。 “你是在可怜我吗?”他哑着声音问。 这是他唯一能想出来的答案,却被宋浔南一口否决:“别想多了,世上比你倒霉的大有人在,我要是真善心发作,还不如捐款去。” 李柯文摇头:“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我?” 宋浔南“啧”了声:“你是对自己多没自信?还是说你的自信心被我打击到了,年级第二?” 年级第二算是李柯文的诨号了,他每次都被宋浔南压一头,万年老二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 被宋浔南这样一打岔,李柯文心里竟然有些轻松,被刺了一下的自卑也消散不少。 宋浔南不愿意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久待,他能感受出自己的状况不是很好,被这里的气氛感染了,于是说:“你想想,机会就一次,错过可就真的没了。” 李柯文没有马上拒绝:“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下。” 他不是怕自己不能胜任宋浔南公司的职位,他只是怕宋浔南后悔。 宋浔南点头,推门进去跟李妈妈道别,聊了几句后就要回去。 “柯文,送送人家小南。”李妈妈勉强扯起一个笑,跟宋浔南道别。 “好。”李柯文应声,去送宋浔南,等他回去的时候李妈妈也没睡。 他上前帮忙掖了下被角,被李妈妈握住手腕,停下动作看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柯文说:“他只让我送到住院部楼下,说暂时有事不回去。” “小南,是个好孩子……他拿你当朋友,你也要好好待人家。”李妈妈虚弱道。 李柯文难得有些活泼劲,反问了句:“妈你第一次见他,怎么就知道是个好孩子了?” 李妈妈笑了下,面容能依稀看出当年的温柔:“我半辈子什么苦没吃过,看人的本事厉害着呢。” 李柯文鼻头一酸,反握住李妈妈的手:“是,妈你最厉害。我找了份新工作,挺轻松,不累,也能照顾你。明天给你买好吃的,怎么样?” “别太幸苦了,累着你妈心疼,”李妈妈絮絮叨叨,“买什么好吃的,乱花钱,食堂的饭菜就挺好。” 李柯文一边听一边应声,思绪飘到两人下楼时的交谈上。 他握着李妈妈干燥温暖的手,垂下头无声做了个口型。 谢谢。 * 这边宋浔南因为在住院部受到了点影响,胸腔像被积了水的海绵塞住,心情莫名烦躁压抑。他忍着不适慢慢走在医院的鹅卵石路上。 宋浔南想点一根烟来缓解下心中的焦躁,想起来这里是医院,而自己也已经很久不抽烟了,身上自然没有,只能靠自己平复情绪。 为了患者的心理健康,医院在住院部和前面的大厅之间修了个小花坛,绿草如茵,鸟语花香,不时有护士推着病人路过散心。 宋浔南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梁正秋正在跟自己的病患聊天呢,就一直听到耳边有声音摩擦来摩擦去,怪烦人的,转头一看,觉得对方有些熟悉,再仔细一想,把之前的记忆给翻出来了。 这不就是那个一天之类见义勇为两次的兄弟吗? 怎么跑这来了? 梁正秋是个自来熟,见谁都热情,扬起手就跟宋浔南打招呼,不管人家还不认得自己:“诶兄弟,你怎么在这里?” 宋浔南起初不知道是在喊自己,等梁正秋带上衣服颜色喊他,才抬起头来,往那个方向看去。 “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当初你帮忙制止医闹被划伤了,我给你处理的伤口,”梁正秋笑着说,“你这怎么又在医院?探望别人?” 宋浔南一下子就想起了这茬,他当时心情不爽,刚穿过来连着两次倒霉,就是梁正秋给缝的。 “哦,是你啊。”他在梁正秋身边坐下,准确叫出梁正秋的名字,“梁医生,好久不见。” “原来你还认得出我,连我叫什么都记得。“梁正秋颇为惊喜。 宋浔南余光扫了眼他白大褂上的工作牌,沉默两秒换了个话题,“梁医生怎么不在门诊?” “哦,今天我应该休息,可自己在家又没事,就来医院转转。” 宋浔南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理由,被噎了下:“……院长一定很喜欢梁医生你这种人。” 自觉自动的打工人,没有老板不会喜欢。 梁正秋:“还行吧,我之前也不加班来着,但是自从闻主任来了之后,大家都开始卷,我就也没事来转转了。” 宋浔南成功挑中关键字:“闻主任?怎么说?” “跟你说也没什么,闻主任之前还问过你的情况,你们俩之前是不是认识?” 看到宋浔南点头,梁正秋嘀咕了句“我就说”,继续道,“闻主任出了名的工作狂,有时候一天下来连轴转的手术,别人离开手术台的时候都是扶着墙壁爬出来的,就他不一样,休息够了还能再塞一台,小周有段时间看了他都害怕。” 宋浔南感叹:“身体素质真好。” “何止是好啊,那是超级好了!”梁正秋跟着感叹,后又看着自己不存在的肱二头肌摇头。 “你们说的那个闻医生我有点印象,”梁正秋身边从宋浔南坐下后分外安静的病人开口,“刚才好像在花坛这里看到他了。” 梁正秋反问:“花坛?不可能吧,今天闻主任休息,他这一周都不会来医院。” “没有,我刚才真看到他了,旁边还有一个人,”病人见梁正秋不信,探着脑袋四处看,“我不可能认错,闻医生那张脸烧成灰我都认识!” “......”宋浔南抽抽嘴角。 兄弟,这就不必了。 “诶那不他们俩嘛!快看快看!”病人指着他们的左前方喊了声,急于证明自己,“我就说,肯定还在这。” 宋浔南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了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就是距离有些远。等闻珩绕过来时,他身边那人的脸露了出来。 宋浔南原本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收。 跟闻珩并肩走在一起的人,竟然是自己上辈子的心理医生,苏清。 他们竟然认识? “闻主任,走那么久了来休息下吧。”梁正秋对那边喊。 闻珩听到了他的声音,往这边看过来,随后对苏清说了句什么,两人走过来。 “怎么在这?”闻珩在宋浔南身前站定,低头问他。 宋浔南手撑在长凳上,仰头一直看苏清,舔了舔唇,半晌才反应过来:……啊?你说什么?” 闻珩:“……” 苏清笑了下:“你认识我?” 第37章 “不认识, ”宋浔南听到苏清的问话后意识到自己看他看的时间有些久了,偏过头对闻珩说:“这位是你的病人吗, 闻医生?” 这话听上去怪怪的。 闻珩沉默一秒, 摇头:“……不是,是朋友。” 宋浔南状似恍然大悟的补了句:“哦。” 苏清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他笑起来天生就让人有好感,此时正眉眼弯弯的对宋浔南道:“你好, 我叫苏清, 是一名心理医生, 闻珩的朋友。” “宋浔南, 闻医生的邻居, ”他简单自我介绍,原本抱臂的手松开,往旁坐了坐,“你们坐吗?” 他问完后梁正秋欲言又止想说坐不下啊大哥, 可转念一想人家也不一定真坐。 苏清还就真坐。 “坐,我快累死了, ”苏清眯着眼笑,自己坐下后挤了挤宋浔南还不算完, 招呼闻珩,“闻珩,快来坐。” 病人被挤到最边上,半边屁股悬空着, 敢怒不敢言。 一条长椅上坐了四个手长脚长的大男人,跟沙丁鱼罐头似的挤在一起, 不少人惊奇的往这边看来。 闻珩摇头:“不了。” 宋浔南也觉得自己有病, 他动动身子, 硬是挤开梁正秋和苏清站起来,满脸假笑:“我突然发现我也不用坐,还是你们坐一起吧。” 苏清噗地笑了,长臂一伸去勾梁正秋的肩:“老梁,你怎么在这?” “哦,我来看看我的病人。倒是你,什么时候回国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梁正秋指指一脸委屈的病人。 苏清说:“这不是刚回来,那个研讨会真是累死个人,下次谁爱去谁去,别喊我。” 宋浔南看着他们俩对话,自己到现在都还有些惊讶,没想到在这里能遇上苏清。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这个人。毕竟正常人谁没事去心理诊所看病。 苏清在宋浔南的前世算是个特别的存在,他是个好医生,当初是真的想要治好宋浔南,可惜没过多久就搬去了另外一座城市,临行前最不放心的就是宋浔南。 后来宋浔南联系不上苏清,很遗憾没有亲口告诉他自己痊愈了。 只是再见,对方私下里还是一副欠揍的样子。 “是感冒加重了吗?” 宋浔南还在神游天外,冷不丁听到闻珩的声音,反应慢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没告诉对方他来医院干什么,刚想开口,一只手伸了过来。 手指落在他的额头上,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多停留了一两秒感知温度,确定正常后才收回手。 宋浔南感受到微凉的指尖擦过自己额发,有种奇特的痒意,他忍不住伸手捂了下额头。 “没发烧。”闻珩以为他是在给自己试温度,简单解释了句。 “哦。”宋浔南摸摸鼻子,“我其实是来探望一位朋友的家长。” 梁正秋在一旁都看呆了,看看这位又看看那个。 他还从未见过闻珩主动跟谁接触过呢。 倒是苏清笑了起来:“闻珩,你邻里关系处得不错嘛。” 闻珩的手插/回白大褂里,闻言看了他一眼。 宋浔南口袋里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对大家打了个手势,去一旁接电话。 “导员……这几天吗?好的,我知道了……嗯,没事。” 苏清看着宋浔南的背影,仔细打量,伸手去揽梁正秋的脖子,小声问:“这位弟弟你认识多久了?” 梁正秋想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几个月前认识他的。当时他手臂受伤了,来缝针,一天缝了两次。你也知道要缝针的伤口得多疼,可他不管是打麻药前还是拆线的时候,都不见皱眉,我对他印象还挺深。” “这样啊。”苏清若有所思。 梁正秋:“闻主任应该比我了解他啊,你怎么不去问闻主任?”他在今天之前都不知道两人竟然是邻居。 苏清抬头,就对视上闻珩冷冰冰的眼神,讪讪一笑:“我不问了还不行吗,别这样看我,就是纯好奇。” 宋浔南打完电话走过来跟闻珩几人道别,说先回去。 苏清对他挥挥手:“那你先去忙,下次见弟弟。” 说了再见后宋浔南离开医院。 导员刚才那通电话是问他有没有时间提前回学校帮自己处理下学生入/党档案的事情,因为着急整理只能找在本市的学生,就联系上了宋浔南。导员帮过他不少忙,宋浔南当然不会拒绝。 不过这样一来,他要先把手头上的事情安排下。 苏清看着宋浔南走远,又跟梁正秋聊了几句定好下次聚会的时间后,站起身来说也要回去。 “走吧。“闻珩说。 “拜拜老梁,”苏清跟闻珩走出一段后,还是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我总觉得宋浔南好像认识我,但我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 闻珩本想说“那就是没见过”,但话到嘴边想起什么,换成另外一句:“你确定想不起来?” “我确定,老梁那个糟糕的记性都能记得宋浔南,我没道理忘了,”苏清证明自己的时候不忘拉踩梁正秋一句,可蹙眉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我真没印象了。” 他不死心:“你辅修过心理学,也看出来了吧。宋浔南当时在跟老梁聊天时双手抱臂,腿一前一后像随时要站起来,明显呈很强的防御抵抗姿态。可他在看到我后,不但选择放下手臂握手,腿也收了回去,证明他在信任我。” “我长得这么好看,普通人看到帅哥会放松很正常,但我后面又问老梁,他表示宋浔南不是轻易会泄露情绪的人,这种人防备心极其强,这就又说不通了,”苏清耸耸肩,“好奇怪。” 闻珩敛下眸子,没有说话。 苏清察觉出不对,连声追问:“你这反应不对啊,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说来我听听?” “不知道,”闻珩见他还要问下去,扫他一眼,“你很闲?” 苏清强压下自己的好奇心,无奈摊手:“好吧,我很忙的。我家老爷子让我气到了,最近都回不了家了,正好我打算在这开个心理诊所,不回就不回吧。诶你是不是买房子了?借哥们儿住几天?” “不借。” 意料之中的答案,苏清表示还好自己有准备:“幸好我早就订了酒店。” === 学校不让留校,假期校园里没几个人,空荡荡的,蝉在树上叫个不停,偶尔吹一阵凉风都是奢侈,热得要命。 宋浔南被晒得发蔫,他踩着树荫,戴着顶棒球帽遮挡阳光,一路走到导员办公室,一开门一阵沁凉爽意扑面而来,他赶紧走进来关上门,吹了阵空调才算缓过劲来。 导员见他那样赶紧招呼:“不好意思啊,大热天把你喊过来。快坐下,给你们点了奶茶。” 除了宋浔南之外还有几个本市的也被叫了过来,大家对他笑笑,宋浔南也笑了下回应。 他坐下来,桌上的奶茶表面覆了层水珠,正往下流,宋浔南抹了下,将吸管插进去吸了一大口,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导员看着他抱着超大杯奶茶瘫在桌上,有点好笑:“小南你先休息,休息完了再说,我这不着急。” 宋浔南将头上的棒球帽摘下,又吸了两口冰奶茶说道:“不用了,要我干什么?” 他一摘下帽子,有女生就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看着他被汗湿的发尾,还有吞咽时上下滚动的喉结。 “将这些档案翻到同一页,根据表格核对信息是否错漏,然后盖章。” 宋浔南挑眉:“这么简单?” 导员幽幽出声:“这是第一个步骤。” 宋浔南:“……” 他说:“把我的那份给我。” 计科院是个大院,这些档案数量不少。宋浔南跟另一个男生合作,他在核查这些人的资料,看到简历优秀值得注意的就先记下对方的名字。 说不定这些都是他以后的员工。 宋·事业心贼强·浔南吸了口奶茶,觉得大热天干这项工作也没什么怨言了。 中午导员给他们点了外卖,宋浔南随机挑了份刀削面,证掰开筷子要吃,导员坐到他旁边。 大家对老师还是有敬畏心的,导员一坐在这里,宋浔南身边立马不敢坐人了,大家都坐到了另一边,他周围成了真空带。 宋浔南挑了口面,觉得不够酸,可惜没点醋,商家就没给。他的手机就放在边上,一边吃面一边单手打字,把自己记下来的名字一一发到五人群里。 【主谓宾:这是什么?】 过了两分钟那边才回复【N。:我们院的人,可以注意下。】 接着又是蹦豆子似的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往外蹦。大家看着三十秒刷新一次的名字,纷纷无语。 【少管美女的闲事:我的宝,求求你了,别单手打字了。尤其别左手打字,ok?】 【定状补:痛快点,别便秘。】 宋浔南咀嚼的动作一顿,不想吃饭了。 导员看他定在那里不动,想了想开口说:“小南,前几天你大……呃,宋恒轩先生过来找了我一趟。” 导员是个新来的,刚干了三年,宋浔南是他带的第一届。院里的很多事情都落到他头上不好推拒,去年寒假就没放,今年暑假还要继续当班。也正是这样宋恒轩能见到他。 宋浔南的事情整个学校都传遍了,导员也听了一耳朵,知道个大概。 宋浔南放下筷子彻底不吃了,听到导员的话倒有些意外:“他跟你说什么?”他说完又想起什么,恍然道,“跟宋溪有关?” 不然他真想不出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了。 导员也挺意外的:“不是,是来问你的事,想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要我的手机号?”宋浔南很疑惑。 他想起来上一次见到宋恒轩是在夏野的生日派对上,对方来跟他说宋家祭祖的事情。可自己早就跟宋家脱离关系了,这些事跟他无关。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一个聪明人,为什么看不出自己的态度,还要找上来。 他可不认为宋恒轩是想挽留这段亲情,只是暂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 导员说:“对。我说这是学生的隐私,不太方便透露。前几天想跟你说这个事情,结果忙起来就忘了。” 宋浔南对导员笑笑:“谢谢老师。” “没事,”导员指指宋浔南碗里的刀削面,“快吃吧,不然一会坨了。” “……”宋浔南强行假笑,“我吃饱了。” 这件事情就是个插曲,宋浔南根本没放在心上,帮导员整理完资料时已经是下午了,他特意在空调屋里多待了会,等外面不那么热后才离开。 走在校园的路上,他第一万零一次后悔就应该开车出来,不然自己也不用动用两条腿走回去。 等出校门后,他立马直奔共享电动车的停车处,谁知道这里的小电驴已经所剩无几,宋浔南把那五辆都试了个遍。 路边一辆黑车缓缓停下,没有动。 宋浔南最后终于试出来个有电的,跨坐上就要骑回去,一回头就看到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汽车,心想你停这一会儿活该被贴罚单,扭头就要绕路。 黑车的车窗被按下,露出车后座人的脸来。 “小南。”宋恒轩喊他。 宋浔南往宋恒轩那边瞥了眼,一压棒球帽,心想交警怎么还不出来干活。 宋恒轩看他没反应,继续说:“小南,我能跟你聊聊吗?” “宋先生是最近失业了吗?怎么老喜欢拉着别人聊天。”宋浔南站在这都能感受到车内的空调温度,是真的很凉爽,让他很怀念自己家里的大空调。 宋恒轩这次的反应却跟上次截然不同,他脸上没有被人顶嘴的恼怒,也不见失望,只是一直看着宋浔南,仔仔细细,贪恋般将他从头看到尾,最后盯着宋浔南那双不耐烦的眼睛,轻轻扬起唇角笑了下,因为不常笑,这样的笑容竟有些僵硬。 “小南,我还能看见你,真好。” 只有宋恒轩自己才知道,在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强烈的喜悦包围着他,让宋恒轩在某个瞬间眼角湿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打开车门要将人拥抱进怀里的冲动。 他可不能。 宋恒轩强压下心中的所念所想,压下想要触碰鲜活又真实的宋浔南的欲望,将所有的苦涩都隐在了眼底。 宋浔南不知道宋恒轩在想些什么,但他能感受出宋恒轩与上一次见面时,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讥讽的笑笑:“我倒是觉得见到你真让人失望,还以为你这会还躺在医院呢。” 宋恒轩岂会听不出宋浔南话中的意思,他苦笑了下。 自己确实该在医院躺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幅度活动。宋恒轩确实没受什么伤,但是呕出的那口血让这具身子明显不如之前,更容易感到疲倦。 可他根本躺不住,他想要早点见到宋浔南,哪怕是让自己更难受,也想来看看他。 算起来,他已经整整七年没见到宋浔南了。 宋恒轩唯一能见到的,只有冰凉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不会动,不会笑,也不会说话的,死气沉沉的宋浔南。 “小南,我们不聊别的,”宋恒轩说,“我公司手上刚刚对接一个项目,你应该知道。” 宋氏作为一个成熟的公司,对接的项目很多,但他这样说的项目,宋浔南只能想到一个。他眯了下眼:“你说城东研港那个项目?” 那个项目是宋氏近期来接手的最大的项目,利润可观,做成功可是笔不小的收入,当初不少人争这块肥肉,结果被宋恒轩拿了下来。 “是,小南真聪明。”宋恒轩轻声夸赞,看着宋浔南移不开眼。 他的弟弟一直很聪明,自己早就知道了。 宋浔南嗤笑:“想说什么赶紧说。” “我把那个项目的部分外包给你们公司,可以吗?”宋恒轩语气平静的丢下一枚重磅炸弹。 别说宋浔南,就连开车的老王都惊了。 他跟着宋恒轩这些年,别的不说,这位宋家大少的手段倒是知道一二。宋恒轩跟在宋居伟手下学习的这些年,将宋居伟的本事学了个七八成,别说主动给人让利了,其他人想要从宋恒轩这里分得利润,也要掂量下能不能囫囵着回去。 宋浔南显然也知道些:“你什么意思?拿我寻开心?” “我什么性格小南你也清楚,做不到的事情不会轻易承诺。” “……你想要什么?”宋浔南问道。 宋恒轩看着他,幽深的眸子渐渐染上笑意:“我想要你陪我吃顿饭。” “就这?”宋浔南觉得宋恒轩有病。 “嗯,就这个。”宋恒轩有些紧张,自从将宋氏做到行业龙头后,他已经很久不会有这种情绪了。 但他很怕宋浔南拒绝,哪怕是用一个价值百万的项目换一顿饭。 他的心悬在半空中,等着宋浔南点头,或者摇头。 “可以。”宋浔南想看看宋恒轩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心一下子落了地,宋恒轩嘴角竟带出点高兴的笑意,他几乎称得上是迫不及待地将手机拿出来:“那我订一下周末的位置,小南你现在要回家吗?用不用我送你?” 他看了眼通讯录上排成一串的高级私房菜馆的联系电话,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小南喜欢吃粤菜还是川菜?或者法餐一类的。” 在这一瞬间,宋恒轩已经构画好了周末那天要安排些什么,一定会让宋浔南开心。 他想让宋浔南开心的。 可惜宋恒轩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宋浔南就打断了他:“不用了,就今天吧。” 在他看来,跟宋恒轩吃饭用不着花什么心思,更没必要约什么餐厅。 宋恒轩嘴角笑容一僵,继而又恢复正常:“好,那我看一下今天有没有合适的地方,等晚上——” “就现在,随便找一家,最好是在这附近的,”宋浔南“啧”了声,觉得宋恒轩麻烦,“你还吃不吃了?” 宋恒轩沉默良久,收起手机不再去看自己要打出的那通电话,将自己想说的话压回心底,让那颗痛苦到要流血的心更加压抑。他一一应下来:“好,我都可以。小南要不要上来?外面太热了。” 老王看着宋恒轩,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宋恒轩被拒绝时很难过。 可能,他真的很想跟弟弟好好吃一顿饭吧。而不是随便什么地方,随便什么餐厅,让自己的诚意显得一文不值。 宋浔南看了眼自己的小电驴,又感受了下外面三十六度的天气,最终决定人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去那边。” 宋恒轩依言给他让位, 宋浔南坐进来后开始低头玩手机,全程跟宋恒轩没有任何交流,自成一个空间。 宋恒轩的眼神从宋浔南进车后就没有离开过,他感觉自己死寂了七年的心又开始跳动起来,会因为宋浔南没有拒绝自己而感到开心跟喜悦,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自己的情绪。 宋浔南坐的离他很远,两人之间拉开不小的距离,中间都能再塞一个人进来。宋恒轩不喜欢这样,他想触碰到宋浔南,感受对方温热的皮肤,让真实的触感告诉自己他真的还活着,而不是自己午夜梦回时那道消逝不见的灰影。 可他不敢。 他更感受到宋浔南对自己的疏远。 宋恒轩明白这是为什么,因为宋浔南已经重生了,他经历过了上一世的挣扎。重生后也没有得到宋家的宽容相待。 如果自己能早一点想起一切,该多好。宋恒轩看着宋浔南的侧脸,心中一遍遍这样想着,却只能兀自痛苦。 最终宋恒轩在这附近找了家勉强算是高档的西餐厅。 夏天吃饭的时间都很晚,这个点来客人让侍应生有些手忙脚乱,将两人引入最角落里的落地窗旁。这里的环境算是不错,情侣们都喜欢在这家西餐厅约会,餐厅里放的音乐声低沉和缓。 侍应生拿出菜单让他们点餐。 宋恒轩将菜单推给宋浔南:“小南想吃什么就点什么。” 宋浔南没看菜单,直接对侍应生说:“来一杯咖啡。” 侍应生说:“好的先生,咖啡要什么品种,需不需要加糖加奶?您可以再点些别的。” 宋浔南:“随便来,不要别的了。” “这……”侍应生看向宋恒轩,有些为难。 单纯来喝咖啡的客人很少见。 宋恒轩垂下眼,将菜单拿过来:“我来点吧。” 他说一个侍应生记一个,宋浔南本来在无聊的看窗外,倒是被宋恒轩吸引了注意。 这些东西,都是自己爱吃的。 宋恒轩是从哪里知道自己喜好的? 感受到他的目光,宋恒轩合上菜单对他笑笑:“咖啡加糖加奶,就这些,可以吗?” 他在征求宋浔南的意见。 宋浔南还是那句话:“随便。” 因为客人少,他们的餐很快上来。 宋浔南多少也能看出来宋恒轩不打算随便结束饭局,正好自己饿了,也不想计较那么多。 不过看着桌上的开胃菜,他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问侍应生要来一杯冰水。 宋恒轩试图缓和两人间僵硬的气氛,笑着问他:“小南要冰水干什么?” 话刚落就看到宋浔南从口袋里掏出个没有标签的药瓶,拧开往掌心倒了两粒就要就着冰水咽下去。 宋恒轩几乎是瞬间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宋浔南拿药的那只手,眼里流露出不安,呼吸霎时急促起来:“——你在吃什么?!” 他害怕到握着宋浔南的手都在颤抖。 霎时间,宋浔南绝望木然的脸跟眼前的他重合起来。 第38章 宋浔南突然被一把抓住, 杯子里的水都差点洒出来,他皱眉不悦:“放开。” 宋恒轩却一改刚才的样子,不想放手, 但也不想抓疼宋浔南, 稍稍松了点力道。宋浔南趁机手腕一转,抽离出手。宋恒轩看他皱着眉抽了张纸巾将手上的水渍擦去, 自己被挣脱的那只手在虚空滞留片刻, 收回放在桌下,紧握成拳。 他勉强维持脸上的镇定:“小南, 你在吃什么,能不能告诉哥哥?” 宋浔南冷笑一声, 将擦干净手的纸团成一团扔到宋恒轩脚边的垃圾桶里,直直盯着他:“我感冒吃药,不行吗?” 或许连宋恒轩自己都没注意, 在宋浔南说完这句话后, 自己放在桌下的手蓦然松开, 心里像巨石落地。他仍旧追问道:“真的只是感冒吃药这么简单?” 宋浔南冷眼觑着宋恒轩:“不然呢?” “……没有,”宋恒轩绷紧的面孔放松下来, 他低声呢喃, “感冒吃药啊……” 语气中是被深深掩埋的庆幸。 宋浔南不理他,将水杯重新端起来。 “稍等, ”宋恒轩喊住他的动作, 对一旁走过的服务员说, “麻烦给我们一杯温水, 咖啡也不要了, 换成牛奶。” 他顶着宋浔南的目光, 很轻的笑笑:“抱歉, 刚才大哥不知道你生病了,不过既然小南不舒服,就不要碰这些东西了。” 宋浔南不明白宋恒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沉默了几秒才点头。 桌子上的生冷海鲜被一一撤下,换成了更为温和的食物。侍应生将温水放到宋浔南手边,他把刚才的药送服咽下。 今天天气热,药片外面的糖衣化了不少,进喉咙后一阵苦涩,他又喝了两口水,将舌根处的苦压下去,脸上的表情比平时更冷了。 宋恒轩看在眼里,有些好笑。 虽然现在的弟弟感觉比之前更冷了,可是讨厌带苦味的一切东西这一点还是没有改变…… 他想着想着脸上刚露出来的笑容一敛,不愿再去想前世面无表情大把大把往嘴里吞药的宋浔南。 宋浔南不知道宋恒轩都在脑补些什么,他打死都想不到宋恒轩什么时候竟然能一个人在心底唱完一整出独角戏还沉迷其中。 他只是切下一小块蛋糕送入嘴中,细细咀嚼。 今天中午被路鸢堵得都没吃什么东西,说真的,他还真饿了。 手边被放过来一盘切好的T骨牛排,宋浔南抬头,神情莫名地打量着宋恒轩。 宋恒轩解释说:“我用的公用刀叉,小南尝尝这个,味道应该不错。” 宋浔南放下手里的叉子,没去看眼前那盘切好的牛排:“宋先生想跟我谈什么,现在可以开始了。” 宋恒轩没想到他菜都没吃几口就开始谈公事,俨然是不希望跟自己聊天的模样。他轻抿了下唇:“小南不再吃点?我们可以边吃边聊。” “边吃边聊当然可以,但我看宋先生好像没有提起话题的意思,只好牵个头。”宋浔南的态度中规中矩,摆明了是来干正事的。 “……别叫我宋先生。”宋恒轩看着宋浔南,沉默良久,说道。 宋浔南似有不解:“不叫宋先生,那该叫什么?直接喊名字对于自己未来的合作而言,好像不太礼貌。” “是吗?”宋恒轩扯起嘴角,嗓子发干,“我没有第三个选择了,是吗?” 宋浔南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他。 宋恒轩懂了。 随着夜幕降临,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也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两个坐在一起,气氛古怪的大男人。 大学城旁边的西餐厅大多都是情侣的约会圣地,即便是暑假人也不见减少,大家都亲密的聊天说笑,偶尔在绿植的遮挡下接吻。 那么温馨甜蜜的气氛,更能衬托出自己这一桌的格格不入。 宋恒轩很想问“我还能不能叫你弟弟”,但他怕自己问了就真的没有再这样叫宋浔南的资格了,所以他忍着不问,只是笑了笑,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那张面具下,语气平静:“小南,我说了,我想让你陪我吃一顿饭,少了任何一点,都不叫一顿。吃完了,项目自然是你的。” “你在威胁我?”宋浔南平淡的反问,与他对视。 宋恒轩最先受不住收回目光,侧头看向窗外的灯火,窗户上倒映出自己模糊的面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不,不是威胁,是……请求。”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像这样坐下来,好好跟宋浔南吃一顿饭了,现在想起来都像是隔了几辈子那么远。 宋恒轩在宋居伟退休后彻底接手宋氏,一点点将自己磨练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合格商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凡是跟他合作的人不敢掉一点轻心,宋恒轩嘴里吐出来的话旁人要用十分的心思去揣测。 但是他此时此刻,真的就只是想跟宋浔南吃个饭,仅此而已。 如果是别人听到宋恒轩愿意用城东研港的项目换一顿饭,就算是鸿门宴都挤破头想来。可是宋恒轩摆出这么有诱惑力的条件,却依旧害怕宋浔南有丝毫不愿。 宋浔南略一挑眉,神情诧异。 他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从宋恒轩嘴里听到“求”这个字。 原来他也会求别人啊。 “可以吗,宋总?”宋恒轩收回看向窗外万家灯火的目光,静静端坐于桌前,低声询问。 宋浔南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我的荣幸,宋先生。” 他身前只有牛奶,好在宋浔南跟宋恒轩也不是第一次见面的客户,不用在意那些虚礼。他举杯,晃了晃。 宋恒轩沉默着端起自己眼前的酒杯,两个杯子在空中轻轻一撞,发出清脆响声。 酒精入胃,没有带来丝毫热度,反而是那颗心愈加冰冷。 宋恒轩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需要依靠利益,来靠近自己的家人。 这顿饭他吃的食不知味,反而是宋浔南兴致尚佳。撇去宋恒轩的身份不提,他确实是个眼光独到的商人,难怪能年纪轻轻接下半个宋氏。 在敲定了城东研港项目的细节后,宋浔南就已经不想待下去了。 他拿纸巾擦擦嘴:“既如此,我明后两天带律师去贵公司签合同。今晚就谢谢宋先生了。” 典型将“用完就丢”四个字刻在了脑门上。 宋恒轩只是笑了下,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宋浔南不想让宋恒轩知道自己的住址,他怕节外生枝,似真似假的警告道,“宋先生也不是那种随便查人隐私的人吧。” 宋恒轩在他的注视下,放在桌上的手动了动,说:“我不是。” “那就好,”宋浔南颔首,将棒球帽重新戴在头上,“我走了。” 宋恒轩点头,却没有站起来,而是依旧坐在位置上。 宋浔南不管他,往下一压帽檐自己走出餐厅。 街道上路灯次第亮起,人影绰绰。宋恒轩坐在原来的座位上,从窗外向下望去,一眼就看到走在路上的宋浔南。 六层毕竟太高了,他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轮廓,此时正正在路灯下,身影拢了层光。然后过了一会,径直走开了。 宋恒轩直到再也看不清宋浔南的身影后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看着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小南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家的位置,那他就不查。 哪怕自己疯了般想要更靠近对方一步。 === 宋浔南本来是想打车的,但晚上吃的有些多,他最终还是决定散步回家,正好仔细看看这一带的景色。 自从搬过来后他还没有好好逛过。 因为临近大学城,这里充满年轻人的气息。路过一条小巷时宋浔南瞥到不远处有个在墙上涂鸦的男生,或许是听到了脚步声以为是城管,他吓得立马抱起自己的瓶瓶罐罐就要开溜,等发现是个路人后松了口气,继续自己的创作。 再往前走就是酒吧一条街,宋浔南拐了个弯想绕路,裤脚却被轻轻拽住。 他一愣,低下头去看。 黑暗中有团会动的东西拽住了自己的裤子,轻轻挠着。宋浔南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了下,发现是只幼犬。 小奶狗猝然被强光一照吓得叫了声,声音像极了呜咽,又细又软。 宋浔南将手电筒关上,只亮着手机屏,蹲下来仔细去看扒拉自己腿的小家伙。 小奶狗凑着脑袋在他的裤脚处闻闻嗅嗅,甚至伸舌头舔了下。湿润的触感滑过脚踝,宋浔南忍不住动动,往后一缩。 他一动,小奶狗动静比他更大,直接往后翻了个跟头,软着嗓子叫。 “你威胁谁呢。”宋浔南颇为好笑,他想或许是自己身上沾的食物香气吸引了这只小奶狗。 看样子这应该是被抛弃的杂交犬,很像自己曾经养过的另一只,也是掺了吉娃娃的血,通体是白色的,仅在背部有一团黄色的软毛。它的耳朵有点像吉娃娃,但并不支棱,而是软软的垂下来。宋浔南上手摸了摸,手感极好。 他一把抱起小奶狗,拢到自己怀里,十分自觉:“看你可怜,以后就跟着我吧。唔……就叫宝宝吧,你还有个姐姐,叫贝贝,怎么样,喜不喜欢?” 宋浔南不出所料起了个十分普通丝毫没有技术含量的名字,就像他的南北公司一样普通。 宝宝太小了,没有发言权,只是用脑袋往宋浔南怀里拱。 “看来你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宋浔南拍拍它脑袋,嘀咕道,“这个点宠物医院应该关门了,等我明天再带你去打针。” “走吧,咱们回家。” 宋浔南之前养过狗,知道像这种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狗不能洗澡,得过段时间。路上他给宝宝下单了不少幼犬狗粮,等一到家正好送到。 “得用牛奶泡……”宋浔南皱眉,在冰箱里翻箱倒柜的找牛奶,可惜他家冰箱除了咖啡就是啤酒,气泡水也有不少,就是翻不出一瓶牛奶。 “不对啊,我明明记得还有一瓶的。”宋浔南啧了声,抓抓头发,转身就跟垃圾桶里的牛奶瓶大眼对上小眼。 “……哦,忘了,今早上当早餐喝光了,”他揉揉宝宝的脑袋,自言自语,“不知道闻医生在家吗?” 门被敲响时闻珩刚从浴室走出来,他顿了顿,不知道谁会在晚上找自己。 从猫眼里一看,就看到两双同样渴求的眼睛正巴巴的看着自己,其中一双黑豆眼格外委屈,湿漉漉的眨啊眨。 “别慌,你一会就能吃上饭了,”宋浔南摸摸宝宝的脑袋,又摁了下门铃,“闻医生,你在家吗?” 门被打开了,凉意夹杂着湿气扑了满面。 宋浔南没想到对方刚洗完澡,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有打扰闻医生吧?” 要该打扰早就打扰了。 闻珩没有说什么,给他让开门:“进来吧。” 宋浔南有些犹豫:“我就不进去了,宝宝身上脏,还没有洗澡。我来是想问问闻医生家里有没有牛奶,奶粉也行。” 闻珩视线往下,跟宋浔南怀里的小奶狗对视:“捡的?” 宋浔南点点头:“我看它可怜没人管,就捡回来了,结果家里什么都没有,宝宝又饿了。” “家里有奶粉,我去找,”闻珩走了几步,回头对站在门口的宋浔南说,“关上门,屋里开了空调。” “哦,好的。”宋浔南顺手关上屋门,然后看着自己迈进闻珩家里的脚沉思。 他不应该把自己也关在外面吗? 怎么就这么顺路的踏进来了呢? 宝宝呜咽着“汪“了声,有气无力,试图让它的新爸爸看看自己,它快要被饿死啦。 宋浔南一只手就能将它整个小身子抱住,此时正轻轻安抚:“别慌,你的第二个衣食父母正在给你找吃的。” 闻珩从房间里拿出两罐奶粉,递给宋浔南:“这个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宋浔南接过来打量着上面的外文,“这个应该是礼物吧?拿走没问题吗?” 闻珩说:“是苏清送给闻今然的,闻今然不要。” “为什么不要?”宋浔南问了句,然后就看到奶粉罐子上那句特意被印成中文的话。 “提升智力,我选飞鲁奶粉,让孩子有个聪明的大脑[笑脸]” 宋浔南:“…………我完全理解闻今然为什么不想要了。” 好,不愧是苏清。 这人果然除了工作状态什么时候都不正经。 闻珩显然也看到了,撇开点视线,嘴角往上轻微勾了下。 宋浔南刚想说自己拿一点就行,就看到闻珩嘴角稍纵即逝的笑容,愣了愣,嘴边的话没说出来。 倒是闻珩先开口:“如果它喝不惯的话,我可以找一下别的。” 宋浔南被他声音一激回过神来:“不用了,这样应该就行,宝宝没这么挑。” “宝宝?”闻珩低声重复,声音是带着疑问的上扬。 他刚洗完澡,音色比往日低沉些,尚染有一份沙哑磁性,用这种语调喊出“宝宝”两个字…… 宋浔南觉得有点热,他舔了下唇,空了一拍才开口解释道:“是我给它起的名字。” 闻珩低哑着声音“嗯”了下:“女孩?” “我不知道诶。”宋浔南这才想起自己没看小奶狗的性别,一只手抱着宝宝的小身子抬起来,另一只往下面拨了拨。 宝宝发出羞窘的细软叫声,张嘴咬住宋浔南的手指,用自己没长牙的小嘴磨了磨。 宋浔南低咳一声,将宝宝重新抱回怀里,耳后漫上股粉意:“咳,那个,嗯……宝宝是女孩。” 他现在比宝宝更不好意思,垂着头没去看闻珩的眼神。 啊,好奇怪,宝宝虽然是女孩子,但自己也不算轻薄吧。 他可是它的爸爸。 宋浔南努力说服自己。 闻珩的手伸向宋浔南的怀中,将宝宝的脑袋抬起来一点,冲着自己。随后收回手去:“杂交犬?明天记得去打疫苗。” 宋浔南疑惑:“闻医生之前养过狗?” “苏清养过,”闻珩跟他说,“我跟他在国外当过一段时间室友。” 怪不得。 宋浔南之前还在想两人八杆子打不着性子是怎么走到一块的,原来是海外求学时遇见的。 临走的时候宋浔南本想只带了一点奶粉回去,但是闻珩全给他了,于是自己抱着一条狗跟两罐奶粉回去,给宝宝泡狗粮去了。 闻珩看着关上的门,原地站了会径直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将那只摸过宝宝的手打上消毒专用的泡沫洗手液,仔仔细细洗干净,一共洗了三遍。 因为工作原因,闻珩多少有些洁癖,更很少跟猫猫狗狗接触。 而今天不但接触了,还是一只刚从大街上捡回来没有洗澡的小奶狗。 他擦干净手。镜子上还有因为热气熏蒸尚未散去的雾气,只能映出一个轮廓。 洗手间里传来微不可查的叹息声。 === 宋浔南的家里迎来了新成员,自觉自己应该成熟点担当起照顾别人,啊,别的狗的职责,兢兢业业开始学着更好的生活。 “所以这就是你烧穿一口锅的原因?”谢窈在电话那头犀利指出。 宋浔南叹气:“我也没想到,就一转身的功夫,锅就糊了。” 幸好他反应快,赶紧关火拧阀门。 闻今然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的笑:“原来老大你也有学不会的东西。” 宋浔南这几天突发奇想要学做饭,结果到现在都没个成品,今天想蒸一笼速冻虾饺,却不小心跟别人聊天聊太久,把锅烧穿了。 “那我也总比你强,”宋浔南语气怜爱,“连苏清都知道你脑子不好使,专门给你送了奶粉补补脑,你怎么就没喝呢?” 闻今然静默两秒,炸了:“苏清怎么这种事都跟你说?!” “行了,别闹了,”路鸢出来稳定局势,对视频那头的宋浔南说,“老大,今天下午要去宋氏签合同,人跟资料我都带齐了,没有问题。” “行,等我下午直接跟你们在宋氏汇合。”宋浔南应下。 挂断视频后,他瞅了眼埋头在狗粮碗里吃得不亦乐乎的宝宝,撸了把它的脑袋:“你爸挣钱养你这么幸苦,你连句谢谢都不说。” 宝宝当然不会说,不但不说,还拿屁股对着他。 宋浔南摇头,心想自己还有一个锅,这次煮水饺,全程盯着,绝对没问题。 哪家上市公司的总裁能过的比自己还惨啊。 他都想给自己点一首凉凉了。 下午去宋氏之前宋浔南勉强吃上了饭,心情还算不错。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来到宋氏后自己见的人并不是宋恒轩。 宋氏公司的前台笑容略带尴尬的将宋浔南一路领到总裁办公楼,路上有不少人的视线聚焦在宋浔南身上,偷偷打量。 几个月前对方还是宋家的小少爷,没成想一阵天翻地覆后小公子不是了,竟成了合作伙伴,还要去见现任宋家小少爷。 大家眼神微妙。 宋浔南这次并不是来见宋恒轩的,宋居伟让对方好好休息,他就真的没再管公司的事情,明面上全权交手给宋溪,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个想法。 但宋恒轩虽然不在公司,可他的直系都在这里,完全按照宋恒轩的意志执行,不会让宋浔南白来。 就算江秘书等人对宋恒轩的命令再不满,他们也不会去违抗宋恒轩。 会议室的门开了,江秘书就在门后,对宋浔南微微鞠躬,做了个“请”的手势:“宋先生在等着各位,请随我来。” 宋浔南踏进来后,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位上的宋溪。 此时宋溪也在看他。 不,应该说从宋浔南踏入宋氏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一直在监控里搜寻宋浔南的身影。 “哥哥,”宋溪强压着内心快要爆开的喜悦,喊了宋浔南一声。 他的声音都在因为兴奋而发颤。 宋浔南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是觉得宋溪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太有侵略性了,他不喜欢。 “宋总,我今天是来谈合同的,私事可以先放到一边。”宋浔南语气无波无澜。 宋溪又想咬指甲了,但他刚抬起来就落下,做错事般把手背到身后,嘴角扯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嗯,我知道,我已经在这等哥哥很久了。” 宋浔南轻微近视,但他的动态捕捉能力还不错,一瞬间看清了宋溪手上的异样。 那种像是被反复啃噬留下来的伤口…… 他略一蹙眉。 “合同在哪,我现在能签字了吗?”宋溪眼睛转也不转地盯着宋浔南,嘴里却在问江秘书。 江秘书嘴角一抽,觉得宋溪太不靠谱了,好歹也得了解下合同内容吧。他说:“合同的一些细节还要再商榷下,宋先生稍安毋躁。” “商榷?”宋溪低低重复了遍这两个字,咬得音很重,莫名诡异。而他的问话中却带着孩童般的不解,歪头问:“哥哥又不是外人,不需要商榷。” “宋先生你……”江秘书猛然顿住。 他对视上宋溪直勾勾看着他的目光,后背发凉。 第39章 宋溪把手背在身后, 看着江秘书,一张脸板起来:“江秘书是在质疑什么?大哥都已经告诉你该怎么做了,你怎么还阳奉阴违呢。” 他的神情已经收敛起来, 只是语气中尚待怒意, 听起来就像是在为宋恒轩打抱不平似的。 江秘书忍不住又看了宋溪一眼,发现对方虽然生气,但是身上已经没有刚才让自己猛然一惊的错觉。 可能是自己加班加多了,出现幻觉了。 江秘书这样说服自己, 对宋溪说道:“宋先生,虽然双方已经事先商量好了,但有关合同方面还需要让专业人士把关。” 宋浔南在一旁听着,听出了江秘书言语中的不愉。 看来宋恒轩虽然在公司算得上是一言堂,能镇住下面不满的声音,但人又不是机器,都会有情绪的。 起码江秘书在这件事情上就很不满意。 宋浔南想起个有意思的事情来, 宋居伟知道宋恒轩的所作所为吗? 可江秘书再不满意也没用,事情已经决定了,双方拟好合同, 由自家的律师查看确认无误后签字生效。 宋浔南拿着新鲜出炉的合同, 笑弯了一双眼:“谢谢宋总,也谢谢江秘书。” 江秘书扶了下眼镜:“应该的, 宋总。” 这声宋总叫出来,他自己都有一阵恍惚。 宋浔南当宋家小少爷当了二十年, 自己也喊了近十年,谁成想有朝一日对方的身份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江秘书虽然不满宋恒轩的决策, 但那是公事。私底下江秘书并不讨厌宋浔南, 甚至十分了解对方。 毕竟宋浔南每年的生日礼物和大大小小的节庆礼物都是江秘书按照对方的喜好, 一个个挑选出来的。 宋溪坐得离宋浔南近了些,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皂角香,在听到宋浔南的道谢后,他红着脸小声说:“不客气,哥哥。” 宋浔南看着他的发顶,觉得宋溪坐的离自己是不是太近了? 他拉了下椅子,往后滑了一大截站起身来:“既然事情已经办完了,那我就不留了。小路,咱们走。” 路鸢点点头,跟上宋浔南。 江秘书看着宋浔南走出去的背影,默不作声。 反倒是宋溪一把拉开椅子,有些急促的追上宋浔南:“我送哥哥下去。” 宋浔南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垂下眼来继续往前走:“随意。” 宋溪得到许可,嘴角扬起的笑容带上真诚,头也不回的对江秘书说:“我先下班了,不回公司,有事也别找我。” 江秘书:“……” 宋浔南停在电梯前,正要按下电梯按钮,有人就比他抢先一步,率先按下。 “我帮哥哥按,哥哥不用动手。”宋溪收回手,仰头看着宋浔南。他长相偏向无害乖巧那一挂,笑起来时眼睛会弯成两道缝,甜到人心里。 但那仅限于不了解他真实品行的人。 宋浔南抱臂站在那里,没说话。 他不说话,他身后的人更不可能跟宋溪搭话,一时场面冷了下来。 宋溪察觉到了,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敛,咬着唇看向宋浔南,眼底像蒙了一层雾气,格外委屈。 “宋小少爷跟老大是同岁吧?”站在宋浔南身后的路鸢开口,打破尴尬。 “嗯。”宋溪并不想跟她搭话,敷衍应声。 路鸢凉凉道:“那宋小少爷应该早就成年了,已经过了哭鼻子让家长哄的年纪了。” 身后有人笑出声来,并且没有掩藏的意思。 他们是宋浔南的人,又不是宋溪的人,不需要顾及宋溪的想法。 宋溪眼神一变,咬着唇的力道加大,唇边上浮起一圈淡白。 按理说他在之前吃的那些药会削减人的情绪,让人反应迟钝,神情麻木。但他现在确实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看到宋浔南之后,喜怒哀乐所有的情绪都会被无限放大。 “走了。”宋浔南说。 电梯已经到了。 “哥哥等等我。”宋溪看了眼路鸢的背影,垂下纤长的眼睫,遮住瞳仁中的流光。 电梯很大,容纳二十多个人绰绰有余。宋浔南站在电梯的左边,右后方是路鸢,宋溪径直走过去,挤开路鸢,站到宋浔南身旁。 宋浔南瞥了他一眼,继续看起手机。刚刚夏野给他打电话自己没听到,此时正在浏览对方的信息。 【夏野:周六赛车,去不去?】 【N。:没车。】 夏野发过过来一个“?”,想起什么又很快撤回。 【夏野:我借你,想要什么款式的开什么。】 宋浔南笑了下。 宋溪看他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仅在上电梯时看了自己一眼,他颇为不甘心,想让宋浔南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 “哥哥在看些什么?”宋溪笑着往宋浔南身边又靠近了点,看着宋浔南嘴角的那抹笑容。 宋浔南收回手机揣回口袋,终于看向宋溪。 “站那。”他冷声道。 宋溪嘴角的笑容一僵,不明所以:“哥哥?” “如果你想要演兄友弟恭给别人看,来展示自己多善良,宋恒轩跟宋煜清应该很乐意配合,”宋浔南目光淡漠的看着他,“总之,别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不是,”宋溪迎着宋浔南的目光,大脑一片空白,几乎不知道怎么说话,他明显焦躁起来,呼吸声加快,“我不是这样想的,哥哥,我只想跟你说说话。” 宋溪眼里蓄了一层泪,他拼命忍着不让泪掉下来,死死咬着下唇,直到被他蹂/躏多次的嘴唇终于破了,嘴里弥漫上铁锈味。 宋浔南静静地看着他表演,心想宋溪的演技什么时候这么浮夸了。 “你让我感觉……”宋浔南顿了顿,似在想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半晌才在宋溪期盼的视线中慢悠悠地说,“多看一眼都腻味。” 他不明白,大家都知道彼此是什么人了,宋溪还有装的必要吗? 宋溪呼吸一滞,脸色煞白。 他眨了下眼,眼角那颗一直强忍着不流的泪珠最终还是顺着眼睑滚了下来。宋溪好像一无所觉,他只是扬起唇角对宋浔南笑,笑容里带着点讨好:“哥哥别生我的气,是我错了。” 宋浔南听他这样问,来了点兴趣:“哦?你错在哪了?” “我……”宋溪一时无措,看着宋浔南的眼,嘴唇嗫嚅。 宋浔南听他“我”了半天没有下文,刚刚提起的那点劲儿立马就散了个干净,觉得索然无味:“那我来告诉你。” 他俯下身,贴近宋溪。 宋溪看着眼前放大的宋浔南的脸,呼吸慌乱起来,心跳的快得仿佛要跳出胸膛。 宋浔南弯下腰,在宋溪耳边轻声呢喃:“你错就错在,不应该再出现在我面前。” “以后离我远点,能做到吗?” “叮——” 电梯到了。 要进电梯的人呆愣愣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宋浔南看了那人一眼,直起身毫无留念的离开:“路鸢,走。” “走了。”路鸢路过宋溪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女人总是直觉动物,第六感告诉她,宋溪看向宋浔南的眼神怪怪的。 “宋总,您是上还是下?”站在电梯门口的员工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宋溪从电梯上下来,只好开问出声。 宋溪看了他一眼,从电梯上走了下来。 员工被他视线一扫,觉得周围温度骤降。 完了,他好像惹老板不高兴了。 宋溪出大厅门的时候宋浔南已经不见人影了,他张望了很久都没看到对方,失落的垂下头来。 “……做不到,哥哥。”他自言自语地说着。 公司楼下来来往往,经过宋溪时都会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宋浔南坐上车之后终于有时间回复被自己晾了很久的夏野,对方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发过来好几条消息了。 【夏野:?人呢?】 【夏野:你看不上我的车??】 【夏野:……回话宋浔南。】 宋浔南终于回复了:【不是,我刚才刚处理完一个业务。】 夏野几乎是秒回:【不是就行,不然我真的会生气。】 他的车就是他的老婆,绝对不允许别人说一句不好,宋浔南也不行。 【夏野:那你来不来?】 宋浔南想了想,问路鸢:“我们的流动资金投入到研港这个项目后还剩多少?” 路鸢算了算,给他报了数。 “有点少啊……”宋浔南摸摸下巴,回复夏野,【去的人多不多?】 【夏野:我组的场子,能不多?】 这话夏野说起来很自信,他也有资格自信,毕竟地位摆在那里。 人多就好。 宋浔南满意了:【好,我去,地址发我。】 羊毛薅一次是薅,薅两次也是薅;别人薅是薅,自己薅也是薅。那还不如让他来多薅几把,起码这可是自己凭本事得来的。 ”阿嚏!“夏野打了个喷嚏。 === 盘山公路这边监控少,人烟少,是飙车党的聚集地,有很多追求刺激的富二代喜欢在这里耍。不过自从山顶上修起了度假村过往车辆多起来后,他们只能另想办法。 后来有个富二代就在这附近开了赛车俱乐部,正好挨着度假村,赛车完去泡温泉,两不误。 夏野组局的点就是这家俱乐部。 宋浔南从车上下来时大家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他今天穿着件宽松的红色上衣,边缘印着白色花体英文,衣袖到手肘,衬得肤色越加白皙。他脖子上戴着个装饰用的长项链,链子贴着露在外的锁骨坠于胸前,在太阳底下晃眼。 虽是一身的休闲风,但那大红色格外张扬。把宋浔南搁人群中,在哪都是瞩目的存在。 夏野所在的夏家是b市新贵,刚从别的城市搬过来发展,一来就鲸吞蚕食不少世家,站稳了脚跟。卖夏野面子的人不少,宋浔南还看到挺多熟人,都是自己之前的狐朋狗友。 夏野见他来了,上前几步走到跟前:“走,跟我来这里。” 宋浔南拿手搭在眼前遮阳:“快点进去,我热死了。” 夏野就笑了。 见他亲自带人进去,就算之前认识宋浔南的人现在有什么想法,也全部都憋了回去,更何况现在的宋浔南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这帮富二代们还在靠着爸妈养啃老,人家都已经开始创业了,甚至还是江纳亲自招进公司的股东。 因为这事,不少长辈还拿宋浔南私下里举例子,让小辈们好好做事别一整天没个正型。 “你之前不是跟宋浔南玩的挺好吗?怎么人家现在能开公司,你就怎么都不会?” 宋浔南的热闹没看上,自己到先成了热闹,跟宋浔南玩过的富二代们心里那个气啊。 夏野径直领着宋浔南到场内的休息室,在众人面前坐下:“介绍一下,宋浔南。” 宋浔南懒懒抬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哈喽,好久不见。” 夏野挑眉:“认识?” “何止是认识,”坐在夏野右手边一戴耳钉的青年叫谢丞启,闻言笑起来:“南哥,我还以为你改邪归正了,没想到竟然还来赛车,刚阿野去接你的时候我还不敢认。” 宋浔南耸肩,说得很坦然:“我没钱,赛什么车。” 赛车这玩意烧钱,这是公认的。 “宋总开玩笑吧,公司都建起来了,还能没钱搞点兴趣爱好。”正在打游戏的郭越抬起头来,嚼着口香糖说了两句。 宋浔南笑笑没应声。 这一圈五六个人他每个都认识,还有一两个是上一世看他笑话结果被他用酒瓶开了瓢的。要不是这次聚起来,宋浔南都快忘了他们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了。 大家都是群玩得来就聚,玩不来就散的表面朋友,宋浔南心里看得透透的,上一世他不在意,这一世更不会在意。 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赛车了,跑车巨大的轰鸣声几乎掀翻整个会场,音浪一阵接一阵。 在座的大家都认识,慢慢聊起来,宋浔南见缝插针给他们科普自己公司,能拉一个投资的是一个。 除了一个人。 霍二看着宋浔南,见对方看过来就赶紧转移视线,等宋浔南回过头去又继续看他。 “你要再这么看我,我就告诉你妈妈,她儿子喜欢男人。”宋浔南在霍二再一次转过视线后幽幽开口。 全桌的讨论声突然消失,大家看看宋浔南又看看霍二,最后盯着霍二面露恍然。 霍二一愣,继而涨红了脸大怒:“宋浔南你有病啊。” 宋浔南“啧”了声,凉凉开口:“说谁有病呢?” 霍二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心里一怂,不说话了。 夏野多盯了霍二几秒,转头去看宋浔南:“要不要去试试车?” 上一场已经结束了,高温天气并没有阻挡他们这群人的玩闹兴致,反而越加热血沸腾,气氛燥热起来。 宋浔南从桌上顺了个苹果,正拿一把瑞士军刀准备削皮,闻言也不削了,“啪”一下把刀扣上,咬了口苹果嚼了嚼才漫不经心的应道:“好啊。” 谢丞启立马来精神了:“南哥,你要上场?” “上去玩一把。” 宋浔南咔嚓咔嚓的咬苹果,心想着苹果还挺甜,等结束问夏野知不知道从哪买的,他买点回去,顺便给闻医生送一些。 他不知道这一句话的魔力有多大,但凡听到他这句话的人都激动的看向他,口哨声和起哄声混在一起。 “卧槽南哥要上场?!” “我都多久没看他赛车了?今天来赚翻了!” “南哥你有车吗?用我的!!” “你他妈那改装车丑成那样也好意思拿出来?用我的南哥!” 宋浔南听着他们的叫喊声噗地笑了,将手里的苹果核丢进垃圾桶,擦擦手顺便把霍二拽起来:“走,跟你家主人赛车去。” 霍二:“你他妈才主人!我靠你拎我去哪?” 宋浔南将他拉到赛车道上,眯了下被阳光晒到的眼:“你的车在哪?” “不用我的车?”夏野从他身后走出来询问。 “你的车太好,跟他们比,霍二的车就够了。”宋浔南这话说的太狂妄。 人群中立马有人看不过眼了。 “这逼装的太过了吧?” “狠还是你南哥狠,嘴上不饶人。” “卧槽我见不得别人在我面前装逼,兄弟们你们谁过去跟他比?” “我来,”人群中走出个瘦高的青年,就坐在刚才宋浔南坐的那一桌,“南哥,得罪了。” 宋浔南瞅着他脑袋上挑染的紫毛,跟记忆中血糊了满脸的人对上,对着他笑笑:“我喜欢有勇气的人。” 第40章 现场因为宋浔南的话已经完全嗨起来了。 “李琉你还在磨蹭什么, 赶紧上啊!” “就是,快点选一辆让我们哥几个都开开眼。” 宋浔南回身去看李琉:“都到这种地步了,不赌点什么是不是对不起这个气氛?” 霍二一听到“赌”字心底就开始发毛, 默默远离了宋浔南。 李琉显然是知道霍二的事,他脸上笑容一僵, 没有立刻应声。 周围人看他犹豫了,纷纷嘘声。 “就这点胆子还上赛车场?” “搞什么啊, 打个赌都不愿意, 扫兴。” “紫毛你不行就下去, 换我来!” 夏野倚在一旁的跑车上,看着李琉两人:“不赌就换我来,我赌。” 众人的起哄声更大了。 宋浔南双手抱臂,笑着看李琉:“如何?” 李琉被他们一激,脑子一热就应了:“可以,但不能太过分。” “不过分,”宋浔南脑子里过了一遍李琉家里的背景,说, “答应我一个要求就行。” “可以,你输了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李琉回答。 “这当然,”宋浔南让霍二带路,“你车在哪?” 霍二指指一辆红白相间的跑车:“那个就是。” 在确定比赛选手后, 有人将跑车开到了比赛场地的起点上。 霍二很自觉的带宋浔南过去, 已经完全融入到宋浔南小弟这个角色中。 宋浔南打开车门坐下,调整好座位, 看了眼仪表盘。霍二从副驾驶坐进来, 顺手带上门:“这车是改装过的, 我给你具体说一下。” 宋浔南从中间格挡处摸出个口香糖罐:“拿你点口香糖。” 霍二说:“你吃就是了。” 宋浔南单指挑开后往掌心倒了两粒, 扔进嘴里。薄荷强劲的清爽直冲脑门,但那点重新摸到赛车的兴奋却怎么都压不下去,甚至体内多巴胺疯狂分泌。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指尖都在因为兴奋而颤抖,四肢百骸都是压抑不住的亢奋。 跑车的隔音效果不错,车门一关连外面的喧哗声都只能听个大概,反而是自己现在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一声又一声,鼓噪着耳膜。 看到他们进了车里,李琉也去找自己的跑车。 “该开始了吧,霍二怎么还不下来?” “毕竟不是宋浔南自己的车,多少得先试车,适应一下。” “你们说谁能赢?” “这还用问?当然是南哥啊,他那种不要命的架势可不是谁都敢学的。” “够呛,他没碰过霍二的车,估计一开始不敢快。倒是李琉跟他那辆宝贝磨合得很好。” “你少跟我呛声,要真这么说咱们也赌一次,就赌你新得的那瓶酒,怎么样?” “做梦去吧,那是我给我家老头子生辰宴买的。” “一句话,赌不赌?” “……来就来!” 不过大家聊着聊着还真开庄了,都是小打小闹,压的东西千奇百怪什么都有。 谢丞启觉得有意思,自己也掺了一把,去找夏野时问他:“你不压点?” “压啊,”夏野嬉笑着晃晃手指,比了个六,“压宋浔南赢。” 谢丞启说:“六万?可以啊。他输了怎么办?” 夏野语气轻飘飘的丢下枚炸弹:“六十万。” 周围人的讨论声一顿,纷纷看向夏野。 夏野只是点点庄家的桌子:“记下来。输了嘛——” “输了也没什么,就当小爷花钱买高兴,”他说完,往自己跑车的方向去,“走了,我也去凑个热闹。” 谢丞启看着他也上了赛道,回头对愣住的庄家说:“先记下来。” 霍二坐在车里,隐约听到了外面的的动静,探身往后看了眼:“行了,我都给你讲完了,先下去了。” “啪嗒”一声,车门被锁住了。 霍二一愣,看向手肘撑在车门上支着脑袋的宋浔南,质问他:“宋浔南你干什么,快点让我下去。” “来都来了,就别急着下去了,”宋浔南笑盈盈的扫过霍二一下子绷紧的脸,“上次你把我的行踪暴露给宋煜清,我好像还没找你算账?” 霍二一脸警惕外加不敢置信:“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再说了你当时不是不计较了吗?” “哦?”宋浔南闲闲发问,“我说过不计较了吗?” 霍二拼命回想,只能想起他当时说的是“宋煜清找上你意料之中的事”。霍二垮了一张脸:“姓宋的你怎么能这么记仇啊?这都好几个月了!你不说我都忘了!” “可惜,我没忘。”宋浔南脚踩着离合,另一只脚慢慢踩下油门。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赛场上响起,大家的目光瞬间被那辆红白跑车吸引。 “卧槽霍二好像还没下来!!” “宋浔南不会是打算带人上场吧?” “带人比赛有多影响发挥,宋浔南怎么可能不知道?” “南哥也太狂了,真是真看不起李琉,摆明了老子带个人都比你强,想想就爽死了。” “他这是故意要输给李琉?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靠我刚给南哥下了注,等会我改改。” “我也改一个,这不是要赔死了吗?” 大家嘈杂的议论声混着庄家“不能改不能改”的呐喊。 李琉隔着车窗看向一号赛道的跑车:“带个人比赛?宋浔南不想赢了?” 他刚说完这句,就想明白了:“靠,这也太看不起人了!” 夏野听着那边的动静,坐在车座上也踩下油门,嘴角扯起个大大的笑容:“这么有意思吗?怪不得江骁说宋浔南跟我一定投缘。” 霍二听不到这些,他只能听到耳边巨大的轰鸣声,音浪几乎要将人天灵盖震出来,仪表上的时速已经超过了60,还在往上提。他都可以想象宋浔南松开离合自己魂归西天的惨状。 霍二努力咽下口唾沫:“宋浔南,别玩了,快点放我下去。” “我从不开玩笑,把安全带系好。”宋浔南冷冷的声音响在耳边。 霍二去看他,只能看到他半个侧脸,五官漂亮凌厉,下颌绷得极紧,眼神直视前方,是从未见过的认真。 但只有宋浔南才知道,他现在有多兴奋。 他紧盯着起点处那面黑白旗帜,在旗帜挥下的一刻淡声开口:“坐好了。” 同时,一号赛车道上的跑车如离弦之箭割裂空气,带起一阵气流。 这些人里面有大部分都见过宋浔南赛车,但是这次显然不一样。 “怎么感觉宋浔南比之前还要玩命?” “这他妈速度多少了?一开始就来狠的?!” “追上来了,他们两个追上来了!” 李琉在二号赛车道,紧咬在宋浔南伸手,每一次对方提速他都咬着牙跟着提速,跑车因为过快的速度车身出现轻微摇晃,让李琉心惊。 下一秒眼前的跑车又开始加速,李琉犹豫了下。 正在他犹豫的档口,身后夏野的跑车追了上来,将他别在身后,硬是插进了1号跟2号之间。 霍二在车上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用力握住身上的安全带好似这样能给自己一点安慰,后背因为跑车不断加速紧紧贴在靠背上。 他眼睁睁看着前面就是弯道而宋浔南一点减速的意思都没有,忍不住失声大喊:“弯道!弯道啊宋浔南!!冲下去会死人的啊啊啊啊啊啊!!” “闭嘴。” 宋浔南有点后悔带着霍二上来了,他的耳朵受到了极至的摧残。 “操!你他妈还让我闭嘴?!!我死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慢一点啊宋浔南!我错了我求求你慢一点!!” 宋浔南在快到弯道时终于放缓速度,但也只是放缓了一点,然后猛打方向盘,脚踩刹车,贴着弯道外的护栏擦了过去。 地面被激起一阵火花,隐约能闻到皮革烤焦的味道。 夏野“啧”了声,做不到宋浔南那般玩命,最后还是放下速度来。 这种视觉冲击堪比世界上最可怕的过山车,霍二根本不敢睁眼,死死闭上眼睛。 但是只闭了一会他就受不了了,未知的感觉更可怕,只能瞪着一双眼看着前面,心底一万个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立马告诉宋浔南,宋煜清找上自己的事。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等宋浔南的声音好似隔着一层玻璃传来时,霍二反应了会才想起他说的什么。 宋浔南说:“到了。” 霍二眨眨眼,看到了熟悉的人群,熟悉的终点,差点哭出声来。 他一把推开车门,结果刚一下地腿就软了,胳膊被人架住才免了直接跪地上的惨状。 宋浔南扶住他:“你能走吗?” 霍二含泪摇头。 宋浔南拿舌顶顶下颚,最后还是站在原地等他恢复,顺便递给他一瓶水:“缓一下。” “……宋浔南,你他妈不是人。”霍二接过水,声音都在发飘。 “那你下次还敢给我背后捅刀子吗?”宋浔南低头看他。 霍二捏着水瓶,有气无力:“我还不想死。” 宋浔南笑了下,将人拉起来:“行了,别蹲着了,赶紧起来。” 夏野是第二名,已经到了,从车上下来说:“你赢了。”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宋浔南对刚到的李琉说,“欠我一个要求,别忘了。” 李琉下来时自己都心有余悸:“……知道了。早知就不跟南哥你比了,你跑赛车怎么越来越猛了?” 他苦笑一声,还把自己给搭上了,刚才差点拐弯不及时撞在山壁上。 宋浔南没好意思说自己已经好多年不开了,一时没控制住。 周围人都围了上来,一个接一个的吹捧。 “南哥你也太猛了,刚才弯道时看的我都心惊,结果你竟然眼也不眨。” “霍二那小子的车都让你给玩出花来了,太牛x了!” 霍二此时还在回神,根本没时间回一句自己的车怎么着他了。 宋浔南随便应了几声。他将湿了的发尾撩到一旁,拿着瓶冰镇矿泉水仰头灌,喉结上下滚动。偶尔有水珠从唇角溢出,沾湿了衣领那一圈的衣服。 夏野推开众人,径直走向宋浔南:“一会去旁边的度假山庄泡温泉,去不去?” 宋浔南这回出了一身的汗正难受,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去。” === 度假山庄修在山顶上,都是自带汤泉的独栋别墅,这里最著名的就是药浴,不少有钱有闲的人喜欢来这里。 闻珩一般是不来这种地方的,但是这几天闻妈妈从s港来看闻今然,闻今然住校,她就搬到了这里住。 闻珩来这里是来看闻妈妈的,两人此时正在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散步,闻今然跟在身后,垂着脑袋。 闻妈妈长得很漂亮,年过半百也风韵犹存,耳上带了对价值不菲的翡翠耳铛,穿着身墨绿旗袍,气质高雅,一看就是位贵妇人。 此时贵妇人正在念叨闻今然的种种罪行。 “小然你就不能听话点么,天天让我操心,给你找个保姆照顾生活也不愿意,你说你想干什么?” 闻今然:“妈,你就别管这些了,我喜欢住在宿舍,舍友们人都很好。” “他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闻珩说。 闻妈妈叹气:“你说的我也知道,就是担心。这个不成器的。” 闻妈妈说着瞪了闻今然一眼。 闻今然吐吐舌头。 闻妈妈拿他没办法:“要不是小珩你,还有他那个叫宋浔南的朋友在身边拉着他,都不知道他上了大学疯成什么样。对了,这次我得见见你那个朋友,上次他来s港我正好出差,都没见到。” 闻今然说:“哎呀妈你早说呀,我跟老大说一声他立马就过来。” “瞎说什么呢,请人家要有礼貌,”闻妈妈敲了下闻今然的脑袋,看向闻珩,“那个小南,是个什么性子的孩子?” 闻今然捂住脑袋,拼命冲闻珩使眼色让他给宋浔南说点好话。 闻珩根本就没跟他对视。 见闻妈妈看向自己,闻珩想了想说道:“挺乖,很有礼貌,也很安静。” 想起宋浔南最近在忙的事情,他加了句:“也很优秀。” 闻今然吃惊的张大嘴,这、这是在形容宋浔南? 很优秀他承认,但是,挺乖,很安静,是什么鬼?! 他哥怕不是对宋浔南有误解! 闻妈妈若有所思:“这样啊,原来是个乖巧的小孩。” 前面传来嘈杂声,闻妈妈看了眼就明白了:“这附近好像有个赛车俱乐部,年轻人都喜欢在那里面玩,这几天我见了挺多。”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没了路边竹林的掩护,那队人的身影出现在三人视线中。 在最中间的是个穿着红色上衣的年轻人,此时正微垂着头,黑发滑落下来也没有在意,而是随意站在那里,一手抄兜,另一只手一上一下抛着把瑞士军/刀,偶尔拿在手翻几下。 即便看似百无聊赖,身影却透着股锋利的锐利,仿若他手里那把折叠起来的瑞士军刀,弹开时镀着凌凌冷光。 周围人显然都以他为中心,说着什么,而青年只是间或懒懒应上一两声。 闻今然看看远处的人,又看看站在原地同样看向那边的闻珩。 哦豁,他哥口中“又乖又安静又懂礼貌还优秀”的宋浔南,来赛车了。 第41章 闻妈妈自然也注意到了中间发光体般的红衣男生, 她看了眼嘴角弯起温婉的笑容:“挺有活力的一帮孩子。你们俩继续说说小南的事情,我想想到时候见面送点什么好。” “见面不急于一时,很乖, 很安静的老大这几天大概很忙。”闻今然看着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变化的闻珩,特意咬重音。 闻珩安静的看了他一眼,明明是闻今然占理, 却莫名一怂,缩缩脖子。 他果然还有有点怕自己这个寡言少语的表哥。 闻妈妈说了半天没人理她, 就看到表兄弟两人在那眼神交流, 疑惑出声:“你们怎么了?” “不, 没什么。” 宋浔南似有所感,往左前方的竹林小道望了过去,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 感觉那边的人好像在看自己。他略一思忖,想上前几步就被回来的夏夜打断:“干嘛去?走了, 他们已经办好手续了。” “没什么,”宋浔南收回步子, “往哪走?” 夏野带着他们去定好的联排别墅。 一路上宋浔南这知道对方拿自己打赌的事情, 似笑非笑瞥了夏野一眼:“这么说, 我现在泡温泉的钱都是我替夏大少爷赢回来的?” 夏野:“你要是喜欢,我把赢来的钱全都给你。” 宋浔南摇头:“这就不必了,我还没缺钱到这种地步。” 他们边说边往汤池走。 他们这些人都非富即贵,肯定不愿意大家下饺子似的十几个人挤在一口温泉里,夏野就安排了私人间,想几个人在一起完全看自己的想法, 剩下的他就不管了。 宋浔南跟着夏野, 顺便还拽上了一个可怜兮兮的霍二。 霍二到现在都没缓过神来, 连有些发白, 手里攥着宋浔南递给自己的那瓶矿泉水,魂游天外。 夏野中途手机来电消息了,他看了眼对宋浔南说:“姜沅舟也想来。” 度假山庄给的浴袍是白色长款,宋浔南拿在手里比划一下,闻言蹙眉思考很久,蹦出个字来:“谁?” 看着夏野失声,他才慢慢想起来:“哦,他啊,来就来呗,不是你组的局吗?” 夏野想了想:“算了,不让他来了,我跟他聊不到一块。” 姜沅舟看上去就娇里娇气的,整天翘着尾巴跟求偶期的孔雀,夏野不喜欢他。 宋浔南点头,并无异议。 夏野想邀请谁,不想邀请谁,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 宋浔南拿着手里的浴袍,对他跟霍二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换个更衣室?” “……为什么?大家都是男人,一起换个衣服而已。”夏野摸不着头脑。 “虽然外面有很多关于我的传闻,大多数都是夸大其词乱泼污水,但有一件事是真的,”宋浔南慢吞吞地揪了下上衣衣领,带起的风只能轻微缓解身上的燥热,后背上的粘意却更加明显,让他只想快点进汤池,盯着两人好奇的目光,补充完后面的话,“但他们说我是个同性恋,这个是真的。” 他对两脸震惊的夏野和霍二说:“虽然我对你们没想法,但看到陌生男人的身子,还是会……”他做了个皱眉的表情,“……很怪异。” “……打扰了,我们这就换个更衣室。”霍二木着一张脸,出去的时候不忘把夏野拽出来还顺手关了门。 直到霍二将浴袍换好打算出去,才发现夏野一直站在门边上,身体维持着刚进门的动作,僵硬异常。 “夏少,你怎么了?”霍二奇怪地问道。 经过宋浔南的不断折腾,霍二现在对“宋浔南是个同”这件事接受良好,消化只用了一分钟。现在就算是告诉他宋浔南来自M78星云,他大概也能在半小时后平平无奇“哦”上一声。 “宋浔南的意思是,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男人?”夏野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对啊,”霍二点头,,末了还去看夏野的神情,“你歧视同性恋啊?” 夏野抓抓脑袋,一脸烦躁:“……没,算了,换衣服。” 他只是接触到了新世界,暂时还没修复好自己的三观。 姜沅舟这边被夏野拒绝,自觉被下了面子,很生气,只好翻出宋浔南当初给自己的那张名片,给他打了通电话过去。 只可惜是占线。姜沅舟不死心,再打,却一直占线。 他扔了手机,漂亮的脸上带出点火气:“该死,怎么打不通?宋浔南不会驴我吧?” 宋浔南还没无聊到要印一张假名片骗姜沅舟,他只是在跟闻今然打电话。 “阿姨想见我?”他倚靠在汤池边上,泡着温度略高的温泉舒服的喟叹一声。 闻今然在那头笑:“其实已经见到了。老大你今天来翠环山赛车了,还来了度假山庄是吧。” “嗯?”宋浔南随意拨弄了下水面,激起一圈涟漪,他语调懒散,整个人都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你也在?看到我了?” 极致的生死赛车已经耗光了他的多巴胺,宋浔南现在连眼睛都是半眯着的,像没头骨头似的,一点都看不出刚才的张扬劲,更像是一只慵懒的名贵猫,声音都染上低哑。 闻今然有些受不了的捂住酥痒的耳朵,心想老大你这样说话勾/引谁呢,不过他没胆子真说出来。 “不刚我看到了,我妈,还有我哥都看到了,看你在忙就没打扰你。” 宋浔南撩水的的动作一顿:“闻医生也在?” “在的啊,他这几天请假,特意来陪我妈,”闻今然说着说着想起什么,还没跟宋浔南说自己就先噗嗤噗嗤笑了,“你猜他跟我妈说你什么?” 宋浔南稍稍坐正:“说我什么?” “他竟然说你很乖很安静哈哈哈哈哈哈哈!然后一转头就看到来赛车的你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打脸来得太快了点吧,”闻今然笑得喘不上气来,跟鸭子似的嘎嘎直乐。 “……你说,他觉得我很乖,很安静?”宋浔南轻声重复。 闻今然终于意识到不对了,他停下自己富有节奏的嘎嘎声:“你竟然只关注到这个?我当时憋笑都快憋死了!不过说起来老大你可真能装,在我哥面前表现的像乖学生一定压制了不少本性吧。” 宋浔南将自己跟闻珩的相遇扯出一条线来,发现他第一次见面当着对方的面将闹事家属踹趴下,第二次在厕所找宋溪吐出自己的房子言辞狠戾被对方听到,第三次是带着闻今然去酒吧浪了一圈然后被闻珩接回家。 先前不觉得,但这一桩桩一件件连成线,让宋浔南觉得闻珩还让自己的表弟跟自己这种疑似“社会不良青年”的人接触,真是个奇迹。 他倒吸口凉气:“你哥真对阿姨这样说的我?不是在走过场说好话?” 闻今然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可能是走过场,我哥那个人你也知道,怎么可能说谎话就是为了哄我妈开心嘛。言归正传啊老大,你过几天不是要忙么,正好现在人也在山庄,要不择日不如撞日,这两天怎么样?” 那头没有动静,闻今然等了会忍不住出声:“喂?喂?破山庄不会没信号了吧?” 安静许久,宋浔南的声音才幽幽传来:“你安排一下,我都行。你妈妈喜欢什么记得给我发一下。”他好去挑礼物。 闻今然:“行,那就明天吧,来吃个晚饭?” 宋浔南应声:“可以。” 他挂断电话后,盯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发呆。 温泉是活泉眼,水温永远保持在一个温度,水面上蒸起的缭缭雾气将青年俊美的面容映得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眉眼间并无一丝乖巧的痕迹,反而是在眼尾稍抬时总是不经意间显露出攻击性。 “……乖巧……我吗?”宋浔南喃喃出声,摸上自己的右耳。 他的右耳上有四个耳洞,三个打在耳骨上,当时为了耍帅去打的。疼不疼宋浔南早就忘了,只不过近来一直出席高档宴会,正装穿多了,耳洞上不那么正经的银耳钉已经被尽数取下,现在几个耳洞都有了愈合的趋势。 宋浔南的行事作风简单直接,想不懂的事情,直接去问就行了,反正明天就能见到人。他从汤池中站起身,随意披了条浴巾,踩着山庄配的木屐往更衣室走去。 浴袍浸了水,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即便是夏天风一吹还是有些凉意,宋浔南脚步加快了点,往更衣室走去。 这一片都是单人温泉汤匙,基本上山庄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休闲放松,所以即便上路上遇到人也不会多奇怪,宋浔南继续往前走去。 几人的交谈声顺着风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住哪一间打听清楚了吗?” “在1203,我都问好了,你那边怎么样?” “准备完了,人已经送过去了,药都下好了。等他晚上回去一定想不到会有什么惊喜。” “拍照的呢?一定要有狗仔将这件事情爆出来,最好趁机把人全毁了。” “放心,针孔摄像机不止安了一个,保证全程个角度高清**。” “那就行,哼,让顾思宁再装清高。” 顾思宁?新晋影帝? 宋煜清的同行? 宋浔南蹙眉,自己这是撞上了不得了的密谋了啊。 他光想着这事,没留意脚下,脚趾踢到了凸起的鹅卵石,瞬间疼得倒抽口凉气。 “谁在哪?”那边很警觉的问道。 宋浔南还在想是直接出去硬刚还是趁机走人,就被人拽到了一边,进了另一个更衣室。 第42章 宋浔南没想到身边还有人, 被拽着往旁边拉,身子重心不稳一下子歪了。 那只手的主人反应迅速地在他腰上扶了下,看他站稳后松开手。 宋浔南被撞到的脚趾来阵阵疼痛,十指连心, 让他倒抽着凉气想骂死外面那群人。 “该死的, 不知道密谋要小点声吗?害得我连脚趾都磕破了。”他不承认是自己好奇心惹的祸。 身边人一顿, 继而传来轻微的笑声。 宋浔南这才想起有人拉了自己一把, 抬头时撞入熟悉的眼眸。 “闻医生?”他小小惊讶一下, 进而想到自己刚才的抱怨,摸摸鼻子竟有些不好意思。 “嗯, 是我。” 闻珩脸上的表情比往日放松很多,甚至嘴角一直带着点向上的弧度。 这间更衣室是单人的, 空间不大,尚且带着湿热水汽, 两人站在门口望着对方,甚至因为刚才闻珩扶过宋浔南的腰让两人距离稍近。 宋浔南因为闻珩这个动作竟莫名多了份紧张感,下意识压低自己的声音:“你竟然在这里。” 闻珩冲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摇摇头。 外面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还有几人的吵嚷声。 “是不是在这里?怎么没看到人?” “一定是藏起来了,咱们找找。” “不知道他听到咱们的对话了吗?不行老李, 我总有点不放心。” 被叫做老李的人也有点慌了:“咱们去查监控,一定能找出来。” 宋浔南听到这眉梢动了动。 完了, 这是帮有脑子的,懂得查监控。 他心想这也不是事儿,刚动了动身子肩膀就被握住了。 他身上除了浸湿的浴袍就是随意披上的浴巾, 因刚才重心不稳滑下肩膀, 此时半掉不掉挂在身上。闻珩刚碰到他的肩膀就沾上一手水汽, 混着宋浔南泡过温泉后略高的体温。 两人都怔了一秒。 闻珩最先反应过来,对看过来的宋浔南摇头,无声说:“不用管。” 宋浔南看懂了他的口型,在几人走后轻咳一声,拉好浴巾,问他:“怎么说?” 闻珩声音也恢复正常:“这里没有监控,是私人汤池。” 达官显贵们往往都格外重视自己的隐私,山庄自然不会多余安上监控扫他们兴致。 “这样啊。”宋浔南想原来逛到这里来了吗? 他偏头去看闻珩,闻珩大概是来更衣室有一会了,身上衣服已经换成常服,很简单的白色冰丝上衣,只在领口做了些设计,但宋浔南一眼就看出面料价值不菲。 也是,能直接买下一整个大平层的闻珩根本不缺钱。不说s港的闻家多有钱,就连闻珩自己做一个项目的价值就不止七位数。 宋浔南转过视线,拢了下身上的浴袍:“我想先去更衣室换衣服,但好像走错路了。” “等我一下。”闻珩去开了柜子,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走吧,我带你去。” 宋浔南看清他手上拿的是手机钱包一类的东西,最明显的是里面的一块手表。 自己送的那块。 他嘴角往上扬了下:“嗯?闻医生带着我送的表?” 闻珩将表扣在手腕上,语气清浅的回他:“送礼物的时候,不就是想让我戴在身上吗?” 宋浔南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自己,偏过头去抿着唇半晌才道:“……啊,是这样没错。走吧,这里面太热了。” 他说着撩了下粘在脖颈处的头发,没等闻珩跟上来就打开门走了出去。 闻珩在他身后“嗯”了声,跟上去。 宋浔南走出一段路,听着竹林的沙沙声,这才感觉温度降了下来,不由慢下步子跟闻珩并肩走:“闻医生怎么会在哪里?竟然还偷听。” 闻珩自然听出来他声音中的揶揄,有点无奈:“并不是故意偷听,只是那个情况出去会很麻烦。” 宋浔南点点头:“也是。” 以闻珩的性格,不想主动招惹上麻烦确实很符合他。 “只不过既然听到了,不如日行一善?”宋浔南脚步不停,轻松的语调里掺杂了一丝不悦,“反正我还挺讨厌这些阴损的下三滥招数。” 闻珩并没有反驳,而是问他:“你对顾思宁理解多少?” 宋浔南想了下:“新晋影帝,粉丝挺多的,人长的好看也有礼貌。” “嗯,”闻珩说,“我比你多听了点,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是因为顾思宁背后的人换了个……合作对象,新旧两人并不喜欢对方。” 说“合作对象”四个字的时候,闻珩明显犹豫了下,宋浔南一下子就听懂了。 “所以是新包养的情人跟老情人之间的战争?这也太狗血了吧。”他啧啧感叹,在闻珩带他回到更衣室拿到手机后的第一时间百度了顾思宁。 词条搜索明显被人清洗过,没有找到任何一条顾思宁有金主的消息,只有在一张慈善捐赠会上拍到了他与一位老总坐在一起的画面。 “看来这金主是有些本事的。”他说,“之前那群人说在哪个房间来着?” “1203。” “走吧,咱们去提个醒,信不信就是顾思宁的事了。”宋浔南说完才意识到什么,“闻医生呢?” “跟你一起。” 等1203的门敲开后,顾思宁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到是不认识的人,他脸上带笑,只是眼中多了警惕:“两位是?” “哦,是这样的,我们在路上遇到了一群人,正好在谈论有关你的事情。”宋浔南将事情简单说了说,最后总结,“我们两个人心地善良,特意来提醒你一下。” 顾思宁握着门把,很客气的笑了下:“是吗?两位方便提供下证据吗?光说就让我相信两位,不太现实吧。” 宋浔南耸耸肩:“没有。” 顾思宁看着他抱臂格外随意的态度,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话已经说了,你选择相信或者不相信是你的事,我没有义务必须帮助你。”宋浔南不是烂好人,事已至此就看顾思宁怎么选择了。 顾思宁在犹豫的时候,就听到宋浔南身后的男人开口:“如果你听了,并不会损失些什么,我们也没有损失。不听,依旧跟我们无关。” “只是你就要上社会新闻了,估计到时候微博都要瘫痪,云盘里全是你跟别人的18/禁,”宋浔南补充完闻珩未尽的话,看着顾思宁变差的脸色,“你的公司能保下你吗?还是雪藏?出国避风头?或是直接换个人培养?我还挺好奇他们会怎么解决这类问题。” 顾思宁深吸口气,在两人的一唱一和下强笑:“两位说笑了,我会将两位的话听在心里。” 宋浔南想说你不听也行,但想起他不是来当混邪乐子人,而是来日行一善的,强行将嘴边的话咽回去。 闻珩眼神淡淡,语气平静:“与其在这里管我们要证据,不如回房间搜一下有没有摄像头。” 顾思宁点头认真应下,等关上门之后叫来助理和经纪人,将整个房间地摊式搜索一遍,还真让他们找出来不少针孔摄像头。 顾思宁拿着手上的一个摄像头,脸都黑了。 经纪人十分生气:“竟然出这种下三滥的主意!思宁你最近得罪谁了?” 顾思宁将摄像头捏在手里,冷笑:“还能有谁?不就那一个人。” 经纪人也想到了,压低声音:“你打算怎么办?” “以牙还牙,”顾思宁说,“他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还回去,不过分吧?” 就是那两位来提醒自己的人,刚才没有好好感谢,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上。 顾思宁这样想着,总觉得那个略矮一些青年有些眼熟,应该是有过一面之缘,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 宋浔南在岔路口跟闻珩道别,他看着闻珩转身离去的背影,想起什么又喊住了对方。 “闻医生。” 闻珩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 “我很想知道,闻医生是怎么看我的?”宋浔南舔舔唇,问出话来的同时却有些紧张。虽然闻今然告诉过自己闻珩不是一个会说场面话骗别人的人,但他还是想弄清楚,为什么闻珩会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真的是他传达给了对方错误信息,宋浔南一想到这个就开始头疼,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不失去闻珩这个朋友的同时让他接受真正的自己。 闻珩看着他,眼中有丝了然。 风吹过两人的衣角,他站在宋浔南不远处,用一如既往平静的声音说:“闻今然告诉你了?我说给小婶的话,是真的。” “为什么?”宋浔南不解,“我们的几次见面好像都不是很……我以为你对我的印象跟乖巧安静什么的完全无关,起码也得是个锱铢必较,报复心强的小人之类的。” 他开着玩笑,但闻珩很浅的皱了下眉。 “宋浔南,”闻珩很少喊他的名字,这让宋浔南顿了下才意识到对方的认真,闻珩敛眸看着他,继续说,“我看人从不看表面,你没必要这样怀疑,也不应该贬低自己。” 宋浔南一时无言。 “今天你很累了,好好休息吧,明晚见。”闻珩轻声说完,转身离开。 宋浔南看着闻珩在晚霞中走远的背影,这次没有喊他。 “……什么啊,”他迎着日光遮了下眼,轻声低喃,“只有你才会这样觉得吧。” 第43章 因为宋浔南第二天还要见闻妈妈, 抽空去了趟市中心买完礼物后就在度假山庄住了一晚,夏野等人一大早就走了, 临走前夏野问用不用等他, 宋浔南说没必要。 闻妈妈约到了度假山庄的,他换好衣服看了镜子,跟自己那天赛车时完全不一样, 镜中的青年清贵优雅,散下的额发遮挡住上挑的眼尾, 让他看上去平和了些。 他不知道宋妈妈那天有没有记住自己的脸,总归还是小心些好, 不能让长辈以为闻今然跟一不正经的朋友厮混。 宋浔南叹气,他为了闻今然付出太多, 要是对方四天后不能如约完成app的上市, 那就扣完他的季度奖金吧。 敲门进去的时候三人已经到了, 看宋浔南进来纷纷起身。 “抱歉, 来晚了。”宋浔南嘴角带着歉意的笑。 闻妈妈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眼前一亮, 款款起身:“这就是小南吧,是我总想着见你,等不及,来早了些。快这边坐。” 宋浔南将手边的礼物递给闻妈妈:“送给伯母的礼物。” 闻妈妈一看包装上的珠宝logo,掩唇笑了下,显然是十分喜爱:“这孩子,还带什么礼物。要送礼也是我该给你,麻烦小南这些年对小然的照顾了。” “我跟小然是同班同学, 也是朋友, 两人在外相互照应不算什么, 他平时也帮了我不少忙。”宋浔南在闻珩对面落座, 笑着说不算什么,跟闻妈妈聊起来。 他长得好看,嘴也甜,很快让闻妈妈笑得忘了自己儿子。 闻妈妈一开始总觉得宋浔南面熟,好像在哪见过,但是随着两人从珠宝设计聊到股市,宋浔南都能插上一两句话,闻妈妈越聊越高兴,脸上笑容就没停过。 闻今然侧过身,小声对闻珩说:“老大的聊天技能是点满的,没有他聊不上来的人,只有他不愿意花心思的人。” 闻珩抬眼看向正在跟闻妈妈聊天的宋浔南,对方注意到了他,对他笑笑。 他这一动让闻妈妈注意到这边,拉着宋浔南道歉:“瞧我,都忘了先点菜了,小南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好。”宋浔南笑着应下,在服务员上来后随便点了几道,又递给闻妈妈。 “您来点。” 闻妈妈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心下感叹这孩子心细,将菜单推给闻珩:“小珩你来。” 闻珩应声,点了几道后合上菜单,交给服务员:“就这些。” 闻今然在旁边喊:“我的歌乐山辣子鸡和水煮鱼!” 闻珩:“点了。” 闻今然立马老实了:“嘿嘿,谢谢哥。” 闻妈妈看着闻今然,颇有些嫌弃:“你整天吃这么辣的干什么?” 闻今然拉宋浔南出来挡枪:“你旁边的小南喜欢吃,我给他点的。” 宋浔南瞥了闻今然一眼,对上闻妈妈视线笑着说:“我平时没有忌口的,可以尝一下。” 闻妈妈怎么可能不知道闻今然的那点小九九,倒是宋浔南愿意这样说让她更喜欢这孩子了:“小南你也太惯着他了。” 宋浔南笑了下,侧目看向闻今然。 闻今然明晃晃从他眼中读出一行字来:我喜欢吃?闻今然你等着。 他抖抖身,低声对他哥说:“我现在知道哥你为什么觉得他乖了。” 宋浔南也太能装了,他妈妈已经在短短时间被成功攻下了,现在正在就剩他哥还站在自己身边。 他刚感慨完,就见他哥那双拿惯手术刀的手执起茶壶,给宋浔南倒了杯水。 宋浔南接过去:“谢谢闻医生。” 闻今然:“……哥,我也要。” === 宋浔南在度假山庄又多待了一天,陪闻妈妈看了看周围的风景,四处转转。 他从跟闻妈妈的对话中得知闻家是做珠宝生意的,现在生意由闻珩的大伯掌管,闻妈妈娘家也是做这个,当初跟闻今然的父亲是商业联姻,没想到真的培养出感情来了。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闻妈妈并没有提到闻珩的父母。 “那闻医生为什么会学医呢?”宋浔南当时顺嘴问了句。 “小珩啊……”闻妈妈对他笑笑,“这事还要你自己去问他,那孩子的想法我也说不准。” 宋浔南不认为自己问了闻珩就会告诉他,两人还没交情好到那种地步,于是只是笑笑。 闻妈妈也是有工作在身,在度假山庄舒舒服服待了一周多就坐飞机回s港了,闻今然因为工作的原因没时间回去,继续呆在学校附近的出租屋里,跟他交往的女朋友一起。 宋浔南还得继续忙公司的事情,他联系上了李琉,让他将他哥哥的联系方式给自己。宋浔南当时就看中了他哥哥的业务,正愁怎么搭线,李琉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刚来公司,还没等穿过大厅他就被人叫住。 “喂,你等会。” “站住。” 宋浔南没想到是在喊自己,继续往前走,直到对方喊他的名字。 “宋浔南,你等等我,别再走了!” 宋浔南这才回过头去,第一眼只看到了一件粉色上衣,第二眼才注意到来人的脸。 “姜沅舟?”他疑惑皱眉,“怎么来这里找我?” 姜小少爷今天穿了件浅粉色t恤,将他肤色衬得更加白皙,一路上不少人打量着他。 “我上次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今天就来看看你。”姜沅舟急走几步后慢下脚步来,仰着精致的下巴看宋浔南,“你当时怎么不接我电话?” “嗯?”宋浔南想了下,好像之前是有个手机号给自己打了个三遍电话,只是当时在跟闻今然聊天没接进来,后来看号码归属地不在b市,自己就没打回去,“抱歉,不知道是你的手机。” 姜沅舟:“那你赶紧存一下,这么怠慢自己的未来客户,你不想做生意了是吧。” “做,那你也得有生意给我啊,” 宋浔南将手机敲好备注,给姜沅舟看了眼,“喏,这样可以吗?” 姜沅舟满意点头:“这还差不错。” 宋浔南看他没有走的意思,跟他在大厅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来:“找我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姜沅舟看看这家公司,“你买的临盛旗下的楼盘?” 宋浔南点头,临盛就是跟宋氏对着干的那家房地产,两家明争暗斗挺多年了。他说:“我一会还要上去处理事情,姜小少爷找我什么事,可以说说吗?” “都说了没事。”姜沅舟看着他闲散靠在沙发上的身形,脸一红,瞥过脸去。 宋浔南手扶着沙发要站起身:“没事那我就失陪了,送你出去。” 姜沅舟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赶:“你赶我走?” 他声音有些大,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宋浔南无奈:“你不是来找我说事的,我们也没熟悉到闲聊的地步,那我跟你坐在这干什么?发呆?玩30秒不心动挑战?” 他说完后发现姜沅舟没声了,看过去,发现对方正张着嘴有些吃惊的看着他,白皙的脸上渐渐染上绯红,看到宋浔南望向自己欲盖弥彰的转过头去。 不是吧? 宋浔南眉梢一挑,撑着沙发的手松了力,坐回去:“你……” 姜沅舟赶紧说:“你别乱想!我就是来看看你公司是不是破产了!” “……你想约/炮?”宋浔南剩下的话吐出来,“不好意思,我没这方面的想法。” 以往不是没有人想跟宋浔南上床,其中也不缺姜沅舟这一款的,可他一个都看不上。 两人陷入无言的沉默中。 姜沅舟脸上白了红,红了白,咬牙切齿:“宋浔南,你脑子里只有这个吗??” 宋浔南被骂了,很是莫名其妙:“不然你想干什么?” 他理解错了?但姜沅舟什么看都是对自己有意思的样子。 “我当然是、当然是……”姜沅舟憋了半天都没憋出一句话来,把自己气了个半死,“你自己在这待着吧!你家公司早晚破产!” 宋浔南看着对方气得跳脚的背影,不解皱眉。 姜沅舟什么毛病? 这事对宋浔南而言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他起身前往前台,无视大家好奇的目光正要进电梯,却被前台小姐叫住了。 “宋总,这里有您的礼物。” 宋浔南好奇接过来:“我的?” 他看着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盒,直接拆开。 躺在里面的是一把钥匙,还有张门禁卡。 宋浔南抿唇,将里面写满字的卡片拿过来,看了几眼后扔回盒子里,对前台说:“退掉。” 前台小姐很犹豫:“东西是有人直接送过来的,我们退不掉。” “那就扔了。”宋浔南不欲多言,将礼物盒扔回前台,转身就走。 前台小姐还没见过他这般冷沉的脸色,一时被吓住了,手忙脚乱接过盒子,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 她去拿桌上的卡片,无意中匆匆扫了一眼,小小惊讶了下。 “怎么了?”另一前台问她。 “……是宋总的哥哥送的。” * 宋恒轩此时看向自己的助理,自从江秘书被留在宋溪所在的那家公司后,他身边就换成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生活助理,处理大大小小的事物。 “东西送出去了?”他问。 助理点头:“已经交到前台手上了。” “……希望他会喜欢。”宋恒轩看着手中的资料,如是说道。 他刚刚知道,宋浔南至今都是租房子住,所以想送他一套房子,宋家做房地产的,这点小事根本不难。 小南应该会接受吧,他之前愿意接手那个项目,是不是其实对自己没有那么抵触? 宋恒轩沉默着想,他会慢慢靠近对方,一点点软化他的情绪,让宋浔南重新接纳自己。 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去补偿。 想到这,宋恒轩心下松快了点。 助理接了电话,看着宋恒轩欲言又止。 宋恒轩抬头看他:“怎么了?不去做你的工作站着这干什么?” 助理顶着他冰冷的目光开口:“……送过去的东西,被前台扔出来了。” “什么?”宋恒轩不可置信。 第44章 在听完助理所说的事情经过后, 宋恒轩沉默片刻:“……知道了。” “宋总,还要继续吗?”助理拿不定主意,有此一问。 宋恒轩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也不知道这么久了看进去多少:“继续吧, 小南不喜欢那栋房子的话,就把他之前最喜欢的那辆车送给他。” 宋恒轩特意问了江秘书宋浔南的种种喜好, 所有的礼物都是他一手置办的, 只是想让宋浔南收下。 助理想着宋恒轩这几天忙里忙外不顾身体,将宋氏集团的名下地产巡视了个遍,就是为了挑出个最符合宋浔南心意的房子,结果对方不要就算了, 还扔到了街边的垃圾桶里。 摆明了拿宋恒轩的心意当垃圾。 助理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跟在宋恒轩身边的时间少,比不得江秘书,很多事情不好插嘴,但他总觉得此时的宋恒轩, 就算宋浔南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认真答应下来说会拿到。 宋恒轩并不知晓助理在想些什么, 只是终于从资料堆里抬起头来问:“公司那边怎么样?” 助理赶忙抛去杂念,一板一眼回:“江秘书已经步入正轨, 不过因为您一定要将项目让给南北公司, 很多高层并不满, 出现骚动, 不过被小少爷压下去了。” 宋恒轩听完后,神情不变, 让人看不出心思:“我这个弟弟, 有点本事。” 助理拍马屁:“毕竟是亲人, 小少爷又跟在您身边学了许多,这点本事自然不在话下。” “你还是跟在我身边的时间少,”宋恒轩没理会助理不解的神情,说,“父亲那边让我着手接过总公司的事务,你以后就去那边。” 助理连忙应下。 宋恒轩让他先回去。 他明白宋居伟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到了该退休的时候,开始安排宋恒轩上位。总公司那边的事务远比宋溪现在所在这家公司要棘手的多,宋恒轩抽出心力来应付那边,这边自然会照顾不到。 希望宋溪别给他添什么麻烦。 宋恒轩眼神冷了一瞬。 === 宋浔南不知道宋恒轩抽什么疯,好端端给自己送房子。 别是前不久进医院把自己的脑子给烧坏了。 可没想到,在自己拒绝后对方竟然上瘾了,契而不舍一直送,连送了一个星期都没有停下,并且礼物天天不重样,从大到贵重的房子和跑车,小到很寻常的巧克力和拳击手套,每一样都是按照宋浔南的喜好来的。 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认真想要了解对方一样。 宋浔南起初还会跟前台说不要,后面直接就告诉前台那两个值班的工作人员,以后这种事情别跟他说了,直接扔出去。 “你就没想过他或许是来找你和好的?或者在后悔自己做下的事,现在想要弥补?”李柯文来找宋浔南的时候,刚好撞见他将那一束黄玫瑰推开。 宋浔南不喜欢花,一点也不怜惜地将花束推远了些。前台小姐觉得好看,想拿回家当装饰,问宋浔南行不行,宋浔南可有可无点点头,这才看向跟自己说话的李柯文。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好像是真的疑惑,问出声的时候尾音都在上扬。 李柯文推推眼镜,他在花店打工过,自然知道黄玫瑰的花语,只是不知道一向冷硬高傲的宋氏继承人也会知道这些琐碎事:“那你至少给出一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对方为什么天天给你送这些东西。” 宋浔南笑着想要反驳,却脸色古怪起来,沉思片刻后抿了下唇:“……你觉得,他像是在道歉?” “如果没猜错,大概是的。” 宋浔南这次没有马上接话,而是静默的站在原地,眼神盯着虚空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电梯到了他才略略转头,对李柯文说了句:“无法理解。” 在被李柯文点破之前,宋浔南竟然从未往这方面设想过,或者说,他懒得去揣测宋恒轩的心思。 宋恒轩是接近他也好,还是如之前一般冷眼相待他也好,宋浔南都失去了探究背后原因的冲动。 只是宋恒轩会感到抱歉吗?他会后悔吗? 他前世那么多年,可从未见过宋恒轩后悔。 宋浔南嘴角往上勾起个弧度,却不是笑的模样:“李柯文,你还是不了解他。宋恒轩……从不会因为我态度转变这点小事而后悔。” 他顶多是气恼,跟是之前一样,气自己不听话,像一枚棋子脱离了掌控,偏偏还要一直出现在对方眼前刷存在感。 宋浔南从出电梯,说:“礼物大概是江秘书选的,跟他之前每年送我的生日礼物一样。” 敷衍了事。 送钱谁不会? 也只有宋浔南之前还傻兮兮的认为宋恒轩真的有认真给自己过礼物,对自己有过真心。 可到头来,他不过是被拿钱就能打发的,不重要的人。 “这样么。” 李柯文没再问下去,他不算了解宋家的这些恩怨纠葛,也没有深入探求的兴致。 他只需要当宋浔南下面一个勤勤恳恳的员工,努力赚钱给妈妈看病,这就够了。 手机响了几下,正是两人谈话中的主人公发来的消息。 宋浔南自从跟宋氏签订合同后不免要交换联系方式,只是联系对象从宋溪变成了宋恒轩。 看来即便是明面上公司归属宋溪,但幕后掌权的仍旧是宋恒轩。 宋恒轩一般不会打扰他,宋浔南加上好友后两人没有说过话,这是对方第一次来找自己。 【宋恒轩:黄玫瑰……喜欢吗?】 宋恒轩不知道自己打这行字用了多少时间,他在聊天框里输入又删除,删除又输入,皱着眉来来回回好几次才将这段话发出去。 然后一边告诫自己耐心,一边又忍不住紧张的等待宋浔南的回应。 宋浔南的回复很快。 【N。:前台小姐很喜欢。】 【N。:以后非工作交接还是希望宋总不要来找我聊天,我很忙。】 花……原来是送人了啊,不是他接了过去。 宋恒轩垂下眼掩盖住此的心情,想了很久才给他发过去。 宋浔南看着聊天框顶上是不是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有点烦。 一句话的事,有必要打这么久? 宋恒轩手骨折了么? 【宋恒轩:我知道了。】 【宋恒轩:宋总继续忙吧,我不打扰了。】 他还记得宋浔南不喜欢自己叫他“小南”,即便自己还是想要这样喊,但对方看上去心情不好,宋恒轩只能换一个称呼。 谁能想到有一天跟自己的弟弟说话,竟然要用到如此生疏的称谓? 宋恒轩收回目光,对站在眼前的人,语气平静的反问:“你说,宋煜清出事了?” 第45章 “是的, 先生您看需不需要我们出手解决?”只不过他们鲜少涉及娱乐圈的事情,一时想找人估计也难。 宋恒轩好像没察觉对方的迟疑,退出聊天框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详细说下。” 助理将宋煜清目前全网嘲的事情简单说了下, 宋恒轩听完后只有一句话。 “他自己能处理好。” 分明是不打算插手的意思。 “可是……”助理还想说些什么,看宋恒轩不想听的样子住嘴了。 总体来说, 宋煜清算是受了无妄之灾。 这几天网上因为当红小生约炮滥/交曝光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粉粉黑黑混战成一团, 粉丝还在嘴硬说“有人迫害我家哥哥”时,他与别人的大尺度亲密照被曝光了。 照片中无一例外都是向来以阳光大男孩形象示人的当红流量徐耀, 对着镜头笑得淫/媚, 甚至还有跟别人的负距离照片跟全luo照。 这本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但是讲这件事情再度推上新一轮热度的是在这些照片中出现的宋煜清的脸。 昏黄的酒吧灯光下,宋煜清正坐在沙发上, 右手拽着徐耀的头发, 目光从上而下看着他, 两人距离有些近, 徐耀在对着宋煜清笑, 偏头似乎要亲他。 这张照片是偷拍的,徐耀离得镜头很远,人影憧憧。本来宋煜清的脸隐没在灯光中并不显眼, 可熟悉他的人都认出了他左手拇指上经常戴的那枚戒指, 经过后期技术处理后格外清晰。 艳门照捆绑上了宋影帝, 这件事立马冲上热搜, 占据各大聊天软件热榜久居不下。 “早就说过宋煜清不是什么好人, 他的负面新闻可不少, 也就粉丝眼瞎维护他。” “这是在约/炮还是潜/规/则?” “两贱人死一块吧, 别出来恶心人。” “这都是徐耀用来转移视线的手段, 清清不可能干这种事情,他嫌脏。” “去翻了一下宋煜清跟徐耀的瓜,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宋煜清出了名的花心,徐耀倒是深藏不露,憋这么大一出好戏。” “宋煜清算是被徐耀给拖下水了吧?可真倒霉。” “他算什么倒霉,只能说是阴沟里翻船,自作自受。” 徐耀这边马上发声明表明都是假的,再有污蔑者直接律师函警告,一边想办法降热搜买水军,还要抽空安抚自己刚榜上的金主,忙得焦头烂额。 转眼就得知宋煜清也被自己拖下水了,徐耀差点没呼吸上来一口气憋死。 “你说宋煜、宋先生他知道了?”徐耀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跟鬼一样,抖着唇发问。 经纪人不想放弃徐耀这棵摇钱树,但是现在的处境非常糟糕,让他面对徐耀的质问回应的多了点敷衍:“嗯,你一张照片中有他。” “妈的!”徐耀再也绷不住了,将眼前的电脑扔到墙上,双眼充血。 到底是谁在背后整他?! 经纪人也不冷静,急病乱投医:“要不,找宋先生帮帮忙?他也陷在这里面了,说不定能拉我们一把。” 要是拉不了,徐耀的星途多半交代在这里,公司会雪藏他。 徐耀想起跟宋煜清一面之缘时发生的事,害怕的咽了口唾沫:“……我、我试试。” 电话刚接通,就响起宋煜清冰冷含有戾气的声音:“徐耀?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我……宋先生,这件事出意外,我能解释的!还请您帮帮忙,出面澄清一下,一下就好!”徐耀在这边哀声请求。 宋煜清浏览着网上对他铺天盖地的痛骂声,眸色幽深:“我警告过你,滚远点,别出现在我面前。” 徐耀是什么人,又是怎么一路走到今天这地位的,宋煜清比谁都清楚这后面的肮脏,他自然不可能对徐耀这种不知道身上有没有病的人下手,不到那种饥不择食的地步。 不是自己做过的事情确保被迫承受。 现在看到他跟徐耀被捆绑在一起的言论,宋煜清就像生吞了一吨苍蝇,恶心的想吐。 他对着电话那头徐耀不断恳请的声音笑了:“徐耀,你不愿意滚,我就帮帮你,以后也别出现在这个圈子里了。” 徐耀听着挂断电话传来的嘟嘟声,手无力垂下,手机坠落到地上。 经纪人看到他的反应已经猜出结果来了,不过还不想放弃这棵摇钱树,决定再挣扎一番:“你放心,网友都是健忘的,我们只要一口咬定这些都是假的他们也不能说什么,你的粉丝还是喜欢你的。等这一阵风波过去再复出。” 他还不知道宋煜清要封杀徐耀的消息,徐耀自然不敢告诉他,只是有气无力“嗯”了声,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到底是谁在害他? 宋煜清又凭什么一句轻飘飘的话就能决定别人的生死? 而这边,在发现宋煜清也被牵扯其中后,顾思宁的经纪人有些慌了。 “怎么回事?这张照片的男人竟然是宋煜清?” 顾思宁也被吓住,他知道宋煜清的背景,害怕对方会查到自己。但他马上冷静下来:“没事,徐耀那边不会有证据,口说无凭,只会让他看起来像栽赃嫁祸,宋煜清不会相信。” 他个宋煜清简单打过照面,知道一点这个人的脾气。 等会? 宋煜清? 顾思宁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飞快思索起两人之间为数不多的见面,最后终于想到为什么觉得那个敲门提醒他的青年面熟。 原来两人真的见过,在一场他被金主带去的酒会上。 当时青年的身份是……宋煜清的幼弟。 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了,顾思宁偶尔听到金主在酒后闲谈之余讲起过宋家的八卦,当时还感叹有钱人都冷血。 那他,算不算间接帮了那个青年一个忙? 顾思宁看着网上对宋煜清的谩骂苦笑,就是这个忙很可能会搭上自己。 他转头对经纪人说:“之前不是有个国外的剧组找我?这个接了,先去外面避避风头。” 在他已经买好最快出国的机票后,手机响了。 顾思宁神经紧绷,想着宋煜清不至于这么快找上自己,难道是尾巴没处理干净被捉住了? 他紧张舔舔唇,接起电话:“您好。” 那头传来一个少年音:“你好呀,顾思宁。” 不认识的人,顾思宁没有放松警惕:“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 “哦,我查出了点好玩的东西,就想着跟你说一声,”那头的声音都是带笑的,听上去心情很不错,“至于我是谁嘛……我是宋溪。” 宋溪。 顾思宁呼吸骤一紧。 他当然知道宋溪是谁,宋煜清的亲弟弟。 “你别紧张,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后续已经处理干净了,宋煜清不会查到你。”似乎是感受到他过重的呼吸声,宋溪出声安慰。 顾思宁:“为什么要帮我?” 宋溪看着网上的评论,笑了笑:“因为哥哥也帮过你了呀,我就帮人帮到底。” “哥哥?” 这次顾思宁没得到答案,因为对方挂断了电话。 哥哥?是说谁? 宋家那个来提醒的青年吗? 顾思宁想不起对方叫什么,但却觉得毛骨悚然。宋溪竟然知道他们见过面。 经纪人看他愣在那里,提醒他:“还走吗?赶紧收拾东西。” 顾思宁握着手机,沉思良久还是选择稳妥些,他不可能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他只相信自己才能走到现在:“走,我现在就搬。” 宋煜清那边已经发出了声明,表示没有任何跟徐耀超出同事之外的关系。 可是网友才不信,这些年宋煜清的名声并不好听,他是演员不是爱豆,很少去管这个,网上真真假假的新闻很多。 可此时的弊端就出来了,网上对他的恶评非常一致,根本不相信宋煜清说的那些话,大喊着让他滚出娱乐圈。 过激的黑粉和粉转黑连遗照都p出来了。 徐耀也被骂的很惨,但是他的影响力没有宋煜清那么大,加上不少宋煜清的竞争对手在浑水摸鱼,让这场闹剧愈演愈烈。 宋煜清所在公司的公关部全都被调去解决这件风波,但是仍旧不见好转,现在只要是打开微博,清一色对两人的嘲讽。宋煜清的一些活动受到影响,暂时居家。 宋浔南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发酵整整一周了。 这件事情就好像是个连续剧,在刚降下点热度后徐耀又被爆出被包养,而包养他的人就是宋煜清所在公司的老总。 原本好不容易从宋煜清身上转移开的视线又回到了他身上,甚至是带着更为负面的猜测。 宋浔南听后只有一句评论:“贵圈真乱。” 视频那头的夏野还想跟他分享点最近听到的八卦,就看宋浔南从冰箱里拿出了刚买的内脂豆腐,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你自己做饭?” “对。”宋浔南的手机支在一边跟夏野视频,另一边放着平板,正有样学样跟着上面学海鲜豆腐汤的做法,一脸认真。 夏野看着他挽起袖子切菜,起锅烧油,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抵唇咳嗽一声:“怎么不请一个保姆?” “不想让别人来家里,就没请。” “哦,”夏野不知道说些什么,干巴巴应了声,没话找话,“你这个饭看起来还挺复杂的哈。” 宋浔南正在将蘑菇切成薄片,为了确保每一片厚度均匀,他切一会停下来比划下,嘴上回着夏野:“不止这一道,还有三四道菜品要学。” 夏野忍不住好奇:“为什么?” 宋浔南说:“想请闻医生吃饭。” 闻医生?谁? 夏野不解:“请吃饭去外面找家餐厅不就行了,你又不缺钱,为什么还要自己下厨亲自做?这闻医生架子真大。” 宋浔南瞥他一眼让他别乱说话:“架子大不大管你什么事,闭嘴。” 第46章 这还是宋浔南第一次这样对夏野说话, 让夏野一瞬间就对他口中“闻医生”在意到不得了。 “宋浔南你这什么态度。”夏野也知道背后嘴人不好,但还是被宋浔南这句话气到了,气得他戳了戳视频中的宋浔南。 宋浔南不管他, 专注看着火候,甚至定了闹钟:“你要没事我就先挂了,一会打回去。” 夏野眼看着宋浔南的手出现在屏幕中, 越来越近, 连忙出声:“等会!” “怎么?夏大少爷要观摩我做菜?”宋浔南语气带着调笑。 “……闻医生, 男的女的?” 宋浔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随口答:“男的。我挂了。” 夏野看着暗掉的屏幕,重复了遍:“男的……?靠!不会吧!” 他匆匆给霍二打了个电话, 在得到“宋浔南怎么可能谈恋爱”的答复后松了口气。 “我就说, 他谈恋爱起码得跟我这朋友说一声, 这样才对。”夏野喃喃自语。 宋浔南这边挂断电话,转身要拿酱油, 却感觉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赶紧低头看。 宝宝被踢的在地上滚了圈, 呜咽一声,圆溜溜的黑葡萄眼睛浸着泪花,委屈的仰头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蹲下身将它捧在手掌心:“你怎么跟过来了?” 掌心一热, 宝宝伸舌舔了舔, 拿脑袋蹭着宋浔南温凉的皮肤。 宋浔南没办法, 宝宝太小了,怕踩到它,自己家又是开放式厨房没有门挡着, 最后只好将它揣进兜里, 拍拍脑袋:“乖一点, 等明天给你去买个铃铛,这样就不会再被我踢到了。” 他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件事来:“你也该打疫苗了,等我问问闻医生有没有好一点的宠物医院推荐。” 宝宝“汪呜”着附和他。 等宋浔南晚上邀请闻珩来他家的时候就随便提起了这件事。 闻珩看着他:“我不是兽医,不可能知道这个。” “啊……好像也是,”宋浔南恍然明白过来,有点抱歉,“不好意思闻医生,主要是我身边只有你是医生,不知不觉就想找你问问。” 闻珩将放在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点进聊天:“苏清应该知道,我问一下。” 宋浔南忍不住出声:“他不是刚搬来b市?怎么会知道这个?” 闻珩打字的手一顿,继而道:“他前不久刚买了一只猫,应该知道哪些医院比较好。” “这样啊。”宋浔南笑着点头。 可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 闻珩根本就没跟他提过苏清刚搬过来,自己不可能知道这件事。 他心跳得有些快,抬眸去看闻珩的表情,却发现对方一切如常。 “他说六里山南路的那家口碑可以,等周末带你去。” 宋浔南“嗯”了声,看闻珩说完后没有表示疑惑,松了口气,以为是对方没注意这个细节,眉眼舒展:“闻医生尝一下这个,我做的巴沙鱼粉丝煲。” 这名字说出来宋浔南多少有点心虚,因为火候过大,粉丝基本上都融了。 闻珩面不改色夹了块巴沙鱼,细细咀嚼。 宋浔南看着他吃下去,眼含期待:“怎么样?味道可以吗?” “可以,很不错。”闻珩见他盯着自己,点点头认同。 “那就好,”宋浔南被认可了,他一下子笑开,发现自己笑容有些大后抿了下唇,将自己做的其他几样菜一一摆到闻珩面前,“闻医生再尝尝这个!” 闻珩一一试了。 他们俩的口味实际上差得比较大。闻珩习惯了清淡饮食,口味又是偏南方,少盐少油是最基本的,一般都是白灼清炒。宋浔南则是大众口味,什么都吃,清淡的偶尔也吃,但是时间久了还是受不了,他一顿饭的食盐量比得上闻珩一天的。 现在这桌菜明显都是迎合了闻珩的口味,宋浔南是尝不出什么滋味,不过吃得挺开心。 闻珩的裤脚受力,他低头一看,发现宝宝正在咬自己的西装裤:“等我周末休息,带它去打针。” “不麻烦闻医生了,我自己去就好,”宋浔南咬着筷子摇头,又低头训斥宝宝,“别咬了,你给闻医生咬坏了我还得赔。” 宝宝当然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甚至变本加厉拿软乎乎的爪子去勾闻珩,在他裤子上来回扑腾。 闻珩摇头:“那家医院是苏清跟我的朋友开的,正好想见我,顺路一起去了。” “这样啊,刚才闻医生还说不是兽医,但却认识当兽医的朋友,闻医生的朋友职业真广泛。”宋浔南感叹一句,感叹完了才发现这句话有点过于冒犯对方。 “我的意思是说,闻医生你竟然有当兽医的朋友,有点惊讶。” 这句话也不对,宋浔南换了句:“就是觉得神经外科医生的交友范围挺广,心理医生之外还有个兽医,医种囊括了不少。” 宋浔南:“……”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 宋浔南避开闻珩的目光,将碗里的米饭塞入口中,堵住自己的嘴。 闻珩看着他低头一直吃米饭的动作,用公筷给宋浔南夹了块笋片:“没事。等你周末可以去见见他。” 宋浔南看着碗中多出来的笋片,轻咳一声夹起来吃掉:“那我周末就不加班了,等你来接我。” 闻珩换回筷子,“嗯”了声。 === 宋浔南这天上班的时候将车停好,从大门进去时推门的手一停,看着玻璃窗后的倒影回头,盯着角落里的一辆黑车看了一会。 门口的保安看他不走,有点害怕,以为是自己的工作出了问题宋浔南来问责:“宋总,请问又有什么事吗?” 宋浔南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事,你们继续工作吧。”说完进去了。 外面的天气炎热,可一推开门就是一阵凉风。 有些过于冷了。 前台今天叫住了他:“宋总,有您的东西……” 宋浔南停下来看向她们:“不是说再遇到那些礼物,不用告知我直接扔出去吗?” 前台面带犹豫:“这个礼物有些特别,我们不好处理,您看一下。” 宋浔南走过去,看到前台桌上摆放的礼物盒,缎带蝴蝶结并没有被拆开,倒是上面的一张照片格外瞩目。 宋浔南视线一扫,略略看清上面的景色时神色一滞,将照片从缎带中拿出来。 照片上是一座宅子,院子里长了不少杂草,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他将照片夹在指尖,对前台略一点头:“谢谢,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吧。” 前台看他走远了,步伐比往日要快上不少。 “这样每天送每天扔,好浪费啊。宋总一个也没留下。” “有钱人,任性呗,这点钱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洒洒水。” “我前几天请假没来,宋总这是有女孩子追了?不过送的礼物都好奇怪,不应该送鲜花巧克力之类的么。” 另一人摇头:“不是女孩子追,比那麻烦多了,是宋总的哥哥。” “宋总有哥哥?怎么从来没见过?” 宋浔南能隐约听到背后的讨论声,不过他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夹着那张照片的指尖发烫。 他轻呼口气,在进办公室前对新招进来的秘书说:“我有事,一会非必要别打扰我。” 秘书点点头表示知道。 “感觉宋总今天心情不好。”身边的小助理低声说。 秘书:“知道他心情不好还摸鱼?快点去工作,小心扣你工资。” 宋浔南关门时听到两人的谈话,揉揉眉间,觉得自己对他们还是太放纵了。 他将照片放到桌子上,盯着看了会。过了大概十几分钟,手机发来宋恒轩的消息,屏幕亮了下。 【宋恒轩:昨天回去祭祖,想了下还是给你拍了张照片,希望你喜欢。】 看来他已经知道自己收下这张照片的举动了。 宋浔南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黯淡,他想起上一次宋恒轩问他去祭祖,他一口回绝,没想到后来宋家发生了一些事,竟然将祭祖拖到了昨天。 算来,也是合理的,昨天刚好是宋太爷爷的生日。 宋浔南曾经跟着宋恒轩和宋煜清在乡下祖宅住过,尤其是到了寒暑假,大部分时间都是宋浔南一个人在那里,老大跟老二要上补习班,他才上小学,不用去。 宋太爷爷那个时候就七十多岁了,一个人住在祖宅里,宋浔南也算是他拉扯大的。 记忆中浮现出老人慈眉善目的脸,还有他拿着糖罐,两只手沾了白糖往宋浔南嘴上抹的笑容。 “小南想吃甜的?可太爷爷这里只有这种糖,小南要不拿太爷爷的钱去买?” 宋浔南还记得自己兴奋的欢呼着要扫荡小卖部,却在看到太爷爷用一个红色塑料袋装着零钱,一层层展开给他往外掏硬币的时候,心下莫名被触动了一下。他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自己应该拒绝。 “太爷爷,我不想吃了,哥哥说吃糖多了会长蛀牙。” “小南真不吃了?” 小宋浔南用力点头:“嗯嗯!我吃这个就可以!” 他指着白糖陶罐,眼睛弯弯。 …… 后来宋居伟也发达了,太爷爷也病了。 老家那帮人都是势利眼,当初老人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开始争家产。宋浔南看着他们吵,自己什么都不懂,只记得太爷爷是在争吵声中去世的。 宋浔南是第一个发现的,他摇着老人不停喊“太爷爷”,却被宋家人一把推开,呆呆的坐到了地上。 病房里响起震天的号哭声,刚刚争家产争到面红耳赤的大人们此时脸上写满了伤心,像一出滑稽歌舞剧。 他恨透了老家帮群人,自然在宋恒轩问起时没有丝毫留恋。 “那群人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那群人。” 只是没成想,宋恒轩竟然给自己送来一张祖宅的照片。 看着上面熟悉的一草一木,脸颊上似乎还能感觉到粗粝手掌的爱抚和老人的音容笑貌。宋浔南吐出口郁气,指尖在照片上缓缓摩挲。 “……您原谅我。”声音低不可听。 世事无常,谁能想到他跟宋家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我救了宋居伟和许晴的命,算是偿还她们养育我的二十多年。” “……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宋浔南声线微颤,又很快忍住,“那就,祝您好梦吧。” 照片一角被捏出了皱褶,良久,终于有滴泪落在了上面,晕染开院子里的夕阳。 第47章 宋浔南是在看到照片上的水滴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他错愕的伸手触了下眼角, 再次挪开时,指尖沾上了一点湿意。 原来,自己还会在意啊。 他神色不明的看着指尖的湿痕, 半晌揩去,一切都像是无事发生。 那张照片已经出现褶皱,宋浔南垂眸又看了良久,最终锁紧了最底下的柜子里。 很多事情只能出现在回忆中,他不否认当时的感情,只是现在想来只能徒增烦恼。 在做完这一切后,他起身拉开窗帘,阳光一下子涌进来,让人睁不开眼。 现在还不过是早上呢,就已经晒得人想死。 可宋浔南莫名很喜欢现在的温度,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比起屋里嗡嗡作响的空调制冷机要好上许多。 他的办公室在24楼, 从上往下看只能隐约看到楼下的风景,车辆都成了一个个小点,在街道上缓慢移动。 宋浔南果然在众多车辆中准确地捕捉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一辆。 不难找,那辆黑车还停在原来的位置上。 宋浔南从桌上拿起手机, 解锁后翻到宋恒轩的对话框,一个聊天电话打过去。 那边接起得很快, 好像一直守着就等这个电话。 “小南, 你收到那张照片了吗?”电话那头是宋恒轩柔和的嗓音。 助理坐在司机的位置上, 心底的诧异无限放大,但不敢回头看, 只能通过后视镜观察宋恒轩的神情。 此时的宋恒轩脸上表情堪称温和, 嘴角的笑容虽然有些别扭, 但出现在很少笑的他脸上,堪称奇迹。 之前助理还不明白宋恒轩为什么要从公司特意赶到这里,要知道宋氏跟南北公司的位置可以说是横贯半个b市,路程绝对不近。 但是看到宋恒轩此时的态度,再听他对电话那头的称呼,助理隐约察觉到了原因。 如果那头真的是宋浔南的话,事情就不奇怪了。 自从上次宋家二少宋煜清在微博上搞了那么一出,当着所有人的面给宋浔南发了个“对不起”之后,大家都知道宋家这两位少爷估计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宋浔南的事现在可能是在后悔。 不过整件事都瞒过了宋家家主和宋夫人,不知是无意为之还是刻意作为。 可惜,宋恒轩的态度在宋浔南听起来没差,甚至他都没去认真听宋恒轩说了点什么,只冷声质问他:“为什么要给我寄这个?” 宋恒轩听到他的声音后不明显的笑了下:“我只是想着小南可能会喜欢。是我做的不对吗?” 他语气中竟带上了小心翼翼。 宋浔南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照片多少钱?我买了。” “……小南为什么要跟我谈钱?我只是送一张照片,没有别的意思。”宋恒轩在这头听着他甚至想要钱货两讫的意思,心脏漫上细密的疼。 不明显,但让人无法忽视。 宋浔南坚持自己的想法:“说一个价格吧。收你的东西是我的不对。” 宋恒轩在那头沉默良久,才低低笑出声来,声音像闷在喉咙里,稍带嘶哑:“小南,你根本无法理解我现在的感受。我真的不喜欢你对我想对陌生人一样的态度,我甚至希望你能对我发脾气,像之前一样将不开心摆在明面上对我耍性子。” 就是……别对他这么冷漠。 宋恒轩握紧了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挂件,宋浔南之前扣在了宋家房门的钥匙上,不过在迁出户口那天摔碎了,玻璃球里的液体流了一地。 宋恒轩当初不知道怎么想的,在宋浔南走后将那个挂件捡了起来。前不久他翻出来,想修复一下。 可惜碎掉的东西就是碎了,玻璃修复的再好也有裂痕,更何况当时的宋恒轩并没有捡起那些碎渣。 这个挂件当时宋浔南买了三个,一个兄弟一个。宋恒轩当时觉得幼稚,接受了这份小礼物后随手扔到了家里的储物间。而现在他手上有两个,满是裂痕的玻璃球挨着另外一个完好的球,像从未分离过一样。 宋恒轩也只能这样子骗骗自己。 宋浔南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他说这些话,脑子里突然窜过李柯文的那句“他是不是在后悔”,只这样想着,他握手机的力道便骤然加重。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宋浔南呼吸稍有些重。 宋恒轩苦笑:“我一直都很想跟你说一句对不起,之前……之前做过的一切我都很抱歉,小南,我不知道我要道歉多少遍你才会愿意接受我,我……” “够了!”宋浔南在那头厉声喝断。 他声音提高不少,语调上扬带着狠厉:“你在跟我道歉?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我早就说过,我们好聚好散。哦,这次我还没还欠你们的钱是吧?那你列个单子,我这二十年在你们宋家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用了什么,全列出来,我一、一、还、清!” 最后四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牙说出。 或许是那张照片让他的情绪难得有了起伏,宋浔南不想再跟宋恒轩维持表面上的冷静,他心中升起一团燥热,却无处发泄。 宋恒轩没想到事情起了反效果,他自然听出宋浔南声音中的不对劲。这点气恼让宋家的继承人破天荒紧张起来:“小南,是我刚才说错了什么吗?我跟你道歉,这件事我以后不提了,你也别生气,可以吗?你不欠宋家什么,是我们欠了你太多。小南以后别说这种话了。” 助理听着他的老板在车后座态度低微的请求,大气不敢喘。 谁能想到刚在公司整治了一圈股东表现得心应手的宋总,竟然会因为别人的生气而慌乱。 并且这个别人,还是曾经在生日宴上被当众羞辱过的宋浔南。 宋浔南在说完那些话之后便冷静下来,他没有去追究为什么宋恒轩认为自己不欠宋家,而是宋家欠他,只沉默着听宋恒轩在那头的道歉,和柔声请求。 “是我态度过激,扰了宋总的兴致。东西我收下了,感谢宋总抬爱。只是我冷心冷情,理解不到宋总的好意,让你失望了,”他说着,不允许宋恒轩打断,“还有,宋总现在应该挺忙的,就没必要整天在我公司门下转悠了,请回吧。” “你听我解释小南,我没有说你冷——” 未尽的话语全被憋了回去,宋恒轩愣愣的听着电话那头被挂断的忙音。 嘟嘟声混着此时空调的制冷声,让他感到这个夏天格外难熬。 “……宋总,我们怎么办?”助理在这种极致的静默中小声问出口,就看到仍旧保持着接电话姿势的视线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后收回僵住的手臂。 “……回去吧。不,还是换个位置,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停下。” 助理应声后发动车子,看宋恒轩一直在往南北公司的那层楼,忍不住出声劝慰:“宋总您别太担心,小少爷兴致只是在气头上,他早晚会理解到你的好意。” 不知是不是被助理识时务的一句“小少爷”愉悦到了,宋恒轩嘴角往上扯出个很淡的笑容。 “他今天,终于冲我发脾气了,”他看着窗外的车流,语气中竟然有些高兴,“这是他回来后第一次冲我发脾气,不是那种陌生人的态度了。” 太好了。 宋恒轩此时竟有点感动。 他最怕的就是在宋浔南眼中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宋总”。如果对方还愿意对他生气,是不是说明自己在他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地位? 助理听到后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呃,他第一次见到别人对自己发脾气,自己还挺高兴挺乐呵的人。一时间“抖m”这个词占据了大脑。 不过那可是宋恒轩,他的顶头上司。助理敢想也不敢说。 而宋浔南在看到那辆黑车驶离自己的视线后,重新拉上帘子。 他不该为了宋家人再牵动自己的情绪。宋浔南面无表情的告诫自己,手抚上跳动有些快的心脏。 他不想重蹈覆辙。 第48章 ( 之后的几天宋浔南没有再见到宋恒轩, 倒是礼物还在送,或许里面有宋浔南喜欢的吧,他没有再去关注过。 宋恒轩是个商人, 不做赔本的买卖,他很快就会知道从自己这里讨不到任何好处然后放弃。 宋浔南已经从那天的失控中调整了过来, 继续自己的生活。 夏天的天气十分多变, 不过天气预报实在不准,说是前天下雨, 这都第三天了还是阴沉着天,让人难免心烦。 今天的天气预报也是这样, 预告下午有雨。 宋浔南对天气没有好恶,但阴天让水分子一多, 空气都粘稠起来,让人有些不舒服。 今天是周末,这种天最好是在家里吹空调, 鉴于他是个有正当职业的总裁, 将地点改在办公室也行。不过他约好了要跟闻珩一起去宠物医院给宝宝打针, 所以只能翻箱倒柜找自己的伞。 “我到底放哪了……”他一手叉腰站在柜子前沉思, 死活想不起来上次用完后丢在了什么地方。 宋浔南虽然不跟其他男生一样房间里乱糟糟的, 但难免有些粗心大意的时候,东西随手一放往往想用的时候就找不见了, 等不用了才会出现。 “算了, ”他叹了口气, 抱起宝宝, “说不定不会下, 这破天气预报也不准, 再说了开车又能淋到多少。” 想到这他就完全不担心了, 下楼去负三层停车场找闻珩。昨晚本想说他去对门找对方,但闻珩说自己早上有事要回一趟研究所,就让他在停车场等。 他们小区管理严格,地面上没有车辆,所有车都在停车场,宋浔南很快找到了闻珩的车位。 车位都是摇号,闻珩运气不错,摇到了66号,挺吉利的。这让宋浔南想到了自己38的号码,对自己的运气感到绝望透顶。 他打开车门坐进去,手上还捧着宝宝:“早啊,闻医生。” “早。”闻珩从身边拿出个袋子递给他。 “这是什么?”宋浔南好奇结果,拆开一看是KFC的早餐,“给我的?” 宝宝闻到了香味,探头去舔,却宋浔南制止后舌头舔到了他手掌心,痒痒的。 闻珩手握方向盘,发动车子:“我觉得你不会吃早餐,就从研究所附近买了点。” 研究所离得大学城比较近,附近很多这样的早餐店。 “闻医生真了解我,”宋浔南感叹着,他猜是自己早上订kfc被闻珩撞见过很多次对方才选这个,从里面拿出芝士猪柳蛋帕尼尼,“那我不客气了。” 宋浔南也不能说是没吃早餐,他再给自己做早餐的时候顺便给宝宝泡了份狗粮。而他的早餐也十分简单——一杯速冲黑芝麻糊。不过这根本抵不上热乎乎的帕尼尼足够满足味蕾。 他吃完后又拿出一个茶叶蛋,慢吞吞波剥开壳,看宝宝实在馋得不行,下意识问:“宝宝能吃这个吗?” 他举了举手里的茶叶蛋给闻珩看。做完后才想起来闻珩没养过宠物,虽然有个兽医朋友但不是兽医,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傻。 闻珩却回答了他:“不能,狗不能吃太咸的东西。” “……这样啊,”宋浔南收回手,拿掌根敷衍的蹭蹭宝宝的毛,“听到了吗,你不能吃。” 然后当着宝宝渴望的小眼神,一口咬掉了半个蛋。 宝宝生气了,撅着屁股不理他。 宋浔南倒是挺开心,用剩下的半个蛋继续逗它。 闻珩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无声笑了下。 在宋浔南将醇豆浆吸完最后一口并发出“滋滋“声后,闻珩已经停下车来。 ”这么快就到了?“宋浔南停下动作,咬着吸管有些含糊不清的问。 不怪他,自己一路上光顾着吃喝逗狗,没注意走了多久。 “嗯,”闻珩停好车后解下安全带,“下来吧,就在前面。” 宋浔南从车上下来,关门的时候一手拿着纸袋,一手抱着狗很不方便,他又不好意思直接上脚踹,只能别别扭扭伸手指去够门。 闻珩看他站那不动,绕过来从他手中拿过纸袋:“给我吧。”然后顺手关上车门。 “谢了,闻医生。”宋浔南偏头对他笑了下。 苏清老早就看到闻珩领着那天见到的青年走过来,刚想推门出去打招呼,就看到闻珩走到一半似乎跟青年说了些什么,然后拐向另一头,将手里的纸袋扔到了垃圾桶里。 苏清”嘶“了声,自个念叨起来:“他不是不吃这种东西,一向归为不健康代餐食品吗?” 难道是买给宋浔南的? 想到这个结论,苏清跟发现新大陆似的,拉过宠物医院的院长跟他一起看,末了问:“老陆,你怎么看?” 陆盛瞅他一眼,懒得搭理:“你管人家干什么,还是多想想怎么招揽自己的生意吧。” 苏清说到这个就头疼,他初来乍到,在b市没有根基,想要将心理诊所经营的跟之前一样,还需要不少时间:“行行行,我不管,你老别戳我痛脚了。诶,进来了。” 宋浔南推门进去,跟苏清对视后笑了下:“苏先生,好久不见。”然后看向旁边穿着白大褂的院长。 闻珩在他后面进来,简单互相介绍了下:“陆盛。这位是宋浔南。” 宋浔南将宝宝右手倒左手,跟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看上去一个能打三个的男人握手:“您好。” 苏清在旁边笑:“我必须要说推荐这家医院可是不掺任何私心的,陆盛这里还是很有名的。” 宋浔南将宝宝交给陆盛,说:“我相信苏先生。” 最关键的是相信闻珩不会坑自己。 “相信我?”苏清饶有兴趣的重复一遍,对闻珩眨眨眼。 闻珩当没看到他眼中的深意。 陆盛去找疫苗,宝宝骤然远离了宋浔南有点不适应,爪子乱扑腾,陆盛哄这些小宠物很有一套,立马安抚好宝宝的情绪。 宋浔南伸手也摸了摸它的头。 苏清正在那边跟闻珩抱怨自己的诊所都没什么人,说着拿出一打名片来:“你看,我印了这么多,都发不出去。” 他目光转向离他们不远的宋浔南,玩笑般将一张名片夹在指尖晃了晃:“宋浔南,你收不收?我送你一张。” “他不收。” “好啊。” 闻珩跟宋浔南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两人互看一眼。 闻珩说:“苏清,别逗他。” 给别人送这种名片,总有种在诅咒对方的感觉。 苏清也就是开个玩笑,他想试试宋浔南对自己的底线在哪,会不会生气,但没想到对方真的收下了,还拿过去认真的看。 “竟然连位置都一样。”宋浔南感叹。 苏清耳朵尖,听到了:“什么位置一样?” “没事,”宋浔南在闻珩的视线中将名片收起来,对苏清笑了下,“我有时间会去找苏先生玩。” 原本的“看病”变成了“玩”,性质就有点不一样了,说明宋浔南有跟自己亲近的意图。苏清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这个青年,笑着勾上他的肩。 “好啊,随时欢迎。” 宋浔南勾唇。 下一次再踏进那里,就是单纯的去找苏清聊天了吧。 第49章 “不过既然都收下我的名片了, 就别一口一个苏先生了,我听了怪别扭的。”苏清对宋浔南笑眯眯的说着,他长得很有亲和力, 笑起来眼睛弯成两月牙。 宋浔南看向闻珩。 苏清震惊:“不是吧不是吧?换个称呼而已啊,你看闻珩干什么?” “会不会不太好?苏先生毕竟是我的前辈……”宋浔南嘴里的话在看到闻珩点头后立马拐了个弯,“苏清。” 苏清翻了个白眼, 松开宋浔南离他们远了点:“我算是知道为什么闻珩能将邻里关系处理的这么好了, 原来你是他的小迷弟啊。” 宋浔南闻言皱眉:“倒不能这样说, 我只是比较尊重闻医生而已。” “他有哪点值得让人尊重?我怎么没看出来?”苏清语调上扬,十分不相信。 宋浔南终于忍不住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心想苏清这嘴太烦人了,要是上辈子的关系他早就拿针缝上了。 苏清还想说点什么,被闻珩叫住。 “苏清, ”闻珩冷淡的抛出两个字, 对陆盛的地方颔首,“你去看看。” “好吧好吧。”苏清摊手走开。 “他性子如此,别往心里去。”闻珩看着宋浔南,难得解释。 “我知道, 他只是在开玩笑, ”宋浔南跟他站在一起,手指无聊般拨动前台的绿萝, 闻言跟他对视笑了笑,“感觉他人挺好的。” “……你看旁人是不是都是好人?”闻珩低头去看他此时带笑的眼。 “嗯?什么?”宋浔南没听清, 下意识重复一句。 “没事,他给你的卡收好, 苏清在心理学领域有所成就, 平时有了烦恼可以去问问他。” 宋浔南也没纠结刚才没听清的话, 笑道:“我这不是拿他当心灵垃圾桶吗?” 闻珩听此视线扫过他的脸,宋浔南有一瞬间觉得对方眼带深意,可再去探究时他已经收回了目光。 宝宝被抱了出来,可能是打针疼得厉害了,正缩在陆盛怀里呜咽,哭得可伤心。把宋浔南心疼死了,赶忙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慰顺毛。 陆盛出来时正好听到两人的谈话,笑呵呵的说了句:“找苏清还不如找闻珩,你别看他现在是个神经外科的医生,当初也是选修过心理学的,比苏清可厉害多了,在国外实习的时候预约的人都得排队看诊。” 宋浔南惊讶转头:“真的?” “还可以。”闻珩被陆盛这般夸赞脸上也无丝毫波动,好像并不在乎那些荣耀。 陆盛不满闻珩的反应:“什么还可以,你也太谦虚了吧。” 苏清也走出来了,嘴上嚷嚷着“老远就听到你拆我台”。 宋浔南看他们斗嘴,对闻珩说:“闻医生,你来找陆院长不是有事?我等等你吧。” 闻珩也在看着他们吵,比宋浔南率先收回视线:“一些小事,昨天已经解决了。” “诶?” 闻珩从前台拿起车钥匙,扣在手里:“走吧。” 苏清看他这就要走,不去管陆盛了连声说:“老闻,明晚上记得老地方见。” 闻珩推门,随口应了声。 宋浔南被苏清的那声“老闻”戳中了笑点,只是又不好真的笑出声来,将脑袋埋在宝宝的毛里深吸一口,强行压下,然后快走两步,跟上闻珩。 “回去?”闻珩问他。 宋浔南摇摇头,发出邀请:“你要不要去我公司看看?就在这附近,很近的。” 闻珩似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来:“好,但需要 重新导航。” “我来吧,你不知道是什么位置。”宋浔南说着伸手去点两人中间的车载屏幕。 闻珩恰恰也伸手去点,两人的手不期然撞在了一起,同时滞在空中。 宋浔南感到闻珩微凉的指尖擦过自己手背,带起微小的颤栗,肌肤相触的感觉在寂静的空间中无限放大。 闻珩顿了下,收回手来:“你输一下吧。” “嗯行。”宋浔南垂下眼笑笑,将“南北科技有限公司”输到了搜索栏,点确定。 闻珩照常发动车子。 宋浔南此时抱着宝宝,摸着它的耳朵说:“闻医生的手好凉,平时也这个温度吗?” 如果换了苏清或者是闻今然在这里,肯定叽叽喳喳的鄙弃宋浔南这句类似于调戏闻珩的话,但可惜,坐在这里的是一只牙都没长齐的小奶狗,只会汪呜汪呜的叫,甚至还想伸瓜子去扒拉闻珩的衣袖。 闻珩话挂档的动作慢了几秒,话出口时似有些无奈:“刚才被空调吹的。” 宋浔南这才想起刚才在医院闻珩貌似站在了空调出风口处。 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撸毛的动作重了点,宝宝有些困惑的咬他,宋浔南这才放轻了力道。 * 从医院到公司的距离不算远,再加上现在是下午三四点,路上也不堵车,很快就到了。 宋浔南在闻珩找好车位停下车后拉开车门:“走吧闻医生,带你看看我的公司。” 闻珩能感受到宋浔南现在的心情莫名很好,跟着下车,往周围看了下:“临盛的地皮?” “嗯?闻医生知道这个?”宋浔南有点惊讶。 闻珩摇头,并没有多说的打算:“只是认识他们的总裁。” 临盛的总裁可不是地摊上的大白菜,想认识就认识。而且听闻珩的态度好似要随意一些。 宋浔南没有往下问,快走了几步:“走吧走吧,今天下午够热的。” 天上乌沉沉的积了层云,连风都没有。 闻珩跟着他进去。 公司的人第一次见到宋浔南抱着宝宝来上班,一个个好奇的看过来。 “宋总,这是你家的狗?” “好可爱啊,能不能摸一下。” “天呐也太小只了,不会还没有长牙吧?” 宋浔南微笑着回了几句,宝宝很怕生,往他怀里躲,他顺势罩住宝宝的小身子,回绝那些想要摸一下的人,然后回头喊:“闻医生,快点来,电梯要到了。” 众人早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闻珩,看那一身气质以为是有预约来谈合同额,没想到竟然是宋浔南的朋友。 众多女性眼中瞬间迸出惊喜的光。 宋浔南年纪小她们拉不下脸老牛吃嫩草,但是这位一看就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性,不少人话里话外的开始询问宋浔南,闻珩跟他的关系。 “闻医生吗?我的邻居。”宋浔南回头看他。 闻珩自然听到了他跟大家的谈话,有人上前想要他的联系方式。 “抱歉。”闻珩果断拒绝。 对方不死心:“加个联系方式聊聊天也不行吗?” 闻珩只看她一眼。 宋浔南发现,闻珩此时的目光跟两人初见时一模一样,冷得要结冰,他赶紧出声阻拦:“好了,都做自己的事情去,别在这站着了。” 众人听他语气重了,赶忙都散开忙工作。 宋浔南有点抱歉:“不好意思闻医生。” “没事,”闻珩看了看他的 脸。 宋浔南疑惑,摸了把脸:“怎么了?” “你对他们的态度过于好了,作为一个上司,没必要跟他们走得太近。”闻珩说。 宋浔南叹气:“我也在苦恼这个问题。这个公司大部分人都比我年长,有时候想拿出点威严来真的很难。” 而且大家太好了,每次对他都很热情。 “你拿出对那些欺负你的人十分之一的脾气来,都不至于这样。”闻珩走到他旁边,两人并肩参观宋浔南的公司。 有时候闻珩想到宋浔南对别人时眼中遮不住的狠厉,还有面对闻今然,亦或者他时,总是带笑的模样,也会疑惑真正的宋浔南到底是什么性子。 但其实很好明白,他不过是将自己的柔软只展露在所有喜欢的人面前而已。 所以闻珩才说,宋浔南其实挺乖的。 “欺负……我的人?”宋浔南重复了遍才想明白闻珩在说什么,笑了下,“要是那样的话,我公司的员工该要闹着离职了吧。不过,闻医生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他说着说着意识到不对,喃喃自语:“今天是周末吧,怎么这么多人来加班?有什么任务出状况了吗?” “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宋浔南点头:“虽然要看,但最要紧的还是给闻医生介绍下我的公司才是。” 闻珩没有拒绝,跟着宋浔南的脚步。 两人一路来到研发部,看到里面几乎全齐的人,心里有数了。 “出什么状况了?”宋浔南走进来。 “老大?”部长看到他跟看见救星一样,“我们在调试数据,明明按照算法运行不会出错,但每次实际测量时都有偏差。” 宋浔南原本带笑的脸立马严肃:“让开,我看一下。” 坐着的员工赶忙给他让位:“宋总,您坐。” 宋浔南坐下才发现自己怀里还抱着宝宝。这就有点不方便了,他将狗放到地上:“自己玩。小心别踩到它。” 众人赶忙点头。 “李岩,坐我旁边。”宋浔南喊部长,点进软件开始从头浏览代码。 看他那么严肃,大家都不敢说话。 宝宝被放下来后摇摇摆摆去找宋浔南,可惜对方不搭理它,于是它掉了个头,去找自己的第二个衣食父母。 闻珩被抓住裤子后愣了下,对视上宝宝的小黑豆眼。他将宝宝的爪子从自己裤上挪开,却被不慎抓住手指,怎么都拿不出来。 闻珩无奈,只好将它抱了起来,将它放到桌子上。 宝宝抱着他的手指蹭来蹭去。 宋浔南弄了很长时间,等调试完后对部长说:“重新出一份计划书给我,还有相关报告。之前的审核是谁做的?明天来找我说明情况。” 看他生气了,大家纷纷应是。 宋浔南都交代完才想起闻珩还在这里等自己,忙去找他的身影,却看到不远处的一人一狗。 闻珩显然有点接受不了宝宝,除了伸出去的手之外,整个身子离得桌面很远,而宝宝已经抱着他的手睡着了。 “不好意思啊闻医生,你要不要去洗手?”宋浔南赶紧过来抱起狗。 闻珩轻吐出口气:“洗手间在哪?” 宋浔南忙给他指方向。 等闻珩洗完手从洗手间里出来,他忍不住说:“其实你把它放地上就行了。” “会被踩到。”闻珩低头看了眼不过巴掌大的小奶狗。 宋浔南抿唇:“是我疏忽。” 确实, 不过不是闻珩看着,而是放在地上,研发部那么多人难免有一两个注意不到,踩到宝宝就麻烦了。 “不是要带我看公司?”闻珩将手上的水珠擦净,问站在原地的他。 “当然,闻医生还没去我办公室。等参观完我们去吃寿喜锅吧,怎么样?”其实宋浔南想说吃火锅的,但是考虑到闻珩的口味,改成了更清淡的寿喜锅。 闻珩点头:“可以。” 宋浔南勾起抹笑。 等他们在整个公司逛完,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夏天的天其实黑的很晚,但是最近阴天,才六点就跟平日里**点似的。宋浔南才刚到一楼,就听到外面“呼啦”一阵雨声。 他“嘶”了声,不信邪的一路走到大门口,正好看到雨下了起来。 这雨憋了整整三四天,一下起来就跟末世似的,暴雨连着狂风将路边的广告牌都掀飞了。 宋浔南站在外面,被浇了不少雨水,连忙后退一步。 宋恒轩刚才路边停下车,还在想小南今天会不会忘了拿伞,就看到站在大厅门口的他,因为被雨淋了很明显后退了好几步。 “我的伞呢?”宋恒轩有些焦急的询问助理。 “在车后座的隔间里,宋总您——”助理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宋恒轩拿着那把伞打开车门,迈入瓢泼大雨中。 宋恒轩一下来就被雨浇了个透,他不顾自己,将伞撑开步伐急促的朝着宋浔南走去。 小南没有拿伞,按照他的性子肯定肯定会跑到车旁边,自己得赶紧给他送过伞去。 “……今天的天气预报竟然是准的?”宋浔南有些丧气,对闻珩耸耸肩,“怎么办?我没带伞。” 闻珩:“早上看天气就是要下的,怎么没拿?” 宋浔南答的很认真,认真到想让人揍他:“我赌命,觉得肯定不会下。” “……”闻珩沉默一秒,将手边的伞撑开“跟我打一把。” “你从哪拿出来的?”宋浔南不用淋雨了,眼睛立马一亮。 “刚才放前台了,”闻珩撑开伞面,对宋浔南那边偏了下,“走吧,靠我近点,伞有些小。” 一个人的伞塞进两个人确实有点小,宋浔南连忙跑到闻珩身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 闻珩因为他的靠近身子一僵,似是接受不了跟别人太过亲密的行为,不过宋浔南显然忘记了这点。 他说:“这样应该不会淋到了。” 闻珩“嗯”了声:“车在那边,跟着我。” 两人打着一把伞往停车位走去,宋浔南将兜帽戴在头上挡住狂风,嘴里的声音被风吹散:“该死的,宝宝你别抓我。” 宋恒轩站在两人不远处,看着他们打着一把伞,颇有些狼狈的走向那辆车。而他自己就在宋浔南五米远的位置上,手上还拿着那把想要送给他的伞。 宋浔南却因为兜帽被风吹的遮住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注意到他。 伞面被风吹歪了,豆大的水珠劈头盖脸砸向宋恒轩。 即便是夏天,雨水也过于冰凉了,落到皮肤上泛起一阵颤栗,抓着伞的手几乎都冷到麻木。 但却比不上此时的感受来得冷。 宋恒轩没有重新将伞面撑开,而是看着宋浔南扯着另一个人,脚步匆忙的跑进车里。 原来,不需要他,宋浔南也有人送伞。 第50章 宋浔南路上光顾着扯帽子挡雨,一不留神踩了个大水坑,整个裤管都湿了,滴滴答答往下趟水,弄得很狼狈。 闻珩站在他身后前刚要拉开车门,就被宋浔南止住。 他说:“算了吧,我一身都是水,还是打车回去吧。麻烦闻医生把我送到公交站牌那里。” 宋浔南没忘记闻珩多少是有点洁癖的,虽然对方平日里并不表现出来。 他现在全身湿哒哒的,难免会脏了闻珩的车。 闻珩扫了下他的全身,将他被雨水浸湿的模样看在眼里,没撑伞的那只手拉开车门:“先进去。” 宋浔南还在犹豫:“……不太好吧。” 他听到闻珩在自己身后很轻的“啧”了声,然后对方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没动:“我身上也湿了,明天怎么都是要去洗车。” “那……我进去了?”宋浔南试探着坐进车里,车门被关上,他透过被雨幕遮挡的车前玻璃看着对方撑着一把黑伞绕过车前,走到另一端打开门。 收伞的时候有几滴雨水溅到了门内扶手上,闻珩找张纸擦干净,对副驾驶座上正拿手往后拨弄头发的宋浔南道:“车上没有毛巾,可以用纸巾。” 宋浔南点点头,拿抽纸擦了把脸,结果刚擦完怀里的宝宝就猛地一抖身子,漫天水珠全甩到了他身上。 “宋、宝、宝!” 宋浔南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 宝宝根本不搭理他,又甩了好几下,把宋浔南前襟处唯一还算干爽的地方蹭湿了。 宋浔南忍无可忍,拎着它后脖颈提溜起来,阴森森道:“我今晚上不吃寿喜锅了,改成狗肉火锅吧?” 宝宝终于会察言观色了,缩缩脖子不说话。 宋浔南终于满意了,却察觉到有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偏头去看时恰好看到闻珩眼底很淡的笑意。 他问:“宋宝宝?” “……”宋浔南假装没看出闻珩是在嘲笑自己,别过眼去,“我家的崽跟我姓,有问题吗?” “严格意义上讲,没有问题,”闻珩给他递了张纸,“擦一下脸。先不开空调了,会着凉。” 宋浔南把脸上的水珠擦干净,然后恶狠狠的去给宝宝擦身子,过重的力道引起对方不满,咬着手指不让他动。 因为乌云太厚,又下着雨,视线范围内很难看清,闻珩将前车灯打开照亮:“不吃饭了,直接回去?” 宋浔南也不想这么狼狈的出去吃饭,自然同意了。 汽车打着车灯缓缓往前开,闻珩看到不远处站着个人影,手里有伞却没打,谁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 “那边有人。”因为是站在宋浔南的公司楼下,闻珩便多说了句。 宋浔南探头去看,但他稍微有点近视,现在又是雨天难免看不清,只是见不像是有人的模样:“看错了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再去看时,那个地方确实没人了。 “可能是失恋了,或者工作不顺心,雨天出来淋雨清醒下,”他耸耸肩,“生活压力大,总得要发泄出来。” 闻珩没有再说。 汽车缓缓驶进雨幕中,很快消失不见。 * 助理此时为了他家上司操碎了心,眼看着宋恒轩只带了一把伞便冲出去,末了没接到人伞也被吹坏了,自己站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也不躲雨。 助理生怕他第二天生病发烧了扣自己工资,赶忙撑着伞去找宋恒轩:“宋总,您还是赶紧到车里躲雨吧,外面雨势太大了,您这几天又经常加班,身子受不住。” 宋恒轩看向车辆驶离的方向,直到眼睛渗进雨水被蛰得酸痛,这才收回目光,哑声说:“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宋总您……”助理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宋恒轩打断。 “你最近辛苦了,月底奖金翻倍。别跟着了,不然直接不发。” 助理被捏中了要害,犹豫了下:“那您拿我的伞吧。” “不用。” 宋恒轩将手中的伞重新拢好,尚且还能用。 其实也没有多少打伞的必要了,他全身上下被淋了个透,高定西装再也撑不起来以往的淡漠高贵,皱巴巴贴在身上,一点都不体面。发上的水坠成线落下来,浇到领口里让人冷到想打寒噤。 助理看着他就这样走远,一人一伞,仿佛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甚至带上了点凄苦。 “这是何必呢?”助理不解。 他总觉得上司最近做的这些事像极了自己女友爱看的霸总火葬场文学。破事做了一堆又后悔了,为此不断弥补,却到头来只感动了自己。 自作多情,自怨自艾。 助理当时就是这样评价女友手里的,被狠狠揍了一顿。虽然有些不敬,但他现在就是这样想宋恒轩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而且以宋浔南的性子,怎么看都不是心软会原谅对方,然后和好如初大团圆的人。 助理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然也站在雨中出神了,他拍拍自己的脸:“算了算了,别想那些。人家一个月就能赚一栋别墅,你一年连个厕所都买不上,还操心这些东西?” 把自己骂清醒了,助理想着月底翻倍的奖金开心的开宋恒轩的车回去。 === 之后的几天里,宋浔南都没有再收到宋恒轩送来的东西,他觉得对方应该放弃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了,没有再管,开始忙于软件上市,顺便在微博上宣传一波。 颜值真是个好东西,他凭借这个已经收获了十几万粉丝。里面有不少是从夏野那边过来的。 夏野是个很会玩的富二代,经常在网上晒自己的户外活动,有不少粉丝关注他。他曾经晒过宋浔南赛车的那一段视频剪辑,当天浏览量就破万,给宋浔南吸去不少粉。 宋浔南不是靠这个吃饭的明星,自然不在乎有多少粉丝关注自己,但这几十万粉却能变现成可观的流量,这就很吸引他了。 为此,他在自家官博发布软件上市的内容后紧跟着转发微博。 【宋浔南v: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下载试用一下,满意就请五星好评,笔芯[爱心]转发相关微博……】 “我本来不想下载的,可他对我比心诶。” “好的老婆,现在就下载老婆~” “天呐,失眠人士真的很需要这个,用得好我就五星+长评一条龙!” “宝贝你可以跟夏野一样分享点自己的日常吗?我好喜欢你。” “亲爱的我看到能定制语音!可以定制你的语音吗?本人急需小南同学哄睡觉。” “老公担心我的睡眠质量不好吗?难道是我晚上睡不着时把你吵醒了?” “但凡多来两粒花生米……” 宋浔南看着他们老婆老公,宝贝亲爱的乱叫,一时失笑:“真是的,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啊。” 不过因此,他的软件很顺利宣传了出去,下载量在不断上涨,后台流水很客观。 宋浔南的公司理念是“科技改善生活”,他为此设计出两条路线,一条就是像他们刚刚推出的睡眠软件,很简单的一款app,可以通过脑电波监测睡眠质量,生成睡眠报告并针对性提出不同意见,内还包括上万种助眠音频,会根据用户倾向自动调整,甚至定制。不过需要充会员才能享受更高级的待遇。 而这只是小头,是用来作为“赚钱工具”辅助他们研发部人工智能的研究,像这样的软件宋浔南一共推出了四个,包含生活的方方面面,甚至里面还有一个大数据就医app,能提供最迅捷最全面的医疗信息,随时与病友交流,掌握最新医疗方案,像蛛网般缠绕起城市的医疗系统。 不过因为刚刚试水,所以只有b市的相关数据,还需进一步填充数据库。 “宋总,我们是不是初步成功了?”一大推人围在一起,看着后台不断上涨的数据,纷纷激动。 “难说,这只是宣传的效果,真正能让他们留下使用才是重头戏,”宋浔南给他们泼冷水,“你们也别闲着,调查问卷已经发到用户的邮箱了,一周后我要看到他们的用户受众分析报告。” 他说完,根本不搭理大家的哀号声,径直走出会议室。 “你们觉不觉得宋总比平时严肃好多?” “好像确实是,我还以为能放个假轻松一下。” “不过严肃起来的宋总也好帅!” “不要在这种时候犯花痴好吗?我们都是正经员工。” 走了的宋浔南突然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把正在叽叽喳喳的众人吓了一跳,赶紧闭嘴装作什么都没有说过。 “装什么装?我都听见了,背后议论上司,可以啊你们,”宋浔南不屑冷哼一声,“不过看在大家幸苦很久的份上,今天放假半天,晚上公司聚餐。” “好耶!!宋总万岁!!” “我要吃海鲜!烧烤!小龙虾!” “投小龙虾一票,夏天怎么能少了这个!” “我选火锅!” “宋浔南我爱你啊啊啊啊啊啊啊!”这是陷入癫狂好不容易被压榨完的闻今然。 他话一出,嘈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如鸡。 “卧槽,兄弟你还搞办公室恋情?”一位壮硕的男士默默远离他。 闻今然:“……” 你他妈,老子瞎了都看不上你! 宋浔南将他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意思是“你也配”,不顾闻今然又想发怒又怂的表情,说:“去吃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拿。” 听着大家再次掀起的欢呼声,宋浔南吐出口气,站在门口笑了。 他也考虑过闻珩的话,软硬兼施的治下方法当然很好,但现在的南北公司不过是初上市的公司,不够成熟,严厉当然很有必要,可在此阶段,一起奋斗的同事跟上司才更能带动这家公司欣欣向上,野蛮生长。 希望他能成为一位好老板,不辜负他们的期望。 宋浔南被众人簇拥起来笑闹时,这样想着。 第51章 宋浔南这边正在跟员工们去海鲜自助餐厅准备大快朵颐, 而宋恒轩此生刚刚吃完药,昏昏沉沉的下楼。 他身子自从上次住院后就一直不太好, 医生让他好好修养恢复他也没遵医嘱, 而是满地跑。前不久淋了一场雨回家就开始高烧,家庭医生已经看过了,只是一直没好利索。 此时整个宋家只有宋煜清跟宋恒轩在家。 宋煜清是因为徐耀的事情牵连到了他,拔出萝卜带出泥, 之前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被爆出来了, 外面闹得人仰马翻, 公司老总都自顾不暇,自然也没功夫管这头。 他此时听到宋恒轩下楼的声音,略略转过视线看去:“不在上面养病, 下来干什么?” “饿了。”宋恒轩声音平静的回他, 往厨房走去。 “吴妈没做你的饭。” 宋恒轩转过头看向沙发上的宋煜清。 宋煜清哼笑一声:“别这样看我,我又不知道你在家, 吴妈当然也不知道。” 宋恒轩不信他的话,能想到宋煜清是因为自己不让宋氏出手帮他忙而使绊子。宋恒轩一向看不上他戏弄人的手段,也没有跟他争执的心情, 径直往厨房走去。 吴妈做饭的分量一向很准, 她在这个家里当厨十多年了, 唯一出错过的就是宋浔南刚走的那段时间,她拿不准宋溪的饭量, 每次都做多了剩下不少。 宋恒轩几乎没进过厨房,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根本不会做饭, 光是在厨房摸索食材就废了半天功夫。 他打开头上的柜子, 竟然从最里面翻出来不少中药材。大概是放的时间久受了潮, 有一点霉味, 很不好闻。 “这些是什么?”宋恒轩皱眉,将那堆东西全拿了下来,发信啊里面果然有不少没保存好,长毛了。 他将那些不能用的扔掉,打算明天跟吴妈说说这回事,这些东西都没用了还留着不扔。 整理密封袋的时候,一张蓝色便签掉了下来。 背面的胶已经不粘了,估计是跟药材一起放在了最角落里,宋恒轩一开始没发现。 他拿起来刚要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就看到了上面的字。 “葛根,菊花,高良姜,五味子……煎汤饮服。” “加蜂蜜。” 捏着便签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宋恒轩闭了闭眼,感到身体的不适在加重。身子晃了下,他伸手撑住料理台才勉强稳住,头垂得很低,脸上的神情被遮挡住,让人看不真切。 半晌,似乎是头疼加重了,宋恒轩将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全倚在了料理台上,手里一直握着那张卷了边的便签纸。 这是宋浔南的字迹,他认识。 而上面的药材,是醒酒汤的配方。 宋浔南确实不进厨房,他某一天兴致上来了学着给经常应酬的宋煜清做醒酒汤,被宋煜清夸奖了之后就一直做。 宋恒轩也经常应酬,所以也喝过宋浔南做的醒酒汤。只不过他第一次喝的时候因为生意没谈拢,表情有些不好看,宋浔南不知道这些,只以为是他做的太苦了,所以往后再端给自己的醒酒汤里,就有了桂花蜜的清甜。 所以那三个字,是特意为自己加上的。 宋恒轩静静的站在厨房中,眼神不知道在盯着哪一处看,无端悲伤。 整个宋家静悄悄的,如果不是灯还开着,跟一座死宅没什么两样。 而往日这个时候,只要宋浔南在家,就不会这么冷清。 他在家的时候格外能折腾,有狗的时候就在楼梯那里跑上跑下跟对方闹着玩。那只杂交狗去世后,他就一个人窝在沙发里打电动,看比赛,桌上推的全是吃的。他当时觉得吵,勒令宋浔南将分贝降下来。 宋恒轩想着对方知道自己的喜欢的球队输了比赛后抑郁一周的样子,蓦然笑了声。 厨房太安静了,连这点细微的笑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宋恒轩突然发现,自己有点无法忍受这种安静了。 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自己往日最喜欢清静的。 宋恒轩莫名感到眼睛酸酸涨涨的,眼尾似有湿意。 是哭了吗? 他愣愣的抬手,却只触摸到一片高热的眼角。 那滴还未来得及落下的泪,早就被蒸腾了个干净,无人在意。 === 宋煜清看宋恒轩进了厨房,兴致缺缺的收回目光,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周文舒:所以你找我,不是为了你身上的那些事?】 【宋煜清:不是,跟那个没关系。】 周文舒看着他发过来的消息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老牌演员了,有口碑有流量,单凭一人就能撑起票房,在整个娱乐圈都是有话语权的。像宋煜清这样的新晋影帝,起码也得再修炼个五六年才能跟他比肩。 经纪人也知道他在跟宋煜清聊天,忧心忡忡:“宋煜清不会真的用您跟他欠下的那个人情,让您帮他说话吧?” 如果真是这样,不免会让他们沾上泥,宋煜清以后再出事,他们也会被一起钉在十字架上骂,经纪人怕周文舒拎不清。 周文舒失笑:“你想哪去了,就算他真的让我帮他说话,我也不会出面。更何况他只是让我帮个小忙而已。” 用举手之劳就能收回在宋煜清身上欠下的人情,周文舒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划算的买卖。 【周文舒:可以,那就这样说好了。】 宋煜清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删删减减只发过去一个字。 【宋煜清:嗯。】 【周文舒:他要是问起怎么办?】 【宋煜清:你自己随便说,别带我。】 “做好事不留名?”周文舒略感惊讶,“他转性了不成?” 宋煜清没有转性,他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不过无论如何,不可能以这样的面貌出现在对方面前。 半小时后,网友们发现平时除了广告博基本上不会上线的周文舒竟然转发了一条官博,还附上了一百五十字的小作文夸赞这款app是“患者们的福音”。 “????周哥你被盗号了就直说。” “这家官博不会买粉买到周哥头上了吧?” “应该不是,周哥发的小作文真的很符合他的语气,确定是本人上号无疑。” “所以这是条广告?看样子也不想啊,app好像是个公益类型的。” 宋浔南正在吃饭,刚端了盘虾放在桌上,就发现员工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了。 “怎么了?” 一员工忍不住好奇道:“宋总,你是怎么跟周文舒认识的?” “周文舒?那个很有名的演员?”宋浔南比他还迷惑,“我不认识啊。” “那这条微博怎么回事?” 宋浔南接过员工的手机,发现周文舒竟然转发了自己公司的官博,是“医圈app”,就是大数据收集的那个半公益类的软件。 “可能他真用着不错吧,不用管,免费的宣传不要白不要。”他将手机还给对方,三言两语打发了还想再问的员工。 他是没买广告费,也猜不透周文舒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总归对方是好意,就不必再追根究底。 他打开手机,想看看后续。 南北公司的这款软件在网上并没有重点宣传,现在被周文舒这样一带,知名度立马上来了,引起不小的讨论度。 “你们看周文舒发的微博了吗?之前我就想着能不能有一个这种类似app,总好过在网上无头苍蝇的乱找。” “太好了!我要在这款app上实名举报b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陈科无良庸医害人不浅!希望能给同病友避坑,别被他害了!” “我刚才去下载逛了一圈,发现像我女儿一样的歌舞伎综合症患者有这么多,瞬间跟找到组织一样,大家可以在里面建群一起加油打气,互相鼓励着走下去。” “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就能知道我这种病例的最新康复消息和最佳治疗医院了?好人一生平安,太谢谢你们了。” “突然发现里面竟然只有b市的医院,能不能再多点?我们也想要!” “支持!@宋浔南,如果在技术上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这种好事我免费帮忙!” “对啊,再多点吧@宋浔南。” “老公出来说话@宋浔南[比心]。” 宋浔南先是回了那个喊老公的一连串问号,然后认真解答。 【宋浔南v:感谢大家的支持,也感谢周文舒先生的帮助。其他地级市的医院我们正在联系中,会陆续整合相关数据,烦请大家多多关注。】 他一回复完,大家讨论的更是激烈,热度不断攀升,甚至借着周文舒的热度上了热搜,在第六名居高不下。 人食五谷,绕不开生老病死,无论时代怎么发展,“医”的地位永远是重中之重。 宋浔南剥了只虾咬了口,对坐在自己这一桌的亲信笑笑,笑的大家心底发毛。他语气堪称温柔的说:“大家今晚上好好吃。吃完了,明天就开始加班吧。” “啊?为什么?” “老大你怎么能这么压榨劳动力?” “我还想请个假出去玩呢。” “托那位周大明星的福,现在我们的产品已经上热搜了,”他将手机拿在手里,在大家面前晃了晃,“看来,其他各地的医院很快就能跟我们联系上。有了正规授权,我们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很多。” 闻今然很快反应过来,双眸蓦然睁大,声音激动到颤抖:“那我们岂不是能很快囊括整个医疗系统数据?” “你想的还挺美,我们的服务器撑不住那么庞大的数据。”宋浔南一句话就让他冷静下来。 路鸢双眼发亮,说:“可是,我们早晚是更换更好的服务器。” “到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实现了?” 大家因为自己的预想,都开始兴奋起来。即便是空调吹着,仍旧感到心底燥热不止,热血沸腾。 宋浔南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依旧面上带笑:“那为了诸位美好的未来,明天来加班,嗯?” “……宋浔南,收收你资本家的嘴脸!” 第52章 借着周文舒的东风, 宋浔南的南北公司开始展露头脚,短时间内各大软件的注册人数超过五位数, 这让一开始处于观望状态的各大投资公司开始重新评估这家刚上市没多久的公司。 宋浔南说加班就是真的一刻也不停, 大家都跟着他重新开始团团转。不光是联系各大地级市医院的问题,还有不少公司抛来的项目。 “这个陈千帆陈总,你对他了解多少?”宋浔南坐在办公室椅子后, 隔着桌子问秘书。 秘书递上资料:“宋总,东西都在里面了。” 宋浔南仔细查看。 之前他跟陈千帆的人接洽过, 想谈一个合作项目, 不过对方顾及南北是家刚上市的公司, 推脱再考虑考虑,转头就将项目接洽到了宋氏那边。 损失了一单生意, 宋浔南当然在意。可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陈千帆手里又有了新项目, 现在愿意松口跟他谈, 有合作意向,他得再去试试,探一下这老狐狸的口风。 “他说约什么时间?”他问道。 秘书说:“明今天晚上六点半绯云大酒店, 703号包厢,陈总说攒了个局。” “都有什么人?” “除了陈总, 还有东方科技的王总,南通公司的李总, 财进的孙总, 还有一位是陈总这次攒局的主宾, 只是不知道是谁。” 宋浔南眼露嫌恶, 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你回他们, 我到时候会去。你也一起吧。” 他果然还是最讨厌跟这帮上了年纪的老头子谈生意,除了酒局就是酒局,一个个怎么不喝死在酒桌上。 秘书点头应下。 等他走后,宋浔南又继续自己的工作,等手机设定的闹钟响起才发现已经下午五点了。 从这里开车去绯云,路上不堵车的话要一个小时的时间。他直接简单收拾了下,从办公室出去。 路过谢窈他们办公室的时候被叫住了。 “我们加班,老大你倒是先开溜啊,一点带头作用都没有。”孙容熙苦哈哈的跟他抱怨。 谢窈将宋浔南从头打量到尾,隐带担忧:“不会是有什么饭局又要你参加吧?” “嗯,”宋浔南对他们笑了下,“张秘书跟我一起去,你们别偷懒,小心回来扣你们工资。” 路鸢:“还回来干什么,应酬完就好好回家休息,真当公司是你家了?” 谢窈让宋浔南等会,从包里翻出瓶药递到他手上:“给,胃药,少喝点。” 宋浔南接过来抛了下,刚才看上去还挺正经一人立马就多了点随意,他略一挑眉:“不是吧,我又没胃病,用得着这么紧张吗?只是去喝点酒,不是大不了的事。” 多亏之前喜欢泡吧,宋浔南酒量挺好,一般人喝不过他。 谢窈瞪他:“给你你就拿好,不然真不舒服了有你受的。” 陈秘书也收拾完出来,见状半开玩笑半是劝诫说:“宋总你收下吧,不然他们又该担心了。你也不想谢部长再陪你去一趟饭局吧。” 谢窈长得漂亮,上次因为不放心宋浔南跟过去,在酒桌上被人言语调戏。宋浔南当时去上厕所了不知道,后来才从别人那里听来了几句话,之后再也没让他们上过酒局。 所以一听这话,宋浔南笑不出来了。他将被抛到空中的药瓶一把握住:“知道了,别瞎担心。” 因为路上有点堵车,等张秘书载着宋浔南到绯云酒店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十分了。 “走吧。” 陈秘书帮宋浔南打开车门,他从车上下来,门童停好车后将钥匙还给了陈秘书。 绯云酒店是本市排的上号的大酒店,装潢极其奢华,头顶水晶吊灯将地毯上精致的绣纹照得一清二楚,每一处都透着钱的味道。 在这里就算是再简单不过的炒土豆丝,都敢卖到一百多一份。 身着旗袍的迎宾小姐带着得体的笑容将宋浔南他们迎到703号包厢。 宋浔南边走边对陈秘书说:“我倒是对那位客人有了点好奇。” 竟然能让陈千帆下这么大的血本订在绯云酒店,估计身份不低。 “两位客人,里面请。”迎宾小姐将703的包厢门打开,对他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宋浔南踏入包厢门,座位上的众人看去。 “正说着呢,小宋你就来了。” “这位就是南北公司的宋总?竟然是位青年才俊,果真像传言那样一表人才。” “小宋你这次可是卡着点来的,差一点就迟到啊。” 宋浔南视线一扫,将他们的神色看了个大概。 管他叫宋总的那位是财进的孙进孙总,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对方的公司近来遇上点麻烦,到处找办法。 其余几位老家伙最喜欢按资排辈,也彰显跟他的亲热,一口一个“小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忘年交。 还有一位…… 宋浔南看着右前方坐在座位上的人,笑着弯了下眼先去回应陈千帆等人的客套话:“刚才路上堵车,确实花了点时间,不过也不算晚吧,我可是提前了十分钟。陈叔,我可不喝你那罚酒。” 陈千帆大笑:“你瞧瞧,我还没说话呢,你就先把我赌回来了。好好好,不喝。快点坐下,我给你们互相介绍认识。” 宋浔南依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辈分小,按资历也是最浅的一个,只能坐在下首。 陈千帆:“这位想必大家都认识,宋氏公司的宋总。宋总,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南北公司的宋浔南。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这般新秀可比我当年厉害多了。” 宋浔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心想老狐狸装什么装,你能不知道我们俩互相认识,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得客套:“陈叔开玩笑了。我跟这位宋先生早就认识,还一起合作过。只是听说宋氏的子公司现在由令弟接管,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宋先生前来。” 来的人正是宋恒轩。 他正坐在阴影处,灯从头上打下来,五官模糊看不真切,只是能感觉到他神情并不好看,连唇色都透着点苍白,好像大病初愈。 宋浔南敛眸想,难过这几天没见到人影,东西也没继续送,原来是进医院了。 他这句话虽然语气平淡,但内容多少带了刺,让场面静了一瞬。 宋恒轩倒没有生气,他看着宋浔南抿住的嘴角,知道他在意陈千帆没有告诉他,自己也会来的事情,解释道:“我是今天下午听说陈总邀请你来,所以跟来的。你们自便就好,不用管我。” 他这话一出,到让众人大跌眼镜。任谁都没想到堂堂宋氏总经理,竟然能说出这种自降身份的话来,还是为了讨好自己之前的弟弟。 “原来宋先生就是陈叔的座上宾。”宋浔南意味不明的笑了下,看向陈千帆。 陈千帆读出了他跟宋恒轩之间微妙的气氛,心下暗恼,但当时确实没办法拒绝宋恒轩,只好说:“这倒不是,那位客人现在还在忙,估计要过一会才到。” 他语气竟有些小心翼翼,看上去也并不确定对方是否会来。 不是? 宋浔南到真对那位神秘的座上宾有了点好奇。 宋恒轩看他在意,出声问:“陈总,你给说说?” 陈千帆“嗐“了声:“我对那位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他家里势大,听说近年来有意到咱们b市发展,就先请过来探探口风。只是对方不喜欢交际场合,不一定能来。” 能不卖陈千帆的面子,说明对方的来头一定不小。 不过这跟宋浔南没有关系,他今天是来跟陈千帆谈生意的。 等了半天没有人进来,估计是放了陈千帆鸽子。宋浔南猜陈千帆面上不显,心里指不定怎么气。 陈千帆不能晾着他们,于是说:“大家别光聊天,来,喝酒。” 来这的人各有各的心思,场面一时活络起来。 宋浔南站起来:“这段时间承蒙陈叔照顾,我敬您一杯。” “好说,好说。”陈千帆笑着打哈哈。 宋浔南不动声色去聊他看上的那个项目,都被陈千帆四两拨千金挡了回来,两人你来我往,谈笑风生,暗自却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 “妈的,这老家伙就不能松个口吗?”宋浔南心中腹诽。 “这小鬼也太难缠了,旁边还有个宋恒轩拿不准态度,难搞。”陈千帆将酒一口闷了。 酒过三巡,众人都喝了不少。 宋恒轩就像他说得那样,只是来看看,别的什么都不管。有人给他敬酒,就推说自己生病,刚吃了头孢。 大家一听这个还得了,赶紧将任何掺有酒精的东西全部端离宋恒轩面前。连酒酿圆子都放得远远的,生怕他不小心吃了闹出人命。 宋浔南看陈千帆始终不松口,心里明白他是待价而沽,摸了个底之后让陈秘书帮自己顶上,自己则坐下来休息会。 餐桌上的圆盘缓缓转动,一道金丝虾球摆在他面前。 宋浔南抬头看去。 宋恒轩正看着他,眼神竟有些温柔与专注:“你还没吃多少东西,先垫垫肚子,不然一会难受。” 陈千帆点了一桌子的菜,几乎没动几筷子,酒倒是喝光不少。 宋浔南盯着他看了几秒,转头拿起筷子加了个虾球放在碗里:“别那样看着我。” 他眼底被酒意逼出点水雾来,可掩盖不去里面的冷淡跟厌恶。 宋恒轩愣了下,随后尴尬收手,讷讷道:“好,我不看你。只是你别再喝了,陈总的项目只要我跟他说……” “不用你管,”宋浔南将金丝虾球咬进嘴里,炸虾的脆混着沙拉的甜在嘴里爆开,味道对得起价格,他嚼了嚼咽下去,灌了一肚子的酒水终于有点吃的填充,“这是我的事,跟你没关系。” 宋恒轩平日里话不多,现在生病身体虚弱,更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宋浔南的冷脸。好的坏的他都尝试过了,但在对方看来自己好像在一厢情愿。 “小南,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折磨自己?”宋恒轩低语,“我不明白你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现在看到你为了一个项目要在酒场上曲意逢迎,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我作为你的、你的……我不想看到这样。” 宋浔南夹菜的手一顿,抬起头来仔细打量宋恒轩的神情,感觉自己明白了什么:“你觉得我是在自我折磨?” 他乐了:“我折磨自己给谁看?你吗?然后博取你的心疼,借此重新进入宋家?”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完全可以依靠宋家,依靠我,我不希望你过得这么幸苦……”宋恒轩想要解释,冷不丁看到宋浔南端起茶杯来看着自己,话停在那里,唇紧紧抿着。 “放心,我不泼你水,”宋浔南喝了口茶,对那头的几位老总笑笑才继续压低声音跟宋恒轩说,“我说过很多次了,别把宋家跟我扯上关系。你什么心情我不懂也不想懂。宋恒轩,我有点看不明白你了,好好做你的总经理,别来找我,有这么难吗?” 宋恒轩神色受伤,他眼底有休息不足的青黑,这让他看起来没有平时那般强势:“……我是让你厌烦了吗?” “当然没有。” 宋恒轩仿佛愣住了,他不敢置信的抬头,蓦然看向宋浔南,眼中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光:“小南,你——” “让我厌烦那得是多大的情绪,我对你,对你们,早就没了那种感觉。”宋浔南冷静的打破宋恒轩不切实际的幻想。 他的感情就像一只气球,之前溢满了极度的快乐与极度的恨,可是在日复一日当中这只气球早就被戳了个洞,漏了气。 里面的情绪泄出来,就再也填不满了。也没有再填满的必要。 宋浔南这句话,是真心的,他不恨宋家。恨要花费很大的心力,他懒得投入。 宋恒轩放在桌上的手一紧,修建圆润的指甲刺进皮肤,硬是生出钝痛。他嘴角调整半天,才带出点笑容来,牵强的转移话题:“小南,你喜欢吃那道百合莲子羹吗?我帮你转过来。” 他自欺欺人的率先移开目光,好似两人从未交流过任何不愉快的话题。 宋浔南耸耸肩,也不打算再说。 宋恒轩近乎麻木的看着他低头吃饭的样子,每次宋浔南要抬头时,他便最先挪开视线,不与对方撞上。 不过倒是每每能在宋浔南想吃下一道菜前,将菜转到对方面前,将对方照顾妥帖。 他有件事情没说,自己这几天以来一直好不了,是因为每到晚上总是噩梦缠身,一遍遍想到前世的记忆。一会儿是自己作为大哥跟宋浔南的相处时光,一会儿是宋浔南死后他的悲伤后悔。 可是无论是什么画面,最后都会变成宋浔南面无表情的脸,用他那双冷静的想看陌生人的眼,说出那句“我不欠你们了”。 所以宋恒轩在听到陈千帆约了宋浔南后,才会想要赶过来看看对方。 结果只是自讨没趣。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还做得不够好,宋浔南明明接受了他递出的项目,说明开始软化态度了的。 是自己想错了方向吗? 宋恒轩皱眉自问,却问不出什么来。 敲门声打断喝酒用餐的几人,宋浔南抬头往门口看去。 这个时间点来敲门的,不会是陈千帆说的那位吧? 他好奇看过去。 门口被屏风挡住,什么都看不见。 陈千帆率先绕过屏风迎上去,大喜:“总算是来了,我还以为盼不到人了呢。” “抱歉,有事耽搁了。”一句很简单的抱歉,愣是因为对方偏冷的音线念出点认真的意味来。 宋浔南跟着站起来的动作顿在原地,疑心自己听错了。 一片衣角出现在屏风后面,接着是一双被西裤包裹的笔直长腿,往上是被西装勾勒出的腰线,扣到顶端的衬衫,以及那张少有表情的脸。 宋浔南高高挑起一边眉毛。 陈千帆要是知道,他千邀万请还怕不来的人,天天跟自己一块吃饭,会不会心梗啊? 闻珩在看到宋浔南也在时微微一滞,随后冲他点点头。 众位老总以为是在跟自己打招呼,纷纷上前寒嘘问好。 要不怎么说陈千帆老狐狸,刚才闻珩那么轻微的停顿都被他发现了,立马说:“闻先生,我们换一个包厢吧,之前以为您不来,我们都已经动筷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不必,是我的失误。”闻珩淡淡回拒。 话是这样说,陈千帆可不敢让闻珩吃剩饭,哪怕是几百元一道的剩饭。他赶紧喊来服务员,让他们重新摆桌,重新换菜。 绯云酒店的效率就是高,很快重新上好一桌菜,将之前的扯下。 大家纷纷在自己之前的椅子旁站定,等着闻珩坐下再坐。 宋浔南回到之前自己的位置旁。 他的位置在下首,离得闻珩很远。就算现在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也都憋住了打算等回去再说。 一旁的王总见服务员来没来得及倒水,于是喊:“小宋,你一会儿手脚麻利点,给大家倒点茶跑跑腿。” 俨然拿他当服务员使唤。 宋浔南眼皮一抬。 他跟王总非亲非故,关系也不近,是把他当长辈才尊重。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这是喝酒上头了? 还没等应声,闻珩将自己身旁的椅子拉出来点,然后又拉出个椅子,对宋浔南颔首:“过来坐?” 他在征求宋浔南的意见。 第53章 陈千帆一听闻珩这样问话, 愣了愣:“闻先生,你跟小宋认识。” “是朋友。”闻珩颔首,对他不甚热络, 只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摇摇头:“算了, 闻医生,我坐这就行。” 闻珩手搭在椅背上,没有收回的打算。陈千帆见状赶忙道:“小宋你赶紧坐过去跟闻先生好好聊聊天,你们年轻人之间肯定更有话题,就别管我们这帮老家伙了。” 宋浔南微笑:“不用了,我坐这边方便给大家倒水。” 这话有点深意。陈千帆早就知道宋浔南不是个省事的,没想到他真不放过。 “有服务员在, 为什么让你倒水?”闻珩看向刚才指使他的王总。 王总没听过闻珩, 但看陈千帆对他这么尊重, 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将b市有头有脸的闻家都想了个遍还没想到是谁, 就被闻珩提了句。 他说:“这、嗐,小宋手脚勤快, 我就想着让他帮点小忙。都是喝多了不过脑子, 小宋别往心里去。” 按理说他们谈话秘书是没有插嘴的余地, 可陈秘书还是在宋浔南身边出声:“王总要是口渴,我可以为王总代劳。” 一直盯着闻珩的宋恒轩收回目光, 冷淡的接了句:”王总,你是在让小南给你端茶倒水?茶要真给你倒了,王总不嫌烫手?” 闻珩像是才注意到宋恒轩,两人略一点头。 王总都要流汗了, 他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能引起这么大的反应, 不过是让小辈伺候下, 端个茶倒个水,没什么大不了啊。 陈千帆出来打圆场:“王总你这是喝了不少啊,咱小宋好歹也是个公司总裁,心胸宽广的很,怎么可能往心里去,你可别醉后乱说话。” 王总笑笑:“是、是,我喝大了,自罚一杯,小宋别在意。” “您说得哪里话。”宋浔南看着他喝完那杯白酒辣得满脸通红后,笑眯眯的说到。 事情就算翻篇了。 闻珩又提了一句:“坐吗?” 宋浔南施施然从自己座位旁走过去:“坐。” 他坐下后闻珩收回放在椅背上的手,在自己位置上落座。 众人这才纷纷落座。 宋浔南见此,若有所思,偏过一点身子对闻珩小声说:“闻医生,你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不会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闻珩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如玉,手指正在摆弄自己的那套餐具,闻言回道:“是家里的一点生意,我不沾手这个,只是个医生。” 宋浔南记得他家里是做珠宝生意的,现在看来可能珠宝是大头,但完全不止于此。他拉长尾音“哦”了声,声音带笑:“我刚才让王奇喝酒,算不算狐假虎威?”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闻珩竟然点点头。 宋浔南发现他在跟自己开玩笑,看着他的侧脸怔住。 “怎么了?”闻珩发现了,问他。 宋浔南收回目光:“没事。” 新上来的菜是完全符合闻珩口味的。不但如此,每人还分了一双公筷,摆明了只能用这个夹菜,别去污染菜品。 “闻先生,您尝尝,这是酒店的招牌,用吊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做底,将最鲜嫩的鸡肉跟蘑菇,鲜笋,腐干跟果子一类切丁煎炒,里面加了点醪糟,能提鲜。”陈千帆介绍着菜品。 闻珩只是浅尝一筷,并无多言。 陈千帆知道他性子一向如此,换着话题聊天,即便是闻珩十句话里只应一声,他也能一个人说下去。 宋浔南在他旁边一直喝茶,心想怎么撬开陈千帆的嘴让他松口,就听到闻珩在他旁边开口。 “你喝了多少?” 宋浔南咬着茶杯的嘴松开:“没多少,我酒量挺好,只是比较容易上脸。” 他的脖子跟脸已经泛起粉红,连耳背后都红了,说话时嘴角轻轻抿起,唇瓣上沾着茶水,还似有酒香。 闻珩不赞同:“你才刚成年,不要喝那么多。” 宋浔南“噗”地笑了:“闻医生,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喝酒了。我可不是什么乖孩子。” 看闻珩比较在意这个问题,宋浔南想可能是医生的通病,比较关心身边人的健康,于是半敷衍半安抚地说:“放心,我心里有数,没事的。” 陈千帆见闻珩跟宋浔南说话,停下嘴来喝了口茶,揣测两人的具体关系。 他有点后悔之前没有早点把宋浔南心动的那个项目给他,还想再看看别的公司的利润分配,现在再给的意义就不同了。 跟马后炮没什么区别。 “闻珩?”宋恒轩看他们聊得开心,出声询问,“s港的闻家?” 闻珩点头承认。 陈千帆以为宋恒轩想问点什么,等对方开口。结果宋恒轩只是简单点点头:“原来是闻家人。不过我好像在哪见过闻先生。” 宋浔南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看向两人来回打量。 闻珩认识宋恒轩? “确实见过,当时下雨。”闻珩回他。 宋恒轩眯了下眼,完全想起来了:“原来是你。” 他就说为什么那么眼熟,竟然是那天在雨中看到的,跟小南撑伞的那个男人。 那个,完全替代他的人。 一想到这个宋恒轩便心绪不平,心中像有把火在烧。可他又不能在宋浔南面前展示自己嫉妒的一面,他没忘记宋浔南对自己的抵触。 “闻先生真是有心,下雨天都不忘接送小南,辛苦了。”他最终只能这样说。 他本意是想将闻珩跟宋浔南隔开,意思是“你不过是个只能当司机的外人”,可闻珩听后神情未变,只淡淡说道:“没事,他是我邻居,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邻居? 宋恒轩握着杯子的手一紧。 他至今都不敢去查宋浔南到底住在哪里,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平日里想见他一面都难。而这个人说他们是邻居,单只可以天天见面这一点,宋恒轩便无法冷静。 “反倒是宋先生,”闻珩盯着他双目,语气清浅没什么情绪,“你跟宋浔南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你都知道我姓宋了还问我们什么关系? 宋恒轩话刚要脱口而出,突然发现他跟宋浔南没有关系了。 话哽在了喉咙口,噎得人难受。 场面一时寂静。 在座的除了闻珩,或多或少知道点他们之间微妙的关联,不知道闻珩是不是故意这样问。 闻珩问完便垂下眼,仿佛并不在乎宋恒轩的回答,只在他沉默数秒后说了句:“原来没什么关系,是我误会了。” 宋恒轩脸色都沉得能滴水了。 他怎么觉得闻珩是故意的? 宋浔南手肘支在桌子上,本来手里正拿着个茶杯来回晃,听后“噗嗤噗嗤”的笑了,尚带醉意的眼眸微眯:“闻医生,我真喜欢你。”这张嘴。 第54章 此言一出, 闻珩举在空中的筷子停在原地,数秒后才收回来,偏头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眼中带着笑意, 对他眨眨眼:“怎么这样看我啊,闻医生?” 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 所以刚才的话不仅闻珩听到了, 就连陈千帆等人也听到了。 陈千帆心下一突。宋浔南的嘴没个把门,说话这么放肆万一得罪了闻珩,自己的事岂不是更不好办了? 而宋恒轩则是被宋浔南的话震住。 闻珩自然看到了宋浔南眼中的狡黠, 他将公筷夹起的菜放入宋浔南碗中:“吃饭。” 宋浔南嫌弃的看向盘中的芹菜, 是自己最讨厌的蔬菜。他不信闻珩不记得自己不爱吃这玩意,唯一的解释就是对方试图用这个堵住他的嘴。 他用筷子拨弄几下,最后捏着鼻子认了,挑起根最细最小的塞进嘴里, 快速咀嚼几下就吞了下去。见闻珩还在盯着他看, 只好士赴死般全夹起来吞了进去。 “吃完了。”感觉到芹菜特殊的香味留在口腔,他脸都绿了,猛灌茶水。 闻珩的手又伸向了那盘芹菜。 宋浔南赶紧出声阻止:“我错了闻医生,我不应该乱说话, 别夹了,真不能吃。” 闻珩说:“芹菜中b族维生素多,多吃可以缓解肠胃不适跟面部发红症状。” 宋浔南:“……” 他错怪闻珩了?人家是在对他好? 宋浔南有点尴尬:“……可我不喜欢吃。” 闻珩点头:“可以不吃。” 宋浔南松了口气,几秒后被酒精腐蚀的大脑才想明白, 既然可以不吃, 闻珩为什么还给自己吃? “你逗我?”宋浔南小声咬牙切齿。 闻珩眼神很轻的看着他:“什么?” 宋浔南少见的被人噎了下。 想了想还是自己一开始嘴上没把门调戏对方, 只好认了。 陈千帆看着这一幕, 心中对宋浔南在闻珩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明确的认知, 松口气的同时也不跟闻珩拉家常了,开始迂回着打探自己想知道的事情:“闻先生的伯父近来可好?算起来我们都已经很久不见了。” “还可以。” 宋恒轩的心思根本不在闻珩跟陈千帆的聊天上。他满心里想的都是刚才宋浔南的那句“喜欢”。 跟桌上的人不一样,他毕竟跟宋浔南当了二十年的兄弟,自然也知道宋浔南的真正性向。 宋浔南是个同性恋这件事情当时在宋家闹得不可开交,出柜后宋居伟差点把他腿打断。事情闹得挺大,不少人知道,所以圈子里才流传出宋浔南是个gay的说法。那段时间只要看到宋浔南就眼睛不是眼睛,觉得宋浔南脑子有病,这么多年也一直是心里的疙瘩,始终跟他亲不起来。 小南,有喜欢的人了吗? 宋恒轩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想法都有,全然忘记了宋浔南只是在开玩笑这件事。 宋浔南听了几句闻珩跟陈千帆的聊天,总算明白陈千帆打的什么算盘。他竟然想要搭上闻家的线,在下一届博展会上全程投放自己的公司产品服务。 博展会是政府出面举办的商业会议,三年一届,每次都十分隆重,而这一次的举办地址落到了闻家名下的会场,换言之,闻家在其中牵扯甚广。而产品的选用,是所有公司都想咬一口的蛋糕。 这就跟古代的皇商一样,被公家承认了,好处自然不少。想要这么好的机会,自然是人人都想要争上一争。 宋浔南也动了心思。 不过他也明白了陈千帆刚当着他们这群同行聊这个的原因,选品的差口正好是陈千帆公司的强项,他们没有替代品。 一场酒席在宋浔南千回百转的心思下结束,后半场几乎没有人敢给他灌酒,宋浔南还有点失望。本来他是打算直接将这帮人灌醉,好好折腾一下的。 不过这场酒局总算是有个不错的结果,陈千帆最终还是答应了跟宋浔南合作,而且借于想在闻珩面前讨个巧,让了不少利出来,宋浔南表示十分满意,酒局结束后他直接跟着闻珩走了。 宋恒轩想拦住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站在原地没动,一直望着宋浔南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他人。 陈千帆已经喝多了,他今晚上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干了”,双腿飘飘然跟走在棉花上似的,见宋恒轩站在原地目光又看向别处,心里有数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 宋恒轩闻到了他的满身酒气,嫌恶地后退一步:“陈总,你喝多了。” “我没喝多,脑子还是清醒的,”陈千帆搭不上宋恒轩的肩,就靠在墙上缓神,“宋总这是跟家里弟弟闹别扭了?不然小宋怎么也不可能出来自立门户啊。” 宋恒轩被戳到了痛处,眼神冷了下来:“这是我的家务事,陈总还是不要置喙来得好。” 陈千帆挥挥手:“宋总你这是什么话,跟我陈某太见外了。我虽然不才,但好歹有四个孩子,这些小崽子们的心思一捏一个准。” 这样说来,陈千帆的家教确实不错,几个孩子都挺优秀。宋恒轩想到这个,神情稍显放松:“陈总有何指教?” “按我看,小宋虽然有时候心狠,但是个重情义的。宋总想要让他心软,不如换个方式,多让他想想你们之间的感情。” “我们之间的感情?怎么想?”宋恒轩拧眉不解。 “多简单,睹物思人啊,”陈千帆大着舌头说,“你送他点能让他想起之前回忆的东西不就行了。” 宋恒轩想起自己之前送宋浔南的那张老房子的照片,对方情绪前所未有的激动,甚至专门打电活过来骂他。 “……我试过,他不高兴。” 陈千帆心想这人情商也太低了:“宋总,你得学会循序渐进啊,别一下子下猛药。再说了,不高兴总比把你当陌生人强吧?今晚上小宋那眼神可是真没把你当哥哥看啊,他看闻先生都比看你有感情。” 一口一个闻先生,宋恒轩听了就烦躁。要不是陈千帆说的在理,他都想让对方闭嘴。 陈千帆喝醉了但人不傻,看出宋恒轩的不耐,拍拍他的肩,这次对方没躲:“宋总,我就说这些,先走了,老婆催了。” 等走远了,他身边的秘书问他:“陈总,您跟宋总说这些,会不会起了反效果?” “我拿他来试宋浔南的态度,要是宋浔南真的一点都不心软,就得更加重视他了。这种说断就断的狠绝性子,在商场上早晚得有他的位置。”陈千帆虽然还醉着,但眼神看着比刚才清明多了。 秘书:“那您不怕宋总那边不好交代?” “怕什么?我出的主意一点错都没有,要是成了他就得记我情,要是办砸了也只能怪自己,”陈千帆坐进车里,挥手让秘书开车,“再说了,宋恒轩已经去了总公司,这边业务都是他那个弟弟宋溪在打理。” “可是听人说宋溪基本上是被架空的,都是江秘书管事。” 陈千帆摆摆手,不愿多说:“你只要记得,人沾上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可能再撒开手。” 再者,宋溪是刚被认回宋家的,除了血缘,他能跟宋家有什么情分? 第55章 宋恒轩回想着陈千帆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无论陈千帆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的提议无法不让视线心动。 可是,咱们去找跟他们之间的回忆有关联的事物? 宋恒轩仔细回想,发现自己对宋浔南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或许是他近些年来太专注于事业, 宋浔南也成年了不是之前粘人的小孩,兄弟之间的感情越来越疏离, 除了家庭每日聚餐跟大大小小的节日,他们都竟没有私下吃过饭, 联络下感情。 这几年唯一的纽带,就是自己让秘书送出去的每份节日礼物。 宋恒轩毫无头绪, 又生怕自己再触了宋浔南的霉头让他生气,难免畏手畏脚。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宋浔南之前的卧室。 宋溪在宋浔南刚搬走的那段时间里强占过宋浔南的卧室, 甚至将熟悉你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不过宋恒轩跟宋煜清回来之后强行让他滚了出去, 卧室又被还了回来。 推门进去,里面的布置跟宋恒轩上次来时一模一样, 时间仿佛倒回到了几个月、不, 几年之前,宋浔南拿着他给的医药箱冷声质问他是不是对宋溪有粉丝滤镜才看什么都是好的,自己怎么样都不够好。 后来宋恒轩才知道宋浔南最后还是没有收下自己的医药箱。药箱被他从窗户外扔出去, 丢进了后院水池里。 天蓝色的窗帘半开着, 阳光晒进来,空气中微小的尘埃被照了个透亮,预示着很久没有人来过的事实。 角落里的随意摆放的礼盒, 一旁的签名篮球, 书架上各种高中时的辅导书, 笔筒里去旅游时随手买下的书签…… 宋恒轩一一看过去。 他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或许是透过这些往日的物品想回忆起宋浔南在这里度过的二十多年,也或许什么都不想。 他的目光被角落里的礼物盒吸引,半蹲下来去看。 这些礼物盒宋恒轩有点印象,是佣人当初听了宋溪的吩咐,要扔出去的那些“没用的东西”。 宋恒轩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发现宋浔南可能跟自己记忆里的宋浔南完全不同。 他打开一个礼盒,里面竟然是半成品的乐高,拼了一半的跑车模型静静躺在里面,亚克力盒子上积了不少灰尘。 可惜再也没有人抹去上面的灰迹,将这个跑车拼好。 宋恒轩将一个个礼盒依次拆开,里面有很多东西,甚至还有些杂七杂八看不出原形的模型,等拆到最后一个,他打开时眼神微怔。 这个拼图,他曾经见过。 这个飞机模型曾经是自己亲手跟宋浔南一起拼起来,被好好好存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后来又被丢弃在地上,摔得七零八碎。 而它现在也不是完整的,当初佣人虽然听了宋很轩的话将拼图整理好,但她们的手不巧,也没有说明书,将好好的飞机模型零件东插一块,西拼一块,整个不伦不类。 宋恒轩将模型拿出来,放在地上,把那些拼错了的地方拆开,重新插回去。 他很少做这些事,每次都不得章法,最后还是从百度上搜了说明书,一点点弄好的。 弄完后都已经是凌晨后半夜了,房间里只开了书桌上的灯,略显昏暗。 房间门口的脚步来了又走,现在门口静悄悄的。 在宋恒轩刚把最后一块拼图插好后,房门的把手轻轻转动,门开了。 或许是没想到这个点房间里竟然还有人,门口的人僵硬片刻,没有进去。 宋恒轩抬头,跟他对视,两人沉默半晌后,他说:“宋溪,你怎么这个点来这?” 他虽语气平静,但眼神中的怀疑仿佛利箭一般,直直刺入人心里。 宋溪握着把手的手指用力,掌心已经出了汗,黏腻腻的。心跳得有些快,说不上来是兴奋还是恐惧。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的样子,“啪”一下将大灯打开,刺眼的光照得宋恒轩不得不眯眼避开:“大哥,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宋浔南的房间里?他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咱们家的人了,你们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想着他?” 宋溪说着说着,仿佛想到了自己这几日来的遭遇,声音越发委屈,连眼圈都红了,盯着宋恒轩,像自己被欺负了般。 宋恒轩之前或许会心疼,他从未接触过像宋溪这般黏着自己,处处依靠自己的人,忍不住就想对他温柔点。但是现在的宋恒轩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恶心。 “是我先问的你,回答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间房间里?”他极其强势的看着宋溪,气场压的人透不过气来,一切的谎言都无所遁形。 宋溪只是反手“哐”一声将门摔上,眼泪掉了下来,越掉越凶:“我就是想来看看他有没有留下自己专业书而已,大哥你这么凶干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想帮你多分担些肩上的重担,学学怎么管理公司。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笑话我的,说我是个提线木偶,草包,什么都不会,笨的要死。” 宋恒轩一听他哭就太阳穴突突跳着疼:“行了,别哭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赶紧出去。” 宋溪咬着唇,不甘不愿:“可是……” “没有可是,”宋恒轩的脸色彻底沉下来,音色像淬了冰,“再让我看到你踏进这个卧室一步,宋溪,想想你的后果。” 宋溪被吓到了,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留下一句“大哥你在怎么这样对我,我要告诉父亲”,转而生气的打开房门,后狠狠摔上,震得地板都抖了几下。 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间后,宋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愤怒依旧,却少了伤心。他对着镜子面无表情抹了把脸上的泪,看着镜中眼圈红红,泫然欲泣的自己,突然笑了。 “宋恒轩,你凭什么不让我进?”他虽是笑着,眼中却满是嘲讽,“别在那里自我感动了,恶心的要死。” 算算日子,宋居伟应该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快要回来了。 “你等着,我送你份大礼。”宋溪嘴角笑容越来越大,冰凉的指尖扣在洗漱台上,不断施力,“你记得好好收下,千万要谢谢我。” 第56章 现在已经是八月底, 连着几天小雨倒是让气温降到了三十度以下,不算凉快,但比起之前的高温来说好太多。 b大已经开学返校了, 宋浔南自然得回趟学校。 他不打算考研,大四课程也没那么多,一边一周来一趟学校就可以了。只是公司那边事情忙,难免有脱不开身的时候,宋浔南提前跟导员商量, 找院长写了相关说明, 连着三天把事情办妥才离开学校。 他在b大的这三天几乎是被当成吉祥物来对待了,路上凡是遇到个人就认识自己,还有来要签名的。去食堂随便打个饭没留神点了个哈蜜瓜炒鸡肉, 以为是土豆鸡肉。一天之内这道黑暗料理立马售光, 食堂大叔笑得合不拢嘴。 就连论坛上也有人实时播报自己的行程。宋浔南收到闻今然发来的帖子时顿感无奈。 他又不是明星,真不明白大家都在看什么。 不过幸好, 走到哪都有人搭讪的是哪天很快过去, 宋浔南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将手续办理好, 马不停蹄离开了b大。 听说他走后大家伤感了好久,最难过的就是没报道的新生, 高呼看不到网红小帅哥的脸了。 因为周文舒的关系, 宋浔南算是在网上爆火了一把, 虽然不是明星, 但粉丝数量比很多二三线小明星还要多。 最可怕的是,关注他的人质量太高了。 宋浔南平时不玩微博也不看私信, 所以不知道, 他的粉丝列表一点开, 不少都是红v黄v蓝v, 而这些账号无一例外都转发了南北公司的“识医”app,结尾无一例外都在表达未来可期。 项目多了之后人手就开始不足,宋浔南让人事部招聘,倒是有不少他本校的校友前来参加,里面还有几个自己当初帮导员整理党/籍时留意过的好苗子,考校一番后就留下来当实习生了。 因为要谈生意,宋浔南这几天都在外地出差,张秘书自然跟着他满地跑,跑了整整一周。现在好不容易回来,宋浔南正在看手边整理出来的文件。 他负责的是大头项目,其余的小项目自然是分配给属下来做,此时正在看业绩。 有一个项目引起了他的好奇,宋浔南翻了翻:“剧组为什么会想要租赁我们的产品?” 有些医疗设备实在是太贵了,除了医院很少有人整套购买,租赁也是一种选择,对于短期使用者来说很划算。 孙容熙正在坐在宋浔南对面的沙发上,他当时是跟路鸢一起去洽谈的这个项目。其实这点小事不用两个人去,主要孙容熙没去过剧组,太好奇了,就想过去看看:“这个啊,最近这几年不是一直在翻拍赛博朋克世界观的电视剧么,咱们的产品外观看上去挺有科技感,剧组就租去用了。” “什么看上去,是本来就是,”宋浔南问了一句就将此事揭过,看孙容熙想走,喊住他,“等会,我之前跟你提的那个医学影像智能眼镜的事,进展到哪了?” 孙容熙说:“哦,那个啊。那个需要的资料库数据实在是太庞大了,估计要等识医那边统计收录出全境内的医疗方案才行。而且现在的医疗智能都是大体积,将这些技术压缩到跟眼镜一样小的体积,目前还是太困难了。” 他补了句:“不过要有种预感,要是真的研发出来了,那整个z国咱们岂不是横着走?对了,哥你好好的突然问这个干嘛?” 宋浔南摇头:“没什么,你先出去吧。这个项目继续跟进,要是遇到其他问题跟我汇报。” “明白。” 看到孙容熙离开办公室,宋浔南坐在转椅上转了半圈,看向身后的落地窗。 他之所以突然问这个,是因为那天晚上自己问了闻珩有官博展会的相关事宜。闻珩知道的确实不少,但当时很多产品都已经敲定,还是神仙打架,宋浔南没办法再插一脚。可闻珩跟自己说了一件很关键的事,上面有意将一些产品投放到军部使用。 宋浔南当时第一秒就想到了自己跟孙容熙他们正在研发的这项产品,将他们擅长的医学影像分析技术移植到便携的眼镜中,可以大大提高军医诊断效率,节省救人时间。 可惜眼镜现在只是个雏形,连样品都没有。 果然还是太急躁了,以公司现在的实力想要研发出这种产品,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宋浔南坐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边转边叹气,等敲门声响起时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赶紧停下来假咳一声,一脸正经。 “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前台小姐,她对宋浔南扬起职业式微笑,只是这笑容怎么看怎么牵强:“宋总,前台收到了很多送给您的礼物,还请您签收一下。” 宋浔南下意识以为又是宋恒轩送的,一句“我不收”已经说出来了。 谁知前台小姐摇头:“不是的宋总,您看一下就知道了。” 然后她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推车,推车上摆着小山似的礼物。 “这……”这给宋浔南整不会了,他指指礼物山,又指指自己,“全是给我的?” 前台小姐强笑点头,鬼知道她这一上午收礼收到崩溃是种什么体验:“您看起来并不知道自己在网上现在的热度有多火,粉丝们喜欢您,给您送些礼物也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宋浔南走出办公室,站在那辆根本就进不去办公室门的推车前,哭笑不得:“所以,竟然都是网上的粉丝送的?” 此时办公室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正好奇又震惊的看着礼物车。 看到前台点头,宋浔南淡定不能:“不能退回去?无功不受禄,我收他们的礼物做什么。” “宋总,这很难办到。”前台小姐婉拒。 宋浔南知道自己只能收下了,他挥手让大家赶紧散开:“好了,别看热闹了,赶紧做你们工作去。” 推车弄不进来,宋浔南废了点力气将这些礼物全都搬到了办公室。看着地上的礼物山,他有点出神,蹲下身来尝试着拆了一个。 里面竟然是个手工钩的娃娃,丑萌丑萌的。宋浔南弹了下娃娃的脑袋,嘴角扬起一丝很淡的笑意:“这钩的什么啊,怎么这么丑。” 他边说边去拿盒子里的卡片。 “南南宝贝,我好喜欢你。你喜欢我给你送的礼物吗?我第一次学做手工,想做点有意思的东西,就做了一个你,是不是超级想……”他读到这里顿了下,细长的眸微微睁大,流露出一抹愕然,倒显得有点可爱。 这是他?这丑东西竟然是自己?! 宋浔南捏了捏手里的娃娃,努力说服自己,这东西看久了还挺萌的。 其他的礼物杂七杂八,各种各样都有。一般艺人收的礼物都是提前把关过的,但宋浔南不是艺人,又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前台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都拿了过来。 宋浔南看着这一地的礼物,有点好笑。 自己之前还是宋家小少爷的时侯,经常收到礼物,远比这些来得精致又珍贵。可宋浔南知道,那些不过是人情往来,东西虽好,却千篇一律,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被他当初全留在了宋家,一件都没带走。 这些东西不够珍贵,甚至有的只是简单的一张明信片,几句感谢的话,却远比那些昂贵礼物带给他的情绪价值要多得多。 他拍了张照,发到网上感谢网友们,同时表明以后还是不要再送了,公司毕竟是办公的地方,前台小姐也会很为难。 发完后他想着该怎么把东西都搬回家,便看到最底下的那个最大的礼物盒。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礼物,只是现在才看到品牌logo。 “lego?送的我拼图?“宋浔南疑惑,想着这可不便宜,动手将礼盒打开。 里面的图纸让他一愣,进而皱眉。 这架飞机自己有,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这款飞机模型已经停产好多年了。 谁会送他一个十几年前就停产的玩具呢? 宋浔南心底隐约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让他开始沉默。 一双狭长冷冽的黑眸直直盯着尚未拼好的飞机模型。他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还有那时候的宋恒轩。 很多年前的记忆了,宋浔南忘了一些细节。 他记性挺好,只是之前生过病,有些看似美好的回忆,已经在一日复一日的搓磨中渐渐消散,再也记不得当时的心情,与当时的情景,只留下一片空白。 宋浔南蹲在地上,捏着礼盒的手指攥得发紧。直到腿开始麻木他才站起来,片刻后冷笑一声。 宋恒轩,是他送的吧? 张秘书刚要回办公室,就看到宋浔南从一旁出来,手里还抱着一个礼物盒,正大步走向电梯。 “宋总。”张秘书喊了声。 宋浔南像是这才看到他,脚步停了片刻:“张秘书,房间里的礼物麻烦你帮我送到我家,我有事先走了。” 张秘书忍不住问:“您这是要去哪?” “宋氏。”宋浔南按下电梯按钮,电梯门打开又合上,挡住了他冷若冰霜的脸。 宋氏? 张秘书疑惑,宋总好端端的去宋氏干什么? 而且看上去像要去干架的。 === 当宋浔南再一次踏入宋氏公司时,看着满眼熟悉的装潢,竟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宋氏做地产发家,总部坐落于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大气磅礴的楼宇昭示着公司的不凡,迎来送往皆是商业名贵。 宋浔南之前不是经常来,但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儿子,这里的员工都认识他。所以当他一脚踏进宋氏公司时,惹来不少目光注视。 这里面有好奇的打量,有纯恶意的揣测,各式各样,宋浔南全都无视了个遍,径直走向前台。 “宋恒轩在吗?” 前台工作时间不短,自然认识宋浔南,乍一看到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又被问了遍才回过神来:“在的宋小少、宋先生,您有预约吗?” “没有。” 前台不敢得罪宋浔南,回话时小心翼翼:“没有预约的话,是见不到小宋总的。不如我给您打个内线电话问问?” 听她这样说,身边跟着一起工作的女员工赶紧私底下扯扯她袖子,让她不要自作主张。 宋浔南自然看到了两人的互动,半撩起眼皮将手上的东西“哐”一声扔到了前台:“不麻烦你们,我来打这个电话。” 他拨通宋恒轩的手机,才响了没五秒钟,身后就有人喊他。 “宋先生?”助理本还有点不确定,见他回头才发现真的是宋浔南,一时间又惊又喜,“宋先生,您怎么来宋氏了?是来找小宋总的?” 宋浔南挂断电话,点头。 他见过助理两三面,印象中是跟着宋恒轩的下属。 助理赶忙道:“总经理正在楼上开会,您跟我来。宋先生以后来找,直接上楼即可,不用预约那么麻烦。” 后面那句话是对两位前台工作人员说的。 前台赶忙应下。 宋浔南说:“没必要这么麻烦,我以后也不可能来你们公司。” 助理讪笑:“您这就见外了。” 宋浔南没应声,将扔到前台的礼盒随手又丢到了助理怀里:“抱好了,这可是你们宋总亲自选的礼物。” 助理赶紧抱住,领着宋浔南向电梯走去。 等他们俩一走,整个大厅立马喧哗起来。 “我没看错吧,那不是宋浔南宋小少爷吗?” “现在不应该叫小少爷了,小少爷是宋溪。” “宋浔南来宋氏干什么?不会是没钱了结束离家出走的闹剧了吧。” 说这句话的人立马被众人当成大熊猫围观:“怎、怎么了?我说错了?” “虽然说隔行如隔山,咱们做房地产的不太清楚高科技领域,但宋氏好歹有分公司入驻了这一块,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说来不好听,宋总的这个儿子是个有本事的,当初还在拍卖会上把咱们宋总摆了一道,气得宋总那段时间心情一直不好。” “而且他现在大学都没必要,就白手起家开了公司,知名度要盖过宋氏的那家分公司去了!” “这么厉害啊!之前都没看出来。那他来宋氏干什么?” 背后有人厉声喝道:“在聊什么呢?工作做完了吗就闲聊!” 正聚在一起八卦的大家一看竟然是刚跟着宋居伟办公回来的李秘书,纷纷不敢说话了,立马散开。 李秘书在他们身后听了几耳朵,知道宋浔南来宋氏了。这事他想了想得告诉宋总一声,不过手上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等一会也不迟。 电梯到了,助理领着宋浔南出去:“您走这边。” 宋浔南看了眼,准确无误走向宋恒轩的办公室。 “现在小宋总可能还没开完会,宋先生您先在里面等一会,”助理将礼盒放到桌上,看宋浔南在沙发上坐下,说,“您需要咖啡还是茶?” “不麻烦,一杯白开水就行。”宋浔南双腿交叠,倚靠在沙发上,手置于膝盖上,一下一下点着,浑身透着一股子凛冽寒气,黝黑双眸落在助理身上时,让他无端感到一阵压力。 “你跟他说,我就在这等他。” “好,我会转告小宋总。”助理出门时忍不住又看了坐在沙发上的宋浔南一眼。 现在宋浔南身上就贴着四个字:来者不善。 希望一会别闹得太僵,这里可是总公司,宋总还在这里坐镇呢。 助理默默祈祷。 宋恒轩开的会议只是个小型会议,很快就能结束了。他让旁听的秘书将会议资料整理出来一会发给自己,吩咐完便看到站在门口的助理。 ”不是让你去找李秘书接洽工作么,怎么在这站着?“宋恒轩走在助理前面,要回自己的办公室。 这也正是刚才助理下楼的原因,不过现在很明显有比接洽工作来得更重要的事。 助理在宋恒轩李办公室十米远的时候,说道:“宋总,宋浔南宋先生找过来了,此时正在您的办公室里。” “什么?”宋恒轩果然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助理,再三确定,“小南来找我?他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助理想起宋浔南的态度,还是决定给宋恒轩打个预防针:“具体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不过宋先生是带着您送她的礼物过来的。” 他这样隐晦的说完,宋恒轩就明白了。 带着礼物找上门,不是当面致谢就是来退还的。按照宋浔南的性格不可能跟他道谢,那只能是后者。 只是当初送照片时宋浔南也没有直接找上门来,只是给他打了个电话,现在竟然亲自过来。 宋恒轩压下心底不妙的预感,让助理先走:“你去忙吧。” 助理看他面色一变,就知道自己的预防针打好了,点头说:“好的,宋总您忙。” “等会,”宋恒轩又出声叫住要走的他,犹豫再三先叹了口气,捏了下长时间工作胀痛的太阳穴,“把这附近的人都支开。” 他怕有人听到不该听的,去宋居伟那里乱嚼舌根。 “知道了,您放心。” 宋恒轩这才走到办公室门前,在站定后理了理领带,敲开门。 “进来。” 宋浔南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有些失真。 他以为是助理回来了,没想到进来的竟然是宋恒轩。 “宋恒轩,你来了,”宋浔南还是刚才助理走时的那副姿态,好像他才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般,对站在门口的宋恒轩颔首,“进来坐呗,站那干什么。” “小南,你怎么会想到过来找我?”宋恒轩在他对面落座,一下子就看到桌子上被拆开的礼物盒。 宋浔南自然发现他的目光,将礼物盒扫到一边,语调轻松随意,眼神却紧盯在宋恒轩脸上:“一会儿再说这个。宋恒轩,我们两人好几年没见了,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 宋恒轩瞳孔骤然一缩,半秒后却又笑了起来,面色无疑:“小南,你在说些什么?我们不是经常见面吗?” 他手肘撑在膝盖上,左手拢住右手。 在无人看见的背后,手一直在轻颤。 第57章 宋浔南坐在那里, 长久不作声。 宋恒轩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连呼吸声都能隐约听见。 最后是宋恒轩打破沉默,他跟宋浔南稍稍拉远距离, 后背抵上柔软的沙发:“我不清楚你想表达什么,但你来找我不是因为这个吧。” 用一个糟糕的话题掩盖另一个更糟糕的话题,如果是正常情况下, 宋恒轩根本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尽管掩饰的很好, 但他还是慌了。 “不清楚?我以为你心里很明白。” 宋恒轩笑不出来:“我们一定要这样说话吗?我以为你对我的态度会缓和很多。” 宋浔南多看了几眼他平静的表情,压下心底刚起的那点疑云, 觉得可能是自己多虑了, 冷声嗤笑:“缓和?你在开玩笑吗?” 看着他冷硬的表情,摆在明面上的嘲讽,宋恒轩心里并不好受:“那你来找我,是不喜欢这个礼物?抱歉, 如果小南不喜欢就先交给我吧,是我这次没有好好挑选, 不过明天正好要去公司下面的一个商场, 你有什么喜欢的都可以跟我说,我选……” “没有必要。” 宋浔轩的话被生硬打断。 宋浔南刚才来找宋恒轩的时候正在气头上,他承认自己冲动了。 曾经最珍贵最美好的回忆被宋浔轩重新拿出来当作讨好他的礼物,而送礼的人甚至根本就不懂这份模型到底意味着什么。 宋浔南有一瞬间很生气,很恶心。那种感觉就像是纯白的珍珠被扔到了泥沼里, 用手掏出来时也满是污泥,黏糊糊的让人不适。 连同记忆深处的那些画面也被染上了黑色。 可其实,那些回忆本就不是自己该有的, 宋浔南冷静下来, 看着宋恒轩不明所以的脸。如果不是当初的错误, 那些回忆应该是宋溪的,跟他毫无关系。 被骂鸠占鹊巢宋浔南也认了,毕竟是事实。可他也因此付出了太多。 原以为一切结束,结果又被送回原点。跟宋家切断关系好聚好散,却又被宋家的几个兄弟纠缠不休。 “宋恒轩,如果你真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兄弟情谊,就离我远点,”他直视宋恒轩的双眼,像是要将这个人彻底看透,眼底冷光闪动,说的话很浑,“我脾气上来你也是知道的,别让我做出什么混事来。宋家的二老年纪大了,你也不希望他们被气到进医院,是不是?” 明明身上还穿着西装,此时的眼神却凌厉的将人割伤,半点不见优雅稳重,全是张狂。 他第一次正面提起跟宋恒轩之前的感情,却是为了威胁宋恒轩离自己远点。 宋恒轩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之前十八岁的宋浔南,又跋扈又嚣张,堪称京城一霸,没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 现在的宋浔南懂得了收敛,但骨子还是硬的。 几个呼吸后,宋恒轩轻轻点了下头。 “我知道了。很抱歉最近打扰到你的生活。” 事情谈妥,宋浔南一刻都没有多待:“我走了。” “不留下喝杯咖啡?”宋恒轩像是平时对其他顾客那样客套了一句。 回应他的是关门带起的风声。 他没有转头,而是看着桌上的模型,手肘撑在膝盖处,看了很久。 其实他骗了宋浔南,这个模型不是随手挑的。他找到了当年的厂家,却被告知已经停产,后来兜兜转转,几次碰壁,终于找到了另外一家。 但他静心挑选,耗费心力的礼物被毫不客气地退回,一会还要被丢在垃圾桶里进垃圾场。 宋恒轩金尊玉贵长大,第一次知道真心被践踏的感觉便是从自己曾经的弟弟这里。 宋浔南开车在回家的路上,手机响起提示音。 正好是红灯,他拿起看了眼,竟然是闻珩给自己发的消息。 【闻医生:你买的快递?寄到了我家。】 宋浔南想不起自己什么时候买了快递还填错了收货地址成了隔壁,他发了条语音过去:“你先帮我收一下,我回家后看看。” 对方回了个好字后他放下手机,专心开车,路上不堵,十分钟后就到了。 “快递在哪?我看一眼,应该是公司员工寄来的却写错位置了吧。”宋浔南说着自觉在进入闻珩家门后换了双拖鞋。 闻珩指了指阳台上那个快递箱子:“那边,你过去看看。” 原本空荡荡的阳台上俨然放了个大箱子,分量不轻。 宋浔南走过去,顺手将手边的美工刀拿过来:“真贴心,还给我准备了开箱工具。” 闻珩想说那是自己上午用来开包装的,见宋浔南拿过去径直划开箱子封条,抿了下唇没做声。 宋浔南边开箱边没头没尾说了句:“我刚才去找了宋恒轩。” 闻珩上次刚见过宋恒轩,“嗯”了声问:“为什么去找他?” “他送礼物送的我心烦,然后我就闯进他公司将他威胁了一通,告诉他再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宋浔南这话说的挺幼稚,有点像小学生的“放学别走”升级版。 他其实脑子有点乱,不然也不会做出直接在闻珩家里拆快递的举动,应该直接拿回家的。 说完宋浔南意识到不好,住了嘴。 闻珩不太清楚他跟宋家的是是非非,自己又是个假少爷身份,在外人眼中很明显就是他既不识趣也没良心,宋家人都原谅自己了他还不赶紧感激涕零。 尤其是闻珩看上去就是很正派的人。 这不是自己脑补过多,实际上不少人都是这样想他的。但宋浔南就是不想让闻珩也这样想。 他想再说一句话补救,却不知道从哪里开头,索性沉默着低头撕胶带。 “他为难你了?”出乎意料的,闻珩在他身边蹲下,问了这样一句。 “嗯?那倒没有,我为难他了。”宋浔南不喜欢吃亏,更不喜欢吃宋家人的亏。 “那便好。” ? 那便好? 宋浔南转过头去看闻珩,差点重心不稳歪了下,扶住箱子眼底满是惊诧:“你……你不站在宋恒轩的立场上说我几句?” “为什么这样想?”闻珩浅浅皱眉,似有不解,“我跟他并不熟悉,倒是跟你接触很多,更为了解你,如果你这样做,那应该是有什么原因。” 宋浔南撞进闻珩浅咖色的瞳孔中,那里面有自己小小的倒影,还有阳光流淌过的温度。 心无端被撞了一下,分外柔软。 宋浔南来不及想为什么会这样便匆匆偏过头去,忍不了现在的气氛般扯扯唇角:“你这话听起来像是无脑言情里男主经常对女主说的那句‘宝贝你做什么都是对的’,怪肉麻的。” 像是为了应征自己的话,他抬手揉了下耳朵,将白皙耳垂蹂|躏的有些泛红。 闻珩将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耳垂上,又很快垂下来没说什么,帮他把里面略小一些的箱子划开。 宋浔南暗自懊恼,觉得自己面对闻珩时总是说错话,想解释他不是说两人是那种关系,就看到闻珩把东西拿了出来,御史边抱怨边探过身去看:“到底是塞了什么玩意,用得着装两个箱子还封得这么严实?” 闻珩看着眼前的东西:“应该是礼物。” “礼物?”宋浔南被触发了关键词,一脸嫌恶退后几米,“不是只往公司寄吗这么直接接到家里来了?算了你别看了,我还是找地方扔……” “不是宋恒轩寄的。” “……不是?”宋浔南疑惑。 “嗯,看起来不像,”闻珩从里面拿出张贺卡,扫了一眼,“宋浔南,你肯定不知道我每晚梦中都是你在擂台上飒爽的身影,我那么爱你,将我们相遇的每一刻都认真铭记,记忆清晰到连你额发上甩落的汗滴都……” “停停停!我求你停下来!”宋浔南满脸惊恐,抱住自己抖出一身鸡皮疙瘩。 鬼知道他听到闻珩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读出这些羞耻度爆表的台词时自己的心情! 宋恒轩是什么?早就被吓没影了好吧! 闻珩听话停下来了,只是末了加了句:“看上去是你的钦慕者送的礼物。” “见鬼的钦慕者!” 宋浔南受不了了,直接扑过去将闻珩手上的卡片夺过来,恶狠狠瞪他一眼:“你还是少说点话吧闻医生。” 闻珩被他扑的差点仰面磕到身后的沙发上,手在身后撑了下才稳住,另一只手顺便扶了宋浔南一把好让他别直接栽到自己身上,闻言也没什么反应,只很淡的勾了下唇。 只是过于浅薄的笑意在看到宋浔南翻箱子的时候收敛住。 “你认识送礼物的人?” 宋浔南听到他问话,回了句:“我真想不起来,谁这么有病写这种浮夸的词?编话剧呢?” 其实内容还算好的,但谁让宋浔南没有一点浪漫细胞,只觉得油腔滑调。 翻了半天也不知道是谁寄的,宋浔南合上箱子:“这东西放哪合适?我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总不能带回家摆着吧。” “扔了。”闻珩轻描淡写说道。 虽说扔别人的心意不太好,但宋浔南被宋恒轩折腾怕了,又被那卡片恶心了一把,最后听了闻珩的建议,扔到了楼底下。 “如果送礼物的人看到了,应该知道我不收,自己就拿回去了。“他说。 闻珩站在他身后,手揣在口袋里点头。 === 宋恒轩今天没加班,一早回家。 家里新找的管家没料到,赶紧让赵妈先端来甜点。 “大少,现在还没到晚饭时间,您再等下。” 宋恒轩吃不来那些甜腻腻的糕点,宋家之前也不做这些,是宋溪爱吃,赵妈才费心研究的。 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宋恒轩之前不甚在意,今日注意到后心头一梗,烦躁起来:“不用了,我不吃,晚餐也不必做我的。” 管家看出他心情不好,没有触霉头的打算,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只是在宋恒轩打电话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好像是约了叫夏昭的出去喝酒。 等宋恒轩走后,宋煜清踩着晚饭的点回来,一眼就看到了宋恒轩留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他今天这么早回来?” “大少今天下班早,回来后没有多留,出去应酬了。”管家一板一眼的回答。 “应酬》怪有闲心的。”宋煜清挑唇,要笑不笑。 管家不知道他们兄弟的关系什么时候火药味这么浓了,不敢作声。 “既然人都走了,就别把他东西放我眼前,碍眼。” 管家赶紧上前收拾那个公文包。 只是没想到拉链是开的,里面没订上的文件散了一地,他赶紧弯腰收拾。 “等会。” 从边上斜过来一只手,将他手里的纸拿了过去。 宋煜清本不想管这些破事,却无意看到了一张两人合照。 他将纸上的信息读完,又拿过管家手里的挨个看,末了低念了两个字:“闻、珩?” 这个人,好像趁自己不留意的时候,跟宋浔南走的过近了。 第58章 看他站在那里不说话, 管家忍不住出声:“二少?” 宋煜清面上若有所思,将手里的东西交还给管家:“晚饭我回房间吃。” 管家应是的同时在心里想之前一直听说宋家家庭和睦,到现在也没分家,但谁能知道只要宋居伟不在家, 三兄弟从来凑不到一桌吃饭。 面和心不和, 有钱人的弯弯绕太多了。 但晚上的时候宋煜清还是下来吃饭了,因为宋居伟跟许晴回来了。 他刚下去就看到三个人围在电视前好不热闹, 宋溪亲热的坐在许晴身边, 挽着她的胳膊讲公司跟学校的趣事, 把许晴逗得脸上笑容不断, 就连宋居伟平日里板着的脸都稍显缓和。 宋煜清冷眼站在楼梯上看了会。他现在基本能确定宋溪是真的没有前世的记忆,不然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跟他们有说有笑。 宋溪眼角余光早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宋煜清,嘴角笑容扩大了点,转头对着他笑:“二哥, 你下来了,我们马上就要开饭了。” 看到宋煜清,宋居伟的脸色不好看了。 他爱面子,宋煜清在娱乐圈出了那么大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虽然后面有辟谣, 可大家都是混血吃瓜乐子人, 才不管你是不是真的, 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 就这几天的时间,宋居伟已经被不少同行明里暗里的问过事情的真假, 自觉丢了老脸。 “正经事不办一件, 还有脸下来吃饭。”宋居伟冷着脸没有好脸色, 虽然一直在看电视, 可明眼人都知道他说的是宋煜清。 宋煜清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上, 没搭话的意思。 倒是宋溪替他开口了:“事情已经澄清了,是那个小明星想攀二哥的高枝,才闹了这么一出。我觉得照片肯定也是他找人拍的,不然二哥去那家酒吧那么多次,怎么就那一次被偷拍了?” 宋居伟更没好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谁让他整天交些不入流的朋友,去那些酒肉场所。” “酒吧不是爸爸你想的那样,大家几个成年人聚在一起喝酒交朋友而已。”宋溪生怕宋居伟生气,扭头求助的看向许晴。 许晴拍拍他的手,出声安抚:“好了老宋,一回家就生气想什么样。不过老二你是该多想你大哥学学,他从来都是把工作放在第一位,洁身自好。” 宋煜清从桌上挑了个梨,正拿着小刀削皮,听到他们的话只是应声,就差把敷衍两个字写在明面上了。 宋居伟瞪他一眼,不给自己找不痛快,问贴心的小儿子:“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公司事务没这么忙吧。” “这……我不太清楚。”宋溪看着站在一边的管家。 管家疑惑自己明明跟宋溪提过大少出去的事情,但误以为是宋溪没留神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大少回家后打了通电话,说跟朋友出去喝酒不回家吃饭了。” 许晴愣住:“不回家?我们才刚回来,老大都不见见我们?” 宋居伟还没解决完宋煜清的麻烦事,转头就知道自己最放心的老大也出去鬼混了,顿时觉得一个个都不让自己省心:“怎么回事?你给他打个电话,问清楚。” 管家打过电话去,却一直无人接通。 “看来咱们家懂事体贴的老大也开始叛逆期了。”宋煜清咬了口削好的苹果,不顾现在冷下来的气氛,自说自话,好像十分感叹似的。 许晴皱眉:“老二,你少说点。” 宋恒轩的私人手机在工作期间会静音,每次下班时才会打开。 不过这次他忘记了,导致电话一个都没接起来。 最后还是许晴放心不下,将宋恒轩朋友的电话挨个打了过去,最后打到了夏昭那里去,才知道他们几个发小约着一起去酒吧喝酒了。 虽然因为宋恒轩直接错过了接风宴而有些不满,许晴也只好压下火气让那个夏昭看着点宋恒轩,照顾一下,再三感谢后挂断电话。 “你老妈还挺关心你。”夏昭对从洗手间回来的宋恒轩说。 宋恒轩没有做声,等坐下又喝了一杯后才开口:“我有时候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关心我,还是不愿意自己花费时间精力培养的继承人出问题。” 夏昭吓了一跳:“你小子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 宋恒轩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拿起酒杯跟他碰了碰,仰头全干了。 夏昭觉得他这个发小今晚不太正常,但也知道宋恒轩不想说的事他问不出来,心气好气的要死,只是隐隐觉得跟上次游艇派对上遇到的宋浔南有关。 他心底惦记着这事,就给自家老弟去了条消息。 夏野正在蹦迪呢,就接到了他哥的信息,一时也开始好奇了。 京城里都把宋家的那点破事传烂了,什么版本的都有,他听的耳朵都起茧了。只是在看到宋浔南跟宋恒轩的反应后,觉得哪一个版本都差点意思,更何况他根本不相信宋浔南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夏哥,摸牌去,四缺一。” 夏野挥挥手:“你们玩,我还有事。” 他去了稍显安静的洗手间,点了一根烟琢磨了会,给宋浔南打了个电话。 半天才有人接。 宋浔南一接电话就被音乐声震了下,差点聋了,赶紧拿远手机:“不去,别找,挂了。” 熟练的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夏野乐了:“你等会!我不是约你出来玩,知道咱们宋总是干大事的人,没那个闲工夫蹦迪,我是有正事。” 干大事的宋总看了眼不远处对着电视冲杀跟自己一起来蹭饭的闻今然,默默放下手里的游戏手柄,故作正经轻咳一声:“你知道就好。” 夏野听出他心情好来了,笑嘻嘻的踩雷,一点也不避讳:“跟你说件事,宋恒轩跟我个出来喝酒了,不会是因为你来买醉吧?” “那看来是我今下午的话不够狠。” 夏野挑眉:“真是因为你?为什么这样说?” 宋浔南啧了下:“不然你现在就应该跟我说他喝到胃出血进医院了,正在病床上打滚痛苦洗胃呢。” “……真有你的,”夏野咋舌,“那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宋浔南随口道:“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宋家投资失败要破产了他正伤心呢。” 夏野:“……”你是真恨他。 好像听出了他的无语,宋浔南在电话这头低笑几声:“说正事,你哥是不是在他旁边?” “对啊,正喝着呢。” “那你帮我个忙,问问他还记不记得我在火灾时都说了些什么。”宋浔南还是压不下心里的困惑。 “什么火灾?” “哦,之前电路故障,宋家有次小火灾,把我房间烧了,我挺生气的。”他轻描淡写的说道。 夏野:“这种事情宋恒轩怎么可能记得。” 宋浔南只是笑了笑:“你问一下,说不定会有惊喜。” “行,我让我哥问一句。” “麻烦了。” === 宋家。 整个晚饭因为宋恒轩打不通的电话而显得有些压抑,吃完饭宋居伟就上楼了,坐在书桌前看季度报表,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这几年经济下行,房地产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宋恒轩调回来的这几个月成绩也不算好看,甚至还出了小失误。 这让宋居伟开始怀疑起宋恒轩近来的能力问题。 放在另一边的是宋溪目前掌管的分公司,虽然是依托总公司的资金支持发展起来的,但前景越来越好,已经能反哺总公司了。 小溪能力还不错,或许可以让他来帮帮老大。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止不住了。宋居伟合上资料,开始思考起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的几个同行都是兄弟齐上阵,事业发展的蒸蒸日上。之前或许是自己想太多,自家人不见得有那么多龌蹉。 巧的是刚有这个想法宋溪就来敲门,宋居伟顺势问了出来。 “我去帮大哥?”宋溪很惊讶,“那公司怎么办?” “这个不是你该担心的,我会好好安排,现在想问下你的想法。” 宋溪又推辞了几次,最后面带犹豫的接下:“只是我还是个学生,恐怕不能服众。” 宋居伟已经想好具体情况了,将秘书新转过来的几个文件给他看:“这是公司新要做的项目,你看看。” 宋溪看到了熟悉的项目名字,目光闪了闪,有一瞬间十分炽热。 如果宋居伟看到,定会惊骇那不是自己乖巧懂事又粘人的小儿子该有的眼神。 可惜,宋溪对着的是电脑,蓝光打在他脸上,反射出无机制的冷。 原来已经开始了吗? 他强压下心下的激动,面带腼腆,语气羞涩:“我自己还是有些难,能不能将我在分公司的杨经理带过来一起帮忙?” 宋居伟应允:“你看中的人,当然可以。” “嗯,谢谢爸爸。还有一件事,这个项目在没结束之前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哥哥,我怕他……”宋溪皱眉说着又说不下去,很是为难。 宋居伟也正有此想法,他打算让宋恒轩慢慢接受:“你去做,我会安排妥当。” “谢谢爸爸,”宋溪亲昵的搂住宋居伟脖子,撒娇般蹭了蹭,笑容不断在脸上扩大,“爸爸可真好。” 第59章 闻珩刚换上白大褂, 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伸手去接。 小周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好奇。 这已经是半个月以来的第五次了, 到底是谁这么勤快给闻主任打电话送礼物? 闻珩听着那头门口物业熟悉的声音,等他说完“放在这里等你来拿”后, 回道:“好,谢谢。” 然后告知宋浔南一声。 因为快递上是自己的地址, 物业找的一直都是他。只是不知道这种恶作剧什么时候结束。 【宋浔南:又有了?他怎么那么执着[无语]】 【宋浔南:我今天加班,你能帮我拿一下吗?求求闻医生~】 宋浔南顺手发了张宝宝的表情包过去。 闻珩要忙着查房, 只来得及单手打了个“好”字。 小周好奇往闻珩那边张望的时候, 冷不丁跟手机屏幕里的可怜小狗狗对视上, 吓得赶紧低头。 闻主任这是有情况了?不会在跟女朋友聊天吧! 小周揣测着近来十分频繁的电话, 还有刚刚软萌可爱的表情包, 十分确信自己的猜测。 闻主任竟然背着全科室脱单了! 他又震惊又想吃瓜, 恨不得透过闻珩和电话线,看看对面是哪路神仙,然后对就上了闻珩冷然的目光。 “病例都筛查好了?”他问。 明明是极其冷淡又平静的问话, 小周却一个哆嗦, 立马正身:“已经弄好, 主任。” “好,你跟我来。” 小周看着闻珩笔挺清俊的身形走远, 赶紧跟上,将好奇压在心底,打算一会去梁主任那里打探口风。 且不说之后梁正秋那个大喇叭宣传的全医院都知道闻主任有个正在谈的女朋友。 晚上宋浔南回家前先去闻珩那边把自己的快递拖过来。他看着箱子里不出意料的表白信跟一些昂贵精致的礼物, 头疼的揉揉额角。 找不到寄信人, 快递单上也是个商店的地址, 根本无从下手。 好在这次送来的葡萄酒他之前在夏野那里见到过, 索性一个电话打给了他。 “难得,这次竟然是你给我打电话。” “我给你发过一张照片去,你看看熟悉吗?” 夏野点开微信,看到那瓶葡萄酒还有点惊讶:“这不是羊仔他们投资的那家葡萄酒厂吗?说什么定制小众高端,一看就是来骗钱的。你还买他们的产品了?” 宋浔南总算搞清了来源,把自己这边的事情说了说,末了问一句:“你知道都有谁投资那家葡萄酒厂了吗?” “这我不清楚,我跟羊仔他们不熟,不过你要是想知道我帮你问问,“夏野说着想起宋浔南让自己做的另一件事,“你之前不是让我问问那件事吗,好家伙,问完之后宋恒轩差点跟我哥打起来。” “……反应这么大?” 夏野说:“何止,他从来没这样过,把我哥都吓了一跳。” 宋浔南敛下眸子,沉默不语,夏野又喊了他几声他才应道:“辛苦你了,帮我跟你哥说句抱歉,我之后登门道谢。” “不用了,他喝大了什么都不记得,现在肯定忘光了。你要是送礼物就直接给我,我来替他收着。”夏野在这边翘着二郎腿搭在桌子上,眉梢一扬,丝毫没有坑哥的羞涩。 “那真是太好了,”宋浔南低笑,“地址给我,我给你寄葡萄酒。” “……你不会要把你收到的那瓶再寄给我吧?不带这么寒碜人的宋浔南!” “我是那种人吗?” 宋浔南又跟他聊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了会,不知道在盘算什么。宝宝来蹭他的脚,他顺手抱起来亲了一口它的小耳朵:“走,咱们下去找物业的。” 好像刚刚从夏野口中听到的不过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无法对他的生活产生任何影响。 他跟物业说明以后这样的快递还是不要再寄过来了,物业显得一脸为难,告诉宋浔南东西都堆在收发室没人管很麻烦。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宋浔南直接让物业收下,就当送给对方。 这才算是解决了这件事。 === 借着周文舒的东风,宋浔南公司的产品算是火了一把,省了一大笔宣传费。后续发展也是他们没想到的好,短短时间已经欧很多家医院发来合作请求,将资源数据化,上传到系统中。 至于他们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周文舒为什么要出手帮宋浔南,宋浔南本人也没想明白,后来联络上影帝本人,对方也只是表示“没有任何目的”。 他不愿说,宋浔南自然也不强求。 商务合作多了之后难免要到处谈生意,这次的合作对象有点年纪,将见面地点选在了茶楼。 宋浔南从来不整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但他能装,嘴又会说。前几天将有茶有关的书籍都拿来看了看,临时抱佛脚跟大佬聊得也很开心。 “像你这种年轻人,很少有人能懂这些了。”大佬显然对聊天内容十分满意。 宋浔南笑得心虚:“您谬赞,我只是略知一二。” 旁边的服务员眼睛一直盯着他看,见他笑了,更是移不开目光,连茶杯水溢出来都没察觉。 “小心。” 宋浔南手背被热水浇红了一片,连衣服前襟都湿了大半。 他先是扶了下因出差错慌乱中差点摔碎茶壶的服务员,随后用手边的湿毛巾敷到手背上。 对面的老先生赶忙问:“没事吧?” “没事,”宋浔南摆手没去怪罪一直道歉的服务生,眼含着歉意起身,“抱歉先生,我可能需要换身衣服。” 穿着湿衣服谈事情不合礼数,老先生点头:“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您稍等。”宋浔南淡定摇头,欠身后出去关上门。 一关门他便语速飞快地低声对站在门口的秘书说:“这附近有没有卖衣服的商场?” 秘书自知不能让对方久等,赶忙回:“有的,我马上去。” “我跟你一起去。” 滚烫的茶水现在已经凉了,又冷又湿粘在胸前,说不出的难受,宋浔南跟着秘书驱车到了附近商场,径直上了男装店,重新换了身西装。 等出来时发现商场人有些多,他没在意,只是随意往商场中央的环形空间一看,却看到了熟悉的人。 宋浔南一愣,拿出手机搜索定位,发现还真是宋家名下的商场。 宋宋恒轩上次见面说什么来着? 哦,要来视察商场。 好巧不巧,让他撞上了,旁边还跟着个宋溪,看上去兄友弟恭。 宋浔南小小惊讶了下就对秘书说:“人太多了,走电梯吧。” 等他匆匆走向电梯时,宋溪似有所感,抬头往他的方向看过去,却只看到了举着手机想拍照的商场工作人员,见他看过来闪光灯齐齐对准了他。 这种被人围观打量,毫无遮拦的肆意眼神让宋溪眼底划过一丝厌恶,一点都不掩饰眼中的冷,直直刺向那些人,逼得他们纷纷回避。 这位东家的少爷看上去挺乖巧的,怎么眼神那么吓人?有人嘀咕。 宋恒轩走在前面发现宋溪没跟上,回头看时就见他正仰头对着一个方向发呆,忍不住皱眉:“怎么不走?” 知道他对自己没耐心,宋溪收回视线,语气轻快:“知道了大哥,马上来。” 宋恒轩不明白父亲今天为什么非要让宋溪跟自己,也不想跟他多话,只管走自己的路。 宋溪看着走远的宋恒轩,脸上笑容依旧,偏头问跟着自己的接待人员:“他们不需要工作吗?怎么还有功夫出来看我们?” 接待人员见他脸嫩,以为是个好说话的,半开玩笑道:“大家只是都想见见东家的人,好奇而已。” “好奇而已?是吗?”宋溪不冷不热重复一遍,语调跟他脸上的笑很不相搭,有很强的割裂感,“我不喜欢他们看我的眼神,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这……”接待人员不知道,求救般看向跟着宋溪的杨容。 杨容接收到了她的眼神:“王经理,再看下去,他们都要失业了。” 王经理讪笑着让身边人赶紧招呼大家回去,看着宋溪跟上宋恒轩的背影,心想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脾气太差了。 宋恒轩本想看看宋溪为什么还没跟上,没留神前面,小腿被撞了下,低头看去。 是个抱着超大模型的小男孩,被撞了后生气抬眼瞪宋恒轩:“你把我的宝贝撞坏了!” 宋恒轩是没有闲心哄孩子的:“叔叔没注意,我赔给你一个更好的。你想要什么可以自己选。” 男孩听到“更好的”也没松口:“我不要更好的,这是爸爸跟我一起拼起来的,再好也没有这个好。叔叔撞坏了我的东西,为什么不道歉?” 宋恒轩看在那个飞机模型的份上多了几分耐心:“我已经道歉了,也提出给你补偿。” “才没有,就连我的老师都教过我,道歉应该说对不起,你都没跟我说过那三个字。” 宋恒轩没想到他竟然不依不饶,嘴角抿成一条直线。 让他对一个孩子道歉,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孩子爸爸赶过来解救了这一尴尬场面:“抱歉抱歉,我家孩子不懂事,先生别在意。世铭,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男孩告状:“爸爸,这个叔叔把我的飞机撞坏了,还不说对不起。” 两个成年人都一脸尴尬。 宋恒轩看着男孩爸爸眼底的惊诧,解释:“我会照价赔偿,或者两位可以免费挑选喜欢的玩具。” “都说我不要那些了,我只要这个飞机。”男孩委屈说道。 爸爸抱起男孩:“飞机没有撞坏,只是零件没插牢,你再插一下就进去了。” 他对宋恒轩笑了下:“谢谢先生的好意,只是没有必要。世铭反应这么大是因为很喜欢这个玩具。” 男孩高高举起手中那个在宋恒轩眼中不值一文的飞机模型:“那当然啦,这是我跟爸爸一起拼的!” 宋恒轩看着被高高举起的飞机,愣在原地。 之前一直没想明白的事情,突然懂了。 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宋浔南当时不管是看到照片也好,还是飞机模型也罢,为何会神情激动的找自己质问。 于宋浔南而言,那不仅仅是一张照片,或者是一个玩具那么简单,它们所代表的是宋浔南过去的回忆。 而自己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兀自茫然对方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 站在宋浔南的角度来看,他不过是在一次又一次玷污那些珍贵的回忆而已吧。 宋恒轩觉得自己明白了,却又明白的太晚。 看他站在那里不说话,男孩说:“叔叔,我不让你赔了,你也别难过了。” “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弄丢了一个家人。” 宋溪听到宋恒轩的这句话,看向他。 男孩不理解:“那肯定是因为你对他不好啊,像我,就舍不得离开家,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 宋恒轩猛然一怔。 “小屁孩懂什么。”男孩爸爸抱着他,歉意笑笑走了。 宋溪看着抿唇不语的宋恒轩,凑到他的身边。 “干什么?”宋恒轩看向他,身子下意识离远一点。 宋溪注意到他的动作,并不在意:“大哥,你说的家人,是指宋浔南吗?” 宋恒轩冷脸看着他。 “大哥别生气,就是随口问问,”宋溪手背在后面,一脸好奇,仔细打量宋恒轩的神情,“我在想,当初他搬离宋家,大哥好像没阻止,还挺生气的,怎么现在又一脸愁苦了?” 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心又被宋溪扔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宋恒轩险些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宋溪——” “是我说错话了?”宋溪扑闪着眼眸,有点害怕。 宋恒轩冷眼盯他几秒,最后大步离去。 “怎么这就生气啦,一点都没有逗弄的成就感,”宋溪嬉笑着问杨容,“你说是吧?” 杨容不敢说不是。 “对了,你之前跟我说他给宋浔南送去了很多礼物?”看着杨容点头,宋溪指甲狠狠戳进掌心,声音是淬着毒的冷,“他收了?” “宋先生没有收,并且还生气的表示让宋恒轩不要再去打扰他。” “这样啊,”宋溪狠戾的表情柔和下来,嘴角上扬点不屑笑容,“宋恒轩这么多年还是改不了他的高高在上,以为自己道歉了就能被原谅,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 在商场里偶遇宋恒轩跟宋溪只是一个小插曲,宋浔南并没有放在心上,在收拾妥帖后回到茶楼,继续洽谈生意。 最后没有明确答复,不过对方对他十分满意,这个合作看起来十拿九稳。 宋浔南回公司的时候顺手买了不少茶点,给他们带了回去,公司高层一人一盒,其他员工也有。 “看起来成果不错,让你心情这么好,”谢窈摆摆手,拒绝那个精致的梅花糕,“减肥,不吃高糖高油食品。” 宋浔南没有强求,把拆开的糕点又递给闻今然,让他解决:“还行吧,老先生还是很满意咱们公司的。” “那跟老大你说件更让人高兴的事,有免费的宣传给咱们继续省钱了,”一部长把手里的文件交给宋浔南,“刚好可以将经费用在神经系统诊断仪上,我们已经投产新型号了。” 宋浔南翻了翻文件,挑眉询问:“综艺?找我们干什么?” “因为公司的产品是影帝周文舒带起来的,本身就比较受娱乐圈注视。这档综艺近期很火,也是想来试试,看能不能借影帝的噱头宣传一把,等于咱们双赢。” 闻今然看了眼文件:“是《成为打工人的101种方法》那档综艺?最近还蛮火的,找明星嘉宾从事不同的岗位一周,什么甜品店服务员,高楼清洁工一类的都有。” “会给公司带来影响吗?”宋浔南问,他看了眼嘉宾名单,一个都不认识,还有英文名夹杂其中。 “节目组说会控制范围,将影响降到最低。” 宋浔南合上资料:“那就同意吧。” 可是开机那天,宋浔南才发现自己盲目乐观。 好不容易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乘坐电梯回自己办公室只是第一道关卡,紧随而来的是当着所有摄像机的一声激动大喊。 “宋浔南!” 宋浔南疑惑回头,看到一只名为姜沅舟的花蝴蝶飞到了自己身边,身上的香水味让他难受。 他问:“你怎么在这?” 姜沅舟理直气壮:“我当然是来参加节目的!对了,我给你的表白信你看了吗?喜欢我的礼物吗?” 一时间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向了他们,大家八卦的眼神齐齐扫射过来,气氛让人窒息。 宋浔南从来没觉得呼吸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原来是你。” “什么表白信?”另一道低沉磁性,却又隐含冰冷的嗓音响起。 宋煜清一双凤眸狭长,幽静的看着姜沅舟,像极了伺机而动的毒蛇。 第60章 宋煜清一开口, 将大家的目光全引了过去,摄像机有不少转向了他。 虽说最近时运不济,麻烦缠身,但宋煜清还是有江湖地位。 宋浔南看到他时怔了下, 回身看向全权负责此事的部长。 部长不明所以, 眨眨眼对他笑, 有点憨的挠头。 宋浔南确信自己没有从当时的名单上看到宋煜清的名字, 不然他还真不一定答应这次的合作。 不过木已成舟,再说也无益。 他对围着自己的摄像师礼貌笑笑, 无视姜沅舟跟宋煜清:“请问,现在是什么环节?” 一旁导演回他:“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 给大家互相熟悉下。” “也就是说还没有正式开始, 对吧?”宋浔南在看到导演的肯定后,继续微笑,“刚才那段麻烦删掉,谢谢。” 姜沅舟最先不满:“为什么, 我拿不出手吗?” 这话说的,跟他们之间有多熟悉似的。 宋浔南以眼神询问他:不需要吗? 姜沅舟以为他在跟自己眉目传情, 很是欢快的对他做了个wink。 宋浔南无语:“……” 他直接问了:“你是个明星吧?” 明星不都很在意绯闻的吗?哪有跟这憨憨似的大剌剌说出来。 虽说在这之前宋浔南根本不知道姜沅舟还混娱乐圈。 姜沅舟表示:“这个啊,没关系, 反正我是十八线小糊咖, 没人在意我。”他跟宋煜清不一样,自己就是仗着脸好觉得顾影自怜太可惜, 想多点人夸赞自己的美。 简而言之,来玩票的。 此话一出, 在场的都沉默了。第一次见把糊作非为说得如此明目张胆。 姜沅舟说完就感到脖子一凉, 回头看发现宋煜清一直在盯着自己, 眼神颇有深意。看到他回头时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宋煜清男女不忌的名声姜沅舟知道一二,顿时警惕地捂住自己的脖子,一脸惊恐。 难道这宋家二少现在是看上他了? 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导演最后还是迫于压力删掉了刚才劲爆的场面,让大家重新开始。 宋浔南退回去,重新从电梯里出来,带着优雅不失风度的笑容跟大家一一打过招呼。 目前来的除了姜沅舟这个走后门的十八线小糊咖,都是当红明星,三男两女,宋浔南提前做了功课,能认全。 导演在一旁介绍:“这是本期的飞行嘉宾,宋煜清。这位是南北公司的创始人,宋浔南。” 原来是飞行嘉宾,怪不得没在那份名单里。 部长不认识对方,不然一早就跟自己说了。 宋浔南跟大家握手,到了宋煜清这里,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仿佛不认识他这个人:“你好。” 宋煜清没有跟他装不熟的打算,眼神一直看着他:“好久不见。”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宋浔南了。 上一次相见,还是宋煜清在前世飞机爆炸失事时,隐约见到了对方透明的光影,眼神带恨的问宋煜清,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当初没有拉住他。 天知道看到原本死去变成黑白照片的人再次活生生站到自己面前,有多让人兴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无端让宋浔南异常在意。 宋煜清做事没有章法,全凭自己兴趣,他来参加这个节目一定有自身的用意,只是宋浔南暂时探寻不到。 既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颗不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时刻监测。 同样,有件事情宋浔南也想搞清楚。宋恒轩有之前的记忆,那宋煜清有没有? 宋溪呢? 宋居伟跟许晴呢? 在介绍完毕后,宋浔南带他们参观了一圈公司的产品展区。 区域是纯白色,玻璃罩内放置着或大或小的精密仪器,在白炽灯下反射着冷光,到处都是机械与科幻结合的色彩。 女生中的苏茹筝满眼好奇:“我以为宋总的公司会充满可爱的ai小机器人,没想到是这么漂亮的医疗仪器。” “医疗智能分为很多陵越,我们只是其中一块而已,”宋浔南做了个请的动作,“各位,你们的岗位在这里。” 明星们需要在自己的岗位上实习一周体验生活,这个岗位的选择便至关重要,不能太过无趣,不然丧失综艺性,也会让宣传力度大大下降,但也不能太难,毕竟他们一点专业知识储备都没有。 综合这些考虑,宋浔南给他们选了一个比较有趣的职位,研发测绘师。 “所以是让我们来设计图纸,你们会按照外形去设计器材,对吗?”姜沅舟没想到竟然是这么重要的岗位,一时怕宋浔南没想清楚,反而劝他,“宋浔南,我们可是有的人连绘画功底都没有啊,你不怕出意外?还是算了吧。” “没关系,”宋浔南礼貌笑笑,“不合格的图纸不予采纳便好了,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 有礼貌,但是不多。 宋浔南没去管他们的懵逼,进而说:“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岗位,还有两个人要候补助理的职位。” 姜沅舟被打击到的心情立马回转,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激动矜持发问:“贴身的那种?” 宋浔南看导演:“我可以选人吗?” 导演:“当然可以。” “那就辛苦宋先生。”宋浔南出乎意料选了宋煜清。 宋煜清没想到他会选择自己,笑了笑,声线愉悦:”我的荣幸。” 宋浔南没搭理他。 “至于另一位……”宋浔南在人群中扫了眼,对微仰着下巴一副“快选我”的姜小公子说,“那就姜先生吧。” 宋煜清嘴角的笑容收敛了点,不动声色注视着姜家的小公子。 “两位,跟我来。” 剩下的几个人分配好岗位,宋煜清和姜沅舟随着宋浔南来到公司的核心办公区。 “这里是秘书处,助理间在旁边,我的办公室要往南走。既然是来打工,那我便暂时当你们是我的下属了。” 宋浔南让他们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看着外面正热火朝天装摄像头的节目组,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身体放松往后躺,手肘撑在一旁,扶着下巴无声笑了笑,另一只手点在桌面上,清脆叩击,开口唤道:“宋助理。” 宋煜清暂时有些习惯不了这个名字,反应慢了些:“什么?” 他弯着一双狐狸眼,瞳仁黝黑。 宋浔南偏头示意茶水间,语气轻挑,不带丝毫尊重:“去,倒杯咖啡过来。” 态度自然而然。 宋煜清笑了:“小南是在使唤我?” 宋浔南换了个姿势,身体前倾,多了份压迫感,清凌凌的眼中不带丝毫温度:“你来这个综艺,不就是想给我办事摇着尾巴讨好我,我叫名你应声,我说东你绝不往西吗?” 宋煜清没答,微眯了下双眸跟他对视。 原本平和的表象被打破,空气中暗流搅动起来,显露出一丝火药味。 姜沅舟这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都神经紧绷。 宋浔南这说的是宋煜清?这不是形容狗的吗? 这话他是不敢说,不代表宋煜清想不到。 宋煜清舔舔唇,双手压在办公桌上,俯视宋浔南,要笑不笑:“小南,我确实对你更包容一些,但不代表你能够对我说这些话。” 宋浔南看着他放大的脸,丝毫不为所动:“不去,你今天就滚蛋。” 宋煜清目光闪了下。 两人僵持在原地。 “摄像头装好了,你们……”导演进来看到这一幕,卡了下,“呃,宋总,你们怎么了?” 宋浔南面上毫无异样:“哦,在培训新助理。” 导演不得不信:“那现在培训结束了?” “看看成果,如果没有的话,那就只能遗憾说再见了。”宋浔南歪头笑笑,说着只有三个人能听懂的话。 “什么成果?为什么要说再见?”导演满头问号。 宋煜清离开桌面,前往茶水间。 姜沅舟看他真去倒咖啡了,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拼命揉眼睛。 宋煜清真就这么听话? 他没听到刚才宋浔南对他的嘲讽吗? 而宋浔南看着宋煜清的所作所为,越发猜不透对方执意要留在这里做什么。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使唤对方。 “不加奶,两块糖,辛苦宋助理了。” “助理”两个字被他喊的颇有深意。 宋煜清脚步一停,转眸与他对视几秒。 第61章 宋浔南看他停下来, 微笑着问了句:“不知道茶水间怎么走?” “知道,”宋煜清脸色很冷,眉眼间有股阴翳, “倒水可以, 咖啡不行。” 宋浔南都做好继续试探他底线的准备了, 蓦然听闻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一时之间竟愣了下,反应过来时宋煜清已经走了。 再往前就是摄像机覆盖的范围了,宋浔南只得作罢。 导演小心试探:“宋总, 您之前跟宋老师相熟?” 圈子里甚至连宋煜清背后是谁都少有人知道, 更不会知道宋浔南跟宋煜清之间的关系。 宋浔南看了眼毫不知情的导演, 语气温和的安抚他:“之前是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并不相熟, 您放心, 既然选择了我们的公司作为录制场地, 我们肯定会全力配合, 不会多生事端。” 是吗? 导演苦笑, 觉得按照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好歹得了宋浔南一句口头上的安抚, 心稍稍放下一小半。 外面装摄像机的人走远了,整个顶层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姜沅舟不想去助理间,但更不愿意留在宋浔南这里, 就跑到了其他几人所在的办公室, 找他们玩去了。 宋煜清回来了, 把手上的东西往宋浔南桌上一放, 宋浔南看过去, 抽抽嘴角。 “这什么?”他指着那杯牛奶问。 “牛奶。” 宋煜清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 宋浔南被气笑了:“宋助理, 你的服务态度就只是这样?我还以为这个综艺对你很重要呢, 毕竟是绯闻缠身后第一次复出,可是现在看来,或许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宋煜清听懂了他言语中的威胁,微眯下眼:“可惜了小南,你已经跟节目组签了合约。” 宋浔南思考几秒,放弃:“说的对,为了你还不值得我赔上违约金。” 按照宋煜清的狗脾气现在就算不爆发,也已经在压抑边缘了,宋浔南还没有第一天便招惹上疯狗的打算,尤其是他还没弄清楚对方的目的。 “好了,你去跟秘书处交接下工作,节目组应该有自己的活动吧,别来打扰我了。” 说到这个,宋煜清稍稍露出点笑容:“很抱歉,节目组刚刚通知我们,既然是贴身助理的话,不如多展示下富人的生活,网友也爱看。” 宋浔南有种不妙的预感:“……所以?” “所以我们要从早上到晚上下班,一直呆在一起了,小南。”宋煜清看上去是真心实意的在高兴。 一会姜沅舟可能也收到通知了,推门进来:“我听说要当贴身助理,有多贴身?” 他眼底暗含兴奋。 宋浔南正在跟导演沟通细节,确定下来后让门口的摄像机大哥进来。 “我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们想跟着就跟着,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不要求你们有专业助理的相关水平,但最起码要听话。” 宋浔南特意咬重了最后两个字:“懂了吗?” 这席话一听就知道是对谁说的,姜沅舟眼角余光瞥了宋煜清一眼,发现对方好像比起刚才心情好上不少。 但宋浔南是不可能让宋煜清高兴太久的,他只说上午跟人有些事情要商量,并没有明说太多,直接让司机载着他们去了目的地。 路上有些堵车,干坐着不是事,姜沅舟左右看了看,发现竟然要他来找话题活跃气氛。 “所以我们是要去哪里?” 哪里都是摄像头这一情况宋浔南适应了一段时间就接受良好,在被姜沅舟闻到这个的时候,他随口说:“临盛。” “临……盛?”姜沅舟艰难重复。 他开始觉得自己特意来找宋浔南玩是一个错误了。 宋煜清坐在后车座,原本只是在看宋浔南的车枕,听到临盛两个字目光一转,透过后车镜跟他对视。 谁不知道,临盛在房地产领域是两大巨头之一。 另一个便是宋氏。 简而言之,这两家是多年的竞争对手,水火不容。 现在宋浔南要带着助理身份的宋煜清去临盛的地盘,三人都是知道他什么打算。 怪不得宋浔南会那么快同意贴身助理这件事。 宋浔南对着镜头解释:“我的公司是临盛旗下的地,目前相关手续刚刚下来,还有些问题要处理。” 不过不是非得今天,也不是非得他亲自去。 说白了,临盛只是他给宋煜清挖的坑。 宋煜清不去算不配合工作,难免背上耍大牌的名声,这对刚刚从风波中抽身的他而言很不利。可他要是去了,堂堂宋家二少爷来给自己这个假少爷作衬,怎么想京城的圈子里都会当谈资说笑好几天。 宋煜清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个事实? 正因为清楚,所以更明白宋浔南是在报复自己。 不像是对宋恒轩的冷淡,他对自己还是有感情的。 只不过小南可能还在憎恨自己当初没有保护好他,所以才处处刁难。 不过没关系,等他发泄完自己的怒气,一切就会重新往好的方向发展。 宋煜清按捺下心中翻涌起的负面情绪,告诉自己为了见到像之前那样全然信任自己,眼中只有他的小南,一切都是值得。 “如果这样做小南会开心,我愿意奉陪。”宋煜清声线压低时会跟给人情深意切的错觉,他此时用这样的腔调对宋浔南说话,就好似对方只是在闹脾气,而自己就算耐心不足,也会适应着去包容。 姜沅舟被吓到了,稍稍睁大眼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宋煜清。 这哥们儿刚才不还是一脸“你敢使唤我你大胆”的样子,怎么一会儿就“我知道你在生气所以我让你出气”的样子了? 不会是刚才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宋浔南自动屏蔽了宋煜清说的话,在看手机的聊天群。 闻今然正在群里给大家分享自己那边的趣事,今天闻家大伯聚会,算家宴,几十人凑在一起,打眼一看不少熟悉脸庞。 “宋总,到了。” 车辆缓缓停下,宋浔南看向窗外。 之前已经跟临盛预约过了,此时临盛的继承人,正在楼下等着他们。 “浔南,好久不见。”文修阑看到宋浔南从车上下来,过去握手拥抱了下。 “好久不见。”宋浔南笑着客气。 文修阑本想说上去谈,就看到车后座被打开,姜沅舟从上面下来。 “你……姜小公子?你怎么也来了?”文修阑赶紧打招呼。 “来凑热闹。” 文修阑打趣:“热闹?第一次听说姜小公子还对生意场上的事情感兴趣。” 姜沅舟沉默不语。 不,我说的是另一回事。 紧接着宋煜清从后车上下来。 文修阑比见到姜沅舟还要惊讶:“这……” 他看向站在旁边的宋浔南。 宋浔南笑笑:“给你介绍下,这两位是我们南北公司新招聘的,姜助理,宋助理。” 文修阑立马反应过来,没去跟宋煜清握手,而是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 第62章 宋煜清看了明显看热闹的文修阑一眼, 目光透着凉薄的狠。 文修阑一对上他那双眼睛心里就不舒服,总觉得宋二心下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整死人的手段,不过对着摄像机量他也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 “司机对这个地方不熟悉, 还得让你的助理跑一趟,跟着停车。”文修阑对宋浔南说。 宋浔南:“应该的。” 司机不熟悉, 一个助理就熟悉了? 没有人提出疑问, 宋浔南转头对宋煜清说道:“你跟着司机走一趟吧。” 宋煜清手还搭在车门上,知道宋浔南是在故意让自己出丑,只得忍了, 只说:“在这等我。” 宋浔南看他重新坐回车里, 笑了笑跟着文修阑走入临盛的公司大厅。 笑话,怎么可能有老板等一个助理? 姜沅舟立马跟上。 等宋煜清停好车又被不认识他的保安拦在门口节目组出面解释后,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他再次来到刚才让宋浔南等自己的地方,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 “宋哥, 要不我们直接回去吧, 这破节目录不下去了!”一直跟着他的助理最先受不了这委屈, 低声抱怨。 宋煜清站在原地, 回头给了助理一个眼神:“再多说一句, 就滚回去。” 助理不明白自己替他打抱不平怎么又被说了一通, 最后只能将事情都怪罪到了宋浔南身上,心想一个总裁拽什么拽,圈子里有头脸的都不敢对宋煜清大小声, 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 宋煜清好不容易进去临盛,得知文修阑跟宋浔南两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宋浔南虽然是有意带着宋煜清来这里, 但他是有正事, 正在跟文修阑商量公司工厂选址的事情, 打算之后把生产部门划分出去一部分, 选地另建。 商榷的差不多之后,他站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文修阑颔首:“出门右转。” 这种商业上的事情肯定不会让节目组一直拍摄,录进去几个片段后期剪辑就好,所以现在摄像机大哥们都在外面等着。 文修阑坐在椅子上,对面就是宋煜清:“跟宋二少许久不见,没想到二少还是个重感情的人,一直跟着宋总没断联系。” 傻子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嘲讽。 宋煜清低头玩手机,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文修阑可不会就这么算了:“听说你弟弟宋溪总公司实习了,怎么宋伯伯不让你也跟着一起?哦我忘了,二少近期麻烦事应该不少吧,我可是从网上看了不少帖子,看得人火大。” “看了哪一个?”宋煜清终于出声了。 文修阑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哪一个并不重要,二少不多操心下自己,怎么还去找宋总当助理了?” 宋煜清摁灭手机,站起来:“你看的那些,是真的也说不定。” 他说完出了会议室。 文修阑被他这么一堵,没接上话。见人走了略有点不是滋味,可一想到宋居伟直接跳过他选择了宋溪,心情又好起来了。 再叫嚣有什么用,还不是手里一点实权都没有,花架子一个。 宋煜清按照文修阑说的去找卫生间,正看到在洗手的宋浔南。 宋浔南从镜子中看到他,冷淡问道:“怎么出来了?不跟文修阑好好聊聊?” 他知道。知道文修阑一定小人得志,会说些不好听的话来刺激自己。 宋煜清走到他身后。 “怎么?”宋浔南想走,却被他抓住肩膀,眉梢一挑,带了点冷,“跟我动手?” 他握住宋煜清的手腕,死死扣住。 宋煜清能感觉到手腕处传来的疼痛,却没有放手,而是神经质的低头注视宋浔南:“从我们见面起,你就一直在挑战我的底线。小南,我知道你生气,其他的我不管,可你消气之后必须重新回来。” 宋浔南反问:“回去?回哪去?” 他看宋煜清没有松手的打算,直接扣着对方的手腕硬扯了下来,制住宋煜清的动作。 宋煜清说:“随便,如果你不想回宋家,那我们就搬出去。” 宋浔南被他的“我们”恶心了下,立马松开他甩甩手:“宋煜清,你以后出门能不能带个狗嘴套?别见人就乱咬。” 宋煜清眼神一狠,看着宋浔南的目光让人后背生寒。 “生气了?生气了就走人,我这里庙小,供不起宋家的大佛。”宋浔南淡定从一旁抽了张擦手纸,用过后丢在垃圾桶里,冷声嗤笑。 他耳边擦过一阵风,撩起耳边的碎发。 镜子被一拳砸碎,龟裂纹蜘蛛网一般从中心向四周蔓延。血从上面滴答往下淌。 宋煜清一手撑在台子上,另一只手已经全是伤口,他低头粗喘了几声,去看宋浔南,声音沙哑:“小南,我脾气不好,你不要一直惹怒我。” “是吗?可我偏偏喜欢你自残的倒霉样。”宋浔南并没有被他吓住,反而伸手重新握上宋煜清的手腕,猛然用力往下按在镜子上,血流得更欢了。 宋浔南感受着掌下因为疼痛紧绷的肌肉,扯扯唇:“要么你就再也别出现在我面前,要么就乖乖当你的助理,别有二心。” “懂了吗?” 他说完不顾宋煜清的反应,出去对节目组的摄像师说:“宋老师在里面跌倒划伤了手,你们进去看看,可能今天的拍摄要暂时中止了。” 摄像师听到宋煜清受伤,赶忙进去,就看到一镜子的血。 这、这叫跌倒划伤了手? 他不敢多有疑问,赶紧上前包扎。 宋煜清沉默的伸手任由他动作,快完事的时候开口:“今天的事别往外说。” 摄像师赶忙应下。 宋煜清又问:“他人呢?” “宋总好像已经走了。” “……怎么变成这样了?”宋煜清看着手背的伤口,转了转手腕,传来钻心的疼痛,“我还以为,他起码会心软一下。” 宋浔南在处理公司事务的同时还要兼顾那帮明星们,中午抽空带他们逛了逛公司的自助餐厅和休息室,女孩子们更喜欢休息室各式各样的可爱沙发和抱枕。 本来宋浔南会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但是今天全被占据了,连午饭都是打发过去的,带着一帮人又去了公司的员工超市和健身房等众多地方。 将公司福利介绍完成功安利后,宋浔南继续一天的工作,而且他今天要比往日更忙。 之前闻今然好歹能帮自己处理研发部那边的各类信息,今天他请假了,只能由副部顶上来。 副部毕竟不是宋浔南一手调|教出来的,用起来颇不顺手,下班的时候便往后拖了点。 等他从办公桌上抬起头来,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从身后的落地窗能看到都市繁华夜景。 外面已经没多少人在工作,黑漆漆一片,只有自己的办公室亮着灯。 宋浔南揉揉额角,瘫在椅子上放空了会消除疲劳,这才站起来。 下午实在是太忙了,他都不记得宋煜清到哪去了。 别在他工作的时候出来碍眼就行。 已经太晚了,忙了一天反而没有食欲,宋浔南直接把晚饭省了,驱车回家。 回来的太晚,宝宝已经把碗里的狗粮吃光了,饿得直蹭他的小腿讨食吃。 “抱歉,忘了给你多放点狗粮了,”宋浔南摸摸它,“我今天太累了,咱么就不出去散步了,好吗?” 宝宝忙着吃狗粮,没搭理他。 “好,那我就当你同意了。”宋浔南擅自决定,直接进了卫生间洗澡去。 他洗完澡穿着浴袍坐在床上,明明身体很累,思维却异常活跃,将今天的事情过了一遍。 宋煜清这个意外暂且不提,只要节目带来的收益能大过他的这个麻烦,那一切都是值得。 他现在在想的是,文修阑今天上午告诉自己的事。 宋溪竟然进了总公司,跟在宋居伟手下做事? 这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的发展轨迹难免让宋浔南留心。 宋溪掌握的那家公司最后在他跟江骁合力下宣告破产,所以宋居伟根本不可能将宋溪调往总公司。这一辈子宋浔南并没有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但也抢了宋氏不少生意,宋氏的资金流绝对没有明面上看起来那么乐观。 可宋居伟仍旧让宋溪进了总公司,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还是转了弯想给宋溪一个机会? 不过这件事最应该操心的是宋恒轩,而不是他。 按照宋浔南对宋溪的了解,对方可不是会安于现状的人,明摆着一个白眼狼,贪心不足蛇吞象。 到时候发生什么兄弟阋墙的戏码,就有趣了。 他正在想七想八顺手摸狗头,胃部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 痛感直刺脑门,让宋浔南没忍住闷哼一声,弯腰捂住胃部。 看他一动不动,宝宝着急起来,大声叫他,围着宋浔南团团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短短时间宋浔南背上疼出了一层汗,他倒抽着冷气摸摸宝宝,安抚它:“我没事,别叫了宝宝,你太扰民啦。” 等那一阵最激烈的疼痛过去,他站起身去客厅抽屉里找药,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翻出来。 “该死的,我上次把胃药塞到哪去了?”宋浔南烦躁的抓抓头发,翻了半天终于捯饬出来了,赶紧兑热水送服。 胃药不可能立马见效,他又疼的动不了,只好就近一屁股坐到了地毯上,背倚着沙发,将自己蜷起来减缓疼痛。 宝宝一个劲的叫他,他实在没心情撸狗了,把宝宝拨弄到一边,有气无力:“别过来了,你叫的我耳朵疼。” 宝宝被推远了,原地呜咽几声,又对着门叫起来。 “别喊了,再喊邻居就要报警说我扰民了。”宋浔南只能在心里想想,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大概……宋浔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脑子昏昏沉沉的,一边咒骂该死的胃药怎么还不起效,一边暗恨早知道去吃个晚饭,正杂七杂八想着些破事分散精力缓解疼痛,门铃响了。 “妈的,我最近有在网上买东西吗?”宋浔南气死了,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放门口,别敲门了。”他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道。 敲门上果然停下。 结果宋浔南刚闭上眼,又响起来。 宝宝过来咬他的裤腿,将他往门那边拖。 “知道了,马上来……”宋浔南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去给那人开门。 “怎么是你?”看到门外是闻珩,他愣了下。 宝宝立马冲过去,又开始咬闻珩的裤腿,让他进屋。 闻珩第一眼就注意到宋浔南的不对劲:“我听到你家狗在叫,过来看一下情况。你怎么了?” 宋浔南没有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半眯着眼没精打采,跟霜打的茄子就差了个色:“我难受。” 他抬手揪住闻珩的衣袖,不让人走:“闻医生,你快来给我治治病,我家那破药不管用。” 疼死他了。 第63章 闻珩很少见宋浔南此时的神色, 连一直放松上扬的唇角都紧绷抿住,额上有虚汗,显然是疼得不清。 他皱了下眉, 反手把门关上:“先去沙发那边坐着。” “嗯。”宋浔南隔了几秒才回的闻珩,精力有些涣散。 看他在原地站了几秒才慢慢往沙发的方向挪,显然不是很舒服,闻珩犹豫了下,伸手扶上宋浔南腰侧,给他借点力。 腰部被人触碰的感觉那么清晰, 宋浔南愣了愣,偏头看他,只看到闻珩半垂下的眸子。 闻珩是个界限感很重的人, 貌似有点洁癖也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 所以平常的交往中他会很在意跟对方的距离,特意保持社交礼貌。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做出这种动作。 “怎么?”闻珩发现宋浔南在看自己,出声询问。 宋浔南离得他近,看着他淡色嘴唇一开一合,摇摇头:“没什么。” 说完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闻珩身上。 闻珩手中份量一重,赶忙扶好,将人半拖半抱弄到了沙发旁。 刚才还能骂人的宋浔南现在羸弱到不能自理, 全程赖在闻珩身上被抱着走,小腿一碰到沙发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软下来,瘫在了上面。 仰面瘫着腹部那里是抻平的, 格外难受。宋浔南动了动,在沙发上翻了个身, 整个人蜷缩在上面, 手肘抵着膝盖, 头发散落在茶色流苏纹样的沙发布上。 “哪里难受?胃?” 胃疼的人在捱过最难受那段后,往往被折腾的有些惫懒,不愿搭话,宋浔南现在这样,躺在沙发上闭着眼。 闻珩很有耐心的又问了遍:“是胃不舒服?吃坏东西了吗?” 宋浔南这才像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人,慢吞吞地动了动捂着胃的手,往下按了按似乎这样会舒缓:“胃疼,没吃饭。” 说完他才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看向发声地。 闻珩就蹲在他的沙发旁,与躺着的他几乎平视但略高一点,能让宋浔南看清他低垂眼眸中的神情,带着关心之意看着自己。 有点太近了…… 宋浔南模糊中闪过这个念头。 近到自己能闻到闻珩身上洗衣液的味道,是极浅的冷香,掺杂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很特别,让人印象深刻。 闻珩似乎沉默了下,站起身来看向茶几上被扔在一边的药片,拿起时顺便撇了下生产日期。然后心里换算一下。 过期了。 他塞给宋浔南一个抱枕让他先抱着:“等一下,我去隔壁拿药。” 宋浔南还不知道自己吃了过期药,将闻珩塞给自己的抱枕楼在怀里,胡乱点点头, 嘴里含糊念叨:“那你快点,我怕一会又疼起来忍不住。” “谁让你不吃饭。” 闻珩扔下这一句就去自己家拿药了。 宋浔南躺在沙发上放空,隔了一会再回想他这句话,品出点生气的意思来。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浆糊了。 闻珩回来的很快,他家的东西都放得很有条理,找起来十分方便。 宋浔南被他扶起来,手里塞进一杯热水:“先吃药。” “……唔,”他现在那阵疼过去了不少,觉得自己又是个人了,精气神恢复不少,懒洋洋靠着沙发看着闻珩说,“不是吃药了吗,怎么又吃?” 他说完就着那杯水将药片送服。热水流过肠胃的感觉十分熨贴,他又喝了几口,把杯子捧在手里。 “你的药过期了。” “过……!”宋浔南愣了下,一个鲤鱼打挺坐直身子,中间牵扯到抽搐的胃部疼得他倒吸凉气,“不是吧,过期了?吃了过期的药会怎么样?是不是会跟过期的食物一样上吐下泻?严不严重?厉不厉害?” 闻珩又给他倒了杯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毯子盖到他身上,点头回答宋浔南的话:“挺严重的。” 这种话从闻珩嘴里说出来自身就带极大的毁灭性。 宋浔南眼前一黑:“会怎么样?我现在抠出来还来得及吗?” “会出现恶心,呕吐,腹泻,腹痛,心悸心慌等症状。” 宋浔南脸都白了,顿时觉得自己此时的疼不只是没吃饭的锅。 他在这边想着,就听到闻珩一个喘气:“不过偶然误吃一次,一般不会有什么大影响,顶多没有药效。” 宋浔南:“?” 他沉默良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闻医生,我是病患!” “嗯,我知道,”闻珩很认真的在发问,“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这么骗我! 宋浔南磨磨后槽牙,瞪圆了眼看他,情绪都写在脸上。 原本略显狭长冷厉的眸子此时泛着红,瞪圆了十分具有喜剧效果,还生出几分平日没有的可爱来。 闻珩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让他先躺下:“好了,先躺下。还疼吗?” 宋浔南舒服躺下后给自己拽了拽毯子,怀里还抱着闻珩塞给自己的抱枕:“没那么疼了。” 或许是刚才插科打诨,也或许是闻珩给的药见效超级快,总之胃部抽搐的疼缓解不少。 “没事就好,”闻珩不放心,顺手试了试他额头温度,又给了他一只体温计,“我定了外卖,一会送过来。” “哦。”宋浔南干巴巴应了声,在闻珩垂头看他的目光中略感心虚。 他想起刚才闻珩离开时的反应,舔舔唇问:“你刚才生气了?” 闻珩:“生气?没有。” 宋浔南放下心来:“那就好我,我看你刚才离开拿药时语气有点不开心,以为你生我气了。” 他有什么讲什么,直接将刚才的感受说给闻珩听。 然后额头上被很轻的弹了下,力道轻的宋浔南都以为是错觉。 捂住额头意识到不是错觉后,他惊愕看向沙发旁的闻珩,舌头都打结了:“你、你刚刚,干嘛?” “生气谈不上,只是有些担心你。”闻珩很轻的叹了口气,他现在的神情在宋浔南翻译过来就是“连生气和担心都分不出来还照顾不好自己的生活白痴笨死了”。 当然,以上只是宋浔南本人的联想,实际上闻珩的心情只能从他脸上细微的表情捕捉。 比如此时略略抿紧的唇角表示他其实真的在担心自己。 宋浔南看着他的神色,看着看着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五指张开搭在眼上,挡住头顶刺眼的吊灯光。 嗯……生病时有人担心,有人照顾的感觉还不错。 闻珩看他捂住眼,以为是灯光太亮,起身调了下,变成柔和的暖黄光。 宋浔南笑着说:“我之前就想说了,咱们两家的装修虽然千差万别,但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 比如这个客厅吊灯,一共三个开关控制,每个开关有不同的功能,闻珩家也有一个,繁琐的很,宋浔南刚开始晚上下班回家就随便乱按一气,亮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所以有段时间对面住户看着客厅诡异的深紫色灯光无语,在住户群里喊了几遍让对面的煞笔换一换灯,最起码不要大晚上一个人站在阳台上眺望风景。 “怀疑是全小区统一批发价安装的。”他琢磨了会,下了定论。 闻珩没说话,其实他早就把另外的两个路线剪了,只有宋浔南还留着,然后被对面住户抱怨晚上起夜会吓一大跳,还以为见鬼了。 门铃响了。 “外卖到了。”他起身去开门,宝宝跟在他屁股后面亦步亦趋。 宋浔南看到了,嘀咕了句“小没良心谁是你爸”就笑起来。 他想起闻珩明明不喜欢狗,却尽力接纳宝宝的尝试。而宝宝似乎格外喜欢他,见了就摇尾巴。 他这次没有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沙发上忍痛到天亮然后再若无其事的上班加班,宝宝占头功。 想到这,他抓过手机,给宝宝下单了好几百的零食玩具。 闻珩点的外卖都是清淡易消化的饭菜,但意外的合宋浔南胃口,尤其是用鲜笋鲜菇和山鸡吊的那道汤,味道极鲜,他喝了不少才停下。 因为闻珩不让他多吃,晚上不消化,刚才又胃疼,吃多了又要难受。 “这是哪家的?我从来没有见到过,是不是配送不到公司那边?”宋浔南放下勺子时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闻珩说:“一家私房菜,全城配送,你喜欢我把联系方式推给你。” “好啊,快给我。” 原来是私房菜,难怪他在外卖平台搜不到。 京城名流世家众多,像这样好手艺的私房菜馆藏于大街小巷,没有熟人介绍是根本不知道的,毕竟他们不缺顾客,打的旗号就是高端精致,按宋浔南之前的话来说就是骗骗有钱的傻子。 如今他也是众多傻子之一。 吃了美食填饱肚子,宋浔南的心情明显好了起来,将自己喜欢的私房菜馆联系方式投桃报李一股脑塞进了跟闻珩的对话框里,也不管人家喜不喜欢吃。 闻珩口腹欲极淡,不在意吃食,但最后拗不过宋浔南的热情,把这些联系方式全加上了。 闻医生的朋友圈从未像今晚这样热闹过,再也不是满屏的科研论文或者医术资讯,而是被八大菜系山珍海味刷了屏。 但凡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看完几条就该不争气地去点开某黄色外卖软件了。 宋浔南因为胃疼破耗费了一番精力,加上白天工作一天忙着忙那连午休没不顾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就有了困意,开始打哈欠。 闻珩此时怕他又疼起来,一直没走,正坐在沙发上,两人互不干扰,倒也十分和谐。 最后宋浔南什么时候回的卧室自己已经不知道了,第二天醒过来时没有看到闻珩的身影,就连昨晚上留在茶几上的残局都被收拾妥当,抱枕回归了原位。 宋浔南看着重新干净整洁的客厅感慨,入手一只闻医生,简直比全自动家居清洁机器人还好用! 起码机器人不会语调温柔的安慰他呀。 第64章 宋浔南从早上起来之后就心情不错。 牵着宝宝出门溜了一圈, 在接到宋煜清因为伤势暂停拍摄的消息后心情更好了,一路开车去了公司。 姜沅舟正在带薪吃早饭。 “今天周六,你们怎么还上班?”他略感惊讶, 顺嘴问了一句。 公司周末是自愿加班的, 他今天打算呆一上午就回去, 算给自己放个假。 姜沅舟比他还惊讶:“我们可以休息吗?” 宋浔南推门动作停下,转头看他:‘当然可以, 导演没说?” “没说, 那可能休息不了了吧。”姜沅舟倒是不在意休不休息,他没事干的时候可以玩上半年不上班, 偶尔勤奋一次也不是坏事。 宋浔南没再聊, “哦”了声进办公室。 姜沅舟:“你要办公?我可以进去吗?” “都行,不打扰我就行。”宋浔南看了眼摄像头,“不过我的办公室最好不要装这些摄像头,里面文件资料比较多。” 摄像机后面的大哥有点为难, 看向姜沅舟想让他放弃。 毕竟综艺还有后期剪辑,姜沅舟本来就没有多少镜头,剪出花来都比别人少。 姜沅舟本人倒是很看得开:“无所谓,反正我又不是真来赚钱的。” 他都这样说了, 宋浔南更不在意,开了门没关, 让他自便。 姜沅舟跟着进去。 宋浔南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下了。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没功夫好好打量, 现在一看宋浔南办公室的装修挺好看,处处精致, 又不至于太华丽, 总之很有品格。 姜沅舟自己坐在沙发上, 坐了半天有点无聊, 看了眼开电脑的宋浔南,没话找话:“你办公室装修挺好看的,蛮有品味。” 宋浔南敲下密码:“别人设计的。” 跟他没关系。 姜沅舟:“……” 他顿了顿,重新找话题:“我那边看你跟那个谁吵得那么欢,以为你们要打起来,怎么他又转态度了?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宋浔南:“宋家那点破事你知道吧?” “知道。” 宋浔南“嗯”了声:“我也只知道那些。” 姜沅舟:“……” 说实话,宋浔南真没有怼他的意思,只是全身心都在电脑文件上,对姜沅舟便敷衍了亿点。 连找两个话题都以失败告终,他少爷脾气憋不住了:“宋浔南,你故意的吗?” “我没有。”宋浔南只说了三个字。 姜沅舟等了半天没下文,瞪圆了眼:“喂,你怎么这么敷衍。” 宋浔南还没将新发过来的项目计划看完,自然没搭理姜沅舟的打算。 “姜沅舟。”他喊,语气有点冷。 姜沅舟还没察觉到不对,回宋浔南:“怎么啦?” 他说:“记得我让你进办公室的前提吗?” “……不打扰你。”姜沅舟不占理,声音矮了下去,有点像憋在嗓子里的小声嘀咕。 宋浔南多看他一眼,发现小少爷委委屈屈低着头,只能看到个发旋:“行了,别那样。我工作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不是针对你。” “哦。”姜沅舟被这么一安慰,立马满血复活,“那我玩手机,不打扰你。” 宋浔南没应声,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大概半小时之后,手机响了一声,他没管,然后又紧接着响了两声。 听上去像是消息提醒。姜沅舟从沙发上好奇瞅了下。 估计要跟他一样被宋浔南冷处理了。 宋浔南回复完秘书那边关于新项目的相关提案看法,终于抽空看了下手机。 屏幕上显示最后一条消息。 【记得吃饭。】 会突然提醒他这句话的人,宋浔南目前只能想到一位。 他解锁屏幕,果不其然看到闻珩发过来的信息,简单的问了下他身体还好吗。 【N。:已经没事了。】 【N。:闻医生今天在家休息吗?】 【N。:我在上班,好惨。[倒地流泪]】 他还拍了张自己电脑照片发过去。 闻珩刚打完字要回复宋浔南的上一条消息,一会叮叮咚咚就有发过来两三条,只好把自己刚才打出来的字删了。 【闻珩:嗯,在家。不要太累,注意休息。】 宋浔南顺手又回了张表情包,放下手机的同时在想中午下班时要不要给闻医生买点礼物当昨晚的回礼,正想着就看姜沅舟正瞅着自己。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不解。 姜沅舟:“你忙完了?” 宋浔南更不解了:“当然没有。” 姜沅舟:“……” 那你刚才说的不愿意被打扰,是只针对他吗??? 他内心的话还没说出来表达自己的愤怒,门就被一把推开了。 秘书向来冷静的脸上带着惊慌:“宋总,你下去看看,有人在公司闹事。” 宋浔南变了脸色,第一句就问:“节目组的人在哪?” “他们还不知道,不过估计快了。” 这种事上了媒体有的麻烦。 “先拦住,我先下去看看。”他匆匆起身,往楼下走去。 电梯还没到大厅,吵嚷声就传过来。 第65章 秘书在电梯里时已经将事情大概都告诉了宋浔南。 他们下属人力资源部门有个叫李念的副部长, 大概二十七八岁,不是高学历毕业,但胜在做事干脆利落又上进, 宋浔南对她有几分印象。现在来闹事的就是她父亲。 “宋总您不知道, 她爸爸闹得可大了,骂人也凶!”秘书小姑娘愤愤不平跟宋浔南告状。 她虽然工作能力强,但毕竟经历事情少,今天李念爸爸一闹起来她就乱了方寸,急急忙忙去找宋浔南,连事情刚开始都没说清楚。 要是李秘书长在这里, 一定会把事情处理好,不会打扰到宋浔南。 听到不是公司的软件或者器械出了问题,宋浔南也没有放松下来,皱眉回想李念的背景资料。 李念家里, 好像是农村出身? 而且此时,叫骂声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 “你个翅膀硬了的赔钱货, 成天就知道在外面不着家,叫你回去结婚你还不乐意!” “人王家的长子有哪点不好,奶奶的哪点配不上你!你说不去就不去, 让你老子的脸往哪搁?!” “老子特么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听话的玩意!” 李念爸好像说话不问候下自己家里的长辈祖宗,就开不了口似的。 “你说那姓王的好, 不就是他们家给的钱多吗?要不你怎么会把我嫁给一个瘸了腿的懒汉!”李念声音里有她一直以来的坚定,此时却稍带了哭音。 听她这样说,大伙看向老头的眼神都不对了。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还改说起老子来了!” 老头脱了脚上满是污泥的胶鞋就要打人, 被公司几个员工赶紧拦住。 李念也被大家拦住在另一边, 不让她上前免得被伤到。 姑娘此时面脸都是泪, 脸都红了,一半是气的,一半觉得自己丢人。 “在这里大吵大闹,像什么样子?” 双方争持不下间,一道冷淡又掺杂不耐的青年音响起来,众人听着熟悉的声音,赶忙看过去。 宋浔南身姿笔挺清隽,鞋面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发出规律又清脆的声音,不断向闹事的人群走过来。 他没有走进,众人都不敢说话了。 因为他门看得出来,宋浔南此时心情很不好。 那双平日带笑的眼眸此时又冷又沉,透不进光,薄薄的眼皮掀起来,目光淬着寒意,直至看向老头。 “宋总,您怎么来了……”李念此时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塞进去,她没想到宋浔南竟然会知道。 她觉得自己更丢人了,像个滑稽小丑,被人围观哄笑,还被自己打心里佩服的上司知道。 而这一切,都来源于不断叫嚣的自己父亲。 “好啊,我说你怎么不想回去结婚,是不是看上人家老板了?” “我他妈怎么生了你这个不三不四的骚蹄子,净在外面勾搭男人,也不看看人家看得上你吗!” “好啊,我知道了,谁上赶着跟他上床,当小三去了吧,呸!奸夫**!” 老头神情激动,一口唾沫吐出来,拦着他的人赶紧收手怕被波及。 唾沫沾到地上,又恶心又显眼。 他这话一出,大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种话,拿来骂别人都显得过分,何况是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 宋浔南看着老头,神色越发冰冷。 “够了,你闭嘴!”李念突然的爆发爸老头唬住了。 李念见宋浔南不说话,擦了下眼泪,刚才还哭着的神情绷紧了:“宋总,我之后会辞职。” 闹这么一出,还连累宋浔南被无故辱骂,她没脸再继续待下去了。 “可以,”宋浔南声音凉凉的开口,眼神从老头身上挪开,轻飘飘看了她一眼,“但我这个地方,不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 强装坚定的李念愣了下。 宋浔南不再看她,进而走向老头。 “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打人犯法的!我叫警察抓你!” 老头莫名十分畏惧这个年龄不大的青年,总觉得他那双眼睛下隐藏着一头张牙舞爪的凶兽,随时要不上来咬断他的脖子。 “你叫,我正好有事找警察。”宋浔南眯了下眼,几乎忍不住想要出手一拳抡在这不要脸的老东西脸上,最后还是按耐下来,隐忍的舔舔唇角。 “你找警察干什么?” “也不干什么,你乱闯公司大喊大叫,影响公司正常运转,我有理由找警察过来让你换个地方发疯,”宋浔南一字一顿,“还有,你刚刚肆意辱骂诽谤我,属于无故造谣,侵犯了我的名誉权,我将会让自己的律师出面,有权将你告到法庭追加赔偿。” 李念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浔南,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刚刚忍住的眼泪差点又流出来。 对于李念爹这种没有几分本事什么都不懂的流氓,搬出公家有绝对的权威,接二连三被“警察”和“法庭”两个字砸蒙的老头脸都白了。 “你、你他么的胡说八道什么!” 宋浔南转头看向秘书:“给警察局和张律师打电话。” 随后又看着老头,说:“警察可能一时赶不过来,但张律师就住在附近,五分钟绝对够了,你还是先想想接到法院传票自己该怎么办吧。” 一听五分钟就来,老头呆也呆不下去,而秘书已经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了。他悻悻往地上又吐了口唾沫,挣开众人一边骂着一边走了。 “下次再放进来,罚你们奖金。”宋浔南对门口保安说。 保安们不敢辩解,赶紧点头应下。 “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让众人散了,转头对李念说,“李部长,来下我办公室。” 李念点头,跟着他回去。 “坐吧,给你倒杯水。” 李念捧着宋浔南递过来的水杯,已经重新恢复冷静,除了有点红的眼圈暴漏她刚才的失态:“抱歉宋总,给您添麻烦了,影响了公司名声十分抱歉,我会在明后日将辞呈交给部长。” 宋浔南心里压着火,只是不对李念,也不好发出来:“我没说让你走,不过你要是觉得我刚才做的不对不好,一定要辞职也可以,那些奖金不会少给你的。” 李念:“为什么?刚才我明明让大家很难堪。我的生活一团糟,这种人谁都不想要吧。”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宋浔南说,“你要真这样说,我的生活比你还遭,岂不是得成人人踹一脚的皮球。” 李念从不知道情商高智商高长相好的宋浔南有什么糟糕的生活。 “我呢,从小被抱错了,前半生确实过了点好日子,只是后面比较惨,被限制自由,被人踩在脚下骂,最后还是九死一生把命还给他们才解脱的。这么一看,是不是比你惨?” 宋浔南好像不在意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顺手抽了张纸给李念。 李念心疼他:“又不是比惨大会,说这些干什么?揭自己的伤疤不疼啊。” 宋浔南想了下,给了个贴切的形容:“之前疼,不但疼,还流脓,伤口反反复复的烂,肉都坏了。但现在——” 他很平静的说:“肉剐了就不疼了,之前不敢下狠手,现在才明白什么叫长痛不如短痛。” 要是还难受,就不可能会轻易说出口。 最开始或许是一遍遍催眠告诉自己没事了,但现在就是真的,不是谎言说一千遍就成真,而是时间冲淡了一切。 李念看着面前的青年人,觉得他比自己豁达很多,拿得起放得下:“这样啊……” “哦对了,刚才是看你不想认那个爹才那样说的,但是有个事倒是真的,”宋浔南丝毫不掩饰自己气量小,“他刚才骂我,我要给他寄律师函,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让陈律师去写。” “我刚刚还觉得宋总气量挺大的,原来也记仇,”李念开玩笑,心情没那么沉重了,“写吧,连带我的那份。” 律师函还没发出去,网上这件事情的视频倒是先传开了。 原来是当初有个混进来看偶像的女生全程在旁边录像,录完后直接投到了bot里。 第66章 【裹小脑发言bot:今天去一家公司, 顺手录下来一段视频给姐妹们看看,实在是长眼了,这年头还有把自家女儿当货物卖出去的。[视频]】 视频没有剪辑, 只是当时宋浔南跟李念父女俩的对话,底下一群人表示看的很爽。 【谢谢这小哥哥,简直就是我互联网嘴替, 舒服了。】 【小哥哥多少素质还是有点高了,要是我就一拳干碎这渣渣。】 【这老头拎不清啊, 你自己家闺女好好养, 将来拿的钱不比那王家的彩礼多?他图什么啊。】 【美女姐姐别哭,为这种爹哭没有必要。】 底下本来是大家一起在安慰李念, 顺便鄙视下这种钻钱眼里的爹, 直到有人认出了宋浔南这个另类的网红, 这条博文才被大家挖出来。 《成为打工人的101种方法》目前最新一期还没剪出来, 只放了个花絮预告,但因为节目自带热度,所以在其中出境的宋浔南受到不少关注,很多人认识他, 也认识他的公司。 【我本来还以为是小姐姐的同事, 没想到竟然是顶头上司!】 【我倒是听到他们管他叫宋总了, 年纪轻轻就是总裁, 有钱有颜还那么护短,简直就是人间理想。】 【视频最后宋浔南把人叫上去了, 是不是安慰女生的了?】 【从头到尾看下来,感觉这家公司老板人品好, 同事也都互相帮助, 都向着李念, 这样的公司会在品质上有保障。】 但声音中也掺杂着刺耳的部分。 【谁知道这老板跟女下属之间是不是真的清清白白,苍蝇可不盯无缝的蛋。】 【其实我觉得虽然老人说的话难听,但总体也是为了女儿好,女人一生不就是用来嫁人生孩子,照顾家庭的?要那么高的社会地位做什么,还耽误做饭时间。】 说这种话的不用点开主页就知道是男宝,刚出声就被喷回去了。 宋浔南是跟陈律师商量律师函的事情时从公关那边知道的消息,陈律师就在边上听着。 宋浔南说:“那正好,你一会写了律师函我放在网上。” 无心插柳柳成荫,现在正好有机会提高自己公司的知名度,当然要怎么闹大怎么来。 陈律师心里尚有顾虑:“宋总,我是您的秘书,自然以您的利益为重,说话直您先别见怪。李念毕竟是姓李,您是个外人,难保她……” 宋浔南听懂了他的弦外之意,笑了笑:“知道我为什么帮她,还不怕这点吗?” “为什么?” “因为她当初交给我的资料上,写的单亲,家里只有母亲。”宋浔南把自己下楼梯时想起来的事情跟陈律师说。 单亲? 陈律师明白了,看来李念并不想认这个父亲,也难怪对方在公司里大吵大闹,估计是想着李念这到嘴的鸭子要飞走了,才狗急跳墙,没想到遇上了宋浔南。 律师函放到了网上,不少人看到又爽了一波。 节目组不愧是综艺中的老手,深知抓住热点贴脸蹭的道理,将宋浔南跟综艺捆绑,在周末推出新的一期,炒一波眼球。 综艺节目中,苏茹筝跟往日一样鬼马精灵,在设计部逼疯一众员工的同时给他们带去不少欢乐,一直手残的孙思思实在干不来这个,主动请缨调去了前线当接线员,还有模有样。 节目过后,姜沅舟这个糊咖莫名其妙涨了不少粉,还都是他跟宋浔南的cp粉,只因为他刚来时那一句“我给你的表白信你看了吗”。 当然,还有他那张脸和小少爷身份。 倒是宋煜清,因为他跟宋浔南站在一起的气氛太怪,很多素材都不能用,最后挑挑拣拣,没剩下多少,出彩的更是没有,竟成了里面最普通的一个。 【你们看明星,我却在看宋浔南刚才展示的产品还有他们的设计理念,这家公司才开创多久?竟然很多东西都已经趋于成熟。】 【我们医院订购过他们不少医疗器械,当初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竟然比我们之前一直用的那家都要好,院长当即又下了一单把院里能换的全换了。】 【这种智能科技公司说到头还是吃技术吃专利,有宋浔南一个已经可以了,他还拐了自己的同学李柯文。】 之前关注宋浔南的网友们只是隐隐有种“宋浔南很厉害”的感觉,但是有多厉害他们并不清楚,毕竟隔行如隔山,现在听大家这样一讨论,才隐约感知到宋浔南确实称得上一句牛批。 【觉得好就多下单,我们宋总的人品你们也了解了,他公司出的东西肯定也是杠杠的!】 网友们冲不了单,就让看上的人使劲冲。 宋浔南本身答应参加综艺录制就是为了双赢,他在镜头中尽可能的展示出自己公司的优势,导演也给他这个机会,双方合力把热度打出去。 果然,节目播出后,他的电话又开始响个不停,很多天使看上他的公司,近而在了解到他们主推出的项目后成为了投资人,源源不断送钱进来。 宋浔南看着又是一单落成,沉思片刻,让闻今然把自己要的资料传到他的电脑上,拨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天使中的大天使。 “王总,是我,南北公司宋浔南。您之前不是说十分看重我们手里的一个投资吗?我这边有个类似的给您发过去,您看看。” 宋浔南将那个从公司创立起就一直没有进展的项目文件打包,发送给了王总。 半晌,那头传来王总似惊叹似感慨的声音。 “……小宋,你野心不小啊。” 第67章 等忙完这一阵, 宋浔南才想起来他之前打算给闻珩送一份回礼的。 没想到耽搁了这么多天。 正好从他下班回家的路上有一家自己最喜欢的粤菜馆,味道不错,闻珩应该也会喜欢。 宋浔南闻了下对方晚上有没有时间,幸好他问了, 闻珩晚上要加班, 可能没法出来吃饭。 “那我带过去?”宋浔南试探出声,“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你们医院让带便当吗?” 闻珩看了眼自己的办公桌, 上面正空空荡荡放着一个电脑, 还有笔筒和水杯, 垂下眼应了声:“可以。我要是在做手术就让小周带你来办公室, 一会去找你。” “那就约好了。”宋浔南立马切出界面给粤菜馆的老板发消息预定一桌好菜。 等下午下班时, 他破天荒没有加班,准时推开门要走人。 闻今然正好也不加班,在电梯那里撞上他,一脸见鬼:“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怎么?难道我之前给你留了加班狂的印象?”宋浔南一边发消息给闻珩一边挤兑他弟, 发完消息正好电梯也来了。 闻今然跟着他进去:“那到不是, 只是忙起来你总是很晚回家, 谢窈姐以为你今天又加班, 特意点了夜宵给你,我跟她说一声给退了。” 闻珩上次特意跟闻今然说了宋浔南有胃病的事, 让他平日里注意点。闻今然大喇叭立马将这个消息传到了整个公司, 食堂招标的经理立马就给宋浔南发消息问他们食堂的饭不好吃吗为什么宋总不愿意来。 宋浔南哭笑不得回了他, 经理表示既然不是那就天天来证明一下。 但食堂是正常下班的, 有时候宋浔南走晚了, 他这帮朋友便有事没事给他订夜宵。 宋浔南打字的手一顿, 收起手机对闻今然笑笑:“谢了。” “这算什么事, ”闻今然摆摆手,“刚刚就在看你发消息,这么早走是不是有约会?” 他故意调侃宋浔南。 宋浔南:“嗯,有,跟你哥。” “真有啊!那我岂不是马上就有嫂子了!宋浔南你不仗义有了相好不……操,你他妈等会,谁?!!” 最后那个“谁”闻今然整破音了,整个电梯都是他的余音袅袅。 “谁?!” “谁?” “谁……” 宋浔南捂了下耳朵,试图阻挡3D立体音效未果:“你哥,我去医院找他吃饭,你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他这么冷静,就衬托的闻今然特别无理取闹。 闻今然:“……” 他差点质问,妈的,你摸着良心问问,我这么惊讶还不是因为你?! 但宋浔南给他发工资,他不敢真问。 他说:“你开玩笑差点吓死我。不过南哥你跟我哥的关系也太突飞猛进了吧。” 比他跟我闻珩的关系都要好上不少。闻今然在心里比较一番,觉得宋浔南跟他哥之间的距离比自己跟闻珩的距离有一步那么远。 大到能扯裆的一步。 他自己比划着又乐起来:“诶,你要真是我嫂子,那岂不是得喊我小叔子了?” 他占了便宜似的直高兴。 宋浔南看了他一眼,一脸“你是傻逼吗”,抬脚从电梯里出来,把闻大傻子抛在身后。 等从粤菜馆拿了菜,快到医院时,他给闻珩打了个电话。 “我快到了,你手术是不是做完了?”他开了蓝牙,问了声。 电话那头很嘈杂,宋浔南听到对面有个女声在喊:“闻珩,你怎么走了?” “接个电话。”闻珩冷淡平缓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接着,背景音小了。 宋浔南猜他换了个地方。 “刚下手术台,一会还有别的事,可能没办法下去接你。”他声音隐带歉意。 “没事,你先忙,我知道你办公室的位置,自己找去就行。”宋浔南表示理解。 那头又传来熟悉的女声:“原来你在这里,快一点呀,人马上就到了。” 一阵布料摩擦声传来,两人的谈话声小了,可能是闻珩将胳膊垂下来没再举着。 宋浔南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等了会闻珩才接着对他说:“我还有事,让小周去找你。” “嗯,好。” 挂了电话,宋浔南手指摩挲两下方向盘。 刚才那个声音……闻今然那傻子不会真有什么嫂子了吧? 他冒出这个念头后又觉得自己有病,没事关心邻居的私生活干什么。 等到了医院停车场,小周果然在那里等着。 两人见过几面,还算熟悉。 宋浔南:“你怎么不去给闻医……闻珩当助理帮忙?我自己来就行了。” 小周回说:“闻主任下了手术台,是其他事情,我去不去都一样。” 两人来到闻珩的办公室。 宋浔南只来过一次,记忆不深刻,现在看发现闻珩的东西没多少。 南边是窗户,正对着一张办公桌,夕阳透过来,有点晃眼。桌子上就一台电脑用来办公,还有笔筒跟水杯。角落里是衣帽架,挂着把雨伞,旁边有双人沙发,后面是上锁的门。倒是东面书架上东西多点,塞了不少大部头医书在上面,还有病历单和一个小盆栽。 “我在这等着就行了,你不用管我。”宋浔南跟小周说。 小周正好要下班,笑着点头应了。 左右自己呆着很无聊,宋浔南随手翻了本医书,发现上面有很多批注,墨蓝色钢笔字迹,流畅锋利的瘦金体。 “字怪好看的。”他低念一声,又翻了几页,发现自己看都看不懂,满页的生涩词汇让他脑子疼,又塞了回去。 坐在唯二的椅子上打了会游戏,身后传来脚步声。 “终于来了,菜都要凉……了,”宋浔南回头,话说到一半看清闻珩身上的装束,一下子没忍住,笑眯了眼,“你们上手术台,都是穿洞洞鞋的吗?” 闻珩的脚上是一双墨绿色洞洞鞋,在夏天很常见,但在闻珩这里就不常见了。 显得……莫名可爱。 宋浔南笑着在心里嘀咕,倒是挺反差萌的。 闻珩知道他在笑什么,无奈地低头看了眼:“都要穿,不是我自己。” “但别人穿起来没你可爱,”宋浔南习惯性调侃人,话说完意识到闻珩不是闻今然那个厚脸皮,赶紧转移话题,“你可算来了,我都快饿死了,赶紧洗手来尝尝本人极力推荐的粤菜馆名菜!” “好,等我一下。”闻珩没有对刚才的话表露什么,只是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被锁住的门,开锁。 透过半掩门扉,宋浔南隐约看到里面有张床,大概是个小型休息室。 等出来时,宋浔南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他要了两人份量的菜,把掰好的一次性筷子递给闻珩:“喏。” 闻珩摇头拒绝:“不用了,我有餐具。” 他手里多了双筷子,还在滴水,估计是刚才洗手的时候顺便洗了。 大概是觉得外面的筷子脏,宋浔南可以理解,收回手当自己的用了。 粤菜馆包装的很仔细,现在吃还是热的。 宋浔南甚至要了一份烤乳猪,闻珩很少吃油腻的东西,他是给自己点的。 烤乳猪外焦里嫩,皮脆脆的,一咬下去肉纹理间的汁水流出来,满口留香。 “你真的不尝尝?”他觉得光自己享受这份美味太可惜了,极力安利给闻珩。 闻珩停下夹筷子的手,看了下烤乳猪,又看向眯着眼一脸满足的宋浔南。 看他这样,宋浔南觉得有戏,挑了筷卖相最好的递过去:“你尝尝,真的很好吃,不好吃我跟你姓。” 闻珩顿了顿。 宋浔南意识到什么,心下喊糟。 他用了自己的筷子,而闻珩有点洁癖。 夹着烤乳猪的筷子赶忙停在离闻珩碗边一寸的距离,尴尬悬在空中。 宋浔南:“这块就算了,你自己找一块吧。” 他要收回手,塞进自己嘴里,却被闻珩一拦,夹走了筷子上的肉,放进碗里。 “谢谢。” “呃,你……”他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用筷子尖指指闻珩的碗。 闻珩动作慢条斯理地在吃那一小块烤乳猪:“想问这个?我要是真接受不了,就跟你分餐了。” 宋浔南一想也是,自己蹭了闻珩这么多顿饭,两人都不知道吃了对方多少口水。 嗯……其实也不能这么形容,总感觉怪怪的。 不是很直的宋先生被自己恶心了一把。 他低头吃了会,不经意间问:“对了,刚才我跟你打电话,有个女人在旁边?我听她喊你闻珩,没叫闻主任。” “新调来的医生,院长的孙女。”闻珩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垂着眼将宋浔南夹给他的烤乳猪最后一点吃完,细细咀嚼。 “哦,这样啊。”宋浔南听出来他的冷淡,又见他吃完后又挑了一小块肉,立马笑起来,“怎么样,我就说很好吃吧。” “是,很好吃。”闻珩抬眼,眼里带了点细碎笑意。 === 吃饭的时候两人聊天,闻珩跟他说了苏清那个心理诊所的事。 “竟然都开业了。”宋浔南有点感叹。 闻珩:“苏清说要搞开业酬宾,问你去么。” 宋浔南抽抽嘴角,不可思议:“一个心理诊所,搞什么开业酬宾?他以为自己开饭店吗?” 闻珩大概也觉得离谱,没反驳。 但两人还是到了。 诊所里好了几个人,应该都是闻珩和苏清的朋友,宋浔南看到闻珩跟大家打招呼了。 苏清还真的在诊所门口拉了横幅,明晃晃写着“开业大酬宾,第二单半价”的标语。 宋浔南站在横幅下,怪好笑的,最后拍照发了朋友圈。 【N。:来自医生的祝福[双手合十]。】 “喏,送你的,”苏清把手里的打折券团吧团吧塞给闻珩,“你是我朋友,我给的可是三折券。怎么样,够意思吧?” 闻珩:“……” 他沉默一秒,说:“我有我们医院的药品半价优惠,你要么?” “不了不了不了。”苏清连连摆手,又从口袋里掏出个药瓶,黄晃了晃,一股脑也塞给闻珩,“里面是我新买的橡皮糖,你尝尝,说不定能开出隐藏款。” 闻珩并不好骗:“隐藏款什么味?” 苏清对他眨眨眼:“酸黄瓜味。” 宋浔南拍完照后朝他们走过来:“在干嘛?” “也送你一瓶。”苏清又拿了一个药瓶,递给他。 “嗯?这是什么?”宋浔南把手里的药瓶转过来,看了下上面的花体英文,“帕罗西汀?” “是的呀,你认识?”苏清很惊讶,目光将宋浔南从头打量到脚。 宋浔南转了转瓶子,反问:“我为什么不认识?” 话落他反应过来,就算是英语能当母语的人也不一定会认出药物名字,更何况是这么偏门的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而他还下意识地、一秒都没有停顿地说了出来。 很明显,要么他学过这个名词并且刻烟吸肺,要么,他常见。 宋浔南站在那里,顶着苏清毫不掩饰的猜疑打量,内心开始疯狂给自己找借口。 “他在我那边看到过。”开口的竟然是闻珩。 “在你那?怪不得,我还想着小南你怎么会接触到这种东西。”苏清收回视线,笑了笑。 宋浔南没说话,看向闻珩。 闻珩打开自己手里的药瓶,拧开闻了下,然后皱眉扔在了苏清怀里:“你自己吃。” 只开了一下盖子,周围全是酸黄瓜味,都被腌透了。 第68章 苏清拿着那个酸黄瓜味的药瓶子上下抛:“你不要算了, 我去找老陆。” 远处的老陆打了个喷嚏。 闻珩没立马搭话,从桌子上抽了张纸扇了扇,把这个味驱散一下, 这才开了口。 “快走。” 要不是他素养高, 可能说的就是“快滚”了, 毕竟这味可不是谁都受的了,跟黑蒜一个级别。 苏清耸耸肩,对着他跟宋浔南说:“那你俩自己待着,别走丢了,一会还有个游戏。” 把开业办成聚会派对, 苏清也是没谁了。 毕竟诊所特殊,今天肯定是没有客人的。 看着无关人员走了,宋浔南舔舔唇, 声音稍显沙哑的对闻珩说:“你知道?” 闻珩点头,倒没有隐瞒。 宋浔南沉思片刻, 直截了当的问他:“你能看出来多少?” 闻珩看了眼周围嘈杂的人群, 抿了下唇:“这里人太多,出来说。” “好。”宋浔南应声, 跟着他来到门外,两人找了个清净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人少, 他们是唯一的客人。 两人坐在角落里, 这里私密性极强,店员上完咖啡后就到前台坐着, 昏昏欲睡, 没有人会打扰他们。 宋浔南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闻珩, 拿着勺子不断搅动咖啡, 连不小心溅出来一两滴咖啡液都没有注意:“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我的不对劲,明明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了,连苏清都没发现。” “他发现了,在你们第一次见面。”闻珩喝了口咖啡,抛出个惊天大雷。 宋浔南被炸了个悚然而惊:“发现了?” 他眉头皱起来,神情渐渐冷下来:“那他今天,是在试探我?” 闻珩盯着他看了两眼。 宋浔南正不耐烦呢,拿舌抵了下上颚,“啧”了声:“你看我干嘛,现在不是你的坦诚相待环节吗?” “不,我只是在想,”闻珩想了下措辞,“我以为你对我应该也会很生气。” 结果只有在提到苏清也知道后宋浔南才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怒火,面对刚才的闻珩,他只是态度强硬了些。 宋浔南被他一问,也发现了,愣了愣,近而又气又好笑:“闻大医生,你现在还在想这些有的没的,是真想气死我?你俩一个个的都瞒着我,什么意思,不把我当朋友?当猴耍?” “跟你说,你先别着急。”闻珩的声音天生冷质,他语调又缓,倒真有安抚人心的作用,起码宋浔南压住了脾气。 “之前你们刚刚见面,你的肢体动作表露出对苏清的熟悉,他怀疑你们见过,而且是十分亲密的关系,可他确信没有见过你,便将你认成他曾经接手过的一些不愿露出真面目的病患。不过后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你看上去很健康。” “……只是看上去。”宋浔南很快抓住重点。 闻珩“嗯”了声:“人受过创伤后,难免会保留下意识习惯动作,可能自己都无法察觉,但在心理学上是常见现象。比如骑车摔倒胳膊蹭破了皮,你在洗澡时会刻意避开伤口位置,等伤口长好,下次洗澡还会做出同样的动作,大概一两次后习惯消失。可如果是需要更长时间愈合的伤口,你的惯性动作会持续更久。” “那我的呢?”宋浔南没想出自己到底爱做什么动作。 “你很喜欢笑,但有时笑容表达的含义不同,而你会在表露负面情绪时选择用笑来掩饰,且会露出相同的笑,”闻珩的声音太凉了,“意思就是,你的笑在弧度、角度上一丝不差,像是复刻出来的。” 空气安静下来。 宋浔南感到背后一阵清凉,他攥了攥手里的勺子,忍了又忍,没忍住:“你在跟我讲鬼故事?” 妈的自己还是那个boss。 闻珩被他逗笑了,轻笑几声后解释:“没有这个意思。人会习得惯性动作是因为在潜意识中认为这是安全区,洗澡避开水流是安全的,你生气时会笑也是安全的。换句话说,你在讨好让你生气的人。” 越说到后面,闻珩声音越低,看着眼前的青年,连声音都放柔了,似有担心。 宋浔南怔在原地。 他想说你分析的什么鬼话我怎么可能讨好别人。 但他的脑中闪出一段回忆,是他对着镜子,一遍又一遍调整笑容的样子。 明明脸都笑僵了,眼神都在流泪,可他还是重新扬起笑容。 可能,那就是闻珩说的惯性动作吧。 闻珩看他沉默下来,脸色不好看,说:“你想起来了?” 宋浔南点头,头点到一半顿住:“所以,你连我记忆不完整这事都知道?” “你在第一次因为林晟找我,回忆之前事情时,语言表述十分混乱,”闻珩说,“这没什么,你的大脑会自动删去或淡化对你不利的记忆,是自我保护。” 宋浔南没想到两人之前见面不到几次,他就被闻珩看得透透的:“你刚才说苏清打消了自己的怀疑,不会是你让他打消的吧。” 闻珩转了转手腕上的表,点点头。 他当然要打消苏清的念头,不然那人不知道会整出多少乱子来烦宋浔南。 宋浔南沉默片刻,破罐子破摔:“行,那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你就直接跟我说,现在你对我病情的结论是什么。” 之前有不少人觉得他是疯子是神经病,或许之前的宋浔南真的做事太偏激太极端了,但他还是不太想“神经病患者”这个称呼从闻珩嘴里说出来。 说不上什么感觉,但那会让宋浔南觉得自己跟闻珩的那些病患没什么区别,他对自己的关心照顾便成了一种怜悯。 他不喜欢这种不对等的关系。 “没病,你很健康。” 第69章 “我健康?”宋浔南不知道为什么, 态度尖锐,“你刚才还说我只是看上去健康,闻医生, 你看诊准不准?” 闻珩摇头,并没有在意宋浔南的语气:“那是我初见你的时候, 虽然你表面很平静, 但所有的行为、肢体动作都表露你有强烈的攻击性, 跟现在截然不同。” 闻珩刚刚见到的宋浔南, 会对手臂上的伤视而不见,会毫不掩饰自己对宋溪的厌恶,会在喝醉酒后孤单的像把自己关进了一个玻璃箱。 种种模样,不一而足。跟后来抱着一条流浪狗半夜敲开自己房门, 说想收留小家伙的宋浔南,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宋浔南沉默下来,收敛住自己外放的刺。 他也想到了自己刚回来时的状况。 当时的自己告诉自己,说不在意那些事,过往一笔勾销。 其实嘴上说说容易,他的肢体行为都在告诉外人, 他还没放下。 “如果是之前的你可能需要辅助治疗,但现在,”闻珩抿了口稍苦的咖啡润嗓,把剩下的话说完。 “宋浔南, 没有必要,你很健康。” 宋浔南没有立马出声, 而是侧头看向窗外的街道。 苏清正顶着太阳四处找人, 嘴不断在动, 不用想就知道在骂他们俩莫名其妙就消失放他鸽子。 很多个这样的午后, 闻今然会跟他抢游戏机的控制权,谢窈会把自己做的甜品送给大家尝尝,孙容熙跟陆鸢不是在吵架就是在秀恩爱。 “其实,我总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但还是有点幸运在身上的,”宋浔南看苏清找不到人气哼哼回诊所了,他也顺势收回目光,对着闻珩说,“能再遇到他们,还有你,就不算运气太差。” 商场里的抽奖活动自己每次都是纪念奖,抽卡游戏总时吃满大保底,靠运气的事情从来轮不到自己,他总是幸运e。 可转念一想,他所有的运气都是用在了跟朋友们的相遇上。 这听上去多好。 原来自己早就真的放下了。 心里某个地方悄悄一松,想断开的铁链,彻底没了束缚。 宋浔南突然拥有了文艺细胞,连刚才的莫名对着闻珩发泄的不快都消失了,把自己刚才的想法告诉闻珩。 闻珩还在喝咖啡。 他很少说这么长一段话,宋浔南怀疑他把一天的话都说尽了。 “我之前就在想,你在儿科实习的时候会不会很温柔,耐心的哄着小朋友打针,可你当时一张冰块脸,我都想象不出那是什么场景,总觉得一点都不协调,”宋浔南看着日光里的闻珩,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搅着咖啡,“但是刚才,我突然就想象到了。” 闻珩放下咖啡杯,接了句:“所以你是把自己当成幼儿园小朋友,来代入我这个儿科大夫?” 一句话就把宋浔南难得摆起的文艺范扼杀了个干净。 他翻了个白眼,“啧”了声:“不行吗?谁还不是个宝宝。” 闻珩上下打量了眼这个一米八多的宝宝。 宋浔南被他的眼神一看,磨了磨后槽牙。 气氛缓和下来,刚才的紧张消散无痕。 前台在打瞌睡,对角落里发生的一切无知无觉。 咖啡馆门口的风铃声叮当响起,清脆一撞。 “好啊,我远远看着就是你们俩,不在诊所里好好待着跑着来干什么?还不跟我说一声!” 苏清人还未到声先到,老远的就喊他们。 前台服务员吓了一跳,彻底结束了自己的午后甜梦。 宋浔南回头,看他仅把脑袋探了进来,见宋浔南转身就又探进来一只手,对他们俩招了招。 “快来,有好玩的。” 宋浔南说:“马上。” 他把搅了一下午都稀得不成样的咖啡端起喝了口,对闻珩说:“走吧。” 两人站起来去找苏清。 路上宋浔南没忍住皱眉。 刚才心神不宁,忘了告诉服务员咖啡多加奶了。 好苦。 结果一偏头就发现闻珩在看自己。 他想板起脸装作无事发生,又觉得没必要,闻珩肯定看出来了。 “我不喜欢吃苦。”他索性低声对闻珩说。 闻珩当然知道宋浔南不吃苦,他做的凉拌苦瓜宋浔南每次连看都不看,筷子离得有多远算多远,连味都不想沾上,把嫌弃二字摆在了明面上。 宋浔南想了想又说:“我还不喜欢吃亏。” 所以他不会给宋家好脸色,对方要是算计到他头上,他也不会留情。 闻珩问他:“喜欢吃甜吗?” “还行吧。”宋浔南矜持说道。 其实他蛮喜欢吃甜食的,不过这点跟自己的酷哥形象不太相符,他从不跟别人说。 闻珩从口袋里拿了个东西给他,宋浔南接过来:“这什么?” 他拿过来后看清了,是上好佳的八宝糖,圆滚滚一颗特别Q萌,还很熟悉。 “你从苏清诊所里拿的?”宋浔南不可思议看向闻珩,好像发现了不得的事情,眼神怪异。 “不是,不小心掉在口袋里的。”闻珩摇头。 他本来还在想怎么处理,正好宋浔南在旁边。 “什么糖?”苏清回头,“嗷,这个啊,橘子味的,你尝尝,很甜。” 宋浔南剥开塞嘴里,把腮边顶的凸出去一块。 确实很甜,比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糖都要甜。 第70章 宋浔南跟闻珩说开了之后, 莫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亲近许多。 就好像,他们共同享有了一个秘密一样。 这让宋浔南在闻珩面前相处时会自在许多,两人之间的联系也渐渐多了起来。 他有时闲聊, 也会拿对方逗趣。 【N。:我想给宝宝买个跑步机。】 【闻珩:为什么?】 【N。:早上没时间牵它出去遛弯,给个跑步机让它自强。】 宝宝是只吉娃娃跟柯基的混血,到现在都没有宋浔南小臂长, 小小一个站跑步机上跟站在八百米赛道起点似的。 弱小无助又可怜。 对面一时没了回复, 宋浔南想到闻珩对着屏幕无语的样子哈哈哈哈笑出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 宋浔南抬眼觑了下进门的宋煜清:“哟,带伤上班呐,精神可嘉。”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嘲讽。 宋煜清受伤的第二天经纪人赵钱就给他打电话来说受伤来不了, 明里暗里说他故意伤人扣黑锅, 宋浔南当然没给他好脸色,当即挂了电话。 当天网上就传开宋煜清受伤坚持上班,他的公司安全监管不力之类的新闻,底下一大帮粉丝替宋煜清抱不平,说坚决抵制宋浔南家的产品。 宋浔南想了下自己家主营的那几个产品,真想问一声他们买得起么。 粉圈行为而已, 没闹大他也没打算插手, 主要是不想掉价。没想到正好他护着李念的视频火了, 其他正常人顺着网线一搜宋浔南的名字,恰好发现了这事, 顿时觉得粉丝不可理喻, 双方吵了起来。 粉丝再多也比不过路人, 最后被骂的灰溜溜退回自己圈子里。 - 宋煜清看宋浔南不看自己,以为他还在生气:“前几天的事情是赵钱自作主张, 他已经被辞退了。” 当然, 这只是好听一点的说辞, 赵钱可不止被辞退那么简单。 辞退之前,怎么也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点代价。 宋浔南因他这一句话打字聊天的手顿了下。 赵钱可是宋煜清身边的一条好狗,他死了对方都还得势,因为这事被辞退? “你没病吧。”他说,倒是觉得赵钱得罪了宋煜清被辞退更有说服力一点。 不过也有可能是宋煜清发现了他的好经纪人在背地里做下的那些腌臜事也说不定。 “你不信我?”宋煜清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居高临下看着宋浔南,双眼眯了下,“你在跟谁聊天?” 那个医生? “关你屁事。” 宋浔南摁灭手机一把抓在手里,脚蹬地往后一使劲,带着滑轮的椅子就向后撤了一米远,拉开两人的距离,双腿交叠,斜斜抬着下巴指向门外。 “宋助理,进来敲门了吗?出去。” 宋煜清原本撑在桌子上,宋浔南离远了后他直起身,意味不明笑了下:“我今天还没上班,所以你得叫我——” 他顿了顿,似乎饶有兴致:“宋二少,或者哥哥也行,叫声我听听。” 宋浔南面无表情:“哦,知道我公司门口写的什么吗?” 话题跳的太快了,宋煜清有些跟不上:“你想说什么?” 宋浔南在手机上面点了点,把照片放到扔给宋煜清看:“好好看清楚。” 宋煜清疑惑接过去,看清后脸一黑。 照片上是南北公司的门口,在保安亭里赫然有张A4纸打印的白纸黑字,大剌剌摆在那里。 [宋家与狗不得入内。] 宋煜清捏着宋浔南的手机冷笑:“你这什么意思?” 宋浔南难以置信:“你不识字?” 宋煜清脸更黑了。 “既然看见了,那是直接走流程喊保安,还是你自己出去?”宋浔南冷着脸站起身,把自己的手机从宋煜清手里抽出来,刚好上面弹出来新的消息回复。 【闻珩:你怎么不直接给它买个跑轮,当仓鼠养算了。】 宋浔南嘴一抽,差点没绷住笑出来。 闻珩有点幽默在身上啊。 宋煜清一直看着他,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笑。 在对谁笑? 是那个叫闻珩的医生? 为什么宋浔南总是有超出自己保护范围的关系? 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自己身边哪都不去吗? 心底的情绪被搅动起来,宋煜清那双狭长上挑的狐狸眼中幽深如墨,种种情绪在其中翻滚,咆哮。 宋浔南看他不说话,懒得再费口舌,想直接喊人进来把宋煜清带走,肩膀便被猛地抓住,紧紧禁锢着他。 “放手!” “闻珩?” 两人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宋浔南攥住对方手腕,心底一惊,看向宋煜清明显不对的神情。 宋煜清脊背绷直,死死盯着宋浔南,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笑声,但脸上又不像是在笑,细看竟然有些……悲伤。 他说: “小南,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少去搭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吗?我会很不开心的。” 他一直想保护宋浔南,可宋浔南总是有太多自己不认识的人,有太多自己不想他去做的事,宋煜清不喜欢这种超出掌控的感觉,他希望宋浔南不要那么跳脱,不要跟外人有任何接触,好好站在自己身后,他会保护好他。 像他曾经保护自己一样。 而那些外人,都是不安定因素,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宋煜清眼底浓郁的独占欲让人心悸。 而这种情绪,是宋浔南再熟悉不过的,但眼下最为紧要的是—— “你怎么认识闻珩?”他眼底骤然聚起怒火,“你敢查他?” 宋煜清钳住宋浔南肩膀的力道加大。 他用的自己受伤的那只手,薄薄的绷带上很快渗出血来:“小南,你为什么现在口口声声都是他?” 妈的,宋煜清发什么疯。 宋浔南扯不下来他的手腕,脸一寒,直接照着脸给了他一拳。 宋煜清松手后退几步,捂住脸偏过头去。 “文明人不动粗,”宋浔南转转肩膀,看着宋煜清冷嗤道,“可你不是人。” 纯粹一条疯狗。 他现在不在意宋煜清是不是重生的了,对方就算重生也狗改不了吃屎,消不掉这一身疯劲。 鼻腔酸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宋煜清伸手一擦,手背上全是血。 宋浔南那一下可不轻,他鼻梁骨没断都是自己躲得快。 宋浔南对此很遗憾。 “宋煜清,我他妈不是你的东西,你最好记清楚这一点!” 这句话宋浔南说过无数遍,但这是第一次他脱离了宋家的控制,站在自己的地盘居高临下对宋煜清说出来。 宋煜清擦干血迹,头发凌乱的看向他,声音沙哑:“你是在怪我上次没保护好你?” “对不起,下次不会再出意外了。” “你乖,回来。” 重新回到他身边来。 宋浔南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又给了宋煜清一拳。 有些人,普通沟通是无法奏效的! === 宋浔南最后是被听到动静赶来的姜沅舟拉开的。 他一进来看到打作一团的两人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把他们拉开。 这才作罢。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姜沅舟在公司后门对坐在副驾驶上的宋浔南说,声音很累。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闲的没事来看看这位梦中情人,竟然不但要被迫吃瓜,还要负责拉架这种高危险的事情。 不过话说,宋浔南打架是真帅啊。 他滚了滚喉结,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 宋浔南左手拇指抵了下嘴角的淤青,声音冷淡,还带着未消的火气:“新世纪路1087号。” 跟宋煜清打架没意思,对方都不还手,被他压在身下狠揍。他脸上的伤还是姜沅舟拉架时被他弄的。 姜沅舟有点愧疚:“不好意思啊,我怕你真打出人命了,就用力大了点。要不我给你处理一下?” 他试探出声。 如果宋浔南点头,那他就可以从药店买好药,一路跟到宋浔南家里,名正言顺登堂入室。 说不定还有进一步发展。 刚才拉架时他可是看到对方动作间不经意撩起衬衣下摆,露出形状完美紧实的腹肌。 这种极品1不抓紧搞到手,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可惜,宋浔南第一步就断了姜沅舟的妄想。 他果断拒绝:“不用。” 他家又不是没有云南白药,喷一喷就行了。 再者,对面还住着个医生。 想什么就来什么,宋浔南刚等到电梯,就看到里面站着的闻珩。 今天不上班的缘故,对方只穿了单薄的浅灰色针织衫,显得没那么冷了,甚至有些柔和。 宋浔南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嘴角边的淤青上,忍不住抬手遮了下,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放下手来。 有点尴尬。 像是小时候打架被家长抓了个正形。 宋浔南心底“嘶”了声,觉得不妙。 正要解释,姜沅舟就过来了:“你就不能等等我嘛,我才刚停好车!” 他一下子扑过来想抱住宋浔南的胳膊,被躲了下改而求其次抓了下他的袖子,又在宋浔南的目光中松开。 干什么那么凶。 姜沅舟想,自己还得努力一把,于是笑得甜甜的将人往电梯里拉:“你先进来,我一会去你家给你处理伤口,正好你还没吃饭,我点个外卖咱们一起吃,怎么样?” 不怎么样,宋浔南心说,他察觉到闻珩的目光从自己嘴角移开,看了眼身边的姜沅舟。 “这位是?”闻珩出声问。 宋浔南:“不认识。” 姜沅舟:“他的追求者。” 两人说完,互相看了眼,都从对方眼底看到了震惊。 宋浔南:你别挨老子! 偏偏这时候,闻珩点了点头:“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宋浔南想问,又问不出口。 憋得他脸色铁青,更没好气。 第71章 姜沅舟最后还是没有成功留下来。 原因无他, 宋浔南不让。 “我是豺狼虎豹嘛,你这么怕我!”姜沅舟站在走廊上,对赌在门口不让他进的宋浔南没个好气。 喜欢自己的人那么多,就宋浔南最无动于衷, 偏偏对方又完美符合自己的xp, 让姜沅舟舍不得放弃。 宋浔南实在是被姜沅舟整得头疼, 偏偏闻珩也站在走廊上没进屋,跟在看自己好戏似的。 他捂住更疼的头,索性快刀斩乱麻:“我是0, 咱俩撞号了, 没可能。” “什么???” 姜沅舟的尖叫声都快破音了。 “我说,我们可以当姐妹。”宋浔南说完这句话后脸都麻了。 为了打消这位少爷的念头, 他牺牲太多。 姜沅舟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着身高腿长的宋浔南,嘴里喃喃着“不可能”,“不应该”,“怎么回事”。 三句话颠来倒去的说, 像是被打击傻了。 宋浔南伤敌一千, 自损八百后才觉得自己跟个傻逼似的,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他瘫着一张俊脸想关门:“行了, 今天就先这样,你路上开车慢点。” “等会!”姜沅舟一把拉住宋浔南要关门的手。 宋浔南:? 姜沅舟支支吾吾好长时间, 最后下定决心般仰头看着宋浔南, 声音坚定, 掷地有声。 “为了你, 我愿意做1!” 宋浔南:“……” 宋浔南:“…………” 谢谢, 大可不必。 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闻珩终于开口了:“先回屋,我帮你处理下伤口。” 一句话缓解了宋浔南的尴尬,他也不计较闻珩刚刚是不是在看戏,连忙把门打开,对搞不清两人现状的姜沅舟说:“你不用这样,我不会接受你,你根本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他这话说得很生硬,很不给面子,姜沅舟眼圈都红了。 宋浔南抿了下唇:“很晚了,回去吧。” 姜小少爷被关在门外,看着那两人进去,其中那个医生关门后还看着自己,稍一颔首。 像是在为宋浔南刚才的拒绝道歉一样。 姜沅舟被自己这个想法一惊,脑子清醒过来。 他从头到尾都忽视了闻珩这个人,现在想来,宋浔南根本没介绍过两人是什么关系。 可是看他们相处间熟稔的态度,绝对不会是简单的邻里关系。 能让一个看起来是1的男人做下面那个,可能性之一就是对方比他更攻。 姜沅舟回想了下两人的身材,发现宋浔南确实更清瘦些。西装裁剪贴身,把他劲瘦的腰掐得一只手就能搂过来。 他就说嘛,喜欢自己的人从城东排到城西,怎么宋浔南就无动于衷。 原来是早就有了。 所以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 - 宋浔南看着闻珩关门。 宝宝跑过来蹭了几下闻珩的裤腿,又跑回去咬自己的胡萝卜玩具,窜来窜去忙得很。 闻珩走了几步,回头对宋浔南说:“不进来?” 宋浔南站在门口,一时不想面对闻珩,随便扯了个借口:“腿麻了。” 哦,站着都能腿麻。 闻珩“嗯”了声:“应该是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的,一会就好。” 宋浔南:“……?” 他不可思议:“你知道我们俩刚才在聊什么?” 闻珩竟然知道0和1? 这对宋浔南来说除了让他更尴尬外,只有彗星撞地球的震惊。 闻珩默了默:“我觉得你对我好像有误解。” 他虽然不常上网,但也是二十多岁的人,科室里还有小周他们一帮年轻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东西? 宋浔南在地上左右看了看。 闻珩问他:“你干什么?” “我找地缝。”宋浔南眼睛里都没有光了。 他刚才当着闻珩的面说了些什么鬼话? “我是0,咱俩撞号了。” “我们可以当姐妹。” 让他死,就现在。 宋浔南扯扯嘴角,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皱眉抬手拿拇指碰了碰:“我刚才一直没照镜子,是不是破相了?” “别动了,我给你弄一下。”闻珩放过他,轻轻揭过这个话题,让他坐在沙发上。 宋浔南顺势坐下,先对着手机屏幕照了照自己的嘴角,确定只是淤青不影响整体颜值后放下心来。 “其实这里没什么大碍,主要你帮我看看这个。”他开始脱衣服。 等闻珩找到他家里的药一抬眸,就看到对方已经露出一大片胸膛,眼皮跳了跳。 宋浔南最近事务繁忙,有些疏于锻炼,但还有有副好身材,也难怪姜沅舟看惯了帅哥美男还一头扎进来。 从被扯乱的衣领往下,是精致的锁骨,宋浔南的手正从那往下,又解开胸膛出的几颗衬衫纽扣,扯着往左拉。 他本来就白,露出的半边皮肤在灯光下平添一份柔和的光,映在人眼里移不开目光。 “喏,这里。” 宋浔南转过身,衬衫松松搭在手肘处,漂亮的脊背线条绷起,没入遮挡的衬衫中。 而在他左边的肩头处,有一个明显的指印,都能看到淤血了,可见那人用力之大。 闻珩眉眼一敛,似有几分薄怒:“谁弄的?” “宋煜清那个神经病,”宋浔南说,“我之前就觉得疼,现在更不舒服,是不是伤到神经了?” 闻珩走近一点,站在宋浔南身边低头去看那处伤口,眼底没有温度:“我看看。你们打起来了?” 宋浔南点头。 “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大概是八字不合,天生相克,”宋浔南瞎扯,被闻珩看了眼才正经起来,“他现在应该在医院,我当时没控制力道,应该断了几根肋骨。” 不过后来宋煜清不反抗,他自己倒是没了意思,收了力道后被姜沅舟一拉就分开了。 宋浔南丝毫没有下手过重,将人揍进医院的不安。 别说他混的时候了,宋浔南上高中叛逆期那阵下手比这狠多了。 奇怪的是,闻珩也没说他什么。 提起这个,宋浔南想到一件事,提醒闻珩:“对了,宋煜清查过你,你最近注意点安全。” 闻珩“嗯”了声,指腹摁在宋浔南的肩膀上,问他:“疼吗?” “这里好像格外疼——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宋煜清小时候被绑架过,受了刺激,想法跟别人不太一样,有时很偏激,你还是要小心点。” “他脑子不太正常,就可以随便伤人了吗?”闻珩在宋浔南身后淡然问道。 宋浔南愣了愣,随后笑了:“你还会骂人啊。” 闻珩不清楚他在宋浔南心底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可单从这句来看,对方好像把他想的太好了点。 他垂下眼没接话,检查完宋浔南肩膀上的伤口后替人将衣服拉上来。 “伤到筋了,多休息几天,别提重物,少抬胳膊。” “哦。” 宋浔南心说怪不得更疼了,他一小时前还一直抬着胳膊将宋煜清往死里揍。 把身上的这两处伤口还有一点擦伤处理好后,宋浔南看着闻珩的背影,难得有些愧疚。 “抱歉,把你扯进来了。” 闻珩将医药箱放回去,坐在宋浔南对面:“按你的说法,宋煜清一直对你有很强的占有欲,想把你当作他的物品保护起来,任何人都不能碰。” 宋浔南琢磨了下:“差不多就是这样。” 他之前被困在那栋别墅里走不了,大半都是宋煜清的“功劳”。 闻珩问:“每个事件都能找到形成因素,如果他的因素是被绑架后受到刺激,跟你又是怎么有联系的?” 宋浔南穿好衣服后敞开两颗纽扣,端起桌上的冰水喝了口。 当然,用的右手。 他说:“其实很简单,我跟他当时一个学校,绑匪把我们俩凑对了,我们在地下室待了很久,挨了不少打,为了多换点赎金。大概是那里的环境太压抑了吧,我们两个只能相互依靠。” 从那里出来后他高烧了一周,差点烧聋。宋煜清则是变得阴晴不定,极易动怒,如果宋浔南不在他眼前就会生气、发火。 “正好我那段时间有意陪着他,安慰他,可能加重这种关系了。” 刚开始宋浔南也受不了宋煜清无时无刻的监视,但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哥哥对他的保护,是出于好心。 可笑他用了三年才看清,宋煜清的“保护”,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从不过问他的想法。 闻珩没有打断他,静静在一旁听。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大概是他知道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所以宋浔南聊起这些没什么遮掩。 “极端环境下确实容易产生特别的感情,”闻珩说,“你对他什么感觉?” “我?”宋浔南一边的眉毛高高挑了下,很随意的说,“我只希望导演别因为他砍了我的钱。” 闻珩:“……” 听听,这叫人话吗? 不过在宋浔南办公室发现受伤的宋煜清的导演,此时此刻特别想毁约倒是真的。 宋浔南拿出手机看了下公司群,发现里面风平浪静。 他在走之前喊了谢窈跟秘书处理后续,看来两位处理的不错。 今天他确实是冲动了,不应该在公司就出手,应该等下班后,找个地方套宋煜清麻袋。 可是没办法,谁让对方太欠揍了呢。 正想着要不要给谢窈两人加薪,冷不丁便听到闻珩问了声:“刚才那位,是给你寄快递的人?” 宋浔南:“……” 怎么又绕回来了? 他扶额遮住眼:“别提他了行吗?我真的很尴尬。” 闻珩笑了声,宋浔南主观认为他是幸灾乐祸。 “你说不提,那便算了。” 第72章 “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把这些都拿给副总。” 从分公司被召回来的周秘书正站在宋恒轩身边,一板一眼道:“宋总,这些文件要什么时候签署?” “最好是明天, 那边要得急。”宋恒轩头也不抬。 周秘书犹豫:“可能有些麻烦, 宋助理今天不在公司。” 宋恒轩从众多文件中抬头, 他瘦了很多,显得眼窝更加深邃:“去哪了?” 语气是全然的不悦。 自从父亲越过自己直接将宋溪召进公司后, 公司上下便出现了很多异样的声音,悄悄关注着局势变化。 尤其是股东们,本来就倚老卖老,现在更是强势。 这让宋恒轩在很多事情是推进不得。 他们真以为,宋居伟会把宋溪拉上来,让他分自己一杯羹吗? 宋溪会不会宋恒轩不知道,但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少不了出手整治一番。 这段时间公司风声鹤唳。 周秘书作为宋恒轩身边的红人, 又是他唯一信任的左膀右臂,自然受不到影响,他说:“去找王总了。” “王总?”宋恒轩想了下, “泰药科技的王总?” “是的。” “他们怎么搭上线的?” 周秘书没立马说话。 这段时间自己不在, 助理把很多事情跟他一说,周秘书才知道宋恒轩为什么初见时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恒轩不耐:“说。” 周秘书:“他是被江纳的江骁找过去的, 同行的还有宋先生。” 宋先生。 在周秘书这里,只有一个宋先生。 宋恒轩一愣, 手里的油性笔在纸上划出尝尝一道, 几欲戳破纸张。 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宋浔南了。 其实算下来, 不过是一个月不到而已, 但他却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对方最后见面时冷清决然的模样。 连梦中都是宋浔南。 有时是他在地上拼模型, 只不过不再是那架飞机,而是一个家。宋恒轩辨认了半天才发现那是对方现在住的房子。 里面没有他,当然也不可能有他,而是多了很多自己不认识的人。而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往前走进一步都会招惹宋浔南厌恶的目光。 有时梦里更让他难过一些,是宋浔南穿着病号服,对他低声耳语让他跟自己一起下地狱的样子。 有时是下雨的墓园,空间里寂静极了,无法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几乎要将宋恒轩逼疯。 最可怕的,便是梦到那天的大火,那火一直烧,总让他半夜惊醒后,便再也无法入睡。 宋恒轩渐渐的开始恐惧夜晚,恐惧做梦,他努力用工作填满自己,却又因为宋溪屡受阻碍。 短短一个月,他就瘦了快二十斤,几乎让人认不出。 周秘书看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 宋恒轩过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着嗓子问:“他……最近还好吗?” 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询问宋溪的动作,而是宋浔南。 周秘书从助理那里固然听了不少关于两人之间的事,但亲耳听到还是不能理解。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他自然猜得出来宋恒轩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宋先生很好,而且最近得到了王总的投资,具体项目没有公开,可能是他们公司新研究的技术。” “他一直很厉害。”宋恒轩笑了下。 他想被抽光了身上的力气,连拿笔都做不到,手垂在扶手上,半晌才说:“好了,你下去吧。” 宋溪呢? 就不问了? 万一他对您不利怎么办? 周秘书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对上宋恒轩疲倦的目光后都咽了回去,走的时候关上门。 算了,他跟宋溪那位少爷相处过,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心机,顶多就是做事莽撞了点,不会出大问题。 办公室里,宋恒轩看周秘书走后又坐了很久,感到头疼后才动动身子,拉开一旁的抽屉,把治疗偏头痛的药一股脑塞进嘴里,用凉水冲下去。 他严重睡眠不足,医生想给他开点治疗睡眠的药物。 宋恒轩的记忆一向很好,他在看到那些药瓶时,立马回忆起这些药物宋浔南都吃过。 所以他把那些药全扔进了垃圾桶,不想再看到第二眼,怕自己会失控。 而没有药物辅助,他的睡眠状况一日不如一日,有时候正好号坐着都会眼前一黑,耳鸣许久。 就好像是宋浔南当年的痛,轮回到他身上一样。 宋恒轩又忍了很久,头疼稍稍减退后,他翻开被压在文件最底下的蓝色文件夹,打开。 第一页赫然写着: 股权转让协议书。 而在另一边,王总的宴会上,宋浔南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他偏头看向江骁,语气玩味:“江总,这就是你说的合作人?” 江骁顶着宋浔南暗藏锋芒的视线,笑了笑,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得亲自问问他去。” 他说完,对着不远处正向他们走来的宋溪扬了扬下巴。 宋溪看到他们,扬唇一笑,眉眼弯弯。 第73章 宋浔南看着他的笑容, 总觉得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来。 可心里莫名排斥。 倒是一旁的江骁皱皱眉。 如果宋溪换一副容貌,那他此时的模样跟宋浔南会有七分相似。 笑的太像了, 连嘴角的弧度都差不多。 只是这种怪异的感觉不好对别人说,他摇摇酒杯, 连着红酒一起咽回肚里。 “宋浔南, 我们又见面了。你知不知道, 我在学校里等了你好久, 可是你一直不去,我连你一面都见不到。” 宋溪在两人面前站定。 他穿着白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而是一个领结,让他身上多了几分男孩的俏皮青春,像极了从城堡中走出来的小王子。 不过小王子的骑士好像有些怕他。 杨容跟在宋溪身后对宋浔南和江骁问好,两人间隔开一段距离。 宋浔南对杨容眼生,江骁看出来了, 附耳过来轻声说:“宋溪从分公司带到总公司的助理, 之前是经理,管人事部。” 宋浔南先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后偏了下身子:“别离我这么近。” 气流吹在耳蜗里的感觉太古怪了。 江骁歉意笑了笑,离开宋浔南时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 他后背一寒,皱眉去找目光所在, 却只看到宴会上觥筹交错的人群。 宋溪正站在他眼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宋浔南没接宋溪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反问他:“找我有事?” “想跟你谈个合作,”宋溪左右看了看, 指了个隐秘的位置, “我们去角落里说, 怎么样?” 宋浔南略一思考,颔首答应,先提步离开。 江骁对他们说:“话带到了,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宋溪偏头对着杨容,他的瞳仁大而黑,不笑时像极了橱窗上盯着你的洋娃娃。 他说:“我不喜欢他离哥哥那么近。” 杨容立马点头,生怕动作慢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宋溪满意离开,追上宋浔南的脚步。 杨容苦笑一声。 在外人看来,宋家这家分公司之前是由宋恒轩掌管,他走后有自己的亲信周秘书打理,包括之后也是自己的人在接手,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实际上,宋溪已经掌握了宋家这家分公司,不少人的把柄都在他手上,包括自己。 而这家看上去欣欣向荣的公司内部已经被掏空了,现在又要以卵击石跟江纳对上,无疑是拿命来换。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契机,这家公司表面上的雾就会被“啪”地一声戳破—— 露出腐朽不堪的内里。 这个时机可能不会太远了,因为宋溪要将公司的前途都交到宋浔南手上。 即便不是第一天认识,杨容还是想大骂一声这个疯子。 竟然帮着外人往死里折腾自己家。 - 宋浔南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几步后停下。 宋溪还想往前:“哥哥,我们去阳台上吧。” 他指了指空无一人的阳台,那里隐秘性太好了。 宋浔南只扫了一眼就转头看向宋溪:“你想谈什么?” 宋溪有些遗憾,只好乖乖放弃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从分公司被调走了,目前手上的项目基本上被拢在了宋恒轩手里,所以才想来找你合作。” 宋浔南多看了宋溪几眼,没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的野心说给自己听。 “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你的小白花,”而他只是惊讶一瞬便收回情绪,恢复冷静淡然的模样,“你想对付宋恒轩?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我可以把项目的利润利润四六分,”宋溪抛出自认为没有人能拒绝的诱饵,“你六我四。” 宋浔南:“通常一个奶酪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不会去碰它。”他看着宋溪,出乎宋溪意外的平静:“因为我不知道,拿到奶酪之前我会不会掉进陷阱里,game over. ” “你觉得我会吗?” 宋浔南说完,品了口杯中红酒,抬起手腕时看了眼表,似是百无聊赖,想结束这个话题。 宋溪舔唇,目光落在他抬手时西装下滑露出的手腕。手表要掉不掉的跨在凸起的腕骨处,皮肤白到能隐约看清青色血管。 从手腕到指尖,完美的像一件雕琢好的艺术品。 他垂下眼,表面上又恢复了自己一向的乖巧清纯,只是语气跟外貌并不相搭:“我不喜欢有人抢我的东西。我也是宋家人,有权拿自己应得的,只是父亲太偏心,我只能自己去争取。” 声音中竟然还有委屈,软软的,像极了无害的兔子。 但兔子可没他那么黑心,宋浔南将杯中最后一口酒喝完,召来服务员将空杯子放回去,这才有闲心搭理宋溪。 “如果你想谈生意,就去找项目部接洽,项目审查合格后,我自然会批复。有事,走了。” 宋溪咬了下唇角,一时拿不定宋浔南的态度。 无论相处多久,他都猜不到宋浔南的心思,对方好像一缕风般让他抓不住。 “哦,对了。” 宋溪听到要离开的宋浔南停下脚步,抬头望去。 宋浔南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像很恨宋家,你的眼神都没遮住。” 宋溪僵在原地,从头凉到脚。 他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的事情了…… 宋浔南盯着宋溪看了两秒,随后笑了下:“我开玩笑的,小宋总可别往心里去。我本人对于探究你们家里的恩怨纠葛一段兴趣都没有。” 听着他远离的脚步声,宋溪缓缓伸手抚上自己的心脏。 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他能感受到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声。 仿佛时被人戳破心事的恐惧不安,也像是一种怪异的兴奋。 第74章 宋浔南面带笑容, 跟其他宾客聊天说笑,泰然处之。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回想着刚刚一瞬间宋溪没来得及遮掩的情绪,宋浔南抿了口酒, 心下思索。 宋溪对宋家的恨意来的十分蹊跷,他现在应该还是宋家最疼爱的小儿子才对,不应该有那么深的情绪。 唯一的解释就是…… 如果真是那样, 宋浔南想了想自己,又想想宋恒轩。 这世界真成筛子了。 “在想什么?” 江骁的声音打断宋浔南的思考,他对宋浔南弯了下唇, 谦谦君子的儒雅模样:“王总来了, 去打个招呼吗?” 宋浔南点头:“谢了。” 泰药科技的王总此时身边正围着不少人寒暄, 他打眼就看到走过来的宋浔南。 说实话, 他很欣赏这个年轻人,年轻有为, 风华正茂, 有才华也有手段, 就连他再年轻个十来岁都不一定拥有对方这般优秀。 尤其是这优秀的后生还给自己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益, 这种赏识里就多了几分前辈看后辈的慈爱。 “小南,刚才没找到你,干什么去了?” 听到王总这般亲热熟稔的态度, 大家目光都看向那位年轻人。 宋浔南抬眸对他们笑笑, 藏起锋芒的他眼底都是如沐春风的温柔。 “王叔,”他说, “刚刚在谈事情,看到王叔就过来打个招呼。” 他好像站在哪里都在发光, 灯光一照, 其他人都黯然失色。 王总王文缨招手让他过来:“来, 小南,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文业医疗的史总。” 宋浔南颔首浅笑:“史总您好,我是南北公司的宋浔南。” “哈哈哈哈哈,早就听说南北公司的总裁是个青年才俊,之前一直无缘见得,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您过奖,您才是早已在业内享有盛名。”宋浔南跟他们一帮老头子商业互吹。 在宋家长大的唯一好处就是,他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世家长大的人,没有怯场一说。 真有内向的,不是小时候被逼着改正了,就是再也见不到人了。 “这是姜总。” “这位是罗敏航天的罗总。” 王总继续跟宋浔南介绍,他自己周围一帮叫的上号的大佬挨个介绍了个遍,把周围人吓了一跳。 这可都是业内有名的成功人士,各行各业都有,毕竟到了王总这种地位已经不仅是局限在医疗科技这一方面了。 而宋浔南面对众多大佬仍旧面不改色,宠辱不惊的模样看得大家频频在心里点头。 这其中有几位是之前认识宋浔南的,也装作不熟悉的模样,听着王文缨介绍。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将宋浔南再跟宋家联系到一起。 他已经脱离了宋家,甚至成为了宋家不可忽视的对手。大家提起他不再是“那个被报错的假少爷”,“鸠占鹊巢的小偷”,“听说被赶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南北公司的总裁”。 宋浔南跟大佬们聊天时,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自己,装作无意转过头去后,看到是两个颇有仪态的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不过四十,举手投足都是成年男人的魅力。 宋浔南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张脸。 对方对他笑笑,宋浔南刚刚升起的些微熟悉感立马消失无踪,也对他笑了下算打招呼,接着跟大家聊天。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 中年美大叔看他忙着社交的样子,唇边浮起一缕笑容:“我之前听说宋浔南并不喜欢这种场合,今日一看也并不全然。” 站他旁边的是个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两眉之间有道褶皱,看上去经常皱眉,但是气场摆在那里,像极了久居上位发号施令的人。 他闻言觑了下身边人:“老闻,你从哪听说的?我打听来的消息可是他从来都是对这种场合如鱼得水的。” 说完他皱了下眉,似乎很讨厌这种虚假逢迎的场合。 闻舒礼只是笑而不语。 喜不喜欢,只能是在心里,并不会表露在明面上。 尤其是对他们这种久经商道的商人而言。 他并没有跟对方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对方:“你觉得这孩子怎么样?能成事吗?” “年轻了些,历练不够,容易浮躁。” 严肃的中年人说出自己的判断。 闻舒礼摇摇头,却没说什么。 远处跟宋浔南聊完天的王文缨向他们走来,两人住了话题,看向他。 闻舒礼率先打趣说:“看王总着步履轻快的模样,想必是刚才谈得十分舒心。” 王文缨嘴上说着“哪里哪里”,脸上的笑却一点都没少。 他说:“不过是些年轻人哄老头子开心的话而已。两位不到二楼休息室坐坐?” 如果宋浔南在这里,一定会发现王文缨对他们二人的态度带着不着痕迹的恭敬。 闻舒礼说:“楼上太闷了,还不如下来透气,跟他们年轻人多呆一阵,自己也感觉心态年轻了不少。” 这话王文缨颇为赞同:“这倒是。” 严肃的中年人开口:“这就是老王你之前提过的项目创始人?竟然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这话听着不像夸人,王文缨斟酌着答:“现在都是年轻一辈的天下了,尤其是智能科技领域,发展日新月异,我老头子都快跟不上了,还得是他们小辈啊。” 他边说边哈哈笑着,倒真像个慈祥的老爷爷。 “你怎么看?”中年人问闻舒礼。 闻舒礼笑得平稳,只语气中有点对老朋友的促狭:“老陈,你总要给人家一个机会,别总是守着自己’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迂腐观念了。” 老陈只是说了句:“再等看看。” 这一等,就出了事。 等这帮不常上网的中老年人从手下那里听来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像滚雪球那样越滚越大。 起因是有人在网上发了个帖子,说自己听别人推荐从“识医”上找医院看病,选了个好评颇多的三甲医院,结果医院医生水平一般不说,收费还特别贵,甚至有“收红包”现象。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导火索,结果不知道谁翻到这条帖子,发到大v博主那里,底下有很多评论表示自己也遇到了相类似的情况。 事件一多,大家就开始阴谋论。 是不是宋浔南的公司收了这些医院的回扣,暗地给他们开了后门,把这些并没有真材实料的医院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等着病急乱投医的百姓落网,自己在幕后赚个盆满钵满? 这种言论一出,瞬间甚嚣尘上,舆论矛头直指宋浔南跟他背后的公司。 宋浔南在踏入公司的一瞬间就察觉出气氛不对。 整个公司的员工都在看他,有些人神情萎顿,甚至红着眼圈一脸不服。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服气? 自己辛辛苦苦,不眠不休的加班熬夜好几个月研发出来的app,免费推广给大众,就是为了能让这些身患疾病的病友们少走点弯路,快点痊愈。 结果到头来,自己什么都没落着,还背了一口黑锅,被泼了一身污水。 气不过的他们对着网民辩解,却被打上“水军”的名字,满肚子委屈没处说。 秘书也等在大厅里,见到宋浔南后鞠了一躬。 他显然整夜未睡,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声音沙哑:“老大,现在怎么办?股市已经蒸发百万,不能再跌下去了。” 一听这个,大家更是崩溃。 宋浔南看着他们每个人的面孔,神色平静的问他们:“委屈吗?” “当然委屈!” “我们只是想好好做产品,什么坏事都没做,凭什么要被骂这么难听的话?”一个小姑娘忍不住哭起来。 她跟网上那群人说了很久,解释了又解释,结果却被私信上百条不堪入目的话。 或许一开始是正常的讨论,但是随着乌合之众越多,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暴行。 “我不会让你们白受委屈。” 宋浔南笔挺的站在大厅里,如松如竹,岿然不动。他的声音不高,却仍旧清晰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冷如腊月寒风,却不减分毫坚定。 员工们动荡的心,突然就安定下来。 他们看着自己年轻的上司,眼含期冀。 “现在所有人继续手上的工作,中高层人员全部到会议室。” “十点开会。” 第75章 谢窈进会议室的时候, 里面之后宋浔南一个人。 他站在窗户那里,手撑着阳台外沿,不知道在看什么,半张脸陷在阴影里, 另外半张沐浴在阳光下。 或许是有些热, 也或许是烦躁,他的领带被扯了下来一点, 衬衫开了颗扣子。 谢窈看着他, 总觉得对方好像凝固在那里。却又觉得他像一座山,静默着站在原地,能给人带来希望的同时遮风挡雨。 她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同届的朋友, 对方成长的太快, 已经远远超过他们。 有时候,谢窈看着坐在办公室里的宋浔南,几乎都忘了对方跟自己, 跟闻今然他们嬉笑打闹的校园时光。也只有在极偶尔的空闲时, 宋浔南笑起来的模样才会有往日不见的轻松自在。 “来了?这么早。”察觉到身后有人,宋浔南转身,在看到谢窈后挑眉。 谢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反正在办公室坐着也心神不定,不如来你旁边坐坐。” 宋浔南坐到最前面,落座后把领带系好,打趣道:“怎么, 我能让你定心不成?” “谁说不是呢。”谢窈叹气。 她有时候觉得大家把所有的希望都负担在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身上,太残忍,会压弯对方的脊梁。 可有时候又忍不住去依赖对方, 信任对方。 这难道就是能力越大, 责任越大吗? 谢窈这样想着。 会议室静默片刻。 宋浔南笑笑, 打破僵局:“别想了,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再差也差不过我们几个白手起家的时候,你现在不还有经理当着么。” 谢窈被他这样一说,轻松不少:“那你可最好让我一直当下去,我可不想变成光杆司令。” “唔,说到这个,”宋浔南沉吟道,“怎么想我也有你们几个能使唤,到不了光杆司令的地步,我更不怕了。” “宋浔南,你想压榨劳动力是吧!”谢窈对他挥挥拳头,宋浔南连笑着说不敢。 等众人进来后,便发现会议室的气氛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紧张沉重,反而很放松。 看着坐在前面说笑的宋浔南,他们心里蓦然一轻。 即便对方的年纪并不服众,但相处这么久了,他们对宋浔南是百分百的信服。 只要他还坐在那里笑着,他们就不会慌。 十点钟。 宋浔南抬手看了眼表。 “叫大家来的目的很明确,一,查证最初事件是否为实。二,解决公众对我们的信任危机。” “我今天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出了这个会议室,任何人不准对外讨论今天的会议内容。” 宋浔南坐在首位,异常冷静又清晰的说出会议主题,不避不闪直切要害。 “下面有什么想说的,大家可以大胆提议。” 大家陷入沉默。 他们来之前脑子乱哄哄的,被猛地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整理好思绪。 “宋总,我有提议。” 开口的竟然是平时存在感最低的李柯文,他推推眼镜,说:“无论最初事件是真是假,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像有人在背后推动,我们可以从那几个转发量最大的账号入手,还有近期与我们有竞争关系的上市公司。” 宋浔南点头:“还有吗?” “宋总,我们可以重新做一次系统测试……” “宋总,公关部要尽快发表声明,最好能够召开记者会……” “我反对,现在我们并不清楚事情真相,无论是贸然领下这口锅还是推卸责任,都会给公众带来不好的印象。” “我倒是认为……” 宋浔南听着跟他们的讨论,既不表达反对也不赞成,而是让秘书做好会议记录,同时将头脑清晰,建议行之有效的几个人名记了下来。 …… 这个会开的时间太长了,结束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大家没有吃午饭,甚至都没想起还要吃午饭,他们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渡过这次难关,连平日里最看不顺眼的两人都在此刻因为意见统一握手言和。 等被告知会议结束后,大家甚至都在不住地互相讨论,希望自己能出一点力。 但是等踏出会议室后,他们统一保持了缄默,绝口不提整整五个小时都说了什么,匆匆赶回自己部门去安抚下属。 谢窈收拾得慢,走的时候发现宋浔南正在嘱咐自己的秘书。 “会议记录记得发到我电脑里,今天辛苦大家,估计要加班了。” 秘书摇头:“没什么好幸苦的,只是希望这件事情能快点过去。” 她拿着平板等宋浔南,发现对方开会前系好的领带又被扯了下来,手正搭在领结上往下拽,不由出声:“你是不是不舒服?” “什么?”宋浔南一愣,顺着谢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哦”了声放下来,“你也知道,我不太喜欢穿西装,总觉得勒得人喘不上气。” 谢窈张了张嘴又闭上,看着宋浔南收拾好东西,跟他一起出去,偏头问他:“怕吗?” 她好像不需要答案,自己倒先回了自己:“我有点怕。” 宋浔南跟她并肩走了一段,也没说什么,只在到自己办公室的时候推门回头对她笑笑:“你知道吗谢窈,我有预感,过了这一关,我的公司将真正有了灵魂。” 凝聚力。 那种看不清、摸不着,却又能将人拧成一股绳的东西,他今天在开会时,在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 “今天估计要很忙了,谢部长你可要好好工作,别让我真的当了光杆司令。”宋浔南说了句就进了办公室。 谢窈无语,复又笑起来,低声道:“那是你带来的。” === 闻珩今天没去医院坐班,而是来医科院的研究所指导下自己的那群学生,待了一整天。 “我之前还以为真是资本家发善心,没想到是我眼界窄了,人家早就想好怎么赚钱了,”说这话的男学生一脸不屑,“真下头,他这种的就该被挂在路灯上。” “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他人看起来挺好的,不像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有人犹豫着反驳。 “你那是看上人家的脸了!”男学生情绪激动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皮下就是个吸血蛭,呸!” “赚病人的钱,真冷血。” “不但冷血,这种人骨子里就没良心!” “他什么时候破产啊,我到时候去门口扔臭鸡蛋的哈哈哈哈哈哈。” 或许是想到了那幅画面,男学生笑了起来。 刚才那个犹豫着反驳的人看到他么身后,脸霎时白了:“闻、闻教授。” 大家猛地闭嘴,刚刚愉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滑稽的可以。 闻珩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 “闻教授……” 大家纷纷起身喊人。 闻珩起初只是敲打他们不可背后妄议他人,但是看到大家这么害怕的样子,琢磨出不对劲来。 “你们在聊什么?” 大家支支吾吾。 “不说?”闻珩瞥了他们一眼,对第一个喊他的学生道,“你来说。” 男学生赶紧阻止:“教授,其实我们只是在——”开玩笑。 他未尽的话在对视上闻珩那双沉冷的眸子后,蓦地住嘴,不敢再说下去,背后出了一声冷汗。 他突然想到,闻珩最讨厌别人私下肆意评价别人。 尤其是这个别人,闻珩还认识…… 不过两人只合作过一次,可能没那么熟悉。 男学生咽下口水,自己顶多就是小惩大诫。 此时,学生已经将事情经过全都告诉了闻珩,包括网上针对宋浔南跟他公司的恶意调笑。 闻珩沉默片刻。 时间在他的沉默中一分一秒过去。 原本沉闷的气氛现在更像是凝固住了,连空气都是静止的。 男学生小心抬头,不期然看到闻珩正在看他,或许是角度问题,他觉得闻教授原本冷淡深邃的黑眸此时黑得更深沉了,如墨一般。 终于,闻珩开口了。 他说:“你不适合待在我的组里。” “什、什么?!”男学生震惊到无以复加,“闻教授你这是要、要……” 他说不下去了。 闻珩对学生助手说:“给他转组。” “不!不行!”男学生回过神来,想去拉闻珩的衣袖,动作到一半又不敢碰,讷讷出声,连声道歉,“闻教授对不起,我错了,您不能让我转组,真的,求求您了。” 被别人踢出小组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被轻视,被怀疑能力问题,被边缘化,渐渐再也得不到重视。 这些他都让另一个人经历过,他不想也经历一遍。 闻珩压根没看他:“今天就办完手续。” 众人大气不敢出,助手赶紧点头应下。 任谁都知道,闻珩生气了。 “至于你们……”闻珩在那几个刚才格外出挑的学生身上扫了眼,被他看到的都面无血色,缩了下脖子,像数九寒天被泼了一盆冷水。 从头凉到脚。 生怕闻珩也来一句“明天不用来了“。 “背后随意评价他人甚至侮辱,该受什么罚自己去领,”他顿了顿,在众人胆战心惊中补充完下句,“别让我第二次听到。” “是,闻教授。” “对不起教授。” 闻珩没再理他们,出了医科院坐近车里,拿出手机。 宋浔南的聊天记录停在了昨天,今天一直没有消息。 闻珩尝试发了条信息过去,消息石沉大海。 现在是下午五点,往日宋浔南就算再忙也会在这时候停下来休息吃晚饭,一定能看到消息。 可现在没有。 闻珩把手机放在副驾驶上,薄唇抿住,心情无端烦躁起来。 等到晚上快十点,宋浔南终于发来了消息。 【N。:今天太忙了,没注意看消息。】 闻珩问宋浔南在哪,对方又没了回音。 他皱皱眉,从家里的落地窗看向外面的月夜。 这几天降温,外面风吹得厉害,外套也抵不住那股寒意。 是还在公司? 手机响了起来,闻珩拿起一看,却不是宋浔南的回复,而是一个叫谢窈的女生来加他好友,备注是宋浔南的朋友。 对方一加上他匆匆打了句“您好”后便直奔主题。 【谢窈:闻先生,这么晚打扰您了,小南今天发生的事您应该也知道了些,他今晚九点多就回家了,我实在是担心他的状态,您又是他的邻居兼朋友,想问问您能不能方便去看看他?】 九点多就回家了? 闻珩站在阳台那里,看向右手边漆黑一片的地方。 两户的阳台相隔不远,从他这里能看到对方客厅一角。 而宋浔南家里的灯一晚上都没亮,根本没人。 谢窈捧着手机,看着从闻今然那里要来的微信号,希望这位医生先生能给力点。 她毕竟是女生,宋浔南有些话不好对她开口,闻今然又是缺根筋的,其他人估计调节自己的心情都来不及,算来算去现在能帮上宋浔南的也就是闻珩了。 对方很快回复:【他不在家,我出去找。】 不在家? 那能去哪? 闻珩也不知道。 === b市有条河,西南流向,横贯b市一角。经济发展后架起了高架桥,联通两岸。从宋浔南他们那个小区高层往远处看,白天能看到河水奔流不息,夜晚则是霓虹灯亮。 往日车水马龙的桥上,此时人影寥寥。 宋浔南此时正在岸边。 他翻过了护栏,屈膝坐在地上,另一条腿晃在半空中,没有着落地搁在斜斜的堤岸水泥坝上。 他将喝完的啤酒易拉罐捏在手里,铝制易拉罐轻轻一使劲就瘪了,被他随手扔到一边。 左手指尖的烟明明灭灭,被风一吹就好像要燃尽最后一点火光。 江面的水腥味混着泥土的气息在鼻端不散,间或能听到一两声从桥上传来悠长又遥远的车鸣声。 宋浔南吸了口烟,薄唇中吐出袅袅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精致到过分的脸。 风有些大,吹得人头疼。 宋浔南望着平静的水面,出神想着。 应该现在回去睡觉的,明天还有大把事情等着他。 可他不想动。 像是被抽走了力气,只能坐在这里等着。 等什么,宋浔南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只是在等一个支点,可以让自己撑着重新站起来。 也或许什么都没等。 “你在这里。” 身后传来质感清冷的声音,随后一件带有温度的黑色大衣披在了他身上,混着淡淡的木质香。 “怎么不回家?” 宋浔南看着闻珩站在自己身后的身影,似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对方。 闻珩将大衣在他身上披好,收回手去。 宋浔南下意识去抓,摸到一手冰凉。 “你怎么……?” 他想问你怎么在这,你是在找我,你手怎么这么凉。但问题太多了,最后都咽了回去,只盯着闻珩那双眸子不再言语。 闻珩从他手中抽出手来,转而坐到宋浔南身边,回答他没问出口的问题。 “找你。” 闻珩找了他一个多小时。 在这冷到要死的鬼天气里。 现在是晚上11点半。 第76章 江边要比别的地方更冷一些, 风吹在脸上,耳朵都有些僵。 远处的路灯倒映在水里, 随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晃荡, 破碎成了幻影。 “你的手机关机了,我找不到你。” 宋浔南听到闻珩这样说,抄了下口袋, 指尖摸到触感坚硬的手机壳后想起什么,又收回来, 反应慢半拍地“哦”了声。 “手机在给你发完消息后就没电了。” 今天找他的人太多, 电话、消息, 一个接一个, 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宋浔南直接静音了。 等晚上要下班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快没电了。看着最后一格电量消耗殆尽,宋浔南感到久违的清净。 这样就没人能找到他了。 让他安静的自己待会吧。 宋浔南本来是这样想的,在这里遇到闻珩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伸手从旁边的便利店购物袋里摸出一罐啤酒,右手食指一勾, “呲啦”一声打开, 往嘴里倒之前看了闻珩一眼, 示意一下。 “你喝吗?” 在看到闻珩摇头后他也没说什么,将手里的啤酒对着嘴倒下。 喝的或许有些急,宋浔南呛了声,这才慢下来, 目光放空看向夜空的某个点,视线没有聚焦。 闻珩在旁边静静陪着他。 “你找了我很久?”宋浔南开口,偏头看闻珩时, 眼里落了岸边的灯光点点。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丢到了草地上, 闻珩的大衣地下只穿着单薄衬衫, 袖子还被卷到了手肘处,让人一看就替他冷。 刚刚握上闻珩手的时候说他手凉,其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人的手都跟冰块似的。 “没多久,”闻珩说,“心情不好?” 宋浔南从鼻腔里发出气音算是回应他。 “现在回家吗?” “不回。” 闻珩只道:“好。”伸手去碰地上的袋子。 宋浔南惊讶说:“你干什么?” 闻珩从他手边的购物袋里拿出一罐啤酒,打开,喝了口。 谷物发酵的味道实在说不上好喝,味道冲鼻,闻珩向来很少碰酒,被冲的浅浅皱眉顿了下,缓了下说道:“陪你。” 宋浔南看着他。 闻珩身上的大衣在他身上,现在自己穿着件墨蓝色高领毛衣,领子束缚住喉结,吞咽啤酒时上下滚动。 闻珩跟酒是不搭边的,可是一旦将二者捆绑在一起,就好像让他身上有了某种反差魅力。 跳脱出冷淡寡言的医生形象,更鲜明了。 宋浔南又看了他几秒,随后模糊的笑了声,将快要烧到手的烟蒂弹了弹,碾灭了。 “你应该知道我公司的破事了吧?” 闻珩点头。 可能是环境太好了,气氛已经到这里了,宋浔南突然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撑下去。 “我今天坐在会议室那个位置的时候,紧张的恶心,想吐。”他缓缓开口,突然有了倾诉欲,想将这糟糕的一天讲给别人听。 而这个人也不会嘲笑他软弱、无能。 遇到这种事谁不慌?宋浔南也慌,但他是公司的领导者,是员工们信任与依赖的总裁,他倒了,这个坎就真的过不去了。 “我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沉住气,凡事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我能解决好。” “如果是之前的我,大可以挥手说一声老子不干了撂挑子,但是现在不行。我是他们的老板,我要是不干了,他们怎么办?辞职?失业?跳槽?” 宋浔南看着闻珩的眼睛微笑,但闻珩却只看出了他笑容下掩藏的苦涩。 宋浔南说:“他们背后的孩子, 父母,爱人,怎么办?” “你做的是对的,”闻珩很轻的叹气,“但别把自己逼得太狠。” “不能不逼,”宋浔南摇头,“我有资本重来一次,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我得对他们负责。” 闻珩早就发现了,宋浔南总是主动或者被动的自己承受着一切,无论是好或者坏的,他都很少对外人说,只自己咬牙挺过去。 过去了,当然万事大吉。往事随烟,他再次提起时甚至可以笑着说起那些痛苦,调侃着开玩笑。 但他不知道,爱他的人是会心疼的。 宋浔南仰头看着夜空,天幕上只有一轮弯月,被云缭绕遮住了一半。 “有时候,我总觉得命运……”他说到一半摇头不说,笑着又开了罐啤酒,对闻珩举了举,“我今天心情不好,你既然都沾酒了,那就陪我多喝点,怎么样?” 闻珩把手里的啤酒举起来,跟他轻轻一碰。 泡沫被碰了出来,但没人在意。 宋浔南不像是在喝酒,像是在发泄,闻珩来时他脚边就堆了几个啤酒罐,现在更多。 “我每天从桥上走,来时第一次来岸边坐下,看看这里的风景。” 宋浔南已经喝醉了,说话时声音有些含糊又飘渺,他将手肘搁在屈起的膝盖上,下巴就枕在肘间,没看闻珩,不知道盯着哪里,眼神迷离。 “我刚刚还没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其实闻珩也不知道宋浔南会在这里,他将小区周边都找遍了都没发现人,刚从便利店出来决定扩大范围再找一个小时的时候,从店里追出来的老板告诉他有个青年从他这里买了不少啤酒和烟,往江边走去了。 “他看上去心情不好,可别是轻生啊,经常有半夜买醉要投河的人,你说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 老板无心的一句话让闻珩几欲僵在原地,顿了顿才开口反驳老板:“他不会。” 也多亏店老板指路,闻珩顺着河堤一直走,总算在这里找到了宋浔南。 宋浔南笑笑,耸了下肩:“那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老板也不会认为我竟然要舍弃大好年华,投江里喂鱼去。” 闻珩静静看着他。 宋浔南被他看的时间久了,颇不自在地动动身子:“怎么了?” 闻珩倾身靠近他。 熟悉的俊脸在眼前不断放大,对方身上是特有的消毒水混着木质香的味道,又掺了寒夜的一点冷,特殊又好闻,像一个虚虚的怀抱,环住了宋浔南。 宋浔南有一瞬间忘了呼吸。 在他能看清闻珩根根分明的眼睫时,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只有一个手掌。 他轻启唇:“你……” 声音被吹散在风里。 闻珩垂下眸,跟他对视片刻,随后抽身远离了他。 宋浔南看到他把从自己衣领出捻出来的枯黄柳叶扔到一边。 原来是帮自己整理衣服…… 宋浔南撑在膝盖上的手捂了下脸,不明白自己在想些什么。 风又大了点,闻珩张张嘴。 宋浔南没留神听,说:“你说什么?” 闻珩凑近了点,这次宋浔南听清楚了,对方说话时的气流就吹在耳边。 “不想笑的时候,就别笑。” 宋浔南的耳朵很敏感,上次江骁也这样对他做过,可是没有这一次感受更深,像是过电般,从耳垂一路战栗到了脊背,让他忍不住轻微哆嗦了下。 等这种怪异的感觉过去了,宋浔南才后知后觉的想,他又看出来了。 闻珩说:“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所以你做什么都可以。” 宋浔南垂着头,半晌才“嗯”了 声。他卸了力,将脑袋靠在闻珩肩上,半阖着眼。 他更感到对方被自己突然的动作弄得全身一僵,随后又放松下来。 宋浔南心安理得地枕在闻珩肩颈处,肩上大衣顺着滑下,又被人半拢在掌心拉上来。 “头疼,这里好冷,”酒精沙哑了他的嗓音,纤长眼睫挡住眸中神色,依靠的动作像在寻求安慰,“带我走吧,闻珩。” 闻珩表情一怔,眼中明明灭灭,最终抬起手,白玉般冰凉温润的指尖触上宋浔南一侧脖颈,帮他挡了下风。 连嗓音都是温温凉凉的:“走吧,时间不早了。” 第77章 宋浔南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来来去去做了很多噩梦,最后浑浑噩噩惊醒时,窗外天色才蒙蒙亮。 梦里的疲倦带到了现实, 他坐起身,闭了下眼, 缓解不适。 奇怪的是,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现在竟然没多少宿醉的症状。他下床去穿拖鞋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 卧室的摆设风格十分熟悉,极其简单的线条跟简约的设计风格, 一看就知道是谁家。 宋浔南低头看了眼, 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 领子有些大, 露着锁骨,抬手时会往另一边滑下去一点, 袖子也长了点, 只露出半个手掌。 宋浔南跟闻珩的身型差不多, 但他比闻珩瘦一些, 略矮一些。 他努力回忆昨晚上发生了什么,好像是闻珩叫了代驾送他们回去, 自己在路上睡着了,之后的事情就是一片空白。 看样子昨天晚上是闻珩在照顾自己。 希望自己没吐在他身上。 床头是充好电的手机,打开一看发现才六点。 通知栏已经被各种消息填满了, 宋浔南甫一打开,那些字就争先恐后挤入他的眼眶。 【宋先生, 贵公司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深感遗憾, 想来您近日会万分忙碌抽不开身, 我们的项目只好另寻合作者。】 【小南,你昨晚上去哪了?给你打电话打不通,那个医生说你在他家,你现在还好吗?】 【南哥,我跟李念已经到地方了。】 【宋浔南,吃人血馒头你恶不恶心!晚上睡觉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 【敢做出这种事,路过的蟑螂都得往你身上呸一口说句真晦气!】 【宋总,这些事员工的辞职信,您看一下?】 【宋浔南先生,我是星路晚报的记者,您最近是否有时间做个采访呢?】 …… 宋浔南又往下划了几下,内容都大同小异,还有发鬼图跟红色颜料的,他面色平静的点了一键删除。 走出卧室,整个房子静悄悄的。 他是第一次在闻珩家过夜,却不是第一次来,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发现厨房里没喝完的醒酒汤,知道自己为什么早上起来头不疼了。 他熟门熟路摸到主卧。 门半开着,里面没动静。 宋浔南往里面看了眼,发现闻珩好像还在睡,此时正侧卧着面对宋浔南。 闭上眼睛的他连五官线条都柔和下来,鼻梁高挺,轮廓深邃,是放到网上会有很多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只不过睡美人现在薄唇微抿,连眉头都轻皱着,大概是有些不适。 闻珩很少喝酒,估计醒过来会难受很久。 宋浔南倚在门框上看他,想起昨晚上在江边的事情,垂下眼来淡笑一声,做了个口型。 “谢谢。” …… 等闻珩起来的时候,房子里只剩自己一个人。 他闭目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缓过那阵恶心不适后起床去找宋浔南,却只看到一张纸条。 “我看你在睡觉就没吵醒你,早餐用了你冰箱里的东西,也给你做了一份放在桌上,衣服我先穿着,这几天事情等会一阵再还你。” 字迹潦草,看出来是匆忙写下的。 闻珩在餐桌上发现了宋浔南做的早餐,一个煎蛋卧在烤好的吐司上,旁边是一杯咖啡。 是宋浔南一向的风格,他懒得折腾太麻烦的饭菜。 闻珩端起盘子,放微波炉热了下,这才坐下来解决宋浔南简陋的“投喂”。 === 宋浔南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下面挤在门口的记者跟群情激愤的人群。 项目经理匆匆进来,连门都忘了敲:“宋总,罗塔医药也暂停跟我们的合作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坏消息。 在宋浔南办公室的公关部部长眼前一黑。 他在短短的几天内,切身感受到了什么叫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宋浔南看着楼下的人群被保安驱散,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屋里的骨干。 “你们不觉得,现在一切都太刻意了吗?” “什么意思?”公关部部长问了句。 宋浔南眸色沉沉,眼中冷光如薄刃:“从导火索出来只有短短四天时间,在这四天之内我们俨然成了过街老鼠,媒体纷纷声讨,一半的公司终止跟我们的合作,这一切都太快了,快得不需要过程。” 项目经理说:“我刚才就想说,罗塔医药的总裁一直沉稳,不到最后不可能撒手让自己的利益飞了,他选择跟我终止合作我根本就没想到。” 他越说越激动:”那我们是不是被陷害的?这件事情肯定还有转机!” “别太高兴,如果是这样……”公关部部长苦笑一声,“事情更棘手了。” 他看向站在窗前的宋浔南,对方脸上丝毫看不出喜悦,反而一脸凝重。 宋浔南点头,应下部长的话:“舍得下这么大手笔折腾我们,对方一定有远超我们的实力,还有充足的准备。” 但问题是,宋浔南把自己近来三个月的所作所为梳理了一遍,没发现自己得罪过这种人,也没动谁的蛋糕。 对方隐藏的极深,这种敌在暗,他在明的感觉并不好受。 部长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刚才商量的声明还发吗?” “发,就按照刚才说的来,发之前给陈律看一下,”宋浔南说,“先不要打草惊蛇。” 秘书敲敲门进来:“宋总,您看一下,这是刚才提交的辞呈。” 大家瞅着那一沓纸,咕噜咽了下口水,不敢抬头看宋浔南的脸色。 宋浔南倒是撑得住,“嗯”了一声后翻了翻那些辞呈,普通员工多,中高层少,这已经是最好的现状了。 他能够理解他们的想法,大家都要养家糊口,没必要在自己这一棵树上吊死。而跟着他一起看着公司发展起来,又参加了昨天会议的管理层则少有辞职,反而全心投入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中。 相信在这之后,一共经历过这次事件,互帮互助走过来的他们,会更加强大。 宋浔南对秘书说:“辛苦你了。” 秘书尚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笑了下:“哪里的话,我从你创业就开始跟着你,还能这时候舍下你拍拍屁股走了不成?”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老大你也不用太感动,过了这一关记得给我加薪就行。”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笃定宋浔南不会被这难关绊倒似的。 宋浔南也浅浅的笑了下:“年底给你们每个人奖金翻倍。” 项目经理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小闻跟李念那边怎么说?” 昨天会议结束后,宋浔南又私下找了他们几个信得过的骨干,让闻今然跟李念先去接触当初在网上发帖的病友。 “等消息。” 宋浔南俯瞰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双目轻阖,再睁开时泛着幽冷的光泽,气势摄人。 === 闻今然跟李念是连夜坐高铁从b市抵达n市的。 一夜没有睡觉再加上长途奔波,任谁都会疲累不堪,两人脸上也都是倦意。 但他们抵达n市后没有停留,直接找上当初那个在网上发帖,引起这一切混乱的导火索。 他们在当地医院遇到了那个人,对方正在后花园里晒太阳,一脸悠闲。 闻今然看得牙痒痒:“我们都因为他天翻地覆了,他倒好,在这里度假呢?” 李念打断他的话:“别这样说,被人听见了又得往宋总头上泼污水。” 闻今然不服气,虽然压下了自己的火气,但仍旧坚持道:“反正app是我跟南哥他们一起开发的,绝对没有问题,我们更不可能赚昧良心的钱!李姐,你要相信我们!” 李念拍拍他肩膀:“我相信,公司每一个留下来的员工都相信。” 闻今然这才好受了点。 他晚上赶高铁的时候打发时间上网,看到了很多负面言论,承受不住这些就躲在车厢过道里哭,被李念发现后就抱着她哭,哭得娃娃脸红成一片,眼睛都肿了。 李念看着那人起身,对闻今然招招手:“来。” 张云千正要回自己的病房,在拐角处冷不丁被一男一女拦住。 “您好,是张云千先生吗?我们有问题想要向您请教。”李念不愧是多年社畜,即便心里已经将对方骂了上千遍,脸上仍旧能绷住笑容。 闻今然就不行了,恨恨瞪着张云千,被李念拍了下才收回目光,咬着唇低下头。 “你们是记者?该说的我都说了,别再来打扰我了行吗?”张云千颇为不耐。 李念不动声色地笑:“我们不是记者,是南北公司的人。” “南北公司?!”张云千一惊,惊慌的看着他们,满眼戒备,“你们想干什么?我跟你们讲,我现在是受害者,你们不能私下报复!” 闻今然忍不住出声:“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李念笑容也收敛了点,说:“张先生,我们来只是想跟您多了解下当时的情况,您方便跟我们说说吗?如果真是我们的系统出了问题,公司会给出相应赔偿,全权负责。” “全权?”张云千眼睛一亮,但仍旧很警惕,“你们真没别的想法?” “当然没有。” “好吧,那我们找个地方。” 张云千说的事情经过跟李念从网上了解的差不多,都被媒体说烂了,连点新意都没有。 “既然是这样,那打扰张先生了,之后我们会查清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张云千嗯嗯的点着头:“你们可一定要对我负责。” “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推脱的。”李念四两拨千斤的回他。 闻今然跟她走出医院。 “李姐,那我们岂不是白来一趟?这些东西从网上就能查得到。” 李念停下脚步。 闻今然转头好奇:“怎么不走了?” 李念沉吟片刻:“你说得对,能从网上了解到的事情,宋总为什么特意让我们跑一趟?” “这……”闻今然摸不着头脑,“确实奇怪,南哥不像是会做多余事情的人。” “你觉不觉得,,张云千在听到我们是南北公司的员工之后,反应太大了点?” 闻今然:“确实有点大,可能是真的害怕吧。” 李念摇头:“不,不对,如果你是受害者,看到我们的第一反应是害怕?应该是愤怒吧,恨不得把我们这群骗子送地狱。” 闻今然恍然明白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五楼病房,张云千所在的位置。 李念快速道:“你在这等着,我再回去一趟。” 这件事肯定有蹊跷。 第78章 闻今然在楼底下等李念的空档, 宋浔南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怎么样了?”他直接问。 “李姐觉得对方有点问题,她又回去了一趟,让我在楼底下等着。” 宋浔南只是点头, 面色丝毫不见惊讶。 闻今然心塞道:“哥你之前是不是就觉得对方有问题啊,李姐也觉得不对劲,就我自己没看出来。” “只是有这个想法,需要你们去验证一下而已, ”宋浔南看出来闻今然的不自在, 说,“要你去也不是干这个的,有别的事情。” 听到自己还有用, 闻今然立马支棱起来:“做什么?我肯定行!” 公司都这样了, 他要是一点力都不出, 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你做的那趟高铁回来的路上经过l市, 那里是我们的服务器分区,李柯文已经在那边了,找他会合仔细检查下。” “好, 我下午就回去,”闻今然看到李念过来, 赶紧招手, 对视频那头的宋浔南说道, “李姐她回来了。” “把手机给她。” 李念接过来,脸色并不好看:“宋总, 小闻应该跟你说了我们的猜测, 我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个张云千打电话, 说了没几句就匆匆挂断了。” 宋浔南沉吟道:“听到说什么了吗?” “没, 他进男厕所打的。” 就是这样李念更怀疑了, 正常人打电话谁能想到躲厕所里?除非心里有鬼。 “这样,你留下来盯着,我们现在只有张云千一个线索,无论如何也得让他开口,至于今然我让他去趟l市,你自己可以吗?” 李念揉揉眉心:“你就别担心我了,肯定没问题,我跟这个姓张的好好聊聊。” 她说到最后咬牙切齿。 闻今然听着李念从张先生到直呼其名,再到姓张的,看来耐心也到了尽头。 宋浔南知道李念肯定没问题,对方能从三流大学凭自己的本事一路升到副部长,年纪轻还服众,自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 他挂了电话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桌面。 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自己又无形中牵扯到了怎么样的利益漩涡里,值得对方花大力气对对付他? === “他发的这声明倒是恳切。” “不过是言语上讲点好听的,安抚下民众的情绪而已,没什么值得夸赞的。” “老陈,我怎么觉得你对他好像有偏见啊。”闻舒礼摇头失笑,“能不能不要把你对下属的严格要求放到一个小辈身上?” “你也知道我们俩是来干什么的,对他就不能像对小辈的态度,不然就是对军方的不负责,”被叫做老陈的中年人端坐在茶室中满脸都是对闻舒礼所言的不赞同,“还有,我对下属很严苛?” “是我失言,陈兄饶我这一次。”闻舒礼端茶道歉。 他抿了口后放下,旁边自然有人给他添上新茶。 陈卓雍说:“自己的公司都弄不好,还指望做个大的项目?现在的人总是欲望太盛,小心贪心不足蛇吞象。” “你也太不给人家机会了,再者,这一次的事情到底是巧合还是意外,谁也说不清,我总觉得这事来势汹汹,太巧了点。”闻舒礼并不赞同。 “商场如战场,他要真的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也是自己能力不足。” 闻舒礼无意与他这个顽固的老朋友争执这些:“上面不是让我们考察他够不够资格,这一次倒是很好的机会。如果他能成功挺过这次的难关,想来你老陈也无话可说了吧?” 陈卓雍哼了声:“摆着一张好人脸,到头来不也是隔岸观火?” 闻舒礼心想我倒是想帮一把,可你盯得太紧,真要是做点什么你不立马告上面去? 不知是不是多年没一起共事的缘故,他总觉得陈卓雍越加守规矩,几近有点刻板了。 从他对宋浔南不假辞色的动作中就可以窥见一二。 闻舒礼摇摇头,不搭腔。 两人静静品了会儿茶。 要说陈卓雍还有点什么爱好,就是品茶了,为此特意在家里开了间房当茶室,来了这里出公差,想喝茶找不到地方,王文缨就提了这个地方,说自己是老顾客了,经常来,绝对不差。 陈卓雍一来品,果然是好茶,这几天三天两头地往茶楼跑,比回家都勤,闻舒礼还笑过他怎么不拿这里当家。 门被敲了敲,服务生恭敬站在门口:“陈先生,外面有人找。” “既然有人找你,那我就不待着了,也得回家吃饭了。” 闻舒礼站起来,对也要站起来的陈卓雍摆摆手:“行了,不用送。多年的交情就少来点客套吧,走了。” 他走出茶室,穿过前厅假山的走廊时看到往这边走的男人,惯性留意了下。 “这个人……”闻舒礼摸摸腕上的佛珠,“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领他出来的服务员也看到了,回道:“闻先生,这位就是来找陈先生的。” 两人说话间,男人已经穿过屏风,走没影了。 “原来如此,是他啊,”闻舒礼被一点,恍然大悟,朗笑说,“就说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老陈家的亲戚,几年前见过几次,那时候还没这么大,现在都成家立业了吧?” 他是个爱聊天的,边走边跟服务员聊。 他长相儒雅,又平易近人,服务员虽知他身份不简单,但还是放松下来也笑了笑:“是的,那位先生最近经常来光顾,听说跟王先生也熟悉,我上次还看到他们一起聊天。” 闻舒礼笑容敛了些:“你是说王文缨?” 服务员点点头:“不止是王先生,那位先生跟很多人都相熟。” 来这茶楼的都非富即贵,跟很多人熟悉,就证明对方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闻舒礼捻了下腕上的佛珠,笑容淡了不少:“知道了,前面就出去了,我自己走就行,你回去忙吧,受累。” 服务生忙道:“哪里的话,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闻舒礼回到自己车上,司机缓缓发动。 “小珩最近忙吗?” 司机悄悄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的闻舒礼,恭敬道:“闻先生近来在医科院,偶尔会去一次医院。现在这个点应该回家了,您要去吗?” 闻舒礼静默片刻,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小朱,老陈是不是有个亲戚在这?你给查查。” 那头很快传来助理小朱的答复:“是的先生,陈老的亲家确实有一支留在这里,十年前从商,开办了太恒科技有限公司,主营人工智能ai,目前管事的是陈老的小舅子。” “……好,我知道了。” 闻舒礼稔着佛珠的手停下,往常儒雅含笑的眼底终于浮现出商人的精明冷薄。 - 闻珩刚准备下班,就接到了闻舒礼的电话。 “大伯?您有事找我?”他接起来。 “你看看自己说得什么话,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了?臭小子。”闻舒礼在对面笑骂。 闻珩随口敷衍:“能。您想从哪方面开始关心?” 那头似乎被噎住了,安静了下闻舒礼的声音才响起:“是想问问你上次跟小然说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姓宋的年轻人。” “宋浔南。” “对,是这个名字。” 闻珩淡声疑惑:“您怎么想起来问他?” 闻舒礼说:“是今天跟老陈聊天时提起来的,他说他小舅子跟你邻居是同行,最近在愁做项目的事情,找不到好的合作公司,小然把他在的那个公司吹得天花乱坠,我就来问问你,有那个年轻人的联系方式吗?给他们搭个线。” “他的联系方式您会拿不到?”闻珩心下生疑,“您什么时候还有闲心给别人牵桥搭线了?” 闻舒礼笑笑:“我不是一直在做牵桥搭线的活计吗?不然你以为我这趟特意从南方飞到北边来,是来旅游闲逛的不成?” “您前几天不是还说自己就是来跟陈老一起……”闻珩话到一半顿住,瞳孔皱缩。 “所以,您跟陈老是来干什么的?” “都说了,来牵桥搭线。” 闻珩眼睫一颤,想起了陈卓雍的身份,问:“陈老的小舅子?” 那头没了声响。 “我知道了,谢谢大伯,回聊。” 闻舒礼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摇头失笑:“第一次见这小子这么着急。” 看来很在意对方。 司机知道闻舒礼这一趟来的目的,忍不住出声问:“您跟陈老……?” 闻舒礼收起手机,车窗上倒映着他波澜不惊的脸庞。 “都是为自己这边争取利益罢了。” 只是知道真相的一瞬间闻舒礼有点可惜。 他跟陈卓雍认识三十来年了,到头来竟是白头如新。 本以为最守规矩的一人,竟成了规则破坏者。 === 宋浔南是被电话吵醒的。 他支起脑袋,想要按掉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却在看清备注后赶紧停下,接了起来。 “喂?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他声音带着久睡后的沙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闻珩开门见山:“你最近有没有跟别人合作什么项目?” 宋浔南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还是回答他:“有不少,出事后终止的也有。” “有跟军方有关的吗?” 宋浔南像是被钟敲了一下,大脑瞬间清明:“确实有一个,但目前不能算是跟军方有关,你怎么知道?” 闻珩条理清晰,语速飞快的说:“你的项目应该引起了上面人的注意,想来合作,我大伯跟另外一人应该是派来考察你的,但是不巧,另外一人的亲戚也有相关方面的项目,我只知道对方姓孙。” 孙是陈卓雍亲家的姓。 “孙?” 宋浔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个姓,将全b市大大小小的同行都筛了一遍,最终确定了一个人。 “太恒科技,孙惠均。” “我并不清楚具体是谁,不过你最好留心一下这个人。” 宋浔南立马挺直脊背,眼睛微眯:“确定吗?” “大伯那边的消息,没有十成把握,他不会透口风给我,”闻珩说,“但他并没有直接承认。” 这一点倒是符合闻舒礼谨小慎微的性格。 宋浔南莫名想起自己在之前王总的宴会遇到的那两人中年人,他现在总算想起自己为什么第一眼觉得那个成熟儒雅的中年人眼熟。 对方跟闻珩有五成相似,只不过脸上多了笑纹。 而闻今然早在几周前就告诉过自己,他大伯回来了,要家庭聚餐。 “我大概见过你伯父,”宋浔南说着,喊进秘书,“帮我订最快的机票,没有就改成高铁票,我要去趟n市。” 他站起来,身子晃了两晃。 秘书担忧道:“小心!” “我没事。”宋浔南“啧”了声,怪自己的破身子不争气。 闻珩听到了那边的动静:“怎么了?” “没事,起猛了,差点摔倒。” “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饭?” 宋浔南愣了下,一想好像是的:“……我吃早饭了。” 其实是这两天只吃了今天的早饭。 闻珩面无表情:“煎蛋吐司和咖啡?” 想到自己简陋的早饭还有另一个品尝者,宋浔南略显尴尬:“先不管这个,现在最要紧的是去找张云千。你大伯没有直接承认,想来是没有证据,现在唯一的证据就在张云千身上。” 秘书开始着急:“那您也得先吃点东西,我看您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等上飞机再……” 宋浔南的话被闻珩打断:“能把手机给你的秘书吗?” “嗯?你要干嘛?”宋浔南把手机递给秘书,疑惑道。 秘书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的闻珩说:“机票订两个人的,邻座,谢谢。” 第79章 闻珩的声音从听筒传到宋浔南耳边, 他默了默。 “我秘书怎么可能听你的?” “好的先生,我立马安排。” 两人的声音重叠到一起, 宋浔南不可思议看向叛变自己的秘书:“谁给你开工资?” 秘书理直气壮:“你。但大家都很担心你, 宋总你要是撑不住了,整个公司就倒了一半。” 闻珩在那头说:“他说的没错,一会订好机票后发我手机上。” 宋浔南捏了下鼻梁:“知道了, 闻总,您说什么是什么。” 闻珩在那头轻笑一声, 像有人拿着羽毛在心尖轻轻一挠。 他说:“听话, 先去吃饭, 找那个人不急于一时, 不然我会很担心。先回家, 挂了。” 秘书看着电话被挂断,但宋浔南还站在原地,出声询问:“宋总, 是还有什么事吗?” “……嗯?”宋浔南摇头,碎发遮挡下的耳尖略红, “没事, 就是……” 秘书见他又不说话了, 重复道:“就是?” “算了, 没事,你先去忙, 顺便帮我订个晚餐。”宋浔南三两句把秘书打发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自己的一个人,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刚刚要是闻珩没打电话喊醒自己,他估计要睡过头了。 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他跟合作公司的邮件来往, 宋浔南一直在安抚对方的情绪, 好不容易合作方松口决定再给他一段时间。 秘书很快将晚餐送到宋浔南办公桌上, 他吃完后把机票信息发给了闻珩,两人约在机场见面。 宋浔南赶去机场的时候,闻珩已经到了。他穿着灰色长风衣,身形高挑颀长,宋浔南打眼一看就找到了。 “走,还有半小时值机。”他匆匆拉上人就走,助理跟在身后。 “别慌。” 闻珩反手握住他,沉稳的声线有镇定人心的作用。 宋浔南等飞机起飞后才想起来。 “你是不是还要上班?我刚才都忘这件事了。” 他竟然在闻珩提出要跟自己一起来时没有反驳,甚至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现在才意识到闻珩能给他线索已经帮了他大忙,现在又亲自陪自己去。 “你现在想起来也晚了,”闻珩并不在意地摇头,“我已经请假了,没事。那个人的资料在哪?带了吗?” “你们医生的假期好像很少,你不会把自己的年假都搭上了吧?”宋浔南一边说一边从助理拿的公文包里拿出资料,“东西都在这,你看看。” “可能吧。” 闻珩并没有跟他争辩自己并不算那家医院的医生只是坐诊这件事,修长手指从宋浔南面前掠过,抽走他手里的资料,翻阅起来。 “为了表示感谢,你下次休假我带你出去玩呗,”宋浔南说着指了指自己眼里的红血丝,“不过最近还是算了,我忙得都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用。” 算下来他这几天唯一放松休息的时候,竟然是那天晚上坐在堤坝上借酒浇愁时。 闻珩从资料上抬眼,望进宋浔南倦怠的眼眸,两人对视几秒后,他抬起手来。 宋浔南眼睫一颤,看着那双靠近自己脸颊的手,竟没有躲。 温凉指尖极尽克制地穿过他脸侧的碎发,最后落在他的肩头,安抚般拍了拍,转而拉下一侧的挡板:“先休息会,到了我喊你。” “……嗯。” 宋浔南回应的声音慢了两秒。 他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被闻珩拍了拍的那条胳膊。 明明只是轻轻触碰,却让他整条手臂都带起一阵酥麻。 宋浔南舔舔唇,缓过那阵感觉后侧头看向闻珩,对方正在翻着手上薄薄的资料,侧脸线条轮廓极为优越,下颌稍稍绷紧。 看着看着,宋浔南就撑不住睡了过去。 …… 等他再醒来,飞机快要降落了。 “要到了?”他眨眨酸疼的眼。 “快了,”闻珩等他清醒后,说,“张云千当时说是去给自己看病,他也确实有脊髓血管病,不过是早期症状。你有没有想过,太恒的人会用什么方法让他做假证。” “很多,大笔的钱,许诺的好处,但对于一个病人而言,最重要的还是——” 宋浔南跟闻珩对视,同时道:“健康。” 闻珩继续说:“我对这方面的研究不深,倒是我的导师门下有个学弟是专门研究这一课题,刚刚问了他。脊髓血管病的前期治疗对预后影响非常大,现在大多采用成像技术提高临床识别能力,特别是对脑血管的成像造影,对疾病细微分类影响重大。” 宋浔南怔在原地。 闻珩说到这也顿了顿,神情复杂:“而目前国内主攻医学影像技术,实力靠前能提供高质量技术服务的,你们公司是优选。” 宋浔南沉默,半晌面无表情道:“我想到个故事。一个女人出了车祸,医生接到电话后立马从家赶往医院,半路遭到劫匪抢劫导致耽搁了救援时间,女人不幸去世。医生站在手术间门口对痛哭的丈夫喊了声’是他抢了我的车‘。” 他冷笑两声,下了总结:“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情吗?” 闻珩缓缓道:“有。但那是张云千的事。” 张云千没读过多少书,能干出诬陷别人的事情证明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像他这种人的世界很小,只能看到自己的利益。 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泼脏水的公司,是能救他命的。 ===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李念跟闻今然正在住院部门口等着。 “宋总。” “辛苦了。” 李念摇头:“这没什么。” 闻今然几小时前接到宋浔南的电话,告诉他l市的数据库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张云千。闻今然听到后没有回去,而是又坐车回了n市,也就比他们早到了一个小时。 闻今然:“南哥。哥,你怎么也来了?” “你哥来帮忙,”宋浔南转身看闻珩,“他的病房在五楼。” 闻珩“嗯”了声示意知道了,提步走入大厅,宋浔南紧随在身旁。 闻今然赶紧喊着“等等我”,也跟了上去。 “南哥,你进去可千万别打起来,我怕记者埋伏在这里做文章。” 宋浔南回头瞟了他一眼:“我像是那种不过脑子的人?” 闻今然还想说点什么,就见宋浔南勾勾唇角,扯起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先暂时不闹大。” …… 张云千正在病房半躺着看手机,他四肢乏力,特意给自己装了个手机支架,刷视频时听到门口有动静,瞥了眼。 门口除了自己这几天熟悉起来的李念还有几天前见过的闻今然外,多了两个看上去气势不凡的青年。 其中高一些的随意扫了下病房就跟他对上视线,不带什么情绪,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另一位自己认识,在网上看到过照片。 南北科技公司总裁,宋浔南。 张云千心一跳,几乎坐不住,一下子起来:“你、你们是来干嘛的?不是说好了要赔偿吗,找这么多人是想反悔不成?” 他为了给自己涨气势,声音特别大,显得自己理不直气也壮。 李念说依旧礼貌微笑:“张先生,您别紧张,我们只是简单走下流程,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公司不会推脱。” 这句话的意思就深了,但张云千没听出来。 “张云千?”宋浔南拉了把椅子,在病床前施施然坐下,对坐在病床上的张云千温和笑了下,“有时间谈谈吗?” 张云千看他并不像是知道实情的样子,况且宋浔南外貌给人的欺骗感太深了,人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于是他说:“可以,不过希望你们别耽误我太多的时间。” “不会聊太久。张先生能说一下整件事情的经过吗?” “我不是都跟你的属下说好几遍了吗?”张云千嘀咕着,又说了遍,期间还不停地表示自己有多倒霉,明明身体乏力四只用不上劲,还费劲大老远跑到别处受罪,哭诉自己的不容易,把受害者的姿态做足了。 这要是换个不知道内情的人,同理心都得被他整出来。 宋浔南点头:“原来是这样。” 看他反应这么冷淡,甚至脸上没有丝毫愧疚,张云千不干了。 “你们这些资本家就是冷血,暗地里不知道收了那家医院多少好处,竟然挂羊头卖狗肉欺骗消费者!” 宋浔南没说话,倒是他身后身穿灰色风衣的男人开口了。 “你得的是脊髓血管病。” 他的口吻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那双浅褐色眸子上下打量张云千,让他感觉自己像是被x光透视了似的,无所遁形。 “是。你们搞医疗服务的,肯定也懂点医学吧,知道我患病有多难受吗?还大老远巴巴跑去外省上当受骗!可怜我的医药费,都是幸幸苦苦打工赚来的,全没了!” 他越说越激动,却被闻珩一句话打断。 “脊髓血液病现在的临床诊断技术为医学造像,为了筛查病症,需要精细的数据处理。” 张云千愣了愣,脸上闪过茫然,他发现大家都在看着他,李念跟闻今然甚至眼神中有种莫名的……怜悯。 他摸不着头脑,继而说:“那你们帮我造像啊,你们开公司的大老板又不是没有钱,这点小事还做不了?” “当然可以,”宋浔南轻轻笑着,像极了好说话的老好人,“别的不敢说,我的公司在医学造像方面属于翘楚。” “那你不就能……!”张云千眼底闪过隐秘的狂喜。 “换句话说,张先生你要想在早期成功对症下药,避免后期瘫痪的大麻烦,必须要借助我们公司的医疗设备。” 宋浔南依旧微笑着,只是在此时显露出他笑容底下薄而冷的利刃。 “张先生,这一点,你背后的人告诉你了吗?” 张云千瞪着宋浔南脸上恰到好处的笑容,后背感到一股寒气直往上窜。 第80章 “你在说什么, 莫名其妙。”张云千色厉内荏。 “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说这件事是我故意陷害你们公司?少在这血口喷人了, 就应该让大家都看看你们的嘴脸!” 宋浔南还没怎么样, 身边的李念就忍不住了,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当着自己的面侮辱宋浔南。 “张云千, 你要不要听听这个再说话?”她拿出手机, 拨了一段录音。 张云千听完后脸色大变, 指着李念“你、你”说个不停,最后绛红着脸憋出句:“你怎么能进男厕所录音?你这个变态!” 为了保险起见,他每次打电话都是假接上厕所的名义躲开李念到卫生间去的! 李念皮笑肉不笑, 冷哼道:“你以为自己**那三两肉很值得被人看吗?每次进厕所都十来分钟, 肾虚尿频吧你。” 现场其余三位男士都别开头去, 尴尬的咳了声。 李念手中拿的就是她这几天在张云千这里拿到的对方的通话录音, 其中明确表示对方在通过他针对宋浔南的公司, 还承诺结束后会给张云千报酬。 李念嘲讽说:“宋总派我来, 你不会真以为是来给你上保险的吧?” 她这次来找张云千还每天紧跟不放, 最大的目的就是给张云千带来精神压力。 心里有鬼的人看到受害者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全天24小时形影不离,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如张云千,一定会给背后的人打电话求助。 着就给了李念可乘之机。 张云千慌了,抖着嘴唇声不成线:“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宋浔南咳了两声后,嘴角轻轻扬起,但是张云千现在看着他的笑容,并不会觉得他面相温和没有威胁了。 相反, 他现在看到宋浔南的笑容就像看到了披着人皮的恶鬼, 让他全身冒寒气。 “张先生, 你看,我跟你好好聊你听不进去,现在成了这种局面,我其实挺不开心的。” 他说完,闻珩看了他下,垂下眼。 张云千:“……” 你他妈这遗憾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宋浔南并不理会他便秘的脸:“现在你造假的证据都在我手上,哦,还有你的身体,想要好起来是不是也该求我?” “你想要做什么?”张云千气势虚了不少,要不是自己靠着枕头,他现在就瘫在病床上了。 “我要的很简单,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交代清楚,顺便录个视频,剩下的我会处理。” 张云千:“你要视频做什么?” 宋浔南脸上虚假的笑容敛起,跟他虚与委蛇这么久,自己耐心不多了:“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不,不行,我不能……”张云千面露犹豫。 他不傻,那个指示他的人要是知道自己全交代,自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算了。” 宋浔南脸色说变就变,冷下来起身要走。 张云千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走出去,傻了眼。 李念走之前转身对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音频已经在我手上,证据有了,得罪对方是迟早的事,宋总为什么还要你亲自出面说清?” 张云千看着她,张了张嘴:“他……” 李念说:“宋总性子好,你要是知趣就主动点,说不定也能得到你想要的。” 张云千一下子被点醒了,顾不上发软的四肢,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跑到门边,掠过李念赶紧去追走远的宋浔南。 张云千被弄进了高级病房,这里人少,走廊上没什么人,不然他也追不上宋浔南。 “宋总!宋总!” 他一下子左脚踩右脚,在走廊里摔了个狗啃泥。 张云千哎呦哎呦叫唤着疼。 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头顶上落下一片阴影。 一双锃亮的皮鞋停在他眼前,有人蹲了下来,居高临下看着趴在地上狼狈不堪的他。 宋浔南的声音淡淡,并不意外他会追出来:“有事?” 局面颠倒过来。 明明在今天之前张云千还刷着手机看这个年轻老板的笑话,顺便畅想自己病好后拿着钱挥霍的场面。 可是现在,他连怨言都不敢有,赶紧仰头讨好笑笑:“宋总,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您想要什么,我绝对没有二话。视频是吧,我马上就能录好,明天,不,今晚!今晚就能发给您!” “哦?”宋浔南稍一挑眉,垂眸看着张云千,语调上扬,“变得真快,这时候不保你的主子了?” 张云千咬咬牙:“我能录视频,只是宋总也好治好我,他们当初答应给我三十万,你们是不是也该——” “你在要挟我?”头顶的声音凉凉道。 张云千憋了憋,欲哭无泪:“……没有,我就提一嘴。” “愿意录视频?” “愿意。” “挺识相的,”宋浔南拍了拍他的脑袋,满意起身,看他还在地上,“啧”了声,“你趴在地上是想讹我?” 张云千委委屈屈扶着墙站起来。 宋浔南跟从病房出来的李念对视一眼,对张云千说:“视频今晚给我,要一字不漏,懂吗?” 张云千赶忙点头:“懂懂懂!” === 折腾了一天,现在在坐飞机回去不现实,宋浔南给他们订了酒店。 闻今然忍了一路,现在身边没有外人,终于能问出口了:“南哥,你当时真的打算一走了之?都不教训下那个孙子?” 他捏紧拳头。 一想到张云千那个混蛋差点毁了他们公司,闻今然就想给那张脸上来两拳。 “我走了,你李姐不是还没走吗?”事情告一段落,宋浔南明显放松下来。 “什么意思?”闻今然听不明白。 宋浔南摇头,决定当个谜语人让闻今然想去,转而看向闻珩:“谢了,要不是你告诉我其中关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拿捏他。” 闻珩说:“你的员工很优秀,没有我你也可以做到。” “我们现在在商业互吹吗?”宋浔南手撑在下巴上,噗嗤笑了。 他眉眼舒展,连眼角都带出细小的笑纹,一扫前几天脸上的阴霾,心情十分愉悦。 “你很开心?”闻珩看着他脸上的笑。 “当然,”宋浔南说,“尤其是想到张云千被我吓到的样子,就格外开心。” “毕竟你把他折腾的不轻。”闻珩在说他恶趣味发作言语逗弄张云千,发泄不爽的事。 宋浔南摊摊手,并不在意的眯眼笑,笑容里藏着恶劣:“被你看出来了,没办法,我心情不好,总得有人承担点代价。” 闻今然不想被忽视,硬是插、进他两个哥哥的互动里,举手发问:“我还有个问题,你不会真的要给他钱吧?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我承诺过吗?”宋浔南扬扬唇,笑得恣意,“没说过的话,凭什么帮他实现?” 闻今然没想通:“可是李姐刚才跟我说……” 李念纠正他:“我当时说的是宋总有可能会帮他实现心愿,我们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有什么心愿。” 闻今然反应过来了,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竖了个大拇指:“你俩组个黑白双煞吧,坑人一绝啊。” 文字游戏玩得溜溜的,把张云千哄的团团转,又什么都没捞到。 李念脸一红,赶忙道:“小闻,别瞎说。” 宋浔南回头去看闻珩,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怔了怔,扭过脸敲了下闻今然的脑袋:“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 晚上的时候,张云千果然把视频发过来了,宋浔南下载下来看了看,发现这家伙也有点用。 起码这视频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还把转账短信,通话记录一类的证据放上去。 几人围在他身边看完,李念出声询问:“宋总,我能不能问下,我们到底为什么会受到针对?” 宋浔南看向闻珩,闻珩点头后他才说:“是因为我之前找王总合作了一个项目,那个项目开发一款专门用于紧急状况使用的医疗vr眼镜,王总联系上了上面的人,他们有合作的意向,但不巧的是,派来考察我们的其中一人的亲戚,是同行。” “所以太恒也得到了消息,并且想要顶替我们,抢下这个项目?” 李念看宋浔南肯定,回想着猝不及防的网络舆论,多家媒体的针对,合作公司直接撕破脸毁约……她倒吸一口凉气,能让对方大手笔针对他们,只能表示那个项目的利益巨大。 她问:“您说的紧急情况,是不是指……” 宋浔南点头:“是你想的那样。” “那考察的人是什么身份?” 宋浔南不知道这个,看向闻珩。 闻珩开口解答:“是国|防部的人。” 李念攥了攥拳,平息狂跳的心脏:“怪不得……” 能跟上面直接合作,搭上国家这艘大船,这该是多大的利益? 怪不得对方会下狠劲要折腾死他们。 闻珩继续道:“他们应该也是刚知道这件事,不然你们的对手会准备的更充分。” 李念想到太恒的实力,感慨他们死里逃生:“那接下来,我们不会要对付太恒科技了吧?” 她看向宋浔南,眼中斗志昂扬。 即便太恒作为老牌公司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但李念觉得只要宋浔南在身边,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宋浔南只是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对付太恒?” “啊?那……”李念没想到这个回答,人傻了。 宋浔南在大家不解的目光中,低头拨了串号码。 “您好,我要报警,举报有人使用非正当手段商业竞争。” 遇事不决找警察,多简单的事。 李念:“……” 妈的,都忘了还能这样。 第81章 宋浔南打完电话, 就发现一屋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奇怪。 “看我干什么?” 闻今然咋舌:“我以为南哥你会直接跟太恒硬刚上,我都做好率领八万水军冲了他家的准备了。” 万万没想到走了报警这条路。 就……还挺正能量的。 但放在宋浔南身上有点违和。 宋浔南看看闻今然, 又看看李念,扶额:“我到底给你们留下什么印象了?作为一个正红旗下长大的正经生意人, 遇到困难找警察不是天经地义?” 他说:“且现在人证物证都在手里, 有警方这一大助力不用白不用,我们公司经不起打击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要低调行事。” 李念表示:“可能也低调不起来, 毕竟您跟上面合作的消息很酷就会被大家知道。” 到时候, 那些听了太恒的话提前跟他们终止合作的公司恐怕要悔到肠子青了。 宋浔南挥挥手:“行了,都去睡觉吧, 明天还要回去。” 闻今然离开了, 但回去路上总觉得怪怪的, 忍不住问李念:“李姐,你说南哥真放弃了?这一点都不像他的性格。” 李念摇头:“宋总也是为大家考虑, 毕竟他身上还肩负着一整个公司。” 闻今然索性不想了:“行吧,就当南哥这次善心大发了, 饶对方一条狗命。” 李念:“……” - 宋浔南叫住要回去的闻珩:“你等会。” 闻珩转头看向他:“怎么?” “坐,”宋浔南踢了拖鞋, 盘腿坐在酒店床上,看着闻珩坐到自己身边后开口, “如果我到时候说了有关那个姓陈的事, 他不会恼羞成怒报复你大伯吧?” 闻珩沉默一会儿,反而笑了。 “笑什么?”宋浔南推了他一把, 让他赶紧回答自己。 闻珩手撑在床上, 侧身看着他:“你好像很关心他。” 宋浔南脱口而出:“我那是关心你, 万一你受牵连了怎么办?” “关心我?” 闻珩低声重复,在夜色下嗓音浅淡,却好似错觉般比往日低了几个音,更显磁性。 窗外灯火通明,开了一条小缝的窗户让风吹了进来,轻轻掀动窗帘一角。酒店头顶暖橙色的灯光昏黄,气氛无端暧昧起来。 宋浔南说完这话一滞,细品下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倒是闻珩一重复,让他本能舔了下干燥的唇,竟有些不敢与闻珩对视,侧开目光。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又觉得自己心虚,硬是转回目光,看着闻珩浅褐色的瞳仁。 他说:“我还不能关心你吗?要是姓陈的发疯找上你大伯,你大伯再迁怒到你,你怎么办?你可是为了我。” 说到最后他有点懊恼,觉得不应该把闻珩扯进来,不应该让他跟自己一起来。 “没事,陈卓雍动不了闻家。”闻珩声音淡,情绪也淡。 但就是这种极其平静的回答,让宋浔南意识到闻家的实力可能远在自己了解之上。 他开玩笑:“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出手帮我对付下太恒?就当尽邻居之宜了。” 闻珩:“你不是要自己出手?” 宋浔南看着他,两人视线在空中相交,过了几十秒后才移开。 “你们搞心理学的是不是都能看透人心?” “不是,”闻珩顿了顿,找了下措辞,“只是我更了解你。” 宋浔南垂下眼,蓦地笑了:“好吧,确实没打算放过他们。” 动了他的东西,还想全身而退,想的美。 “单纯打击他们的公司多没意思。”宋浔南坐在床上笑,但他的脸只会让人感叹竟有这么精致的长相,笑起来如天幕上璀璨的明星。 可他的话里透着不容忽视的狠意:“我更想让他们身败名裂后,直接去坐牢呢。” 在挑衅他之前,对方就应该做好被撕咬下一块肉的觉悟。 “只是这些话不能对他们说,是吗?” 闻珩真的很懂他。 宋浔南点点头:“他们要的是一个合格的领导,有底线,懂进退,捏得了轻重缓急,这才让他们放心。” 闻珩站起身来:“你累了很多天了,今晚早点睡。” 宋浔南看他要走,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 两人都顿了下。 闻珩转身看他,眸光深邃了些。 “晚安,”宋浔南回过神来,眉眼一抬,眼角眉梢俱是笑意,“给你个拥抱。” 他不由分说抬手拉住闻珩的脖子,让他低头,另一只手松松环在闻珩腰后,下巴磕在他的腹肌上。 那晚在江边闻到的木质冷香又袭上鼻端,宋浔南闭了闭眼:“谢谢你这些天一直陪着我。” 闻珩被他环住站在那里,甚至能感受到宋浔南说说话间热流吹在肌肤上的温度。过了几秒后抬手,顺着宋浔南的肩膀往下,搭在背上,将人往自己身前压了下。 宋浔南说完就想松手,却感到柔软面料蹭过自己的脸颊。 闻珩俯下身,在他耳边启唇低语:“好好休息。” 脸上痒痒的,宋浔南反应了下,意识到是闻珩的头发。丝丝缕缕顺着敞开的衣领钻进去,蹭过他的脖颈,带起一阵酥麻痒意。 而他还更感受到闻珩温热的鼻息,不似他身上偏凉的体温。 显得更加炙热。 木质冷香的味道好像更浓了。 宋浔南有一瞬间呼吸不畅。 两人只拥抱了短短几分钟,但此时好像时间被无限拉长,气氛黏连成丝。 最后是闻珩率先松开他。 “睡吧,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宋浔南自己。 他听着门被关上的“咔哒”声,抚上自己狂跳的心口。 他该不会,是动心了吧? 第82章 要说宋浔南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其实真没有。 他之前一向是眼高于顶的性子,身边最求他的人也不少,可他一个都没看上, 尤其是知道这个圈子有多乱之后,更不会轻易动心。 因为没有感受过,所以宋浔南现在才隐隐察觉到, 自己跟闻珩之间的关系,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好像……过于亲密了。 只是自己还不确定。 宋浔南内心惊疑不定, 乱成一团。等第二天再见到闻珩事时,连眼神都深了些。 闻珩此时正在吃酒店的自助早餐, 发现宋浔南一直看着他便抬起眉眼, 回视他:“怎么了?” 宋浔南跟他对视, 两人目光相接片刻后,他偏开摇头:“不,没什么。” 闻珩见他说完这句便不再言语, 低头喝了口咖啡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闻今然大大咧咧,根本没发现宋浔南不对劲,问他:“哥,你在想警方那边的回复?” 宋浔南觑了他一眼, 盯着闻今然肉肉的娃娃脸还有傻不愣登的眼神,突然想到个问题。 自己要真是跟闻珩好了, 闻今然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小舅子? 这辈分太夸张了,宋浔南嘶了声,有点牙疼。 偏偏闻今然还追问:“你怎么了南哥, 一早上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 ”宋浔南回过神来, 想起正事还没办完, “警方让我今天去一趟派出所做笔录,你们回去看着点张云千,别让他跑了。李念,你顺便练联系下陈律,让他准备好起诉太恒科技的材料,还有,找秘书说清状况,提前做好公关,但先按兵不动。” 他有条有理的将事情都安排下去,顿了顿,看着闻珩:“你今天回去吗?” 闻珩说:“我请了很长的假。” “那你跟我一起,行吗?” “可以。” 宋浔南明白他言下之意,要是以往可能会感激闻珩真的很贴心,但是现在,他想的就多了点。 闻珩与其说是性子冷淡寡言少语,不如说是惫懒于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社交上,他跟大家都保持着礼貌又疏远的距离。 而他却再三帮助自己。 是在可怜自己,还是觉得自己格外合眼缘是个不错的朋友? 宋浔南暗自摇头,压下这点纷繁芜杂的心思,太恒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n市,他没有太多时间想这些事情。 还是要赶快将眼下麻烦解决为妙。 这样想着便忍不住出神片刻,肩膀被人一下子握住,往身后带了带。 宋浔南后退几步,差点重心不稳摔进闻珩怀里。 不过也差不多了。 闻珩的手握在他的左肩上,掌心温凉,却在十月天里烫得宋浔南从肩膀一路烧到脊背,整个背部都僵直了。 看他不说话,闻珩轻声担忧道:“怎么了?吓到了吗?” 他刚才拉了宋浔南一把,是因为对方差点撞上从身后擦着过来的电动车。 他问话的时候,好像离得宋浔南更近了。宋浔南似乎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似要撞进他怀里。 还有对方落在他耳边,时轻时重的呼吸,近在咫尺。 宋浔南的耳朵很敏感,此时有些受不了了,挣开闻珩的手往前走了两步:“我没事。” 他平复下呼吸,又道:“大马路上,正经点。” 闻珩在他身后声音疑惑:“我不正经?” 宋浔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抿了下嘴角:“抱歉,我对别人的肢体接触比较敏感。” 尤其是对你。 因为闻珩的举动,乱成毛线的脑子更乱了,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黑色小人说:“李念那边已经去找张云千了,确保对方不会跟太恒联系上,自己这边只要一提交证据太恒的罪名就坐实了,没什么好担心的……闻珩身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还蛮好闻的。” 白色小人说:“对啊对啊,感觉没闻过这么特殊的味道,好喜欢。” 等意识到自己满脑子在想什么,宋浔南闭了闭眼,想给自己一拳。 闻珩好似将他的话听在耳边,怔了下,眼睫一颤,随后敛下眸子:“让你不舒服了?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浔南“啧”了声,觉得自己说不清楚,索性扯过他的手腕拉着人往前走,“算了,你跟着我,免得丢了。” 闻珩看了眼被他牵住的地方,没有辩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丢这种不存在的事。 两人并肩走过这段街道。 === 太恒科技,总裁孙惠均的办公室。 他看着网上对南北公司一面倒的讨伐,抵制宋浔南公司的各项产品,满意眯了下眼。 这样,那块大蛋糕就落到自己的肚子里了。跟上面有了合作就等于挂号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也一定不会少。 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公司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的前景,摸着从酒场上喝出来的将军肚,笑容更大了。 不过这一切都要好好谢谢陈卓雍这个亲家,他招手喊秘书进来。 “把我从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珍品给姐夫送过去,一定要仔细。不,算了,还是你弄好我亲自跑一趟。” 秘书赶忙应下:“好的孙总。” 孙惠均站起来,一脸志得意满:“你这个月干得不错,月底奖金翻倍。” 秘书赶紧奉承了两句,孙惠均更高兴了。 只是他的高兴没持续多久,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他接起来:“喂?” 秘书看他脸色逐渐不好看,好奇出声:“出什么事了吗,孙总?” 孙惠均还未答,办公室的门就被打开,一群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位将自己的警官证一亮,对他说:“孙惠均先生,有人举报你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商业竞争,请您回去配合我们调查。” 孙惠均脸上的笑容早就没了,但还沉得住气:“警察同志,我想你们一定搞错了,我行事向来光明正大,同行都是知道的,不可能恶性竞争,还使用不正当手段,怎么可能。” 为首警察犹豫了下,孙惠均一看有戏,赶紧对秘书使眼色。 旁边有人附耳上来说了什么,警察正正神色:“抱歉,这些事情您还是亲自回去做笔录时再说吧,得罪了。” 警察上来抓人,孙惠均被几人带到门前,他回头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的秘书说:“让你做的事赶紧去做,要快!” 孙惠均被挡着全公司的面被警察带走了,公司上下一片哗然,纷纷不安躁动起来。 秘书明白过来孙惠均这是让自己去找陈卓雍求救,赶忙驱车前往陈卓雍常去的那家茶楼。 还没等进去,他就看到有几人围着陈卓雍,客客气气将对方请上车,然后一关车门。 秘书不敢动了。 虽然对方看上去不是警察,但直觉告诉他,陈卓雍大概也救不了孙惠均了。 此时陈卓雍看着车窗外闻舒礼那张脸,动动嘴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早知道晚知道,有什么区别,”闻舒礼摇摇头,“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动不能动的心思。” 内举不避亲,要是陈卓雍光明正大举荐自己的小舅子,让他跟宋浔南公平竞争,闻舒礼还会高看他一眼。 可是现在,他摇头叹气。 “让你失望了。”陈卓雍还是那张严肃的国子脸,唯有轻轻颤抖的双手能窥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我问一句,为什么?” 陈卓雍沉默片刻,说:“大概是在那个位置上坐久了,容易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舒礼没再开口,看着那辆车将陈卓雍带走,然后转身对刚刚站定的瘦高中年人握手微笑:“来了,一路辛苦。” 中年人也客套笑笑,寒暄后直问:“上面让我来是处理收尾的,现在宋浔南已经完全通过了考察,我想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对方?把合同签了免得节外生枝。” 闻舒礼只是笑:“估计还要两三天。” 中年人并不在意:“不着急,他年纪轻轻就能独自处理这么大的麻烦,已经让人刮目相看了,收尾估计也得需要段时间。” 看得出来,他对宋浔南很欣赏。 南北公司在经历一段波折后,终于要迎来自己的转折点。 而这些事情都是在私下进行,公众仍旧不知内情,他们甚至聚众赌在了南北公司的门口,举着牌子示威。 “吃人血馒头赚的钱,花起来不亏心吗!” “宋浔南出来!别跟缩头乌龟似的躲在壳子里!” “整个公司没一个有良心的人,你们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呸!” 来人狠狠将一口唾沫喷到保安脸上。 大家群情激愤,还有准备了臭鸡蛋烂菜叶的,就等着宋浔南出现,然后狠狠扔在他身上。 一群人正吵着,记者也混在里面边采访边煽动情绪,小钱便是其中一个,他正受报社委托来拿第一手新闻。 正在拍照,助理就拦住他:“哥,事情不对劲。” 小钱浑不在意:“怎么不对劲?你先别说话,那边是不是宋浔南的车?等我抢到前排去!诶你拦我干嘛!” 助理把手机往他眼前一怼:“哥你看看消息。” #南北公司遭受商业污蔑# #宋浔南表示已走法律途径# #张云千视频曝光# #太恒科技 孙惠均# 这几个热搜连在一起,想不注意都难。 小钱接过去,手指刷刷划着浏览起来。越看他脸色越难看。 “……竟然是这样?” b市警方在今早发布了最新动态,白纸黑字写着太科技公司连通公务人员,利用不正当手段恶性竞争,让宋浔南的南北公司陷入困境,警方将进一步调查。因为事态影响严重,性质极其恶劣,所以公开进程。 这条动态一出来,平日里浏览量不过千的官方立马爆了,网友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竟然是被冤枉的?那我们之前在干什么??网爆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吗?我们是被当枪使了吗?】 最底下的这条评论排在热一,说出无数人的心声。 没有人怀疑事情的真实性,毕竟这是警方发出来的。 小钱沉默下来。 现场这样的并不只是他自己这样,越来越多的人被提醒着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一时间鸦雀无声。 “这……竟然不是真的?” 刚才还往保安脸上吐口水的男人尴尬的喃喃自语,看着依旧拦在自己眼前寸步未退的保安,一时又愧疚又不安。 一辆汽车缓缓驶到他们面前。 果真是宋浔南的车。 在众人热切的注视下,一只脚从车里出来落到地面上,紧接着是宋浔南整个人。 他好似并不惊讶自己的公司楼下围了这么多人,径直走到人群前。 “借过。” 人群无言的分到两边,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宋浔南从容地缓步经过人群,路过一位提着篮子的女人身边时甚至多看了眼。 女人羞愧的满脸通红,将篮子往身后拿了拿。 整个场面既诡异又安静。 记者最先反应过来。 “宋先生,您对公司发生的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宋先生,您是否已经掌握对方犯罪的证据,有没有可能进一步追究对方法律责任?” “宋先生,网上说您跟您的公司是被冤枉的,这件事是真是假?” 宋浔南目光轻轻扫过提问的记者,不怒自威:“你在怀疑警方的公正?” 这话记者不敢接,默默闭麦。 宋浔南走到最前面,对保安们点点头:“大家辛苦了。” 保安们瞬间像是找到主心骨。 “没事没事,宋总你总算回来了。” “宋总我们把人都拦住了,没给里面的大家带来困扰。” “宋总,您回来就好。” 宋浔南拍拍保安队长肩膀:“忙完今天都回去休息一周,陪陪家人,给你们涨工资。” 保安队长憨厚笑笑,连连道谢。 底下众人看着这一幕,心底更加倾向于宋浔南的无辜。 连门口的保安都对他信赖有加,这样的人可能做下那些事情吗? 宋浔南转身面对他们:“各位,事实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公司行得端坐得正,没有对不起任何人的地方。识医app的开发初衷是我们公司想要做一个让更多人低门槛就医、治病的软件,让大家尽早康复,免去病痛折磨,为此我们上上下下几百员工付出了自己的心血,看着它一点点完善、成长。” 他顿了顿:“我没想到这竟然会被有心人利用,成为攻击我们公司的靶子,让你们对我们公司的认知出现偏差。” 众人陷入沉默。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终于有人问出声,打破沉默:“宋先生,这个app……你们能不要下架吗?它真的很有用。” “当然,”宋浔南看着那个提问的人,“无论怎么变,我们公司的初心都不会变,识医这个app会一直做下去,这是我作为南北负责人的承诺。” 他在公司门口说的那短短几句话,一时间传遍了网络。 所有人,尤其是当初辱骂他的人,都看到了那段视频。 第83章 什么叫打脸, 这就是。 当初骂得有多狠,现在就这一巴掌扇在脸上的声音就有多清脆。 “我搞不懂了,所以到头来竟然是商业竞争?现在的资本家都玩得这么大?” “大不大不知道,但有的人被当枪使时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九年教育是不是没普及到你?” 有人不理解:“跟资本家共情你是不是疯了?他每天赚那么多钱不拿出来捐给慈善机构也不上交国家, 就知道吃喝嫖赌, 这种人为国家出什么力?知道怎么叫责任跟担当吗?” 这种扣帽子的下头言论并不是独一家,很多热评都是这样的话术, 乍一看没啥毛病,其实仔细一想就觉得特别搞笑。 扒开皮下一看,说这种话的一般都是脑满肠肥的普信男人,见不得别人比他好。 说不定他一年缴得税都不如人家一个月, 本质还是嫉妒而已。 很奇怪, 女性能欣赏比自己优秀很多的同性, 但有些男性偏死活做不到这一点。 闻今然边刷微博边这样跟李念嘀咕。 李念失笑:“说的你不是男人一样, 怎么这么自然的把自己排出这个种群了?” 闻今然答得坦荡:“我属于男性下的另一个分支, 正常人。” 他又说:“要是让这帮只会动嘴皮子的人知道, 国家已经派人跟咱们公司进行项目交接, 不得气死!” 李念按捺住他跃跃欲试的念头, 警告他:“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这种事情只能咱们几个人知道,不能对外宣扬。” 闻今然撇嘴,略感遗憾:“我也知道, 我就是想想。” 李念从这次立功之后就被宋浔南提为了自己的亲信, 她上面还有人力资源部长, 宋浔南就让她顶了另一个空缺, 跟她的前上司平起平坐。 不过公司上次辞职走了很多人, 人力资源那边忙不过来,李念偶尔也去帮忙。 宋浔南是在几天前见到新派下来的中年人,他姓方,单名一个林字。 因为此时涉及隐密,当时在场的除了宋浔南跟王文缨外,只有方林和闻舒礼。 对方的态度很和蔼,也并没有以权势压人逼让利的意思,利益分配好到让那个宋浔南有一瞬间不真实。 方林只道:“算是赔礼。” 是为之前陈卓雍闹的那一出牵扯到宋浔南的道歉。 看着合同上极具诱惑力的数字,宋浔南开始相信祸兮福之所倚这句话了。 兜兜转转,也是因祸得福。 甚至他这次遇事不慌的淡定态度让内外都对他有了新的评价。 只在最后四人散场的时候,他单独找到闻舒礼珍重道谢,闻舒礼只是笑笑。 “小事一桩,顺手而为罢了。要是老陈没犯原则性错误,你就是小闻最重要的朋友,我也不可能帮你。” 宋浔南礼貌作答:“这一点在我第一次见您,您却不没有相认时我便已经知道了。但该谢还是要谢的,非常感激您这次出手相助。” “你要是这样说,”闻舒礼拍拍他肩膀,语气里有对小辈的慈爱,“就好好感谢小闻去,记得他的好。” 宋浔南仔细想了想自己当时的回答。 他好像是顿了顿,才对闻舒礼点点头,说了声“会的”。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确实挺记对方好的。 好到都快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脑子里心思重,手上的动作不免重了。 宝宝被呼噜了下头,不满的哼唧一声,去咬他的手指尖。 “不好意思。” 宋浔南感受到轻微疼痛后,抱歉的揉了把宝宝的脑袋,顺便把它弄到指尖上的口水擦了回去。 “……” 宝宝沉默一秒,决定当没发生,趴在他的胸口打瞌睡。 宋浔南不让它睡,摇摇它脑袋让它陪自己唠嗑:“你说,我现在是个什么状态?”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到底是误把依赖当心动,还是真的对闻珩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可是,他是个脆弱到因为对方表现出可靠,自己就像菟丝花攀上去的人吗? 楼上传来叮叮咚咚的装修声,宋浔南躺在沙发上看了眼天花板:“几点了,怎么还没下班?都响一下午了。” 楼上新来了一对新婚夫妻,这几天基本上都在装修。 好在只是软装修,几天就好,不然宋浔南一定受不了。 正想着,门铃响了。 “等着,我去开门。” 他放下宝宝,起身去猫眼里看了眼。 起初宋浔南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在做梦。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闻珩穿着身半湿透浴袍,外面裹着大衣来敲自己的门? 他怔在原地,没动。 门铃又响起来了,同时口袋里的手机也响了,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宋浔南滚了下喉结,心底告诫自己清醒些,然后打开门。 “你这是怎么了?” 开门后他被冰冷水汽扑了一脸。 闻珩的头发都是半湿不干的贴在脖子上,往日只能看到闻珩整洁不苟的模样,现在这样头发柔顺披下倒是第一次看到,让他整个人气质柔和不少。觉得怪新奇,宋浔南忍不住多看两眼。 闻珩发丝被大衣蹭得有些散乱,身上有着沐浴乳好闻的味道,是很淡的清香。 此时他的脸色算不上好,薄唇紧抿,眉头微皱,眼中似有恼意。 “你先进来。”宋浔南终于意识到闻珩这样的穿着不妥,赶忙让他侧身,让他进来。 闻珩进来后,绷紧的脸缓和不少。 他说:“能借下浴室吗?楼上装修好像把家里的管道弄坏了,洗澡到一半没水了。” 说完楼上又叮叮当当忙了起来。闻珩觑了眼天花板,宋浔南看他那不耐的眼神似是想掀了屋顶。 他很少看到闻珩生气,赶忙安抚:“你先等等,我刚才正好给宝宝洗完澡,应该还有不少热水,我去看看。” 他让闻珩坐沙发上,自己进浴室看,发现还有不少。 “有挺多,够用,你直接进来吧。”他从浴室中探出头来,对闻珩喊。 闻珩揉揉额角,总算解决了这个麻烦:“谢谢。” 宋浔南从浴室出来,看着闻珩进去,不一会里面就传来水流的哗哗声。 让别人在自己家洗澡,还是挺奇妙的一件事,对双方而言都是这样。 就像是,原本的距离感被打破,重新划定了一个新的、更近的范围。 不一会,里面传来闻珩的声音:“哪个是沐浴乳?” 宋浔南对里面喊:“黄色瓶子的那个。” “……没有。”闻珩答他。 “怎么可能没有,“宋浔南一边说一边起身,站在浴室门口才想起来,“我,我给宝宝洗澡的时候放外面了,在这里,给你拿过去。” 隔着一道门,里面传来闻珩的应答声。 大概是热气熏蒸的作用吧,宋浔南觉得对方的声线比往日低沉沙哑不少,像带着水汽的大提琴弦,弯弯绕绕缠住了自己的心。 他租的这套房子基本上没动原主人的装修,家里的浴室跟洗手池用一道磨砂推拉门隔开。 磨砂,推拉门。 即便不是故意的,但宋浔南走进浴室的第一眼就看到闻珩模糊的轮廓映在门上,视觉冲击极大。 水流声越加清晰,让人几乎可以想象到里面的场景。 宋浔南动动喉结,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古怪极了。 水流声停了。 大概是闻珩听到他靠近的脚步声但没看到人,于是疑惑出声:“你在外面吗?” “在,”宋浔南垂眼捞起水池边上的沐浴乳,站在门前,“你开门,我给你递过去。” 推拉门推开一道小缝,热气争先恐后涌了出来,让宋浔南一阵燥热。 他为自己的不对劲感到不耐烦,稍一抬眼却怎么都动不了了。 眼前是尚滴着水的胸膛,水珠顺着锁骨流过胸膛,坠入小腹,然后没入…… 宋浔南匆忙撇开眸子回避。 一只光裸修长的手臂伸向他,指尖沾着水,湿漉漉的。 “给我吧。” 宋浔南把沐浴乳的瓶子递到闻珩手里,闻珩拿过来。 交接时两人指尖相触,又很快分开。 “谢谢。” 门被关上了。 宋浔南垂下手,捻了下两指。 上面还残存着闻珩身上的温度,还有不留神沾上的水液。 回想着刚才极具冲击的一幕,他抬手摸了摸被热气蒸红的耳朵。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喜不喜欢了……” 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被男人勾引到了。 还是自己的心动对象。 宋浔南只用了很短的时间接受这一现实,马上冷静下来考虑最关键的问题。 闻珩的性取向是男是女? 他喜欢自己吗? 他只把自己当朋友吗? 宋浔南隔着一层磨砂玻璃听着那头哗啦啦的水流声,摸了下跳动的心脏。 管他那么多,他宋浔南二十年来第一次喜欢上别人,要是因为这些顾虑不努力争取下白白错过,也太遗憾。 其实遗憾也是有的。 宋浔南想通后坐在沙发上,看着洗完澡出来重新裹得严严实实的闻珩,遗憾啧了下。 刚才不应该矜持的,就应该先看全了再说。 该说不说,闻珩的身材也太好了点。 “喝水吗?我给你倒了杯。”他敛起眼睑,遮了下自己过于露骨的目光,推推桌上的杯子。 闻珩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在他身边坐下,喝了口水。 宋浔南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有脖颈处尚未擦干的水痕,舔舔唇,给自己也倒了杯水。 见闻珩看了过来,多余解释一句:“口渴。” 闻珩“嗯”了声,没疑心其他。 “你在给物业打电话?”宋浔南问。 “对,”闻珩脸色冷了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任谁摊上这种倒霉事都不会开心,而且闻珩刚敲门时身上带着香味,估计是刚打了洗发露水就没了。 “你问问物业吧,不过也别着急,这几天不方便就先来我家洗。哦对了,我不经常在家,一会把你的指纹输进去,这样你自己也能开。” 宋浔南说完觉得自己太主动了怕吓到对方,又假惺惺补了句:“你觉得怎么样?” 闻珩:“太麻烦了。” 宋浔南以为自己被拒绝了,刚想说点什么挽救下,就听对方继续道:“如果你不介意我回来打扰的话。” “当然不介意,”宋浔南扬唇笑了,“你头发没吹吧,我去拿吹风机。” 他拿过来之后积极要帮闻珩吹,被闻珩抓住手腕拦下。 他看着宋浔南,惊疑不定:“你今天怎么了?” 宋浔南比他还疑惑:“什么怎么了?” 给他未来的男朋友吹个头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他之前从来没这么热情过,现在殷勤到让人害怕。 “你……”闻珩想说今天他太反常,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不是有麻烦事就好,把吹风机给我吧。” 他坚持,宋浔南只好把吹风机递给他,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吹。 如玉指尖轻拂过漆黑发丝,在其中穿梭,宋浔南莫名想到这双手抱住自己的感觉。 很温暖。 似乎是察觉到了宋浔南过于灼热的目光,闻珩停下手中动作,跟他对视。 宋浔南正在脑中拼命回想自己从书上看来可怜的、为数不多的恋爱经验,不知如何增加两人的相处时间,见闻珩看自己,便对他笑了笑,眉眼舒展。 脑中闪过什么,他立马抓住:“我明天送你去上班吧,怎么样?” 好像总裁都是开着加长林肯送自己的小娇妻去上班的,虽然性别换了,但大差不差,自己也是总裁。 闻珩关上嗡作响的吹风机,认真看向宋浔南,喊了他名字:“宋浔南。” “怎么了?” “你出什么事了吗?”闻珩背着光,皱眉看他,吹散的黑发散落几缕在额上,平添了慵懒气质。 宋浔南听他再三问起,仔细斟酌回答:“没有,是你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闻珩指出:“如果你没事,就应该想到明天是周末。” 宋浔南:“……” 哦豁,他计划的漏洞。 宋浔南不死心:“那你送我,我周末加班,两天都加班。” 这理由就有点无礼了,谁好好的大周末不睡觉早起陪他上班打卡。 闻珩将吹风机放在桌子上,似是叹了口气。 “好。你几点上班,需要我再去接你吗?” 第84章 宋浔南出门的时候, 刚好看到有两人站在闻珩家门口,三人正在说什么。 闻珩正对着他,看他出来对他点点头。 宋浔南认出这两位就是楼上装修的新婚夫妻, 估计是来就弄坏闻珩家水管的事情道歉的。 果然。 “先生, 真的十分抱歉给你倒成了困扰, 我们会找人修好的,真是不好意思。”其中的男士说着, 面带羞窘。 “让他们以后小心些。”闻珩手里搭着件鸽灰色大衣, 端站在那里, 身姿挺拔。 即便当时很生气,但他现在仍旧彬彬有礼, 语气拿捏得当。 不过旁人可能并不觉得, 起码妻子就认为闻珩有点凶, 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看着夫妻俩再三道歉并赔偿后走了,宋浔南倚着门框笑:“我怎么感觉别人那么怕你?” “是吗?”闻珩回身关上家门, 转头看他, “你也会怕?” 宋浔南点点头:“当然啊,我胆子那么小, 看到你板着张脸自然会怕。” 闻珩没理会他的鬼话, 径直走向电梯,拿手挡住电梯门:“进来。” 宋浔南踏进去后他才把手松开。 “说起来, 我昨天只是这样一说, 没想到你真的打算接我上班啊, ”他打量了下闻珩的穿着, 点点头评价, “而且还穿的特别正式。” 闻珩看了下自己衣着, 并没有看出什么与往日的不同:“今天有个会, 本来是不去,但出来送你正好顺路去应付下。” “什么类型的?”宋浔南问了声才想起闻珩的工作性质偶尔会特殊一点,要保密,忙说,“不能说就算了。” 闻珩:“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一帮人聚在一起吵明年的拨款谁该占大头而已。” 一帮科学泰斗聚在一起为了拨款吵得面红耳赤,宋浔南想象了下,发现自己想不出来。 他更难想象闻珩也要去吵架。 “怪不得你不想去。” 闻珩“嗯”了声,颇有点无可奈何。 电梯里一时安静下来。 宋浔南这才发现,小小的密闭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个大男人站在一起不算挤,但也会无意间触碰到对方的身体。 这种时候,是不是要增加点肢体接触比较好? 宋浔南正在想该怎么不着痕迹拉近两人的距离,电梯就在8楼停下了,呼啦上来三个拿着滑板的少年。 “我都让你们早点起了,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场子又被占了。”其中一个带绿色发带的少年边回头说边进电梯,差点踩到宋浔南。 他赶紧后退一步避开。 “啊呀,不好意思。”少年摸摸后脑勺道歉。 “场子被占了就再换一个,老是在那条街上也没什么意思,哈皮那里就不错,咱们今天约他?” “算了吧,这小子最近被他老爸逮着要去考研,天天都被折磨死了。” 三人瞬间都一脸蛋疼:“那确实挺折磨人的。” 安静的电梯里瞬间又拥挤又吵闹。 宋浔南推了一步后才发现自己跟闻珩退到了角落里。他看了眼聊得正开心的三人,发现他们并没有看向后方。 他侧过身,对闻珩使了个眼色。 对方根本没看他。 宋浔南啧了声,在闻珩垂于身侧的手心用小指挠了挠。 手下的掌心一颤,闻珩缩了下手掌,垂眸看向始作俑者。 “怎么了?” 宋浔南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两个的谈话,于是压了下声音:“我上次不是说要带你出去玩放松心情吗?你有想好去哪吗?” 三人说笑声很大,闻珩没听清楚,离得宋浔南进了点,让他再说一遍。 宋浔南凑过去,在他身侧咬耳朵,重复了遍:“听清了吗?” 闻珩没立刻回答,拧眉思索了下,拍拍宋浔南肩膀让他看自己,跟他对着自己说话时一样,特意压低了声音也对着他咬耳朵。 “都可以,听宋总的。”声音低沉又轻缓。 宋浔南捂着耳朵,抿唇将人推开点,闻珩顺势离开。 没了他的遮挡,宋浔南边看到正在说话的那三人不说了,都目瞪口呆看着他们两人。 宋浔南挑眉:“有事?” “不不不,没事,没事。”绿发带少年赶紧摆手,说完扭过头,还拉着自己的同伴也扭过头去。 心想这人好奇怪,长得好看还红着耳朵会害羞,怎么说话却那么凶。 还有……刚刚两人的姿势是在接吻吗?是在接吻吧! 绿发带少年心底无声呐喊着救命,感觉自己像一个炽热的大灯泡。 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带给别人怎么样的冲击,宋浔南一路坐着闻珩的顺风车到了公司。 楼底下的保安刚想拦住,便看到宋总从车上下来,跟他们打招呼。 闻珩将下车窗,问他:“下午几点下班?” 宋浔南闻言不走了,手肘撑在车窗上看驾驶座上的他:“你真要来接我?” 闻珩也在看他,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了下:“你想让我来接吗?” 宋浔南有某一瞬间觉得这话里有深意,可他看向闻珩浅淡的眸子,又觉得自己想太多。 “我一般五点半走,你要是来不了就提前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打车回去。” 闻珩点头:“你工作完就下楼,我在大厅等你。” “那,”宋浔南后退两步,对他笑着挥手,“拜拜,下午见。” 看着闻珩驱车离开,在街角没了影宋浔南才转过身来,结果就看到叼着包子一脸震惊的闻今然。 闻今然:“泥净然蓝坐窝蝈的车来的,泥们到底肿莫回思!” “……”宋浔南无语,“你把包子咽下去再说话。” 闻今然都来不及咽下去,直接从嘴里拿出来:“你竟然是坐我哥的车来的,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宋浔南不解:“你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坐你哥的车,怎么今天这么震惊?” 闻今然沉默片刻,更震惊了;“我以为你就坐了那一次,我都没坐过他的车几次,南哥你怎么做到天天坐的?” 宋浔南问:“你哥的洁癖有那么严重吗?我觉得还好吧,好像平日生活看不出来。” 闻今然恨恨咬了口包子:“怎么可能不严重?他讨厌一切带毛的东西,每次摸到了都要去洗手洗好久,因为这哥我从小到大都没养过什么宠物。他还不喜欢别人住到他家里来,觉得像是入侵的大型病菌一样,客人来了走后一定要里里外外清理干净……” 看着他掰手指一件件说过去,宋浔南突然打断他。 “我家里养了只小狗,”他顿了顿,在闻今然“哦然后呢”的视线中继续道,“你哥抱过,还帮它找吃的,带它去打针。” 闻今然:“?” 宋浔南:“而且我平时工作要是太忙会拜托你哥帮忙照顾下,添点狗粮加点水什么的。导致现在我家狗见了他跟见了我一样亲。” 闻今然:“???” “还有一件事……”宋浔南斟酌了下,还是不打算考虑到闻今然的承受能力说出来,“我在你哥家过夜了一次,当时喝醉了,他带我回来了。对了,你哥讨厌酒味吗?我当时还让他喝酒了。” 闻今然:“……?????” 宋浔南捅捅他,真心发问:“所以问题很大吗?” 闻今然深吸一口气,爆发了:“这不是问题大不大的事情!这是我对我哥二十年来认知的颠覆!” 宋浔南摸摸鼻子,觉得此时闻今然多少有点崩溃。 闻今然发泄完之后一脸悲痛欲绝:“你跟我说实话,南哥,你跟我哥之间真的没点什么?” 宋浔南答得很快:“没什么。” 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什么。 “真的?”闻今然不信。 假的,我想让你当我小舅子。 宋浔南说:“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信我?” “这样啊,不对,怎么想都很奇怪……你让我冷静下。” 宋浔南点头,没去打扰他走神。 闻今然跟着他一路从公司门口晃神到办公室,这才堪堪恢复了点精神,扒拉着门框看着宋浔南,突然冒出来一句。 “其实这样想想也挺好,我哥之前太沉默了,根本就没有朋友。这几年才见渐渐好起来,只是身边人还是很少,他看上去不好接近……我作为他的家人都跟他亲近不起来。南哥你要是、你要是……” 他皱眉“要是”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反正他要真是像你说的变了很多,我还挺高兴的。啊啊啊啊不行,我得再冷静会!” 他说完一连串不知所云的话后砰一声关上门,自己消化去了。 宋浔南瞅着关上的门,决定给闻今然点时间缓冲,他好像受了不小的刺激。 只是他突然对闻珩之前的事情好奇起来了。 闻珩好像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 宋浔南心里记挂着这件事,回到自己办公室开始处理手上积累的一点小文件。 其实加班也没有那么多事情可做,大部分时间都在审核之前的项目查看有无漏洞而已。 整个公司静悄悄的,除了技术部忙一点之外,大家很少有周末来加班的,宋浔南也从不强制他们,内部没有卷来卷去的风气,所有人只要忙完手上的任务即可。 只要忙起来,宋浔南变很少会去想起他事情,一心工作。 时间过得很快。 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表,发现已经是下午了。 大概是闻珩饿电话。 这样想着的宋浔南并没有看直接接了起来:“你到楼下了?稍等,我马上去下。” 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闻珩特有的冷质音,而是宋煜清沙哑的咳嗽声。 他喉咙里好像有血沫,咳了两声强行压下,对宋浔南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什么?”宋浔南发现不是闻珩都要挂了,听他这样说反倒莫名其妙,“给你打电话做什么?还有,我上次没掐你声带,别装病。” 宋煜清咳嗽着笑起来,没解释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他笑了几声太痛苦了,就没了声,顿了顿在那头很认真的说:“你当时告诉我,我可以保下你,为什么不找我,去找那个男人?” 第85章 宋浔南想了下, 觉得宋煜清口中的“那个男人”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闻珩。 “我找谁不找谁,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没事就别打我电话, ”他顿了下, 补了句,“有事也别打,我们公司的咨询电话不是摆设, 找他们去。” 宋煜清的声音在电话那头有些闷, 嗓音喑哑得像沙砾摩擦:“我出车祸了。” 宋浔南:“好, 要我给你订束鲜花送过去庆祝下吗?” 即便早就预知了宋浔南不会再问他一声“伤的重吗”, 宋煜清嘴角的笑容也还是淡了下来。 他坚持道:“如果当时司机没闪开, 我不可能还能给你打电话。我有直觉, 车祸不是意外,应该是有人动手脚。但我暂时没想到是谁。” 宋浔南转笔的手停下。 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看到的宋溪的脸。 宋煜清不知道的、隐在暗处的人只有这一个。 他当时就想,宋溪性格转变如此之大,几乎称得上是扭曲, 这里面估计少不了宋煜清的手笔。 可他没有提醒宋煜清的打算,“哦”了声算是回应, 敷衍到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地步。 狗咬狗的事情,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两人间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无话可说。 很难想象他们曾经也有过亲密到能称为“美好”的回忆。 宋煜清又开始咳嗽, 夹杂着几声抽气声。应该是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没事挂了。” “有事。……你出事的时候为什么不来找我?”宋煜清神经质般揪着这一个问题不放。 “让我像条流浪狗一样惨兮兮的求到你们宋家头上,然后被人嘲笑一句当初走的潇洒可还不是要跪着进宋家的门, ”宋浔南冷静说出这些扎心窝子的话, “你是不是很期待看到这样的场面?” “甚至我没有这样做, 你还觉得可惜, 特意打电话来质问我。” 宋煜清突然感到头很晕, 被撞出脑震荡的地方更痛了,让他几乎眼前一片黑,出现了电视信号不好时闪出的雪花。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压下疼痛,低声嘶吼:“够了,我从没那样想过!” 他喘了几声,双眼猩红,但语气却平静下来:“我是我,宋家是宋家。小南,我只想让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宋浔南在那头笑出声。 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笑声:“保护我?像之前那样把我困在房子里哪里都不能去,像囚|禁一样的’保护‘?” 他说:“别逗了宋煜清,我上一世真应该报警让你进去吃牢饭。但我没想到——” 宋煜清听他提到前世时心底闪过不好的预感,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被看出来了,宋浔南最后还是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是那个坏事做尽的宋煜清了。 “不,你别说!”宋煜清捂住头,用力捶了捶抵挡住那阵钻心的疼痛。 宋浔南很轻的在笑,语调上扬,像蓄意已久的谋杀:“重活一次,你还是狗改不了吃屎。” 窒息般的痛让宋煜清呼吸都滞住了。 手一脱力,电话就掉在了地上,摔出沉重的闷响。 这一声好像惊动了凝固在原地的他,宋煜清挣扎着下床去捞却只看到已经被挂断的屏幕。 手机被摔换了一角,龟裂纹如蛛网延伸,密密麻麻缠住了他的心,让他像浸了水的海绵,不住下沉到幽暗海底。 身边好像有人匆匆赶来,大呼小叫:“哎呀,你怎么把针拔了,还出血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下床,快回去躺着!” 好吵。 太吵了。 这是宋煜清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想法。 …… 宋浔南挂断电话后想了想,让手下的人查一下宋煜清车祸的事情。 隔岸观火自然好,可要是宋溪真疯到了要闹出人命的地步,宋浔南也得提前提防着。 引火烧身就不妙了。 还有宋溪之前提过的合作,他得再筛查一遍,确定无疑。 等手机再次响起来后,就是闻珩在楼下等他了。 第86章 闻珩正站在南北公司的玻璃门前。 天有些冷, 他一手抄在大衣口袋里在打电话,视线盯着斜对角枯黄的行道树,间或瞥一下没有人出来的大门。 侧耳听了会对面那头的声音, 他启唇:“动手脚吗?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不成。” “律师那边你盯一下, 别给对方钻空子的机会。” 那边又说了点什么, 闻珩“嗯”了几声算是答应, 余光看到宋浔南出来,说了句“挂了”转头看向他。 “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好冷。”宋浔南刚从温暖的大厅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寒风, 他呵出的气都能看见白雾。 闻珩把手机塞进口袋:“刚到,还没来得及进去。走吗?” “走,”宋浔南去找他的车,赶紧钻进副驾驶, “你不会开会开到这个点吧。车里的空调怎么开?” 他伸手去点了点车载屏幕。 “他们要中场休息,很麻烦。按这里。”闻珩伸手帮他。 两人的手在空中不期而遇, 宋浔南顿了顿,点开音乐后一把握住闻珩冰凉的指尖。 “怎么这么凉?不是没等多久吗?”他拧眉问。 闻珩被骤然握住手,垂了眼去看宋浔南:“在外面打了个电话而已。” “哦, 这样啊。你以后还是进大厅吧,万一我下来晚了你还要吹那么久的风。” 宋浔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唐突,知道自己应该赶紧松开, 可感情上偏不想松, 慢吞吞地放轻力道。 闻珩被松开后, 指尖点了下屏幕, 让音乐声小一点, 然后拧开暖风。 白天气温倒还好,晚上太阳一下去就开始降温了。 他低声提醒:“安全带系好。” 刚才两人离得近,宋浔南闻到了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咖啡香,心底一动。 可能没有哪个会会开那么长时间,闻珩多半还是去咖啡店消磨时间了。 “回家吗?” 宋浔南从自己发现里回过神,随口说:“不想回去。” 今天是周末,来加班已经是不解风情外加不懂享受了,要是立马回家洗澡睡觉,跟往日有什么区别? 尤其是身边还坐着自己的心动对象。 “那去吃饭吧,西餐可以吗?”闻珩挂档的功夫问他。 “我都行,你喜欢就好。”宋浔南眉眼一抬,对他笑笑。 舒缓的音乐旋律在车内飘荡,他坐在副驾驶上,偏头打量某位司机。 长眉如剑,鼻若悬胆。窗外街道的车灯次第闪过,在闻珩的眼底投下一片光影。薄唇轻抿,唇色浅淡。 因为开车的动作下滑了点衣袖,露出冷白劲瘦的小臂和一截腕骨。修长指尖正握着黑色皮革方向盘,清透如玉,黑与白极致的视觉冲击,像禁欲内敛的诱惑。 宋浔南手肘撑在一侧,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就这外表已经是极品了。 他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点,避开角度选了拍照模式,按下快门。 第一次做这种偷拍的事,饶是宋浔南也有点不好意思,结果一抬头便发现闻珩往这边看了眼。 他咳了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了划,假装公务繁忙。点到主界面的时候,宋浔南轻咦了声。 “这么快,孙惠均是不是要开庭了?” “应该是,”闻珩面上没有异样,“你要去吗?” “去啊,这种落井下石的时候怎么能少了我的参加,”宋浔南毫不遮掩自己的恶趣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还以为他会再挣扎下,都做好准备等他咬上来了。” “这样不很好吗?省点事。” 宋浔南赞同点头笑了:“确实。毕竟我现在没时间跟他瞎折腾。” 闻珩转头,看着宋浔南窝在副驾驶上对自己笑。 闻珩选的那家餐厅离公司不算远,驱车十分钟就到了。 此时正是饭点,又是晚上,餐厅里人比较多,不过很安静,大家都在跟同伴听着餐厅里悠扬的萨克斯谈笑,偶尔有到刀叉碰撞声响起。 宋浔南环视一圈,大多是都是发现来约会的,再不济也是闺蜜聚餐。 想他们这样两个大男人的可谓是独树一帜。 怪不得从一进来就有人开始打量他们。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窗边的位置。 一侧是城市的霓虹灯光,一侧是用来保护客人隐私的绿植。 闻珩好像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点好餐。宋浔南也选完了自己爱吃的。 点完餐后服务员就下去了,留给两人独处时间。 宋浔南状似无意提及:“你是跟别人来过这家餐厅吗?我从没听你提过这里。” “今然的母亲经常会来看他,出来聚餐时她比较倾向于这样的餐厅。” 宋浔南“唔”了下,点点头:“这样啊。不过这里的环境很不错,适合约会。你就没带喜欢的人来过?” 这样的试探,闻珩会听出来吗? 他舔了下唇。 闻珩正在擦拭手指的动作停下来,摇头:“没有,你是第一个。” 任谁听到自己的独特性都会很开心,宋浔南自然也不例外。 服务员很快上来。 “两位好,今晚有个优惠活动,消费达到一定数额可以免费赠送牛排一份,这是两位的牛排。” 看着放在中间的牛排,宋浔南搅了下手里的意面,对闻珩说:“我不太喜欢吃太生的牛排。” 他吃牛排一定要全熟,七分都不行,不然胃会不舒服。 “让他们换一份?” “算了,没必要这么麻烦,你吃了就好,”宋浔南拿叉子把两份牛排在空中全划给了闻珩,“加油,我们要光盘行动。” “……” 这家餐厅的牛排分量不算小,更何况他们还点了不少配菜。要是全吃完,一定会扶着墙出去。 闻珩默了默,把自己的推到宋浔南面前,然后将七分熟的那份拿过来,“你吃我的吧,我的是全熟。” 宋浔南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眯眼笑了会拿了副新的刀叉把全熟的牛排切好,插了一块尝尝。 “你点的什么?还不错。” “喜欢就好。”闻珩正在慢条斯理切那盘七分熟,宋浔南已经能看到红色的纹理了。 刚才在车上闻珩没有对他的触碰有任何不良反应,这样宋浔南开始想,他对自己的底线到底在哪。 试一试,看看能踩到么。 他又切了块,往闻珩唇边递了递:“喏,尝尝你自己的。” 闻珩切牛排的动作滞住,撩起眼皮看向自己唇边不过寸余的叉子,又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仍旧在笑,发现闻珩看过来,不解挑眉,颇为困惑:“怎么了?不吃吗?” 闻珩想说话,眼角却捕捉到了一道目光,隔着植被看去,发现是路过的服务员。 宋浔南将叉子又凑近了点,差点就真的碰到闻珩的唇,行为肆无忌惮。 其实他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只是这这时候收回手只会徒增尴尬。 好在闻珩并没有让他手僵在空中维持太久。 他伸手,从宋浔南手中拿过叉子,然后把那块宋浔南切好的牛排咬进唇齿里,细细咀嚼。 看他接过去,宋浔南不知是高兴还是遗憾。 好吧,算是成功了一半,好歹闻珩也吃了不是? 可惜不算自己亲手喂的。 服务员被闻珩看了眼立马回过神,鞠躬致歉后匆忙离开。 这里重新恢复寂静。 宋浔南半路去了趟洗手间,烘干完手背上最后一滴水珠出来,拐角却看到自己的位置旁站着位女士。 即便是冬天,女人也穿着纯白色短裙,将她良好的身材曲线一展无余,她的肤色却不是国人审美中的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搭上这条短裙更显火辣性感,明媚又张扬。 宋浔南走过去,便听到女人媚眼如丝的笑笑:“这位先生开车来的?西餐怎么不配红酒呢,要不要去我们那边喝一杯?” “我觉得配气泡水好像也不错,这位小姐不这样想吗?”宋浔南在她身后环胸,接了句,唇边浮起冷笑,“我打扰你们了?” 后面这话是对闻珩说的。 闻珩正好好吃着饭,莫名其妙就被宋浔南针对了。 第87章 闻珩放下杯子, 对宋浔南颔首:“我并不认识对方。这位小姐,您是有事?” 女人闻言只是轻笑,目光在宋浔南跟闻珩之间打了个来回, 手撑着桌面拿着酒杯轻晃:“当然有事。看这位先生面善,想交个朋友咯。” 很常见的搭讪话术,但配上女人那张脸足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宋浔南在自己位置上坐下, 冲对面一扬下巴:“抱歉, 他不太想交朋友。我们还要吃饭, 劳烦换个地方?” 他当机立断替闻珩拒绝了。 女人听他这样说,眨眨眼,看向闻珩。 闻珩只道:“抱歉。” 并没有责怪宋浔南越俎代庖的行为。 “好吧,那今天就先算了。这是我的名片,两位收好, 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她并不在意两人冷淡的拒绝,拿出张名片放到桌上,一撩头发步伐摇曳的离开。 宋浔南看人离开, 敲敲桌面:“怎么我一会不在就有人来搭讪你?” 闻珩说:“也不是我想的。” “名片你收吗?” “你要是需要就拿着好了。”闻珩切下块牛排, 看着宋浔南将名片拿在手里翻了几翻,冷不丁问, “你刚才在生气?” “什么?”宋浔南心跳漏了一拍,想了想又觉得没必要隐瞒, 点头承认, “对啊, 我不喜欢别人靠近你,不行吗?” 闻珩偏头想了下, 答:“除了你, 好像也没什么人靠近我。” 那以后他们也别想靠近了, 通通被我赶走。宋浔南这样想,插了一大块闻珩的牛排。 而那位走远了的女人来到邻桌上,低头亲吻了下自己的女伴。 “宝贝,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对是一类人,现在我有七成以上的把握了。” 她的女伴害羞的捂住自己脸颊,白皙的脸红成一片,垂着眼软声说:“你按自己的方法来就好。” 女人勾了勾耳边的卷发,不解:“你在不开心吗?” 女生抬起来,清纯乖巧的长相被病气夺了三分颜色,气质羸弱,笑起来时我见犹怜:“没有,你能想到解决办法,我很开心。” === 那天宋浔南跟闻珩两人谁都没在意女人口中的“下次再见”,只是闻珩没想到,这个下次,会来得这么快。 彼时他正在闻舒礼家里,正要离开时闻舒礼喊住他。 “小珩,不急着回去,一会有人要来,你正好跟着一起吃顿饭。” 闻舒礼特意留下她的情况很少,闻珩并没多留心便应下。 然后就看到那天在西餐厅遇到的女人,还有她的父亲。 “闻总,好久不见了。这位就是闻珩吧,果然是青年才俊,我可听闻总提了你好多次。” “闻总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女儿,罗绯,算起来比你家侄子小三岁。” “你好,初次见面。”罗绯仍旧是一头长卷发,白色短裙换成了长款露背鱼尾裙,温暖厚实的披肩搭在肘部,一样性感火辣。 “你好。”闻珩神情淡淡,心中有数了,互相介绍后看向闻舒礼。见闻舒礼躲开视线后抿了下唇。 闻舒礼刻意不去看他侄子,让罗老板先坐下,两人寒暄起来。 “我还有事,失陪了。” 闻珩从沙发上站起来,如果是相亲这种事情,还是在没有提前知会他的情况下,闻珩不觉得自己有奉陪的义务。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多少感觉到了闻珩的抵触,可人都来了,直接走难免落人面子,圆场说:“小珩,你事情不急在这一会。我们俩老头说的话题你们年轻人肯定没兴趣,这样,你带小绯出去转转,你们在一起可能更有话题聊。” 罗老板自然也是这个意思。 闻珩不好直接拂了面子他大伯的面子,对罗绯做了个请的动作:“罗小姐,这边。” 闻舒礼是来b市落脚后买的别墅,建在半山腰风景区,环境极美又幽静,前有庭院后有花园,占地面积极大。 闻珩此时正在跟罗绯走在后花园的石板路上。 “闻先生,我就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没有长辈在身边,罗绯显然轻松自在些。 花园里刚下过雨,石板路上还有水洼,裙摆扫在上面会弄脏。她就提起自己的裙摆在膝盖处打了个结,系好后迈着大长腿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追上闻珩。 “绅士是不是应该等等女士呢?” 闻珩停下来回身:“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们的见面。” “我说过的,我们会再见,”罗绯拢了拢披肩,低咒一声“这么冷的鬼天气”,然后对闻珩笑,“我想你也看出来我们长辈的意思了,闻总膝下无子,你又是他亲近的侄子,而我是罗家的独生女,他们看上去很希望我们能联姻。” “抱歉,我并没有这方面意愿。” “可是我有。” 罗绯在闻珩的目光中继续说:“很惊讶?你不会认为我是那种宁死不听家里安排的叛逆女生吧?” 闻珩用平静的目光告诉她自己并不惊讶,她的事情与己无关。 “好了,不开玩笑,”罗绯碰了个软钉子,吃了一鼻子灰,“我父亲比较传统,他认为必须要有个姑爷在才能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我,可是随便找个联姻对象要不是身份不够,要不就容易对我产生不必要的幻想或者野心太大。” 这话从美丽如她的嘴里说出来倒也不显得多自恋。 “所以你找上了我,”闻珩终于开了尊口,“为什么?” 罗绯啧了声:“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好奇呢。多简单啊,你不从商,从医,我们的领域没有重合,作为闻总的侄子身份地位都属上乘,最重要的一点——” 她竖起食指,在唇边比了个嘘声的动作,细长眼角微微一挑便有数不尽的媚意:“你好像不喜欢女人吧。” 闻珩的神情如破碎的冰面,终于有了波动。他眉梢一拧:“你想说什么?” 罗绯并不俱他此时的表情:“在腐国呆久了,看同类的眼神还是有的。很巧,我也不喜欢男人。反正早晚都是要结婚的,你看,你家长就给安排相亲了。不如我们凑一对,打发下长辈过几年离婚。闻先生意下如何?” 闻珩好似没听到她现在在说的话,眼神飘远了一瞬,片刻后才给了罗绯答案。 “不如何。” 罗绯没想到他竟然拒绝,脸上的笑僵硬了:“不再想想?” “没必要。”薄唇轻轻吐出冷冰冰的回绝。 闻珩到底跟她不一样。 闻舒礼说白了只是他的大伯,而且就像罗绯说的那样,自己从医不从商,闻舒礼掣肘不到自己,自己也不会有求于他,两人是平等的长辈关系。 罗绯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于她而言只是失去了一位完美的合作伙伴而已:“好吧,那看来我得继续物色别人了。花园景色不错,只是太冷了,我要回去了。” 闻珩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多问了句:“你有问过她的想法吗?” 罗绯脚步一顿,继而又迈开步子:“她吗?当然问过了,为了以后的快乐日子,这点牺牲当然值得。” 是吗? 闻珩没跟上去,站在原地。 如果是他,便无法接受心上人身边名正言顺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他没有返回前厅,而是开车走了。 等晚上,闻舒礼打电话过来。 “不顺利吗?” 闻珩直接道:“如果你提前说想给我相亲,我根本不会待下去。” “这还不是你小婶整天逼着我让我给你留意下,你再过几年也要三十了,别人这个年龄不说成家,起码得有对象了吧,你这还一点消息都没有,连个喜欢的人都没听你提过,你小婶也是着急。” 闻舒礼打了个哈哈,跟亲人相处的他像极了慈祥的长辈,而不是翻手云覆手雨的商场老狐狸。 闻珩冲咖啡的手停下,对那头突然开始喋喋不休想尽下“父爱”的闻舒礼说了句:“谁说没有?” “我跟你说,年轻人哪里有不谈恋爱的,不谈恋爱那还叫……你说什么?!” 闻珩根本没理会自己抛出的炸弹将闻舒礼炸成了何等震惊的程度,他只是将热水烧开,开始磨咖啡豆。 闻舒礼反应了会才回过神来:“是谁?我认识吗?平时也没见你出去约会见朋友啊,从哪里蹦出来的对象?小珩你可不许骗我这个老人家。” “不是对象,还没到那一步,”看着咖啡豆被磨成了细腻的粉,闻珩擦擦手,“不过你见过,而且很喜欢他。” 闻舒礼多聪明啊,一瞬间就想到了:“是那个开公司的小子?” 对面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闻舒礼念叨了几声,倒是接受良好,毕竟自己就是走在前沿的丁克,“看你们俩那样也不应该啊,怎么会还没发展到那一步?” 他上次见宋浔南还感叹,能跟闻珩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还是头一个,如果将两人之间的感情从友情换到亲情,好像也并不突兀。 他猜测说:“不会是你太冷淡太内敛,人家以为你根本不喜欢自己吧,把他吓跑了吧?” 闻珩:“……” 他有些应付不了闻舒礼,对方还在各种猜测,为自己侄子的第一春出谋划策,闻珩打断。 “您别掺合,也别打扰他。” 闻舒礼很遗憾自己不能亲自再去见见未来的家人:“好吧,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先不说了,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你小婶。” “先别说。” “嗯?为什么?”闻舒礼不解。 “……过段时间再说吧。” “那也行,我这还有事,先挂了。” 闻珩将挂断的手机放在一边。咖啡豆已经全磨好了,空气中充斥着咖啡特有的香醇。 为什么不对小婶说? 当然是小婶知道了,就代表闻今然知道了。他那个大嘴巴一定会告诉宋浔南。 闻珩还不想那么早就吓到他。 可能是对方这几天莫名主动的态度让自己有了点臆想,竟然刚才直接把这个从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告诉了闻舒礼。 被扔在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传来消息,是宋浔南发来的。 【N。:我收到了一场拍卖会的邀请函,去不去?我想让你陪我去玩玩。】 闻珩看完后打字回复。 不过也不一定是臆想。 只是谨慎的猎手还需多确认几次。 第88章 宋浔南所说的那个拍卖会的邀请函闻珩也收到了。 只是那张精美的信函被他当垃圾扫进了垃圾桶里, 在宋浔南提出想去之前,他甚至都忘了这件事。 闻珩余光看了眼躺在垃圾桶里孤零零、脏兮兮的信函, 沉吟片刻给宋浔南回消息。 【闻珩:我没有邀请函, 能进去吗?】 【N。:可以,这种场合一般都是能带同伴的,你进去就说是我的人好了, 没人会拦。】 【闻珩:好。】 宋浔南打了个响指。 解决。 - 拍卖会举办地在西郊一家高级会场,宋浔南直接带了助理当司机,看到闻珩的第一眼吹了声口哨。 “好帅。” 作为被调戏的人, 闻珩表示:“你每天看到的我不都是这个样子?” “那不一样,我第一次见你穿三件套。” 闻珩选了身墨蓝色的西装, 从外套到领带再到马甲、衬衫的颜色逐渐变浅。让人有种想要层层剥开的欲望。 比往日……禁欲感加重不少。 宋浔南心里这样想, 却不能这样说, 只是目光一直在闻珩身上流连,光明正大占便宜。 在对方抬手时,他轻咦一声:“你的手表是我之前送的那款?” 闻珩抬了下手腕, 露出腕骨上那款精致简约,线条流畅的手表, 表盘在灯下流淌着水银般的光泽感, 让人一看便知造价不菲。 是大半年前宋浔南去港城参加比赛,专门去百年老店里让人订制的一款,当初是当作拿来感谢闻珩的礼物。 “怎么选了这块表?”宋浔南眼底情绪明明灭灭,对视上闻珩的眸子,静静盯着他看。 他唇角带笑, 伪装到做的不错。 闻珩好似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右手拨弄了下表带让其滑下, 掩盖在袖口处:“你不是说没有邀请函的我, 进去就算是你的人?” ”你的人“这三个字从闻珩嘴里说出来冲击力格外大,宋浔南”啊“了声点头,心下不住赞同。 他当初敲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想的就是这个。 让闻珩打上自己的烙印,在拍卖会上介绍时可以光明正大的表示这是自己的,是归在他名下的。 “既然这样,我要是在里面跟你失散,身边得有东西证明下我是跟你来的,”闻珩的声音在密闭车厢里响起,缠绕在耳旁,“不然会被当成想攀关系的赶出去。” 宋浔南承认他又该死的心动了。 明明对方是偏冷的音线,连咬字都格外清晰,可他竟无端听出缠绵之意,好似对方在向他示好。 路灯只照亮了宋浔南下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在黑暗中点点头,语气含笑:“放心,不会把你弄丢的。” 前座的助理忍不住在车座上挪挪屁股。 总觉得腚底下有针,扎得他坐都坐不安稳。 === 他们到的时候恰逢入场时间。 拍卖会的东道主将整个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邀请来了,其中除了商业大腕,还有名流巨星,称得上是群星璀璨。门口尽是香车宝马。 这种时候是应酬,打通关系外加拓展人脉交情的好时候,不少人没有拿到邀请函还镶削尖了脑袋钻进来,就是为了这个。 往日宋浔南也会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在攀谈上,但今时不同往日,闻珩在他身边时,他就不想那样做了。 反而想静下心来陪对方好好逛一下会场。 进来后他们有专人接待,被送了一本拍卖集,宋浔南正坐在沙发边上翻阅。 “你看下有喜欢的吗?” 他翻了翻,发现全是些珠宝玉石,再不济也是某位大师的真迹,某世家流传下来的徽墨,宋浔南对这些兴趣有限,将册子递给闻珩,自己懒散靠在沙发上看着在场的宾客。 大厅里觥筹交错,灯光照下来,每个人都衣着华美,嘴角的微笑挑不出一点错,千篇一律。 宋浔南看着看着,觉得了然无趣,于是转头去看闻珩。 闻珩正将册子搭在膝盖上,慢慢翻看,停在一页上不动:“藏地古玉?” 宋浔南探头去看,拉近两人的距离:“哦,这个啊,是这场拍卖会的压轴拍品了。玉的质地好不好暂且不提,但里面却大有来头。” 他给闻珩讲了讲这玉身上的故事,末了来了句:“我觉得是他们主办方想抬高价格编出来的,现代社会谁信牛鬼蛇神。” “那也不一定。” 闻珩在医院里见多了。很多人,尤其是有钱人,在近距离接触死亡后就会将心灵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鬼一道上,信这个的还不少。 “不是不感兴趣,怎么了解这么多?”他问着,合上册子放在一旁。 宋浔南说:“没办法,江总要过寿了,他又一向喜欢这些老东西。你要我买古董我也没有掌眼的,不如买点玉石瓷器,这几天就看了点,只是没想好具体送什么。” 江总就是江临。到了宋浔南这一步做什么都得仔细考量,就连送礼的分寸都要拿捏好。 江临之前也帮过他,这礼物选起来就得慎之又慎。 两个大男人坐在一起难免会引人注意,不少人看过来,有认出他俩的想上前来打招呼。 “小南,闻教授,没想到你们俩竟然凑到一块了。” 来的是宋浔南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也是当时宋浔南公司出事没有抛弃他们的一家公司,宋浔南跟他私交不错。 “这么巧,您竟然也来了,”宋浔南笑着推拒对方递过来的红酒,“今晚不能喝,过敏了还没好。” 他随口扯了个谎,对方便不再强求。 “怎么就过敏了,以后要多加小心,”来人说了几句,笑着看向闻珩,“还以为闻教授不会来参加这种宴会,刚才我看到还不敢相信,走过来才确定真没看走眼。” 闻珩颔首:“您好。” 察觉出来人对闻珩格外尊重,宋浔南问:“你们之前认识?” “之前家父身患重病,是闻教授主刀的,现在人已经康复了。” 听着他充满感激的话,宋浔南了然点头。 怪不得,命都是闻珩救回来的,尊重点什么了,要他就直接插把香把人供起来了。 “只是履行职责而已,您不必如此。” 闻珩显然受惯了这样的感谢,面上没有丝毫波澜,也不见让一个大公司总裁尊重的沾沾自喜。 他越发波澜不惊,对方便越发敬重他。 聊了几句后对方走了,之后也有三三两两的人看到他们,走过来交谈几句,有来找宋浔南的,也有来找闻珩的。 宋浔南一直知道闻珩很优秀很厉害,但两人的社交圈子基本不重合,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眼中的闻珩。 “脾气再不好的人面对医生都要敛起三分脾气。我之前还不信这句话,直到看到了你。”宋浔南又应付完一个人,低笑着跟闻珩说悄悄话。 他并没有被抢风头的不爽,相反,他现在十分骄傲。 自己喜欢的人很厉害,这只能证明他的眼光好,品味好。 闻珩并不在意他人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宋浔南这样说了,他也就想了下,回道:“可能他们怕我拿手术刀的时候不小心多切了点东西,或者少放回了点什么吧。” 宋浔南一愣,继而笑倒在闻珩肩膀上。 “你讲冷笑话一直这样一本正经吗?”他揩了下自己眼角的泪水,看着闻珩的脸刚止住的笑又憋不住了,以手抵唇,笑得肩膀直抖。 “……”闻珩默了默,说他,“你的笑点有些奇怪。” 宋浔南手扶着他的肩膀,低头,额头放在上面挡住自己的失态:“你别说话,你一说话我就想笑。” “……” 闻珩没办法,只能等他这阵子笑过去,自己坐着给他当人肉靠枕。 等宋浔南终于不笑了,他又不想要单纯坐在这里了,拍拍闻珩肩膀:“还有一会才开场,咱们去逛逛。” 他拉着闻珩起身,一路兜兜转转,逛到了自助区,拿了点吃的端着去看展品。 一件件精美的产品被放在了玻璃柜中,有人员专门看护,可以窥见价格不菲。 宋浔南正欣赏着,透过玻璃反光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扭头看去。 竟然是很久未见的宋居伟。 对方来参加这样的拍卖会很正常,但是他身边跟着的居然不是宋恒轩。 而是宋溪。 此时宋居伟正对着别人介绍自己的小儿子。 “在看什么?” 宋浔南对问话的闻珩扬扬下巴,示意他看那边。 “我在想,宋恒轩为什么不来?” 偏偏是宋溪这枚不定时炸弹。 宋浔南想到宋煜清的车祸,皱皱眉。 第89章 闻珩算是第一次正式见到宋家人。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轻飘飘落了一眼后收回来, 对宋浔南说:“别看了,走那边。” 宋浔南拨弄了下西装袖口,对暗地里打量他跟宋居伟的人扬唇笑笑, 激得对方一个激灵, 赶紧收回视线不再打量。 等他再去看时, 宋浔南已经提步跟着闻珩在会场的座位上落座。 宋浔南坐在位置上,他身边有人三三两两坐下来,低声交谈这次的拍卖品。 宋居伟远远就看到他了,憋着气在原地站了会, 最后还是走过来在两人声后不远处落座。 反倒是他身边的宋溪趁宋居伟不注意,对宋浔南舒展着眉眼笑得很开心。 宋浔南难以想象他是怎么做到一边端着温良无害的形象, 一边要下狠手整垮宋居伟的。 宋浔南想不通宋溪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暴露,但这一来, 对方就再也不可能将手伸向自己身边。 越界之前, 他会先砍断对方不老实的“手脚”。 宋浔南眼中闪过一道狠意,再去看时却了然无痕。他并没有对这个事情纠结太久, 眼看拍卖会就要开始, 宋浔南靠近闻珩, 在他身边耳语:“你有没有喜欢的,一会我拍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他声音又低又沉, 还混着点笑意,像是在开玩笑般尾音上扬, 又好似在认真考虑这个建议。 闻珩没有躲开, 回望着他。 座位本来就挨得近, 现在宋浔南凑过来, 更近了。 他问:“什么都可以要?” 他真有所求, 宋浔南怎么可能拒绝:“想要什么?” 闻珩轻轻启唇说了点什么,声音飘在半空中。 宋浔南正过身,看向撞到自己膝盖的人。 来人连连摆手:“抱歉抱歉,路有点窄,没注意。” 宋浔南看了眼他胖胖的肚子,默默往后缩了点,给他让路。 “谢谢,谢谢。”他连声道谢越过宋浔南,往里面走去。 宋浔南被这个插曲一晃神,这才又回头看向闻珩:“嗯?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闻珩看他还想追问,便道,“那块玉,你拍吗?” 那块玉的低价就高到离谱,一会喊起来还不知道会吵到什么程度。 “拍啊,”宋浔南把玩着手上的叫价牌,眯了眯眼,“要不要是一回事,但是拍是一定要拍的。” 拍卖会上的东西跟它们印在册子上时一样,让人没有丝毫欲望。 宋浔南不爱舞文弄墨,也不附庸风雅,自然不会花钱买这些不必要的东西,倒是身边的闻珩在看到一个造型别致的妆奁时拍了下来,对好奇看过来的宋浔南说:“小婶或许会喜欢。” 宋浔南有了点兴致,他对闻珩的家人印象都很好,尤其是那位总时不时关心下闻珩喝闻今然的贵妇人。 “那小……呃,阿姨,她还喜欢什么?我正好也送点。”转音的时候宋浔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闻珩看向自己的时候似乎在笑。 “喜欢些精致漂亮点的东西吧。” “哦,”宋浔南点点头,忍不住加了句,“我也是。” 闻珩说的是物,他说的是人。 听宋浔南这样说,闻珩动动放在一侧的手,敛下眼似在思考:“你不是说,你是……” 他难得犹豫了下,半晌才缓缓将话说完整:“0。会更喜欢精致些的……另一方?” 意思是,弱强? 这种事有点超乎闻珩的认知,让他说完后抿了下唇。 宋浔南愣了愣,等明白过来恨不得掐死对着姜沅舟口无遮拦的自己。 “不是,你,我……这些都是什么东西,”他捏着袖扣的动作大了点,恨不得扯下来,磨着后槽牙恨声道,“我都说了那是敷衍他说的话,不作数!” “这样么。”闻珩点头。 宋浔南怀疑他在敷衍自己,但这种事又不好透彻的解释清楚,毕竟他又不能拉着对方的领带恶狠狠的来一句“屁的另一方我那是在说你”! 还没到那一步。 宋浔南无法宣泄,把自己憋得要死,最后只能闷闷不乐的吐出句:“算了,是我上次嘴欠。不过我真不是0……不跟你解释了,这种话题回去再讨论。” 宋浔南强硬止住话题,撇开脸不再看闻珩。 在大庭广众下讨论自己的性向,到底在床上时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对象还是跟闻珩。 宋浔南真的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尴尬了。 脸都木了。 闻珩看着他郁气的侧脸,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侧过身,唇角止不住上扬了一点小小弧度。 第90章 “接下来是我们本次拍卖会的压轴拍品。” 台上人的话将宋浔南的注意力拉回来。 “底价, 二百六十万。” 即便是早就了解到这见玉石价值不菲,但报价一出还是有不少人倒吸一口冷气。 二百六十万在座都能拿出来,但为了这件小小的玉器就有些不值了。 宋浔南遥遥看着那件刻画了维摩诘辩经场面的玉石, 可以堪称一句灵气斐然, 人物的衣饰飘带颇为灵动,天女洒下的花瓣细致到点出花蕊。 确实是一件艺术品。 至于值不值得这个价位,这就自由心生了。 台上人爆出底价后, 不少人纷纷举牌竞价。 “二百七十万。” “三百七十五万。”喊价的是宋居伟。 “二百八十万。” “三百万。”宋浔南举了下。 熟悉的声音引来宋居伟的注视, 他看了眼当即撇过脸去,冷哼一声。宋浔南好整以暇地笑笑。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 “三百二十万。” “三百二十五万。” 宋浔南再次举牌:“三百七十万。” 他连喊两次,每次都将价格太高不少,让众人目光频频看向这里。 “那边喊价的好像是南北公司的人。” “他要这个玉石来干什么?看年纪也不到摆弄这些东西的时候。” “不清楚, 估计是买来送人?” 这话一出,大家脑子飞快转起来,将近来要过生日的人一个个拎出来过了个遍。 “莫不是……江临的江总?” “……那这本钱下得也太狠了点。拍没拍下两说, 敢这样喊价江总心里哪能不记他。” “不过跟他一起喊价的那人,好像是宋氏公司?” “呃……” 大家沉默着来回打量两拨人, 开始吃瓜。 “三百八十万。”宋居伟有些坐不住了。 宋浔南跟上:“四百万。” 宋氏公司这些时日行情不好,他买这个玉石是想拿来送人通关系理人情, 本以为四百万必定能拿下来, 谁曾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坏他好事。 偏偏这程咬金还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宋溪看着宋居伟竭力遏制怒意的脸, 在没人看到时笑了笑,偏头柔顺的问他:“爸爸,我们还叫吗?” “……叫。”宋居伟从牙缝中逼出这个字。 一半是被宋浔南气得, 一半是心疼钱肉疼得难受。 宋溪替他举牌:“四百二十万。” 宋居伟想说想让你直接加二十万, 张张嘴最后又咽回去。 他发现大家都在打量自己, 他丢不起这个人。 “四百二十五万。” 喊价的不止是两拨人,还有别人也想拿下这个玉石,但因价格过高都开始谨慎了。只有一位坐在二层身着唐装的老人还在不紧不慢继续往上加。 宋浔南低头沉思了会:“四百五十……不,六十万。” 宋居伟险些一口老血梗在喉口。 这价格有点超出预算,他刚想拦下宋溪说再考虑考虑,宋溪就贴心的替他举了牌。 “四百七十万。” 他喊完甚至对宋居伟低声道:“爸爸,我们不能喊得太高,要一点点加,不然我们要拿不出钱来了。” 完全替父着想。 宋居伟:“……” 我谢谢你的关心。 更让人脑溢血的还在后面。将价格生生往上翻了一百万的宋浔南在“四百七十万两次”的声音中遗憾放下手。 “抱歉,看来我跟这件玉器无缘。” 他放弃的这么痛快,让宋居伟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可实际上那只是他的错觉,宋浔南根本没在意过他。 拍卖仍在继续。 宋溪伸手招了招,低头对杨容耳语几句,随后摆摆手。 宋浔南注意到这一幕,忍不住挑高了眉。 这是想耍什么手段? 宋居伟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二楼的那位能再喊喊价,这个价格实在是太高了,宋家承受不起。 可惜,对方莫名哑了火,在“四百七十万三次”的声音下,玉器成功成交。 “恭喜宋先生赢下这件拍品。” 宋居伟扯扯嘴角,挂起职业微笑,面上好歹绷住了八风不动。 宋浔南“咦”了声。 “怎么了?” 他摇头:“只是没想到唐老会放弃。” 唐老就是二楼穿唐装的那位老人,宋浔南收集玉石时无意得知了一个消息,唐老他们家的藏品中有三件与其相似的玉器,再加上这个维摩诘讲经就是大乘佛教的几大经典画面,他没道理会这般轻易放弃。 闻珩说:“所以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拍下来?” “也不全是,万一真拍下来,我就当真送给江总,可惜天不遂人愿。”宋浔南遗憾摊手。 “其实还挺遂愿。”闻珩意有所指。 宋浔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紧绷着一张老脸的宋居伟,噗地笑了:“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两人话说着,杨容从外面回来了,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摆了不少甜品。 宋溪笑着道谢,拿起一块吃了起来。 看上去就像是他让杨容特意去外面拿了一趟甜品。在场的女生也有这样做的,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宋浔南搭在扶手上的指尖碾了碾。 当真如此?他的直觉告诉他,唐老停手里面一定有宋溪参与。 只是不知道宋溪到底许了对方什么好处,能让唐老放弃拍品。 既然压轴产品结束了,剩下那一个也到了落幕,整场拍卖会告一段落,大家三三两两聚一起散去。 他正在思考,耳边兀地传来一道女声。 “哟,真巧,你们俩还真是形影不离。”罗绯说着,对闻珩眨眨眼。 宋浔南回过神,跟着大家站起来:“这位小姐,我们好像才第二次见面,你用词是否太过熟稔了?” “第二次?你没告诉他?”罗绯惊讶。 闻珩眉心一跳,警告看向罗绯。 罗绯直直撞进他那双寒潭似的眼睛里,心停跳一拍。 这男人怎么有两幅面孔? 宋浔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闻珩上:“你们私下里又见过?” 罗绯报复般对他扬唇笑得明媚:“他没对你说过?我是他的相亲对象。” “罗绯。”闻珩声音冷得掉渣。 罗绯只是笑。 她吃软不吃硬,谁都别想威胁她。 宋浔南沉默片刻,说:“你还知道她叫什么?” 言下之意是,真的相亲过? “ ……”闻珩有些头疼:“这里太乱了,我们先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跟你讲。” “算了,那是你的私事,不用跟我讲。你们先聊吧,我在外面等你。”宋浔南平静说完,大步走出大厅。 第91章 闻珩皱眉, 想拉住宋浔南,被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只能眼看着宋浔南走远。 “人走了, 你快去追啊。”罗绯抱胸站在那里,唯恐天下不乱。 闻珩站在那里, 握住椅背的手用了点力, 指骨凸起。 “罗小姐,”他冷冷出声, “你应该不希望家里的公司因你受到什么牵连。” 罗绯嘴角笑容一僵:“这是威胁?” “算不上,只是个警告。”闻珩没再看她, 提步走出大厅。 出了会馆的闻珩去找宋浔南的车,却发现车上只有助理一人。 “他人呢?” 助理也满脸疑惑,对闻珩说:“宋总出来后先是上了车,后来又说自己还有事, 就下车走了, 也不让我跟着。” 大晚上能有什么事, 这怎么听像是……在生气? 因为罗绯吗? 闻珩不敢确定,在助理问自己他们是不是现在回去时, 点头应下:“先回去吧,麻烦你了。” === 宋浔南从车上下来后, 沿跨江路往回走。 初冬的晚上还是很冷的,尤其是这种场合一般大家穿的都很单薄, 朔风一个劲儿网宋浔南领子里灌, 发丝散乱。 宋浔南不走了,插兜站在路灯下停了会, 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为什么是他自己走回去?他为什么要下车? 明明应该让闻珩被丢大马路上吹着风走回去才对! 宋浔南“啧”了声, 压下烦躁心情, 干脆叫了个滴滴。 他堂堂一个总裁,有钱有颜性子好,凭什么因为喜欢的人跟女人相亲就这么折磨自己? 犯不上。 宋浔南晃晃脑袋。这事不能想,一想他更气。 可这气又不能对着闻珩撒。毕竟人家年纪到了,相亲肯定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家长都会操这个心。 是他自己在置气。 还是莫名其妙小孩子一样的生闷气。 滴滴没来,倒是自家车先来了。 宋浔南跟摇下车窗,坐在后驾上的闻珩大眼瞪小眼。 “不上来吗?”闻珩问他,音调比往日温和些。 “不。” 宋浔南硬邦邦吐出一个字。 他忘了,这条路是两人回家的必经之路。自己应该换个地方等滴滴的。现在真是要尴尬死了。 都怪闻珩,气得他脑子不好使了。宋浔南将锅全推在了眼前人身上。 闻珩让助理先靠边停下,然后自己下了车,径直走向站在路灯下的宋浔南,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宋浔南撇开头不看闻珩,从袋里拿出手机:“你们先走吧,我刚叫了车,一会还有别的事。” 闻珩的声音飘飘荡荡散在风里,又传到宋浔南耳畔:“我刚问了你的助理,你今晚上没事,不需要回公司。” 宋浔南:“……”这个叛徒。 他说:“刚刚打电话直接通知我的,他当然不知道。” 闻珩抿唇:“现在很晚了,有事明天也可以处理。你没必要把自己的时间精力都投在公司上,不留任何休息时间。” 宋浔南面无表情:“这说明我爱岗敬业。” “……” 闻珩被他刺了下,一时静下来。 宋浔南话刚出口也觉得自己这话情绪不太对,很有拿闻珩当撒气筒的嫌疑。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公司……” “罗绯是我大伯介绍给我的,他确实有这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在撞上对方的声音时停顿了下。 闻珩没等他反应,继续道:“大伯确实当时是想我跟她相亲的,但是我们双方都没有这个意思,便没有后来了。没跟你说,是因为之前觉得没必要。” 现在的解释,就是有必要了。闻珩盯着宋浔南被风吹得眯起的眼睛,说:“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觉得心里不舒服,我向你道歉。” 宋浔南看着闻珩眼底的认真,心一动。 见他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仰着被冻得发白,鼻尖却通红的脸,闻珩道了声“稍等”,走到车旁敲敲助理的窗,拿了什么东西又回来。 宋浔南等他走近了才看清是一条围巾。 “跟会场的人要的,没有别人戴过。”闻珩低声解释,将纯色围巾围在宋浔南脖子上。动作间手背触到了宋浔南的脸,被冰了下,皱皱眉:“这么凉?” 脖子上围了暖融融的围巾,上面还带着车载香水的味道,挡去不少寒风,宋浔南往上拉了下遮住自己下半张脸:“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什么?”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让闻珩愣了下。 “我是说,不是因为你相亲的事情生气,我又不是你的谁,犯不着生气这个。走之前我也说了,这是你自己的事,其实也不用跟我解释,”宋浔南死要面子,绝对不承认自己刚才幼稚的举动是在吃醋,“所以你别想多了,也不用跟我道歉,我也没怪你。” “……是吗?”闻珩垂下眼答了声。 他后退一步,松开帮宋浔南系围巾的手。距离拉远让两人之间有风呼啸吹过。 “真的很晚了,如果不是要紧的事情就先回家,嗯?” “好吧。”宋浔南又拉了下围巾,坐进后车座,闻珩帮他关上门。 汽车载着他们缓缓往市中心驶去。 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 宋浔南在想事情,闻珩本身又是个不爱说话的。 助理在前面兢兢业业开车,一个字不敢往外蹦。 车里开了空调,温度有些高,宋浔南有意无意总是去抓脖子上的围巾,却不说要取下来。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宋浔南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所以,你能再讲下你跟对方具体怎么回事吗?” 好吧,他承认他吃醋,他小气,他就是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一想到闻珩会跟别人有进一步的牵扯,宋浔南就浑身哪里都不舒服。 “嗯?”闻珩从自己思绪里抽离,收回看着车窗外的视线,点点头,“可以。” 他没什么好隐瞒的,将罗绯的事情还有她为什么想跟自己联姻都说了一遍,宋浔南在旁边听着,间或接两句。 助理在前排舒了口气,觉得空气中的气氛终于正常了。 他擦了把不存在的汗,将音乐打开,调小了点。 “所以,她只是想找一个挡箭牌,就选择了你?” 闻珩“嗯”了声。 宋浔南现在倒是不生气了,就是对罗绯的作为想不明白:“那她两次三番来找我们,到底什么意思?” 闻珩看着他拧眉,一副“想不明白她到底在干嘛”的样子,摇头:“我也不清楚。” “不过你拒绝了也好,你又不是圣母,凭什么替她遮掩?她有想过你结婚之后有了喜欢的人怎么办吗?”宋浔南冷哼一声。 虽说不生气,但也对罗绯的所作所为看不上,摆明了是拿闻珩当工具人。 闻珩:“所以我拒绝了。” “做得好。”宋浔南拍拍他肩膀,大力赞赏。 闻珩哭笑不得。 这件事给了宋浔南一点压力,他发现闻珩确实很优秀,而这种优秀的自然少不了别人的追求。 虽然闻珩从来不假辞色,但上次宋浔南去他的研究所时便发现他手下的学生有一多半对他有倾慕之情。 只是两人呆在一起久了,闻珩身边没有异性,他也就淡忘了这些事,直到现在给他提了个醒。 “其实公司真的有事来着。”他开口。 “嗯?” 闻珩 第92章 宋浔南被她这话砸懵了, 好半晌才皱眉说:“你别背后编排他。还有,少看点奇奇怪怪的。” 他又不会怀孕,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重点是这个? 谢窈某一秒种真想敲开宋浔南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什么:“你不平时挺聪明的吗?怎么这么明显的事情看不出来?” “……明显在哪里?” “咱公司上一次出事你心情不好, 我联系上你家闻医生让他帮帮忙,本以为你们是普通邻居,他找找人也是尽心了, 结果人家在外面吹着冷风驱车找了你好几个小时,后半夜才给我发消息说找到了。你要换成别人, 谁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人玩啊?还不是担心你。” 谢窈从那时候起就察觉出点不对。尤其是问了闻今然,知道闻珩并不是个热心肠大好人之后,这点想法更确定了。 她说:“你别告诉我,你真没感觉哪里不对。” 宋浔南张了下唇又抿上。 谢窈:“看吧,你都没法反驳我。”她继续举例:“还有上次周末,我在门口看到他等你。这已经是标准男朋友相处模式了好吧,你连人家的周末都占用了还敢否认他不喜欢你啊。” 她一脸恨铁不成钢。 谢窈心思细腻,且肤白貌美,从小只要旁人对她显露出一丁点不一样的爱慕她便能察觉,这方面从不出错。 更何况旁观者清,她老早就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什么, 刚才问宋浔南是不是谈恋爱只是打趣, 没成想人家真没谈。 还在谈的路上呢。 “可能,我只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宋浔南在谢窈探照灯般的目光下给自己叠了层甲, “……他只是把我当成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才对我那样。” 宋浔南不要脸的给自己加了个“最要好”的前缀。 “你……”谢窈翻着白眼又想说什么, 却在看清宋浔南眼底的犹豫后禁了声。 宋浔南放在桌上的手指不断摩挲, 食指里侧那一块皮肤被自己擦得发红。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 宋浔南紧张时小动作会很多。 谢窈陷入沉默。 可能宋浔南心底早有这种模糊的猜测,只是一直不敢承认,不敢深想。现如今被自己直接点出来,他也还在犹豫彷徨。想要试探对方的态度,却又不敢完全试探,生怕对方被自己吓跑。 畏手畏脚地一点都不像他。 可这也正表明,宋浔南大概是真的陷进去了。 只有真正爱上什么人,才会患得患失。 像蜗牛一样伸着触角想要试探对方,却又在快要贴上时猛然缩回壳中。 可这样只能原地踏步。有时候爱情是经不起试探的,试探来试探去,到头来只会徒增烦恼,将感情消磨殆尽。 谢窈不清楚闻珩那边的想法,但她觉得宋浔南得主动点。 “这样吧,你们之后有没有什么安排?”她问。 宋浔南答得很快:“之后要去h市一周,正好跟他一起。” 谢窈目光奇异:“可以啊,我还以为你真什么都不做呢,原来还是有主动的。竟然在我们上班的时候公事私办,出去约会。” 宋浔南理不直气也壮:“整个公司都是我的,我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谢窈表演了个靓女无语,随后道:“这样正好,我给你出点主意,你正好看看他是不是喜欢你。” 她对宋浔南招招手,压低声音说了几句。 宋浔南表示:“这样可以?你的方法都好土。” “?你一个母单怎么敢质疑我的?”她磨磨牙,“什么叫土,这明明就是通过普遍理论总结出的百试不爽法典,按我说的做就对了!” 宋浔南对此持一万个怀疑,但身体却很诚实地按照谢窈说的准备了下。 他其实也很想知道闻珩的想法,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不是宋浔南的风格。 === 闻珩刚从手术台上下来,从更衣室把无菌手术服换下,扔进垃圾桶。 即便带着乳胶手套,他仍旧感觉指尖上残留着血腥味,这让他很不舒服,拿着泡沫洗手液在卫生间洗了好几遍手,转身离开时却看到身后站着位小姑娘,正一脸惊讶看着自己。 “啊,原来是你。”她说。 闻珩回想了下,发现他不认识这位病弱的女生,以为是认错了,略一点头后略过她,径直走向办公室。 女生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片刻,便被人叫走了。 “灵灵,快一点,我们排了好久才拿到的专家号!” “就来!” 她洗了把脸,又拍了拍,让脸色看上去没那么苍白才转身出去。 只是没想到,闻珩就是她要见的那位专家。 “又见面啦。”苏灵笑着在椅子上坐下,对低头写字的闻珩说。 “你们认识?”陪她来看病的朋友好奇询问,目光在俊美的男医生上看了又看。 她本以为所谓的的专家会是头发花白的慈祥老爷爷,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 闻珩停下,将水性笔放到一边:“你好。请问是哪里不舒服?” “脑膜瘤。”苏灵轻声答。这个问题她已经回答过很多次,熟得不能再熟。 闻珩多看了她一眼。怪不得虚弱成这样。 “之前有去医院做过检查吗?” “有的有的。”苏灵的朋友立马从斜挎包里拿出一沓厚厚的东西,包括但不限于病历,x片,等等。 闻珩拿过来,快速翻阅起来。 苏灵在他拿着自己的大脑CT仔细观察时,看着他说:“我没认错人,我知道你,你是绯绯选的那个相亲对象。” “罗绯?”闻珩问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并没有从CT上移开。 苏灵轻轻柔柔笑着:“对,就是她。她性子一向如此,给您跟您的男朋友带来了很大的困扰吧。” “啊,就是他吗?”朋友显然知道些什么,惊讶的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如果单看这情形很像苏灵这个正宫来给下马威,但偏偏苏灵性子柔和,闻珩也不像对他们谈话谈兴趣的模样。 他放下手里的片子:“其他事放一边。你的病情我大概了解了,现在有哪里不舒服。” 苏灵将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一一说明。 朋友在旁边听的眼圈都红了:“灵灵,我没想到你竟然……都这样了,罗绯那个混蛋还敢抛下你欢天喜地去结婚?!” 无论如何,看着花一样年纪的女生在眼前凋落枯萎,是人总会心生怜悯,即便是见惯了生死的一生也不例外。 闻珩的助手小周刚进来就听到了这些,面露感慨。 闻珩并非没有触动,但于他而言尽力治好他们比无用的同情心更重要。 他给苏灵做了个检查,说:“先去做核磁共振,CT和X光都要再做,血管造影也要,弄好了再来找我。” 苏灵拿着单子站在那里:“医生,即便是像我这样的恶性,手术后完全康复的几率也很大,是吗?” 她声音小心翼翼,隐秘着一丝希冀。 闻珩默了片刻,说:“现在对你下保证是不负责任。但我会尽全力对待自己的每个病人,这点请放心。” “有您这句话就够了,”苏灵笑笑,“对了,如果您跟绯绯有联系的话,能不要把我来医院的事情告诉她吗?” “我跟她没有联系。保护病人的隐私也是我该做的。” 苏灵彻底松了口气,点点头关上门出去。 朋友在为她抱不平:“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绯绯绯绯,她就那么重要?她可是要结婚了!” “你说不在乎,她就觉得你真不在乎?相爱的人有哪个不想名正言顺陪在对方身边的啊,你不去争,她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苏灵柔声打断她:“好了,不用说了。” 医院走廊的落地窗投入夕阳的余晖,落在白瓷地砖上。苏灵静静看了会,偏头对朋友说话,声音很轻,飘飘然没有一丝重量。 “阿玉你知道吗,我光活着就用尽了全力。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呀。” 闻珩站在她身后,手上拿着苏灵落在办公室的医保卡。 当初问罗绯的那句话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不是不在乎,而是已经过了会再在乎的时候。 “医生?”苏灵看到了他。 闻珩将医保卡还给她:“东西掉了。” “谢谢您,医生,”苏灵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您跟您男朋友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她的声音飘散在风里:“可别像我们……” 明明也用力地相爱过,却累于世俗与宿命,造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闻珩想说你误会了,但最后还是点了下头:“承你吉言。” 或许,自己也不该再犹豫下去了。 === “叮咚叮咚” 门铃声响个不停,昭示着主人急切的心情。 “来了。” 闻珩开了门。 门缝里立马探出个毛绒绒的狗头,随后才是宋浔南那张阳光明媚的笑脸。 “早上好。“他拨弄着宝宝的爪子,对闻珩挥了挥。 “先进来。”闻珩给他让开位置。 宋浔南从门里面钻进来顺手关上门,将宝宝放在地上,拍拍它屁股:“自己玩去。” 自己则在玄关处换拖鞋。 闻珩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宋浔南今天穿了件奶油色面包服,帽子边上一圈的容貌看上去暖和和的。宽大的衣服让他整个人更显清瘦,下家几乎被藏进来衣领下。里面是件姜黄色针织毛衣,让他看上去像蒸好的流沙包,轻轻一咬就流馅。 脱下西装的宋浔南少了份矜贵优雅,看上去真正符合他21岁的年纪。 活泼,阳光,像太阳一样不停散发温暖,照耀别人。 “屋里好热,”他将羽绒服拉链拉到一半,“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认识我了?” 他促狭的对闻珩眨眨眼。 闻珩摇头失笑:“吃早餐了没?” “没有,就等来你这里蹭,我们吃完再去把宝宝送到苏清那里照顾。你在做什么?”宋浔南凑过去看。 “虾仁锅贴。” “哇,是我爱吃的!”宋浔南眼睛蹭得一亮,显然想起了闻珩的手艺,“那你快做,我也来帮忙。” “不用,快好了。” 看着闻珩进厨房,宋浔南摸着下巴,站在原地笑了会。 谢窈的方法不错嘛,刚才闻珩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起码停留了二十八秒。 【适当转换形象,展露你不一样的一面,给对方一点小惊喜很有用噢】 “我想喝咖啡,你的咖啡豆在哪?”他依着厨房门问。 “早上不要喝咖啡。” 宋浔南撇嘴:“好吧,那家里的牛奶在哪?” 闻珩回他:“冰箱里……应该还有。” 闻珩很少喝牛奶,是宋浔南常来这里,他跟宝宝偶尔会喝,冰箱里放着的牛奶是他塞进去的。 “我找找看,”宋浔南翻了翻,对厨房喊,“没有了。” “在这里。” 一只手越过他的脸侧,伸手够到了冰箱角落里的盒装牛奶,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没第一时间去接。 他现在正面对冰箱,冷气扑面而来。而他的身后,就是闻珩的胸膛,他甚至能感受到闻珩的鼻息。 “不要吗?”闻珩晃了晃手里的牛奶。 “……要。”宋浔南慢吞吞拿过去抱在怀里。 他突然不是那么想喝牛奶了。 比起那个,他更想让闻珩再往前一步,抱住他。 第93章 “是还要拿什么?”闻珩看他站在那里不动, 出声询问。 宋浔南心底争斗了会,最后觉得后退一步假撞上什么的实在是太刻意了,背对着他摇头:“没有了。” “好,你先去坐下, 早餐一会就好。”闻珩说着, 看着在自己眼前的脑袋, 伸手摸了下。 温良的掌心蹭过柔软发丝, 收回时的力道有些偏, 不小心擦到了脖子后那一小块皮肤。宋浔南愣怔地微微睁大眼。 他回头去看闻珩的表情, 闻珩对他笑了下。宋浔南捏着牛奶盒子的手收紧力道:“好。” 等他用微波炉将牛奶热好, 闻珩已经将早餐端上来了。 宝宝闻着味过来, 蹭着宋浔南想往上爬。 “没你的,你不是吃早饭了吗?”宋浔南任由它扒拉着自己的裤子, 不顾它控诉的大眼睛夹了一个虾仁锅贴,咬了一口。 “还可以吗?”闻珩在他对面坐下。 “好吃。”宋浔南舔舔嘴角沾上的油,极力夸赞。 两人安静地开始吃早餐。 闻珩搅粥的勺子停下。 他家餐桌是正方形的木质餐桌,平时自己都坐在靠墙的一边, 宋浔南会坐在自己对面。 而今天他坐在了自己的左手边。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腿蹭到了自己的小腿。 还在因为姿势不舒服而各种蹭动, 两人的腿偶尔相贴, 由很快分开, 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闻珩静了下,半晌后才喊他的名字:“小南。” 宋浔南差点被呛到,他咳嗽几声, 声音断断续续:“你……干嘛突然喊我。” 闻珩很少叫他比较亲密的称呼, 大多数直呼姓名, 或者直接省去, 这样喊他,真的是头一次。 这让宋浔南在听到他喊自己时,第一时间是一种不真实感。 第二个感觉才是:喊得真好听,再来几声。 闻珩抽了张纸递给他,却没了下文。 宋浔南追问:“到底怎么了?” 桌底下的腿又换了种姿势,大概是宋浔南一脚踩在了横梁上,两人膝盖相抵,隔着衣料,连温度都能清晰感知到。 闻珩摇头:“没什么,吃饭吧。” 他低头垂眼,舀了勺白粥。 默许的态度让宋浔南更加得寸进尺,膝盖抵在那里再也没动过。 宋浔南虽向来大胆放得开,但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动作不见收敛,眼神却一直不敢直视闻珩。 不然他一定会发现,闻珩被鬓发遮住些许的耳朵尖有些红。 一顿早餐在两人心思不定的情形下吃完了,宋浔南驱车跟闻珩一起去苏清的诊所,把宝宝暂时寄托在了那里,然后到了机场,直飞垮大半个国家去了h市。 “终于到了,我一坐飞机就想睡觉。”宋浔南打了个哈欠,眼角泛出泪花。 他那套冬天的羽绒服正搭在自己手上,跟他一起迎接h市三十多度的高温。 “好热,先去酒店把东西放下,然后咱们去看海。”宋浔南偏头喊闻珩。 “你不是出来谈生意的吗?”闻珩提醒他不要太明目张胆。 宋浔南光想着跟闻珩出来旅游了,生意这事早就忘得一干二净,被一提醒才想起自己得尊重下借口:“对面公司约的四天后,不着急,我们先玩够了再说。” 四天后的见面,提前四天就把人拉过来。 闻珩点点头,没说什么。 酒店是谢窈帮自己订的,宋浔南再来之前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等到了点才被通知原来谢窈订了套房。 数量为一。 “啊,这个……咳,”宋浔南强行压下心里的雀跃,一脸严肃外加谴责,“这是谢窈他们给我订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忘了我说过要跟你一起?” 秒速被出卖的谢窈隔着半个国家打了个喷嚏。 闻珩问前台:套房里面几个卧室?” “两个,先生。” 好吧,谢窈还是保守了。 看着站在前台的两个男人面对一间房陷入沉思,前台说:“两位先生,现在套房只剩下这一间了。” “这也太巧了。”宋浔南由衷赞叹。 前台小姐微笑说:“毕竟h市一到冬天就是旅游旺季,订酒店的客人还真不少。如果两位要换的话,只能去单人间了。” 闻珩拿过房间磁卡:“不用换,走吧。” 宋浔南眨眨眼,跟上他。行李箱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动着,格外欢快。 接近四个小时的行程,他们抵达市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日头最晒的时候。 宋浔南把东西往地上一放,把自己摔进了沙发里,过了一会又爬起来趴在沙发背上垫着下巴往窗外看。 他穿着卡其色的短裤跟夏威夷风情短袖衬衫,宽大的衬衫搬运行李时总是扫来扫去,被他嫌麻烦在下摆处打了个结,勒出紧窄的腰身,连着起伏浑圆的臀线。 他喊了闻珩一声。 闻珩一转过头去就看到这幅景象。 “闻珩,我想出去玩,你刚才答应我了要出去。” 闻珩放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走过来在他身边站定:“如果你不在乎外面的太阳会把你晒黑的话。” “晒就晒啊,大男人谁在乎那个,”宋浔南大咧咧的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他想起来谢窈一定要让自己带的某样东西,强行挂了个弯,“其实……我这么白,被晒黑了也不太好,万一不好看了呢,哈哈。” 他干笑两声。 闻珩说:“原来你在乎这个。” 宋浔南想反驳说“我不是娘炮”,但最后只能憋屈的点点头:“对,我可在乎了,被晒黑了不好看了,有人不喜欢怎么办。” 闻珩对他的请求向来不会拒绝,宋浔南想去海边,他就陪着一起去了。 海边没有想象中那么热,甚至海风习习,倒有点凉爽。 此时,宋浔南正抱着颗椰子吸了口,盘腿坐在闻珩花大价钱租的死贵死贵景区沙滩躺椅下,从背包里掏了掏,摸出个东西,对闻珩扬扬下巴:“脱衣服。” “什么?”闻珩以为自己听错了。 “脱衣服,”宋浔南咬字清晰重复一遍,把手里的防晒霜拿给他看,“喏,给你涂防晒,我人心善吧。快点脱。” 如果没有最后三个字,他看上去确实挺像个心地善良乐于助人的大好人。但此时宋浔南已经盯着闻珩衬衫最上面的扣子不放,眼底跃跃欲试。 “我自己来。”闻珩对他张开手。 宋浔南摇头笑笑,将拿着防晒的手往身后一缩,躲过去:“不用,我帮你先涂,你一会也要帮我,互帮互助嘛。” 神特么的互帮互助。 闻珩抬手开始解扣子。 宋浔南看着他搭在洁白衬衫上的指尖,此时那双惯拿手术刀,一向很稳的手正慢慢解开第一颗纽扣。 宋浔南滚了滚喉结,觉得自己多少有点变态。 不然怎么会看闻珩脱衬衫看出种拆礼物的兴奋? 第94章 闻珩在宋浔南的注视下慢慢解开第一颗纽扣, 然后是第二颗,敞开的领口露出攒动的喉结。 之后就不动了。 宋浔南等了半天,出声催促:“怎么不继续脱?” 闻珩:“……” 他但凡换一种性别, 宋浔南都得被骂一句变态。 “防晒是要涂到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我穿着衣服已经挡光了, 为什么还要脱下来一层涂?” 宋浔南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但自己不喜欢,强词夺理道:“可你的衣服太薄了, 紫外线也能照进去,到时候跟胳膊就是深浅不一的黑,黑得都不均匀, 肯定很难看。” 他说着, 一副嫌弃的表情。 闻珩没好气:“我要是涂了,色差不就更明显了吗?那样更好看?” “……” 宋浔南无言以对,被自己搬起的石头砸死了。 “给我。”闻珩又对他摊开手掌。 宋浔南冲他怀里一扔, 自己往沙滩椅上一趟,背对着闻珩数沙子去了。 闻珩把脖子跟露出来的一小片皮肤擦上防晒,一回头就看到背对自己的宋浔南, 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了杯果汁, 正叼着吸管看远处的沙滩排球,身子没有骨头似的懒洋洋窝在躺椅上。 衬衫下摆早就让他松开了, 布料往上卷了卷, 能看到一截腰肢, 靠下的地方印着一圈红, 估计是松紧带勒出来的, 在莹白的肤色上极其明显。 闻珩眼神暗了暗, 喊他:“过来。” 宋浔南尾音上扬, 明显为自己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咬着音拉长声线:“干什么?” “给你擦防晒。” 宋浔南搅吸管的手停下,看向闻珩,发现他不想在逗自己开心,乐了,扬扬下巴:“在为你刚才顶撞宋总的行为道歉?” 闻珩轻笑,眼尾弯了下:“对,给你道歉,来不来。” “废话。” 闻珩给他涂防晒诶!这不便宜不占岂不是傻子。 宋浔南连站都不想站,挪挪屁股就往闻珩那边蹭,结果重心不稳,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沙滩里,脸朝下的那种。 闻珩赶紧伸手,一把拦住他:“小心些。” 他看着被自己环住肩膀的宋浔南,若有所思:“怎么感觉你来度假后好像变笨了点?” 人都不如之前机灵了。 不过傻傻的,也挺可爱。 宋浔南不满的“啧”了声,推推闻珩:“你说谁笨?我这叫放松心情。放松心情还带什么脑子?” 反正谢窈让他不要带脑子。 “好了,你坐稳了,我先给你涂防晒。”闻珩松开他,让他也脱衣服把后脖颈露出来。 “你是不是在岔开话题?你一定在心里还在骂我笨。”宋浔南一边说一边解纽扣。 “没有。”闻珩否决。 “你就有。” “真没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还嘴,路过的游客听到后忍不住看他们,觉得这俩傻子八成加起来都不满十岁。 闻珩挤了点防晒霜在手上揉开,给宋浔南涂上。 手指轻触皮肤时有些瘙痒,但随着整个手掌覆上来这点感觉便了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窜过四肢百骸的酥麻电流,在宋浔南体内噼里啪啦炸开,让他有一瞬间软了下腰。 “怎么了?”闻珩问。 宋浔南抖抖身子重新坐直,回道:“没什么。”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后脖颈也是敏|感点吗? 竟然跟耳朵一样,碰一下身子就忍不住起反应。 “下面也擦?”闻珩顿了顿,补了句,“我换种问法,你想晒得更均匀些吗?” 宋浔南磨磨牙,一字一顿:“不、擦!” “好吧。”闻珩的声音细听之下竟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他放下手里的防晒霜,让宋浔南转过身来,自己低头帮他系上扣子。 宋浔南本想说自己来就好,在看到闻珩低眉垂眼帮自己做这点小事时,这句话就没有说出口。 他甚至有闲心想,从这个角度看闻珩的睫毛好长,又长又密。眼睛也好看,玻璃珠似的,光照进来就融成了蜜糖。 他又想,可能出来度假没带脑子的笨蛋不止自己一个。 要是平时的闻珩,一定不会说出像刚才那样打趣开玩笑的话来,会更严肃,也更温柔些。 不过哪个闻珩自己都喜欢。 宋浔南拍拍他:“我想去打沙滩排球,你去吗?” 闻珩早就发现他一直往那边看:“你去吧,我不去了。” “好吧,那你在这里等我,别乱走。”他说着跳下躺椅,直接跑过去。 闻珩听着他的叮嘱,有些无奈,这是把自己当小朋友了? 宋浔南跑到那边,先是回身对闻珩笑着挥挥手,然后看向一位烫了墨绿渐变狼尾的帅气年轻人:“嘿,你们这里能加人吗?” 狼尾瞅了眼他,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立马就亮了:“能加,我们正好缺人。” 同伴出声:“啊?我们不正好……” “小资,你不是刚才还说打累了吗?正好去休息会,也给我们买点饮料回来,运动半天都热死了。” 被叫小资的抽抽嘴角,对他递了个“你真不是兄弟”的眼神,跟宋浔南说:“对,正好你来换我,我去给你们买饮料喝。” “谢了。” 宋浔南想打沙滩排球很久了,小资一开口他立马答应。 狼尾问他:“会打吗?要不我教你。” “会,”宋浔南看他一眼,“而且说不定打得比你好。” “哟,这还吹上了,我可不信,”狼尾吹了声口哨,“来打一场试试。” 宋浔南很久没碰了,刚开始有点手生,丢了几个球,被狼尾笑着说“还是我来教你吧”,他摇头拒绝,后面就慢慢熟悉起来,直接带着自己这边的队伍起飞。 狼尾的弹跳力不弱,他发过来的球少有人能接住,宋浔南不但接住了,还狠狠地顶了回去,速度快到让狼尾的另一个队友都不敢随意乱接。 刚开始双方还有胜有负,后来就是宋浔南单方面的碾压。 他这边的队友直接扯着光喊不干了。 “哥,球又过来了!” “打过去了!卧槽这爆发力好猛!” “哥你小心,右边!右边!” 在不知道姓名且只认识半小时的情况下,宋浔南直接晋升为了他哥。 天气热,打个半小时左右宋浔南便全身湿透了。 他往海平面看了眼,已经夕阳西下了。 “不打了,今天先到这里。”他摆摆手,撩起下摆擦汗,紧致有型的八块腹肌随着他呼吸起伏。 狼尾多看了眼,从小资手里抽了瓶冰镇饮料,递给宋浔南:“喝点。” “不了,谢谢。”宋浔南没接。 “让你喝就你拿着,别跟我客气,”狼尾硬是塞到他手上,“你是来旅游的?” “对。”宋浔南点头。 “跟朋友。” “……算是吧。”这个问题他迟疑了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又是什么答案。狼尾品了品,没品出来,但这不影响他接下来想说的话:“我们明天还在这里打排球,一起来吗?” “看情况。”宋浔南敷衍过去,其实不怎么想来了。 他本来就是打一把来过过瘾,现在体验完了就没那么执着了,毕竟自己来这的目的又不是打排球。 “行,看缘分。” 宋浔南笑着对他们挥手:“拜。” 告别了他们,自己拿着狼尾塞给他的饮料去找闻珩,发现闻珩正看向这边,他几步跑过去。 “你一直在这吗?我没让你等很久吧,”他边说边翘起左脚抖抖上面的沙子,“嘶,这沙子真烫。” 闻珩看他:“打排球的时候怎么不觉得烫?” 太阳都下去了,又嫌烫脚了。 打排球的时候光顾着快乐去了,没注意这点小事。 宋浔南直觉告诉他这句话不该说,聪明的闭上嘴,把手里的饮料递给闻珩,讨好笑笑:“给你的饮料,希望没让你在大太阳底下等的太无聊。” 闻珩接过来:“先坐下休息会。” 宋浔南坐下来擦汗,看闻珩喝了一口自己给的饮料,后知后觉说:“哦对了,这瓶饮料是芒果味的,他刚才给的时候我没注意,你不芒果过敏吧?” 闻珩:“谁给的?” 宋浔南示意那边的排球场:“就中间那个挺高,染着头发的人。” 狼尾见他看向自己,对他笑笑。想到距离太远他不一定能看到自己的笑容,就把脱下来的衬衫拿手里用力挥了挥。 闻珩拧上饮料盖子,放在一旁没再动。 “怎么了,不喜欢?”宋浔南对狼尾礼貌挥挥手,扭头问闻珩。 闻珩没搭,拍拍被风吹到身上的沙子站起来:“很晚了,回去吧。” “行,明天再来。” 宋浔南也要站起来,闻珩便对他伸出手。 “嗯?”他虽然没搞懂为什么起个身还要别人扶,但还是自然的把手放进闻珩掌心,顺着闻珩的力道被拉起来。 闻珩扶了下他的胳膊让他站稳:“晚饭吃酒店的海鲜自助,可以吗?” “可以啊。” “嗯。” 远处的狼尾看着闻珩搭在宋浔南肩上的手眼神闪了闪。 这种充满占有欲的姿势,是个男人都懂。 “什么啊,还以为有机会呢。”狼尾撇嘴,看着在夕阳下并肩走远的两人嘀咕道。 第95章 沿海城市的海鲜最值得期待。 宋浔南看着自助区的泰式生捞海鲜, 拿夹子的手蠢蠢欲动。 然后就被闻珩按下去了。 “?”他满脸疑惑看向闻珩。 “你胃不好,吃不了这个。” 宋浔南说:“我胃好了。” 闻珩瞥他:“谁说的?” “我说的。”他挺挺胸。 “医生没这么说。”闻珩抽走他手中的夹子。 宋浔南:“……” 什么啊,怎么还管他吃什么, 气死。 他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又一眼肥肥胖胖的蛏子, 满脸不舍,然后他注视着的那只蛏子就被闻珩夹到了他的盘子里。 “干吗, 不是不让我吃?” “吃一点可以,要控制量。”闻珩选了一点他爱吃的放到盘中。 好吧,聊胜于无。 虽然生捞不能吃个尽兴, 但其他的海鲜完美的填充了这份遗憾。想吃原汁原味的鲜甜有白灼,口味重点的还有蒜蓉跟红烧各种做法。 总之,十分具有海滨城市的特色了。 两人吃完,一合计决定早点回去休息, 毕竟今天刚从飞机上下来,也累一天。 宋浔南走在铺了地毯的酒店走廊里,踩着闻珩的影子。 他没忘记一个很重要的时间,今晚上闻珩跟他住一间。 冷静点, 你们俩分房间了,又不是睡一张床,脸红什么。 宋浔南暗骂自己不争气。 不过睡一张床的话……宋浔南比了比自己跟闻珩的身型, 总感觉对方比自己壮一点,到时候真能压得住吗? 难道要打一架分上下? 不过也不一定,说不定闻珩就乖乖躺下了呢。 闻珩出声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你先洗?” “啊?噢,都行。”宋浔南不知道他问什么,对视上那双眼有些心虚, 随口应下。 “可以, 进去吧。” 闻珩拿房卡刷开门。 宋浔南站在沙发边良久, 才反应过来闻珩是问他要不要先进去洗澡。 虽然是两个卧室,但洗手间只有一个。 这一点是谢窈在订房间时就考察好的。 宋浔南见闻珩看他,抵唇咳了声:“稍等,我先进去拿东西。” 他从行李箱中翻出自己的换洗衣物,又拿出瓶自己常用的沐浴乳,想了想还是拿着去了浴室。 浴室里有浴缸,但宋浔南嫌脏,没用,直接开了淋浴头放水,浴室里很快蒸气升腾。 闻珩在外面听到了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静默了会,坐在沙发上随手找了本杂志看起来。 他看书的速度很快,按照以往的速度现在应该翻完了,但此时才刚刚翻了一半。 等他全部看完,宋浔南还没从里面出来。 其实宋浔南洗澡的速度很快,老早就洗完了,此时正拿着手里的沐浴乳踌躇不决。最后看着镜子里因拿不定主意而烦躁起来的自己,拿舌头顶了顶上颚,啧了声,将自己的沐浴乳放到了柜台上,顺手把酒店的塞进了洗手池底下的柜子里。 闻珩正要去拿另外的杂志,宋浔南就从浴室里出来了。 他穿着自己的浴袍,腰间带子松松一系,正拿毛巾擦头发,水珠乱飞。好好的发丝被他擦得支棱起来,有些炸毛。 “我洗好了,你去吧。”他没有看闻珩,径直坐到沙发上。 闻珩起身进了浴室。 前一个人才刚走,浴室里面还是热气腾腾,残留着宋浔南身上沐浴乳的味道。 闻珩打开淋浴头。 镜子上刚被擦去的白雾又蒙了一层。 洗完头正准备擦沐浴乳的闻珩手一伸,拿过来的瓶子却不是酒店的样式。 他怔了下,挤了一点出来在指尖揉开。 好像是宋浔南身上的味道。 …… 宋浔南正在打游戏,他已经很久不上线了,作为回归玩家游戏列表里一群人问候他。 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留神周围的动静。等听到水声停了立马坐起身来,把手机一扔,看向浴室。 却又在推门声响起时摸过手机,低头回复网友。 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点,异于自己的热气熏蒸过来。 他在闻珩身上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清新自然的柑橘香混着雨中玫瑰的湿润,闻久了还会有烟草的苦味。 现在在另一个人身上清晰闻到,才知道有多诱人。 宋浔南忍不住抬眼看去。 闻珩发现了,望过去:“嗯?” “没事,你不吹头发吗?”宋浔南舔舔干涩的唇,没话找话。 “一会就干了。” 宋浔南心思根本不在他的回答上,闻言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又舔了下唇。 闻珩注意到了:“你口喝?”他递过来一杯水。 “谢谢,确实有点渴,”上宋浔南接过来,视线从闻珩身上短暂转开,可鼻端仍旧萦绕着雨中玫瑰的味道。 混着闻珩身上的水汽,玫瑰好像被雨水打得更湿了,在雨中左右摇摆,展露着姣好的身姿,试图勾起宋浔南心底的欲。 宋浔南对天发誓,他在买这款限量香型沐浴乳的时候,一点都没发现这款沐浴乳能斩男。 效果还奇佳。 “对了,放在浴室里的沐浴乳好像是你的。“闻珩用的陈述句。 “嗯,”宋浔南抱着杯子,看了闻珩一眼,又很快挪开,“你用了?我在你身上闻到了。” 闻珩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好几口后说:“是,我没有找到其他的。” 宋浔南默了默,一副事不关己:“可能是酒店忘了吧。” 五星级豪华酒店怎么可能忘记这点小事? 闻珩正摩挲着光滑杯壁的拇指停下,点头:“大概是的。” “那等明天跟前台说一下。”宋浔南含糊道,转身去看闻珩,恰好撞在那双清浅棕瞳里。 两人的目光相接,在空中碰撞出火花。平静的海平面下是汹涌波涛。谁都没有先移开视线。 闻珩蓦地弯唇,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他用清冷中杂糅了沙哑的声音对宋浔南说:“我刚才在想,原来你身上的味道是这样的。” 第96章 宋浔南坐在床沿上, 看着窗外的月光映入海水中。细看会发现他眼神涣散,显然没有将注意力真正集中到窗外景色上。 直到手机铃声惊醒了他。 他接过来,刚说了句“喂”就发现自己声音不对, 清清嗓子:“这么晚不睡觉?” “当代年轻人谁十一点前睡觉啊,”那头传来谢窈的连声追问, “你今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按我的方案来?是不是收效超级大?” 她接连不断的问题终于把宋浔南唤回神:“确实可以, 不过……问一下你,’原来你身上的味道是这样‘这句话, 你一般会在什么情况下说?” 谢窈在那头“靠”了声,不顾自己淑女形象:“你把沐浴乳放浴室后他用了?然后对你说了这句话是不是?” 宋浔南:“……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 谢窈根本不理会他此时的尴尬:“这句话这么暧昧,你说会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啊!当然是他喜欢的情况!大意了,没想到这医生还挺会撩。你现在是不是一整个心动住然后想个不停?” 宋浔南沉默片刻,含糊应了声, 后又说:“不过照你这么说,我好像有点亏,怎么总是我在心动被撩?” “大哥,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心动啊,我敢说你按我的来,他绝对疯狂心动好不好?说不定你俩现在就隔着一面墙壁相思呢,”谢窈问他,“所以你今天的流程是什么快点交代, 谢老师要查收作业了。重点突出下你的防晒霜。” 宋浔南被她缠的没办法,但自己又得靠谢窈这个狗头军师出谋划策,只好将今天的事情大概讲给她听,谢窈一边听一边啧啧感叹。 “所以你把那人送你的饮料又转手送给了闻珩?真有你的啊宋浔南, 你家医生不得酸死, ”谢窈啧啧有声, “我跟你打保证,他当时绝对吃醋了,你俩走回去的时候是不是他跟你多了点肢体接触?” 宋浔南一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就没错了,谁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跟对他有好感的人距离过近啊,雄性的领地意识都是很强的,就像你也不喜欢别人靠近他一样。” “吃醋?谁能从他那张冰块脸上读出吃醋来啊。” 谢窈鄙视他:“得了吧,我怎么感觉你在秀啊,你有本事现在别笑。” 自己有在笑吗? 宋浔南看向手中黑掉的手机屏幕,上面清晰倒映着自己上扬的嘴角。 原来他真的在笑。 宋浔南手抚上嘴角,往下压了压,松手的时候嘴角又扬了上去。 好吧,他真挺开心的。 谢窈对他太了解了,隔着手机看不见脸都知道宋浔南现在什么样:“所以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俩现在在度假,阳光海滩诶,这么美的风景不告个白迎合下气氛?” 宋浔南有点犹豫,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告白,任谁都会紧张:“会不会太仓促了?” “已经很浪漫了好吧,这叫情到浓时难自禁,”谢窈知道他紧张,说着说着就开始调侃,“正好告白完你也不用着急赶来,在那里度蜜月得了,我以后就是公司的二把手,我来替你解决烦心的工作。” “篡位是吧,想都别想,”宋浔南顶她一句,想了想,又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吧,或许你更喜欢精心设计的表白场面也说不定。宋总,需要我找人定热气球拉横幅,再用直升机给你俩撒鲜花吗?或者你比较喜欢买个大屏,把自己恋爱宣言放在广场中心循环播放?”谢窈恶趣味发作。 宋浔南太阳穴突突地跳:“挂了。” 挂断电话后耳边是安静的,但是脑海中一直有声音在嗡嗡作响,吵得宋浔南没办法。 一边说好不容易表白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怎么也得精心策划下吧,不然对方会不会觉得没诚意自己给不了安全感? 另一边说谢窈说的多对啊,情到浓时难自禁,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错过了岂不是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宋浔南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还有这么举棋不定的一面。 可能是今天坐飞机又玩了一下午太累了,他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结果晚上做梦都觉得自己像极了拔河的那根绳,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两边扯。 …… 第二天早上被闻珩喊醒时他还有点不清醒,半眯着眼用手挡着光,过了几秒才彻底醒了,隔着房门回了闻珩一声。 “马上起。” “早餐刚送过来。”闻珩看他起来了,说了句。 “好,我洗完澡就吃。” 宋浔南说着进了洗手间,一进去他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闻珩应该没有比他早起多久,问他怎么知道的? 因为浴室里还带着洗澡后产生的、尚未散去的热气,混着熟悉的香味。 宋浔南拍拍脸,终于亲身体验了把昨晚上闻珩的感觉。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大早给人整的挺精神。 各方面。 …… 闻珩看他从浴室出来坐下后低着头吧啦早餐,整个人有点没精神:“昨晚没睡好?” 他不问还好,一问宋浔南就想到了昨晚上的事,饭粒一下就卡在了嗓子眼里,呛得他咳了几声:“咳、咳咳……没,没事,就是咳咳咳……做了一晚上梦。” 眼前递过来一杯水,他结果喝了几口,缓和不少。 闻珩在帮他拍背顺气,宋浔南摆手:“好了,没事了。” 闻珩看他面色好转才收回手:“今天想玩什么?” “昨天那群人约我今天打沙滩排球,”宋浔南故意提了嘴,发现闻珩立马看了过来,表情稍有波动,眉头微皱似乎不满,于是在他的视线耸耸肩,大喘气,“但我拒绝了,所以今天没事干,随缘。” 对,就是随缘。 宋浔南决定摆烂,正好给自己一点时间让他清清脑子,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闻珩把昨天看的杂志拿过来,翻到一页让宋浔南看:“要不要去海钓?” “海钓?”宋浔南来了兴致,从闻珩手里拿过书看了看项目介绍,越看越感兴趣,“可以,我好像没尝试过这个项目。” “那就去试试。” “好。”他正要给杂志上留的那个电话号码打过去,就被闻珩制止。 “已经约好了。”他说。 宋浔南合上杂志:“好嘛,你这是算好了我不会拒绝。” “所以你会拒绝?” “当然不会,”他想了想,笑了起来,“就跟你也不会拒绝我一样。” === 闻珩约的早上十点。 海钓的渔船很大,按那位老板的话来说,到了渔获期,这么大的船上全都是捞上来的鱼虾,一年能收获不少。 “那网子沉的,轴都快转不动了。”老板这样说。 这里面当然有夸张的成分在,但宋浔南听得津津有味,也不介意跟老板多闲聊几句。 “您这船一般雇多少渔民?看这熟练架势,估计都是几十年的老手了吧。” 老板笑呵呵的:“雇的不多,都是家里的亲戚来帮活。可不都是老手了,祖上就是打渔的。” 闻珩走到甲板上正听他们谈的兴起,宋浔南见他,赶紧招手让他过来。 “打算下海做渔业生意?”闻珩闲适的站在他身边。 宋浔南笑:“对啊,闻医生入不入股?入股不亏的。” “没钱。” 宋浔南嘴快:“那可以以身相许。” 说完两人俱都静了下来。 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被不小心沾上了水滴,浸湿纸张,能看清下面的朦胧轮廓,一戳就破。 气氛好像暧昧起来了。 但这又很快被老板打破:“哈哈哈哈哈哈,两个小伙子感情好也不能开这种玩笑啊,让你们对象咋想嘛。行了,你们现在这里玩,我去甲板下看看。” 看着老板走远,宋浔南庆幸自己刚才没上头直接说点什么更露骨的。 注意力全在闻珩身上,都忘了身边还有第三人。 闻珩喊他。 “嗯?怎么了?”他偏头看过去。 暖阳模糊给闻珩的侧脸镀了层柔光,他又问了遍自己刚才的问题:“晚上有时间吗?” 宋浔南点头:“有啊。” 闻珩侧过脸看他,眸色深深:“不介意的话,我晚上找你说点事。” 他一转身就背光了,宋浔南完全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只点头应下:“可以,反正我没事。” 海钓其实很快乐,尤其是在网子被拉上来,看到那么多鱼虾蟹的时候。 有些被困住的鱼个头太小,被渔民们又放回海中。 因为海钓钓上来的鱼不能出售,所以宋浔南两人只是挑了些爱吃的留下,其余都放生了。 “走,回去吃全鱼宴!”宋浔南显然很兴奋,跳完螃蟹后拍拍手站起身。 闻珩跟着他站起来:“你会做?”他有些惊讶。 “不会,” 宋浔南看到闻珩“果然如此”的目光,摸摸鼻子,毫不心虚,“但你会啊,你做我吃,一样的。” “好,想吃什么?” 宋浔南熟练的报出一连串菜名。 “……真有你的。”闻珩叹气,摘下橡胶手套,不着痕迹皱皱眉,“回去再做,老板,你帮忙把这些东西运回酒店交给前台,他们知道送到哪个房间。” 听老板应下后,他颔首:“这里有洗手的地方吗?” “在那边,直走左拐。”老板指了指。 “好,谢谢。” 看闻珩走过去,冲了几遍手,老板问宋浔南:“你朋友真是医生啊?” “对啊。”宋浔南点头。 “哦,怪不得,”老板点头,“我刚才看他表情不对,还以为是被螃蟹夹了,原来是有点洁癖啊。跟我家闺女一样,受不了那种滑腻腻的东西,还说什么触感摸上去像脑子……嘿,这是小姑娘家家能说出来的话吗?” 宋浔南看着走过来听到他们说话的闻珩,问:“你没事吧?” 闻珩摇头:“没事。” 等老板去处理鱼虾,宋浔南拉过闻珩:“你是不是像他家那个闺女似的,也受不了这种滑腻的东西啊。” “没有,你又不是没在我家吃过鱼,我也处理过的,”闻珩见他不信,一定要个答案,顿了顿才说,“只是没摸过这么多条。倒也不严重,过一会就好。” 那就还是难受了。 宋浔南皱眉:“等晚上还是我做吧,我下载个app,边做边学。” “太麻烦了,我来就好。” “那一起,你亲手教我,不也一样?”宋浔南不容他回绝,“好,就这么说定了。” 渔船靠岸,两人下来。 此时沙滩上只剩三三两两的人了,大部分都回去吃晚饭了。 他们出海了一整天,回来时太阳都在水中沉了一半。 两人在微醺夕阳下的海风中沿着海岸线散步。 宋浔南兴致来了,卷起一半裤腿,脱下鞋拿在手里,脚趾踩进柔软的沙地中。 偶尔有小小的海浪涌来,拍打在脚背上。 “现在退潮了,沙滩上会留下贝类,小心踩到。” “只要不踩到螃蟹就行,我可不想被夹一下。”宋浔南趟过水,激起哗啦啦的水声。 天边晚霞层层叠叠,灿金如梦,像极了中世纪的油画,永远被凝固在最美的时刻。 宋浔南沿着海岸线走了几步,回头对闻珩喊:“你晚上想跟我说什么?现在说不行吗?” 闻珩整个人笼罩在夕阳里,走在跟宋浔南隔了两三步距离的不远处,听到宋浔南的问话后,勾起个柔和的笑容,似是将晚霞的温柔也融了进去,引人醉毙于其中。 他说:“现在吗?我怕扰了你看风景的心情。” 宋浔南听到这个答案倒是新奇,也不往前走了,倒退几步回去要跟闻珩并肩:“听上去不是好事。” 闻珩深深看他一眼,再启唇时声音轻了些:“我不知道,或许吧。” “什么?”宋浔南没听清,转过身来。 “你刚刚说——什么东西?”他被脚底的触感吓了一跳,步伐不稳地往后倒去。 身体的第一反应就是拉住闻珩的袖子,让他跟自己一起栽下去。 闻珩无辜被牵连,都没来得及反应就失重了。 “嗯……” “唔……” 两人的闷哼声同时响起。 宋浔南的额头被闻珩的下巴很撞一下,生疼生疼。他推推压自己身上的闻珩,捂着下巴抽了口凉气:“我好像真的被螃蟹夹了,该死的。” 闻珩撑着半跪起身,低头去看:“怎么样,严不严重?” “……还好。” 宋浔南一半身子都浸在水里,说不出的狼狈,却在闻珩挪开后笑了起来。 “笑什么?”闻珩想把他拉起来,却被他反握住手腕。 宋浔南不答,拉着他指了指天空:“你看天。” 从他这个角度看,天边有一半染上了暮色,夕阳已经快看不见了,而火烧云还飘在空中,倒映在海水中波光粼粼,像融了一层金子。 宋浔南想,他还从未从这个角度,看过海边的日落。 很新奇。 他彻底放松躺在沙滩上,五指张开伸到眼前,看着指间泄露的余光,低声感叹:“好美。” 转而又对闻珩笑,眼睫上是跃动的碎光点点:“不是吗,闻珩?” 宋浔南赞叹夕阳美景,却不知在别人眼中也是一幅画。 阳光细碎洒落在他的眉眼上,波光流转间盈着一汪笑意。长眉如画,唇角含笑,即便侧脸上沾了沙粒,也不影响他的快乐。 闻珩垂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两人目光对上,一高一低。 他们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说话,只是极安静地看着彼此,好似对方就是自己人生中全部的焦点,再无其他。 宋浔南从未这般近距离的看清闻珩的双眼。那双浅棕色的眼内勾外翘,睫毛浓密。明明是柔和的轮廓,却总带着初春未销的寒气。 不算冰冷,却也让人高不可攀,不敢接近。 而此时,点点冷意却在他的注视下渐渐融化成水,消弥无形。 宋浔南看着那双眼,有强烈想触碰的欲望。 此时的天地是寂静的,耳边仅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一声又一声。 闻珩的影子投在地上,拢住了宋浔南整个人。 他没有抽走被宋浔南握住的手腕,而是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拂去宋浔南唇边的发丝,而后停在那里,似在试探。 他手触上了那层浸了水的窗户纸,停在那里轻轻描摹,却只是隔靴搔痒。 宋浔南没有出声。 他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察觉,只是看着闻珩,感知他指尖触于脸颊的温度。 然后看着那张在夜深人静时想过一次又一次的脸,在眼前缓缓放大。 宋浔南闭上眼。 有片柔软落在了他唇上。 第97章 那片温热的唇与他紧紧相贴, 停在那里两三秒,然后松开。 宋浔南:? 他疑惑的睁开眼。 说好的亲吻呢?就这? 闻珩也正在看他,见他回望过来, 轻声询问:“可以吗?” “……你亲都亲上了还问我可不可以?”宋浔南咬牙切齿,抬手勾住闻珩的脖子,将人往下压。 闻珩眸光幽深几分。 宋浔南看他笑了, 随后眼睛上落下温热的掌心, 遮住阳光。 “闭眼。”有人在他耳边这样说。 宋浔南依言闭上眼, 只是勾着闻珩脖子的手不放, 生怕对方又跑了。 闻珩这次没停下, 试探着加深了这个吻。 宋浔南躺在沙滩上,热情的回应着他。 直到偶然一只飞鸟鸣叫着划过天幕, 他们才气喘吁吁地分开彼此。 “衣服湿了。”宋浔南从沙滩上坐起来, 扯了扯被浸湿的下摆。 “嗯, 回去换新的, ”闻珩又亲了他嘴角一下,起身去看他的脚,“你刚才被夹了?” 他一说宋浔南才想起这件事, 动了动脚趾, 自己也看去,拇指有一点破皮,其他没有大碍:“应该是哪里来的小螃蟹,被夹的那一下还有点疼,现在就没事了。” 他刚才摔倒主要是吓了一跳,加上回身时重心不稳。 宋浔南这样跟闻珩说了, 绝口不提自己扯着他一起摔下来的事。 闻珩当然不会跟他计较, 起身后把手递给宋浔南:“先回酒店洗个澡。” 两人摔倒时有沙子垫着倒是不疼, 就是衣服上不是盐粒就是沙粒,属实狼狈不堪。 宋浔南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没有握住,反而抬头盯着闻珩看。 “怎么了?” “亲完了是不是得有个交代啊,”宋浔南眯眼,“不然某些人也太过分了吧。” 闻珩抬起另一只手抵了下唇:“……其实,本来打算晚上跟你讲的。” “什么?”宋浔南即便有点羞涩,但也绝不放弃追问,明目张胆的装傻。 他不搭上闻珩的手,闻珩便蹲下,与他视线齐平,很认真的看着他,那双浅棕色瞳仁里都是宋浔南小小的倒影,再无其他。 “我爱你,”他顿了顿,平缓的声音第一次有些艰涩,“你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宋浔南像被巨大的惊喜蛋糕砸在了头上。 “都让你亲了,你说呢?”他单膝屈起坐在地上,眉角眼梢都是藏不住的笑容,映着身后的天光,晚霞与海风俱在,说不出有多好看。 大抵,也就是能让闻珩铭记一生的好看。 宋浔南手在身后一撑,跪坐起来,给了闻珩一个拥抱,头抵在闻珩肩膀处,笑声顺着风吹到闻珩耳畔。 “我也最爱你了,闻医生。” 夕阳的余晖快要燃尽,却仍旧在用最后一丝温暖给这对爱人送上浪漫祝福。 闻珩沉吟,提出个疑问:“闻医生算爱称?” 宋浔南红了耳朵,嘴硬道:“我喜欢这么叫那这就是爱称,反正别人以后就不许这样喊了。” 怪霸道的。 “好,以后只让你叫,”闻珩拍拍他,“赶快起来,再不吃饭你胃会受不了。” “其实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平时注意点没有问题,”宋浔南的话在闻珩轻轻睇他一眼后咽了回去,硬是拐了个弯,“不过我还是很想快点吃到你做的菜,我们还是回去吧。” 他借力被闻珩从地上拽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子,两人相携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宋浔南问他:“你刚才说晚上想找我,又说不是什么好事,怎么?觉得我会拒绝不成?” 他看闻珩,闻珩正走在他身边,海风吹起他的衣角,无尽温柔。 他说:“我只是,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想跟对方诉说自己的心情,又怕诉说后变成一场闹剧。 他想到什么,侧脸望进宋浔南眼底:“为什么会选在出来度假的时间说,大概是因为太了解你,知道你即便是想跟我拉开距离,也不会马上订飞机跑路。” 也就是说,就算是失败了宋浔南也不会立马逃离自己身边,仍旧是两个人的假期,他会在短期内绑定在自己这里。 宋浔南立马想通了,他双手抱胸觑着闻珩:“没想到你想法还听过,连我什么反应都算计好了。” “不是算计,”闻珩摇头,“只是想让你在我身边多停留片刻……不过,也确实算我的私心。” 宋浔南刹住车。 闻珩也停下:“怎么不走了?” 宋浔南拨弄了下头发挡住耳朵,视线定格在闻珩身后某一处,并不看他:“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吧?” “是第一次。我刚才的话让你有哪里不舒服吗?”闻珩皱眉,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那你怎么这么会说,情话随口就来? “嗯?” 宋浔南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底的想法抖落出来了。 闻珩似是想明白了,淡色薄唇牵出一个笑容:“我不太清楚你怎么认为的,但我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给你听而已。” 宋浔南:“……”会心一击。 救命,更会说了。 闻珩是交钱上过情话培训课吗?怎么总让他心跳加速? === 宋浔南回酒店的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的狗头军师。 谢窈那边还在工作,半小时后才看到消息,发来一连串的感叹号。 【!!!!!终于!成功了!恭喜恭喜!】 【你俩是真不容易,墨迹死了,不过好在最后没有错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不错不错】 谢窈那边噼里啪啦又发过来不少消息,宋浔南刚洗完澡,坐在沙发的贵妃椅上慢慢看。 【所以你俩接下来啥打算?】 【按原计划执行吧,毕竟我跟他又不能无止境休假,早晚爱是要回去的。】 宋浔南说到这个就很遗憾,暗自决定等下次出来一定要玩上两三个月再回去。 谢窈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就怕你来一句要在海岛住上十天半个月,真那样公司和我你只能保一个。】 【之前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这几天替你处理很多事情后才发现你这个位置真难做,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你是怎么做到每天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 谢窈灵魂发问。 【习惯了就好了】,宋浔南擦着头发,单手打字,【不过我记得在走之前处理好了,离开一周应该不至于让你这个高材生手忙脚乱吧,再说了,你底下不是还有李念他们帮忙?】 “别提了,你一走公司就有了麻烦,”谢窈直接发了一段语音过来,“不过你放心,事情早就解决了,也没什么损失,就是后续处理有些棘手,我跟周密最近在忙这事。” 宋浔南原本没骨头的姿势一变,从沙发上坐直,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什么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看你忙着谈恋爱就没打扰喽,”谢窈反而安慰他,“安啦,真的没什么影响,我们也是想让你好好休息,别整天劳碌命。要真是大事,谁敢不告诉你?” 接着就把这几天公司发生的事情简单跟宋浔南说了说。 宋浔南一离开公司,还是离开这么多天,暗地里有人就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暗地里联系上公司的人,想对公司的新项目动手脚。 结果这事刚有点苗头,就被按了下来。 “他们也不想想,这项目背后站的是谁,哪里有让他们太岁爷头上动土的道理?”谢窈嗤笑,满是鄙夷,“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阴损手段,不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全搞歪门邪道去了。” 他们这边刚闻到风声准备动手,结果上面的人已经出手替他们解决了,连证据都找好了。 谢窈第一次感受到抱大腿有多爽。 他们当时签了保密协议,那傻逼公司恐怕被针对了也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吧。 至于有些棘手是因为那个被收买的人一口咬定自己是被冤枉的,还带着老婆孩子蹲在公司门口耍赖不下岗,被谢窈毫不留情轰走了。 “当初做这事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公司又不是慈善机构,凭什么包容他的错误?” 宋浔南听到这里知道是真没事了,又躺了回去,声音凉凉的:“给我起诉他,杀鸡儆猴。再有犯的,我保证不是承担民事责任那么简单。” “怎么了,不开心?”闻珩在他旁边坐下。 他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去了之前一身狼狈。 谢窈一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下:“……我打扰到你们了?” 等了半天那边没回声,谢窈奇怪的看了眼手机,只一眼就沉默了。 宋浔南这个杀千刀的已经把电话挂了。 “用完就丢,真有你的啊宋浔南。”谢窈牙咬得咯咯响,对着宋浔南办公室的方向竖了个中指。 “我还帮你看公司??等着吧,回来就让你公司破产!” 宋浔南没有半点愧疚心的挂断谢窈电话,听闻珩这样问就跟他说:“我刚离开公司那边就有人想出手,一天天的,能不能歇歇。” “事情严重吗?要不要回去?” “没事,已经有人帮忙解决了。他们动什么不好,偏偏动跟军方合作的项目,”宋浔南挑眉骂道,“——一群蠢货。” 听起来没事。 闻珩点头,但之后打算给闻舒礼打个电话,让他多留心下宋浔南那边的情况。 “没事便好。海鲜送过来了,一会吃晚饭。” 他们海钓捉的海鲜们此时正放在酒店套房的开放式厨房那里。 宋浔南穿上拖鞋,往厨房走去:“我想吃红烧海鱼和香辣蟹,你教我做。” “让你做,这顿饭就是夜宵了。” “那你教不教?”宋浔南提了脚箱子里乱爬的螃蟹,满意看着它们伸长钳子抓不到自己的样子,回眸看闻珩。 闻珩走过来,轻捏了下他的后颈:“不教,我来做,你只提供嘴就行。” 第98章 “早。” 宋浔南起床时已经是十点多了, 他刚洗漱完,看到闻珩在窗边站着,凑过去, 手撑在阳台上,从身后半环住闻珩,伸手指了指闻珩的唇,倾身说:“亲一下。” 说罢给了他一个满含薄荷清凉的早安吻, 然后打着哈欠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坐在阳台的藤椅上,将自己窝进去,半阖着眼醒了回神。 “怎么这么困?” “嗯……”宋浔南发出无意义的呢喃,过了几分钟后才清醒了, 拍拍脸让自己精神些, “没事, 就你弟弟太能说了。” 谢窈昨天为了报复宋浔南挂自己的电话, 将他跟闻珩的事告诉了闻今然。闻今然一是没想到他们两个现在才好上, 痛斥宋浔南之前骗了自己;二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宋浔南对他哥哥好一点,别把坏心眼使他身上,啰嗦到宋浔南都以为自己是什么十恶不赦诱拐良家女的地痞流氓了。 说完宋浔南,闻今然又开始说自己。他最近又失恋了, 忍不住抱住电话对宋浔南痛哭,质问他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娃娃脸, 他就是长得幼稚, 又不是真幼稚。 “你弟昨晚上应该买醉去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哭诉自己同时失去了亲情跟爱情, 折腾到两三点才挂。”宋浔南给闻珩告状。 闻珩挑眉:“以后不用管他。” 宋浔南不可思议:“你不是他哥吗?之前还不让他干这个不让他干那个, 怎么现在又放养了?” “他快毕业了, 也有自己的生活。”言下之意就是自己不想插手。 闻珩站在宋浔南身边,低头看着窝在藤椅里打哈欠的人,伸手揉了下他脑袋:“我也有自己的生活。” 宋浔南被拍了脑袋,仰头看闻珩,眼睛里还有逼出来的泪意:“说的对,不能让他打扰我们。” 闻今然就这样被自己哥哥跟最好的朋友放逐了。 宋浔南今天得干点正事,他当时可是假借出差名义把闻珩骗过来的,怎么也要尊重下这个借口。 他要提前把明天谈合同用的资料整理好记下来,以防万一。虽然说是不让别人来打扰他们,但谈生意也得将就下排场,不能让别人看轻了自己,所以宋浔南安排了外交部跟周密,让他们今天下午过来,先跟自己交接,再回酒店安顿。 经理跟周密来到他所在的酒店套房,本以为只有宋浔南一个人,没想到还有个自己不认识的男人,一时惊诧。 ”这位是?“周密忍不住出声询问,看着长身玉立的男人礼貌微笑,眼底却带着警惕。 “哦,我男朋友,”宋浔南见周密不说话,于是道,“没事,你们说就行,他是自己人。” 周密跟经理更惊讶了,但毕竟是在职场上摸爬滚打的精英人士,立马笑着跟闻珩问好,然后跟闻珩商讨明天的让利问题。 等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都忙完,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周密跟经理晚饭前走了,现在房间里静悄悄的。 宋浔南停下写字的手,捏捏鼻梁,闭眼缓解酸涩。 “我快累死了。”他叹口气,伸了个懒腰,骨头噼啪作响。 闻珩坐在不远处,开了盏落地灯,正借着灯光看投影机投出来的电影。 宋浔南左右扭扭脖子,说:“不开声音能看懂吗?” “会吵到你,”闻珩按下暂停键,“忙完了?” 宋浔南被他一问,有点愧疚。 明明是自己说带人出来玩的,结果让闻珩在酒店里待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做,光陪自己了。 “忙完了,今天没顾上你,抱歉。” 闻珩摇头,指了指窗外:“出去散步休息下吗?” 宋浔南顺着他的指尖看向窗外的点点火光,惊讶出声:“这是?” “今晚有篝火晚会,一月一次,我们正好遇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宋浔南走到落地窗前,看远处的篝火,与聚在一起玩闹的人群。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光看场面就很热闹。 闻珩说:“酒店举办的活动,他们的宣传杂志里有写。” “那你从杂志里看了不少东西呢,昨天的海钓也是看来的?我都没想到还有这个项目,”宋浔南应他,“说起来,你又不喜欢鱼类滑溜溜的皮肤,怎么还想到去海钓的?” 他回身去看闻珩。 “觉得你会喜欢。”闻珩声音淡淡,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看到那一页宣传图的时候,就下意识感觉这会是宋浔南喜欢的活动。 宋浔南一愣,继而笑笑:“我很喜欢。走吧,我们赶紧换衣服下去,万一篝火结束就不好玩了。” 夜晚海风凉爽,他从玄关处拿了件薄外套,拉着闻珩出去。 酒店离篝火堆隔了一段距离,大家都去那边玩了,这条路上就显得格外安静。 “果然有点冷。”宋浔南松开闻珩,把搭在手臂上的外套穿上,然后又自然而然地牵上对方。 闻珩看向垂在身体一侧,与之交握的手,指尖动了动,换了个姿势,缓慢又坚定地插入宋浔南的指缝,十指相扣。 宋浔南自然察觉到闻珩的动作,低咳一声,侧过脸不看闻珩,手倒是更用力的回握过去。 闻珩在旁边低笑出声:“你主动亲我的时候好像从不害羞,怎么我一动你就这样?” “闭嘴,谁害羞了。”宋浔南转过脸,恶狠狠地瞪他。 闻珩无意跟他吵:“好吧,是我。” 他这样一说,让宋浔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更生气了,踢了踢脚底的沙子,当成闻珩发泄。 闻珩在旁边幽幽道:“小心点,别再被螃蟹咬一口了。” 宋浔南踢得更狠了。 不过本来就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宋浔南也不是真生气,就是被闻珩逗狠了点,很快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指着沙滩上的一点,晃晃两人相牵的手。 “诶你看,那个是不是海星?”他语气兴奋起来。 闻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好像是,看不清。” 宋浔南拉着他过去:“走,过去看看。” 竟然还真是海星。 “这也太少见了。”宋浔南从旁边捡了个贝壳,划拉着海星身上的沙子,戳了戳,“你说,这是死的还是活的?” 闻珩在他身旁蹲下,也拿起一枚贝壳,学着宋浔南的样子戳了戳海星:“软的,已经死了。” “那洗一洗带回去当纪念品吧。” 宋浔南拎起海星一角,借着月光跟海浪,仔细洗去海星身上沾粘的沙砾,然后拿起来抖一抖,用纸擦干,放进外套口袋里,大小刚刚好。 “可惜没有鱼缸,不然放进去当装饰品也蛮好。” 闻珩问他:“如果有鱼缸,你想养什么鱼?” 宋浔南认真想了会:“孔雀鱼?感觉很漂亮。主要是我养不活热带鱼,之前养过,全死了。” 等两人相携散步到篝火堆旁,正赶上气氛最热闹的时刻。 他们随便找了处空地坐下,身边人碰碰他。 “诶,怎么是你?” 宋浔南一看,竟然是狼尾。 “好巧。”他打招呼。 狼尾笑得很热情:“确实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你。你昨天怎么没去打排球?我等了你一整天。” “跟朋友出玩了。”想起谢窈跟自己说过的话,宋浔南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闻珩。 “朋友?”狼尾细细咀嚼了下这两个字,嘴角笑容扩大,随口夸赞一句,“那你们关系真不错。” 闻珩将身前的树枝拨开,坐下,听到两人谈话面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只在宋浔南说“朋友”时多看了他一眼。 “男朋友。”他补充道。 “男朋友?”狼尾忍不住重复一句,看向宋浔南,“是吗?” 听到他的质疑声,闻珩也看向宋浔南,火光映在脸上,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不是吗?” 面对两道声音、两双眼睛的齐齐逼问,宋浔南摊手,随后笑着拉住闻珩,让人烤箱自己身边,才对狼尾笑着点头:“是,男朋友。” “这样啊,那祝你们幸福。”狼尾酸溜溜说了句。 他前天晚上左想右想,认为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可能还没谈恋爱,没见当时另一人都不敢明目张胆宣示主权的? 只没想到一天未见,天就变了,人家官方盖印成正宫了。 闻珩才不管他真心还是假意,一律点头颔额,接受了:“谢谢。” 狼尾被他这一声谢谢阴阳到了,僵着脸坐了半天,最后找借口跟自己朋友换位置了。 宋浔南之前可能感受不到两人之间的波涛暗涌,但经过谢窈点拨后还有什么不懂的?坐在一旁看着闻珩,笑得眼睛直弯。 “看我这样,你很开心?”闻珩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侧脸看他。 “也没有很开心啊,”宋浔南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都没放下,最后在闻珩幽幽眸光中改口,“好吧,看你为我吃醋,确实有那么亿点点的开心。” 他拿手指头比了个指甲盖大小的“亿点点”。 闻珩不想管他开不开心,只说:“你们以后少接触。” “都听你的。” 宋浔南靠在他身上,头枕在闻珩肩膀处,抬手拢了下衣服,把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五指,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火堆。 人群喧嚣又热闹,他们两个却自成世界,静谧安宁。 闻珩换了歌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一些:“会觉得我管太多吗?闻今然之前就不太喜欢我插手太多。” “所以你就把他放养了是吗?”宋浔南想起今早上的事,乐得胸膛直颤,从闻珩这个角度看,毛绒绒的脑袋一抖一抖。 他笑完了,又道:“其实还好,从小到大就没怎么有人管过我。你要是想管我,我还觉得新奇,所以怎么可能会生气。” 他说的是实话,闻珩却听的有点心疼,抬手将他的脑袋按向自己肩窝处。 宋浔南早就不在意这些事了,但看闻珩在意,他也不在乎装一下柔弱博同情,拿脑袋在闻珩脖颈处蹭蹭,靠得他更近了些。 两人间沉默一会,篝火烧得旺了。有人拿出准备好的仙女棒点燃,几束一簇,火星点点,照亮了海平面。 宋浔南问闻珩:“那你呢?我好像对你的事情了解很少,平日里也不见你提起。” “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你想听,我可以讲给你。”闻珩手抚在宋浔南发间,顺着他的发丝一下一下摸着,仰头看着星空,跟宋浔南讲起在他看来乏味无趣如一张白纸的过去。 “我从来没跟你提过我的父母,你可能已经猜到了,他们早就去世了。在我十岁那年因为车祸没的。我是小婶跟大伯轮流养大的。” 宋浔南沉默了会,借着两人相握的手,捏捏他指尖。 闻珩反倒柔下声音安抚他:“其实没什么,小孩子记不住什么事,十岁之前的事大概都忘光了,而且小婶跟大伯待我极好。” 只是他偏偏记住了车祸中的那一幕,鲜血满眼,母亲冰冷的尸体就在他身边,睁着双眼惊恐的想要扑过来抱住他,却被贯穿了胸膛,僵在那里。 闻珩做了很多年的噩梦,每次睁眼都满头冷汗,心悸不止。他整个人也越来越孤僻,渐渐远离人群。 闻今然遇到的,就是那时候的他。所以在闻今然的口中,闻珩永远沉默,永远冰冷的像一座凝固住的雕像。 “不过我还是受了点影响,很多时候更喜欢一个人呆着,长大后才慢慢好起来的。”闻珩将自己的痛苦一笔带过,连声音都没变过,冷静淡然,一如他这个人给人的感觉。 闻珩认为,已经放下的过去,没必要再提起让宋浔南担心。 “那你学医,有……方面的原因吗?我记得你家都是从商的。”宋浔南小心避开敏感话题。 “确实是有的。”因为那一幕印象太深,无数次午夜梦回闻珩都在问自己,如果他有能力救下双亲,那该多好。 意识到这个话题太沉重,闻珩略过去,跟宋浔南讲起了自己的求学经历。 两人是校友,就算不一个院,宋浔南也多多少少听闻了有关闻珩的不少传言,但当他亲口说出来才知道有多厉害。 闻珩大学期间所取得的成就,已经让很多人望尘莫及,直到现在他的论文引用量都排在文献检索的前列。 “听上去你是个学霸啊,那最后怎么没留校?” “你不也是?”闻珩笑着回了句,继续说,“当时我的全部精力都投在科研研究上了,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也没意识到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甚至连吃饭都规定好了时间,绝不多浪费一秒。” “直到后来,我出国留学,分配了室友,也就是你认识的苏清后,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闻珩想了下该怎么形容,“就像有的人眼中只有黑白两色,我的人生只有活着跟学习,除此之外一片空白。你可能觉得这是一种极致,但现在的我只认为那只是活着。” “然后呢?” “然后我停下脚步,才发现自己错过了很多东西。再后来我婉拒了老师的推荐,回国了,又遇到了你。” 闻珩内心足够强大,他不需要安慰,所以宋浔南只是攥紧了两人相握的手。 “听上去是一届医学泰斗半路夭折的故事,”他开玩笑说,仰头亲亲闻珩,缠绵片刻后又分开,借着火光打量他的脸,“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闻珩嘴角微勾:“你喜欢就好。” 宋浔南感叹,闻珩这张嘴只有在说情话的时候才这么好用吧。 人群突然喧闹起来,两人看去。 离篝火很远,接近海面的位置,有人在大喊着什么,随后跑开。 “呲——嘭!” 一朵五重蕊烟花在天空炸开。 “嘭——嘭嘭!” 更多烟花在天幕炸开,照亮了海平面的一角。 火花如流星划过天际,一簇簇,一缕缕,如盛大的花火晚会,灿烂辉煌。 人群沸腾起来,举起手机纷纷想定格这美丽却易逝的一刻。 宋浔南却第一时间看向闻珩。 闻珩恰好也在看他。 宋浔南脑中突然想起一句话,忘了是哪天刷手机看到的 ——如果你回望时那人也在看你,请相信这不是巧合,他已经默默注视你良久,只等你回头。 那么多次刻意的对视,都被尽数掩藏在了偶然之下。宋浔南此时才恍然察觉。 他突然有种冲动,一种紧紧拥抱闻珩的冲动。 他也那样做了。 闻珩看着那个眼底有烟火流转的人抱住了自己,紧紧搂住自己的腰。 他也以同样的力道回抱住了宋浔南。 宋浔南说:“烟花。” “嗯。”闻珩低低应声。 他抱着闻珩感叹:“真不想结束这样的日子。” 可惜,他们马上就要离开这片会给他们放烟花的海岛了。 “你的房租是不是要到期了?” 宋浔南说:“没,这才半年多呢。不过押金我还是出得起的。”他在闻珩怀里眨眨眼。 “押金我帮你出,”闻珩垂首,启唇道,“等回去,搬到我家来吧。” 第99章 谢毅跟他的妻子刚刚搬到上水别苑没几天, 连邻居都没认识几个就先凿了人家的水管子。不过好在装修终于结束,他们两提着伴手礼挨个送过去,算是为前不久嘈杂的装修声道歉。 “接下来要送楼底下的邻居了吗?”妻子站在电梯里,跟谢毅说, “不知道为什么, 我总有点怕他。” 她说着自己先笑起来:“也不知道怕个什么, 他又不会吃人。” “放心,大家都说他是个很好的人,上次咱们弄坏人家水管他不也没为难?”谢毅安慰着, 电梯也到了。 门一开,两人都一愣。 走廊里摆了一堆东西,还有几个穿工作装的人在帮上忙下。 “这是……在搬家?”谢毅不确定的问了声。 “嗯?啊,是你们啊, 搬家。”宋浔南点点头,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这……”谢毅多少有点没看明白。 从右边搬到左边是怎么回事? 但他也没多问,笑着接过妻子手中的伴手礼,递给宋浔南:“这是我们夫妻俩的小小心意, 之前装修对您多加打扰,还望谅解。” 宋浔南推脱一番后收下,说了点“不必客气”的场面话。 妻子指了指对面洞开的大门:“那位先生不在家吗?” “哦,他去买东西了,可能一会回来, ”宋浔南说,“是也要送给他吗?” 妻子点头微笑:“是的。” “不介意的话先给我吧, 我到时候再给他。” 丈夫有些犹豫, 倒是妻子递过去一个精美礼盒:“既然如此, 就谢谢您了。” 两位拜别了宋浔南, 进电梯后丈夫还是没搞懂:“听说这位是在这里租的房子,所以现在是不租这间,改租对面了?” “难道是对面的租金比较便宜?”他猜测半天,没什么头绪。 妻子也不明白:“哎呀,人家的事管那么多干什么,快点送完回去,我还要跟闺蜜逛街。” 等电梯下到一楼,他们看到了正拿着一堆东西的闻珩。几人点头示意,闻珩进了电梯。 “买来了?”宋浔南看他上来,接过袋子,掏出瓶水来拧开喝了一口,又给几位忙了一天的师傅递水递烟。 师傅们不接,宋浔南说:“没事,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大家忙一天了,休息休息。” 大家这才接过去。 宋浔南斜斜倚在墙壁上,双腿交叠,插兜站在那里,显得身高腿长。 他看着满楼道的杂物有些感慨。 自己那天晚上头脑一热答应了闻珩,结果回来后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搬家,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晚上他就要住到闻珩家里了。 想想真不现实,他们才确定关系几天了,这进展坐火箭似的蹭蹭往上窜。 他想的多了,心思飘远了点,手指熟练地磕开烟盒,抽了一只出来,“啪”地按开打火机正要附身点燃,烟就被抽走了。 宋浔南追着看过去,闻珩将他燃起的烟蒂扔进他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里,淡声道 :“你让我买的时候,没说你要抽。” “好吧,我不抽。” 宋浔南摊手,扇了扇散去眼前的烟味,另一只手无聊的摆弄着自己的打火机,上下抛着在指间翻转,都快玩出花来了。 “小兄弟看着年纪不大,怎么还会抽烟啊。”一位师傅叼着烟开玩笑。 “偷学的。”宋浔南也笑着回他。 “家里不让?”师傅看宋浔南点头,揶揄道,“你哥哥管得可严,你还敢当他面拿打火机?” 他显然把闻珩错认成了宋浔南的哥哥。 “拿个打火机而已,没必要这个都不让吧,”宋浔南见他认错,一时兴致上来,对闻珩扬扬眉,尾音上扬,语调绵长,“是不是啊,哥—哥—” 闻珩定定看他,没说话。 宋浔南得寸进尺:“嗯?怎么不说话啊,哥哥?” 一口一个哥哥,叫的可亲热。 师傅们只道两人亲兄弟关系好,并无他想,可直有当事人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闻珩伸过手来,摊在宋浔南面前:“确实不许,给我。” 宋浔南啧了声,把打火机塞到他手里,垂下手来。 过了大概两三秒,有微凉的东西触碰到了他的指尖。 宋浔南刚想抽走,就被人握住,掌心相贴。 他挑高了眉,看了看医务所觉得自己几位师傅,又看向闻珩,做了个口型“牵手啊”。 “嗯。”闻珩应声,没有松开。 冬天的衣袖宽大,宋浔南外面的风衣是散开的喇叭袖,看不出什么,谁都没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 行吧,宋浔南砸砸嘴,他新交的男朋友闷不闷有待商榷,不过有点骚。 === 等师傅搬完东西走人,两人门一关,看着焕然一新的闻珩家里,宋浔南由衷感慨:“像是古典画跟后现代油画的碰撞——你真不会觉得割裂吗?” 他问房间的主人。 闻珩家里极致简约,除了黑白灰就是木质家具,而宋浔南为了贴合自己家的装修风格,买的东西都是大胆明快的颜色,这样一看,两者确实有点不搭。 闻珩扫了眼黑白菱纹拼格的电视柜,不觉得有什么难的:“明天去趟家具城,全换了好了。” “好吧,你有钱,你是金主,你说了算。”宋浔南对此没有意见,他边说边往房间中心走,走了没两步便被拉住,扯到身后。 “怎么?”他惊讶一瞬,后背紧靠着门,挑眉看着眼前的人。 “刚才你叫我什么?”闻珩垂着头与他对视,一手扶着他肩膀,眼底起了波澜。 宋浔南还以为这一茬早过了呢,没想到还有后劲。 难道男人真的忍不了别人叫他称呼? “哥、哥,”他用调笑的语调又喊了声,“你比我大很多诶,我喊你哥……”不是理所应当吗? 后面的话被吻堵了回去。 他没想到闻珩这么直接,不过身体早就熟练的闭上眼吻了回去,连呼吸都调整到了同频率。 一吻毕,两人呼吸都有点喘。 宋浔南喘了几口气,笑着问:“我们现在算同居了?” “当然。”闻珩指尖轻轻擦过他微肿的唇瓣。 宋浔南觉得有些痒,伸舌尖舔了舔,没注意到闻珩陡然深邃的双眼。 牵手,亲吻,同居,下一步是什么,鬼都知道。 宋浔南擦了下唇瓣,推开闻珩去翻他从便利店提回来的袋子。 “你在找什么?”闻珩看着他动作。 宋浔南翻了一遍,没看到,皱眉回他:“你没买套?” 闻珩重复:“什么?” “那我们……盖被纯聊天?”宋浔南想了想,换了个不戳痛闻珩自尊心的说辞,“你要不愿意,往后几天也行,我无所谓,就是看你比较上头。” 闻珩站在那看着他,半晌吐出几个字。 “我真应该买。”他冷着脸说。 第100章 宋浔南觉得对自家恋人之前闷骚的判断有误, 没成想他还是矜持了,盖棉被纯聊天就算了,还是两个房间两床棉被。 他不可思议地问过, 被闻珩略带深意看了两眼后,没了下文。 对此宋浔南表示没关系, 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早晚落他手里被吃干抹净。 时间问题而已。 不过宋浔南搬过来之后自己的作息确实改善不少。 之前刚创业的时候因为太忙, 他每天工作到很晚, 后来稍微好点, 但周末在家经常昼夜颠倒。混乱的生物钟导致他有段时间有心调整,却在11点上床后仍旧睁眼到后半夜,然后过三四个小时又要上班。 严重失眠的他差点就要半夜给苏清打电话, 让他赶紧给自己开两瓶安眠药顺丰送过来。 这觉,不睡也罢。 跟闻珩同居后就没有这烦恼了, 闻珩的作息简直太健康了, 宋浔南也想改善下睡眠,两人步调逐渐一致。 这天起来后,宋浔南想着搬家搬完了,好歹算是安顿下来, 该把宝宝接回来了。 他昨天晚上跟闻珩略微提了一嘴,今天起床后就要去接。 也不知道宝宝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不过闻珩家也不算全新的环境,希望宝宝不要太闹腾吧。 他这样想着,洗漱完去餐桌上端起自己的那杯豆浆, 边喝边趿着拖鞋去找坐在客厅里看笔记本的闻珩。 “早。”他咽下豆浆,在闻珩脸上落下个豆香气的吻, 直起身伸伸懒腰, 去阳台上醒神了。 他不知道的是, 闻珩的蓝牙耳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喊声。 “卧槽槽槽槽槽槽!!!” 闻珩黑着脸,面无表情摘下一只耳机。 但可惜他动作不够快,第二声尖叫紧随而至戳破了他的左耳,一阵嗡鸣。 “那是不是宋浔南???!!!是不是!!!!老闻你说实话,他是不是在你家过夜了!!” 那头的陆盛想吃了炸药情绪激动,跟窜天猴比起来就差一个上天。 他的声音引来苏清:“大早上你鬼哭狼嚎什么呢。” 陆盛正要把屏幕指给苏清看,就黑屏了。 闻珩“啪嗒”一下毫不留情挂断视频,终于摘了下第二只耳机,捂了下受伤严重的耳朵。 他不明白,陆盛一个大老爷们是怎么能叫出那么尖细的嗓音,透过耳膜直抵灵魂。 还没破音就离谱。 站在阳台上的始作俑者一脸无所知,不知道他的行为让闻珩一大早就受到了暴击。 宋浔南的好心情也很快结束了,因为他听到闻珩问他:“为什么不吃我放桌上的早餐?” “我喝豆浆了,”他举杯示意,又为自己争辩,“而且我不喜欢吃芹菜和胡萝卜。” 他一眼就认出了鸡蛋饼里的胡萝卜丁跟虾滑里掺得芹菜。 “是吗?”闻珩垂下头,“那我以后不做了。” 他这语气虽然平静,但宋浔南竟听出了点委屈。 想到闻珩一大早为自己做早饭,而他不但不出力还挑三拣四……宋浔南这样一想,心底涌上股罪恶感。 他赶紧说:“好好好,我吃,我说着玩的,你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他坐回餐桌,看着虾滑里清晰可见的芹菜叶眼底流出一股嫌弃,手拿叉子戳了个圆滚滚的虾滑丸,捏着鼻子快速放进嘴里咀嚼咽下。 只要速度快,他就感觉不到芹菜要命的香气。 吃完一个虾滑的宋浔南想,今天是怎么了,之前他不吃闻珩也不会说什么啊。 客厅里的闻珩看着他动作,慢悠悠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 美好的一天,从两人互相迫害开始。 === 下午,苏清诊所。 “所以,你们这是成了?”苏清看看闻珩,又看看宋浔南。 宋浔南正在逗狗,因为重色轻友抛下宝宝一周多,导致宝宝闹小情绪了,趴在地上不看他,脸撇得高高的。 “都同居了还没成?你是不知道,我早上给他打电话,结果看到背后路过的小南时有多惊悚,”陆盛一边逗狗,一边对身后的苏清喊,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震惊,他一脸便秘,“更惊悚的是,那特么是早上八点!更更惊悚的是,他们还亲了!!” 八点能出现在对方家,傻子都知道两人一起过夜了! 宋浔南本来在赔笑,为吓到陆盛感到愧疚,笑到一半发现不对。 早上八点,那不就是今早上餐桌上那一出? 他直觉不对劲,眯了下眼,回头去看闻珩。 闻珩平静与他对视,甚至还稍微挑动了下眉梢对他突然回望表示不解。 宋浔南有点拿不定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嘴里的芹菜味可是他又刷了一遍牙吃了四粒口香糖才掩盖下去的。 苏清没看出两人的眼神交流,他现在的表情跟陆盛如出一辙,一脸青绿,不可思议道:“真的?” 闻珩点头:“所以这次来,也是跟你说一声。” 他朋友不多,苏清算一个,当然要知会一句。 苏清没说话,在旁边默默消化这个劲爆消息。 曾几何时他甚至以为闻珩是无性恋,没想到,到头来是他们几个中最早脱单的。 宋浔南见对着宝宝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双手一拢抱起它,硬是将宝宝揣进怀里,不顾它不情愿的挣扎:“谢谢你这几天照顾它。” “没事,你家狗挺乖的。”陆盛笑呵呵说着。 说是将宝宝拜托给苏清,其实主要是让陆盛帮忙照顾着,毕竟是开宠物医院的,专业人士总比苏清这个半吊子强。 宋浔南当时这样跟闻珩解释的时候,闻珩说:“苏清虽没养过,但学一下也能照顾好。” “我怕宝宝在苏清手上遭遇不测。”宋浔南幽幽回他。 闻珩仔细一想,没说话,默认了。 毕竟苏清除了在正事上,任何时候都显得自己不那么靠谱。 “谢谢帮忙照看,我们先回去了。”闻珩对两人略一颔首,准备要走。 “等会等会,送你们点东西。”苏清赶紧喊住。 他从门口咨询台的柜子里扒拉半天,拖出个大纸箱来,里面满满的药瓶。他拿塑料袋给闻珩两人装了一整个袋子。 “拿着,送你们的。” 宋浔南接过来一看,迟疑道:“……这是上次的糖?怎么剩这么多?” 苏清语速飞快:“因为我刚回国,朋友少,实在是分不出去。” 陆盛在旁边解释:“主要是大家都觉得晦气。” 拿药瓶装糖,谁想收? 宋浔南:“……” 说实话,他也这样觉得。 但毕竟是闻珩的朋友,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点头道谢:“行,那我收下了,谢谢。” “哦,没事,不够再来拿,”苏清选择忽视宋浔南“你到底买了多少”的眼神,自顾自说,“不过酸黄瓜味的应该发酵了点,味道更大了。放心,正常现象,不是过期,你可以吃。” 说完还冲宋浔南眨眨眼。 宋浔南:“…………” 谢谢,更不想要了。 闻珩感受到了他的无语,在回去的车上说:“其实他性子就这样,习惯就好。” 宋浔南怜悯的看着一脸习惯的闻珩,说:“你 当初跟他做舍友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而不是被他带跑偏,真是个奇迹。” “……不是,”闻珩诡异的沉默一秒,“我待了一周觉得他太吵,搬出去住了。” 宋浔南也沉默了。 “………………不愧是你。”他说。 是闻珩能干出来的事。 第101章 时间兜兜转转, 很快来到了江临生日宴这天。 宋浔南提前去了,送了礼。 江临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曾经帮助过自己, 宋浔南送的礼自然仔细斟酌,不敢轻忽。 “先生,您这边请。”侍应生带着他绕过江家前厅,来到二楼房间。 江临一看见他就笑:“小南, 你可算来了。” 宋浔南看到屋里的人,站在门口犹豫了下才迈进房间:“江叔, 祝您万寿无疆,福如东海。” “什么万寿无疆,我都七老八十了, 早就知天命了。”江临这话有点唏嘘, 他之前将公司交给江骁打理就因为身体不好,三个月前又发病一次,虽说有治病的钱,但这身子确实每况下降。 宋浔南不能接他这话,只道:“瞧您精神矍铄, 看上去哪里像七八十岁的样子, 顶多也就六十出头,这次您过寿,秘书给我一说是七十五的寿宴,我还以为他搞错了。” “你也就这张嘴最能说会道。”话是这样说,江临脸上笑开了花,让宋浔南过来到自己身边, “来, 这里的人你应该都认识了, 不认识的我领你认认。” 在场众人听他这样说,心底感叹江临这是有多喜欢宋浔南,竟然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拉关系通人脉。 江临不做亏本生意,他这样做自然有自己的用意,但不可否认,宋浔南受他照拂良多。 “江叔,这就巧了,这里的人我都认识。”宋浔南笑着说完,跟大家点头致意,挨个打过招呼。 等到了闻舒礼的时候,宋浔南脸上笑容僵了下,莫名有点心虚:“闻先生,您好。” 其他人看不出来什么,闻舒礼也微笑回应:“好久不见,等改天有时间我得请你去我家坐坐。” 宋浔南拿不准闻舒礼这话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闻珩早就跟闻舒礼通过气,只拿捏着答:“怎么好意思叨扰您,应该是我来做东才是。” 闻舒礼从他的态度中得知闻珩没跟他提,淡笑不语。 江临问宋浔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记得老闻才刚来b市没多久,你这段时间事多估计也没见过面才是。” 宋浔南当然不能将闻舒礼跟自己的关系摆在明面上说,尤其是中间牵扯到了陈卓雍这个麻烦人物,只得含糊过去。 所幸江临也就随口一问,并未放在心上,以为两人在哪场宴会上,或者商业活动上遇到了。 宋浔南本来是特意来祝江临寿的,现在话说完了,自己一个小辈再待在这里不合适,又聊了几句便要起身告退回前厅。 “我跟你一起去,”闻舒礼也站起来,“在这光坐着聊天身子骨都懒了,得下去走走。” 众人不疑其他,看着两人离开。 宋浔南原本好好走在闻舒礼后面,突然听他喊自己。 “你最近跟小珩怎么样?” 宋浔南心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脑子转得飞快找好了应对话:“闻先生性子和善,作为邻居帮助我良多,我们时常有走动,关系一直很好。” 闻舒礼却哈哈笑出声:“行了,别装了,小珩早就跟我说了你们俩之间的事。” 说了? 宋浔南脸上闪过惊讶。 “我又不是老古董,不会反对你们,”闻舒礼等了等宋浔南,跟他并肩下楼梯,“我从小看着小珩长大,所求的就是让他平安幸福,其他的都是自己的造化。” “闻先生很开明。”宋浔南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就好。 “别一口一个闻先生叫那么疏远了,按照辈分你是不是应该随着小珩也喊我声伯父?” “伯父。”宋浔南从善如流改口了,喊得闻舒礼眉开眼笑。 “对了,你们家 里还有什么人没有?如果有时间,我们找机会见个面。” 宋浔南顿了顿:“并没有,我家就我自己了。” 闻舒礼并非真的不知道宋浔南家里的情况,只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听此也摸出个两三分。 “那以后闻家就是你的家了,我们家里人少,也护短,定不会让你受委屈,”闻舒礼笑呵呵说着,“不是故意要提你的伤心事,只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说一声,你听着,也留个神。” 宋浔南知闻舒礼的消息灵通,他要说的一定是正经事,不由端正了态度去听:“您说。” 闻舒礼见四下无人,跟宋浔南说了几句。 宋浔南眼底划过惊讶,却又好似了然:“我清楚了,多谢您告知。” “总之你避着点,别把自己牵连进去。”闻舒礼说完,摆摆手走了。 宋浔南站在楼梯上出神想了会,江骁叫他才回过神来,对下面一笑:“等着,我这就下去。” 他下去后看到江骁周边的人,忍不住笑了:“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的?” 许久未见的夏野剃了板寸,短发扎手,整个人也跟刺猬似的扎人,跟身上那套高定西装一点都不搭,像是路边晾衣杆上偷来的。总之,哪哪都很违和。 他皱着眉眼里藏着不耐,看到宋浔南才稍稍展眉,一脸郁闷:“别提了,我爸让我出来见见世面,学习学习。我就不明白了,这种宴会有什么好参加的?全堆着一脸假笑说奉承话。” 他心里窝着火,声音就高了些,离得近的人听到了,有的看过来。 夏野说完拍拍江骁:“哥们儿,不是说你,别往心上去。” 江·虚假宴会发起人·骁苦笑一声,知道夏野一向如此,也不多跟他计较。 但该提点的还是要提点,免得这位爷大大咧咧闹出什么事,头疼的就是自己了:“行了,你少说几句,别让有心人听了拿这个做文章,我还想办完宴会歇几天呢。” 夏野摸摸鼻子:“行吧,我尽量。” 宋浔南看两人互动觉得有趣,江骁这时才跟他解释:“我们俩是之前出车祸熟悉起来的,有人撞了我的车不赔,他正好路过说了那人几句。” 夏野撇过头,不耐烦地顶顶上颌:“你就是脾气太好。” 江骁微笑,没有反驳。 “难怪。”宋浔南点头,上次江骁带他去夏野的派对时,两人分明只是点头之交。 只是按照夏野的性子可能不是说了那人几句那么简单,很大概率上手了。 三人聊了会儿天,只是江骁是东道主,难免还要应付客人,很快离开,这里只剩下宋浔南跟夏野。 夏野没话找话聊:“你当初拍卖会上的事可有不少人知道,大家都传你是买来祝寿的,还说你跟江骁的公司一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不然怎么花大价钱拍一块玉?” “就不能是我喜欢?”宋浔南浅笑回他。 “不少人都这样认为,甚至有人跟我打听你是不是真喜欢这个,一看就想走你的关系通人脉,烦得要死。但我觉得你根本不像喜欢这种摆设的人,”好好一块美玉,到了夏野嘴里就成了摆设,“所以你跟江家有什么合作?给我说说。” 宋浔南摊了摊手,泰若自然道:“真没什么,江老帮我不少忙,我也给他让了很多利,我们互帮互助,送份礼物让这份关系更牢靠些,有什么不好?” “可以你牢靠的礼物被别人撬了去。” “嗯哼,”宋浔南浑不在意,“价高者得,算不上撬。” 夏野瞅他两眼:“我还以为以你跟宋家的关系会幸灾乐祸一阵,毕竟宋家可是溢价买下的。那你最后送了什么?” 这也是不少人好奇的点。 宋浔南一边 感叹哪里都不缺八卦的人,一边对夏野招招手,在他附耳过来后轻声笑道:“你猜。” “宋、浔、南!”夏野被耍了,气得跳脚。 宋浔南弯唇笑了下,心里却在想上次宋溪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才能让唐老放弃。 还有今天晚上闻舒礼告诉自己的消息,宋浔南摸摸下巴想,他可不乐意趟浑水,得尽快把自己抽离开。 本以为夏野的话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整场宴会下来,还真有人来巴结他,想送玉石一类的器物讨好宋浔南。 宋浔南哭笑不得,一个都没收。他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一天会被人花费时间精力研究,大费周章讨好自己。 不过宋浔南大概也能猜到点,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上次军方帮他出手解决事情后有人察觉出不对,知道自己搭上了大船,想来分一杯羹。 等宴会人流散尽,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宋浔南发消息给闻珩,说自己这边解决了,马上就能回家,闻珩回复他。 宋浔南喝了酒不能开车,他让助理来接他。回去的路上,看着远处的霓虹灯,他嘱咐助理一句。 “明天跟周秘书说一声,让他仔细筛查跟宋氏合作的那几个项目,”他停顿一下,拧眉又说,“不,还是将重点放在这个公司身上,查查他们公开资金流有没有异常。” 助理问:“您是觉得不对劲?” “先查。” 助理应下:“好的,我会转达给周秘书。” 宋浔南望向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脑中将近期所有发生的事情仔细梳理了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心下来。 他不由想起闻舒礼对自己说的那句:“宋家已经不是一言堂了,宋居伟又在这时候生病住院,我觉得不似偶然,倒像是有人操纵,你心里大概有个答案。” “有可能是宋家人,也有可能是利益相关的人,他们或许会找上你,但我不希望你牵扯进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你还有小珩。” 宋浔心里想了不少事,等到了楼底下才止住思绪,跟助理说:“今晚辛苦你了,赶紧回去吧。” 他下了车,看着助理打着车灯走远,迈步走向单元门。 有人叫住了他。 “宋浔南。” 宋浔南回头,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个模糊轮廓。他走近几步,被烟味呛得皱眉,同时也看清了是谁。 “宋煜清?你来干什么?” 宋煜清答非所问:“今天是小雪。” “我知道今天是小雪,但这跟你半夜找我有什么关系?”宋浔南插兜站在不远处,不愿靠近。 “可能没什么关系吧。”宋煜清想了想,这样说。 只不过今天是他前世死去的那一天,他突然想来见见宋浔南了。 即便知道对方根本不待见他,但还是来了,一个人站在他的楼下,等了一整天。路过的人都以为他精神不正常,才会在寒冬腊月的鬼天气里一动不动站在楼下,死人一样不说话。 宋浔南觉得自己有病,才会跟一个神经病说话。 他“哦”了声,转身走人。 “别走!”宋煜清急急出声挽留,说完呛咳起来。 他嗓子在那场车祸中受损,说话都带着沙哑。 宋浔南有点烦了。 宋煜清是不是真以为他好脾气,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他面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煜清想拦住他,手还没碰到宋浔南的衣角就被他嫌恶躲开。 “别碰我。” 宋煜清滞在那里,好一会儿垂下手,果然没碰。 要是往日宋煜清绝不会如此,只是他今晚太冷了,全身都 冷得没有温度,连大脑的思考都迟缓了,让他无心再去逼迫宋浔南。 也或许是,他不想让宋浔南加深眼底的厌恶。 他哑着声音开口:“我来,是想送你一份礼物。” 他不等宋浔南开口拒绝,将自己一直拿着的礼盒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没接,甚至嫌手冷,手抄口袋里连动都没动,只拿自己冰冷无波的眼神看宋煜清。 宋煜清举了良久,本就冻僵的胳膊更是酸麻。他扯扯唇,用一如既往的笑来掩饰自己的低落:“你就不想打开看看?毕竟是我挑了很久的礼物。” 他说完,没等宋浔南回他,或者说,他知道宋浔南必然拒绝他,于是自己将礼盒拆开。 宋浔南只是看着,像在看一出滑稽的独角戏。宋煜清是演员,而他只是置身事外的观众。 礼盒打开,露出里面精美的玉雕。 如果有识货的人在这,一定会当场失态。因为这个玉雕是前玉雕世家庆元大师的作品,只可惜后来被收藏家私藏,再没有现世。 市面上光是仿雕工的赝品都可以炒到六位数,更遑论真迹! “拿这个干什么?”宋浔南终于开口。 宋煜清听他终于跟自己说话,压抑到阴鸷的情绪终于得到缓解,嘴角的笑带上了真挚:“我听说你最近喜欢玉石,就给你找了这个让你拿着把玩。” 他亦不是什么风雅之人,在别人眼中要贡起来的玉雕,到他嘴里只配拿给宋浔南“把玩”这一用途。 可宋浔南不领情,他耸耸肩,没了再跟宋煜清聊下去的兴致:“真是抱歉,我不喜欢玉石。” 宋煜清嘴角笑容僵住,呼吸一滞:“那为什么……?” “你是指外面流传的我痴迷玉石不惜跟宋居伟对着干那点八卦?”宋浔南勾了下嘴角,薄唇弯起的弧度如利刃,一刀刀割在宋煜清身上,“只是玩笑话而已,听八卦怎么还当真了?” 宋煜清看着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自己的宋浔南。路灯太亮,他清楚地在宋浔南眼底看到了满不在意,跟一丝嘲讽。 宋煜清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对方眼中,跟舞台上的小丑很像? 自己费尽心力找来最好的玉石供他挑选、把玩,希望他能哪怕有一点点接受自己。 在这个他自己忌日的寒冷雪夜里。 可宋浔南只是平静的笑着,告诉他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拿这句话当真的自己在他眼中蠢得可笑。 宋煜清自己也觉得可笑。 第102章 宋煜清有时候看着无动于衷的宋浔南, 无数次想将他的翅膀折断,牢牢锁在自己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宋浔南即便是恨他, 最后也会知道, 这世上只有自己能够保护他。 可宋煜清又胆怯。 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得到的却只有一坛骨灰, 轻到抱在怀里没有分量, 轻到风一吹便如流沙般散了。 所有他自认为对宋浔南好的事情, 到头来全成了割伤对方的利器,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他站在原地, 晃了晃。 长时间不进食, 再加上刚出院又吹了一天的寒风, 宋煜清感到头针扎般疼,眼前色彩逐渐退去, 像曝光过度的老旧照片。 “就算你不喜欢, 也拿去。”他呼吸加重, 压下不适, 没去看宋浔南的眼神,将玉雕重新包起来, 强硬要塞给他。 宋浔南退后一步, 让宋煜清落了空。 宋煜清看着两人间拉大的距离, 按了下抽痛的额角, 却摸到一手冷汗。他嘶哑着声音,有些气短:“你可以跟宋恒轩说话,也可以跟宋溪聊, 你明明知道他们——” 似是触碰到了禁忌, 宋煜清低吼声停下, 难受的喘了两声,带出一点颤音:“可我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偏偏只有我??” 宋浔南下来台阶,朝他走过来。闲庭信步般优雅从容,衬得此时的宋煜清狼狈不堪。 他走到隔了一个台阶的位置,堪堪停下,看着宋煜清眼底的愤怒不甘,看着他此时的狼狈,抬手,猝然捏上他脖子,手背抵着他的下巴用力往上,迫使他仰头看着自己。 宋煜清并不舒服,可他仰头看着宋浔南,没有反抗,就连宋浔南收紧手指也只是加重了呼吸。 宋浔南打量他这张脸半天,蓦地笑了,眼尾带出抹浑不在意的轻佻:“因为他们都能给我带来利益,甚至是上赶着送我好处,生怕我不收下——而你呢?你又能带给我什么?” 宋煜清被他眼角的轻佻刺痛了,呼吸滞了下,窒息感加重:“如果......是这样......我也可以,你,要什么......” 宋浔南嗤笑,松开手,宋煜清顺着他的力道踉跄后退,抬眸时看到宋浔南甩甩手,像在甩掉什么脏东西。 看宋煜清站着没动,他摸索了下指尖,颇为恶劣的笑了:“你们宋家最近是不是在内战?我要你也去插一脚,你能做?” 让宋煜清掺合进宋恒轩跟宋溪的战争中意味着什么,两人都清楚。 宋煜清有时候觉得宋浔南残忍极了。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看着宋家高楼起,又看着高楼塌,永远是幅事不关己的模样,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将他们之间的关联挥刀斩断,毫不留情。 可他还嫌宋家倒得不够快,玩笑般对他说“我要你也去插一脚”。 头更疼了,他好像开始发烧了,连呼吸都是热的。刚刚被宋浔南掐住的地方更是皮肤一片烫红。 喉咙被哽住,让宋煜清有几秒忘了怎么呼吸。 “做不到?”宋浔南面上遗憾的叹了口气,接着声音一厉,“那就滚,别在我面前碍眼!” 宋煜清站在那里没动,拇指死死按着太阳穴,紧咬后槽牙,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给你的......礼物。” 宋浔南啧了声,之前怎么没发现宋煜清这么执着。 他终于抬手接过去那个礼盒,松松托于掌中:“是不是你送给我,这就是我的,随便我处置?” 宋煜清见他接过去,面色一松:“是,你喜欢怎么都......” 他“好”字还没说出来,宋浔南便手掌一翻。 玉雕划破空气,“啪啦”一声坠落,碎了满地 。 宋煜清大脑空白几秒。 宋浔南收回手,缓缓道:“我不喜欢这个礼物,所以摔了,你不介意吧?” 宋煜清没有说话,垂着头盯着地上残缺不全的玉雕,眼底满是红血丝。 宋浔南看他不言语,自觉无趣,转身离开。 “......这个玉雕是我找了很久,选了很久买来的。” 宋煜清伫于原地僵立,在宋浔南的身影快要消失时身体才动了动,麻木开口。 “我只想来见你一面,没有别的意思。” “宋浔南,别那么狠心,你总要给我个认错的机会。” 被他喊住的背影被没有停留,宋煜清眼睁睁看着宋浔南走向拐角,消失不见。 又只剩他一个人了。 宋煜清看着地上的碎玉,良久,慢慢蹲下身,想要收拢在盒子里,重新系上缎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玉太碎了,最后那一点什么都抓不住。宋煜清五指扣在地上,用力到指甲翘起,血珠滚了下来。 他好似感受不到疼痛,用力住了把混着泥土的碎玉。 指腹因他粗暴的动作破皮流血了,沾在玉上。洁白的玉又是灰尘又是血,黑黑红红的,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宋煜清不管不顾死命握紧,碎玉屑却顺着指缝留出。 一如他当初握不住那点骨灰,留不住那个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到咳嗽气短也只是捂着脖子,抑制不住笑声。 楼下有因他扰民探头出来看的人,以为是个疯子醉汉,嘀咕几句大概是在骂他在,以后用力关上窗户,拉紧窗帘。 宋煜清没有理会别人的鄙夷,直到本就没好全的嗓子沙哑到再也笑不出声才停下。 他将混着灰尘和血迹的玉装入礼盒,站起身来,晃了晃,一步一步,缓慢地离开。 刚走几步,鼻尖一片冰凉。宋煜清抬头看,下雪了。 好像他上一辈子在机场等人生最后一趟航班时,广播也在说“航班因风雪延误”。他原想再看一看雪的,到头来却死在了万米高空上。 人生兜兜转转,到他这里,又是一场循环。 他总是在做错误的事,伤害爱他至深的家人。 怎么都做不对。 ...... 气象台说这几天会迎来初冬的第一场雪,本以为会过几天,没想到现在就下了起来。 飘飘扬扬的雪花落在人间,掩盖了归去者的脚印。 室内暖烘烘的,宋浔南捧着茶杯半靠在沙发上,翻着百度百科:“听说小雪这天要吃糍粑。” 闻珩指出:“那是南方的习俗,跟你没关系。” 宋·土生土长北方人·浔南不乐意了,踢了拖鞋挨到闻珩身边,膝盖跪在他大腿上压着,把闻珩按在沙发背上:“不行,我就要吃。” 闻珩放松身子后背靠着沙发,抬眸看他,甚至伸手扶了下宋浔南的腰,让他别自己作着作着摔下去:“谁吃谁做,你吃你做。” 宋浔南转转眼珠,也不压着闻珩了,把对方碍事的高领毛衣拽下来,俯下身来亲亲他嘴角,软下声音求:“你就给我做一次吧,这个太难了,我真的不会。” 说着又亲亲他嘴角。 闻珩被他弄得有点痒,抿了下唇,将人往自己身上带:“那等明天去买吧。” “不行,我想吃你做的。”闻珩太过于纵容他的坏处之一,就是让宋浔南学会了得寸进尺。 “一定要我做的?”闻珩问他。 “一定要。” 闻珩“哦”了声,在宋浔南期待的目光中说:“那你求我。” “......我刚才求你了。”宋浔南气得去捏闻珩的脸,被他灵巧躲开。 “这是我刚提的要求。”意思是刚才的不算。 宋浔南磨磨牙,但为了闻珩亲手做的糍粑还是妥协了,手搂上闻珩脖子,低头找准位置,含住他的唇。 这次不再是蜻蜓点水,撩拨般的吻。 半晌后两人分开,宋浔南抿了抿微肿红润的唇瓣,用沾染了情谷欠的沙哑嗓音,暗藏捉弄地拉长语调求闻珩: “哥哥,宝贝,亲爱的——求你,能不能给我做?” 闻珩长睫一颤,没等宋浔南戳他让他说话,原本勾住宋浔南腰的手往上,扣住了他的后脑勺朝自己压过来,两片薄唇再次相贴。 ...... 等宋浔南终于让闻珩答应明天给自己做糍粑,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 两人都有了反应。 “......我去洗澡。” 他压下心底翻滚的谷欠望,从闻珩身上翻身下来,亲了亲他的喉结去了浴室。 闻珩等他离开后,阖了眼平复下心情,这才起身看向窗外的雪花。 他没告诉宋浔南的是,在宋浔南发消息说马上就回家后,他便一直站在窗前等着,自然看到了他跟宋煜清的身影。 闻珩没有下去,他知道宋浔南自己会处理好。 果然,宋浔南冷然无情的抽身离去,只剩路灯下孑然一身,连背影都透着凄凉孤寂的宋煜清。 闻珩一直都知道,宋浔南是个爱憎分明到可怕的人,每个人在他心里都有定位,非黑即白。 被他爱着的人会从他这里汲取到源源不断的温柔,永远处在他的保护下。而另一群人,则被彻底排除在外,无论做什么宋浔南都不会再看,不会再听。 闻珩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宋煜清踉跄走入雪中,消失不见。 他当时便想,自己不会落到那般田地,也不会让宋浔南再陷入泥沼。 后背贴上一片温暖,混着热腾腾的水汽。 “怎么了?”他问。 宋浔南从背后揽住他的腰,嘴唇贴着闻珩的耳朵吹气:“我刚才放完洗澡水才觉得不对,凭什么我要去浴室解决自己的生理/需求,我明明有正牌男友。” 他说完咬住闻珩耳垂,用犬牙磨了磨,湿润舌尖轻轻扫过,意味不言而喻。 第103章 闻珩的耳垂不比宋浔南敏感, 但只要一想到身后是谁在撩拨他,刚刚平复下去的情绪立马重新翻滚沸腾起来。 他转过身,垂眸看着宋浔南。 宋浔南跟他面对面笑笑, 抬起手来,手指尖勾了勾闻珩微微攒动的喉结, 用带着鼻音的绵长语调喊他:“嗯?闻医生什么想法, 说来听听?” 闻珩一把扣住他放在自己喉结上的手。 这种情况下再无动于衷, 多少会让人怀疑某方面功能了。 他冷沉的嗓音中透着沙哑,明显被宋浔南撩上火了:“回房间。” ...... 宋浔南虽然大胆,但毕竟是新手, 闻珩就更不用提了。两人磕磕绊绊, 却偏偏谁都不服谁,较劲一样, 亲吻着撕咬着, 想在对方身上刻下自己的烙印。 宋浔南意识到不对时, 是闻珩压了他, 他又压了闻珩再被反压的时候。 “停下, 停下!”宋浔南翻身坐起来, 喘匀了呼吸侧头看闻珩。 闻珩好似早就料到了,从床上坐起来, 把床头灯调亮。只是他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平静,微喘着气,发尾泛着湿意。 羽绒被顺着滑下来, 露出线条流畅的胸膛。宋浔南艰难从男友身材上移开目光,看向他的眼睛, 试探出声:“你......要在上面?” “不然呢。”任谁中间被打断都不会好受, 闻珩现在心情就说不上好。 宋浔南听出来了, 但他现在没有哄人的心情,捶捶脑袋,不可思议:“可是,那我们......我、你,那特么的不就撞号了吗?!” 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该死的,还有什么比箭在弦上,结果发现对方也想上他还崩溃的? 闻珩冷静平静甚至死一般寂静的看着他:“你才反应过来?” 宋浔南一时语塞。 他确实,才反应过来。 对视着闻珩明显压着情绪,比往日更深邃的双眸,宋浔南清清嗓子,试图讲道理:“那要不,你委屈一下?我会很温柔,不会让你疼。” 好吧,讲不通道理。 他看闻珩毫无波动的眼,得出这个结论。 两人陷入死寂的沉默,面对面干瞪眼。 闻珩叹气,不愿逼他,掀开被子要下床:“今天先这样,我去洗澡。” 手腕被扣住。 宋浔南拉过他来,将人重新拽回床上,在他脖颈侧咬了一口,闻珩吃痛皱眉。 “算了,”宋浔南恶狠狠道,“这个问题以后再说,不到最后一步不就行了?你赶紧的,我快憋死了。” 闻珩摸摸脖子上新鲜出炉的牙印,转身温柔回吻他,一只手挣脱开他的桎梏,扣住他的手腕压到床上,另一只手渐渐往下。 ...... 宋浔南终于如愿以偿跟闻珩盖了同一床棉被,只是心情并未好转。 他从闻珩的枕头上醒来,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看着凌乱的大床不免想起昨晚上最大的问题,烦躁的揉揉头发,抹了把脸决定先顺其自然,反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男人又不用怀孕生孩子,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就当多了个五指姑娘。 他努力说服自己,穿上昨晚扔到床下的裤子,起身去洗手间。 等重新从洗手间出来,宋浔南去厨房找闻珩。 “早。” 宋浔南今天不愿亲他,只抱了下他的后腰,一边感慨这么一把好腰为什么不愿在自己身下被他掐着顶......咳咳,想远了。 他收回思绪,探头去看闻珩切水果:“我的糍粑什么时候能吃上?” 即便经历了昨晚的重大打击,他也 没忘记自己心心念念的糍粑。 闻珩把切好的苹果递给他一块,宋浔南从他手上咬住:“下午回来时买个面包机才能做。你先把我泡好的糯米蒸上,记得沥干。” “好。”宋浔南听说自己的糍粑有着落了,咬着苹果含糊应了声,去蒸米饭了。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做,”他看着锅上的蒸汽,又拿了片苹果,“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吗,闻医生?” “家里以前都是自己做,做完拿来祭祖,”闻珩跟他解释,“但自己吃用手舂太麻烦,面包机会快一些。” 闻家家大业大,规矩也多,传到闻珩这一辈虽然很多都免了,可祭祖的时候一样都不敢落下。 “说到这个,”宋浔南咬苹果的动作停下,“我昨晚在宴会上碰到你大伯了。” “那也是你大伯。”闻珩纠正。 “你果然跟他说了。你是不知道,他昨晚上问我跟你最近怎么样,吓得我心脏骤停。”宋浔南现在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天不怕地不怕惯了,会那么怕闻舒礼的原因,说到底只不过是担心对方不答应自己跟闻珩在一起,让闻珩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闻珩安慰他:“没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不是迂腐的人。小婶也知道了,不过她最近在k市旅游,等她回来你们见一面。” “那......我是不是要好好准备下?你小婶喜欢什么?”宋浔南犹豫出声。 闻珩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不用准备,她喜欢你。” 宋浔南也笑了。 他男朋友真是哪哪都好,上得了手术台下得了厨房,长得好看还会说话。 就是床上不怎么搭。 宋浔南把苹果吃完,压下心底的小惆怅。 === 宋煜清之于宋浔南只是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当晚没有把他当回事,过后更不会想起。 他在宋浔南心中的地位,远没有商场上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宋恒轩跟宋溪影响大。 “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他问周秘书。 周秘书把自己找到的东西都交给宋浔南,见他在看,说:“我确实查到宋氏的那家医药公司有些问题,公开的账目上资金流分散开进了不同项目,只是这些项目的进展如何没有人知道,还有一件事。” 他说到这里语气犹疑,宋浔南听出来了:“你说就是了。” 周秘书推推眼镜,道:“很奇怪,我们跟他们家合作的那几个项目,竟然是目前为止为数不多流向清晰,进展明确的几个,而且在稳定盈利。宋总,我怀疑这是宋氏的障眼法。” 但他实在想不通,宋溪曾经掌管的这几家公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说来说去,公司倒了,无论是两人谁最后夺位成功坐上那个位置,都百害无一利。 毕竟那是宋氏主公司从投资到独立经营,最成功的子公司。 宋浔南沉思片刻,避开这个问题:“你把项目相关的内容发到我电脑上,先回去吧,幸苦了。” 周秘书走后不久,电脑上传来了文件,宋浔南下载下来,拖着鼠标一一翻阅。 ......项目确实没问题。 看来宋溪要么是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要么是还没来得及。 宋浔南食指指节轻叩桌面,思索着。 他之前想,宋溪在自己离开后一定遭遇了什么,导致他对宋家恨之入骨,现在分明是在报复。 而自己不但不但他的报复名单上,从几次接触上看来,宋溪还在有意无意讨好自己。 宋浔南是个商人,商人无利不起早。他乐意接受宋溪的讨好,仔细审查项目背后的风险与利益,缺少问缘由。 反正宋家人做事有自己的脑回路,正 常人理解不了。 但昨晚上闻舒礼的话提醒了他,现在不是沾染宋家利益的时候,要真出了什么龌蹉腌臜事,或不小心行差踏错,他的竞争对手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要是以往宋浔南会赌一把,但现在他有自己的事业,有要负责的公司员工,有共渡难关的朋友,还有自己的爱人。他喜欢并且享受现在的生活,没必要再像孤狼一样赌上一切,疯到不管不顾。 轻叩桌面的手停下,宋浔南脸上倒映着电脑屏幕惨白的光,幽幽出声:“......算了,不缺那点钱。” 他给周秘书打了个内线:“把跟宋氏的所有合作停了,他们要违约金就如数赔。” 周秘书心中想法跟他不谋而合,立马应下着手办理。 宋氏公司接到宋浔南这边撤销所有合作的通知时,急得火烧眉毛。 宋浔南的公司并不是第一个这样做的,还有不少大牌公司听闻到了风声,纷纷终止跟宋氏的合作。 底下的小公司消息不灵通,暂时还没什么动静,不过等知道后肯定也消停不了。 接电话的秘书将这件事跟自己的同事说了,一脸无可奈何:“我打算过几天辞职,没必要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了。” 同事显然也有这个意思,探她口风:“你打算去哪?” “就南北公司吧。” 同事皱眉:“可你是从宋氏出来的,他们能要你?” “我觉得没问题,他们公司气氛好,老板能力强人品也好,没有职场骚扰一类的事烦心,而且是个有前途新公司,需要新鲜血液,听我在那的朋友说大家都是凭本事升职。” 同事被她说动心了,刚要在问几句,就改了口:“杨经理。” 杨容正快步走向总经理办公室,着急之下都没听到有人喊他。 “杨经理看上去挺着急。” “能不急么,他是小宋总的手下,这家公司又是小宋总的。你想想我们这几天借了多少电话,撤资的撤资,终止合作的终止合作,这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大家私底下不敢喊顶头上司大名,就小宋总大宋总跟老宋总的混着叫,喊得谁自己心里清楚。 “这家公司......”同事摇头。 说来说起,也不过是树倒猢狲散而已。 而这,只是宋家内耗的小小一角。 第104章 旁人不知道宋家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但是作为宋家请的保镖,没有人比罗炜更清楚详情。 “先生,您不能进去。”他跟同事一起尽职尽责拦住宋恒轩的脚步, 不让他靠近病房一步。 宋恒轩紧绷着脸冷眼看他:“里面是我的父亲,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让开。” 罗炜无动于衷:“先生,请不要为难我们。” 他是宋溪请来的人, 自然不会听从宋恒轩的命令。 看他不让, 宋恒轩强硬上前一步, 双方对峙。 宋恒轩显然没了耐心:“我再说一遍,让开。” 罗炜一遍心底苦哈哈的想着这是什么狗血豪门恩怨, 一边寸步不让:“抱歉, 先生。” 宋恒轩正要强行闯进去, 身后便传来带笑的声音:“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医院?” 宋溪提着个保温桶, 愉快的哼着小调一步一步走到宋恒轩面前。宋恒轩不看他,他也不恼, 只管自己说着:“是来看父亲的?只是他身体不好, 恐怕不想见你。” “宋溪!”宋恒轩忍不了他的态度,皱眉低喝, “那怎么说也是你的父亲!” 宋溪被他吼了一句,脸色阴沉下来,但又很快恢复如初,弯唇笑得无辜:“大哥你在说什么?怎么感觉在你眼中我好像十恶不赦似的,明明是父亲自己身体不舒服住院不见人的,到头来我什么怪到我头上?” 他说着说着, 眼圈泛红, 咬着下唇可怜极了。 宋恒轩之前最吃他这一套, 因为自己没有个会撒娇会依靠他的弟弟, 宋溪的存在让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现在宋恒轩看到宋溪那张脸便觉得恶心。 “我真应该从回来的那一刻就掐死你。”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身体绷直,隐忍怒气。 宋溪眨眨眼,把眼角的泪逼出去,看着宋恒轩的模样似是不解,问他:“你生什么气呢?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他现在又插在我们中间碍事,那直接消失不就是最好的方法吗?” 宋恒轩看着他一会哭一会笑,眉皱得更紧,后退一步跟他拉开距离:“宋溪,你真应该去看看脑子。” 被戳中了心里的敏感处,宋溪用力咬着唇,咬到出血也没松开,那双圆而黑的猫瞳看着宋恒轩,幽冷摄人。 “我、没、病。”他一字一顿,咬牙出声。 他没有病,他很健康……他没有病,他很健康……宋溪心底不断低念。 他只是太情绪化了。 这样给自己暗示完,宋溪才略略松开残破的嘴角。 病房里的人好像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啪啪拍着门,拍得门框框晃着。 宋溪转头看了眼,开始赶人:“大哥,你这个时间是不是要回去上班?我不送你,走好。” 他这样说了,身边的保镖全都警惕看着宋恒轩,好似他在往前一步就要出手。 宋恒轩知道今天没机会了,只得回去:“宋溪,你最好还有点人情味。” 看着宋恒轩说完离开,宋溪不顾身后力道渐弱的拍门声跟咒骂,抬手捂了下眼。 他没有人情味?简直太可笑了。 他也曾真心把宋家当成自己的家,也真的把宋恒轩跟宋煜清当成自己的哥哥看待。 他除了对不起宋浔南,谁都对得起。 却落得这般田地。 不过无所谓了。 他放下手,那双眼睛重新挂上不达心底的笑意。他反正已经烂在泥里了,从里到外都是腐烂恶臭的气味,也不在乎更深地陷进去。 他只要看到宋浔南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够了。 推门进去,一个暖水瓶直冲他脸砸了过来。 宋溪早有准备,侧身避开。 水壶在身后碎成渣,里面的玻璃内胆爆裂,玻璃渣跟热水飞溅。 有些溅到了他的小腿上,灼热感透过衣料直烫皮肤,过了几秒又变成阴冷黏重的湿意。 宋溪根本不在乎,让保镖收拾下,关上门正对宋居伟愤怒的脸。 “保姆做的玉米排骨汤,我给爸爸提过来了。”他一口一个“爸爸”,句句关心爱切,好像真的有多爱宋居伟似的。 宋居伟气都被他气死了,他哪能想到自己只不过年纪大了犯了老毛病,吃点药上床休息会,结果一转眼就被关进了病房,出都出不去。 “你这个逆子!你想气死亲爹么!”他指着宋溪的手都在哆嗦。 宋溪被他指着脸骂无动于衷。 这里是私人医院,本来就没多少人,宋居伟喊得再大声也传不出多远。 他把保温桶放到床头柜上,拧开:“现在喝还是一会儿喝?” 宋居伟抄起保温桶兜头就要砸在宋溪脸上,宋溪冷声说了句:“今天只有这个,不喝的话就别吃饭了。” 宋居伟“你、你”的又说了几句,却一直没有扔过来。 宋溪扯扯唇,显然看透了他欺软怕硬的本质。 宋居伟看着他,冷笑着恨声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接回来!你个死白眼狼,吃宋家的用宋家的,还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 宋溪听他这样说,竟然点头赞同:“对啊,你为什么当初要把我接回来。” 宋家对他而言就是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再也没了平静的生活。 宋居伟继续唠叨:“我就应该不认你,这样小南也不会离开家,他现在那么优秀,比你优秀百倍,要不是你逼他,他早就能为我们老宋家光宗耀祖了!” 宋溪的表情总于有了变化,他实在没想到宋居伟的脸皮厚到了这种地步。当初把宋浔南逼到绝境不闻不问,听他提断绝关系答应的比谁都快,结果现在听这意思又想认回来了。 他反唇相讥:“是不是就连路边的狗,你看着有用都想捡回来当儿子?” “闭嘴!”宋居伟被他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紫,好不精彩。 宋溪可不想闭嘴:“你想认就认?爸爸,你还没搞清状况吧,真以为他是任你揉圆搓扁的角色?” “我养大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当时是一时没想明白才走的,等他想过来了谁才是他的家人,肯定会自己乖乖回来。”宋居伟说得笃定,眼底有光。 只要一想到宋浔南公司在市场上的估值,他就忍不住激动,好似已经是自己的囊中物。 没成想最不关注的儿子竟然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早知道他当时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宋浔南断绝关系! 宋溪被恶心到了,没了跟他继续说下去的心情,起身走人,顺便拿走那个保温桶:“我忘了,爸爸您玉米过敏,喝不了这个汤。” 宋居伟在身后骂他畜生,宋溪充耳不闻,对保镖说:“爸爸今天不舒服,先不吃饭了。” “宋溪!!你个杂种!老子瞎了心才让你认祖归宗!” 宋溪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 === 宋浔南很少正常点下班,故而他一准时从办公室出来,吓了大家一跳,还以为他今天有什么事早走。 闻今然正把车开出来,远远就看到宋浔南站在公司门口,从车窗抬出头去喊他:“哥,你怎么这么早?” 宋浔南也看到他了,踱步过来,气定神闲地弯下腰看着车内的闻今然,大衣下摆垂下,抬起手腕看表:“五点三十五分,正正好好。闻今然,你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公司多待啊。” 闻今然公然被抓包,毫不心虚:“我可没有早退,不信 你看打卡机。”他卡点很有一套。 末了又补了句:“再说了,我也不是个例,李柯文你都让他在家上班了,我还没说这个呢。” “怎么,你也想?”宋浔南看着他期待的目光,给了他一个脑瓜崩,“人家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他还要照顾生病的妈妈,你自己在家干什么?整天打游戏然后拿连夜赶出来的工作报表糊弄我?” 闻今然包子脸皱成一团,疼得。他伸手摸摸红了一片的脑门:“你就不能对你小叔子温柔点?我要告诉我哥去。” 宋浔南抽抽嘴角,为他这么大还告状不齿:“是小舅子——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给你抬辈分。” “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跟我哥的情况?”闻今然小声嘟囔,没敢让宋浔南听见,问他,“这么早走,南哥你要干嘛去呀?” “等你哥来接我,然后回家吃饭,”宋浔南说到一半,礼貌询问,“你吃糍粑吗?” ’“本来不想吃的,但你一说好像很久不吃了,有点想。” 宋浔南点头:“那等你哥做好也给你点。” “……?”闻今然声音都拔高了:“你让我哥那双拿手术刀的黄金手现在专职给你做饭啊?南哥你也太压榨人了。” 明明可以请保姆! 宋浔南啧了声:“你哥乐意。” “肯定是你威逼利诱。”闻今然死鱼眼瞪他,“我真的很想给你普及下我哥的手到底有多金贵,甚至买过保险诶。” 宋浔南懒得跟他废话:“就问你一句,吃不吃?” “吃!” 闻今然秒答。 反正都是要做的,他吃一份怎么了?闻今然想着,拿起手机:“等会,我跟他们说一声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干什么?没打算让你去我们家吃啊。”宋浔南莫名其妙。 闻今然比他还莫名其妙:“那我怎么吃?等会,那什么时候成你们家了?” 宋浔南远远就看见闻珩的车了,拍拍闻今然狗头:“改天等我吃到不想吃了就给你送一点,你去我们家干什么?一个大灯泡杵那我都嫌碍眼。走了。” 闻今然看着拍拍屁股潇洒离开的宋浔南上了他哥的车,而他哥根本就没看见他,熟练一打方向盘喷着尾气跑没影了。 闻今然愤愤然坐在座位上,心想我再心疼我哥,不,我再管你俩的闲事我就是【哔——】! - 宋浔南一坐进车里就对他说:“你手上过保险啊?” 闻珩疑惑的“嗯”了声,问他:“听谁说的?” “你弟弟。” 闻珩想了想,想起来什么,模糊的笑了下:“好像是有这回事,时间太久了。” “那现在还在保期?”他看闻珩点头,又道,“理赔金多少?” 闻珩报了个数,宋浔南沉默片刻,认同闻今然的话:“你这双手是真金贵,给我做饭委屈你了。” 要是不小心烧着了烫着了,他们家就发了。 哦不,不能这样想。 宋浔南去看闻珩放在方向盘上的手。 十指清透如玉,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手背上能看到淡淡青筋。此时正轻轻搭在黑色皮革包裹的方向盘上,像极了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闻珩听他那样讲,觉得颇有意思:“如果我家装了烟雾报警器,让你来做也不是不行。” “喂,我做饭也很好吃的,你别一副恐怖/分子入侵的表情。”宋浔南有意见了。 他明明学习能力超级强的好不好?虽然需要对照着菜谱做,但起码味道不会出错。 “算了,”闻珩停下车,侧身帮他解开安全带,眼中有细碎笑意,“让你到我身边来,不是想你做这 些事的。你如果一直不会做,我会更开心。” 那证明他有把人照顾好。 宋浔南看他下车,抿了抿唇,掩去面上热气。 这都多久了,他竟然还会被闻珩时不时的直球击中心脏。 好过分。 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闻珩从后备箱拎出刚买的面包机,叫上还在车里的宋浔南:“走吧,电梯要来了。” 宋浔南之前一直以为糍粑工艺繁琐又漫长,但看闻珩在厨房慢条斯理地处理食材,突然觉得好简单。 “所以这样就好了?”他看着面包机里已经成型的糯米团,在闻珩拿出来后忍不住用带一次性手套的手戳了戳。 软乎乎的 ,就是太黏了。 他看着手指上沾的糯米,皱皱眉。 宝宝跑来跑去,绕着自己的两位主人玩得十分开心,宋浔南差点踢到它,赶紧一把抓住。 “你换个地方玩去,”他说着,抬头问闻珩,“狗狗能吃这个吗?” 闻珩回他:“不清楚,你上网查查。” 宋浔南一首拎着宝宝的后脖颈制裁它,一手带着手套满是糯米,根本查不了,遂放弃:“算了,这么黏的东西粘到肠胃里就不好了,还是不给你吃了。” 宝宝冲他吐舌头,呵他一脸热气。 宋浔南单手拎着它,左右看了看:“你是不是该洗澡了?身上脏兮兮的。” 看懂了他眼底流露出的嫌弃,宝宝气得拿爪子拨弄他的手,想打他。 宋浔南放下它:“一会吃完饭给你洗澡。” 宝宝一朝解放,噌得窜出去好几米远,转过头警惕看着他。 宋浔南对它做了个鬼脸,站起身洗了把手,帮闻珩捏团子,粘米粉,甚至中途揪下一小块蘸着白糖吃了,又往闻珩嘴里塞了一团让他尝尝。 因为做糍粑比较费时间,没有功夫做晚饭,所以两人点了外卖。 糍粑的做法比较多,宋浔南只吃过红糖的,闻珩问了他之后又做了蛋煎糍粑跟椒盐糍粑。 宋浔南起初觉得有些怪,就好像一个北方人乍闻豆腐脑还有甜口一说似的,他从未尝过咸口糍粑,但试了下竟意外的好吃,忍不住吃了很多。 宝宝今晚上的狗粮也升级了,是宋浔南给它新买的罐头。 “吃完了?”看它刚要离开食盆,宋浔南眼疾手快抓住它,“吃完了带你洗澡去。” 宝宝原本还惬意地眯着眼躺在宋浔南怀里,等小黑豆眼一看到熟悉的浴盆时立马开始踢蹬。 “水放好了?你先出去吧,我来给它洗。”宋浔南卷起裤腿,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没事,我来帮你。”闻珩把宝宝抱起来。 宋浔南不确定看着他:“你可以?” “相处这么长时间,也该习惯了。” 宋浔南看他不像勉强的样子,只好说:“那你不舒服就出去。洗澡会掉很多毛,怕你受不了。” 闻珩点头,伸手勾了下宝宝的鼻子。 宝宝正被他抱着前肢面朝宋浔南,鼻子被刮了下好奇仰头看去,差点把自己整条狗撅过去,还好闻珩抱得紧。 宋浔南看到了:“笨死了。” 宝宝不会说话,不能骂回去,唯一的报复方法就是宋浔南让它进浴盆往它身上撩水后猛地一抖,甩了他一头一脸。 宋浔南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泼了一脸水,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淌,整个上半身都湿了。他一把揪住宝宝的耳朵捏了捏,没好气:“你故意的是吧?” 宝宝拿黑豆眼瞅他,模样可无辜了。 闻珩在一旁看着,总算知道宋浔南为什么一提起给宝宝洗澡便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特意去换了身 衣服。 看着洗澡跟打架似的一人一狗,这才刚刚开始浴室里已经满地积水了。闻珩在宋浔南身边蹲下,试探着摸摸宝宝的脑袋。 宝宝乖顺地蹭了下他掌心。 宋浔南将下巴上的水珠用手背抹去,震声道:“你怎么还有两幅面孔?!” 宝宝的反应是伸舌舔了下闻珩的手指。 闻珩下意识缩了下后便没了动作,另一只手接过宋浔南手上的沐浴乳:“我来吧。” 宋浔南见状也不再推脱,把狗狗沐浴乳给闻珩后跟他说了点注意事项,然后站起身跺跺发麻的脚,溅起一地水花。 他指着地上的罪证,对宝宝说:“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我一会还得给你收拾烂摊子!” 他又指指自己湿透的上衣:“还有这,我一会又要洗衣服了。” 他不指不要紧,一指,一人一狗都下意识看去。 因为嫌洗起来麻烦,浴室里又太热,宋浔南找了件白色长袖单衣,水一浸就透了,把衣服底下的肉色显得格外清楚,紧紧贴在身上时什么都遮盖不了,反而半遮半露,更是勾人。尤其是身前的两点凸起,更是挡都挡不住,透出点粉红。 “过来下。”闻珩叫了声他名字。 宋浔南走过去:“怎么了?” 闻珩手上还沾着泡沫,没法动,于是偏头在宋浔南脸颊上印下一吻,又细细密密地往下吻过脖颈跟锁骨。 宋浔南下意识仰头,方便他动作。 闻珩亲了亲他的锁骨后停下来。“去换身衣服。”他哑声说。 宋浔南不明所以,等回卧室后看清自己的穿着后,默默用衣服将镜子盖上。 这特么还不如不穿呢! 他要是闻珩,甚至以为是对方存心诱/惑他。 闻珩虽然是第一次给宝宝洗澡,但极富有耐心,宝宝被他按摩的很舒服,哼哼唧唧一直蹭他手,宋浔南在一旁看得酸死了。 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酸闻珩还是酸宝宝。 等把一整天的事情都折腾完,都晚上九点多了。 宋浔南站在两人卧室的分岔点,抱着胸看闻珩,就是不动。 闻珩心领神会:“你的枕头要拿过来吗?” 宋浔南秒答:“不用,枕你的。” 他真的爱极了闻珩身上的木质冷香,对方的所有常用衣物上都有这种淡香,枕头当然不例外,淡淡的,很好闻。 “那进来睡吧。”闻珩点头,让他来自己的卧室。 宋浔南顺利入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被子也掀了,只留下一床。 闻珩在他身后看着他折腾,弯了弯唇,嘴角含笑,满目温柔。 看他弄完了,自己掩上门,走过去打开落地灯。 闻珩一般11点前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宋浔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工作或者刷手机上,躺下后勾住他脖子吻了上去。等有了反应就半阖着眼睑,用那双带着水汽的眸子看闻珩,咬咬他下巴。 闻珩任由他压着自己轻蹭,轻轻回吻,无尽缠/绵。 宋浔南本以为自己跟闻珩同床会很兴奋的一直睡不着,实际上他简直是秒睡,舒服完了往闻珩那边一靠,开始酝酿睡意。 闻珩给他关了灯,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两人相拥而眠,呼吸纠缠。 但可惜,这一觉没睡到早上自然醒。 半夜四点多的时候闻珩手机响了,他起身压着声音接起。 “怎么了?”宋浔南被吵醒,撑起身来问他。 “有个手术,比较急,院里让我过去,”闻珩亲亲他睁不开的眼皮,“你继续睡吧,我白天再回来。” “你们当医生的好忙。”宋浔南一边感 叹,一边又倒了下去,半梦半醒嘱咐他,“路上开车慢点,早些回来。” 闻珩一一应声,轻手轻脚穿好衣服出了门。 宋浔南在他走后反倒没了睡意,半坐起身来,担心闻珩想给他打个电话,又怕他不是在开车就是已经上了手术台。 一个电话说走就走,都不管几点,这白衣天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拥着被子想今天这种情况应该不是第一次,只是他今晚刚跟闻珩同居,第一次遇到而已。 闻珩确实已经习惯了,凌晨被叫起很正常,做他们这一行有时候刚下手术台,饭还没吃一口就又上去了。 闻珩已经算好了,毕竟他现在是坐诊,不是常驻,事情会少很多。除非紧急情况,不然院长不会来找他。这次也不例外,患者情况相当复杂。 “您可算是来了。”小周看到他跟看见救星似的,赶忙引着闻珩去换衣服。 “情况跟我说一遍,刚才电话没讲清楚,为什么大出血?位置在哪里?现在患者状况如何?”闻珩步履匆匆,语速飞快又极其冷静地问小周,听他的回答不断在脑内筛选最优手术方案。 换好衣服,闻珩进了手术间,跟着他进来的都是用得惯的助手。 他看了眼躺在病床上的患者,粗略估算了下时间,等下了手术台宋浔南估计已经上班了。 等拿起手术刀后,闻珩不再多想,全身心投入手术当中,整个人如精密的仪器,沉稳细致,手稳得不会有一丝颤抖。 …… 等整场手术结束,所有助手都松了口气,有人累得靠着墙站了会,半晌又笑:“都好久没这么高强度工作过了,每次闻主任你一主刀,我都不敢分一点神。” 因为闻珩太稳了,又稳又快,他们只要稍微想下别的就会跟不上闻珩的思路,没法及时调整仪器或注射药物,耽误救治时间。 “说的是呢,而且我为了能成为主任你的副手不被大家挤下去,可是天天锻炼体力。你们看,将军肚都没了,我老婆昨天还夸我帅来着。” “得了吧老李,你有本事说这句话的时候别吸肚子。”大家放松下来,免不了耍宝逗趣一两句。 “辛苦大家。”闻珩也累,甚至大冬天额上出了细汗。 他颔首跟大家道谢后回去换衣服。 现在已经是早上了,宋浔南去公司了。急着赶回去没有必要,他打算在办公室休息会再开车回去。 刚走到走廊上,就听到大家在议论什么,一个个捧着手机给别人看。 闻珩正好看到小周了,他也在跟一位护士聊天,闻珩听到了只言片语,什么“怎么会这么突然”,“希望没事”,“等我这周末去庙里祈福”一类。 “在聊什么?”闻珩随口一问。 小周看到他,忙把手机捧到他眼前:“主任你看,z市一小时前发生了地震,7.2级!震中在……” 小周皱眉念了遍陌生地名:“临通郡朝宁县?没听过这个地方,希望大家一切平安。” 闻珩皱了皱眉。 竟然发生这么大的事情。 “院长那边怎么说?”他问。 “还没有消息。” 走廊中所有医护人员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大群里在@全体成员。 【请所有医护人员于十分钟后前往礼堂开会,务必准时参加@全体成员。】 消息是院长发出来的。 第105章 闻珩所在的医院是全国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 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们医院马上开始组织定向救援。 院长召开了全院大会,声音透过麦克风响彻整个大会堂:“……我知道这对很多人而言是个艰难的选择, 因为你们有家人,有顾忌,这很正常, 是人之常情, 我也不会逼迫你们。但我们院作为国内顶尖医院的代表, 有足够多的能力,享受了足够多的资源, 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们将会是第一批定向援助的医疗队伍, 这其中有多大的风险, 你们自己心里清楚。现在, 有谁自愿成为志愿者?请站起来!” 在这句话落下后,原本窃窃私语的大会堂渐渐安静下来。 院长下意识看向坐在第一排的一位医生。 他年近五十, 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大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 老医生知道大家为什么看他, 他年轻时出了名的爱现,冲动又不顾命, 这样的前线救援一次没落下,次次都拔得头功,给医院领回来一个又一个荣誉。 但是现在…… 他苦笑一下,捶捶有了关节炎的腿,摇头叹息:“老孙,你别看我了。我老了, 真的去不了了。去了也是累赘, 何苦拖累别人。” 孙院长看着他掺了白发的头发, 意识到什么, 摇头不作声。 会堂里不断发出压抑的叹息声。 “我自愿参加。” 孙院长看向发声处。 闻珩坐在第一排,就在老医生旁边,与他只隔着一个小小过道。 会堂瞬间寂静,都看向闻珩。 他坐的位置太靠前了,大家只能看到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挺拔如竹,立在那里,好像所有的风雨都不会让他有所动摇。 他的声音不大,跟平时说话一个音调,冷冷淡淡,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矿泉水。却一字一句清晰传入每个与会人员耳中,掷地有声。 院长先是愣了下,没想到有人那么快起身,他动动嘴唇,激动的连说了几个“好”字,又问大家:“还有参加的吗?” 会堂又安静了几秒,接着便是接二连三的应答声。 “我参加。” “我也参加!” “院长,还有我!” 又有几个人站了起来,大部分都是闻珩科室的人。 有了第一个,后面紧跟着站起来的人多了起来。 看站起来的人数不断增加,原本或犹豫或观望的人下定了决心,又站起来不少。 整个大会堂打眼望去,几乎有一半的人。 这远远的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院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背对他们揩了下眼角,转身笑中含泪,说:“你们都没辜负当初在成为一名医生时所作的宣誓。” …… 闻珩看老医生有话要说,没急着散会后走人,略等了等他。 老医生确实身体不适冬天降水一多,大腿又痒又痛,步伐慢了点。他缓缓走过来,拍拍闻珩的肩。 “为什么选择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闻珩反问:“您当时又是为什么要去?” 老医生被他问的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你这性子,跟我年轻的时候还有点像,只可惜……”只可惜他老了,折腾不动了。 老医生从怀里掏出个平安符,递给他:“拿着这个,这是我孙女前几日从庙里求来的,据说灵得很。咱们当医生的不信鬼神,但总算是个好兆头,好寄托。保佑你平安,也让你家里人放心。” 闻珩看着眼前那个小小的木质符,上面写着难以辨认的道家文字,散发着淡淡木香气。 他伸手接过来,仔细收好:“谢谢 您的好意。” 老医生拍拍他的肩,慢悠悠地走出去。 会堂窗户的阴影照在地上,他苍老的背影跟闻珩笔挺的影子重合,又渐渐分离。虽殊途,但同归。 像是某种传承。 - 闻珩从大会堂出来,小周主动找到闻珩:“主任,这次我们医院是你带队,我跟着你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小周也就是跟闻今然一般大的岁数,从实习期就跟着闻珩了,后来转正也留在了他的手下。闻珩叹气:“你为什么要跟来?知道有多危险吗?” “主任你在哪,我当然就在哪,”小周摸摸后脑勺,憨憨笑了,“反正大家都说我是你的跟屁虫嘛,那就跟到底好了。” “小周年纪不大,胆量倒不小。”昨晚刚跟闻珩合作完一场手术的“前将军肚”老李拍拍小周肩膀。 “李医生你不也去?就别说我了。” “我?”老李摸摸自己日渐消减的将军肚,哈哈乐了,“我就当去减肥了。再说了,咱们闻主任肯定缺个给他递手术钳的副手啊,是不?” 闻珩被他们科室的人围着,大家心底纵使有顾虑有胆怯,但此时神情激动,心底里就连血都是热的,燃烧、沸腾着。 毕竟他们刚刚可是做了那么艰难的一个决定,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决定! 他们觉得自己这一刻好像被某种力量托付了艰巨的使命,一边怕自己受不住,一边又想用那医者的单薄双肩扛起来,给别人撑起一片天。 “去跟家人说一声,”闻珩拍拍老李的肩膀,“都去吧。”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只够回家拿点换洗衣物就要出发,甚至有人家远,只能让关系好的同事多拿点,两人一起穿。 闻珩的办公室有换洗衣物,他没回家,在大家忙碌起来时一个人回到办公室,看着窗外的冬日暖阳。 他多年前成为医生当导师面宣誓时,也是这样的暖阳天,他还记得那时许下的誓言: “……我决心竭心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善……救死扶伤,不辞艰苦……” 那是他从未抛弃的信仰。 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宋浔南开口。 他昨晚离开时,还答应今晚回家。 === 宋浔南是在灾情出来后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 他沉默的浏览着识医上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文字,满目疮痍的图片,还有受灾者的无助祈求。 一字字,一句句,组成了现在的人间地狱。 “……你先出去吧。”他对秘书摆摆手,想一个人待会。 秘书安静的退出去。 宋浔南不愿再看那些图片文字,那些东西太沉重了,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压在心头。本想关上平板,却误触了下弹到别的界面。 界面上是个视频,平板在联网下自动开始播放。 宋浔南本想关上,看了一眼后却再也挪不开。 视频是有人无意中用手机拍下的,镜头晃到模糊,只有声音是清晰的。 他听到一个女人不断在哭,声音又细又哑,哭着喊:“孩子……我的孩子还在下面,他才上初中啊……你们救救他,求求你们了,好不好……” 有人告诉她,说:“您的孩子……已经救不活了。” 而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在视频的最后一刻,宋浔南终于看清了女人的模样。 她满头满脸的泥水血水,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样貌,只瘦弱的脊背弯曲,头低低垂着,在灰色的大地上僵跪,凝固成了一座褪色的雕像。 宋浔南的指尖不可控制般隔着屏幕触上女人的脸,想要帮她抹去悲伤,然而视频闪了下,归于 黑暗。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从未谋面的亲生母亲。 他从小听别人歌颂母爱的伟大,却总觉得虚无飘渺,因为某一刻他的直觉告诉他,许晴不爱他。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为人母的力量。 五指用力扣在平板上,指尖发白,青筋紧绷。 宋浔南这一刻非常非常想要帮助她,想要帮助那里的人。 自己总有什么是能做的吧?总有一件事是能帮助他们的吧? 宋浔南死死看着黑掉的屏幕,直到眼睛酸涩才霍然想起了什么,赶忙打了个电话过去。 不等寒暄,他赶忙说:“护目镜有战地救援功能,可以应用于这样的场景!” 那头顿了顿才领会了他的意思,一口回绝:“不行,宋先生,我们知道你是心切,但是目前你们的项目还在研发实验阶段,我们不可能投入使用。” 宋浔南被他一反驳,反倒冷静下来:“我们在开发这款护目镜时同时采用了声频与音频的双重辅助,录入了一万三千幅医疗图像,五千七百个紧急救援视频,采用最新的图像造影技术,3D数字模拟技术跟智能ai技术,确保场地救援时能实现短时间高效救治,且有声控辅助,全程流程指导操作,不会有一丝纰漏。” “灾区医疗资源紧缺,严重需求不足,一个医生需要每天救治多少病患?高强度的工作是对脑力跟体力的双重考验,没几个人能坚持下来。且往往需要现场救治,时间紧任务重,还要分心关注余震。除非是经验丰富的医生,不然很难在短时间内成功判断受伤情况。时间就是生命这一点您比我懂,但凡有一秒钟的犹豫,结果都会大为不同。” “你们的产品确实很厉害,不然我们不会找你合作。但是毕竟处于试验阶段,需要承担风险。”接电话的人叹了口气,显然也在为此事发愁。 他瘦高的身影落在办公室的文明镜里,恰是当初接手陈卓雍工作后,跟闻舒礼剪短见过面的中年人。 “我们采取了足够多的样本进行过试验,已经达到了国家标准,只是缺少官方手续而已。”但双方都知道,没有这一纸公文,他们的产品再好也是三无。宋浔南默了默,嗓子说得沙哑:“如果出了任何问题,我愿意全权担责,只求您能同意。我等得了,他们等不了。” 电话那头良久的沉默了。 宋浔南闭闭眼,以为此事无望,正打算再想想别的办法,却听到中年人说:“我还没有到让一个年轻人担责任的地步。把你的实验数据发给我,如果合格,我立马想办法给你批下公文,送到灾区……仅有一点,多救些人。” 峰回路转,宋浔南赶忙应下:“您放心,我会亲自前往灾区,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他挂断电话后立马开始着手准备,除了这款护目镜外还有不少产品是能用上的,他叫来秘书让空运过去。 秘书一听到他要亲自前往灾区,根本不同意:“不行!那是灾区,最危险的地方。您要是不放心,大可以派别人去。” 宋浔南说:“上面给了我足够多的信任,那我就要对得起这份信任。全公司上下只有我是全程跟进这个项目的,每一串代码都是我亲自写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些,我不去谁去?还是你觉得谁的命不如我值钱,可以派他去?” 秘书被问住了,站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 宋浔南揉揉额角:“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只是现在时间不多了,还是快点准备吧。” 宋浔南此时无比庆幸他开的是医疗科技公司,能在这种情况下贡献点微薄之力。 秘书深知他一旦决定了什么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知道自己根本劝不了他,只得同意,去准备宋浔南所需的东西。 在转身 走人时,他忍不住问了句:“那您是不是要跟闻先生说一声?” 宋浔南静静坐着,好半晌才说:“你先去准备吧。那么多东西,最快也要一天。” 秘书不再言语,关门出去。 怕什么来什么,宋浔南刚要在心底想着怎么跟闻珩开口,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宋浔南过了会才接起来。 “怎么中午就给我打过来了?想我了?”他在这头如常说笑。 闻珩的呼吸声通过电话清晰可闻,他低低“嗯”了声。 宋浔南听他语气沉重,不似以往,以为是通宵手术没恢复过来,压下心事叮嘱道:“你昨晚上一夜没睡吧,现在赶紧休息,不然身体受不了。” “小南,我……” “嗯?你怎么了?难不成还要让我哄你睡?”宋浔南笑着跟他聊天。 他庆幸闻珩不在身边,不然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故作平静的伪装。他在犹豫要不要对闻珩开口,又该怎么开口。 闻珩听他这样说,弯弯唇,沉重的心情好了点。 “我这几天要出差一趟,可能没办法联系到你了。”他隔了很久,才慢慢说道。 “这个事啊,我说你怎么这么沉重。”宋浔南知道闻珩一年到两头总会有几次保密性极强的“公事”,没想到竟然撞在了今天,他竟舒了口气。 这样也好,就不用为了是否要隐瞒闻珩而苦恼了。 他打算不告诉闻珩,不想让对方忙碌时还要分心挂念自己。 就算是闻珩事后生气,也好过对他的担忧。 他说:“好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今天还能见到你吗?” 他听到听筒里传来很轻的叹息声:“大概不能了,不过我到了地方有时间会给你发消息的,记得按时吃饭。我过半个月左右就能回去。” “好,等你回来。”宋浔南收紧手,这样说着。 好可惜,还想今晚见一面的。 他们明明才相爱不久,却要分开了。 第106章 闻珩这边走得急, 给宋浔南打完电话没多久就要出发,准时在下午四点到达z市,需要转车前往临通郡朝宁县。 大巴车载着一车人走在路上。路一开始还是好走的水泥道, 到了后面渐渐泥泞,一车人随着晃来晃去,有受不了的已经吐出来了。 车里人多,空气不流通, 再加上有人吐出来, 味道更难闻了。 闻珩把大巴窗户打开,凛冽冬风透过细缝猛地灌了进来,发出细细啸声。他吹着风看着路边倒塌的房屋跟拦腰折断的树木, 沉默不语。 还没到灾区,公路边萧条的景象已经让人预感到有多可怕。 口袋里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可能是宋浔南, 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闻今然。 一接起电话,那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一句颤抖的“哥”, 让闻珩心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哥,哥……”闻今然在那头六神无主地唤他,好像这样能让自己得到一点安慰, 咽咽唾沫艰涩开口, “哥,你看到新闻了吗?真的是那个地方吗?我打不通我妈妈的电话, 哥,怎么办啊, 我好害怕, 我能去找你吗?我不想自己在这……” 他脑子乱糟糟的,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闻珩拿着手机放在耳旁,甚至能清晰听到闻今然呼吸中的颤抖,泣不成声。 他像被闻今然兜头浇了盆凉水,从头寒到脚,几乎是僵直木然的反问闻今然:“你在说什么?小婶怎么了?” 闻今然在那边平复下心情,断断续续将事情经过告诉闻珩:“我妈妈不是、不是去了k市旅游嘛……然后,路过z市,那边有个新兴的网、网红……景点,她想去看看……” “那个景点,在哪?”闻珩手指用力扣着手机,肌肉紧绷。 “……在,临通郡。”闻今然抖着声把最后一句说完。 知道出事后闻今然一直在打闻妈妈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他一直告诉自己,打不通电话的原因有很多,有可能是老妈慌乱总丢掉了手机,有可能是通讯受到了磁场影响,也有可能是没有听见,或者占线…… 闻今然让自己冷静,但他的心底已经有了个不容忽视的、最糟糕的答案。 小周从过道上路过,坐回闻珩身边时差点被他的脸色吓一跳:“主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闻珩抬头看他,小周瞅见他那双眼睛后更害怕了:“你……主任,出什么事了?” 那双眼黑洞洞的,怪吓人的。 “没事。”闻珩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字眼,声音又轻又冷,不似活人。 小周不敢再打扰他了。 闻珩闭了闭眼,死死掐住掌心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问了句:“你确定吗?” “我知道你也不想相信……但是,我妈妈昨天跟我聊天时的定位,就显示在那里。” 兄弟俩一时无话。 闻今然在那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就一二十来岁的大男孩,一生平安顺遂没遭遇过什么大灾大难,此时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慌得六神无主,不断在低声重复“哥怎么办啊”这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闻珩此时就是他的主心骨。 “你先冷静,听我说,”闻珩率先让自己稳定下来,尽量安慰他,“临通郡不小,朝宁县只是辖属的一个区县,她不一定就在那里。电话打不通有可能占线,也有可能丢失了手机,事情没定论前不要瞎想。我现在已经快到灾区了,会尽快想办法找到你妈妈。你这几天就请假在家,先别上班了,好好呆着别瞎想,能做到吗?” 闻今然吸吸鼻子:“我也要去!” “闻今然!”闻珩冷声喊他名字。 闻今然从小到大都 很怵他,这几年长大了才渐渐好转。结果闻珩一喊他名字,闻今然就怂了,握着电话不敢吱声,但也没说不去。 两人僵持下去不是办法,闻珩捏捏眉心:“我是个医生,在这里可以救援。你呢?你能干些什么?你去抗物资别人都嫌你走得慢,生怕不给大家添麻烦是不是!” 他这话说得狠了点,却也让闻今然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 “可是你去,我也会担心,你能不能不要去,哥……” “没什么好担心,我是个成年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别多想。闻今然,你也成年了,也别让我跟你妈妈担心,知道吗?” 闻今然过了良久,用哭哑的嗓子应了声。 听他答应下来,闻珩舒了口气:“请假回家吧,我这边有了信息会告诉你。” 闻今然抹抹眼泪:“那……南哥怎么办?你要跟他说吗?他也会担心的。” 闻珩这次沉默很久,才对闻今然说:“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了,你不用再提,好好回家睡一觉。” 闻今然胡乱抹了把脸应下,两人没再聊,他挂断后从卫生间出来。 公司员工见他眼圈通红,吓了一跳,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又碍于闻今然冷着一张脸不好上前询问。 闻今然没直接去找宋浔南,将请假条递给人事部就走了,假条上说自己食物过敏,要休息几天。 宋浔南看到了,因为知道闻今然海鲜过敏便没有疑心,直接通过了。本想打电话问问他严不严重,但手上的事情又杂又乱,他分身乏术,只能抽空发了条短信过去,却无人回复。 等闻珩把电话挂断后,大巴车缓缓停了下来。 他看了眼窗外灰沉沉,水泥似的天空,还有满目疮痍的大地跟形形色色的救灾人员,拉了下背包带,起身。 “走吧。” 说完绕过小周第一个下了车。 大家三三两两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把行李拿下来就被通知要赶紧过去开会分配救灾区任务。 没办法,大巴只好拖着他们的行李运到临时驻扎地,把行李堆到了一起。 z市不比b市,位于更南的位置,即便是冬天也不会很冷。但这更危险,因为很多病原体会在这种温度下更为活跃,大灾过后往往有大病,说的就是这个。 闻珩见到了主要负责人,对方匆匆而来,身上的沾着灰尘,衣服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擦了下脸上的汗,上来迎接一车人。 “您好,辛苦大家前来支援,”他上来直接不废话,问他们,“谁是你们的领队?” “我。”闻珩跟他简单握了下手。 “这么年轻?”负责人只简单说了句,“好,我知道了,给你们安排下最新任务。我们按照灾区范围划定了不同区域,现在C区人手不够,需要你们立即支援。” 双方连寒暄都没有,更别提休息的时间,马上投入到救灾中。 === 宋浔南回家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房间里黑漆漆的。 他打开灯,累得坐沙发上休息一会儿,这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盯了会天花板,盯得眼睛酸疼后眨了眨,忍不住想闻珩此时在干什么。 一定是做完工作后睡觉了吧,他作息那么健康的一个人。 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白天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要前往灾区第一线,还不知道能不能未来会发生什么,心里的不确定多了,想找个人倾诉下。 所以宋浔南发现,自己今晚上格外想闻珩。 明明两人才分开一天多。 他敲敲脑袋,坐起身给闻珩发了条消息问他在干什么,却石沉大海。 果然是睡了吧。 宋浔南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叹了口气,让自己别想那么多赶紧休息。 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 他的动静不小,同行业的人多多少少都听到了风声。出了事捐款的公司很多,毕竟大家图个善缘,也是个好名声。但像宋浔南这种直接把自己所有产品投出去,一副不计利益、不顾后果的公司仅此一家,狠狠惊住了众人,也有人猜测他们公司是不是在作秀,想要在口碑上压倒众人,营造良好舆论。 而当他们听到宋浔南竟然要亲自前往灾区时,大家纷纷沉默,怀疑他是作秀的也立马闭嘴了。 没见过作秀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的。那可是刚发生过地震的灾区,还会出现余震以及灾后的各种疾病,是随便能去的地方吗? 江骁听到这个消息时,宋浔南已经坐上了前往z市的飞机,他微微一愣,随后叹气摇头,对秘书道:“你没发现吗?他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 宋浔南透过机舱的窗户往下看。 眼前整片大地都是绿色的,仅有中间一点是突兀的土黄色,光秃秃的裸露在外。 那里就是他要去的地方。 机场已经无法正常降落,他们也不是直升机,更没办法直接抵达灾区,只得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很是费了点时间才到地方。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条路前不久还是好的,我昨天刚拉了一车来支援的医生们。可惜昨晚上突然发生余震,震哪里不好,偏偏桥梁塌了,路断了。唉,也是这条路平时大车就多,路基早就压弯了才撑不住垮了。希望这次之后咱们政府能重新修一条新的路出来,比这条更好,更坚实。” 他话语中满是对未来的希望。 宋浔南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只是接了句:“一定会,到时候重建会比现在还要好。” 司机笑笑,沉默下来,专心开车,在宋浔南到地方要下车的时候喊住他。 宋浔南回身看去,司机憨厚老实的脸红了,手放在方向盘上无措地动来动去:“我就是个老大粗,开了一辈子车没什么文化,也就只会说个谢谢。谢谢你们这些大老板跑过来又捐钱又捐物资的,太感谢了……我不知道能帮上啥,这样,您这几天要是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一定办得妥妥的!”他拍胸膛保证。 宋浔南对他扬唇笑笑,跳下车:“好,谢谢您了。” 宋浔南第一次直观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里已经支起了一片帐篷当临时驻扎地,来来往往的人群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这个外乡人,所有人脸上都是……麻木。 痛失亲人的麻木,被繁重工作压垮的麻木。 他路过一个帐篷时,坐在地上的年轻男性抬头看了眼他,复又垂下头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屈膝紧紧抱住了自己。 实现呢在那短短一瞬间看清了他的神情,面无表情的脸上时空洞的眼睛,毫无神采。 他静立片刻,沉默无言。 在刚才与司机交谈时他还觉得大家的精神面貌还可以,对未来有期望。现在想想还是他太乐观了,司机那种的毕竟是少数。 没等多久,一身军装笔挺的人向他走来,站定打量他几眼,目光如鹰:“宋浔南先生?” “我是。”宋浔南点头。 来人目光柔和下来:“我是总负责人,姓陈,陈峰。你能及时赶到实在是太好了,现在正是人手不足的时候,来得医生根本不补上空缺。我正在想怎么办,昨晚就接到上面的指示说你带着那款,呃……” 他犹豫了下。 宋浔南接上:“AISR,辅助型智能搜救护目镜。东西已经运到了,我会留在这里培训佩戴者并且实时监测各项数值,全程负责。还有其他能用得上的,我也一并带来了,如果 有不懂的就问我的助手。” 周秘书跟着他来了,现在人在运货。 陈峰也不再跟他废话:“好,你们的落脚点我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天下午总部会开会,重新着手安排人员,你先休息,我让小王安排好。” 他说完颔首道别,留下一个小兵小王后步履匆匆地离开。 小王说:“您跟我来。” 宋浔南跟他一路到自己的落脚点。说是落脚点,其实也不过是临时搭的帐篷,里面有些简单的用品,一个睡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了。 “抱歉,条件简陋。” “没事,你先去忙。”宋浔南让小王先离开,简单收拾了下出了帐篷。 正好外面开进来一辆运物资的货车,喊着人帮忙卸货,宋浔南赶忙过去。 等周秘书按照小王说的来找人时,遍寻不到正要喊,远处一个声音倒是先喊了他。 “周文泽,这儿!” 他循声去找,吓了一跳:“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眼前的宋浔南全身是汗,薄款羽绒服早就脱下来了,卫衣袖子卷起到肘部,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前襟都湿透了,身上脏兮兮的,上衣灰一道白一道。 汗顺着额头往下流,快要流进眼睛里了,宋浔南想抬手擦,一抬手才发现自己满手都是泥,索性用胳膊抹了抹,单手插腰站在那,拉着前襟扇了扇对周秘书说:“帮忙卸货来着,还没弄完就看到你了。” 周秘书早就看到了他身后卸了一半的大货车,那上面一袋袋麻袋看着就沉。宋浔南能累成这样估计是忙前忙后很久了。 他把袖子撸上来:“我也来。” 看他们俩过来要帮忙,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赶忙说:“小伙子,你先歇歇,这都跑了几十趟了,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他操着一口乡音,宋浔南只听懂了几个关键词,但不妨碍他理解,摆手笑说:“没事,我天天健身,这点算什么。叔你这袋给我,我帮你拿。” 他直接上手拿过男人的三个麻袋,扛在肩上往里面走。 周秘书看他那么轻松,也想扛三袋,结果一袋压在肩膀上就够他这个常年办公室的文弱书生受得了,只好一袋袋运。 宋浔南还在跟男人聊天,两人都对对方的话只能读懂一半,偏偏聊得兴起。 宋浔南问他:“叔,你是从外地过来的还是一直住在这?来了有多久了?” 男人操着乡音答:“我年纪不大,也就三十五。” 宋浔南频频点头:“哦哦,这样啊,那确实住了蛮久的。” “我看你年纪也不大,这么跑这里来了?” 周秘书在两人身后听的一团雾水,忍不住拉拉宋浔南:“你能听懂?” 宋浔南很直接:“听不懂。” 他看着周秘书便秘的脸,拍拍他肩膀:“别管说什么,聊天主要是开心,疏导下他们的情绪。” 周秘书看着一脸干劲的男人,心想效果还不错。 等东西都卸下来还要挨个分配,宋浔南拿着一些日用品挨个发。有的接过去很小声对他说声谢谢,有的看都没看他,低头哭,宋浔南就把东西放对方脚边。 宋浔南又看到了那个自己刚来时的年轻人,他把东西放在对方身边,没想到却被喊住了。 “我认识你。”那人抬头看他,轻声说。 宋浔南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南北公司的总裁,是吗?我女朋友很喜欢你。” 宋浔南语气迟疑:“你女朋友……?” 年轻人摇头:“之前吵架,她跟我赌气一个人回家了。也幸好她回去了。” 宋浔南这才注意到,年轻人的整个胳膊都缠着 纱布,衣袖上绑了个黑底白字的孝字。 “骨折了,”年轻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扯扯嘴角,“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命,那些受伤重的都不在这。” 宋浔南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 年轻人好像突然有了倾诉欲,也或许是这个隔着网线也算认识的人给了自己熟悉感,让他急迫地想表达什么:“刚出事的时候,我在家里工作,咒骂周末还让人上班的老板……然后就出事了,我躲到了床底下……跑出来后给我爸打电话打不通,前不久刚找到……” 他断断续续地说,宋浔南坐下听,没有任何不耐。 “会好起来。”他说。 年轻人擦擦泪,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我记得你好像很有钱,舒舒服服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非要来这里受罪?” “……觉得自己有用,就来了。”宋浔南想了想,这样跟他说。 年轻人“嗯”了声,安静下来。他刚才说了太多话,现在又不想说了,半晌才重新开口:“我之前还嫉妒女朋友喜欢你,现在看来,她没喜欢错人……你是b市的吧?你们那边派了不少人过来,我的伤就是b市的一位医生包扎的,他也劝我,说会好起来。” “我之前看文章,学到了三个字叫‘赴国难’,说这是咱们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东西。我一直理解不到位,就觉得震撼,现在我懂了。”他这样说。 赴国难。 宋浔南在心底默默咀嚼这个词,片刻后笑了,脏兮兮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是明亮的。 “是个分量很重的词。” 也很感人。 …… 下午要开会,宋浔南离开青年后准备起来。 小王来找他:“宋先生,这次会上的大家都是从各个地方来支援的,人有点多,还有没来的,估计要再等一会。” “没事,”宋浔南想起什么,问他,“前不久来了支从b市来的医疗队?” 小王点头:“是的,住在另外一个区。” 宋浔南想,b市老乡,还是闻珩的同事呢,就是不知道对方认不认识闻珩。 “好的,我知道了,到时候开会你再通知我时间。还有,别叫我先生了,自己不别扭吗?喊我哥得了。”他说。 小王于是爽快的改口喊哥。 会议时间往后退了两个小时,宋浔南提前过去等。 手机信号一直断断续续,他又没有什么断网小游戏,只能一个个app点进去又点出来,满脑子心事。 一直显示e网的手机好不容易有格一个信号,消息立马滴滴滴的响了起来。宋浔南一看,市谢窈跟李念他们发过来的,还有闻今然的夹杂其中。 其中谢窈的最多,她甚至打了几十个电话,全部未接。 【宋浔南你死哪去了???那种地方你怎么敢去?还不跟我说一声!!!】 【你快回电话啊,你特么人呢?!】 【……妈的,你做这种决定为什么不跟大家商量下?闻珩呢?你跟他说了吗?】 宋浔南看到这两个字一顿,有点心虚的继续往下划拉。 他当初没说,现在就更没办法跟对方开口说自己干什么来了。 看谢窈越来越着急,他赶忙发了条语音过去:“我没事,那时候刚下飞机开了飞行模式,而且这边网不好,现在才收到消息。” 语音卡在那转了转,总算发了出去。 宋浔南松了口气。 “来人了。”周秘书低声对他说。 宋浔南听到了脚步声,“嗯”了句收起手机,看到几十个人一起进来时自己愣了下,因为看到了小周。 那好像是闻珩手边的副手?怎么会在这? 他皱眉 疑心。 但他不需要疑心太久,另一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迈步走了进来,眉头紧锁,抿着唇一言不发。 好似注意到了宋浔南震惊的目光,他抬头看去。只一对视,愣在原地。 妈的。 宋浔南狠掐自己一把。 谁来告诉他,为什么口称自己出差暂时没法联系的闻珩会在这? 而闻珩的眉皱得更紧了。 早上负责人说今天会运来一批新产品解决他们的医疗困难问题,难道说的是宋浔南的产品? 第107章 两人看着彼此, 又震惊又生气,还有点微妙的……惊喜。 总之,他们心情十分复杂,跟一盒混口味糖果, 什么感觉来了个遍。 小周是认识宋浔南的, 不过并不知道他跟闻珩之间的关系, 现在发现闻珩一直在看那边,自己也看过去, 瞅了两眼认出来, 高兴的跟宋浔南打招呼。 “是你呀, 好久不见了, 你还认识我吗?” 宋浔南尴尬笑笑:“啊, 认识,认识。” 小周立马去问闻珩:“闻医生,你还记得他吗?就是您之前合作过的学生, 诶不对,现在是老板了吧。” 闻珩没理他。 宋浔南一边跟闻珩对视,一边敷衍小周:“不是,还是学生。” “没毕业啊?”小周更震惊了, 刚要再问问闻珩有没有印象,就见一向不喜与人接触的闻珩大步走向闻珩,坐到了身边。 别说小周了, 就连跟着闻珩进来的同事都愣了愣,一时摸不清他跟宋浔南的关系。 小周小声:“这……我们好像是坐那边的?” 周秘书站起身,笑着迎向他们:“我们宋总跟闻先生是朋友, 让他们两个待一块吧, 咱们坐那边去。” 小周等人稀里糊涂就被拉着坐对面去了。 闻珩坐下的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在这?” 宋浔南抱胸, 斜斜睨他一眼:“我也想知道,你怎么在这?某人不是说自己要去参加个项目,短时间没法联系吗?这就是你的项目?” 闻珩沉默两秒,说:“医院组织的救援,我报名参加了。但我想知道,你不是医生也不是军人,你怎么会来?” 宋浔南被他一质问,更理直气壮了:“你能来,我当然也能来了。喏,进来时看到门口的箱子了吗?全是我的。” 闻珩进来时步履匆匆,没来得及细看,不过确实看到了很多白色的箱子堆在场地上。 他揉揉额角:“你不该来。” “那你觉得自己该来?还瞒着我?”宋浔南拍了下桌子,提高音量对峙。 闻珩反问:“你又跟我说了?” 宋浔南一下子哑声。 他刚才拍了下桌子让不少人看向这边,尤其是闻珩的一众同事,那视线打在宋浔南身上就跟探照灯似的,锃光瓦亮,眼睛里全是求知欲,让人想忽视都难。 宋浔南跟闻珩具都沉默下来,两人明明坐在一起偏是不看对方,冷着脸目视前方。 本来有人要坐在宋浔南身边,被他冒着寒气的目光一看,立马转头走人另觅良座。 闻珩看在眼中,低叹一声,语气无奈:“不是想骗你……只是不想让你担心。” 宋浔南抿着唇没说话。 “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不对。” 宋浔南感到自己放在桌下面的手被抓住,然后那只手轻轻拉着他,在确定宋浔南不会挣扎后放松下来,跟他交握在一起。 “很抱歉,以后不会了。” 小周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把隔壁的老李吓了一跳。 “鬼上身了你?没事掐自己干啥玩意儿?” 小周眼神飘忽,跟做梦似的:“李医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闻主任那样子……跟我哄生气的女朋友一模一样。” 老李刚想说胡扯,闻主任出了名的恋爱过敏性冷淡,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宋浔南上手去掐闻珩的脸,闻珩还没有反抗。 重点是他没有反抗!! 老李见鬼似的瞪大眼,倒吸一口凉气,使劲一捅自己左边的人:“你看见了吗?!” 左边人气得大喊:“我看见什么了!你差点把我怼下去!” 宋浔南往那边嘈杂的环境中瞥,收获了立马安静如鸡的氛围跟三双惊骇的眼睛。他懒得管闻珩的同事都在想什么,只手上用力掐住闻珩的脸颊拧了拧。 闻珩的皮肤立马红了一片。他觉得有些不舒服,皱了下眉却没躲开。 宋浔南“啧”了声,松手,看着被自己掐红的皮肤:“你都不躲?” 闻珩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因为你在生气。” 宋浔南冷笑:“要不是这里有人,我真想给你一拳。” 可他复又说道:“我确实很生气,但我一想,又觉得很没道理。因为我也骗你了,当时什么都没跟你说。” 闻珩点头:“所以,东西送来了,你可以回去了。” 没成想他在打这个算盘,宋浔南瞪他一眼,送了他两个字:“做梦。” 闻珩满脸不赞同:“你不该来这里,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这里也很危险。” “我本来就不打算走,现在知道你在这,更不可能走,”宋浔南看他还想说什么,赶忙打断,“诶诶,负责人来了,你先别吵。” 闻珩见他扭过头去不想听,抿了下唇,已经在想直接把宋浔南送回去的可能了。 帐篷很小,到场的人大多数只是团队的精英骨干,挤了满满一帐篷,连地上都坐着人。 负责人没有那些繁冗的开场白,上来直接将他们这几天的近况说了遍。 “目前我们已经开展全方位搜救,截止到今天18时共救治伤员3245人,查询失踪人口491人……现在大家都知道情况紧急,我们片刻耽误不得,要将灾区的所有资源调动起来……” 听着那一长串数字,宋浔南再无跟闻珩说笑的心情。他压低了嗓音说:“我知道你不愿意我来,因为我跟你是一样的心情。但你不能坐视不管,我就能了?” 负责人已经在布置最新任务了,宋浔南认真听着,突然听到身边人几不可查的轻叹:“算了,我也拦不住你。” 知道他答应了,宋浔南用小指轻轻挠了下他的掌心。 负责人没忘记让他们互相介绍,大家都对彼此的身份有所了解后,他说:“我们这边还有很多具有一定医学基础但从未在这般极端环境下抢救过的医学生以及其他医护人员,我将这些人交给小宋,可以吗?” 宋浔南点头:“没问题,我会让他们在短时间内掌握AISR的操作方法,对患者实施简单救助。” 负责人不住点头,板了一天的脸终于有所缓和。 宋浔南继续道:“我这边还有很多临床医疗产品都带过来了,希望能帮助到大家。” 在场的医护人员多多少少都对宋浔南有所了解,自然知道他们公司产品价值有多高,此话一出放心不少。 临时救助最怕医疗设备落后,现在宋浔南的出现可谓是及时雨,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又说了点相关事项,负责人便被匆匆叫走,大家赶紧散去各忙各的。 小周刚要追上闻珩,就看到闻珩跟宋浔南并肩出去,两人一同前往那边白色挂了红十字的帐篷区。 老李站在小周身边,忍不住出声问周秘书:“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周秘书礼貌温和的微笑:“朋友关系,他们是邻居,关系自然好很多。” 老李点头点到一半,就看那个不认识的人扯着闻珩白大褂的衣襟,将人拉下来吻了下,随后松开,两人继续若无其事往前走。 “这叫朋友??!”老李失声大喊。 周秘书笑着推推眼镜:“啊,是很要好的朋友啊。” 听他一副“怎么了有错吗”的语调,老李跟小周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你家朋友当众亲嘴啊! 当他们瞎吗! 第108章 宋浔跟闻珩往工作地点走去。 闻珩边走边跟他解释:“刚才见到的是总负责人是陈峰, 你应该见过了。下设还有几个部门,各一负责人, 负责医援部的姓赵, 赵亥盛,刚才坐在你正对面往右数第六个的位置。我们的医疗队都是从b市来的医生组成,主要对接从D区借来的病患, 以及极难医治人员。” “都分你们这边来了?”这里来来往往的伤患以及救援人员少说得有三四百人,怪不得一向整洁的闻珩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跟血迹。 “大部分。” 因为他们的医疗水平各方面都属顶尖,负责人在跟闻珩商量后将重伤患者全送往这边。 宋浔南刚才就看到了, 闻珩眼底全是红血丝, 估计昨晚一夜没睡好, 通宵做手术了。 而他明明前天才刚通宵做完手术,都没来得及回家休息。 一想到这个宋浔南便止不住心疼, 还有点他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气,忍不住拉着人的前襟让他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 “我不说你少干点活这种话,起码你得休息休息吧, 真当自己铁打的?” 闻珩直起身,说:“过完这几天吧。” 现在正是最紧要的关头, 谁敢休息。 “吃午饭了吗?”宋浔南问他。 闻珩一愣, 摇头:“没吃。” 宋浔南想骂他, 最后忍住了, 拉着人调了个头, 先去看看有没有剩什么吃的。 现在也就剩点矿泉水跟面包什么的,闻珩拿了几样, 算是午饭:“晚上再吃也一样。” “……嗯, ”宋浔南抿唇应了声, 跟他说正事,“你说的负责人我得去找找,跟他商量下培训的事情,能早点解决就早解决。” “好。” 闻珩在到工作地点后找到赵亥盛,将两人简短的介绍认识后便进去换衣服做手术了。 赵亥盛刚接待完新一批的伤患,看上去劳累不堪,原本就头发花白的他更显年迈:“我就叫你小宋了,陈头儿跟我说你明天会组织培训操作你那个仪器,能问问大概花费多少时间吗?” 宋浔南说:“不费时间,仪器全程智能化,几乎是傻瓜操作,我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他们教会。” 陈亥盛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如果您担心明天的救援任务,我现在就可以教他们。” 这也是宋浔南来这儿的目的,等到明天也太慢了,既然能找到主要负责人,赶紧解决了赶紧派出去才是要紧。 陈亥盛一听大喜,赶紧让人把所有人员分批次喊过来:“小宋,你也知道我们现在很多人抽不开身,只能分批次教,还麻烦你多劳累几次。” “没事。” 宋浔南让先来的三十几人一人拿一个护目镜,大家没见过这种东西,有点新奇,纷纷摆弄着试戴。 宋浔南拍拍手吸引他们注意:“好,接下来我将会教给你们护目镜的具体操作流程,听不懂的马上询问。” 他语速飞快、不打嗑地将AISR的所有操作讲了一遍,又让他们上手演示。等真的开始具体操作后,原本需要依靠多年经验跟技术的伤势在经过智能扫描后对比后,很快在后台处理成数据,反馈到镜中网络上形成文字,被大脑读取。 整个流程都不到二十秒。 “这……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准确率好高,天呐,有了这个岂不是能极大的提高现场搜救能力?” “这样患者的救治时间也不会被耽搁了!” “好神奇!” “宋先生,你真厉害!” “而且还是迷彩的,好酷!” 大家摘下护目镜后,满脸 惊喜。 宋浔南摇头:“能帮到你们忙就行,最后还是要看你们。” 有人举手示意,宋浔南让他说:“请问,如果我不小心将护目镜摔碎了或者是碰坏了,那……要赔多少钱?” 大家沉默下来。 这东西这么高科技,一看就很贵,他们可能一个都赔不起。 “你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宋浔南挑眉,“首先,我的产品采用的是军用防弹防护级别的高可视镜片,不会轻易损坏;其次,你们是在救援,这期间的一切损失都由我来承担,我全程负责。” 前排的男生憋了半天,说了句:“……酷啊。” 赵亥盛对刚做完手术出来,摘下口罩缓口气的闻珩说:“我再年轻二十岁,也跟你这朋友似的意气风发。” “是吗?”闻珩去看宋浔南,正好看到他赶人回去换下一批。 “东西别还回来了,都拿好,晚上自己熟悉下,明天就让你们上场了。” 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宋浔南才终于忙完,他讲完最后一遍,跺跺发麻的脚,这才发现自己一刻不停的说了四个小时,嗓子都是哑的,几乎不能开口,连咽口水都是疼的。 他捏了捏肿痛的喉咙,拖着闻珩去吃晚饭。 晚饭是方便面,在大铁锅里咕噜噜煮着,一整片地方都是红烧牛肉的味道。 “还好吗?” 宋浔南指指自己嗓子摆摆手,不想说话。闻珩给他拿饭的时候没敢舀汤,倒了点温开水,端给宋浔南。 “只能吃这个了。” 宋浔南接过来,也没嫌弃,随便找了地方盘腿一坐,低头吃起来。 他很饿,毕竟从早上开始就没休息过,又是坐飞机倒车又是搬东西讲课,哪一件事都费精力。也多亏他平日里还记得锻炼这才撑下来。周秘书上午搬完东西人就不行了,只能回去干点其他活计给大家帮帮忙。 即便饿的前胸贴后背,宋浔南也照样吃得细嚼慢咽。 他倒是想直接一筷子全塞嘴里,但嗓子太痛,一次性咽不下那么多,限制了他的发挥。 闻珩终归不是铁打的,长时间工作后精力与判断力都会有所下降,为了病人也为了他,陈亥盛安排了轮值,让他休息一晚上。 宋浔南把自己的睡袋跟拿来的一点衣物抱到了闻珩的帐篷里,在小周等人“卧槽这个世界毁灭了”的眼神下堂而皇之钻进去。 闻珩进帐篷前看了眼老李:“不去睡觉?” 老李如梦初醒,喃喃道:“我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一个下午的时间,闻珩的所有同事都知道他谈恋爱的事情了。 倒不是老李这个大喇叭喊的,只是宋浔南当初亲闻珩时根本就不顾忌别人的眼光,有不少人看到了。 小周他们也很累,说了两句就回去休息了。 闻珩钻进帐篷后,听到宋浔南又细又轻的哑声问他:“怎么感觉在他们眼中你谈个恋爱就跟彗星撞地球似的。” “可能他们觉得我性子太冷,不喜欢跟别人接触,也不会谈恋爱。” “那我算不算折了你们医院的高岭之花啊。”宋浔南眼睛都要眯上了,睁都睁不开。 闻珩皱眉:“你别说话了,快休息。” “嗯……”宋浔南应声后没了回答,已经睡过去了。 等第二天陈峰知道他已经提前将培训工作完成,可以立即让医护人员投入救援后大喜过望。 只是他有自己的顾虑,第一天只是让这批医护人员进行简单救治,在较为复杂的救治时必须有其他人员配合。 宋浔南也不说什么,毕竟是人命,谨慎点也是好的。 陈峰不到第三天就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宋浔南的仪器 准确率极高,而且所耗费时间更短,当天下午他便问宋浔南有没有更多仪器,他想大批量投入使用。 “可以,”宋浔南应下,“我这边还有二百多副,更多的正在加急制作,后期会运过来。” “那就好。” 当天晚上的统计数据就有了小小提升,救治率提升了几个点,在之后的几天效果更为明显,让陈峰激动的在帐篷里来回走了几圈。 “好,太好了!” 而宋浔南此时已经在这里吃了整整一周的泡面。 他搅着碗里的泡面,声音依旧有些哑,跟闻珩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卸货,一整天都呆在物资发散地,发现运到这里的食物无一列外都是些方便面和速食面包一类的东西。数量已经远远超出需求,却仍旧不停地运到这里来,如果后期没人吃,又是一种浪费。” “而且我发现已经有人的开始自己生火做饭,或者大家一起做大锅饭,虽然幸苦,可大家一起快快乐乐的,互帮互助,互相依靠,我觉得这才是向上的精神力,才是对的方向。”他说着,挑了一筷子碗里的泡面吃,已经没什么胃口。 他现在闻到泡面的味道就饱了。 “你说的对,”闻珩放下手里的碗,“并且长时间摄入泡面这种营养单一的食物对患者没什么好处,甚至会加重身体负担。再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平时增肌期吃健康餐吃久了什么感觉?” 宋浔南可太懂了,秒答:“能吃,就是没什么活着的欲望。” 听他这个答案,闻珩先是“嗯”了声,后捏捏他后颈:“原来你是这种想法。” “别说我,你肯定也是,谁没被健康餐折磨过,”宋浔南怕痒,躲了下,随后拧眉深思,“得想办法反应反应。” 他跟陈峰说过这个问题,对方表示也没办法。 “东西都是慈善机构送来的,或者是社会上募捐,都是一片好心,总不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好心办坏事了’。” 宋浔南听他没办法解决,捏捏眉心:“说到底,还是他们并不了解现场的实际情况,信息差导致供需之间产生矛盾。” “明天又会有八辆物资车送来,基本全是方便面。” 两人相视苦笑。 === 闻珩这边正在手术,刚做完就被人喊了过去。 “先别换衣服了,小闻你跟我来。”赵亥盛冲他招手。 闻珩走过去:“出什么事了?” “出大事了,”赵亥盛领着他去另一边的帐篷,边走边解释,“之前不是给你说过咱们这边有个科研所吗?所长是著名科学家秦老,我们费了好大劲终于找到人了,结果现在状况并不乐观。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闻珩听说过秦老秦耀辉的事迹,对方可以说是科学界的泰斗也不为过,每一笔履历都堪称传奇。他出事后国家不惜一切代价要找到人,终于在今天找到了。 等到了地方,闻珩才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他。 秦老的头部受到了严重损伤,急需开颅做手术。 问题是,他作为一位科学家,头脑是万万受不得伤害的,这对手术者的技术要求极高,如此才能确保后续恢复。 闻珩年纪轻轻便可进入医科院受种种优待被人尊重,便是因为他手中的那把刀。 可以说,在这方面能超过他的数不出一只手,更何况是在这样的环境下。 他便成了唯一的最优解。 秦老的家人已经来了,此时正泣不成声。他的爱人瘫在大女儿肩上哭,几乎直不起身。 见到闻珩后,二女儿抹抹眼泪,稍显冷静:“您是在场中最厉害的医生了,我将我爸爸的后半辈子都托付给您了,您救救他,求求您。” 她 说着要跪下,闻珩赶忙托住:“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会尽全力,只是……” “只、只是什么?”二女儿刚松口气,就被闻珩的这一个“只是”吓傻了,讷讷出声。 “这里的仪器恐怕负担不起如此复杂的手术,我没办法保证可以达到之前的精准。”闻珩告诉她实话。 “那该怎么办?医生,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啊……”她的眼泪瞬间下来。 家人听次,哭得更伤心了。 闻珩想到什么,转头问赵亥盛,语气急促:“有没有小南送来的仪器清单?” 赵亥盛反应迅速:“有!有的,我立马给你找!” 他赶紧拿出清单,又让人把宋浔南喊过来。 所幸宋浔南就在不远处,人一喊他就赶过来了。 “怎么了?”他走进帐篷,发现气氛不对劲,问闻珩。 二女儿看进来个比自己还年轻的青年,不可思议:“您、您说的人不会就是他吧?我们要用他的仪器吗?” 宋浔南听出她话语里的质疑以及不信任,皱皱眉,却因不了解情况未曾开口。 闻珩点头:“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可他那么年轻,能值得信任吗?仪器是获批后的合格产品吗?”二女儿满眼怀疑。 她之前就怀疑闻珩,是赵亥盛将闻珩的履历说与她听后,二女儿才放下疑心,主要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现在看来了个更年轻的,就连对闻珩的信任都打了折,再回想起他的那句“小南”,甚至心下怀疑这两人私下认识,是闻珩故意找对方来。毕竟他们家能给的回报太多了。 宋浔南没去看二女儿逐渐生疑的目光,问闻珩跟赵亥盛:“所以把我喊来的目的是?” 赵亥盛跟他简单讲解两句。 闻珩说:“你的生化分析仪,拍片机一类的东西在吗?” “都在,而且我有准备聚醚醚酮制修补片,连仪器都带了,可以直接塑形。”宋浔南回他。 “好,”闻珩点头,看向二女儿,“您的想法是?” 二女儿张张嘴,无言。 把爸爸的生命交到这个年轻人手上她真的不放心,可是眼下又想不到第二种解决方案。 深知自己浪费的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救治时间,二女儿更焦躁了,拿不定主意。 “让他们治。” 开口说话的是一直低声啜泣的秦夫人,她从大女儿肩上直起身,抹抹眼泪:“不管怎么样,现在都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老赵相信你们,我也相信你们。我愿意尝试。” “妈妈。”二女儿喊她。 第109章 “好了, 都这时候了,你还想别的, ”秦夫人挥手打断二女儿的话, 对宋浔南笑得苍白,“孩子,你别在意, 我姑娘就是性子太急了。我是相信你的,只有一点,希望你们能保住老秦, 让他别、别……他要是知道自己此后再也做不了实验, 还不如杀了他来得痛快。” “您放心, 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既然决定好了,宋浔南赶紧开始做手准备, 让人把周秘书喊过来协助自己,而闻珩喊过老李他们。 “你看一下这些东西,需要什么告诉我。”宋浔南把片子跟化验单给他。 老李在旁边看了眼,嘶一声:“这手术不好做了。” 这里面躺着的可是位科学家, 半点马虎不得。 他一句话让秦家母女的心都提了起来:“是什么意思?这个手术你们做不了吗?” 老李赶忙安抚:“不是不是,我确实做不了, 但是咱们主刀可以做, 就是太复杂。” 闻珩接过来, 沉默地打量几眼, 然后对宋浔南说:“CT你也看了, 修补片扫描打印要多久?测量的精确值在多少?” “精确值我可以保证百分百,但是修补片的制作需要三个小时。” “可以。” “不可以!” 后面那句是二女儿喊的, 她刚要说什么就被闻珩淡淡扫了眼, 一句“正常都是六个小时”堵了回去, 讷讷无言。 赵亥盛看不下去了,让几位先行出去,不要打扰他们。 “我去3D打印。”宋浔南拿着CT片出去,路上遇到在门口的秦家母女,简单点了个头就略过她们匆匆而去。 颅骨修补片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这也是最初闻珩说自己可能达不到以往精确度的原因。不够契合的修补片,甚至是材料不好的修补片都会对患者的病情产生极大影响,术后的感染跟排异现状,对外界的环境敏感度以及最严重的材料外露都会发生,到时候还要再次进行开颅手术更换材料。 人体大脑是极其精密的器官,容不得丝毫马虎,每一次手术都是一次伤害,所以第一次就要尽全力把后顾之忧全部解决。 所幸宋浔南在这里,打消了闻珩的顾虑。 三小时后,修补片已经打印结束,秦老被转移到了无菌手术室,手术开始。 秦夫人跟她的两个女儿在外面焦急等待,后来大女儿的丈夫也匆匆赶来,与大家一起等在外面。 陈峰一早就听闻消息,只是不得空,但也很关注这边的消息,让赵亥盛一有情况马上给自己汇报。 手术室里的种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宋浔南也等在外面,他看秦夫人实在撑不住,知道她肯定不愿走,让人准备了点糖水过来递给她。 “您休息会,您丈夫一定会平安无事。别他到时候醒了,您又撑不住倒下了。” 秦夫人像抓到根稻草,紧紧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我不怪他为什么执意要来这,几年回不了家,我只是怪他为什么不跑快点,找个地方躲躲也是好的啊,怎么就收了这么严重的伤……你见到他没有,他到底怎么样啊?” 宋浔南在给闻珩送修补片的时候隔着无菌房远远看了秦老一眼,但他肯定不能把自己看到的告诉秦夫人,估计赵亥盛不让他们看也是有这层意思。 他安慰说:“您别太担心,其实伤得不算严重,只是秦老毕竟是位科学家,大家都很怕出意外所以才高度重视,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就好,那就好……”秦夫人嘴里喃喃,下意识去相信宋浔南的话。 宋浔南轻扶着秦夫人的肩,让她不要太难过。 开始手术的时间是下午三点,知道这个手术漫长,但是站在门口的人谁 都没走,一直徘徊不敢离去,生怕错过第一时间的消息。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家站的腿都麻了。在夕阳染上天空,安置点灯光亮起时,门终于开了。 老李刚一出来就被大家团团围住。 “怎么样怎么样?” “医生,我爸爸情况如何?” “医生,您说句话啊!” 老李摘下口罩,脸上有口罩带子勒出的血印:“没事了,已经安全了。” 秦夫人听此,高兴的捂住嘴直哭,没哭一会整个人呢就软了下去,幸好宋浔南就站她身后,赶紧扶住她。 看着大家又赶忙把秦夫人抬走,老李对宋浔南说:“你……呃,这位先生……”他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宋浔南叫什么,只好省去名字,“你要不进去看看闻主任?他状况有点不好。” 宋浔南哪里听得了这个,赶紧冲进去。 闻珩已经从无菌房里出来了,正在后面休息。 宋浔南看到他时已经脱了手术服,一靠近就是股浓重刺鼻的血腥气。 他本人好像没有察觉,只坐在那里,低垂着头,用摘了手套的手撑住额,手肘荻在膝盖上。 他一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坐在小小的板凳上,腿都伸不直,只能委屈的缩在一边,看上去有些可怜。 “这是怎么了?”宋浔南走过去,在他身前蹲下,手搭在他的膝盖上,放缓声音问他,“累了吗?” 闻珩这才察觉身前有人,他放下手,抬眸看了宋浔南一眼,伸手揉揉他脑袋,又抱住他,脖颈相缠。 “嗯,有些累。”他轻声说,神情不免染上倦意。 宋浔南被他抱着,能感受到闻珩僵硬的胳膊。恐怕不是闻珩说的“有些累”那么简单。 “那你回去休息?”宋浔南侧过脸问他,只能看到闻珩的头发。 闻珩摇头,伸手扣住宋浔南的脑袋,将人抱的更紧了点:“不用,你让我抱一会就好。” “我是你的充电宝吗?”宋浔南这样说笑着,心疼地搂紧了闻珩。 闻珩轻笑一声,笑声闷在了宋浔南的肩窝里。 两人在空荡无人的帐篷一侧紧紧相拥,远处飘起了烧火的炊烟,混着人们的话语声,孩子们的欢笑声。 希望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他这样想着,靠着闻珩蹭了蹭。 === 秦老是在五天后醒来的。 此时宋浔南正在给这里的小朋友讲古诗,腿上抱着个小女孩,小女孩依赖的靠在漂亮大哥哥怀里,扒着他肩膀问他为什么那些古人喜欢在冬天钓鱼。 “冬天真的有鱼吗?”她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宋浔南。 宋浔南不动声色换了下姿势,让自己的肩膀往后靠了些。之前他搬了太多麻袋跟箱子,整个肩膀的皮肤都是红中透紫,紫里渗血,一动就牵着肌肉疼,为了不让闻珩再为他费心,这几天宋浔南都是合衣睡觉。 “因为……” “我知道!因为冬天就没有人跟他抢鱼了嘛!”他的话被一个小男孩打断,小男孩为自己的聪明得意洋洋,还不忘数落小女孩,“妞妞你好笨啊,夏天钓鱼的那么多,他根本就抢不过人,钓不上来几条鱼。但是冬天就不一样了呀,他可以承包整——个鱼塘!你说对不对啊宋老师?” 宋老师闷笑。 他刚要作答,第一天见的小王就赶了过来,见到他刹住步子小跑到他面前:“宋哥,你快来,秦老醒了!” “醒了?”宋浔南惊讶,将妞妞放在地上拍拍她脑袋,“宋老师还有事,你们跟那边的姐姐玩吧。”他抬手指指对面正在做游戏的几个十几岁小姑娘。 “好!” 大家纷纷答应, 跑过去跟她们闹作一团。 小王领着他往病房走,说:“宋哥,想不到你还蛮喜欢小孩子的。” 宋浔南说:“他们挺乖的,也招人疼。” 其实自己之前不喜欢,现在也谈不上有多爱,只是对他们有种疼惜。这里的小孩都很乖,大概是过早的体会到了常人想象不到的伤痛,所以格外懂事成熟。 小王带着他很快来到秦老的病房。 从醒过来后他就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只是受不得吵闹,只有秦夫人一个人进去了,他的两个女儿并一个女婿都等在外面。 他走到闻珩身边:“没事了?” 闻珩穿着白大褂,一手里拿着病历本,一手插兜立在那里,听宋浔南这样问给他看了眼病历。 宋浔南拒绝:“别给我看,你们医生的字我一个都看不懂。” 别看闻珩平日的字都是锋利流畅的瘦金体,可一到写病历的时候他的字就飘了,在宋浔南眼中全是一个个奇形怪状的“w”,还有高有低,有矮有胖。 闻珩笑笑,也不恼:“只要醒过来就基本脱离危险了,剩下的还要看秦老的恢复能力。” 秦夫人帮秦老掖掖被角走了出来,一出门眼里的泪就控制不住了,这次是高兴的。 她看到闻珩跟宋浔南两人并肩而站,擦擦泪就要往下跪,吓得两人赶紧拉住。 闻珩皱眉:“您这是干什么?” 秦夫人紧紧拉着两人的手,翻来覆去说了好几声“谢谢”才终于平复下来:“太感谢你们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之前竟然还质疑过你们,真是太对不起了,谢谢你们不计前嫌,谢谢,谢谢。” 二女儿也赶忙道歉,止不住感谢他们。 宋浔南生怕秦夫人再晕过去,忙让她坐下:“都是分内的事,您太在意到让我们不好意思。而且这应该是大家的努力,不光是我们。” 当初费尽千辛万苦救出秦老的人,将秦老送来医治的人,包括小周、老李等,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忙。 秦夫人点点头:“我知道,我也很感谢他们,感谢大家,是你们一起救了老秦。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有需要的,我们一定帮忙,这也是刚才老秦让我给你们带的话。” 一位科学泰斗的承诺比什么都贵重,意味着地位,名声,金钱,人脉,这些也是秦夫人一家想报答给他们的,只要宋浔南他们开了口,秦家无论如何都会办到。 而宋浔南却拒绝了:“都说了是职责所在,您真的不用放在心上。” 他尊重为科学进步而不懈努力的秦老,自然也尊重在他背后默默支持他的家人。 闻珩也道:“您不用多想,这几天一直守着太累,先回去好好休息。” 他看了眼两个女儿,她们赶紧上前搀扶秦夫人:“妈,你先跟我们去休息会,我们三个轮流守着咱爸,你放心就是了。” 大女儿跟她的爱人扶着秦夫人走了,临走时大家都在千恩万谢。二女儿犹豫了下,留了下来。 宋浔南看她:“有话要说?” 二女儿“嗯”了声,跟他们再次道歉:“刚才已经说过一次了,但是我觉得还是要再说一次才好,之前对你们不礼貌实在是非常抱歉,那并非我的本意……” 宋浔南看了眼闻珩,说:“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你父亲了,也不放心我们。人之常情而已,我跟他说了不会在意就完全不会在意,你不用再道歉了。” 二女儿这才放心,出去了。 宋浔南伸了个懒腰,对闻珩说:“好了,事情差不多解决,我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你了,你乖乖上班。” 赵亥盛听到他的话,抽抽嘴角。 闻珩拿病历本敲敲他脑袋:“你的学生们快 回来了,去看看他们。” 当初那帮培训的医护人员有部分留下来,还有部分被放出去进行现场救援,相当于做急诊。伤员的伤口基本上都在这一环节进行简单处理再送来后方,极大缓解了后方的工作量,提高救治效率,大家都很高兴。 至于这帮人,则都被戏称为宋浔南的学生。 “行,我跟钱大哥和周秘书去统计下今天的数据。” 他说的钱大哥是这几天认识的,是来救灾的大学教授,宋浔南立马用起来,让他帮自己做仪器的数据统计,建些简单的数学模型分析现有数据,然后传到千里之外的公司,让他们不断在此基础上进行项目优化。 宋浔南走后一会儿,女婿过来轮值守着秦老,看到闻珩还在,对他点点头。 “我每天都看他们娘仨哭,现在就盼着爸快点醒过来,”女婿叹了口气,对闻珩勉力笑笑,“我也不是总说些丧气话,医生你不要见怪……你可能无法理解我们现在的心情,我这几天真的很难熬。” 闻珩将看秦老的目光转头向他,启唇道:“我理解,我的家人也在这里。” 女婿一愣:“找到了吗?” “没有。” 闻珩将病历本握得紧了些。 闻妈妈一直没有消息,他就一直放心不下,却也知道现在情况这么混乱急不得,只能告诉自己她有可能被别的区人员救了,两人暂时联系不上。 闻今然那边情绪一直起起伏伏,他怕出事,跟宋浔南说了后让他的朋友帮忙看着点。 女婿说:“您在这救人行善事攒善缘,您家里人一定也不会有事,他们肯定都受您庇佑。” “……但愿如此。” 他又说了几句,这才停下来,安静看着病房里的秦老。 === 宋浔南一出门就看到又来了不少货车往地上卸货。 前不久的猜想成了真,他们这里的方便面,速食面包等等堆积成山,已经远远超出需求。 灾区的群众开始自己生火做饭,用些米面肉蒸米饭,包包子,蒸花卷,自给自足,大妈大婶们将锅铲抡出了火星,一个个干劲十足。 忙碌的人群们没尚未从伤痛中缓过神来,却已经知晓了新生的珍贵,想尽一切办法在让明天的生活变得更好。 那么剩下的方便面将何去何从,就成了一大难题。 “今天累计救援人数6128人,轻伤患者4752人,已经及时处理就医,重伤人数576人,已在现场进行止血或截肢处理。损毁仪器五台,原因为……救援期间,并未发生异常,仪器正常。” 宋浔南正拿着一台护目镜往外调取数据,听钱大哥分析完,拍拍他肩膀:“幸苦你再分析下了。” “应该的。” 宋浔南刚想让大家赶紧散去吃饭,就被人远远喊住:“等会等会,一会再散,耽误大家几分钟时间。” 宋浔南远远看见他:“郑记者?怎么来这边了,赵头儿他们还在忙,你可能要等一会了。” 郑记者是电视台的前台记者,跟自己的团队从灾区第一天开始就扎营在这,深入报道,划分的四个区都有他的影子。 他摆摆手:“不是来找他们,是来找你的。” “我?”宋浔南疑惑。 “对啊,我采访采访你不是应该的?你不会自己不知道给咱们救灾带来多大贡献吧,宋老板。”郑记者说笑间已经将机器架起来了。 宋浔南摸摸鼻子:“你能不能不要打趣我,我顶多也就是起一个辅助作用。” “哟,怎么还害羞上了,”郑记者嘴上调侃他,转而道,“说认真的,你带来的医疗设备挽救了不少人的命,他们都特别想感谢你。而且我听说你之前 还跟闻医生一起救下了秦老?这可了不得了!我昨天打电话去总部,大家可都在夸你,让我一定要给你做个专访。” 宋浔南笑着说:“你这么油嘴滑舌能说会道的 ,不就是想让我答应吗?我又没说不答应,上电视宣传自己公司的好事我为什么不干。” “干就对了。”郑记者打了个响指,开始录制。 “现场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现在是下午十八点,本台将由前台记者郑灏为您播报最新进展……” 闻今然正坐在家里的沙发上,他无心打游戏,也不想聊天,每天就抱着电视一次次的看最新新闻,翻来覆去地看,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现在全国上下最关注的就是朝宁县的进展,他每次都不会错过,期冀从里面能看到自己老妈的身影。 “你休息会吧,别看了,眼睛都快红了。赶紧的,吃点水果,我刚洗的。”孙容熙将果盘摆到茶几上,闻今然看都不看一眼。 谢窈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安抚闻今然的重要工作就落到同是男人的孙容熙身上。他原本都在跟路鸢筹备婚礼,一听说闻今然的状况赶忙过来,这几天一直住在闻今然的家里,哪都不敢去。 闻今然抱着膝盖,怀里塞着个枕头,对电视努努嘴:“你看。” 孙容熙一看,惊了:“南哥?你看的什么台?” 闻今然抽了张纸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道:“就你想的那个台。” “……卧槽,竟然去央视了!”孙容熙眼神恍惚,满脸震惊。 电视里的宋浔南跟往日完全不一样。他看上去更加干练清瘦了,穿着一身黑,袖子挽到手肘,裤腿扎在高高的马丁靴里。露出的脖子上多了几道伤口,刚刚结痂。他挺拔如竹的站在那里,看向镜头的眼神格外沉静,像经过洗炼的匕首,收敛了锋芒。 “要不是标了名字,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不只是孙容熙这样想,所有认识宋浔南的人都差点没认出他来,毕竟改变太大了。即便容貌还是那样,说话的语气完全没变,眼中的神情却更为成熟,已经成功蜕变为另一个更完美的他。 宋居伟早就从病房里出来了,只是他出来后才发现外面已经变天了,公司完全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只能整天在家里,此时刚打开电视就看到了宋浔南的采访。 郑记者在电视里说:“这次救援效率的提高离不开我身后这位宋先生的帮助,他在灾情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倾尽全公司的资源帮助大家共渡难关……” 郑记者还在说什么宋居伟已经听不到了,他死死看着电视里的宋浔南,不敢置信瞪大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他? 股市上代表南北公司的那只股飞速上涨,涨势很快超过了不少大牌公司,跟宋氏一片绿油油的景象截然不同。 宋居伟不用看都能猜到一二,他再次后悔自己放宋浔南出了宋家,不然现在他们公司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早知道,宋居伟咬牙想,早知道他当初就应该在宋浔南动心思想离开时把他锁在家里,哪里都去不了!过上几个月他肯定会老实,跟之前一样对宋家尽心竭力! 而此时的宋浔南,根本就不是他能轻易再见到的人了。 郑记者将宋浔南做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问他有没有想对大家说的。 宋浔南想了想,接过话筒:“我这几天在灾区看到了不少,其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成堆的方便面。” 郑记者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皱皱眉,却没有拦下。 方便面确实是个问题,也到了该解决的时候。 宋浔南既然决定说,就不会再给谁留面子,直言道:“很感谢大家对灾区群众的募捐,但还是希望慈善机构在捐款购买物资的同时能够仔细核查灾 区的实际情况,以需供应,提供人群最需要、最有用的物资,而不是做着自以为感动的事,凭借固有印象捐了数不过来的方便面。” “我必须要告诉大家的是,我们这里的方便面数量已经达到了一个可怕的数字,再给朝宁县的群众吃上五年都未必吃的完,这还是天天泡面火腿面包的情况。这种情况持续下去,只不过是对大家善心的浪费,对资源的浪费,”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在灾区最需要的反而不是这些应急食品,他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自己生活做饭,搭帐篷洗衣服,孩子没有课堂就露天上学,每个人都在迎来崭新的生活,也请大家相信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相信他们能凭自己走出阴霾。” 他让郑记者给自己拿一下话筒,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放了段视频。 视频中是几个阿姨围在一口大铁锅前炒菜,一人用铁锹当铲子翻炒白菜,另一人就瞅准时机往里面倒调料,往前是她们家里的男人,此时正**着上身坐在一处,背上有淤青红肿,是刚刚赈灾回来。 大妈们乘好饭,对那边用土话喊了声“来吃饭”,几十口人就围在一起吃了起来,说着今天的事,商量下午干什么去。 他们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苦难,甚至连家都没了,却将痛苦发酵成了脸上的笑,眼中有光的继续生活下去。 视频到此为止,宋浔南收起手机对镜头鞠了一躬:“感谢大家的理解与付出,我们都只想让这里变得会更好。” 随着采访的结束,这一短短的视频立马在网上广泛传播,各大平台热切讨论。 主要讨论的点有两个,一是捐款机构的敷衍不作为,要让他们拿出正确的态度对待灾情;二就是灾区群众的自救能力让他们感动,所有看到视频的人都能从他们眼神中读出对明天的期待。 有条评论被顶到了前面:【我原以为他们是苦大仇深的,因为他们丢失了太多太多。结果却原来是我狭隘了,大家远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百倍。】 #灾区视频#跟#宋浔南方便面#这两个词条空降热一热二,短时间阅读量破亿,全国都在关注这件事情。 “宋浔南”这三个字,继他的识医app后再次被大众熟知。 这一次,是家喻户晓。 那些敷衍了事,或者好心办坏事的慈善机构眼看形成了巨大的舆论,纷纷出来道歉认错,立刻派人前往灾区实地考察,同时将暂停速食产品的派发。 没多久,宋浔南的微博账号发了条动态。 【宋浔南v:日升日落,总会迎来新的一天。】 配图是灾区某一天的清晨。阴沉很久的天空终于放晴,天光从云中一泻而下,照亮了大地。 第110章 秦老虽然年纪大, 但身体还不错,恢复的挺好,也挺乐观, 见秦夫人伤心自己还笑着安慰她。 因为是闻珩主刀做的手术, 后期也交给了他的团队来照顾, 宋浔南来过这几次,也见过秦老, 看他跟家人团聚就没上前打扰。 这天秦老起得早,秦夫人去外面打饭了,宋浔南路过的时候看里面有他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正要打声招呼就走,被秦老喊住了。 “你等会, 过来,”秦老亲切喊他,“快点过来, 小闻这会不在里面, 你去了也见不上面。” 宋浔南抵唇咳嗽一声:“我不是来找他的。” 秦老也不拆穿, 只让他先进来说话。 里面的人见他进来, 起身让座:“这位是?” “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小宋。” 那人立马眼神一变, 拉住宋浔南的手不放, 嘴里止不住的感谢:“师娘都跟我说了, 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宋浔南被一大男人扯着手不放, 浑身都不得劲儿, 又不好直接撇开, 只得说“没事都是大家的功劳”, 如此安慰了下, 让他心情平复下来。 秦老虽然身子还虚,但偏偏又是个爱聊天的,在旁边笑呵呵的帮腔,见宋浔南求救的看自己,这才让人松开:“阿航,你别吓到人家。” 被叫做阿航的中年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松开宋浔南道歉,又说:“您还说,出事了也不跟我们这帮学生们说一声,我还是从电视上看到的,吓得连夜从国外飞回来了。” “这不是怕耽误你们的正事么。” “什么事能有您重要!” 看着两人聊天,宋浔南大抵知道了这阿航应该是秦老的学生,就是面像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秦老又拉着宋浔南聊了会儿天,话题绕不开宋浔南最近怎么样,外面现在什么情况诸如此类,跟个慈眉善目的普通老爷爷没差。 宋浔南说:“外面都挺好的,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估计再过不久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算一算日子,也离开b市够久了。 秦老指着他脖子上结痂的伤口,问:“这又是怎么回事?前几天我就想问了,只是你光一心想去找小闻,在我这里都呆不久,我都没好意思问。” “……我没有,”宋浔南反驳,又不敢跟秦老顶嘴,抬手摸摸脖子说,“我不久前从后台检测到有串数据异常,不放心就去前线看了看,正巧有个房梁没了支点砸下来,躲的时候不小心被凸起的木刺划到了。” 他说的轻描淡写,听得两人却都皱起眉来。 秦老教训他:“你等他们回来后再处理不也一样?非得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宋浔南将嘴边的那句“也不是什么大伤都快好全了”咽回嘴里,换了个委婉的说词:“仪器出问题我肯定要第一时间检查的,不然耽误了救治就麻烦了。再说那么危险的地方也有人天天去,我有自保能力当然也能去得,现在没有余震还比之前更安全了,您别太担心。” 秦老瞪他一眼,又问:“那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严不严重?实在不行我让小航他们帮忙看看。” 宋浔南被吓了一跳,赶忙摆手:“不用不用,其实不是仪器的问题,是传输错误,导致后台数据波动。” 让秦老的学生给自己看这个,他自己都觉得暴殄天物大材小用杀鸡用牛刀。心底滚过一连串成语的宋浔南这样想。 秦夫人提这饭回来了,见了宋浔南要拉着他一起吃,宋浔南说吃过了,然后走了。 阿航看他走远,对秦老说:“是个好孩子。” “是,人家俩孩子救了我的命,还什么都不要,让我难免过意不 去,”秦老拍拍阿航,“你现在说话有分量,看能不能提点下这孩子?” ”您放心,只要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阿航赶紧应下,心里想着何止是他,他的那帮师兄弟们都在想该怎么报答帮忙的大家。 宋浔南找了一圈发现闻珩果然没在这里,就原路返回了。 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问好,宋浔南来的这几十天里彻底跟大家混熟了,拿着王大婶送自己的馒头跟李大妈塞怀里的鸡蛋饼在路上解决了自己的早餐,拍拍手正要去找钱大哥让他跟自己去别的区一趟,就看到闻珩远远朝自己走来。 “你刚才怎么不在那边?”他问。 闻珩说:“刚才赵负责人找我,让我们去一趟C区。” 随着灾情逐渐稳定,所有的资源都要重新分配,这次也是过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助到的地方。 “正好我也要去,搭一趟你们的顺风车不介意吧?”宋浔南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裤子。 “一会就来,等会吧。” 宋浔南喊来钱大哥,车就来了。 他们刚来那会只有外面是能通过大车的,后来为了让运物资的货车能进,路障都是前一晚清出来了,但现在不一样了,基本能摊平的地方都平了,就等着一切安定下来重新修路盖房子。 大巴司机下来,竟然还是个熟人,就是宋宋浔南来的那位司机师傅。 “师傅,又见面了。”宋浔南跟他打招呼。 司机也挺惊讶:“原来是你们。” “我们?”宋浔南拿手肘戳戳闻珩的腰,“你也认识?” 闻珩“嗯”了声:“是当初送我们来的师傅。” “哦,原来上次说的医疗队就是你们。”宋浔南明白过来,上了大巴,闻珩在他旁边坐下。 这次也是满满当当坐了一车人,心情却截然不同,大家有说有笑的跟师傅聊着天。 师傅是个非常健谈的人,之前开长途,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一口气跟十几个人来哦天都不带打磕巴的。 宋浔南在旁边听的津津有味,转头却看闻珩望着窗外出神。 “怎么不说话?你今天好像一直很沉默。”宋浔南用手里不知道从哪揪的狗尾巴草逗他。 闻珩从他手里抽走那根草让他不能再挠自己的下巴,回眸看了宋浔南一眼,说:“今天早上接到通知,说我们可能要撤走了。” 宋浔南皱眉:“要走了?可是,你小婶她……?”余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闻珩滚滚喉结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 “没事,我们这几天再找一找,总是能遇到的,别灰心。”宋浔南不知道怎么说,只能一个劲的安慰他。 闻珩很轻的“嗯”了声,眼神不知看向了窗外哪里。 其他区他们不常来,也就是宋浔南会间接通过负责人给他们分发护目镜和医用器械,统计数据,平时也是不来的。 “感觉跟我们那边差不多,也恢复得很好。”他边走边说。 路边的当地人虽不认识他们,但也知道他们是来帮助自己,都投以善意的微笑,点头打招呼。 C区的负责人将闻珩他们接到自己的帐篷里,宋浔南跟钱大哥则去了救助站。 钱大哥止不住夸他:“小宋,你这东西也太厉害了,戴上之后真的什么都能知道。” 他佩戴着一个护目镜,左看右看,十分新奇。虽不是第一次接触,但每一次都觉得有趣。 宋浔南说:“哥你要是喜欢,等结束后把你家地址发过来,我把2.0给你寄过去。诶,你家几个孩子?给你们多寄几个。” “还有2.0啊,”钱大哥啧啧称奇,“算了算了,你这东西一看就死贵,还多寄几个,你是生怕 自己不破产啊。” “怕什么,”宋浔南见他还要推辞,说,“你是觉得我们之间这么久的缘分比不上几个护目镜?” “行行行,我算是怕了,比得上,当然比得上,”钱大哥摆手笑了,“我家三个孩子,你最好都给他们寄一套过来,不然我可不依。” “没问题。” 宋浔南对他笑笑,这笑容反倒让旁边的小孩看到了,咿咿呀呀伸手想摸他的脸。 抱孩子的母亲握住她小手骂了句“小色鬼”。 宋浔南跟她聊起来:“这孩子看起来不大。” “对呢,才刚一个月。” 一个月,也就是地震后出生的。宋浔南摸摸她小拳头,问:“你叫什么?” “告诉哥哥,说你叫晏清。” “晏清?”宋浔南重复一遍,笑了,“好名字,取得海晏河清的寓意。” “是了,您说的跟给孩子取名的老师一个样儿,”母亲抱着孩子晃了晃,乐意跟宋浔南讲点话聊聊天,“您也是从外地过来的吧,从穿着看就不是我们当地人。” “那位老师也是?我是从b市过来的。” 母亲说:“哟,这也巧了,唐老师说她孩子也在b市,在那边上学念书呢。她在这帮了大家不少忙,还办了学教孩子读书认字,说这种时候功课也不能落下。小孩子都很喜欢她。” 看得出来这位妈妈也很喜欢唐老师,一说起她的话就停不下来。 宋浔南越听越不对劲,问她:“您说的这位老师,长什么模样?多大年纪?” “挺漂亮的,年龄……大概三十上下?穿的也好,长相也好,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老师。” 三十上下。 宋浔南算算闻今然的岁数,倒推的话闻妈妈今年大概是快四十五的年纪,但她保养得宜,一眼认错年龄也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让这母亲先坐会,把钱大哥留下照看,自己去找闻珩。 闻珩正在里面开会,就看到宋浔南在门口徘徊,一副很着急的模样,道了歉先出来。 “你忙完了?” 宋浔南一把揪住他:“阿姨姓什么?” 他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反倒让闻珩听明白了,一把反握住他:“姓唐,全名唐初微,你是知道了什么?” 宋浔南说:“我不确定,你先跟我来。” 他把人带到那位孩子的母亲那,拜托她帮忙找一下那位唐老师。 见宋浔南带人过来一脸急切,母亲多少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带着两人去了唐老师经常出现的学校。 说是学校,也不过是几个大一点的帐篷,中间是块黑板,暂时用着教读书写字。 闻珩一眼就看到了黑板上娟秀的字体,问那位母亲:“她人在哪?” “你先别着急,我帮你喊喊,”女人说着提高声音喊了起来,“唐老师,有人找你。” “来了,谁找我?” 女人原本笑着从帐篷中走出来,见到闻珩的瞬间整个人都不动了,老半天才颤抖着嘴唇喊了声:“你……小珩?你怎么在这?” 她说完就紧上前几步,一把拉住闻珩,双眼含泪。 第111章 闻妈妈不是个脆弱的女人, 很快恢复平静。她稍稍揩去眼角的泪,后打量着闻珩:“小珩,你怎么来这了?” 闻珩简短跟她说了下, 又安慰了两句。 闻妈妈闻言不住点头, 似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奈笑了:“你心里有自己的想法,只要是对的事,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拦住。对了,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闻珩看向宋浔南,闻妈妈也看向宋浔南:“诶, 这不是小南吗?你怎么也在这?” 宋浔南知道闻妈妈刚才太激动没有看到自己, 现在上去问好。 “他刚才听别人谈起你,找我来认一下, 这才找到你的。” 闻妈妈拉着宋浔南不放, 笑意盈盈:“这么说来小南你才是我们家的大功臣, 你说说我怎么谢你才好?” 宋浔南想贫一句“一家人不用谢”, 但没敢说出口,怕闻妈妈晕过去。 闻珩:“不用谢,他……” “不是一家人,阿姨你别听他胡说!” 宋浔南急急打断闻珩的话后发现两人齐齐看向自己, 眼神疑惑。 他抿住唇, 再也不想开口。 闻珩不知道他刚才想到哪去了,给他圆回来:“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谢谢太生疏了。” “是吗?好像也对, 小南可是你最要好的朋友。”闻妈妈左右来回看了看两人, 这样笑着说, 又道, “我身体弱, 不能总是站着吹风,你俩跟我进屋来,我们好好聊聊天。” “恐怕不能,我来这边是有任务的。”闻珩皱眉。 闻妈妈也有点遗憾,但也知道闻珩身上的担子不轻,让他处理完了来找自己,她跟他们一起回D区。 宋浔南留下来陪闻妈妈。 “阿姨,你之前的身子好像不弱,为什么刚才说……?”他犹疑着出声。 虽然刚才很尴尬,但宋浔南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够厚,完全可以无视尴尬平静相处,只要闻妈妈不接自己的短。 闻妈妈当然不可能提刚才那一茬,拉着宋浔南进了帐篷。 帐篷里还有别人,见闻妈妈进来笑着恭喜:“你看,这不刚醒来就找到亲人了,你家儿子长这么大了?真是个帅小伙。” 这人显然把宋浔南当成了闻妈妈的儿子。 闻妈妈掩嘴笑着不说话,这人又说:“你们娘俩先唠着,我出去看看。” 说完出去了,将帐篷里的空间留给他们。 “别介意,我想解释起来怪麻烦,还不如就这样。”闻妈妈让宋浔南坐下说话。 宋浔南笑笑:“我白添一个漂亮温柔的妈妈倒也不亏,只是得喊闻珩一声哥了。” 喊哥哥倒也没什么,但他家闻医生可最受不了这个。 闻妈妈被他逗笑了。 宋浔南趁机问了点问题,比如闻妈妈为什么一直没有给家里打电话。 闻妈妈叹气,跟他讲自己这边的经历:“这里出事的时候我正好在景点取景,这季节没什么人,景点的地也空旷,好歹是保了我一条命,但不慎磕到了脑袋,一直没醒,等人家把我救起来后便一直躺着,半月前才醒过来,只是脑子里淤血没散,想什么都模模糊糊。本想给小然打个电话吧,但手机找不到了。他之前还换手机了,我是死活都想不起来他的新号码。他大伯还出国了,更是查无此人。你说那帮亲戚的电话我更是记不得,现在谁还能记住那个,往日都是翻翻联系人直接打过去。” 她说到这顿了顿,又道:“我本想一休息好就赶紧回去的,但是看这里的孩子可怜,忍不住又多留了几天,正要想办法联系上小然过几天回去呢,可巧你们就来了。” 宋浔南听到这拿出手机递给闻妈妈,说:“先打个 电哈报平安吧。” 闻妈妈接过来,犹豫了下过去,刚出声“喂”了句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头闻今然就听出她的声音,哭了起来。 “你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你怎么都不给我打个电话……你知道我有多关心你吗呜呜呜呜呜……” 宋浔南退出帐篷,在外面守着。两人的谈话声不时传到他耳边。 “我上次说的都是气话,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不该那样讲话,可你怎么就当真了?” “小然,你说的是不是气话妈妈听不出来,因为妈妈把你的每一句话都当真,你上次说的话……算了,不提也罢。我知道你长大了不喜欢我再管你,所以我……” “我喜欢,我喜欢的!”闻今然在电话那头急急打断她,“你别再离开我了,我真的受不了呜呜呜呜……” 宋浔南听了个大概。 原来是吵架出来散心的,他就说闻妈妈一直最关心闻今然,什么事都要过问,怎么这次发生这么大的事却没有想尽办法从朝宁县回去。 母子俩都挺任性的。但这样也挺真实,哪有一直包容的母爱跟一直和睦的亲情呢。 他耸耸肩,懒懒的插兜站在哪,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小石子。 闻妈妈打完电话,把手机拿出来递给宋浔南。 宋浔南发现她眼圈也是红的,只当没看到,接过手机来一看,还没挂断。 闻妈妈说:“他说有话跟你讲。” 宋浔南接起来,听着那边颤抖的呼吸声,问:“哭完了?” 闻今然也不羞恼,甚至还抽了张纸擤鼻涕,瓮声瓮气道:“没。你亲人相见不得哭上个几小时?我这已经算坚强了。” 他说完这句才想起不对,赶忙又说:“当然,南哥你坚强,你从不哭。” 宋浔南觉得好笑:“怎么感觉你们一个个的比我还在乎我的事?行了,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其实没什么,就是想说句谢谢你。”闻今然真挚道谢。 “兄弟之间有什么好谢的,你这几天就好好在家呆着,等我回去再算算你骗我海鲜过敏的事。” “那不行,我可是你的得力干将,你不能罚我。” “我警告你,你别恃宠而骄。” 闻今然语气里有点小得意:“我这叫仗哥行凶。” 宋浔南又跟他聊了两句,等闻今然心情好起来后才挂断,抬眸看闻妈妈笑着看自己,忍不住摸摸鼻子:“呃,我们俩平时是这个相处方式来着。” 闻妈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觉得小南你真是越看越可爱。” 宋浔南张张嘴,想反驳男人不能用可爱来形容,但鉴于闻妈妈是长辈,又闭上嘴,忍不住打量一眼自己的穿着。 是他今天穿的哪里不对?没有啊,明明是很酷的一身打扮。 闻妈妈看他在怀疑人生,更乐了,上前搂住宋浔南抱了抱:“好了,别看了,阿姨说错了,是帅气的小男生。” 宋浔南被她抱住,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站在那里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能闻到闻妈妈身上淡淡的皂香味,还带有太阳晒过的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起所有带着烟火气的好词。 特别柔软的一个怀抱。 他的手抬起,停在空中半晌后,终于回抱了闻妈妈。 闻妈妈只到他的胸前,手放在他后背跟哄小孩似的拍拍他:“现在的小孩怎么都长这么高?不过跟小珩站一起倒是挺般配。” 宋浔南一听,又僵住了。 闻妈妈抱着他,自然能感受到,笑着松开手,对眼底带着不知所措的宋浔南笑笑:“你不会真以为小珩不让老闻告诉我,他就真不告诉吧?老闻当天就跟我说了,只是瞒着小然。不 过看样子小然应该早就知道了,毕竟你们仨关系更亲近。” 宋浔南沉默片刻,小心询问:“那,您……是怎么个想法?” “我要是不同意,今天第一眼见了你们就把你们拆开。不过小珩那孩子肯定不听我的,他主意大得很,到时候少不了要闹一场,”闻妈妈摇头失笑,眼神无奈,“小珩这孩子从小父母过世的早,他太孤独,看似现在好了很多,但总是一个人,跟谁都不特别亲近。我说不心疼是假的,早几年前我就想,只要有个人来陪他就好,幸好还有个你。” 宋浔南听她这样说松了口气:“您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他。” 闻妈妈说:“我倒是不放心你。” “嗯?”宋浔南刚下去的那口气又提上来了。 “别紧张,我只是想说你才二十出头的年纪,长得好,品行好,自己出来创业白手起家还能这么成功,阿姨是打心眼里喜欢你的。你的人生才刚刚起步,却过早将自己拴在一段关系里,不会后悔吗?” “没什么好后悔的。”宋浔南说,他两辈子才遇到这么一个人,有什么可后悔的。 闻妈妈是过来人,有些话是嘴上说说还是打心底里这样想的,她能一眼看出来,终于放心了。 “那你们好好过日子,”她说,“只是有点可惜,我是真想把你认成我儿子的,我就缺这么一个又懂事,又会说话,又聪明能干还会撒娇的儿子。但这样做了,你跟小珩就成兄弟乱/伦了。” 宋浔南哭笑不得。 “什么兄弟?”闻珩走过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问他们。 闻妈妈道:“我正跟小南说呢,说你怎么还不找个喜欢的人。你是长兄,你不结婚,让小然怎么结,你说是不是?” 闻珩皱眉,一听到这个话题立马看向宋浔南。 宋浔南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也不说话,看上去很委屈的样子。 闻珩揉揉眉心:“这件事以后再说吧,您先休息会收拾下东西,一会有人带着去大巴那,我跟他有话说。” 说完拽着宋浔南的手腕将人带至一旁。 宋浔南被他拉后走回头,看到闻妈妈对她眨眨眼,忍不住低下头,更想笑了。 闻珩将人带到个僻静的地方,这才松开。 “小婶跟你说什么了?”看他不说话沉默着,闻珩叹了口气,“无论说了什么,你都不要往心上去,我过段时间会找机会跟她说明。” 宋浔南沉默片刻终于开口了:“我……” 他刚发出一个音察觉自己声音有点抖,赶紧咬唇止住,缓了缓又说:“我觉得还是再过段时间吧。你小婶好像挺希望你结婚生子的,她说要让你在这世上有只血脉,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我不需要什么血脉,这点我跟你说过了……等会。”闻珩觉得不对劲,平日里宋浔南能让自己受这种委屈?他眯了下眼,强行挑起宋浔南下巴让他看自己,果然在爱人委屈巴巴的眼底发现一闪而逝的笑意。 “骗我?”他一字一顿问。 宋浔南还能再抢救下,他用力憋出几滴泪含在眼角,垂下眼:“你松手,弄疼我了。什么骗不骗的,我说的都是实话,你敢说自己不是这样想的?” 闻珩冷笑:“我看你是这样想的,还替我想了挺多。我该说声谢谢?” 宋浔南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忍不住了,“噗”一声笑出来,怕自己笑声太张扬,揪着闻珩的衣服把笑都闷在他衣服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刚才的反应也太好玩了吧,”他伸手抹去笑出来的泪,“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往心上去的,我爱你都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把你放去生孩子。” 闻珩听他笑的快喘不上气,也崩不住脸了,抬手摸摸他 脑袋:“所以小婶知道了?” 宋浔南平静下来,蹭蹭他没抬头,全身没骨头似的趴在他身上,闻言“嗯”了声:“你大伯告诉她的。” “……他还挺大喇叭。” 宋浔南头一次听闻珩吐槽别人,立马又戳中了他的笑点,笑得直不起腰来:“你别让我笑了行吗?我都快岔气了。” 等两人相携赶去大巴集合点时,闻妈妈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她看着宋浔南面带红晕,眼角含泪,甚至还伸手捂着肚子半靠在闻珩身上,立马表情一怔,随后谴责的看向闻珩。 闻珩:“……” 宋浔南:“……” 妈的,不愿再笑。 偏偏上车时闻珩还习惯性的扶了宋浔南一把想提醒他别磕到头,就被对方一掌拍开手,“啪”一下声音特别清脆。 闻妈妈暗忖,这是得多过分才让小南这么好脾气的人生气。 闻珩收回手,知道宋浔南生气了,在他坐下后低声说了句:“你自己的问题,迁怒我干什么?” 宋浔南眼睁睁看着闻妈妈的目光更不对劲,也压低声音,磨着牙对闻珩说:“你快行行好,离我远点。你也不看看阿姨都想到哪去了!” 闻珩终于放过他,坐回去后弯了弯唇。 === 第一批医疗队确定三日后离开。 宋浔南听到这个消息也不意外,这几天他早就有所猜想,自己也准备回去了,b市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 倒是灾区的群众们听到这个消息很是舍不得,商量着给他们筹备个送行宴。 其实说是送行宴,哪里就有那么好的酒菜,也不过是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但却是他们能拿出来最好的招待客人的东西,为此大伙忙碌了大半天。 医疗队这边觉得太麻烦不让他们做,却怎么都拦不住。 “大家的一片心意,收下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陈峰听后摆摆手,笑着站队。 听他都这样说,大伙热情更加高涨,男女老少全部动员,宋浔南甚至看到上次说承包鱼塘的小男孩肩上扛着四个大白菜摇摇晃晃往里走,吓得他赶紧上去接住。 “你搁这儿耍杂技呢,”宋浔南拍拍他屁股,“去,找妞妞他们玩去,这没你的事。” 小男孩肩上的白菜被抢了,叉腰瞪着宋浔南:“我会做饭,我做饭可好吃了,宋老师你把白菜还给我,我给你做醋溜白菜去!” 宋浔南不相信,嘴上“好好好对对对”的应着。 小男孩看出来了,不高兴:“老师你不相信?哼,我还不相信你呢,老师一看就是不会做饭的人。像我这样的男人老早就会炒菜了,就等着娶回来媳妇摆家里好好养着不让她下厨。老师你什么都不会,你要是结婚,老婆那不得跟着你受罪?” 周围人听了哄堂大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他小小年纪自称男人,还是笑宋浔南娶媳妇。 偏偏还有大叔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帮腔两句:“那你这小伙子得学学怎么疼人了,不然你媳妇还得下厨房伺候你。” 宋浔南一头黑线,又气又好笑,被众人起哄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说他家有个男媳妇的事,最后来了句:“我长得好看,他给我做饭也不亏,我脸还下饭呢。” 他一说完,众人笑得更欢了。 男媳妇这时候刚忙完出来,走到这边站在院子外看宋浔南,宋浔南看到他了,一句“看,我媳妇来了”就要脱口而出,好歹是咽回去了,不然闻珩回头又得暗暗报复回来。 他算是看清楚了,他这爱人看上去白团子似的温和无害,一咬开,里面热腾腾的芝麻馅都烫嘴。 宋浔南把白菜送到了后厨房,又哄着那小屁孩哪来的回哪 去,这才去看闻珩。 “今天结束的真早。” “对,人一多没那么累了。我们也要走了,陈负责人就让我们换班休息。”闻珩今天话也多了。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走。 最近又过来不少人接替他们的工作,极大减轻了闻珩等人的压力,宋浔南心里也是高兴的。之前他只能眼看着闻珩一周只睡十几个小时还要高强度工作,陀螺一样停不下来,人飞快瘦了下去。他心里担心又没法说,只好加紧处理手上的数据,将工期一再缩短,硬生生凭借庞大的数据库将护目镜优化到了2.0版本,很快批下来运到灾区,极大缓解了医疗队的压力。 小周甚至两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声称他是自己头发的再生父母。 “在这边呆了很久,都快要处出感情来了。”宋浔南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感叹。 灾区重建是个大工程,现在不过刚刚起步,但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卯足劲儿往前冲。 郑记者刚收了工,看到两人在散步过来跟他们打招呼:“都在呢,晚上的送行宴可少不了你们俩,别去晚了。” 郑记者给两人都做过专访,他们都熟。宋浔南问他:“你不走?” 郑记者说:“再过几天吧,在这里呆久了还不想走。诶对了,小南,正要跟你说个事呢。你不是前不久在网上呼吁大家不要一味送方便面要做好实地考察么,这几天不少公益机构都来人考察了,送来的东西都是这里群众最需要的,大大解了他们燃眉之急!” 宋浔南摇头,不敢居功:“只是一句话的事,不是我说也会是别人说。” “那不一样。”郑记者最清楚这里面的事。 宋浔南那句话说出来后,不是没有人在网上骂他“何不食肉糜”,骂“好心当成驴肝肺”,有得吃就很好了还挑挑拣拣,这跟助学最后助了个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甚至是相当一部分,最后国家出面压下了这些言论,借助官方新闻网发表了一篇叫做《灾区救助从实际出发,对接需求,落实基层》的文章,将那些言论压得不敢冒头。 郑记者说了这事,跟他讲:“你是不知道当时网上有多少骂你的,你可算是出了把风头。” “这叫什么出风头,这叫枪打出头鸟,”宋浔南浑不在意,“骂就骂吧,反正看我不顺眼的人多了去了,骂一句我是能少赚一分钱还是怎样?不用管。” “你还挺豁达。”郑记者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闻珩并不清楚这件事,他之前太忙,只听宋浔南提了一嘴,今天才知道宋浔南被骂了好多天,皱皱眉:“谁骂的你?” 宋浔南乐了:“骂我的人多了去了。怎么,你要一一找他们算账去?” 他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闻珩真应声了。 “你认真的?”他惊讶道。 “我只是生气,”闻珩看着他眼睛,“你幸幸苦苦在这里做了许多,他们不但看不到,甚至还辱骂污蔑,凭什么?”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沉了下去,眼中早已一片冰冷,淬着寒意。 宋浔南看出他是真动怒了,忙连声说:“你管那些人干什么,你要是真在意他们才高兴。再说了,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觉得我好我就很开心了,无关人士我管他们死活。” “……好。”闻珩面色稍缓,只是眼底仍有郁色,不知在思索什么。 “小南说的对。“郑记者出声提醒自己的存在。 但凡是个不瞎的都能看出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两人也大大方方从不遮掩,这让他们三人相处时的自己格外尴尬。 宋浔南这才想起还有郑记者这么个人,一边扯扯闻珩的白大褂让他放松,一边说:“正好,我也有 个事想跟你说一下,还请你帮帮忙。” 郑记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看到两人的互动:“你说就是了,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患难见真情,虽然他们没到生死之交的地步,但这么久相处下来大家都拿彼此当亲人,应承起事来毫不含糊。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跟闻珩商量了下,想办一个定向公益项目,每个月捐款给朝宁县,助他们重建。只是我第一次弄这个,很多东西不懂,想来问问你。” “这个简单,我正好有认识的人,让他来帮你就行,”郑记者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人脉介绍给宋浔南,又说,“这是好事,也算我一个,钱留着那么多也没用,不如给更需要的人。” “可以。”宋浔南答应下来。 三人没聊几句天太阳就下山了,闻珩要回去换下工作装,宋浔南陪他去。 至于那些在网上辱骂宋浔南的账号隔天发现自己被举报封号,申诉不通过后骂骂咧咧,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等天擦黑后两人才走到院子里。 已经有人老远借着路灯看见他们,对他们摇手:“快来,就等你们了!” 说是送行宴,其实有点像是村里的流水席,摆了好几个大圆桌,他们这群人坐满了,外面还有空地坐着乡亲们,他们吃完到时候就换着人过来吃,也不一定是特意赶来吃饭的,就是想凑个热闹,跟大伙唠唠闲话。 陈峰也在这里,他让宋浔南跟闻珩过来坐,几人让了座。 吃到一半,陈峰提起话头:“我们这次救灾的数据已经统计出来了,明天就公布。我自己看到那个数字的时候都愣住了。” 每天都有专人统计伤亡人数,电视新闻里也每天都在说这个,但他们这些留在一线的人却很少去关注这个。他们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花费在了如何去救下一条命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数。 陈峰一说这个,大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是数字不太好?”老李小心发问,生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大家的心都因为这一句话惴惴起来,沉默的看向陈峰,等他开口。 “不是,是较往常而言好了太多,”陈峰一个铁血汉子,提起这件事来语气不免沉重,但也带着激动,“我们这次受伤人数少,救治及时,用时短效率高,极大保住了更多群众的生命!” “在两万八千的受伤群众中,有近一半的灾民为轻伤,其中约八千人在现场就得到了及时救治,将更多的资源让给了重伤患者,给他们争取了活下去的机会,而我们的医疗队也不负众望,尽心竭力履行自己作为医生的职责,将他们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 陈峰越说越激动,大家也越听越兴奋。知道自己的努力有了这种回报,谁不心底高兴? 本身军旅出身的他也够豪爽,直接站起来:“让我们敬所有的医护人员一杯!”说完仰头喝了。 他有责任在身,不能饮酒,所以是以茶代酒,却偏偏喝出了三碗不过岗的气势,豪迈爽快。 大家纷纷回敬。 陈峰继续道:“如果没有你们这些精英,我们可能没办法作出这样的成绩,也没办法将秦老从黑暗中拉出来,我在此十分感谢闻医生,想敬你一杯,如果不是你带着你的团队及时赶来,我们可能比现在要糟糕很多。” “我还该敬小宋你一杯,刚开始我还怀疑过你行不行,等看到一天比一天好的数据,看到前线那些人真实的反馈后,我是彻底服了。你将现场救治的成功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八十五,比以往高了不知道多少。别人看到的是数字,我这些人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命,几百几千条命!” 宋浔南跟闻珩两人赶忙起身回敬。 郑记者在旁边开玩笑:“陈头儿,你这是喝 醉了啊,平日锯嘴葫芦似的可没这么多话,怎么一上酒桌人就开了窍了呢。我寻思这茶也不醉人啊。” 他话音还未落,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拿陈峰打趣。 “郑记者,这你就不懂了,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瞎说,咱陈头儿的酒量那可是一个顶俩,哪就这么容易醉,再给陈头儿倒碗茶来!” 陈峰一个一米九的大汉被调侃的红了脸,有些羞恼,只说:“我就是今天晚上感慨多了点,人也高兴,怎么,你还不准许我讲讲心里话?” 郑记者连忙抬手:“您讲,您讲。” 大家又都看向陈峰。 陈峰直挺挺的站在那,接受着众人目光的洗礼,最后在万众期待下憋出来一句:“妈的,我煽情的心思都让你整没了。说完了,我坐下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陈头儿你不行啊,再讲两句啊!” “对啊,我们可都听着呢,眼泪都给你准备好了。” 在场的人都没忍住笑成一片,还有人笑得直拍桌子。其中闹得最欢的就是陈峰的直系手下们,被他瞪了好几眼才收声。 送行宴快结束的时候,不管是喝茶的还是喝酒的都有点上头,彼此勾着身边朋友的肩说回去后记得多联系,又约定下次几人再出来聚聚餐,见一面。 可谁都知道,下一次是个永远都说不定的日子,他们有的人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 宋浔南跟闻珩没喝酒,两人倒是清醒,只是也难免伤感,伤感中又掺着点对家的怀念,个中滋味十分复杂。 老李喝高了,小周一个人拖不动,闻珩跟宋浔南上前帮忙把人送回去。 “感觉有点不真实。”宋浔南站在老李帐篷门口,仰头看了会月亮,回首对闻珩这样说道。 “哪里不真实?”闻珩走到他身边跟他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宋浔南摇头:“说不上来,感觉像是做了场又长又累的梦,现在该醒来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了。” “无论是梦还是现实,我都陪着你,”闻珩帮他收拢了衣领,侧首在他唇角轻轻一吻,低叹道,“我们该回家了。” “嗯。” 宋浔南应声,也吻了闻珩。 月凉如水,银辉洒在地上像积了层碎银,静谧又安详。 月光将两人逐渐靠近的身影拉得老长,长到融为一体。 焦土上总要重建起故园,时间不等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日子想过。 === 一如宋浔南想的那样,他一回来就是应酬不完的局,签不完的单子,做不到头的工作跟接不完的电话。连八百年没联系的霍二都打电话过来表示自己的震惊。 “卧槽,你知道我从央视上看到你那张脸的时候我什么心情吗?” 宋浔南闲闲问了句:“什么心情?” 霍二脱口而出:“日了狗了的心情!” “日狗?你口味挺重。”宋浔南点评道。 霍二:“……你特么说点人话会死吗?” 宋浔南在打卡下班,闻言笑了笑,觉得工作空闲下来逗逗笨蛋还挺有意思。 霍二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不然一早跳脚。他此时在电话那头神秘兮兮道:“我跟你讲,你这大半年看下来我发现一件事,宋家祖上绝对招过不干净的东西!霉运连连。你看,你一离开宋家就福星高照,我爸现在都得敬你一头,让我多跟你学着点。宋家就不一样了,还是那么倒霉,最近上面房地产政策收紧,他们之前的项目全赔了,亏死了,眼瞅着就开始借钱,看上去过不了多久就该破产了!” 霍二一直不喜欢宋家人,因为之前自己跟在宋浔南身后没少被宋恒轩看轻,当成狐 朋狗友打发了事,现在说起宋家的倒霉事来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宋浔南听出来了,问他:“那你们家借了?” “没借。我爸说了,你跟宋家有仇,现在可是讨好你的时候,不能借,一分钱都不给!”霍二大嘴一张就把他爸给卖了。 宋浔南被他逗得直乐:“借不借是你们的事,别扯我当旗子。” “那我也不愿意借。”霍二嘀咕。 现在b市有霍爸爸这种想法的占多数,眼看宋浔南风头正盛,当时言论爆发国家出面压下不说,更是将双方早有合作的事情挑明了说,明摆着表示对南北公司的重视态度。有机灵点的托人打听,探来的口风是上面还有继续跟他们公司合作的意图,已经开始下一个项目的接洽了。 这一下子宋浔南就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香饽饽,他这件几天都是在忙这个,甚至有人打听到了他未婚,给他不停介绍女朋友想让金龟婿进自己家的。宋浔南哭笑不得,说自己有爱人了,这才歇了他们的心,但转而又想知道是哪家长得跟天仙似的千金下手那么快。 商场说白了是利益场,他势头一盛,话语权就全在他这边了。 宋浔南跟宋家的恩怨本人不在乎,但有的是人替他在乎,宋家式微借钱,要是以往看在情面上借了也就借了,但现在可不一样。那些仰仗宋浔南能松松口,嘴边落点蛋糕渣让他们尝尝的老板们态度整齐划一,就是不借,你电话打多了甚至还拉黑。 宋家的局势一时更是岌岌可危,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也不外如是。 霍二在那头继续嚷嚷:“你现在感不感觉你是那种爽文大男主,一路啪啪打脸踩着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上位,让他们从此仰你的鼻息过活?你有没有点报复的快感?” 宋浔南还认真想了下这个问题,随后否决:“没有。” 恨这种情绪远比爱要持久,他也曾以为会恨宋家一辈子,一生一世都在地狱里诅咒他们,但其实不然,宋家没有那么大的脸让他记挂到现在,他现在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乐、自由无数倍,也拥有了很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如果一开始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陷在宋家的污泥中为自己的不甘千方百计的报复回去,满心满眼都是仇恨,极大可能是陷入另一个沼泽,难以挣脱。 不过……宋浔南摸摸鼻子,听到宋家倒霉,他还是心情会好上不少。 电梯里信号不好,霍二又跟他说了两句,无外乎有没有时间跟自己这帮兄弟再聚聚,宋浔南婉拒后霍二也不意外,毕竟两人现在完全是两个世界了,他还是个靠父母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对方都已经能跟自己老爹平起平坐了。 挂了电话,宋浔南却在想自己确实该找个时间好好放松放松,不能每天搞得这么累,工作是做不完的。 出了公司门要去开车回家,一个人影就扑了上来。 宋浔南一闪,躲开了,那人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却反而双手抱住宋浔南的腿让他动弹不得。 保安立马上前要拉开两人:“你干什么的?快离开这!” 宋浔南皱眉,等地上那人抬起头来,他一愣,眼底划过惊愕。 “你……许晴?” 那个永远高贵优雅的贵妇人? 第112章 许晴根本就没想到他会躲得这么快, 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好不狼狈。 但她现在也根本管不了自己狼不狼狈了,用力甩开身后的保安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保安没留神, 竟然还真被她挣脱了,还要再抓时被宋浔南眼神制止。 宋浔南看她刚摸过地板的手就要来碰自己, 往后退了一大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皱眉问:“来这里干什么?” 许晴自然看到了他眼底的嫌弃,心中暗恨,但面上却掉下泪来, 一眨眼就哭了起来:“小南,小南你帮帮自家人……我知道你现在有钱了,你能不能给我们点钱?你爸爸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原本就是下班的点, 她这一哭让不少员工看到了, 停下来站在大厅里思忖着这是怎么回事。 人越积越多, 孙容熙下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场面,往前挤了挤,等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后立马开始赶人:“走不走走不走?别堵在这里挡路, 大家还要下班。” 他算是公司的元老,平日里又不如闻今然性子软, 说起话来很有威严, 他一开口,大家都慢慢动起来。 宋浔南揣着兜正在听许晴一口一个“你爸爸”, “自家人”的哭诉。他心底品了品,说的是“给”, 没说“借”, 这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啊, 许晴的算盘打得真精明。 听到孙容熙的声音, 宋浔南一转头,好家伙,他说怎么这长时间不见员工下班出来,全堵在玻璃门后看自己热闹。 他挑挑眉,格外斯文友好地对员工们笑笑:“不想下班了是吧?” “不不不!” “不想?”他说。 “想!想下班!” 员工们被他这一笑吓得魂都飞了,生怕自己被留下加班,赶紧冲出大门跑没了影儿。 孙容熙没离开,走到宋浔南身后警惕的瞪着许晴。 许晴这时候又开始在意自己的面子了,抹抹眼泪挑着下巴吝啬给孙容熙一个眼神。 宋浔南拍拍他肩膀,说:“行了,这是我来解决,你赶紧回家去吧,路鸢都站那等你了。” 路鸢性子冷,不愿意看热闹,老早就出门开车顺便等孙容熙,看这边情况还没解决,她正要上前来看看,被宋浔南抬手制止了。 “南哥,你别被她给骗了!”孙容熙提醒他。 要说对宋家人最讨厌的人都有谁,宋浔南这帮从校园里带出来一路打拼的朋友们绝对榜上有名。 许晴听了孙容熙这话十分不得味,见宋浔南没拦心里更是不舒服,纡尊降贵回他:“你是谁?我跟你上司说话,你什么身份就敢开口?小南,你这管理下属……”的规矩也太散漫了。 宋浔南轻轻睇她一眼,将许晴未尽的话全堵在嗓子眼里了。 她突然想到,宋浔南已经不是自己可以随意贬低指使的那个宋家幺子了。 她还得反过头来求他。 孙容熙被宋浔南打发走了,他终于正眼看许晴,扬唇笑了下:“求我借钱来了?” 许晴咬咬牙,忍了:“小南,你也知道我们家最近的状况,要不是实在走投无路,我不可能来找你借钱的。” 这话宋浔南到相信许晴是真心的。要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是断不会回头看一眼自己这个弃子。 宋浔南“哦”了声,说:“那跟我说说,宋家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让夫人您都舍下面子要跪着求我了。” 许晴之前就知道宋浔南这张嘴惯会惹人生气,没想到现如今功力更上一层,阴阳怪气能将人气出心脏病。她讲宋家的现状说给宋浔南听,其中添油加醋,说得凄惨无比,就指望能唤起宋浔南的同情心。 就连身后的保安都听的不忍。 可惜,宋浔南的同情心不是随便发的,他可以廉价到分给灾区的每一个人,就连路边的流浪狗都能搏一份被抱养回去,可却分不给宋家人丝毫。 宋浔南见她哭诉完了,末了来了句:“听上去是挺惨的,但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爸早就死了欸。” 许晴正在抹泪呢,一听他这话差点撅过去,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纸巾,已经掉了不少钻的美甲掐进掌心,脸上的平静已经快维持不住了,假笑道:“小南,你在说什么?老宋毕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不是他亲生的,但我们这些年都把你当亲生的看待啊,你这时候怎么就不能想想我们的好呢!” 她开始急切,言语中用亲情威胁宋浔南。 跟他提亲情?他们也配? 宋浔南眼藏嘲讽:“不用跟我提这个,当初我从宋家迁出户口时把所有该还的全还了清了,公司成立后的钱也全打进你们卡里当我这些年的生活费了。哦,说起这个来你们还赚了呢,我可是按照今年的物价给你们付的帐,当初收钱的时候也没人提一句不要啊,现在又是跟我唱哪出?夫人你跟我说说,说不定我心情一好就配合你们了。” 他笑着说完,眼瞅着许晴的脸由红转青又转黑,笑容不断加深。 看他油盐不进,许晴气极了,指着宋浔南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一边捂心口。 保安犹豫:“宋总,您看这……” 宋浔南摆手:“没事,她身体好,不会突发心脏病。晕过去也没事,拉到闻珩的医院去,我给包医药费。” 保安抽抽嘴角,不说话了,只时刻盯着许晴的动作手里握紧手机,决定在她碰瓷赖上宋浔南时赶紧录下来,好给自己总裁洗清冤屈。 许晴就算没有病,也要被宋浔南气出病来了,她气得大喊:“宋浔南!你但凡有点良心就做不出这种白眼狼下贱的事儿来!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爸爸公司破产不成?” “我已经说烦了,那不是我爸,你自己的家事自己处理,找我干什么?”宋浔南看向许晴身后,“来这么快?” “宋浔南你真让人恶心,你不但不借我们钱,还暗中勾结别人也不让他们借钱!我当初怎么就把你养大了,真应该掐死你才对!”许晴风度全失,还没喊完就被人反扣住胳膊压到后背,再也挣脱不得。 “你们是谁?宋浔南你要干什么?”她惊恐尖叫。 宋浔南对赶来的警察点点头:“辛苦几位了。” “是你报的警?”出警的警察看到他有些吃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看到电视里的人物,一时又兴奋起来。 宋浔南颔首:“是我,说这有人扰乱公共秩序还企图威胁我的人身安全,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哦对了,这种情况我可以申请精神补偿吗?” “……” 企图威胁他人身安全的许晴被死死扣着,闻言恨得想扑过来咬他。 她才是有了心理阴影的那个! 警察说:“情况属实的话我们要将这位女士带走,至于精神补偿……可能需要您跟这位女士的家人商量下。” 宋浔南面露遗憾:“那算了。” 许晴:“……宋浔南你个白眼狼!” 她翻来覆去就那几个骂人的词,宋浔南一早就听腻了,左耳进右耳出,对警察们礼貌微笑:“幸苦诸位了。” “不幸苦不辛苦,就是……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宋浔南被这要求问得一怔,随后含笑点头:“当然可以。” 签完名看着许晴不甘不愿被带走,一边走还一边挣扎着喊“你们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宋浔南想许晴大概不会想见他第二面了。 保安看到最后也没看明白这到底是不是宋浔南的亲人,要不是那他们还是失 职了,忍不住问了声。 “她?之前是,后来我跟他们断了联系,就不是了。”宋浔南轻描淡写的解释。 保安们连连点头,其中一个说:“宋总你这么好的人他们都不珍惜,真是瞎了眼!” “就是!他们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然宋总你也不会跟他们断绝关系。” “这女的竟然还敢找上门来,真是不要脸,呸!” 宋浔南听他们一个个义愤填膺,有点好笑,反问他们:“万一是我做了什么坏事呢?” 保安队长第一个不信:“怎么可能?宋总你要不是好人,这世上哪里还有好人?” “可不就是,一定是那女的不知道干了什么坏事。” 宋浔南发现自己公司的员工好像对他滤镜略厚了点。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整个公司就连保安队长都以自己的岗位为荣。现在只要对外说出去自己是南北公司的,别管是干什么的,别人都高看他一头。大家也乐得说宋浔南的好话,把这位年轻有为还体恤下属的总裁夸的天上有地下无。 所以在宋浔南无知无觉时,自己的形象就一日日高大起来。 许晴被带到了派出所,因为自己一路上的不配合,所以大家都对她毫不怜惜。 “说,到底是去公司干什么的?为什么宋先生报警称你威胁他人身安全?” 许晴都要疯了,她一路上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但没有没人信:“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他母亲,我公司生意不景气管他要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你们还要我说多少遍才会信!” 许晴崩溃喊完,末了看着一身正气的警察,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们一定是收了宋浔南的钱,替他办事对不对?我出去就要告诉你们局长,撤了你们的职。” 听她越说越离谱,在场的警察都眉头紧皱,有些年轻冲动的警察听她这样侮辱自己的人品就要站起来争辩,被老警察一把拦下。 “你说你是宋先生的母亲,但宋先生明显父母双亡,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他养母,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了,出息了,就一脚踢开不认这个娘了。”许晴看到有警察要找自己麻烦,赶紧又软下态度,抹着眼泪说。 大家面面相觑。 说实话,他们根本就不相信宋浔南会做出这种事情,对方可是在地震发生后的第一时间不顾危险抵达第一线,又捐钱又捐物,挽救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全心全力帮助灾区重建。这些他们可都从电视上了解到了。 跟许晴口中的宋浔南完全是两个人。 审她的老警察也有点犹豫,正在想怎么处理这个事件,有知道点内幕的人在他耳边嘀咕一阵。 老警察说:“原来是这样?” 他就说宋浔南不是那样的人。 许晴还不明白怎么回事,老警察便道:“许女士,你恐怕现在还不能出去,要拘留一段时间。” “什——不行!你们不能这样,赶紧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她。 等许晴被宋恒轩从派出所领出来,整个圈子都知道她闹得这一出了,纷纷看笑话。 宋居伟听到这个事情后十分生气,一边生气许晴没告诉自己就去找宋浔南,一边又生气宋浔南竟然不留情面直接讲许晴整到了派出所。 许晴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要到钱,还被宋浔南直接送进派出所臭了名声,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连着好几个月不敢出门见人,更不敢去见宋浔南了。 宋浔南听别人聊起这事后也只是笑笑,没有别的表示。旁人看他反应冷淡,也不敢再多提。 宋浔南现在是b市炙手可热的人物,他趁此机会推出公司早已研发成功的智能假肢。此产品会通过 手术将人体神经与装置链接,可以供过大脑的指令做出反应,灵活性、仿真性都相当完美,一经推出便迅速成为了残障人士的福音,让他们实现了“再拥有一次完美身体”的愿望。 意外之喜是,宋浔南的这个产品再次被军部看重,双方不是第一次合作,很爽快的签了约,而牵线搭桥的正是秦老那位一面之缘的学生阿航。 临走的时候,军部负责人还说:“以后再有这样的产品一定要先想着我们。” 宋浔南赶紧应下,回去跟闻珩一说,开玩笑道:“我现在算不算也是进编制?都开始吃国家饭了。” 他复又道:“说起来你到底领哪头的工资?医科院那边还是医院的?” 闻珩把工资卡拿出来,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两个都领。” 宋浔南看了眼:“你肯定不止这些钱吧。” 虽然闻珩的生活不铺张浪费,但该精致的地方还是很精致的,比如那台咖啡机的价格就在五位数起步。 闻珩点头:“嗯,之前父母留了点遗产,我还有些闻家名下产业的股份。” 宋浔南从后面抱住他,挂他身上懒洋洋道:“早知道你那么有钱,我直接让你包/养我好了,省得每天累死累活。” “我看你还挺享受。”闻珩在说他昨晚上彻夜不归睡公司的事。 宋浔南自知理亏,将人抱得更紧了:“那是意外,我保证下次绝不会发生。” 闻珩将他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下来,握住:“以后我下班接你,你加班多久,我在下面等多久。” “你拿自己威胁我?” “那你会被威胁吗?”闻珩偏头问他。 宋浔南看了他半晌,妥协了:“会。你威胁的很好,下次不许了。” 闻珩笑了笑。 但宋浔南这段时间是真的忙,新厂品上市后他们要做宣发,要补货做品控,要排档期谈合作,还要参加各种年底的峰会。还有很多像是年会、员工福利一类的琐事他全分派下去了,虽是减少了工作量,但到时候汇报也要审查。 年底真的是打工人最忙的时候,宋浔南百忙之中还被通知要回去考试,这才恍惚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毕业,一秒被拽回了现实。 考试? 他这个学期上过课吗?这学期学了啥?老师叫什么? 第113章 宋浔南看着班群的通知微微语塞, 跟着他一样语塞的还有谢窈等人。 这一天,南北公司的员工们就看到他们的高层干事皆一脸凝重,以为公司发生了什么大事,汇报工作时都小心翼翼。 殊不知他们全都因为期末考试眉头紧锁。 闻今然幽幽道:“说实话, 我都快忘记自己还是个没毕业的大学生了。” 谢窈看着舍友给自己发过来天书一样的课件ppt, 叹了口气:“你要这样想, 咱们没毕业就有了工作, 后半辈子有保障了。” 他们“后半辈子的保障”宋浔南正趴在会议桌上玩手机, 整个人蔫蔫的。孙容熙见了忍不住出声:“哥,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愁啊。” “愁啊,我都快忙死了还给我插进来个考试。不过还行,我看了眼课件, 专业性比较强,裸考的话……”宋浔南估摸了下, “你们没有平时分也没法及格。” “什么叫我们?”四人灵魂发问。 宋浔南反扣手机从桌子上抬起身, 伸伸懒腰说:“我没有平时分也不行,只能靠综测加分拿奖学金了……对了,给你们请了个一对n辅导, 已经来了。” 谢窈刚想吐槽他的凡尔赛行为, 门就开了,走进来个熟人。 “李柯文?”孙容熙喊了声, 震惊非常, “你不会平日里学校公司医院三头跑吧!” 李柯文推推眼镜:“还行,毕竟我居家办公, 比你们轻松一些, 没事就去听听课。东西带来了, 现在就开始?”他问宋浔南。 宋浔南点头, 去拿自己崭新到还没写名字的课本。 几人开始临时抱佛脚疯狂恶补专选课,索性最后都有惊无险地过了。选修老师人好,知道他们没有平时分还捞了一把,闻今然感动的要去庙里上香给老师祈个平安符。 将这件小插曲解决完后,年底的峰会也将近。 偌大的会场中各类人才济济一堂,即便是在这种场所中宋浔南的出现也引起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注意。 “宋总,你今天来得早。” 宋浔南差点就笑出声来了。 眼前问好的人年近半百,之前倚老卖老,在自己面前没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挑事,一口一个小宋的喊着,没想到风向转的比谁都快。 他还是给对方留了份面子,浅笑着打了招呼,又跟不少人围绕着这次的峰会主题聊了几句,对想试探他的人三言两语挡回去,这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宋浔南胳膊搭在扶手上,手指轻点,觉得自己真遭罪,前天才通宵背完知识点,昨晚上又开始背发言稿,一天天的没个完事。 他心里在想些不着调的事,旁人可不这么认为,都觉得他年纪虽小但城府深不可测,言谈间滴水不漏,现在更是一副沉思模样,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峰会的布置大体分为两部分,前两排是豪华柔软的白色单人沙发,后几排全都是观影座椅似的蓝沙发,泾渭分明。能坐在前面的都是在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多少人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而宋浔南不但坐了,还坐在了第一排。 他的身边坐着临盛房地产的继承人文修阑,他全是凭自己爹才能坐到这个位置,平日里也是被人吹着捧着,算是个青年才俊。此时看见宋浔南这般情形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可是转念一想,宋浔南现在有多好多优秀,就有多打宋家人的脸,这样又舒坦了些。 没办法,谁让他家跟宋家从父辈就不和。 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坐旁边免不了说说话,聊天。 文修阑说:“你猜,宋家那个老头会坐在什么位置上?” 宋浔南无奈,怎么是个人都喜欢跟自己聊宋家的事,他只说:“不清楚。” 文修阑继续道:“估计一会就该来了,到时候看看。” 看出他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宋浔南扬唇礼貌微笑了下,不再言语。 果然没有多久,宋家就来人了。 来的却不是宋居伟,而是宋家的大儿子,宋恒轩。对方冷肃着一张脸无视各种或嘲讽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坐在了第五排。 文修阑一看就看到了,想让宋浔南也回头看看,却见对方一脸淡然,看着前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于是无趣地又转回头,也没开口再提这件事。 峰会内容无外乎承上启下,共创美好b市一类,因为有市长书记等官员参与,显得格外正式。 宋浔南作为青年一代优秀企业家自然要上前演讲,他见惯了这种场合,站在台上往下看时也不觉得坐下的诸位有多大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能让头号金融杂志求着出个刊的人物,而是极其冷静的扫了圈,接着收回视线,调整麦克风,开始自己的演讲,清越平缓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非常荣幸能够参加这次的……” 他看到他了。 宋恒轩心想,刚才他一定看到自己了。 可是他一刻都没有停留,就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不必在意,不必驻足,甚至都得不到对方哪怕多一点点的关注。 他真的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让他们完全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宋恒轩胸口一闷,像被戳了一刀又在里面搅了搅,生疼生疼。 周围人的目光越加露骨了,眼神里的冷嘲热讽简直不加以掩饰。 自从宋浔南势头盛后他们宋家就一直被针对,那些人想讨好宋浔南由不得他法,只能对走下坡路的宋家出手,而宋恒轩陷于跟宋溪的内斗,根本无暇他顾。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前世根本就没有签署的一些合同在宋溪管事不久后全都签了,而且完美避开自己的耳目,他无知无觉,直到房地产政策变化,埋了这么久的雷才爆出来,把宋家产业炸得塌了一半。 宋浔南站在台上意气风发,赢得所有人赞赏称颂时,宋家不断地在走下坡路,就连此时此刻,宋恒轩也只有仰望台上的他的份,他们的身份一个天一个地,再也没有相接的可能。 宋恒轩最后还是没有听完整场会议,他在宋浔南演讲快结束的时候起身走了。 宋浔南当然注意到了,只看了眼就收回目光,继续讲解自己对企业智能化升级的优化方向,听的台下领导频频点头。 除了他之外当然也有人看到了宋恒轩的离场,只是无人在意。 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他们还是继续听演讲重要。 这些宋浔南当然不关注,他在参加完年会给公司员工放假后,终于也可以给自己放一个小长假了。 三十号这天下了场雪,临到晚上还在下。宋浔南下楼时不少玩得尽兴走很晚的员工跟他打招呼道别。 “宋总,元旦快乐呀。” “宋总,谢谢你的大红包,我来年一定努力加班回报你。” “宋总,别忘了跟喜欢的人跨年哦。” 宋浔南笑着一一应了:“知道了知道了,你们假期要玩得开心,元旦快乐。” 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一个人走出公司,呵了口气。 白色雾气散在空中,又渐渐消失。他拢了拢身上的羽绒服,对远处路灯下站在车门前等自己的闻珩挥挥手,一路小跑过去。 “怎么不去里面坐着?外面好冷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冰凉的手罪恶伸进闻珩脖子里。 闻珩被冰得“嘶”了声,把他的双手抓在手里,十指相扣,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捂着:“刚停好车还没过去,就看到你出来了。怎么手那么冷? ” “玩游戏输了,刚徒手融完一块冰,”宋浔南握到了他的手,发现带着温热,估摸着闻珩也没等多久,这才放心,钻进开了暖气的车里,“东西都买了?” “买好了。”闻珩也坐进去。 “那回家吧,他们溜得那么早,估计早就到了。”宋浔南抖抖帽子边那一圈毛上沾的雪沫子。 “安全带。”闻珩提醒他,没等宋浔南想起来去系,他已经俯身过来,帮他拽过安全带。 宋浔南就没再动,垂眸看着闻珩动作,嘴里笑嘻嘻的没个正形:“我男朋友好贴心。” 说完奖励般凑上去亲亲闻珩,退回来舔了下唇:“好凉,还是软的。” **弹弹,果冻似的。 “啪嗒”一声,安全带被扣住,宋浔南也被闻珩拥入怀中。 两人在冬夜雪天的车里接了个吻,这才打起火,往家的方向驶去。 “surprise!” 宋浔南刚进家门就被彩带喷了一头一脸,他原地跳了跳抖落一身彩带,对闻今然说:“你最好今晚上把自己制造的垃圾全扫光了,不然别想出这个家门。” 闻今然对他做了个鬼脸:“凭什么,这是我哥的家又不是你的家,我听我哥的。” 宋浔南回身去瞅刚关好门的闻珩。 闻珩撩了撩眼皮,对看着他的闻今然说:“扫干净再出门。” 宋浔南胜利,对闻今然得意挑挑眉。 “喂!你们怎么还打组合拳!” 端着蛋糕路过的路鸢点点头,补了句:“夫唱夫随,罪大恶极。” 孙容熙闻言,从后面环住路鸢,亲亲她发顶:“宝贝,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也可以配合。” 路鸢看神经病似的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孙容熙摸摸鼻子,跟上去。 谢窈正在客厅里跟苏清联机打游戏,刚开始她在闻珩的家里还有点局促,但马上苏清就成功带偏一众人等,让他们肆无忌惮的造作起来。 宋浔南在玄关处换了衣服,走到客厅时也看到了眼前的盛况。 桌子中央时陆盛跟路鸢刚刚做好的大蛋糕。一个是一米九的壮汉,一个是高冷没几句话的御姐,真的很难想象他们俩挤在厨房对着个小小蛋糕模型发愁的样子。 除了蛋糕还有他们买来的各种宵夜,什么小龙虾,烧烤,炸鸡,炸串,花蛤之类的,摆了满满一桌。 铺在地上的毛毯堆满了闻今然带来的游戏卡,谢窈跟苏清盘腿坐地上正激情pk,苏清抽空抬头对他们打了个招呼:“嗨哟,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你俩得在楼底下磨蹭一会。” 大家意会的“噫~”了声,眼神暧昧的看着宋浔南跟闻珩两人。 宋浔南走过去坐到沙发上,开了罐扎啤润润嗓,毫不扭捏:“那你还真猜对了。” 闻珩的家里向来冷清,没什么人烟气,顶多就是这几个月住进来个宋浔南,让这个家多了点活力,还从未像这般热闹过,挤了满满一屋子的人。 宝宝刚开始还怕生,夹着尾巴躲在桌底对他们汪汪叫,后来被专业人士陆盛安抚好了,这才跑出来,围着众人转来转去,轻轻嗅着,想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味道。 今年的跨年夜苏清想让闻珩去自己那边聚聚,谢窈他们几个又提议让宋浔南跟他们去市中心广场跨年,可两人又不想分开,最后一合计,干脆全请到家里来算了。 打完一局游戏谢窈伸伸懒腰:“不打了不打了,老是输不好玩。” 苏清笑眯眯的摊手:“好吧,看来我下次得放海才行。” 惹来谢窈的瞪视。 宋浔南有点手痒,拉过闻珩坐在刚才两人坐过的位置上:“你会打吗?我们来一局 。” 闻珩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摇头:“不会。” “那我来教你。”宋浔南挪挪位置紧挨着他,探身过去教他怎么操作手柄,两人从后面看亲密无间。 苏清看在眼里,喝了口啤酒,眼里含笑,觉得此时好极了。 “这个是前进,按这个可以跳跃,懂了吗?” 闻珩点头,倒也愿意陪他一起玩闹:“懂了。” “来,看看我男朋友的智商能不能玩得会。” 宋浔南教完他也没挪位置,两人大腿紧贴,胳膊一动都会碰到彼此,打游戏根本发挥不开,但谁也没在意。 游戏只是个幌子,想跟身边人一直在呆一起做任何事才是真的。 苏清是个社牛,组了个局开始玩牌,原本不甚熟悉的两拨人迅速熟络起来,有说有笑。宝宝趴在谢窈怀里打哈欠,又不想睡觉,半睁着眼看他们。 路鸢抽完手里的牌,看了眼时间:“快到点了。” “到点了到点了,快点退出来。”谢窈戳戳旁若无人打游戏的两个。 宋浔南把游戏退出来,电视界面刚好就是跨年晚会上的倒计时。 “还有半分钟。”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紧张期待着。 晚会上的明星在唱歌,歌曲已近尾声,轻快徜徉的调子响在耳畔。 “我用四季来等你,天分用来梦见你。谁用了几千公里,阻止我奔向你。” “眼看入了夏,想去海边一起玩耍,看同一片天空,却是不同样的看法。” “想带上一束花,看你嬉笑怒骂,给你展示为了你我才有的变化。” “还是有十秒!还有十秒!十、九!”闻今然已经站在沙发上拿着新的彩带准备欢呼了。 宋浔南轻轻对闻珩睇了个眼色,随后走向阳台。 闻珩把游戏手柄放在桌上,起身跟去。 阳台上黑暗静谧,只有月光照了进来,两人静静沐浴在光辉里。 客厅里,众人开始齐声倒计时,声音在阳台也听得分外清楚。 “八、七、六、五、四!” 宋浔南拉过闻珩,精准找到他的两片唇,用力吻了上去。 闻珩一手环着他的腰,另一手扣住他的后脑勺,深深回吻,彼此缠绵,呼吸交错。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窗外“嘭”地一下放起烟花来,宋浔南注意到了,稍稍推了下闻珩胸膛,闻珩又亲了两下才松开他,却没放手。 两人一起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是朵朵绽放的烟花,那是从城市中心广场燃起,于高空中雪线般灿烂盛开时却能让整个城市的人看到。 他们仿佛看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听到了众人带着憧憬和喜悦一起喊的那声“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宋浔南抵着闻珩的额,蹭蹭鼻尖,两人距离太近,只能看得到彼此。 “新年快乐。” 闻珩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眼中映着烟花盛开后的余烬,却只能看到宋浔南一个人。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享受着独处的环境。 客厅里有人在喊:“那两人去哪了?” 没有人应。 闻珩轻笑一声,低头又吻住了宋浔南。 “应该在阳台吧,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哥往阳台走去了,我去喊一声让他们来吃蛋糕。”闻今然说着冲向阳台,谢窈想拉都拉不住这头脱缰的马,对苏清无奈摊手。 孙容熙正在切蛋糕,抬头看闻今然的背影,促狭一笑:“你猜他今年会被扣多少奖金。” “那就要看咱们老板 心情了。”路鸢有心跟他开了句玩笑,被孙容熙蹬鼻子上脸的亲了亲脸颊,她也没躲。 闻今然推门进入阳台时却发现空无一人,探探头刚想再看看,就被谢窈拽着后衣领拎了回去。 “行了行了,你哥他们又不是小孩子,管那么多干什么,吃蛋糕去,咱们留着给他们的。” 闻今然也明白过来,尴尬挠挠头,跟着谢窈回去了。 “我们给宝宝也买了小蛋糕,专给小动物吃的哦,”苏清摸摸宝宝的脑袋,小声说,“也不知道你那两个不着调的主子去那了,只好我来喂给你了,明年也要一起跨年啊小宝。” 宝宝好似听懂了,伸舌舔舔他掌心,摇着尾巴去吃自己的蛋糕去了。 阳台跟主卧是连通的,阳台的尽头,一墙之隔的地方,宋浔南正闭着眼忍耐。 闻珩在他耳边轻声说:“他走了。” 宋浔南睁眼很是嫌弃道:“你弟是不是缺根筋?” “大概是。”闻珩赞同。 墙上的影子停了会,又渐渐动起来。宋浔南闷哼,吸了口凉气。 闻珩俯下身来,声音落到他耳边,像羽毛般挠在人心口:“嘘——” 他说:“小声点,他们会听到。” 宋浔南想骂人,他别过脸看向窗外咬唇忍耐一会,无意中看到了闻珩眼底的细碎笑意,手肘撑起上半身一口咬在他肩膀处,磨磨牙:“耍我是吧?” “没有,”闻珩啄吻他的脖颈,“为你着想。” 宋浔南还想反驳,却很快无暇他想。 第114章 宋家这个元旦过得可不太安宁。 宋居伟已经知道宋溪在公司里做的那些手脚, 气得直接晕过去,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起床狠狠给了宋溪一耳光。 宋溪没躲,被打的偏过头去, 白皙脸上很快浮起鲜红的巴掌印, 触目惊心。 他吐出一口血沫, 擦擦嘴,笑了:“爸爸, 这么生气干什么?医生都说了你要静养。” “闭嘴!我没有你这个畜生儿子!”宋居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往周围看了看想找东西揍人, 却只看到一个花瓶, 手一抬就对着宋溪砸了过去。 这一花瓶砸过来不死也得重伤,许晴低呼一声退远了点。宋溪也终于动了, 侧身避开。 只是花瓶尖锐的边还是砸到了他的额角,伤口很快汩汩出血,糊了他半张脸, 格外吓人。 在场的宋家人却没有一个人心疼。 宋恒轩正坐在主卧窗边的位置上抽烟, 呛人得很,手边的烟灰缸已经有一堆烟头了。宋煜清心思根本就不在这,站在离众人最远的位置, 抱胸垂着头,满脸漠不关心。 这个家早就散了。 宋溪随意摸了把脸上的血, 根本不在乎,好像额角处那个皮肉外翻的伤口不长在自己身上。他仍旧在笑, 只是现在的笑看上去有些瘆人:“爸爸,你态度变得可真快, 刚认我回来时你可不是这样想的, 我做什么你都依着我, 为什么就这么善变呢?” 看着掌心的血,他低低笑着,这笑声陌生而冰凉,带着不再掩饰的恨意,着魔般重复道:“为什么就这么善变呢?” 他抬头去看宋居伟,宋居伟被他这眼神吓得心脏一缩。自己被宋溪锁在病房里时,某几个时刻宋溪就站在角落里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宋居伟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他根本不清楚宋溪为什么会突然变了个人。 但是现在,他根本就无法再为宋溪找借口。 这个人,这个他刚认回来不足一年的好儿子,把宋家的基业毁了一半! 许晴在一旁压着声音哭:“老宋,你想想办法,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该求的人都求了,现在彻底走投无路了。 宋居伟知道此时不是追究宋溪动机的时刻,自己作为宋家的主心骨,宋氏公司的董事长,必须要下决断。 她狠狠心,满脸沉痛地做了个决定:“宣布破产吧。” 起码这样他们还能留有资本东山再起。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溪听后,抖着肩膀笑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笑声,后来越来越大,笑到刚刚凝血的伤口再一次挣开撕裂,笑到喘不过气才停下来。 “你这个疯子!你笑什么笑!”宋居伟被他笑得后背发毛,厉声吼道。 宋溪擦擦眼角笑出的泪,声音仍带颤抖,却又是诡异的、愉悦的颤抖:“爸爸,这件事,你可拿不来主意。” 宋居伟心下一颤:“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没有宋氏的股份了,当然也不再是宋氏的董事长。”宋溪清晰而残忍的告诉宋居伟这一事实。 “不可能!”宋居伟不敢置信,看向窗边的宋恒轩想要求证,对方却再次给了他一击。 “是他说得那样。”宋恒轩给宋居伟跟许晴投下个重磅炸弹。 “你、你们!你们是不是联合起来想要逼我退位才演了这一出好戏!”宋居伟好似明白过来,指着宋家大儿子跟小儿子,气得脸都紫了。 “不是的哦,”宋溪歪歪头,如果没有脸上的血迹跟黝黑的猫瞳,倒也真十分可爱,他给宋居伟解释,“大哥的股份早就转给别人了,二哥的为了给别人买玉抛售成了散股,被我买了。至于爸妈你们的,都在我这里 呢。” 宋居伟牙齿都要咬碎:“那股份都在你这?” 宋溪爆出个意想不到的名字:“不是,现在宋家持股率最高的人,是宋浔南。” 宋家主卧里死一般的寂静,气氛要让人窒息。 过了良久,宋居伟才恍然回过神来,他一瞬间好似老了几十岁,一双眼沧桑悲痛的看向宋恒轩:“你的股,是不是也转给他了?” 宋恒轩不语,默认了。 “什么时候的事?”宋居伟颤颤巍巍想下床,却怎么都没有力气撑起身子,颓废的跌在床上咬牙要个答案。 “……三个月前。”宋恒轩说。 “三个月前,三个月前……”宋居伟喃喃重复,心头一梗,一口血喷了出来。 “老宋!” === 宋浔南在见到律师前,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宋氏最大的股东,有权成为董事长掌管整个公司。 宋浔南沉默片刻,问他:“你能为自己的话负责吗?” 言下之意是自己没有时间陪他玩。 律师保证:“宋先生,这点请您放心,我是断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宋浔南没说话。 不光是他看不懂了,陪他一起面见律师的周秘书也看不懂了。 “抱歉,我不接受。” 律师并不意外他会拒绝,毕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产业,没必要再接受一家快倒闭的公司给自己添麻烦,只是自己有职责在身,说:“先生,您再考虑下,股权转让书跟相关资料都在这里,请您仔细考虑后联系我,名片在这里。” 宋浔南接过律师的名片后起身送客。 周秘书送走律师后回到宋浔南办公室,正看他坐在椅子上双腿交叠,沉思着什么,出声说:“宋总,您是怎么想的?”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宋浔南点评。 周秘书显然也很赞同宋浔南的想法。 宋浔南跟周秘书是关系最密切的,很多时候他很愿意听听对方的想法:“你怎么看?” 周秘书说:“我觉得虽然这其中操作下利益不小,但这件事整体都透着古怪,为什么宋溪会将股权全部转给您?看时间如果是他自己收购这些股份,现在宋氏早就是他的一言堂,可他偏偏选了隐瞒下来,在这种事爆出来将股份转到您的名下,我想不明白。” 宋浔南摸摸下巴,突然笑了:“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见一下主角不就行了。” 周秘书对宋溪的观感不好,因为他上次查宋氏的那家医药公司时宋溪阳奉阴违,暗度陈仓的做法让他很是看不上这个人。 将自己的想法跟宋浔南说了,宋浔南只道:“他一直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性子,不过那种手段也耍不到我头上。你今天幸苦,下班了,早点走吧。” 周秘书就退了。 宋溪此时正在自己的办公室,一把将桌上所有东西全扫到了地上,手撑着桌子大口喘气,双眼通红。 杨容就站在门口离宋溪最远的位置,背都要紧贴门板了,一步都不敢往前,心想自己是倒了多大的霉才被宋溪抓住做假账的事拿这个把柄威胁自己跟了他。 结果外面倒是风风光光有人巴结了,可谁知道他伺候这个阴晴不定的祖宗有多难。 宋溪眼睛里全是红血丝,他黑色的瞳仁十分大,幽深暗沉,乍看十分吓人。手紧紧抓着办公桌的边,从手背到胳膊一条条青筋暴起,可见他用了十分的力道,内心也是极不平静。 “你确定是真的?”宋溪猛地转头盯着杨容。 杨容觉得自己浑身冰凉,像被嘶嘶吐信毒蛇盯上般无法动弹。不过想想宋溪的所作所为,手毒的连家人都不放过,跟毒蛇也没什么分别。他咽咽口 水说:“是真的,他们保镖其中有人要去报警,说您非法囚禁您的父亲,但现在去没去我并不清楚。” “不清楚?”宋溪低低呢喃着三个字,语气诡谲,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杨容,看得他额上俱是冷汗,“那你告诉我,你还清楚什么,杨助理?” 杨容呼吸一滞。 他有种感觉,宋溪现在是真的想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气氛紧绷如弦,门突然被扣响。 “宋经理,有您的电话。” 宋溪双眸依旧盯着杨容的脸,问门外的人:“谁?” 杨容吞吞口水。 “是南北公司的宋浔南宋总。” 宋溪听后表情愣怔。 杨容眼睁睁看着他眼中的阴沉狠戾渐渐消融,一会儿的功夫甚至嘴角带上了笑容,好像十分开心似的,连语气都欢心雀跃起来。 “赶紧进来,”他催促道,说完自己低下头自言自语,“算算时间,他应该收到了我送他的礼物。” 门口的人进来,看到现场的狼藉后顿在原地,与杨容面面相觑:“这是……需要叫人来打扫吗宋经理?” “好,你叫个人来打扫吧,”宋溪脸上再无阴霾,催促道,“快把电话给我。” 来人绕过地上的杂物和杯子碎片,讲电话递给宋溪。杨容赶紧趁这个机会溜出去。 宋溪当然没看到他的动作,他现在甚至都忘了追究保镖报警的事,全心全意都是电话那头的宋浔南。 “哥哥,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对了,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他笑着说完,看了在场的另一人一眼。 那人后背一凉,赶紧关门退出去。 “你叫我什么?” 宋溪抿了下唇,不情不愿改口:“……宋浔南。” 宋浔南这会儿已经到家了,刚开了门进去:“为什么给我那个?” “我想让你开心。” “让我开心?”宋浔南笑了,“你明明有将宋氏全部收入囊中的能力,而且我猜你恨宋家,也很乐意这样做,结果到头来什么都没干还把东西全送给我了,美其名曰让我开心。宋溪,你猜我信你几分?” 宋溪听他在那头的质问慌了,连声解释:“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什么坏心思,我不会管理公司,拿着那些东西也没用。后续我也打点好了,绝对到不了要破产的地步,这家公司还有作用。而且、而且我真的只是想让你高兴点而已,你为什么不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在很努力地想要补偿你。” 他说到最后带上了哭腔,猫瞳里的委屈凝成泪,大颗大颗往下滴,面对宋居伟的质问巧舌如簧的他此时只会翻来覆去重复“你相信我”,“我没有坏心思”,“我真的不敢了”。 宋浔南听了几句就听腻了,他没想到真是这种老掉牙的话术,都不想追究宋溪满脑子在想什么,说了句“明天来我公司把东西拿回去”就想挂,宋溪赶紧拦住他,脱口而出:“明天我就不在了。” “什么意思?你不在就让助理拿。” 宋溪支支吾吾,将下唇咬得残破出血才出声:“我可能……犯了错,要进派出所了。” 其实事情不仅是进派出所那么简单,一旦立案宋溪要进的可是牢房。但他此时却不想处理这些事,只是后悔刚才不应该说出来的,他知道宋浔南应该跟自己一样,这辈子最讨厌被人禁锢自由,而自己却做了自己当初最讨厌的那个人。 “那你助理进吗?”宋浔南问他。 宋溪被他问得一怔,没想到他根本没问自己犯了什么错,讷讷说道:“……不进。” “那让你助理来不就行了。” 宋溪站在一地狼藉上,表情空白,大脑还没来得及反应心到底有多痛,身体 反应倒是在察觉宋浔南要挂电话时快速问他:“我能今天见见你吗?我想再见你一面!” 那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宋浔南没听到他这个请求就挂断了,一手捏着宝宝的后脖颈将它提溜到自己面前。 “你干的好事?”宋浔南没好气的问出声。 整个家里跟遭贼似的,东西乱七八糟,抱枕东一个西一个,连抽屉都不知道为什么打开了,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 宝宝呜咽着踢蹬腿,想要挣开他的手。 “我只听说公狗发|情会拆家,怎么你还有这个毛病?”宋浔南恶声恶气威胁它,“不许动,再动把你扔出去!等你爹回来后看到这场面他得被你气得撅过去,将你赶出闻家到外面流浪去,知道吗?” 宝宝不知道,宝宝听不懂,只讨好的舔舔宋浔南的手背。 宋浔南没松手,把它揪到自己膝盖上。他工作一天也很累,根本不想打扫,从网上订了个保洁阿姨,坐沙发上给宝宝顺毛,上网搜索它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过了会儿门铃响了,宋浔南以为是保洁阿姨来了,对宝宝说了句“等着”,前去开门。 门口来的却不是保洁,而是红着眼睛的宋溪。 宝宝躲在宋浔南身后狂吠。 宋浔南皱皱眉:“来我家干什么?” 宋溪一听他开口,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滴,顺着白皙的脸颊流下去缀成线,好不可怜,可惜唯一在场的人对此免疫,根本不心疼。 “我敲对面的门没人开,想来问问这家,”宋溪咬住下唇,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满嘴血腥味,“你是、你是跟他同居了吗?” “与你有关?”宋浔南反问。 宋溪不敢说话了,只眼神打量着宋浔南,目光贪婪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从眉眼扫到唇,又从唇角看回去,想烙到脑子里般认真执着。却又不敢过于露骨,生怕惹了宋浔南不快。 “站门外等着,既然来了我把东西给你。”宋浔南说完啪一下关上门,捞起宝宝让它嘘声不要吵到邻居,把文件翻出来,这才又打开门。 宋溪乖乖站在门口等他,看到宋浔南开门眯眼对他笑笑,吸吸鼻子,睫毛都被泪水粘连成了几缕。 可等宋浔南把东西递给他后他却不接,双手背在身后怎么都不拿出来,一直摇头:“我不要,都给你了。” 宋浔南:“你这样做,是觉得我会原谅你?” “不不不,不是的,”宋溪赶忙解释,“不是想让你原谅我,我就是、就是……” “让我开心?”宋浔南将宋溪挂在嘴边上的话说出来。 宋溪想点头,又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嘲讽,里面全是冷清漠然,一下子心口像被浇了滚油,还尚未察觉有多痛,全身都已经麻木了。 他张张嘴,半晌才声线颤抖的轻声开口,为自己争辩:“我就是,只有这些了……我没有其他东西能给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连这点自己仅有的东西,都是他算计来的。 众叛亲离他不在乎,被亲人员工们唾弃他也可以不管,但他却被宋浔南眼底的那一点不屑嘲讽刺伤了。 那种捧出一颗真心想让对方看看,却被踩在脚下丝毫的不到重视的感觉,宋溪已经体会了很多次,但都没有这次来得强烈。 宋浔南抱着宝宝,冷眼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波动。 宋溪想伸手拽拽他衣袖祈求他的怜悯,手伸到半空却又不敢往前,最终只是僵硬着缓缓落下,在身侧紧握成拳。 “我……”他缓了缓,软着语气说,“公司的事情没那么复杂,我留了活线,宋恒轩肯定也会留在那里帮你,他不会让宋氏轻易破产。这家公司可以给你带来有很多很多的利益, 你可以用这笔钱拿来干什么都行,真的。” “行,知道了。”宋浔南看他不要,随手把文件放回玄关,后退一步要关门。 宋溪急急抬眼还要再说几句,瞳孔却在触到宋浔南身后某物时骤然一缩,顾不上许多拽住宋浔南衣服下摆,红着眼惊慌失措,发疯般逼问他:“那些是什么?你身后的抽屉里是什么?!告诉我!” 他最后声音已经绷得如一根琴弦,剧烈颤抖着眼看就要断掉,呼吸急促,眼睛睁得大大的。 宋溪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在宋浔南身后打开的抽屉里看到了满满的药瓶。 宋溪太熟悉这些了,他上辈子曾无数次在宋浔南的床头柜里见到过。 宋浔南在他拉上自己的瞬间身体反应快过大脑,眨眼间单手将宋溪双手手腕紧攥反扣对方后背,提膝一抬就将宋溪压在了旁边墙壁上,让他再也动弹不得。 宋浔南的力道是极大的,宋溪手腕要被捏碎一样生疼,胸口挤压在墙壁上几欲不能呼吸。 他深深喘了几口气,逼出喉咙里破碎的呜咽声,哭着开口:“宋浔南……哥哥……你别有事,别有事,我求求你……” 第115章 宝宝被宋浔南这样抱着不舒服, 低低叫了几声,宋浔南松了力道,垂眸看宋溪:“你在说什么?” 宋溪转过身来, 宋浔南这才注意到他额头上狰狞可怕的伤疤, 刚才被刘海挡住没有看到。 宋溪眼角通红,想抓住宋浔南又不敢了,手指死死掐进掌心:“你抽屉里……那些药……是什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是早就没事了吗?是不是他对你不好?” 他连着追问了很多条, 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宋浔南总算理出个头绪, 知道他在说抽屉里苏清送给自己的那些糖瓶子,只是自己没有解释的意义。 “跟你没关系, 东西我收了, 从我家门口离开。”宋浔南说完, 没等宋溪反应过来又关上了门。 只是这次他不开了,给小区物业打了个电话, 说有人扰民。 宋溪本来只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却反倒得知宋浔南的精神状况再次出现问题,他根本受不了这个刺激,疯狂拍着门让那个宋浔南给自己说清楚。 “哥哥, 宋浔南,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宋浔南,你把门打开!” 到了最后他声音带上了尖锐, 情绪已经崩溃。 物业很快来了,连着一起来的还有警察。 “宋溪?现在有证据表明你跟一起非法囚禁案有关,请协助我们调查。”警察说着, 不顾宋溪的挣扎将人扣住带走。 宋溪用力挣扎, 铁手铐边缘锋利坚硬, 他磨得两只手腕全是血,皮开肉绽也没停下,反倒是扣住他的警察一边不忍心一边又害怕,觉得宋溪不正常。 宋溪挣扎了一路,最后被送到车里时反倒平静下来,警察去看他,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情,安静沉默的缩在角落里,像一个麻木的影子。 过了良久,警察听到他笑了,只是那笑声太苦涩,乍一听到还以为在哭。 “为什么,为什么你又要吃药……” “我做了这一切,想看着你更好,结果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宋浔南,你告诉我,我这两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你让我活得像个笑话。” 他用力咬住自己的唇,几乎要咬掉一块肉下来,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麻木的任由鲜血滴滴答答往下淌。 车后座的警察听了一会,没听懂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宋溪疯疯癫癫的有些吓人,想起他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囚禁,估计是个面乖心狠的角色。 他往旁边挪了挪,远离宋溪。 宋溪没看到,他现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模样,跟上辈子关在精神病院发疯时的模样已经一般无二。 - 这边,物业经理赶来后看着警察将宋溪送走舒了口气,心想什么晦气东西在这个小区里发疯。 这口气还没舒完便想起这应该是物业保安的失责。能在这栋小区买房子的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想到这物业又开始提心吊胆,生怕宋浔南追究,小心敲敲门,说:“宋先生,那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隔着门板宋浔南的声音有点模糊:“我听到了,辛苦你们。” “不辛苦不辛苦,是警察同志们的功劳,”物业听他声音平静,猜想对方见惯了大风大浪根本没在意这点小事,赶紧趁着他心情好保证,“先生您放心,我回去后一定教训下门口保安,怎么能什么人都放进来,太不像话了!给您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我希望下次不会再发生这样的意外。”宋浔南在门后这样说。 “一定不会!”物业经理连连赔礼。 === 物业走后不久,保洁阿姨就来了,宋浔南选了个不碍事的地方 坐下,顺便控制住满地乱跑的宝宝。 阿姨自然也看到了抽屉里的药瓶子,“哎呀”一声,瞅着门口看上去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都是你的呀?怎么年纪轻轻吃这么多药?” 宋浔南无奈笑笑,跟她解释:“不是,都是些整蛊道具,里面是糖。” 他怕阿姨不放心,特意拧开给他看了看,里面是可爱南瓜形状的软糖。 阿姨放心了:“那就好,别年纪轻轻落下一身病。行了,你别站着了,我把活赶紧做完。” 宋浔南“嗯”了声站一边玩手机去了。 阿姨手脚麻利,很快就打扫完了,进卫生间又出来,喊了宋浔南一声:“你家有只麻雀。” “麻雀?” 宋浔南抱着宝宝刚进卫生间,那小麻雀立马扑楞楞到处飞,宝宝也差点控制不住从他怀里窜出去,汪汪叫着。 得了,让宝宝拆家的真凶找到了。 宋浔南赶紧打开窗户把麻雀放出去,在家里转了一圈没发现破了的纱窗,猜测可能是从露天阳台飞进来的。 小区的户型并不是板正的大平层,每一户除了连通客厅跟卧室的南向阳台外,还有个有半圆形的露天阳台,不过闻珩家的不常开门,里面什么都没放,空荡荡积了不少灰。 宋浔南站在那里,琢磨着要不要放点植株,桌椅一类的利用起来。 正想着闻珩就回家了,第一句话就是:“我听楼下物业说有人砸门找你?” 宋浔南听这个描述有些好笑:“怎么说的跟催债上门似的。不是别人,是宋溪,不过被警察带走了。” “他为什么来找你?”闻珩冷下脸,“你还笑?” “谁知道。说是来见我一面,然后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就开始发疯了。” “伤到你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伤到我,”宋浔南走到玄关处,看闻珩心情不好,伸出右手两指怼着他嘴角往上带,“笑一笑,别那么苦大仇深,今晚出去吃火锅怎么样?天好冷的。” 闻珩拉下他的手,看宋浔南挑着眼角对自己笑,半晌叹了口气:“知道你的事情我不应该过多插手,但我希望你能减少跟他们的接触。” “好,听你的,我下次再也不见了,”宋浔南搂着人亲了亲,笑着问他,“潮汕牛肉火锅?我想吃手打肉丸和沙茶酱了。” “可以,我去换衣服,你订一下位置。”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就好了。” 闻珩:“我刚从手术台下来。” 宋浔南一秒嫌弃:“那你快去换。哦对了,我想改造下露天阳台。” “想改就改,等周末陪你去选家具。” “家具倒是不用太多,不过要买些绿植……等我选好样式给你看看。” “绿植?”闻珩咽下到嘴边的好,问他,“你会照顾?” “不会……那还是买仙人掌吧。”宋浔南忍痛改了决定。 闻珩默了默,决定先随他折腾,反正不值几个钱。 === 宋浔南说宋氏公司是鸡肋其实说早了,虽然宋氏的盈利额现在完全比不上自己的公司,但毕竟树大根深。 宋溪也是真的留了活线给他,这样看来接手宋氏也不全是坏处。 宋浔南听着宋溪手下的杨容对自己交代完那些没走公司总账的项目,停下叩击桌面的手,点点头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他说完,见杨容还不走,抬头问了句:“还有事?” 杨容觉得毕竟主仆一场,宋溪虽不是个好玩意但也对自己算不上多坏,忍不住说了句:“宋经理之前怕总裁阻止自己的计划,想办法让他……暂时离开了公司一段时间,因为这个他昨天进了派 出所,现在也没出来。” 他本以为宋居伟好歹会看在父子一场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想到他一副不死不休的模样,今早上见了宋溪还扬言要将这畜生的腿打折。 杨容觉得宋溪也不是个东西,但对宋浔南挺好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这才出口说了声。 宋浔南停下手里签字的笔,转转僵硬的手腕去看他:“我知道了。” 杨容等了半天,没下文了,人都傻了:“这……宋总……”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但我只问你,这些都是我让他去做的吗?” 杨容摇头。 “我有逼迫过他吗?” 杨容再次摇头。 宋浔南很淡的笑了:“那他怎么样,得到了怎么样的后果,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 杨容走出南北公司,回头看着这栋气势辉煌的写字楼,心想原来这位主的心也是够狠的。 === 宋氏公司今天并不平静,因为他们召开了股东大会,即将票选新一任的董事长。 上一任董事长宋居伟是坐着轮椅来的。他这几天连连被气到昏过去,人一下子就没了精气神,白发苍苍窝在轮椅上一点都看不出之前叱咤商场的模样。 各位股东都眉头紧锁的讨论着新一任董事长会是谁,又没有能力挽救这个濒临破产的公司。他们已经听说宋家的大部分股份都转让出去了,只是不知道转给了谁。 所有人都讨论的兴起,除了宋家人。 宋居伟想喝水,手颤颤巍巍去拿桌上的玻璃茶杯,结果差点洒出来,宋恒轩帮他端了下,他直接拍开宋恒轩的手。 声音清脆,离得近的人都听到了,一时都转头看过来。 “滚!”宋居伟低声喝道。 宋恒轩看了他一眼,收回手不再言语。 看他真不在说话,也不帮自己了,宋居伟更生气了。 他这辈子最自豪的就是生了宋恒轩这个长子,懂事能干,人也聪明,向来有分寸。可就是这样一个人,竟然在三个月前不声不响就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了宋浔南! 胳膊抽往外拐的畜生!白眼狼!孽障! 宋居伟把自己想到的一切词用来骂他,也不能消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不光是宋恒轩,他现在也恨死宋浔南了。别说让他重新当自己的儿子,对方站眼前他都能扑过去咬死!在宋居伟看来对方一定是耍了什么花招,让兄弟三人一个个都向着他,连股份都送了出去! 孽种!一个个都是孽种! 宋居伟气得手更抖了,玻璃杯里滚烫的茶水溅到手背上通红一片。 坐他旁边的人自然看到了,也装看不到偏过头去继续聊天。 反正宋居伟现在没有股份了,什么都不是,自然不用在讨好巴结对方,还是想想新的董事长能不能带他们公司走出危机,让自己能继续吃分红。 正想着门就被敲响。 对方显然只是礼貌般的扣了三下,没等里面的人答应就径直进来。这惹得不少股东心头不快,觉得在给自己下马威。 先进来的男人西装笔挺,带着金丝眼镜,一副斯文精明的干练模样,显然是对方的副手。 已经有不少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吃惊的坐直身子。 “宋总。”男人,也就是周秘书回头喊了声,做了个请的动作。 运动鞋踩在地板上的啪嗒声响起,宋浔南在会议室门口露了脸,对门内震惊到维持不了表面的矜持的众股东挥手笑笑。 “嗨。” 没人想跟他打招呼,所有人面面相觑。 不少人看向宋居伟跟宋恒轩,这两人格外沉默 的模样表明他们早已知晓内情。 “老宋,你这是认真的还是在耍我们?”一位老股东站起身来,毫不客气的质问。 宋居伟抖抖唇很想回骂一句“老子特么的也想是在耍你”,宋浔南就先开口了。 “不用惊讶,我现在是你们公司持股率最多的人,哦,这都要感谢你们的几位经理友情赠股,让我白捡了这个便宜。”他耸耸肩很欠揍的说,随后没理会宋居伟青白交加的脸,径直走向最中央宋居伟的位置,居高临下看着他。扬唇笑了笑。 “宋先生,坐错位置了吧?” 宋居伟脸憋得通红,“你你你”了半天,差点把自己气得又晕过去,身边推他过来的秘书赶紧从随身背包里翻药瓶给他拿药。 宋浔南看到了,随意说了句:“带病上班?意志力不错,值得夸奖,我作为未来的董事长很欣慰。” 有人已经想笑了,又不敢笑,只能低着头人埋得低低的。 宋居伟听后很想晕过去算了,但他刚吃了药,想晕都晕不过去。 宋浔南扫了眼秘书,秘书赶紧推着宋居伟去了别的地方。 宋浔南于是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坐下。 有人看不惯:“宋先生,您的南北公司确实厉害,在b市也是数一数二,但你把自己的威风使在我们是不是不合适?” 宋浔南稍稍抬手,让他先闭嘴没搭理他,对坐到下首宋居伟说:“宋先生,坐这里也不合适吧。” “你什么意思宋浔南,不要太得寸进尺!”宋居伟气粗得喘了几声,拍桌子喊。 宋浔南都不用开口,他贴心的周秘书就替他说了:“宋先生,我们这里更新后的资料显示您并无宋氏的股份,不适合继续呆在股东大会上。” 众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就连刚才看宋浔南这架势不爽的股东都震惊了。 这是要直接将宋居伟赶出去啊! 宋恒轩惊讶的看向首座的宋浔南,对方却好整以暇地在看手机,翻了会发现宋居伟没动,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就少了,连声音都冷了不少。 “宋先生,要我亲自请出去?” 他加重了“请”这个字,意味不言而喻。 宋居伟:“宋浔南你搞清楚,这是老子我的公司,你踩的是老子的地!” 宋浔南回复完闻珩,拉长音“哦”了声:“但现在不是了,你儿子们已经把公司送给我了。” 周秘书站他身后抽抽嘴角,心想他家上司这张嘴真能说,一戳一个准,净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呢。 宋居伟果然被气疯了,指着宋浔南怒骂:“我当初就该掐死你!你个孽种!还有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胳膊肘往外拐的白眼狼!” 他连着宋恒轩一块骂。 宋浔南不喜欢听他说话,对众位股东笑笑:“现在谁能帮我个忙,让这位无关人士先出去呢?” 他话音一落,股东们犹豫起来。 “宋总,这种小事我来就好。”立马就有第一个人站起来。 其他人听了他的话差点骂出声。 妈的墙头草,还没举手决策呢宋总就先叫上了。 心里这样想着,但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站起来走向宋居伟。 宋居伟看到这一幕心都凉了,他深吸口气却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一把挥开那股东的手:“不用你管,咳咳,我自己走!” 宋浔南看着他走了,扫了眼同样没有股份的宋恒轩没有多说,众人见他不提更不可能自己提。 “好了,赶紧开会吧,流程是什么?你cue一下,快开始快结束。”他对宋恒轩说。 他本来是打算今天结束后跟闻珩去滑雪的,所以才敷衍到连西装都没穿,一身运动装就来 了。 毕竟是白捡的便宜,能有多重视呢。 宋恒轩被当助理使唤了,竟然也没有不满,点点头:“好。” 宋氏的董事长很好选,持有股最多那个就是,不过总是要走一下过场,得经过半数投票通过。 举手表决时大家也没什么犹豫,纷纷赞同。 他们就想赚个钱,谁能让他们赚钱谁就是再生衣食父母,现在宋浔南的出现自然是最优解。 有钱有资金有项目有利润,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也就是刚才找茬的股东之流是宋居伟为数不多的几个直系下属,最后没有举手赞同。 不过他们的意见不重要,票数已经过半了。 宋浔南手上有宋家人所有的股份,零零散散加起来已经占到了72.3%,此后宋氏就是他的一言堂。 宋浔南正式任职宋氏公司的董事长一职。 他对目前这个结果十分满意,偏头问宋恒轩:“你也没有公司股份,是吧?” 宋恒轩一直在看他,在他开口问自己后,极其冷静地问了句:“你也要赶我走吗?” 但没有人知道,他放在桌下的手已经紧张到出汗。 宋浔南笑了下:“我又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这样吧,你来当这家公司的职业经理人好了。” 宋恒轩怔住,不敢置信地看他。 宋浔南:“嗯?不想当?” “不……为什么是我?”他低声问。 职业经理人以宋浔南如今的财力可以雇来更好的,可他选择了自己,是不是…… 宋恒轩让自己不要多想,但是心中的想法一个劲儿往外跳。 别说是他,其他股东也都没宋浔南这一手整懵了。 怎么滴,去大留小? 把宋居伟赶出去留下宋恒轩,不怕父子连心再把公司抢回来? 但没有人敢质疑。 他们摸不清这位新董事长的脾性,而且从刚刚那一幕来看宋浔南不但不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还是个硬茬。 宋浔南并没有回应他们疑惑的义务,只道:“你掌管公司多年,让你来最合适。” 很中规中矩,合乎逻辑的回答。 宋浔南只安排了这一件事,后续会议让宋恒轩继续主持:“你来干,我还有事。” 他说完拿起手机扬长而去,背影特别潇洒。 周秘书跟他一起回去,下楼开车时忍不住问:“宋总,您真的放心让宋恒轩掌控公司?不怕他做手脚吗?” “唔……”宋浔南让闻珩再等自己十分钟顺手发过去一个亲亲表情包后,这才回答周秘书的问题,“你注意他看我的眼神了吗?” “他对您的感情好像十分复杂。” “你知道我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什么吗?愧疚,怜惜,不舍,后悔……太多了。” 周秘书恍然:“所以,您是想利用他对您的感情?” 宋浔南手肘撑在一侧,歪头笑了起来,上挑外翘的眼尾轻轻一眨,里面全是漫不经心。他笑着问:“不可以吗?” 只要宋恒轩对他愧疚,他就可以一直利用这种愧疚,来保证对方对公司百分百忠诚,百分百尽心。 从企业管理者变为打工人的他甚至不会觉得宋浔南是在利用他,只会觉得宋浔南还是对他心软了,他在尝试原谅自己。 然后…… 宋浔南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笑容不断扩大:“你信不信,我不给他开工资,他也会像狗一样忠诚,摇着尾巴讨好我。” “听上去很恶劣。”周秘书点评。 宋浔南长长的“切”了声,收起标准反派微笑:“我是个商人,最擅长考虑的就是利益最大化,这些 只是合理利用而已……到地方了,下午不用来接我们,你自己过周末去吧。今天算加班,给你双倍工资。” 周秘书看着他下了车,一路小跑到闻珩身后,很幼稚的吓对方却被一把抓住,摇头失笑,倒车往回走。 他相信宋浔南刚才在车上说的是认真的,也相信宋浔南永远不会将这样的一面对准他们。 至于宋恒轩…… 周秘书想,关他什么事,反正他是拿高薪的那个。 第116章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更何况是宋氏公司易主这么大的消息,极短时间就传到了整个b市有心人的耳边。 有人看不懂,不知道宋浔南到底出的什么牌, 为什么偏偏把宋恒轩这个长子留下,阴谋论猜了又猜。 宋溪进监狱后再也没出来, 他的那帮手下都是被他威胁做事,他一倒台都呼啦啦散去,辞职另谋高就。 宋溪也曾给宋浔南打过电话, 想让他在开庭前看看自己, 宋浔南接了,一次没去。宋溪早就预料到了,没说什么。 只是在开庭后他出示了自己的精神鉴定证明, 没去监狱, 倒是转到上辈子待过的精神病院。 不过这次是作为罪犯呆在另一个区,更无望出去了。 正如宋浔南算计的那样, 他就算不管不问, 宋恒轩也会尽心尽力将公司上下打点好,甚至比之前对宋氏更加上心, 而自己只需要躺平收钱就行。或者偶尔鼓励宋恒轩几句, 让他带着期冀更努力为自己打工赚钱。 周秘书见了他俩的相处模式, 只想到了钓在驴前面的那个胡萝卜, 只能看得到, 永远吃不到。 辛辛苦苦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可惜宋恒轩看不明白, 或者说不想明白。 这天他下班回家。 宋家这栋别墅最终还是保留下来,作为宋居伟的资产, 也是他目前仅有的资产了。 今晚是他最后一晚回来, 明天就要搬出去住了。 回家时家里空荡荡的, 没有人。 许晴这几天总是跟宋居伟起争执,两人又打又骂,互相埋怨,她受不了打击回娘家了,只可惜娘家人只剩下她弟弟一家,平时净想着从许晴这里捞点好处,现在眼看什么都没了,对许晴也忽冷忽热没了敬畏。 宋恒轩摸黑开灯,路上踢到了不少酒瓶子,灯一亮才发现酒瓶扔的到处都是,碎玻璃渣也不少。保姆早就辞职了,根本没人打扫。 宋居伟自从换了董事长之后便每天酗酒,可劲儿糟蹋自己的身子。宋恒轩好歹也劝过一次,宋煜清是一次都没管过,冷眼看着。 结果自然以宋居伟一酒瓶砸过来告终。 现在彻底没人管他了。 宋恒轩低头换鞋,动作间不小心割伤了了自己的手,嘶了声把那块没看到的玻璃片拿起来扔垃圾桶里,随意拿抽纸缠了下出血的指尖。 今天小南给自己几份合同他还没有彻底检查完,今晚还要加班看看。一想到这,他的眼神就柔和下来。 只是估计又要后半夜睡了。 走到书房门口刚要摁下扶手便被人从身后叫住。 “有空吗?” 宋恒轩回身看,是宋煜清。 自从上次综艺出事后,宋煜清渐渐淡出众人视线,不再活跃于影视,粉丝追问过,却没有寻到答案。现在除了真爱粉,大部分都爬墙了。毕竟娱乐圈帅哥还是一抓一大把的。 宋煜清身上总有洗不掉的烟味,他从黑暗中慢慢走出来时,宋恒轩皱皱眉,差点没认出他来。 兄弟俩已经很久不见面、聊天了。 眼前的宋煜清不复电视上光鲜亮丽的模样,不,应该说宋恒轩从未见这般颓废的宋煜清。 宋煜清身上的烟味浓得让人退避三舍,眼底带着红血丝,仿佛好几天未睡,事实也正是如此。 宋恒轩跟她无话可说,故而问话也显得冷冰冰,不像家人,倒像陌生人:“找我有事?” 宋煜清浑不在意他的态度,倒是看了他好几眼,在他手上的公文包上停留几秒,扬唇要笑不笑:“最后赢的倒是你。” 宋恒轩成了唯一一个留在宋浔南身边的人,即便是被对方利用。 而他呢,连自 己送出去的玉都被摔得粉碎。 “没事就算了。”宋恒轩要进门。 “我明天就走了,”宋煜清在他要关门的时候出声,“一早的飞机,不回来了。” 宋恒轩关门的动作停下,良久才低低应了声:“……嗯。” 他没有问去哪,宋煜清也没说,但两人心底都清楚,不过是上辈子的轮回罢了。 “行了,你进去吧,我说完了。”宋煜清啪嗒一下点亮打火机,重新点燃一根烟,嗓音沙哑的说。 他本不想来跟宋恒轩道别,但除了对方,竟然想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 ……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宋煜清要离开的消息,宋恒轩今晚上办公时心神不定,总是频频出神,最后睡在了办公桌上。 他飘飘忽忽,好像来到了一个阳光正好的下午。 透过窗棂能看到外面的绿植,空气中有午后洗衣液的味道。 他认出这是宋家,头顶上有人喊他。 “哥。” 宋恒轩抬头望去,看到趴在栏杆处往下看的宋浔南,见他看过来也不动,定定站在二楼。 不知道为什么,宋恒轩感觉自己很开心很开心,他常年绷着的脸都带着温柔的笑,步履轻快地上了二楼,走到宋浔南身边三步远的距离,却迟迟不敢接近。 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靠近,明明那么想抱住对方,拍拍他的头。 想到心里都发疯了。 宋浔南看着他,黑黝黝的眼底没有情绪,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他声音拉成了一条直线:“我不开心。” “为什么呢?”宋恒轩听他这样说心一颤,抿抿唇用自己最轻柔的声音小声询问,“为什么不开心,能跟大哥说说吗?” 宋浔南沉默了会,在宋恒轩不安中摇头:“不知道。” 宋恒轩看着他,放在身体一侧手紧握成拳抑制自己的冲动。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抬起来颤抖着想要触碰宋浔南,轻柔说道:“小南,会好起来。” 可他的手刚触及宋浔南的脑袋,对方便像泡沫一样消失了,仅有那句话环绕在宋恒轩的脑子里,魔咒般循环不止,让他脑袋发疼。 “我不开心。” “我不开心。” “……不开心。” …… 宋恒轩从梦中猛然惊醒,出了一身冷汗。 握着笔的手早已冻得僵硬,难以屈伸。家里已经很久没交暖气费了,晚上气温更低,他全靠身边的小太阳取暖。 此时小太阳还在散发热气,而宋恒轩的心情一片冰冷,像冬天放到了冰水里浸了下,连骨头缝都是冷的、僵的。 他低头看着摆在桌上的文件,脑子里似乎还能听到那四个字。胳膊撑在桌面上,头渐渐低下去,挺直的背佝偻起来,完全褪去了白日的冷静自持。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黑夜中,有人轻声发问。 随后又笑了,只是那笑声太过涩然,像硬生生从喉咙里逼出来的。 “你应该是开心的吧……你开心就好……” === 等宋居伟三天后回家,发现两个儿子都走了,气得他踹了一脚宋恒轩的卧室门。 门猛地撞击墙壁,又吱嘎响着弹回来,声音回响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无人在意。 “都走了好,都别再回来了!”他恨恨骂道。 只是宋居伟很快就不会这样想了。 之前宋恒轩在的时候还会交物业费水电费,但他现在一走没有人缴费,小区很快给他断水断电,甚至上门催着交费。 现在整个别墅区谁不知道他们家的破事,前来催债的物业人员眼底的嘲讽都不加以掩饰。 “宋先生,这边的物业费以您现在的经济条件恐怕有些困难,您看要不把房子挂中介上租出去,好歹也算一笔收入。”他明帮忙暗贬低。 宋居伟一辈子自持身份,不屑跟这些普通人打交道,现如今哪里听得了这个?加上酒没醒,最近郁气交加,头脑一热气得动起手来。 对方是个身强体壮的,宋居伟根本没讨了好,被物业其他人拉开后鼻青脸肿,颜面扫地。 大家把这事当成笑料很是嘲讽了一阵子。别墅区就是个小圈子,b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都住在这,大家都相熟,低头不见抬头见,甚至不少跟宋居伟之前有生意上往来。 宋居伟两三个月都没敢白天出门,后来受不了大家的指指点点,卖了房子搬走了。 物业经理本来很头疼,他什么费用都不交,断水断电也不管用,整一个老赖,没想到这一闹竟然把人逼走了,高兴的不得了。 新搬来的房客省心,他更高兴了。 === 小安才上小学四年级,周末老是布置作业写日记,他正不知道该写点什么事,听到了隔壁哐啷啷的响声。 又在吵架了吧,他想。 小安家里没有钱,只能住在城郊的破旧小区里,房子都是自建房,排得密密麻麻,除了夏天很少有阳光照进来,屋子里常年一股霉味。 对面的中年夫妻是在两个月前搬进来的,听大人说这两人之前是有钱人,后来做了不少亏心事没人管才落到这步田地。 刚开始只有男人一人,后来老婆从娘家回来投奔他了。从搬进来的第一天起他们就无休止的争吵,大声叫骂指责对方,摔摔打打。那架势倒不像夫妻,跟仇人似的。 现在又在骂了。 “宋居伟,你特么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赌博,你还能干点什么!呸,窝囊废!” “你这婆娘还敢说老子?你之前吃老子的喝老子的,现在要你干点活就要你命了?!” “你儿子不是有钱吗,你去找他啊,老子管儿子要钱天经地义!” 一说起这个,宋居伟更生气了,他根本连公司的门都进不去,宋恒轩每个月只给他一万的生活费,够谁用的?进一次赌场就输光了,再要还不给! 小安听着两人没吵几句又打起来了。自建房隔音不好,女人的哭叫声跟桌椅的碰撞声吵死人。 后来过了段时间,小安没再听到男人的争吵声,后来从爸妈聊天中得知男人酒后壮胆,想开车撞人,结果路上遇到交警查酒驾,吓得方向盘都没握住,一打滑出了车祸,赔了不少医药费,自己的腿也瘸了。 “你说说,人家都跟他没关系了还开车撞他,这得是多狠的心啊。” “对啊,幸亏查酒驾的拦住他了,不然好好一个年轻人出了车祸可怎么办。” “我真是看他不过,一男人靠老婆就算了,还整这点破烂事。幸亏那老板没事,咱爸病能治好,还多亏了他的识医。” “是啊,不然咱们没钱没人脉,上哪知道哪家医院看病好去?估计现在都在没头苍蝇似的乱撞,耽搁了咱爸的病。” 夫妻俩感叹了几句,忙吃完饭又要上工,见小安就开口催促他学习去。 “我跟你妈今晚上不回来了,你晚上睡觉锁好门,知道不?” 小安点点头。 晚上的自建房也不安静,偶尔有混混流里流气的谈话声,暧昧的调笑声,猫发/情的声音全混在一起,间或响起隔壁男人痛苦的口申口今声。 他交不起医药费,腿还没好全就回家了,整天在家里痛得直哼哼。 对面的阿姨早就跑了,谁也不知道去哪了,爸妈都猜是跟别的男人跑了。 小安听了几耳朵,口申口今 声渐弱后自己也有了睡意。 刚朦朦胧胧睡了不知多久,对面的惨叫把小安吵醒,吓得他一个哆嗦,爬起床来凝神细听。 男人的声音在黑夜中断断续续。 “别……别死……救火啊,你们是瞎了吗!快来救火!” 小安心想附近没着火啊,这是做噩梦了? “小南……小南!你回来!” “爸爸错了……爸爸不该这样对你……你回来吧,求你……” “孩子……我的孩子!” 他叫得太凄凉了,跟远处的猫叫声混在一起,格外瘆人。小安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钻到里面捂住耳朵。 后来男人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小安早就重新睡着了。 再之后的几天他再也没听男人唧唧歪歪的叫过。 某一次放学回来,楼底下的大爷大妈们在聊天,他找钥匙事听了一耳朵,听到了男人的事。 有人提起男人这事,另一人说:“嗨哟,你可别提了,这人跟鬼上身似的,那天晚上喊得吓人,我姑娘一大早上班遇上他了,说连白得跟鬼似的,嘴里念叨着什么对不起,是他不对之类的话,瘸着腿下楼,我姑娘喊他也跟没听到似的。” “照我看,他就是做了亏心事,被鬼找上门来了!” “那也是活该,这里谁看得起他,靠老婆儿子养着就算了,还烂赌成性,整天喝醉了不是打就是骂,半夜回来还揣别人的家门,整一个神经病!” “那他现在人在哪?” “谁知道呢,我姑娘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他,可能是泡在赌场里了吧。” “害,还提他干什么,咱聊别的。” 小安翻出钥匙,没再听那些谁家姑娘该结婚了,谁又交不起房租被赶出来的话,推开单元门进了楼道。 从那之后,他果然也没再见过男人。 唯一想着他的就是房东,来找过几次无果,报了警,警察没找不到人,就成了失踪人口。 后来房东死心了,也没再找他。半年后,隔壁住进了新的邻居,是一对逃婚的小夫妻,虽然穷,但日子也算和美。 再后来,小安就不知道了,因为他跟着爸爸妈妈搬进了崭新的新家。 === 宋浔南的公司越做越大,很快就开了分公司。他几乎把赚来的钱全部投资到了新的项目里,将研发部的器械都换成了最精密、最昂贵的。员工们也不负众望,业绩蒸蒸日上。 孙容熙跟路鸢的婚礼也将近了。 宋浔南还特意周末在酒吧放松的时候问过孙容熙为什么不毕业后再结婚,毕竟也没几个月了。 孙容熙的回答很灵性:“结婚证有综测加分。” 宋浔南听后无语良久,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孙容熙看他这样哈哈大笑:“骗你的。其实是路鸢那边家里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想让她受委屈,只能提前结婚了。” 路鸢平时话不多,很少跟朋友们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大家只知道她性子特别要强,人也独立,大学起就申请助学金,还每次必拿奖学金,从没问家里要过钱,更不会跟她的朋友们要钱。 孙容熙提起这事满眼心疼:“她家思想比较封建,有些重男轻女,觉得女生上学也没用,最后还是要嫁人。她来上学他爸就不支持,一分钱都不出想逼她回去,她硬是坚持下来。现在又要逼她结婚,我一看那是什么人啊,说句不好听的,她爸就是在卖女儿。” “我觉得不行,立马跟她求婚了,现在就想给她准备个最盛大最豪华的婚礼,让她爸妈好好看看,她的身份不是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能挨得上的。以后有我在,他们也别想再打她的主意。” 孙容熙家 里顶多算是有点小钱,但他跟爸妈一说自己的想法,两人都同意。孙妈妈是女性,更懂一点,让他好好办,别省钱,说女人这辈子就这一场婚礼,一定要好好准备。 “你省钱就是对我的不尊重。”宋浔南幽幽说道。 他可是给了两人超级大的大红包。 孙容熙笑了起来,拿拳头撞撞宋浔南的肩:“好兄弟。当初跟你一起出来真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他拿起酒杯,跟宋浔南碰杯。 孙容熙跟路鸢的婚礼果然很盛大。 当然,这里面也少不了宋浔南出钱出力,把整场婚宴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 宋浔南随份子的钱把路鸢她爸吓了一跳,连着数了好几遍零。他眼皮子浅,没见过这么多钱,又看这些有钱有势的大老板们对路鸢敬重有加,不少人口称路经理,顿时觉出路鸢的重要来,往后平日里都客客气气,再也没当面说过什么难听的话。 宋浔南地位一高,酒场上很少有人再敢灌他酒,不想喝直言拒绝别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加上闻珩让他少喝酒,他已经很久没有喝醉过了。 今晚是个意外。 孙容熙跟路鸢中午办得婚礼,那时关系好的几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晚上还有夜场,玩到很晚才散,到最后都没几个清醒的。 最后宋浔南还是挣扎着拨通闻珩电话让他来接自己,这才让众人没直接在外面过夜。 闻珩将他们打包各人送各家,最后拎回来自己家的这只醉鬼。 宋浔南喝醉了很安静,趴在闻珩肩上也不说话。 闻珩环着他的腰半搂着,从口袋里拿钥匙:“你的车先停在酒吧门口,等明天我带你去开。” 宋浔南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定定看着闻珩的侧脸。闻珩没听他应声也没在意,谁知刚找到钥匙还没插进口里耳朵就被捏住了。 “嘶,干什么?”他问。 宋浔南捏着他耳朵左右揪揪,感受手感,半晌不满的说:“为什么不是毛绒绒?你的兔耳朵呢?” 然后放开耳朵,摸摸闻珩的屁股,还捏了捏,更不满了:“尾巴怎么也没了?” 闻珩:“……” 他打开门将人丢到沙发上。 宋浔南被撇下,十分不开心,在闻珩转身给自己倒水的时候腿一勾。闻珩没留神他的动作,重心不稳倒在了宋浔南身上,压得实实的。还好反应快手一收,没将一整杯水泼在宋浔南脸上。 却泼在了他胸前,整个前胸都浸湿了。 即便是在室内,水一浇也很冷。宋浔南皱着眉抱怨:“你怎么服务的?笨手笨脚。” 闻珩被他气笑了,把水杯放到桌上也不给他喝了,撑起上半身垂眼看他,问:“你以为自己在享受什么服务?嗯?” 宋浔南喝醉了脑子转不快,但第六感还是很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闭嘴不说话,坚定的当一个哑巴。 闻珩不想简单放过他,还有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什么兔耳朵,尾巴一类的,想想就糟心。 “说说,从哪学的这些东西?”他问,指尖停在宋浔南的眼角,轻轻拨弄他的睫毛,间或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刚才对自己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宋浔南一边被闻珩弄得很痒,左躲右躲躲不开,一边又被追问烦了,不耐烦的“啧”了声,直接拉着闻珩垂在自己眼前的领带将人拽下来,堵上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闻珩一时失了力道,砸在他身上,两人俱都闷哼出声。 宋浔南皱眉松开他,看闻珩又要张嘴,赶紧又吻上去。 闻珩动动眉梢,看出宋浔南的意图,在他松开自己时又张了下唇,果然,对方又乖乖送上来。 最后松开时两人 都有些喘不过气。 宋浔南皱皱眉:“衣服太湿了,难受。” 闻珩抱着他平复下呼吸,起身说:“去卧室换的。” 宋浔南躺在沙发上,发丝散乱的仰头看着他,见他起身起到一半,屈膝顶住某个地方磨了磨,听到闻珩倒吸气的声音后有种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笑着拉长语调问他:“有必要换吗?反正一会就脱了。” 后半句话时直起身在闻珩耳畔说的,湿热的呼吸吐出,说完咬了下他的耳垂。 闻珩看他,眼底翻滚着幽深的情绪。 宋浔南偏偏还在挑逗他:“去卧室吗?” “你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 …… 但宋浔南马上就不确定了。 “喝醉了兴奋不来,算了,明天再说。” 他被子一裹一卷就要睡觉,却被闻珩拉住被角,死活扯不动。 宋浔南疑惑回头看他。 闻珩正皱着眉,喉结微微滚动,清晰可见坠着一颗汗珠,欲滴不落。向来冷感的脸上沾染了情谷欠,格外引人堕落。 宋浔南承认自己被男色蛊到了,但他没精力折腾,刚要说下次继续,闻珩就抽了他的被子。 宋浔南:“……干什么?” 闻珩手指抽松自己的领带,黑色的光滑布料绕在指骨上,紧贴又滑落,顺着指尖松开的力道飘到地下。 他目光牢牢锁住宋浔南,听宋浔南这样问,只说了句:“我起得来。” 宋浔南:“???” 他惊愕的瞪大双眼。 …… 第117章 闻珩不但那样说了, 还那样做了。 宋浔南骂了他一晚上“王八蛋”,“趁人之危”, 到最后累得不想骂了, 躺平享受。 别说,适应了之后还挺舒服,怪不得圈子里都是零溢事件。 他喝醉了酒确实不舒服, 身体使不上力, 头晕晕的。闻珩照顾他的感受特意慢下动作,宋浔南甚至不满催促:“你没吃饭吗?不行换我来。” 闻珩:“............” 下一秒宋浔南就后悔了。 ...... 等第二天醒过来已经早上十点了,他醒后第一件事就是翻身拿手机,动作间牵动了酸疼的肌肉, 疼得嘶了声,摁亮手机发语音。 “我这三天不去公司了,重要的资料送来我家,谢了。” 消息发出去无人理会, 宋浔南皱眉退出,又看了眼他跟谢窈等人的群, 好家伙,没一个起床的。 最后他跟周秘书说了声,安安心心开始摆烂。 闻珩端着午饭进来就看他趴在床上打游戏。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 被子搭在他腰间, 露出整个痕迹斑驳的背, 偏偏主人毫不自觉,打游戏输了甚至不耐烦地啧了声,又开了一局。 闻珩眼神一暗, 放下手里的餐盘, 走到窗边把窗纱拉上。 宋浔南视线一暗, 回头去看,笑了:“不至于吧闻医生,楼间距那么大对面能看到什么啊。” “至于。” 闻珩面上云淡风轻,手却在确保帘子拉好没留一点缝后才走回宋浔南身边。 宋浔南耸耸肩,觉得对面不会变态到架着望远镜看一个男人的身材,但没说出来,反倒在闻珩走过来后撑起身子半坐起来。 被子顺着皮肤滑下来,闻珩眼皮一跳。 宋浔南游戏也不玩了,把手机一扔侧身抱住闻珩的腰,在面料柔软的居家服上蹭蹭,尾音又长又软,还尚带着昨晚喊出来的哑,喊他:“腰疼,你给揉揉。” 声音跟钩子似的,缠缠绕绕,挠到人心里。 闻珩滚了下喉结,冷白的指尖捏上宋浔南后颈那处格外敏感的皮肤,轻轻摩挲,声音也哑了下来:“先吃饭,不然会难受。” 宋浔南坐在床上抱着他,自然看不到他面色的异样,挑挑眉,心想闻珩这自制力可以啊。他已经不在乎昨晚的事了,毕竟享乐至上的他舒服了怎么都行,但还是想为难下对方,松开手歪歪斜斜往床上一靠,开始摆烂。 “你喂我,我手没力气。” 有男朋友的好处之一,吃饭都不用自己动手,有人亲自吹凉了喂自己嘴里,他只需要张嘴就完了。 宋浔南吃完饭享受闻珩的按摩,闲得没事上网刷微博吃瓜。 “今天不上班?” “嗯,请了三天,”宋浔南幽幽道,“我公司要是这三天少赚一毛钱,我都要赖在你头上。” 闻珩想了想:“你要是多赚,能跟我分吗?” “你贪图我的钱?”宋浔南惊讶,转而泫然欲泣,“我以为你是看上我的美貌,是欣赏我的内在美。原来你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戏过了,”闻珩从被子下抽回手,探探宋浔南的额,在宋浔南惬意凑过来蹭他掌心后轻敲一记,“身体不舒服及时跟我说,生病就麻烦了。” “你还了解挺多,之前没少做准备吧。”宋浔南斜眼看他,一副“你不要辩解了我不听”的架势。 闻珩也没想辩解,“嗯”了声,指指床头柜:“彼此彼此。我之前都没想到你会买那么多套放在里面。”还都是某人自己的尺寸。 不过完美应急就是了。 宋浔南脸不红心不跳:“我吹气球用 。” “是么,不觉得很难吹起来?” “哦,健身教练让我多练肺活量。” “......” 闻珩觉得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顺着宋浔南的思路跟他扯犊子,他扶额笑了,随后给宋浔南拉上被子:“今天没事做,你再休息会。” “不要,我要起床。”宋浔南铁了心跟他唱反调,把被子又拉下来。 本来好好的起床倒也没什么,偏偏他又去挑逗闻珩,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从床上起来。 ——然后换到沙发上躺着打游戏。 “你要打一天的游戏吗?”闻珩无奈,拍拍咸鱼瘫的某人,让他给自己让个位。 “倒也不是,只是突然闲下来,不知道自己该干点什么。”宋浔南又打完一局,插了块闻珩切好的水果吃,含含糊糊说。 说完又问闻珩:“你今天怎么也没事干?” “今天周六。”闻珩提醒他。 宋浔南长长的“哦”了声,这才反应过来。 怪不得闻今然他们今天一个请假的没有。 他想起前不久有人送给自己一台最新款投影机,还放在闻珩地下室没开封,跟闻珩提了提这事。 “拿上来看电影?” 两个大闲人说干就干,把闻珩一个不用的小型会客厅收拾出来,正好当小型影院。宋浔南甚至点了一堆吃的喝的,正要下单时顺口问了闻珩一声他要不要,闻珩拿过手机,手指滑了滑宋浔南的单子,一下子都没拉到底,然后指了指其中的罐装牛奶:“这儿。” “给你点一份?”宋浔南接过他递来的手机要加单。 “不是,”闻珩慢条斯理摆放好东西,回了他一句,“除了这个你都不能吃。” 宋浔南:“......” “谢谢你为我着想,”他咬牙,“也不看看是谁的锅。” 为了自己着想,他最后只简单点了些饮品和一堆水果。 厚厚的窗帘拉上,屋子里一下暗了起来,氛围立马就有了。 宋浔南舒舒服服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个软乎乎的抱枕在吃草莓,给坐到身边的闻珩塞嘴里一个:“尝尝,蛮甜的。” “看什么片子?” “你来挑。”宋浔南又剥了个橙子。他吃橙子不喜欢切好的,非得自己剥皮吃。 闻珩选了个最近大热的悬疑片,宋浔南又不想看了:“换一个,我要看恐怖片。这种气氛看恐怖片刚刚好。” 闻珩又选了个高分恐怖片。 电影开头节奏拉满,直接用一阵娃娃诡异的笑声提起人的恐惧,随着孩子空灵古怪的笑声男主出现了。 然后宋浔南开始了。 “别人都不让他去蜡像馆了,他还偏偏去,怎么想的?但凡动一下脑子都不会蠢成这样。” “是不是每个鬼片的主角逃跑时都不会走路?非得被什么东西绊倒然后倒退着在地上爬?腿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谢谢。” “这个门上的猫眼一看就有故事,一会绝对贴脸杀。哦豁,来了。” “这男主是不是眼大无神?那么明显的线索都快要贴到他脸上了都能直接唔唔唔——” 宋浔南抱着枕头瞪闻珩。 闻珩收回用草莓堵他嘴的手,然后又拿了颗塞进去,语气淡定:“多吃点。” 宋浔南嚼了嚼咽下去,觉得味道不错,张张嘴。 闻珩又给他拿了两颗。 宋浔南眼珠转了转。 闻珩其实没多喜欢看恐怖片,但宋浔南在旁边,看起来感觉不太一样。 ......尤其是对方有点碎嘴。 面对突然跳出来占据一整个屏幕的女 鬼,闻珩淡定喝了口水,袖子就被拽住了,他侧目,看宋浔南耷拉着眼角拽着自己,手紧紧攥着衣服布料。 “怎么了?”闻珩惊疑不定,宋浔南这样,比电影里的女鬼还吓人。 “我其实说这么多话,只是想掩饰自己的害怕。实际上我怕得要死,你试试,心跳都快了。”宋浔南抓着闻珩的手放在自己左胸。 “......”感受着手底下有力平缓的心跳声,闻珩信了他的鬼话,“所以?” “所以?”宋浔南难以置信重复一遍,“你这时候不应该抱着我安慰吗?” “不应该是你先吓得扑我怀里?”闻珩面不改色反问道。 两人都试想了双方的反应,均被恶心到了,双双沉默。 不过看着看着宋浔南还是躺在了闻珩腿上,仰面躺着悠闲吃东西,提前享受四肢退化的生活。 闻珩一手放在他腰上轻轻按着穴位,另一只手插进宋浔南发丝间,柔柔顺着。 “吃吗?”宋浔南抽了根百醇,撑起身来扬扬下巴,对闻珩示意。 闻珩低头咬住,宋浔南却没松手,笑了下,咬住另一端,随后对他眨眨眼,一点一点咬了过去。 百醇越来越短,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还剩最后一点时,闻珩咬断整根百醇,亲了上去。 宋浔南买的红酒口味,唇齿间俱是红酒的香醇与奶油的甜。 今天是周末,他们可以光明正大浪费一整天。 ...... 看完几部电影,宋浔南伸了个懒腰。 闻珩指尖仍停在他的穴位上,见状按了按,问他:“还疼吗?” “没事,老早就好了,逗你玩的,”宋浔南在沙发上伸伸腿,活动下筋骨,“晚饭想吃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杭帮菜馆。” “那里有点远,早点出发,现在去换衣服。” 宋浔南这才想起来:“对了,我的车还停在酒吧门口,一会找个代驾开回来。” “距离你清醒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你总算想起来了,”闻珩揉揉他脑袋,“我早上已经让人开回来了。” “宝贝你真好,宝贝我爱你。”宋浔南亲亲他,利落去卧室换衣服了。 闻珩摸摸被亲到的下巴,跟他回卧室站门口看他换衣服:“......宝贝?” 宋浔南在套卫衣,声音闷在衣服里含糊不清:“或许你更喜欢叠字?宝宝?”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边笑边拉衣服领子,等探头出来时脸上红扑扑,都是憋的。 闻珩点头:“可以,你最好出去也这样叫我。” 宋浔南舌顶着上颚,“啧“了声,有理有据反驳他:“在家叫的称呼怎么能拿到外面去?我在床上还喊你哥哥呢,你是不是也想在外面让我这样喊你?哦,听起来是挺劲爆,毕竟人家不知道我喊的是情哥哥嘛,有种偷情的感觉。” 他说着说着自己还肯定了,等半晌没听见闻珩说话,穿好裤回头去看,却发现闻珩看自己的眼神让人心里发毛。 “宋浔南,”闻珩很认真的喊他,“你是不是不想出去了?” 他的手已经扣在了门把手上。 “......得,我错了,我不说。你行行好,让我下去透口气,晚上再折腾。”宋浔南双手投降。 闻珩气笑了。 === 那家菜馆确实远了点,好在周末没有下班的车流,路还算顺,等吃完饭出来已经华灯初上。 闻珩把车停好,宋浔南吃的有些饱,想在小区附近散散步。 已经将近年关,有不少人门口贴上了福字和春联,甚至有的离家远的店家早早往家赶,店关了门。 “这家店也关了呀,”宋 浔南手抄口袋里,l懒得拿出来用手肘撞撞闻珩,“早上买不到好吃的牛肉馅饼了,唉,好可惜。” 他极其夸张的叹了口气。 闻珩听懂他的意思了,跟他并排站在门帘前,说:“以后想吃我来做。” “你会吗?”宋浔南眼含期待。 “学一下就会了,走吧,再往前走一段就回去。”闻珩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等宋浔南跟上再并肩一起往前。 冬天天冷,路上人也少,基本都是匆匆赶路的行人,很少有跟他们似的出来散步消食,倒给他们腾出安静的空间来。 不过外面确实冷,两人走了半小时绕回去。路过宋浔南经常光顾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时他让闻珩等等自己。 闻珩站便利店门口等他。 宋浔南买了点口香糖,还有两盒牛奶,付钱时盯着老板后面看。 闻珩皱眉。 老板身后几乎全是各类香烟,他以为宋浔南烟瘾犯了,掀开帘子进去,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宋浔南说:“要那个。” 他指了指一个盒子,顿了顿,又说:“来三盒。” 老板本来还面无表情,一听三盒眼神都变了,给宋浔南拿下来。 闻珩眼神极好,一点都不近视,所以立马看清了宋浔南要的什么。 x。 ......而且还是自己的型号。 他顿在原地,上前也不是,后退也晚了。因为老板已经看到了他,一脸恍悟的在两人间来回打量。 宋浔南发现老板的目光,也回头,看到闻珩后眨了下眼,上挑的眼尾带出软化后的引诱,唇角的笑像是在挑衅,喊他:“哥哥,三盒是不是太多了?” 闻珩捏捏指尖压住心头燥意,长腿一迈,走上前来,对老板说:“再买两盒。” 哦豁。 宋浔南扬眉。 有种,他看谁先累死谁。 第118章 “你让我跟你一起回家过年?”宋浔南听到闻珩说的话, 惊讶转头看他。 闻珩没想到他反应那么大,合上摊在膝头的杂志,垂眼看趴着的宋浔南:“不然?你过年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吗?” “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宋浔南摸摸鼻子, 在闻珩冷淡无波的眼神中渐渐小声。 闻珩简直拿他没办法:“你是认为我会丢下你一个人, 还是不愿意跟我回去见见大伯他们?” “你别空口造谣嗷,我什么都没说,”宋浔南从床上爬起来, 坐到闻珩身边, “不过你家里人……毕竟是年夜饭, 多我这一个外人是不是不太好?” “外人?”闻珩轻念两遍这个词, 冷而薄的眼皮撩起, 只盯着宋浔南不放, 语速都比平日快不少,“你觉得自己是外人?还是觉得跟我的关系拿不出手?” 宋浔南知道他生气了,连忙找补:“错了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我就怕他们不太高兴。你跟阿姨他们说过这件事吗?” 闻珩说:“有说过,他们也问我你今年回不回闻家, 我来问下你的想法。” “哦, ”宋浔南长长舒了口气, “说过就好。” “来吗?” “去呗,我一个人在家下速冻饺子看春晚多心酸啊,我又不是没有男朋友,是不是?”宋浔南笑着说完, 揪住闻珩亲了下, “那就这样决定了, 睡觉睡觉。” “睡什么,”闻珩合上书拉住某人,在灯光下声线沉静,说,“不先用完你买的五盒东西?” 宋浔南:“?” 他说:“你干点人事,我们昨天晚……” 剩下的话被薄唇堵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 说好跟闻珩回家,但在回家之前宋浔南先去跟他祭拜了下自己的亲生父母。 从墓园出来时说不上有多伤心,毕竟他跟二老从未谋面,但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好在闻珩一直陪着他。 二十九这天公司放假,宋浔南跟闻珩,再捎上个闻今然一起回s港。上午的飞机,下午到的地方。 闻妈妈就在s港机场接他们,见到人很是高兴:“这儿!小南我都好久不见你了,小珩也长高了。” 被忽视的闻今然很不高兴:“妈,你怎么都不说说我?” “你?”闻妈妈没好气,“你前天晚上又跑出去喝酒了是不是?以为我电话没查岗就不知道呢。这么大人了少去那些地方,你未来的女朋友知道了会觉得你不正经。” “老妈,我去的都是正经地方,不是你想象中乌烟瘴气的地儿,不信你问南哥。”闻今然赶紧推宋浔南出来。 宋浔南迎着闻妈妈的目光笑得无辜腼腆又羞涩:“这……我不经常去,不太清楚。” 闻今然:“???” 你特么当他的面再说一遍?! 闻今然去看闻珩,满眼写着:你看看他! 闻珩跟他冷静对望,毫无波动甚至觉得他莫名其妙:去酒吧的是你,推他出来干什么? 闻今然明晃晃从闻珩眼底读出了这行大字,心累不想说话。 狗男男。 一个站他这边的都没有。 闻妈妈把三人从机场接回家:“我们一般过年回祖宅。家里跟旁的亲戚基本上都不联系了,就我们这三房,还有小珩大伯一人,小南你也都认识。到了那里不用拘束,跟自己家一样就行。” 宋浔南点头应下。 s港说成寸土寸金也不为过,司机却将他们拉到了一排二层小楼处。 闻妈妈先行下来:“就是这儿了,都是老房子,有点年头了,前几天刚让人打扫出来,小南你看看能住习惯吗?” 周围基本都是这样的房子,附近还有几家钟表店跟复古风邮票店,生活气息浓厚。二层小楼是小洋房,上世纪的建筑风格,有点中西结合的感觉在里面,更像之前的公馆,门口甚至有个红色铁皮邮箱。从外面往里看,能看到花园中通向洋房的小径。 房子不大,但处处精致。 “这房子真漂亮。”宋浔南赞美。 闻妈妈听了高兴,赶紧让他们进屋。 宋浔南把买来的礼物送出去,闻妈妈收了,给他一个大红包:“孩子给你,收好了。” 宋浔南不收。 闻珩从门口走进来,看他不要,说:“收下吧,一家人没什么不好意思。” 闻妈妈塞到宋浔南上衣口袋里:“等大年初一我再给你一个更好的。你们仨都有份,过年可是要压岁的。” “谢谢阿姨。” 宋浔南收下了,回头冲着闻珩笑,眉眼弯弯,对他做口型:我-有-钱-了。 闻妈妈大方,这红包一捏都快有一个指节那么厚了。 闻珩没忍住,微微扬唇笑了下。 闻妈妈将两人互动看在眼里,越看宋浔南越开心。其中有一半是为了闻珩开心。 “你们仨一路上辛苦,先上楼休息去,我让保姆把你们的行李收拾下。小珩,你带他去你的卧室,你俩就别分房了。” 这房子也不小,怎么都不缺一间客房,宋浔南懂她的意思,耸耸肩去拉闻珩:“走吧闻医生,快给我看看你小时候的房间。” 闻珩带着他去了二楼,闻今然留下来陪闻妈妈聊天。 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个,宋浔南好奇的一把推开。 房间是很清爽的蓝白配色,蓝是墨蓝色,不过分浮夸,符合闻珩的喜好。 房间窗帘拉开,能看到楼下小小花园。s港的冬天也不会很冷,大理石喷泉还在不停歇地喷水,司机跟保姆来来回回搬运他们的行李。 “我以为你的房间又是黑白灰。”宋浔南坐进软软的床边,整个人倒下去,躺着不想动。 “颜色是大伯选的,跟今然房间的很像,不过他的更浅,”闻珩拍拍他,“去洗澡。” “躺一会就去,我快累死了,”宋浔南翻了个身,指指不远处的书桌,“你在这里学习?” 原木色的拐角书桌自带书架,上面书籍摆放满满当当,他眼神好,甚至看到了几本教辅书,桌面上还有笔筒跟相框,不像是很久没人的样子,倒像学生时代的闻珩刚刚写完作业,合上书短暂的离开了会。 宋浔南起身,坐到书桌前拿起相框。 上面是闻妈妈跟闻舒礼两人,还有个不认识的男性,搂着闻妈妈,怀抱着个婴儿,应该是闻今然过世的父亲。小小的闻珩就站在最中间,看着摄像头。 宋浔南手指拂过小闻珩的脸,懂了闻今然那句“我哥不像现在这样”。 照片里的闻珩眼眸像极了小时候经常玩的玻璃球,很漂亮,但毫无神采。宋浔南感到自己好似透过这双眼睛看到了一个空洞而麻木的灵魂,宛如被控制住四肢的提线木偶,笑一下都牵强。 他皱皱眉:“怎么选了这张照片放桌上?” 闻珩说:“从全家福里随便选的。” “这照片里面都没我算什么全家福,这几天重新照一张塞进去,这张不要了。”宋浔南光明正大拆了人家的相框,把照片拿出来。 “好。”闻珩亲亲他,没有反驳。 照片被拿出来,掉出来的还有一张黑白小照片,闻珩接过来,给宋浔南看:“我爸妈。” 他很少直接提起自己的父母,宋浔南心生好奇,仔细打量:“你跟你爸爸长得真像。” 照片里闻珩的父亲正值青年,笑得很是肆 意,眉眼疏朗,鼻梁高挺,父子俩五官间确实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南辕北辙,反倒是闻妈妈看上去更加安静些。 “你要是这样笑肯定也很好看,来,笑一个给我看看。”宋浔南伸指去拉闻珩嘴角往上提,看他被迫营业的笑容忍不住“噗”一声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休息了会,闻妈妈在下面叫人。 “小珩,小南,你俩有时间能不能出去买点菜?咱们明天做满汉全席,阿姨给你们包水饺。” 宋浔南从房间探出头来,应楼底下的闻妈妈:“诶,马上下去!” “小然去参加同学聚会了这点不在,就喊你们多劳动劳动。小南,你平日喜欢吃什么馅的水饺?多买点,回来阿姨给你们包。” “好,我吃羊肉胡萝卜的。”宋浔南笑着点点头。 “还有还有,先别急着走,”闻妈妈忙了一整天,但人还是容光焕发,一点不见累,“你有什么忌口的没?大胆说,阿姨就不做了。” “他不吃芹菜。”闻珩替宋浔南说。 “那好办,那两人也没一个爱吃的。好了,快去吧,菜市场在哪小珩你可还记得?”闻妈妈说的两人是指闻舒礼跟闻今然。 “记得。” 宋浔南跟闻珩逛菜市场去了。 他没来过这边的菜市场,看什么都新鲜,忍不住问:“我看网上说南方人买东西都是只买一顿的量,鱼还能让师傅片好了装,真的吗?” “差不多,南方潮湿,东西存不住。” 卖菜的师傅听他们谈话,说:“年轻人从北方过来的?上次从你们北方过来的一个老丈人差点把整个菜市场掏空了,光白菜就买了十几颗,吓死人了。” 宋浔南觉得有趣,跟他搭话:“我小时候在乡下老家过年也是会囤很多,馒头,白菜都是成捆的放在一个大瓮里封住——因为冰箱放不开,里面有很多冻肉冻虾冻鱼。因为不囤点货家里来亲戚没法招待,再者我们开业晚,得多备点吃的。” “长见识了。”师傅频频点头。 闻妈妈临出门前给他们列好了单子,两人按照那个采购,又买了很多路边地摊上的糕点糖果和炒货,两手满满的回家。 闻舒礼是大年三十下午回来的,一进门就忍不住感叹:“还是家里舒服。” “大忙人终于谈完生意了。”闻妈妈给他递洗好的水果。 闻舒礼:“还说呢,你上次出事要吓死我。要是闻今然这臭小子还闹脾气,你跟我说,我把他吊起来打!” 站一旁的闻今然缩缩脖子,装鹌鹑。 “哟,带男朋友回家了?”闻舒礼看着从楼下下来的两人,笑着打趣。 “大伯。”闻珩点点头,宋浔南也跟着喊了声。 闻舒礼给宋浔南送见面礼,宋浔南又收了一个超大份红包。 “行,人到齐了,赶紧开始包饺子,我的面都发好了。”闻妈妈开始指挥一家大小动起来,帮忙揉面,赶剂子,包馅。 宋浔南不会包,偏偏闻珩在擀面皮,他又不想离他太远,就光明正大占了这个位置,笨手笨脚学着印象中饺子的包法两边一合,一捏,保证不露馅就成了。 闻珩余光早就看到了,放下手里的擀面杖过来帮他,从他手里拿过那个饱受凌虐的饺子:“不是这样弄。” “那你教我。”宋浔南蹭蹭胳膊上沾到的面粉,看他怎么弄。 “捏这边,合个十字,然后一捏。”闻珩手拿开,一只白白胖胖、肚子圆滚滚的饺子就躺在掌心了。 宋浔南根本没看饺子,全程在看闻珩的侧脸,数闻珩的眼睫毛,听他这样说瞥了眼饺子,伸手拨了拨眨得自己心痒痒的睫毛:“懂了懂了。” 闻珩被他手上的面粉糊了一 脸,揪着人不放,将人卡在桌面跟自己之间,指指桌上的剂子威胁他:“今天弄不完你别想吃饭了。” 宋浔南被他蹭到了腰上的痒痒肉,敏感的一直躲,边躲边笑:“闻医生,我晚上不吃饭,吃你吗?” “嗯咳。” 闻珩已经被他调戏习惯了,刚要说话就听到咳嗽声,两人一齐看向门口,看到了一脸尴尬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的闻舒礼。 三人面面相觑。 第119章 闻珩面无表情看着自己大伯。 闻舒礼轻咳:“最近嗓子不舒服, 嗯咳咳咳。哦对了,我是进来找辣椒酱的,好像不在这里,先走了哈, 哈、哈哈。” 他干笑几声, 离开厨房。 宋浔南沉默的站在那里, 不见了闻舒礼的背影后才对闻珩说:“你大伯心理承受能力真差。” “你这话要当着他的面说,最好再看看他的反应。”闻珩松开他,抽了张湿巾擦下面粉。 宋浔南耸肩:“谁能知道他突然出来,还好巧不巧在我们说话的时候。” 闻珩没搭腔。主要是别人说话也不会像宋浔南这样百无禁忌。 宋浔南遗憾,家里还有别人这点毁了他好多快乐。 闻妈妈过了会儿进来:“包得差不多了?我先把汤煲上, 要炖好几个小时呢。” 她一眼就看到了几个软趴趴的饺子,“哎呦”一声, 乐了:“谁包的,跟躺案板上的晒太阳的小海星似的。” 宋浔南不说话了。 等晚上八点多春晚开播时,他们一家人总算把一整桌子菜都整出来了,整整十六道菜, 摆了满满一桌子。 “凑个好彩头嘛,八八一十六,好听。”闻妈妈端出芙蓉蛋说, 看着一桌子好菜十分满意。 闻今然凑到宋浔南耳边小声嘀咕:“南哥, 珍惜这一顿。” “怎么了?”宋浔南惊疑不定。 “因为你未来几天, 不, 是一周, 都要吃今天的剩饭了。”闻今然语气惨痛。 宋浔南:“……” 闻家虽然有钱, 但并不铺张浪费。今天有多快乐, 未来解决剩饭就有多狼狈。 这一点, 宋浔南将切身体会。 春晚刚好开始,电视里热热闹闹的,电视外面也热闹。 闻舒礼在院子里,对里面几人喊:“快出来,我要放鞭炮了。” “鞭炮不好看,大伯,我要看礼花!”闻今然便跑到院子里边提要求。 “一会再放,鞭炮声响,图个热闹的好彩头嘛。”闻舒礼说完,点燃引信赶紧跑回来。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跟隔壁的鞭炮声此起彼伏,连成冬夜大年三十最欢腾的曲子。 电视里,熟悉的主持人说着熟悉的开场白:“在这阖家团圆,其乐融融的除夕夜,我们欢聚一堂,与亲友为伴,跟家人相聚共度良宵……” 宋浔南偏头去看闻珩,闻珩也在看他,见他看过来,说了句话。 鞭炮声太吵,宋浔南在黑夜下辨认了会,没什么头绪,趁闻舒礼跟闻今然去库房拿礼花时站到闻珩面前,大声问他:“你说什么?” 闻珩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凑近了距离,在他耳边清晰说道:“我很爱你,明年也会一样爱你。” 宋浔南在黑夜下眼眸亮晶晶的,盯着闻珩看了会,扬眉笑了:“那你说到做到。” “会的。”闻珩轻声应答。 “拉钩。”宋浔南突然幼稚。 两人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牵住。不知是谁先进一步,两手十指相扣,紧握。 等闻舒礼跟闻今然来了也没松开。 闻妈妈在房间里喊了:“那么冷站外边干什么呢,快点进屋来,饺子都好了,来盛!” “马上就来!”闻舒礼应了声,勾着闻今然的肩膀往回走,“走走走,你老妈催了,快进去。” 又去招呼闻珩跟宋浔南。 两人并肩跟在他们身后。身边人脚步一停,扯住了闻珩的步子,闻珩也停下了,看他。 “我也很爱你,”宋浔南笑着凑近,亲亲他的唇,“每一天都会比昨天更爱你。” 他的身后是无数盛开绽放的烟花,点缀了苍穹星轨,耳边混着鞭炮噼啪响声,织成盛大交响乐曲。 闻家的房灯将两人挺拔修长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最后交错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冬日寒风有点凉,将人吹得鼻尖发红。闻珩垂眸,看着这样的宋浔南,微微笑了。 “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 宋浔南认真想了想,攥紧了闻珩的手:“想陪你去看雪,去山顶看日出,干很多很多的事情。” “好。” 大抵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陪他的那个人是闻珩。 他们都在奔赴各自的人生,只不过在雨中的十字路口偶然相逢,便约定结伴并行到尽头。 一路泥泞,却仍有人愿为你撑伞。 -全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c)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