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父皇驾崩前给朕娶的男妻 作者:长笑歌 内容简介 父皇驾崩了,驾崩前留了道圣旨,朕没拿稳,掉进火盆里,满满当当一整张烧得只剩一句话: 立后当立忠臣顾潋。 太傅当场振臂高呼:顾丞!先帝遗志不可违!顾丞当以平定内忧外患,保全大齐社稷为志! 顾潋:我知道了。 然后转头强迫朕娶了他。 一个月后,内务总管边给朕换床单边哀劝:顾丞,虽然皇上心智如五岁稚童,但他也是成年男子,也有那方面需求。 顾潋:我知道了。 然后搬进了朕的寝殿,吃朕的,喝朕的,还要朕天天给他交公粮。 脑子不大灵光的傻子皇帝攻慧极必伤的清冷丞相受 又名美人丞相和他那没用的老攻 ①正文第三人称,主受 ②攻是傻子,很早就暗恋受,属于是扮猪吃老虎的典型案例(攻:朕是傻子,朕装的,要问朕为什么装,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娶到亲亲老婆。) ③有疯批炮灰攻出没(炮灰攻单恋受) 推推自己的预收文! 先婚后爱、攻扮猪吃老虎、年下攻、HE 第1章 顾潋!朕是不会娶你的! 隆冬,正是雪掩重门的时节。 御华殿外白茫茫的雪地里,文武百官沿着雕了盘龙的白玉石,从大东头一路跪到大西头。 而厚重殿门之内,铺设明黄的龙床前只跪了两个人。 “顾潋……” 听到声音,顾潋膝行几步上前。 “皇上,臣在。” “顾潋,朕、朕走后……”年迈的皇帝抻着脖子喘气,“朕走后,赫儿就、就交给你了,嗬——只有你,只有你朕才放心。” 顾潋转头看了眼躲得远远忙着玩手指头的太子赵赫,心下悲怆。 “皇上放心,臣定当以命相守,不负嘱托。” “顾潋,无需悲悯,朕、嗬——嗬——朕、朕戎马半生,造下的杀孽太重,这都是报应,若这江山……守不住便不守,只求我儿、我儿长命百岁,嗬——” 皇帝用尽全力吸进一口气,强撑着从枕头下抽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这是朕,最后一个圣旨,太子登……登基后,便封顾潋为、为、为嗬呃——”话还未说完,喉间最后一口气散尽,龙床上的人便撒手人寰,圣旨自床上掉落,滚到赵赫脚边,被赵赫捡了起来。 “皇上……恕臣不敬。”顾潋强忍悲痛,伸手合了先帝双眼,膝行退至门边,跟守在门口的王德忠知会一声,殿外立马响起震天的哭声。 皇帝驾崩,丧钟长鸣,百官披孝进殿,俯跪榻前。 太傅薛良红着双眼提醒顾潋:“顾丞,宣旨吧。” 顾潋刚在内侍的伺候下穿上一身素服,闻言将目光转向正在穿孝衣的太子赵赫。 “殿下,把圣旨给臣吧。” 见顾潋跟他说话,心智只有五岁的赵赫往后缩了缩肩膀,似乎很怕顾潋的样子,他哭丧着脸,重复了一遍顾潋的话,“圣旨?” “是,方才被殿下捡起来了。” “哦——” 众目睽睽之下,赵赫一挽袖子,高举着圣旨朝顾潋走去,没走两步,左脚踩在右脚上,人一踉跄手一哆嗦,卷成卷轴的圣旨直直掉进了火盆子里,砸得火星四溅。 顾潋:“……” 文武百官:“……” 火舌瞬间吞没了圣旨,还是王德忠最先反应过来,他一甩手里的拂尘,掐着嗓子大喊:“来人!快!快救、救圣旨啊!” 众人七手八脚把火盆子灭了,在一抔灰烬里扒拉出一块漆黑的布条,勉强能在上头辨出一句话。 “立后当立忠臣顾潋。” 大臣们傻了眼,立后是一回事,忠臣是一回事,这立忠臣为后是怎么回事? 就连顾潋也怔了半天,他先是抬头看了眼赵赫,又低头瞅了眼“圣旨”,张了张嘴。 “诸位,如若信得过我——” 薛良立马打断:“这是什么话?顾丞入仕十载,先帝每年都要御笔亲题一个‘忠’字,顾丞的话我们自然是信的。” 顾潋缓缓点头,“先帝驾崩前,托我辅佐太子登基。” 至于…… 他垂下双眸,至于其他的,“我——” 这时薛良上前一步,一把抢过布条,高举过头顶,高呼道:“顾丞!先帝遗志不可违!顾丞当以平定内忧外患,保全大齐社稷为志!” 顾潋:“……” 顾潋:“我知道了。” 隔天,东宫招英殿传出一声痛哭,听闻如此悲痛的哀嚎,顾潋脚步一顿。 跟在顾潋身后的顾洋侧耳听了会儿,附耳过去,“少爷,好像是新帝。” “嗯。”顾潋点头。 顾洋又道:“新帝终究是懂事了,先帝驾崩,他怎会不伤心呢?” 顾潋深以为然,他在门口咳了几声,压下喉间痒意,解去厚重的袍子后才进屋,刚迈入内殿,便看到赵赫哭着在地上打滚。 “孤不要娶顾潋!孤不要娶顾潋!呜啊啊啊啊啊——” 顾潋:“……” 王德忠一脸为难,想去扶赵赫,刚凑近就被赵赫一脚踹得老远。 “哎呦哎呦,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啊?”他扶着老腰仰躺在地上,一张脸皱成苦瓜,顾洋连忙上前把王德忠扶到椅子上坐下。 赵赫还在地上打滚,一身新制的龙袍叫他滚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顾潋突然沉下脸。 他走到赵赫身边蹲下,问道:“皇上,为何不愿娶顾潋?” “顾潋是妖怪!他逼孤背书!他逼孤抄大字!写不完不准睡觉,孤才不要娶顾潋!” 王德忠朝顾潋投去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顾丞,您看这……” 顾潋冷笑一声,站起身来绕到桌后,提笔写了一道圣旨,然后抓着圣旨走回赵赫身边,将他腰带一解,新帝的私印瞬间落入手中,顾潋毫不含糊,直接盖在圣旨上。 赵赫被解了腰带也知羞耻,双手捂着自己胯间,扭头一瞧,看清顾潋的同时,像是见了什么青面獠牙的怪物一般,手脚并用往远处爬。 嘴里还嘟囔着:“吓死孤了,吓死孤了……” 顾潋把圣旨丢给王德忠,一撩袍子,“噗通”一声跪在赵赫跟前。 “皇上贵为天子,怎可做出如此儿戏之事,臣请皇上,立、刻、起、来。” 赵赫虽傻,但很会看人脸色,在顾潋的“威胁”下,他哆嗦了一阵,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腰带被他踩在脚下,随着起身的动作,亵裤也缓缓落下,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顾潋目不斜视,跪在地上帮他穿裤子。 “皇上,五岁稚童也会自己穿衣吃饭,请皇上大婚前务必学会,皇上也不可再自称为孤,往后皇上要自称为朕。” 顾潋说完,赵赫的裤子也穿好了,他可怜巴巴低头看顾潋,一双眼睛耷拉着。 “顾潋,孤非要娶你不可吗?” 顾潋纠正:“是‘朕’。” 赵赫又问了一遍:“顾潋,孤非要娶你不可吗?” 顾潋突然涌上一阵无力感。 “先帝遗志不可违,皇上,臣在先帝跟前发过誓,会以命相守,不负嘱托。” 赵赫哪能听懂顾潋的意思,他问了第三遍:“非要娶你不可吗?” 这次顾潋给了最直接的回答:“是。” 赵赫捂着脸哭得浑身直抽抽。 临走前,顾潋给王德忠找了个活儿。 “王总管,明日登基大典前,务必教会皇上用‘朕’。” 不用王德忠教,赵赫瞬间就学会了,呜咽着开口,“朕不要娶顾潋……” 顾潋放下心,转身离开,用新帝登基后的第一道圣旨封自己为后,婚期定在初春,梅花开的日子。 丞相府,顾潋刚脱去外衣,被外间的风一吹,喉间突然泛上一股痒意,他扶着床沿咳得震天响,咳完了迷迷糊糊往床边一坐,眼前一阵发白。 听到声音,侍女小陶连忙端了碗热汤进来。 “少爷,怎么突然咳得这么厉害,可是今天的火盆子不够热?我让顾洋再挪个火盆子过来。” “不必,与火盆子无关,是今天在外面待的太久了。”顾潋拦下小陶,接过奶白的汤,小口小口喝着,很快,一张白生的脸便泛起桃红。 小陶看直了眼,大大咧咧夸赞道:“少爷,你真好看,比我见过的许多娘子都要好看。” 顾潋自小便是京城人人夸赞的如玉郎,生了一副少年好模样,说朗月清风也罢,说绝世脱俗也罢,端的是一笑惹风尘,再笑斩人魂。 自他入仕以来已有十载,这十载几乎没怎么变过样,平日里习惯穿一身青衣,上朝时偏又穿大红,一素一艳之间,斩获不知多少人的芳心。 可这样的人又高不可攀,连娘胎里带来的病都衬得他像天上下凡的谪仙一般。 全京城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五岁孩童都背得上一句诗,“潋滟别帆去,莫乘岚风追”,其中潋滟便指顾潋。 “潋滟别帆去,莫乘岚风追。”小陶摇头晃脑背了一遍,“少爷,你若是坐船离开,我们也无需乘风追,因为放眼这京城,谁也追不上我们少爷!” 顾潋捧着白瓷碗勾唇一笑,惹得小陶的眼愈发直,他摇摇头,又轻呷一口热汤,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有后半句呢,纵有千重隘,凌霄可成蔚。” 小陶还是头一回听后半句,她听不懂,又不好意思问,这时顾洋从外面进来,解释道:“‘纵有千重隘,凌霄可成蔚’,即便有千重山万重隘,但凌霄花却能像参天大树那样茂盛,凌霄指的便是江湖上风头正盛的万凌霄。” “万凌霄?”小陶不悦,“听都没听过,他跟我们少爷哪个更好看?他多大了?家里做什么的?肯定样样都不如我们少爷。” 顾洋好奇道:“你们这些妇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打听这么详细做什么?” “你才是妇人!我还没嫁人呢!”小陶拧着秀气的细眉,瞪了一眼顾洋,别过脑袋去跟顾潋告状,“少爷,你看他!” 顾潋见状,给顾洋使了个眼色,顾洋立马道歉:“我错了,我口不择言。” 顾潋把碗递给顾洋,满足小陶的好奇心,“没人见过万凌霄,凌霄阁到底有没有这个人都不一定,说不准只是说书的编纂出来的。” “少爷,就算真有这样一个人,那他也比不上少爷,到您大婚之日啊,得打扮得更好看才行!”小陶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她脸色一变,赶紧捂住嘴巴跪在地上。 “少爷,小陶该罚。” 顾潋嘴角缓缓落下,“无妨,起来吧,你说的倒也没错。” 打扮好看自然是应该的,皇帝娶后,总不能草草过场。 “少爷,小陶知您心里委屈,先帝一走,把这傻子托付给您,还要您跟他成亲,若他是个姑娘家也就罢了——” “噤声。”顾洋出声警告,“若被有心人听见,你这脑袋是保不住的。” “我只是心疼少爷,少爷太苦了。” 顾潋拢紧长衫,闷声咳了一下,双眼盯着虚空,思绪渐渐飘远。 先帝戎马半生才打下这江山,刚坐稳龙椅,报应接二连三出现,先是皇太后中风去世,接着是刚出生的大皇子突然夭折,然而这才是个开头,往后五年间,后宫生育的皇子公主没一个能活过三岁。 ——直到最后一个皇子赵赫出生。 赵赫出生时,生母孝元皇后便因难产去世,许是孝元皇后以命换命得了些福报,赵赫平安长到了十岁。 十岁那年,赵赫又无端端头朝下掉入枯井,等被救上来时人已经昏死过去,先帝下了死令,太医救了三天三夜才把人救活。 人是活了,但却傻了,一开始连话都说不利索,又过去十年,赵赫心智才勉强长到五岁孩童大小。 “最苦的不是我,是先帝……” 眼睁睁看着儿女接连夭折,这种苦并非一般人能承受的,自赵赫之后,宫中也再无龙子出生,不是不能生,而是不敢生了。 如今泱泱一国,坐上龙椅的却是个傻子,南有昭王虎视眈眈,北有大辽隔墙窥觑,顾潋整日整夜无法安眠,全在思虑如何保全这江山。 顾潋叹了口气,朝小陶示意,“药呢,端来吧,我今日要早些睡,明日还要早起。” 与此同时,招英殿。 王德忠叹了今天第一百零八次气,原本不离手的拂尘早不知丢哪去了。 “皇上,睡吧,明日还有登基大典呢。” 赵赫瞪着哭成核桃的双眼,说什么都不睡。 “皇上——” “朕不想娶顾潋。” 王德忠想了想,赵赫不想娶顾潋无非是顾潋逼他背书逼他抄大字,于是换了个思路劝说。 “皇上,等顾丞嫁过来,他就不是顾丞了,他首先得是您的皇后,到时候就不会逼皇上背书了,再说了,夫为妻纲,您是丈夫,皇上的话顾丞一定会听的。” 一番话把赵赫给唬懵了,他半撑起身子,追问道:“他肯听朕的话?” 王德忠毫不犹豫选择了卖皇帝,“是,是,到时候皇上说的话,顾丞不想听也得听啊。” 赵赫还是不开心,“可是朕早就发过誓,要娶瑶瑶当媳妇。” 瑶瑶是太傅薛良家的长孙女,今年才六岁。 王德忠继续忽悠,“等顾丞做了皇后,会帮皇上主持纳妃事宜的,到时候再将瑶瑶小姐娶进来也不迟。” 赵赫勉强接受了,抱着被子躺下,很快做起娶媳妇的美梦。 -------------------- 不用怀疑,这个在地上打滚的就是攻 第2章 顾丞,你弄痛朕了 二月廿八,皇帝大婚。 将军府一派喜气,红布条从门外三条街一路挂进顾潋房门前。 小陶着急,在顾潋身后转圈,“少爷少爷,少爷以后还回府里住么?小陶能不能跟去伺候少爷?” 顾潋还未开口,喜婆子挤开小陶,边给顾潋梳头边道:“小陶姑娘,顾丞是嫁到宫里,往后就是皇后娘娘,哪能说回就回的?你想伺候?哪里伺候的人能赶得上宫里头多啊。” 小陶“哦”了一声,哭丧着脸站在一旁,顾潋从镜中看她,无声笑了一下,道:“小陶,去,把喜服取来。” 小陶去拿喜服,喜婆子朝她背影撇了撇嘴,“帝后大喜的日子,她倒好,丧着个脸!” 德阳将军府没有长辈,所以从宫中请了个喜婆子来,规矩多,懂得也多,但不意味着她可以在顾家指指点点。 顾潋沉下脸,“嬷嬷,我待小陶如亲妹,任她说几句又何妨?” 喜婆子立马陪笑,“是我多嘴了,是我多嘴了。” 顾潋没再说话,一张唇因为起得太早苍白不堪,喜婆子蘸了些胭脂给顾潋擦了,这才显得他气色好些。 小陶也取了大红喜服来,伺候顾潋穿上,映的人如珠玉世无双。 这时顾洋大步迈进屋里,附在顾潋耳边,“少爷,皇上说什么都不肯起床,连门都不给开一下。” 顾潋偏头看了眼外面灰蒙蒙的天,接着收回目光。 “这才寅时,让他多睡会儿吧,快到时辰再喊他也不迟。” 顾洋抿了抿嘴角,心里气急,却也无可奈何,一个心智不全的傻子,或许连大婚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哪指望他来接亲? 这大婚前前后后,就连喜服样式都是他们少爷一手操办下来的,那傻子就只管睡觉! “好了,婆子我得跟顾丞说些私房话,这位大人还请回避一下。” 听清喜婆子的话,顾洋先是一愣,接着不敢置信看向顾潋,“少爷?” 顾潋神色不变,吩咐道:“出去吧。” 顾洋脸色变了几变,最终妥协,“……是,那我去外头等着。” 等顾洋带小陶走了,喜婆子扶着膝盖半蹲下来,同镜中的顾潋对视。 “顾丞,这男子同男子要如何洞房,顾丞可知晓?” 喜婆子问的太直白,顾潋面上不显,实则慌乱了片刻。 他自幼丧父丧母,长到十几又没了大哥,无人替他操持,是以已经二十有六还未娶亲,又加之身子本就不好,平日里连自渎都少之又少。 虽不懂床笫之事,但他毕竟是嫁入宫中,所以这些天很是认真学习了一番…… “我均已知悉,无需嬷嬷教导。” “那就好那就好!”喜婆子把早已准备好的木匣子交到顾潋手中,“这些行当本该将军府准备,婆子我备下了,顾丞莫怪。” 顾潋知道里头放的是什么,他接过去置在双腿上,只觉得那黄铜把手变得越来越烫。 吉时到,顾潋一身红衣,昂首挺胸走出将军府。 门外站的是从前顾家军旧属,如今早已分割至朝中各部,见顾潋出来了,为首的一个目光炯炯朝他看去。 “小少爷!” 顾潋颔首,“钱叔。” “小少爷,今日我老钱带兄弟们抬轿!”钱江一个汉子,战场上没了两根指头都没掉过泪,这会儿居然红了眼眶。 “多谢钱叔。”顾潋走至轿前,脚步一顿,回首望了一眼。 德阳将军府牌匾高悬,后侧挂满了先帝御题的十个“忠”字。 二十年过去,这里满门忠烈,只剩顾潋一人,而顾潋一走,这府中就只剩了了几个家仆和一片沧桑疮痍。 “顾丞,走吧,吉时要过了。”喜婆子催促道。 顾潋收回目光,坐进轿子里,随着一声唱和,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朝宫中去。 小陶被留在将军府,顾潋只带了顾洋一个随侍,行至半路时,顾潋掀开帘子,顾洋立马凑过去。 “少爷?” “皇上起了么?” “王总管在喊了,说是待会儿还不起,就找人破门。” “好。”顾潋放下帘子,还未坐稳,轿子猛地向下一坠,“哐当”一声落地,周遭响起百姓惊慌的叫喊声。 “怎么了?”顾潋扶住轿门,侧耳听了会儿,远处传来一阵兵刃相接的声音。 顾洋一步不离,跟钱江为首的一队御骑军一起牢牢护在花轿旁。 “少爷,别出来。” “好。”顾潋放下正要掀帘的手,老老实实坐回去,心神不宁等了会儿,却听见打斗声越来越近。 顾洋抽出腰间挎着的长刀,做好防备姿势。 钱江也叮嘱了一句,“小少爷,他们好像是冲你来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来。” 冲他来的?顾潋当下思绪已经百转千回,脑海中迅速过掉几个可疑之人。 还未等他找到最有可能那个,外面的局势突然逆转,只听“噗噗”几声过后瞬间安静下来。 “顾洋,如何?” “少爷……”顾洋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没事了。” “人呢?解决了吗?”顾潋问。 “少爷,已经解决了。” “嗯,能否审问?” 审问?顾洋瞅了眼被红色绸缎卷成肉球的几个人,没敢直接告诉他家少爷。 “少爷,应该……应该是不能审问。” 听到这样的回答,顾潋大概了解外面是什么情况,他沉吟片刻又问道:“跟他们交手的是谁?御骑军吗?” 顾洋看了眼那几个神秘人离开的方向,老实回答:“少爷,不知是谁。” 不知? 顾潋正要追问,又听见顾洋的描述,“不知是谁,他们穿一身玄衣,均有蒙面,朝城西去了,看他们出手相助,应该并无恶意。” “嗯,派人在城门设卡,搜寻贼人余党。”说完,顾潋拍了拍轿门,“走吧,别误了时辰,这事过后再说。” 经此事一耽误,送亲队伍的步伐加快不少,提前到了宫门口。 顾洋远远便看见赵赫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宫门口,由旁边的小太监扶着,歪斜着身子,几步路的空就打了十几个哈欠。 顾洋频频叹气,被轿子里的顾潋听到了,问了一句:“皇上来了么?” “来了。”顾洋磨牙,“像是直接从床上架下来的。” 顾潋不再出声,他对赵赫要求不高,只盼他下轿的时候人能在他跟前就行,省得堂堂一个天子丢脸丢到百姓跟前。 而顾潋一下轿,赵赫也不困了,身子站的绷直,撇着嘴好像又要哭。 顾潋眉心一跳,上前抓住赵赫的手,两人在全城百姓的注视下并肩走进宫门,待宫门合起,顾潋才长舒一口气。 好歹是没出什么岔子。 “顾丞……”赵赫眼含泪水,可怜巴巴道:“你弄痛朕了。” 顾潋顺着目光看去,赵赫的手背被他的指甲掐出了几个月牙,月牙有些深,个个透着红色。 “皇上恕罪。”顾潋放开赵赫,转而抓起一条红绸缎。 红绸缎另一头被递到赵赫手中,赵赫又起了玩心,抓着绸缎甩来甩去,玩的不亦乐乎。 “皇上。”顾潋转头警告道:“安静。” 赵赫立马变得像只被打了巴掌的小鸡崽子,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眶里的泪水在不停打转。 顾潋:“……” 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能把赵赫吓成这样?他不禁思索从前见赵赫时是否太严厉,可赵赫一直由太傅薛良教导,他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触,仅有的几次见面……是在先帝授意下给赵赫布置了几篇课业。 许是这几篇课业给赵赫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顾潋尽力放轻声音,用最柔和的声音劝说道:“皇上,大喜之日,不可以哭,这样不吉利。” 赵赫:“可是朕太难过了。” 顾潋:“……” 见顾潋脸色不好,赵赫别过头去,悄悄挪动双脚,慢慢远离顾潋,直到两人手中的红绸缎绷直,绷得不能再退才停下。 他们中间隔着五六个人的距离,偏偏周围大臣们都像瞎了一般,没人敢上前说一句不合适。 礼成之后,顾潋领了象征皇后身份的凤印,一对新人被送进洞房。 喜婆子端来两杯酒,喜气洋洋道:“皇上,皇后娘娘,请喝合卺酒。” 顾潋先是拿起一杯塞到赵赫手中,又拿起另一杯,强迫赵赫同他手挽手。 赵赫浑身僵硬,胳膊搭在顾潋的胳膊上,不是酒杯凑到嘴边,而是嘴巴撅起去找酒杯。 顾潋没有酒量,只浅浅碰了一下嘴皮子,反观赵赫则把杯中酒喝了个干净。 喝过合卺酒,喜婆子又拿了把剪刀递给赵赫,“皇上,请为皇后娘娘剪一绺头发。” “嗯?”赵赫喉间发出意义不明的一声,抓着剪刀比划了一下,“咔嚓”一声,顾潋半边长发突然散落下来。 顾潋浑身一震,抓着散落肩头的头发起身,气得嘴唇发抖,一双眼死死瞪着赵赫。 喜婆子也吓了一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这一绺也是为了夫妻结发之喜,哪能全给剪了? 赵赫倒也会看人脸色,见顾潋铁青着一张脸,直接把剪刀一丢,“扑通”一声趴在顾潋跟前,“顾丞,朕知错了!” 顾潋脸上青白交加,将后颈的头发拽到前面查看一番,好在剪子并不快,只掉了一小簇下来。 但他怎么好跟一个傻子计较?顾潋叹了口气,“皇上,请起身。” 喜婆子连称呼都忘了,颤颤巍巍道:“顾丞,请、请为皇上也剪一绺头发。” 顾潋弯腰捡起剪刀,剪下赵赫几根发丝,同自己的头发绑在一起,最后塞进一个荷包里。 “顾丞,至此礼成,婆子我就退下了。” 说完,屋里所有人都退至门外,甚至连外殿守夜的小太监也被王德忠给拽了出去。 殿内安静下来,顾潋沉默很久,才把那个木头匣子拿到跟前。 又盯着黄铜把手看了半天,顾潋才从匣子里摸了一个瓷瓶出来。 合卺酒喝了,结发也有了,该是入洞房了。 虽是入洞房,但他入的这个洞房却跟别人不同,一来他们都是男子,二来……二来赵赫痴痴傻傻不通人事,今日这事还需他主动引导。 顾潋一直背对着赵赫,想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手指抚上衣襟,慢慢脱去厚实的外袍。 殿内安静,外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顾潋只觉得如芒在背,于是干脆闭上双眼不去多想,快速解去长衫,只剩一身中衣。 他身形单薄,肩骨瘦削,合体的中衣紧紧勒出一把细腰,一双长腿笔直,刚刚褪去鞋袜的脚趾半露在外面,圆润白皙,真真是合了那句话。 “潋滟别帆去,莫乘岚风追。” 顾潋这把风骨这幅模样,连看一眼都觉得冒犯,任谁也不敢乘风采撷。 龙烛凤烛正燃得热闹,竞相发出“噼剥”的声音,顾潋搭在腰带上的手缓缓放开。 就这样吧,等到了床上,下了床帐再脱也不迟。 他又站了会儿,把呼吸喘匀,慢慢转身,却见赵赫早已趴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顾潋:“……” 他莫名松了口气,肩膀微微下塌。 看来他们都想多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床笫之欢? 顾潋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想将赵赫翻个身躺下睡,推了一下却纹丝未动。 赵赫身高足足有八尺,就算只剩一把皮包骨躺在那儿,想将他挪动也并非易事,更别说触手可及的骨肉健壮紧实。 “皇上,皇上。” 顾潋试图将赵赫喊醒,好让他自己换个姿势,喊了几声无果,看着赵赫睡得香甜,顾潋竟也涌上一阵困意。 今日起得太早,加之他身子向来不好,精力早已枯竭。 顾潋干脆不再管,给赵赫抓了床被子盖好,自己则躺在床榻外侧,蜷起身子闷咳几声,不多时就沉沉睡去。 又过一盏茶的时间,床内侧的人轻轻动了一下,慢慢起身,将自己身上已经捂热的被子盖到顾潋身上。 那人只是瞅了一眼顾潋消瘦的后背,又匆匆捂着胯下转过身去。 -------------------- 赵赫:急!在线等!求问老婆就在旁边,控制不住自己小兄弟怎么办? 第3章 顾丞,朕知错了 翌日,王德忠伺候赵赫穿衣,余光瞟了一眼干净的床褥,面露难色。 “顾丞,昨夜……昨夜如何啊?” 顾潋面不改色,“皇上昨夜睡得早。” “哦……唉!”王德忠当着两人面深深叹了口气,一脸失望。 顾潋:“……” “王德忠!”赵赫突然拽了一把王德忠的衣袖,先是偷偷瞟了一眼顾潋,然后附到王德忠耳边,自以为小声,实则全被顾潋听了去。 他说:“朕已经娶了顾潋,明日是不是就能娶瑶瑶了?” “哎哟哎呦皇上,您这是说什么啊?”王德忠打断赵赫,频频朝他使眼色,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顾丞还在呢。” 顾潋:“瑶瑶是谁?” 王德忠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是太傅家的长孙女。” “皇上中意么?”顾潋又问。 “顾丞,您也知道皇上孩子心性,薛瑶小姐也不过六岁,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赵赫梗着脖子喊:“朕中意瑶瑶!再说了,你、你已经是朕的皇后了,夫为妻纲,你以后要听朕的话!” 王德忠双眼一闭,干脆放弃,有的人上赶着作死,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顾潋没生气,反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薛瑶六岁,而赵赫已经二十,如何都不能相配。 “皇上想纳妃,需得等三年孝期之后,届时臣会帮皇上操持此事,但太傅家的长孙女并不适合入宫为妃,臣会在京中挑选几位兰心蕙质的贵女入宫,在这之前……就由臣伺候皇上。” 赵赫只听懂了一个意思:他还要跟顾潋相处三年。 那就是还要背三年的书!抄三年的大字! 他退而求其次:“那、那你要听朕的话,不能让朕背书抄大字。” 顾潋没给赵赫什么好脸色,转身坐在镜前束发,顺便吩咐王德忠:“王总管,今日给皇上布置的课业,是抄一遍赋华录,务必让薛太傅监督皇上完成。” “是,是。”王德忠应下。 可赵赫绷不住了,刚听见一个“抄”字,连抄什么都没听清,直接滚到了地上去。 “朕不抄!朕不抄!” 顾潋冷冷看着,任由他滚了会儿,一掀嘴皮子,吐出两个字,“两遍。” 哭喊声停了一瞬,下一秒直接抬高声音,“朕不要!顾潋你欺负朕!” “三遍。” “……” 哭声戛然而止。 顾潋满意地收回目光,头发也束好了,“王总管,伺候好皇上吃饭吃药,若是皇上不听话,只管记下来告诉我。” 说完便径直离开。 殿内安静下来,只有传菜的小太监们进进出出,瞧见赵赫坐在地上,全都低着脑袋不敢看。 王德忠把赵赫扶坐到桌边,边给他布菜边语重心长道:“皇上,自先帝驾崩,顾丞一直操劳国事,都未曾好好休息过,皇上就莫要惹顾丞生气了。” 赵赫不说话。 “皇上您看,顾丞连早膳都没吃就去忙碌,这样下去身子迟早要垮的呀,不如皇上赐些点心过去,让顾丞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赵赫突然站起来。 这边顾潋刚到书房,顾洋立马呈上一杯热茶。 “少爷,搜了一夜,没搜到什么可疑之人,要么昨天那些已是全部,要么……这人太过谨慎,不露丝毫马脚。” 顾潋早知是这个结果,他拨去飘在水面的茶梗,低头轻啜一口,热烫的茶水滚过喉间,顾潋又闷头咳嗽了几声。 “早市开时便开城门吧,幕后指使之人应当就在这京城里,若他想走,肯定不会现在就走,等过几天风头过去,戒备松散时,才是最好时机,若他不想走,那他必定有十足把握不被发现。” 顾潋转头问顾洋,“那几个人你可检查过?有什么头绪么?” 顾洋脸色有些犹豫,正在心里组织语言,便听见外头吵吵嚷嚷的。 不一会儿,几个小太监抬着一桌子菜浩浩荡荡出现在外殿,后头还跟着一个赵赫。 顾潋不明所以,“皇上,这是何意?” 赵赫噘着嘴,一脸我是被逼的模样,老大不愿意道:“王德忠要朕跟你一同吃早膳。” 顾潋以为这是帝后大婚的俗礼之一,于是由着他们把桌子抬进了书房。 挥退众人后,顾潋拾起筷子,先给赵赫夹了些青菜过去,自己则低头喝了口白粥。 “顾洋,继续说。” 顾洋点点头,“少爷,昨日那几人是突然出现的,应当是预谋已久,他们明显是冲少爷来的,且克制着不下死手……少爷,这些会不会是宁世子的人?” 顾潋夹菜的动作一顿,又听得顾洋说。 “臣猜测……会不会是宁世子听到少爷你要大婚的消息,心生妒忌,于是派人来劫轿抢婚?” 毕竟赵宁还在京中时就天天对着他们少爷死缠烂打,后来随昭王被贬去南疆才消停下来。 顾潋低声否认:“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况且南疆离京中遥——” 顾洋急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少爷,他还是不愿放过你!” “啪!” 顾洋顾潋两人俱是一愣,转头看向赵赫,只见赵赫把筷子往桌上猛地一摔,眉毛一飞。 “朕不要吃菜!朕要吃肉!” 顾潋朝桌上看了眼,早膳都是些清淡小菜和白粥点心,哪里来的荤菜? “皇上,午时会有荤菜,早膳不宜吃肉,不好消食。” “朕要吃肉!”赵赫又喊了一遍,说着马上要站起来给顾潋表演打滚。 顾潋不给他去地上打滚的机会,脸往下一拉,也把手里的筷子摔到桌子上,摔得比赵赫那一下还响。 赵赫立刻抱着头蹲在地上,“顾丞,朕知错了!” 这一幕把顾洋看得瞠目结舌。 顾潋拾起筷子,威胁道:“皇上,吃饭。” 赵赫立马端起饭碗,吭哧吭哧连喝三碗白粥,桌上的小菜也被他扫荡一空。 饭后,顾洋端来两碗药,一碗泛着绿色,轻嗅一下甚至能闻到酸味,另一碗褐色的则是赵赫的补药。 顾潋拿起那碗绿色的药汁,面不改色一口灌下,看得一旁的赵赫直咧嘴。 “皇上,喝了药后便去抄赋华录吧。” 赵赫苦着脸喝完,被前来找人的薛良带走抄书去了。 “少爷……”看着赵赫疯疯癫癫跑开,顾洋收回目光,一脸担忧,“少爷,皇上疯到如此地步,往后这日子该如何过得下去?” “自然不能让他一直疯下去,先帝还在时组有一支鸢行军,不见神首,只因他们常年在外遍寻神医神药,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总能找到治愈办法。”顾潋抚了把袍子,站起来往外走。 “况且皇上心智已经在渐渐恢复,说不准再过几年就不治而愈了。” 顾洋撇撇嘴,“我哪是担心皇上能不能好,我是担心少爷整日跟他待在一起,他天天惹少爷生气,这跟养个不省心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谁知顾潋突然轻笑一声,“孩子才好,皇上这样欺软怕硬的最好拿捏了。” 两人边聊边往宫外走,顾潋前去看了一眼昨日劫轿的贼人,才明白顾洋说的不能审问是什么意思。 只见那几个人筋骨尽断,尸身僵硬,被团成几个肉球,已然分不清四肢和躯干。 顾潋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余光一瞥,瞧见地上还有几条大红的绸缎。 “这是什么?” “少爷,昨日这几人就是被这些绸缎缠成……缠成那样的,出手相助那几位侠客,似乎也是有备而来,知道是您大婚,所以用了……红色的绸缎。” 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有些诡异,因为大婚,所以过来杀人时带的绸缎都换成了大红。 顾潋看了会儿,问道:“这是哪来的绸缎?不像京中制造。” 顾洋答:“的确不是京中制造,已经派人去查了。” “嗯,宫中有王德忠,这里你来协助,尽快查明。” “是。” 话音刚落,外头有人传报,“顾丞!顾丞!不好了!” 顾潋转头看去,来人是王德忠手底下的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边跑边喊:“顾丞!不好了,皇上把太傅给打了!” 顾潋:“……”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谁把谁打了?” 小太监:“皇上把太傅给打了!” 顾潋脚下生风,刚拐进修德院,就瞧见薛良坐在椅子上抹眼泪。 “薛太傅。” 听到顾潋的声音,薛良抬起头,露出一张青紫的脸。 “顾丞……顾丞啊……” 薛良哭喊着扑过来,抱着顾潋声泪俱下,“顾丞!老 臣委屈啊!” 顾潋不知如何安慰,只得扶着薛良双臂,关心了一下,“薛太傅,可喊太医看过了?” “看过了,看过了,皮肉伤无妨,但老臣这个心啊——老臣这个心啊!”说着,薛良右手握拳,朝自己胸口捶了几下。 顾潋问:“皇上呢?” “皇上在里头呢。”薛良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头一指,跟顾潋告状,“臣要皇上抄赋华录,皇上不抄,臣说,若皇上不抄,臣就要告诉顾丞了,然后……然后皇上就把老臣打了一顿!” 顾潋一声不吭,掀起袍子进殿,赵赫正伏案苦读,右手抓着毛笔,仔仔细细抄赋华录。 见顾潋来了,赵赫眼神游离片刻,也知道自己惹了乱子,于是朝顾潋讨好一笑,“顾丞,朕知错了。” 顾潋上前,低头瞅了眼纸上的字,七扭八扭,十几个字堆在一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捋不顺。 “皇上,为何要打薛太傅?” 赵赫立马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他让朕抄书。” “不是。”顾潋纠正,“不是薛太傅要皇上抄书,是臣让皇上抄书,皇上若不想抄,应该把气撒在臣身上,而非对着薛太傅一个花甲老人下手。” 站在一旁的薛良纠正:“顾丞,老臣还未到花甲。” 顾潋:“……” 他没理薛良,继续道:“薛太傅辅佐先帝二十载,一路走来百舍重茧,皇上怎能因为不想抄书就将太傅打一顿?怎可如此寒忠臣之心?” 薛良不忍看赵赫挨训,又出来替赵赫说话,“顾丞,皇上还小,这些他听不懂的,说两句就可以了。” “听不懂就多听几遍,总有一天能听懂,薛太傅,皇上虽然心智不全,却很会试探别人,若他做错一件事,不会想着是自己做错,他要先看别人脸色,而太傅又一再忍让,才让皇上养成这样的性格。” 薛良心里也苦,“顾丞说的轻巧,老臣自当上太子太傅那天起,就竭尽心力教导,可那是太子,臣怎么敢训——” “所以一步拉不回,步步拉不回。”顾潋转头看向赵赫,把后者看得一个哆嗦,“若下回再做错事……” 他清冷绝美的脸上露出不符合气质的残忍表情,“打一顿就好了。” 赵赫一听顾潋要打他,把笔往桌子上一搁,抽着肩膀委屈掉泪,连哭都不敢哭太大声。 顾潋:“看,还未上手,就已奏效。” 薛良露出了跟顾洋一样吃惊的表情,然后缓缓竖起大拇指,真心实意夸赞道:“顾丞真乃……大丈夫也,老臣佩服,佩服。” “孩童心智都是如此,仗势欺人欺软怕硬,若太傅比他更强硬,皇上就不敢多说什么。” 顾潋将笔拾起,重新塞回赵赫手中,“皇上,日落前务必抄完,不然,晚膳便不要吃了。” 说完转头,“薛太傅,这几日便在家中休息吧,待伤好了再来。” 薛良行礼告退,顾潋跟出来送他,行至修德院的梅花树下时,薛良突然停了脚步。 “顾丞,其实老臣还有一事要跟顾丞讲,只不过还未想好如何开口。” 顾潋点头,“太傅但说无妨。” “唉……”薛良先是重重叹了口气,然后朝顾潋鞠了一躬,顾潋连忙托住他的双臂。 “太傅,这是如何?” “顾丞,老臣辅佐先帝二十载,如今先帝去了,臣也该告老还乡了。” -------------------- 顾潋日记 今天又是丰(ji)富(fei)多(gou)彩(tiao)的一天呢。 第4章 顾潋!朕要把你休了! 薛良道:“新帝继位,改元换新,旧职更迭,此乃传统。” 先帝驾崩后,新皇继位,朝堂上一般要经历一波大换血,有自知之明的老臣便主动请辞,空出的官职则安插新皇心腹。 “可新帝哪来的心腹可以更迭?就连内务司监也由王总管继任。”顾潋轻声道,“先帝拼了命打下的江山,不能毁在我们手中,太傅三思。” 薛良频频点头,“老臣晓得,老臣晓得,先帝待老臣不薄,然天下能人志士如此多,顾丞也该多考虑,不能一直指望我们这把老骨头吧。” 薛良的话点醒了顾潋,放眼整个朝堂,最年轻的顾潋也已二十有六,若只靠这些老臣是靠不住的。 “我知道了。”顾潋送走薛良,又在院子里站了会儿才进殿。 赵赫站在桌前抓耳挠腮,墨水甩得满地都是。 “皇上,抄得如何了?”顾潋凑过去一瞧,本该是一幅字,被赵赫描成了一幅画,他强迫自己心平气和,换了张新纸。 “臣教皇上写一遍,皇上认真学,记好每一个字的笔画。” 顾潋把蘸了墨的笔塞进赵赫手中,继而握住他的手,像教稚童写字那般,带着他写下第一个字。 早在顾潋握住他手时,赵赫就绷紧了身子,顾潋在外头站得久,这会儿手是冰凉的,让两人皮肤相接的地方更加敏感。 更别说顾潋整个人都紧紧贴在他的胳膊上,几乎是以拥着他半边身子的姿势,这让赵赫大气不敢喘一口,屏住呼吸偷偷偏头看去。 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顾潋的侧脸和梳得一丝不苟的鬓角,顾潋低头时,露出乌发之上缀着的几点粉白,赵赫双目从顾潋侧脸移开,聚焦几秒才看清那是几片梅花瓣。 他下意识吹了一口。 顾潋察觉到赵赫注意力并不在字上,十分不悦地转过头,“皇上在看什么?” 赵赫张了张嘴,嗫喏几下,“顾潋,朕、朕看你头上有东西,所以吹了一口。” 顾潋垂头轻拍一下头发,几片粉白便滑落下来,刚好掉在写了个开头的赋华录上。 “应当是臣在梅树下待得久了,臣去梳洗一番,皇上等臣一会儿。” 顾潋带着满身梅花香气离开,走了一刻钟后,赵赫鼻尖还萦绕着顾潋身上的味道。 他缓缓低头,看着案几上的梅花瓣和顾潋的字。 “赋有才情万千,然悻悻一生,直至暮年,恍然拾笔,不枉痴痴……” 最后一字还未写完,只剩一横,赵赫左手执笔将字补全,又捻起一片花瓣,盖在他补齐的一笔上,嘴唇微动。 “痴痴……” “皇上要吃什么?”顾潋突然进来,听到赵赫自言自语,于是问道。 赵赫回神,“吃、吃梅花糕。” 御膳房送来的点心中还真有一盘梅花糕,今日一早用沾了露水的梅花做的。 顾潋出去取了梅花糕来,放在桌上,看着赵赫。 赵赫拿不准顾潋什么意思,但梅花糕的香味实在太诱人,他狠狠吞咽一下,手慢慢朝盘子里伸去。 就在马上抓到梅花糕时,顾潋轻轻咳了一声,赵赫立马停下动作。 “顾丞……” 他可怜巴巴瞅着顾潋,眼泪不争气地从嘴角流下来。 顾潋本想逗弄他一番,没想到把人馋成这样,他憋着笑,取了张帕子,擦去赵赫嘴角的口水。 “皇上,只能吃一口,待会儿便到用膳时间了。” 一口?赵赫在盘子里瞅来瞅去,这拇指大小的梅花糕,一块都不够他塞牙缝,他一口能吃一盘。 这样想着,他也这么做了,一把抓起五六块,一股脑全塞进嘴里嚼。 梅花糕碎了便黏了满口,赵赫抻直了脖子往下咽,果不其然卡在了喉咙里。 “顾、顾丞!朕噎着了!” 顾潋又好气又好笑,连忙端了茶来喂赵赫喝下,赵赫噎得脸红脖子粗,连喝三杯热茶才把满嘴的梅花糕咽下去。 噎的难受了又哭哭啼啼,“顾丞,朕难受极了!朕站不住了!”说罢跌跌撞撞跑到榻前,一头张进去。 这样的演技实在太拙劣,顾潋一眼便看穿他什么心思。 “皇上,若是抄累了就休息片刻,但臣乃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臣说了皇上抄完才能吃晚膳,皇上若是抄不完,晚上连梅花糕都没有。” 赵赫被欺压了一天,顾潋先是要他抄书,又说要打他一顿,现在连饭都不给吃了,他实在忍不了,从榻上一跃而下。 “顾潋!你欺负朕!朕要把你休了!朕要写休书!” 声音之大,连外头的顾洋都听见了,正要进去瞧瞧情况,却被王德忠一把拦下。 “哎,顾大人顾大人,皇上跟顾丞闹点小矛盾而已,不必担心,相信顾丞能解决的。” 顾洋哪能不担心,“王总管,今日皇上刚把薛太傅打成那样,我们少爷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万一动起手来伤了我们少爷怎么办?” “啊——”顾洋话音刚落,殿内响起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顾潋的声音,“皇上,继续抄书吧。” 王德忠冲顾洋眨眨眼,“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咱们皇上谁都不怕,就怕顾丞,他呀,也就敢跟顾丞吵吵两嘴,旁的不敢的。” 赵赫一手捂着后腰,一手执笔,愤恨不已瞅了眼斜倚在榻上看奏折的顾潋。 顾潋抬了抬眸子,问道:“皇上总是看臣做什么?” “没、没事。” 大丈夫能屈也能更屈,忍一时不用挨打,退一步能有饭吃。 入夜,赵赫洗完澡回来,看见躺在床上披着兔毛毯子看奏折的顾潋,脚下猛地一顿。 见赵赫回来了,顾潋放下手中奏折,从一旁拿起一个玉瓷瓶,朝赵赫招招手。 “皇上,过来。” 赵赫盯着瓷瓶看了会儿,慢慢往后退了一大步,裹紧自己的中衣,“顾潋,你要对朕做什么?” 顾潋又说了一遍,“皇上,过来。” “朕是不会屈服——” “皇上若是听话,明日就不用抄书了。” 不用抄书?赵赫连忙追问:“真的吗?” 顾潋答:“自然是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赵赫考虑半天,才磨磨蹭蹭走过去,背对着顾潋坐在床边,满脸通红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潋掀起他的衣摆,把裤沿往下一拽。 赵赫:“!!!” 他心下一惊,刚要反抗,一只带着凉意的手便抚上他的后腰。 意识到顾潋在给他涂药,赵赫绷紧的腰才慢慢塌下去。 顾潋指尖挖出一块药膏,细细揉在赵赫被他掐青的后腰上,其实今日下手时他原本没想太用力,可赵赫一直吵嚷着要写休书让他实在难忍。 “皇上,为你我赐婚的是先帝,皇上往后不可再提休书之事,待皇上恢复正常再……” 等赵赫心智正常,他便算完成先帝嘱托,到时赵赫厌烦他是个男子,说不准真的会用一纸休书将他打发了。 揉着揉着,顾潋的目光渐渐上移,赵赫后背结实,苍劲的肩胛肌肉随动作绷紧,麦色皮肤上生了几颗小痣,顾潋在那几颗痣上巡回片刻,突然问道:“皇上整日待在宫中,怎么会晒黑的?” “嗯?”赵赫没听清,忙着玩自己的裤腰带。 “无事。”顾潋回想起先帝和赵宁的模样,赵家香火虽不兴旺,但胜在个个都是皮肤白皙的美男子,赵赫这冬天是去做了什么,才晒成这幅样子? 涂好药,顾潋便裹着兔毛毯子走了,等赵赫回过神来,殿中只剩个过来伺候的王德忠。 “顾潋呢?”赵赫问。 王德忠答:“顾丞回梧华宫了,顾丞嫁入宫中,自然要统领后宫,是有自己住处的,若皇上想让顾丞过来住,召幸即可。” “召幸?” “就是宣顾丞过来侍寝。” 赵赫浑身一哆嗦,麻溜滚上龙床,顺带骂了王德忠一句。 “你当朕是三岁小孩吗?他欺负朕一天朕还要找他一起睡觉?朕是傻了吗?” 王德忠:“……” 可不就是傻了。 王德忠给赵赫放下床帐,熄了蜡烛,退至外殿,叮嘱守夜的小太监:“皇上好伺候,一般不起夜,但你也得机灵点,别睡死了知道吗?” 小太监连忙点头:“王总管放心,奴才一整夜都盯着呢。” 王德忠“嗯”了一声,去偏殿睡下,才过一刻钟,说要一整夜都盯着的小太监不知怎地,一歪头睡死过去。 -------------------- 赵赫:吓死朕了,差点以为顾潋要攻朕 第5章 顾丞,今晚你侍寝 梧华宫。 顾洋沏好一壶热茶,端至顾潋桌上,劝说道:“少爷,明日再看吧,这些天您一直没休息好,今日早些休息。” 顾潋随手翻了翻桌上的奏折,“嗯”了一声,“马上便看完了,并不是什么难批的奏折,都是各地递上来悼念先帝的,看一眼就好。” “那我把今晚的药煎了去。”顾洋转身去煎药,只留顾潋一人在殿内。 顾潋随手抽了一张折子,打开看了一眼便拧起眉头。 折子是于南疆递上的,上头写着一行行文张狂的字:顾潋,本世子回来了。 落款是赵宁。 顾潋只是看见这个名字便心生厌恶,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没想到赵宁这就要回京了。 “少爷,少爷。” 听到有人喊他,顾潋回过神来,朝顾洋看去,“怎么了?” 顾洋很是担心,俯身瞧了一眼顾潋,“少爷,你怎么心神不宁的?我喊了你好些声。” “无事,看到一张折子……赵宁要回京了。” 顾洋惊道:“昭王要回京?” “不。”顾潋缓缓摇头,“折子是赵宁递的,并非昭王,估计只有赵宁一人回来。” “可是,先帝将昭王一家贬至南疆时说过,昭王一族终生不得回京。” 顾潋纠正:“先帝说的是他还在一天,昭王便一天不得回京。” 如今先帝已经不在,倒叫他们钻了空子。 他又看了一眼折子,“这折子递过来便要数月,估计赵宁这几日便要到了。” “这样看来,劫婚轿的八成是宁世子的人。”顾洋又问:“少爷,可要派人将宁世子拦在城外?” 顾潋沉默,先帝一死,他竟想不到用什么借口将赵宁劝回。 顾洋还想说什么,头顶突然发出一声响动,他朝房顶看去,怒喝一声:“谁!” 顾潋也随之看去,紧接着,屋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喵呜”声。 “是猫?”顾潋突然想起来后宫是有猫的,“听闻孝元皇后养过几只猫,会不会是下人没照顾好跑出来的?” “我去瞧瞧,少爷,不要出殿。”顾洋直接从后窗爬出去,勾住屋檐往上一跃,很快又钻了回来,跑到顾潋跟前,献宝似的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 “少爷,瞧,是只黄花白。” 顾潋拨开顾洋的衣襟一瞧,果然是只黄白相间的猫崽,他伸手点了点猫的脑袋,声音不自觉放轻,“这么小的猫,断奶没有?” 顾洋把小猫放到顾潋手心里,“少爷想养么?需找个会养这小东西的嬷嬷先喂几天,这猫太小,看着也不像断了奶的,估计是大猫从屋顶走,把小猫掉在这儿了。” 顾潋想了会儿,点点头,“嗯,养。” 今夜乌云遮天,藏星匿月,漆黑寂静的屋顶一侧突然冒出一只大猫,正要跳下去找小猫,又被一只手抓了回去。 那人将大猫抱在怀里,不断顺毛,小声哄着:“下这么多崽子,送一只给顾潋又如何?你怎么如此小气?” 大猫一爪子拍在那人手背上。 “嘶——”他惩罚性地拍了一下大猫的脑袋,“若是给我手上留下口子,明日我怎么跟顾潋解释?” 第二天,薛良来向赵赫请辞归乡,痛哭流涕说了一通,赵赫只听懂一件事:他以后没法娶薛瑶了。 于是君臣二人也算殊途同归,互相看着彼此,眼中尽是不舍,等哭够了,薛良踉跄着跪下,深深叩头。 “皇上,顾丞!国若有难,召之必归,臣便……退下了。” 顾潋没再拦,将薛良送至宫门,拱手深深鞠了一躬。 “薛太傅何时归乡?若有机会,我想送太傅一程。” 薛良回过一礼,这会儿看着心情还不错,“老臣——哎呦看我这张嘴,我已不是太傅了,一介草民而已,草民谢过顾丞,至于归乡的时辰,大概就是这几日了。” “太傅回乡后想做什么?如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您尽管提。” “我呀,要做些生意。”薛良目光炯炯,眼中燃着希望的光。 顾潋不解:“士农工商,商为末次,太傅文人风骨几十载,为何要从商?” 薛良连连摆手,“顾丞,话不是这么说的,如今世道多变,我这把老骨头不知能活多久,但总要为后世留些东西,就像顾丞现在为皇上招贤纳士,不也是为了给后世留些东西吗?” 送走薛良,顾潋念着最后一句话回味了许久,薛良说的没错,在给赵赫纳妃之前,需得先给赵赫招徕人才,充盈羽翼才行。 刚好三天婚假一过,顾潋就拽着赵赫上朝去,朝堂之上又有两位老臣请辞,让顾潋愈发心急。 “孟太师,习将军,王翰林,下朝后请多留一下。” 被点到名的三个人互相看看,心中了然。 “若是没什么要紧事,便写折子递上来吧。”顾潋坐在赵赫下首,目光在文武百官身上巡游一遍,转头问上头的赵赫:“皇上,还有其他事吗?若没有,便下朝吧。” “且慢!”下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顾潋转头看去,目光微沉。 出声那人生的五大三粗,张眉努目,正是先帝亲封的异姓王吕桥之子吕肃。 吕肃大马金刀往殿前一站,随意拱了拱手,眼带轻蔑看着赵赫,“皇上,臣还有一事,臣要继承臣父之王位。” 吕肃是武人,不会说那些文绉绉的话,直白的话说出来更像是在威胁赵赫。 顾潋还未出声,一向看不惯吕肃的太师孟不获先跳了脚,指着吕肃骂骂咧咧:“平凉王早已薨逝十余年,你、你、你早干嘛去了?再者,自古至今,异姓王哪有承爵之说?” 王翰林立马附和道:“太师言之有理,先帝共封两位异姓王,均已早逝,顾潋顾丞也未继德阳王之位!” “哼!”吕肃冷哼一声,上下打量一番顾潋,“他是没继王位,如今当了中宫皇后朝前丞相,这后宫他说了算,朝堂他说了也算,还真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啊!” 其中隐喻的意思,但凡带个脑子来上朝的人都听得出来。 顾潋脸色不变,回道:“若吕将军羡慕,不如这中宫皇后让给你来当。” 没想到他这句话叫赵赫听懂了,赵赫猛地扯住顾潋的衣袖,一脸惊恐,“顾丞!朕不要娶他!他太丑了!你不能让朕娶他!” 顾潋:“……” 底下文武百官想笑不敢笑,全都低着头,憋得吭哧吭哧。 吕肃突然成了一个笑话,平凉王位没要到手,平白被傻子皇帝戏弄了一番,他咬牙切齿,又不敢说什么大不敬的话,只得先咽下这口气再从头谋划。 “皇上,无事就退朝吧。” 顾潋率先起身,跪在赵赫脚下,文武百官也随顾潋叩首。 待殿前空了,赵赫将顾潋一把拽起,眼泪汪汪看过去,“顾丞,朕真的不能娶他。” 顾潋双眉轻蹙,动了动被赵赫死死握住的手腕。 赵赫脑子是空的,力气倒不小,顾潋挣开时手腕上竟留下了一圈红色的印子。 顾潋眼波流转几下,循循善诱,“若皇上不想娶吕将军,那就要听话。” 赵赫使劲点头,“朕听话!” “那皇上今日的课业,是将赋华录背过。” 赵赫:“……” 他一脸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顾潋,“你昨天在床上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朕乖乖听话,就不用抄书了!” 原地待命的孟太师,习将军,王翰林:“……” 三人又互相交换一个暧昧眼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嘴角噙笑。 顾潋:“……” “那臣还是早日替皇上物色几位贵妃,吕将军虽五大三粗,胜在家世好,何统领虽苍髯如戟,胜在品德好,还有——” 赵赫伸手拦住顾潋的嘴,“朕背,朕背还不行吗?” 书房分割两席,顾潋同孟太师三人围坐一起议事,赵赫则蹲在另一头背书。 “赋有才情万千,然、然、然……”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然悻悻一生……薛太傅昨日请辞归乡,今日又有两位老臣辞官,朝中突然多了不少空缺。”顾潋给赵赫提醒一句,接着跟几人议事。 “然悻悻一生,直至暮年,恍然、恍然、恍然……” “恍然拾笔……空缺往后会只增不减,未雨绸缪,当下要赶紧选一批可当之材备为己用,孟太师,您那边可有什么推举之人?” 孟太师连连摆手,“顾丞就别臊我了,你也知道老头我这官职是怎么来的,这些年朝堂的水我是半点没趟,无门无派的,半只脚踏进坟墓,也没什么后人。” 孟不获当年于嵇城大火中拼死救了先帝一命,有了从龙之功,才封了个太师之位,实则没什么实权。 更何况孟不获这张嘴从前是用来算命的,十几年来可得罪了不少人,的确没什么可推举之人。 顾潋垂下眼睫,问道:“王翰林和习将军呢?” 被问到的两人早有准备,各自推举了一文一武上去。 顾潋立刻说出二人所在,“这两人目前一个任职编修院,一个任职军器监。” “是。” “我这几日有空了便去亲自接触一番,望将军和翰林不要提前知会。” 要走时,孟太师突然附耳过来,“顾丞,无需太过忧虑,我刚才给你算了一卦,顾丞虽少时游离多舛,但往后却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 送走三人,顾潋特意去镜前照了一下,脸色苍白带着病容,不知孟不获是从哪算出他往后长命百岁的。 “拾人牙慧之不耻,嗟来之食、食、食……” 顾潋走到赵赫身边,拿过他手中的书,“臣给皇上讲解一遍,皇上认真听,把内里意思理解透彻,便能背过了。” 顾潋认真讲课,而赵赫的目光又不知游离到哪去,盯着顾潋衣袖上一小撮毛出神。 顾潋也看过去,将那撮毛捻下来,“应当是昨日抱猫时蹭下的毛。”说完转眼一瞧,赵赫袖子上也沾了几根毛色相同的猫毛。 “给皇上也蹭上了,皇上别动,臣收拾一下。” 赵赫伸直袖子任由顾潋低头给他摘猫毛,随口问道:“顾丞喜欢猫?” “并非喜欢,只是觉得若不将它养起来,那猫没什么活命的机会,等将它养大养结实了,无需我再保护它时,就放它走。” 说完,顾潋直起腰,“皇上,继续吧。” 入夜,顾潋正准备上床睡觉,顾洋举着两块布料风风火火闯进来。 “少爷!查到了!”他把两块料子往顾潋手里一递,“我找了个纺织监的嬷嬷来看,她一口认定这是缬料,还织了一块一模一样的出来,少爷你看!” 顾潋接过去仔细查看,的确一模一样。 “缬料出自渭城,渭城多矿,兵器杂且多,若他们真的是从渭城出来的,为何偏偏选了柔软的布料?” 顾潋自顾自问完,垂眸想了会儿,可能性有很多,但他偏向于其中一个:那些人用的兵器会暴露身份,所以临时换了其他东西,又因为不想在他大婚之日见血,所以干脆用了布料。 甚至去买布料时,特意买了大红色。 “找人去渭城看看,对了,薛太傅归乡是否就是回的渭城?” 顾洋答:“是,薛太傅刚好是渭城坡子甸人。” 顾潋若有所思,手指微动,这时外殿传来小太监的声音,“顾丞,顾丞可睡下了?” “怎么了?”顾洋高声问。 “皇上宣顾丞侍寝。” 顾潋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怔在原地。 顾洋开门把人放进来,露出凶神恶煞般的嘴脸,“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浑身哆嗦,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顾丞,皇上宣您过去……侍寝。” --------------------夭夭 薛良:劳资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的板 第6章 顾丞,朕快要热死了 顾潋动了动腿,从榻上下来,穿好鞋袜。 “少爷,你真要去?” 顾潋没想太多,“或许皇上找我有其他事,我过去瞧瞧。” 都已走出殿门了,顾潋突然停下脚步,思索片刻,吩咐顾洋:“你去匣子里拿一瓶脂膏过来,随便一瓶就好,以备不时之需。” 顾洋不敢置信:“少爷?” “快去。” 顾潋裹着兔毛毯子站在外面等,脑子里乱糟糟的。 若是赵赫有事找他也就罢了,若是一时兴起真的要他侍寝……他也得做好万全准备。 迈进招英殿时,赵赫已然躺在床上,见顾潋来了,他揪着被子歪头看去,眼眶湿乎乎的。 顾潋见状,紧紧抿起嘴角,手往后一伸,示意顾洋将脂膏给他。 “王总管,皇上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王德忠笑得褶子都出来,一甩拂尘,拽着顾洋往外走,“没有,皇上就是喊顾丞过来侍寝的。”话说完,人已经退至殿外,最后一个字落地,门被“哐”地一声合上。 顾潋握着瓷瓶,将殿内蜡烛挨个灭了,只留床头一盏,然后走到床前,盯着赵赫看了会儿,将身上的毯子缓缓除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松垮的中衣,肥大的下摆遮了那截细腰,却露了小片胸膛出来。 顾潋掀开被子上床,直挺挺躺在赵赫身侧,闭上眼睛等赵赫动作。 等了半天,身旁人一动不动,顾潋睁开眼偏头看去,赵赫正可怜巴巴瞅着他。 看样子是不会…… 顾潋心中叹了口气,慢慢坐起来,解开衣带。 “臣教皇上。” “顾丞!”赵赫猛地坐起来,一把将顾潋扑倒,双手双脚把被子压得严实,“顾丞,朕召你侍寝了,顾丞就不能让朕娶那个丑八怪了。” “什么?”顾潋一愣。 “王德忠说,天子召幸是天大的荣宠,朕给你荣宠,你别让朕娶丑八怪。” 原来是为了这个。 顾潋眨眨眼,道:“皇上不必担心,往后给皇上纳妃必定是京中贵女,俱是容貌姣好之人。” 得了顾潋这句保证,赵赫放心了,重新躺回去。 顾潋把手中的瓷瓶往枕边一放,问道:“皇上还要吗?” “嗯?”赵赫往被子里缩了缩,闻言看向顾潋,“要什么?” “没什么。”顾潋也往被子里一缩。 赵赫哪能明白什么叫侍寝,估计在他的认知中,侍寝不过就是把人叫过来一起睡个觉罢了。 殿外突然吵嚷了几句,顾洋的大嗓门从外面传来。 “我们少爷身子不好,夜里经常发热,但他一向睡得沉,不管身上多难受,自己是醒不过来的,我得在这儿守着。” 接着是王德忠的声音,“哎呦您可小声点,别耽误里头春宵,这儿有这么多人守着呢,您就别操心了。” 两人又争执几句,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顾潋收回目光,往赵赫那边看了眼,后者居然已经睡着了。 他裹紧被子,也合眼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顾潋的被子被人掀起一条缝,来人将他的胳膊拿出去,凑在烛光下头仔细查看一番。 看清顾潋手腕上的一圈紫红,那人咕哝了一声:“怎么这么不禁折腾?不过握了一把而已……” 说完,从枕头下面取出药瓶,撒在顾潋伤处,细细揉搓一番后,又给他放回被窝里去。 做完这些,那人盯着顾潋的睡颜看了很久,最后伸出指头拨弄了一下顾潋长长的睫毛,低声道: “我可不是那连爪子都没磨好的奶猫,你也休想放我走。” 顾潋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间总觉得有人在动他,有时是摸摸他的额头,有时是摸摸他的颈侧,总之让人睡一阵便要迷迷糊糊醒来一次。 第二日一早,顾潋还坐在床上,便对前来伺候穿衣的顾洋说道:“夜里无需总是过来查看,我又没受什么风寒,轻易不会发热。” 谁知顾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少爷,我昨晚也不知怎么了,刚躺下就睡了过去,一觉到大天亮,许是这几天查布料的事,有些累。” 顾潋怔了一瞬,没怀疑顾洋的话,而是转身看了眼还在床上呼呼大睡的赵赫。 “少爷昨夜没睡好吗?” 顾潋转回头,“嗯,好像是发梦魇了。” 顾洋伺候顾潋起身,“那我给少爷要道汤来喝。” 这时王德忠从后头挤上来,第一时间检查了一下床铺,又露出失望的神色。 顾潋道:“王总管,皇上还小。” 这意思是赵赫没那个需求,他也不好强迫。 王德忠一甩拂尘,自顾自琢磨,“顾丞,以您看,是否要找太医给皇上瞧瞧?” 顾潋:“……” 瞧什么?瞧瞧赵赫能不能人道么? “瞧瞧也成……” “好,好,奴才这就去宣太医。” 顾潋在外头喝汤,太医在里头检查,赵赫还睡着,被太医弄醒了,吓得鬼哭狼嚎。 “你是谁!你要对朕做什么!不要碰朕!” 没过一会儿,灰头土脸的太医从内殿匆匆退出,跪在顾潋跟前。 “回顾丞,皇上龙××根精猛,未有隐疾,且今早还遗了龙××精,请顾丞放心。” “哎呦!”王德忠一听,赶紧招呼外面的小太监拿了干净床褥进去收拾。 顾潋点点头,没什么事最好,至少赵赫的身体是正常的,往后诞下子嗣应当没有问题。 没过一会儿,赵赫从里头冲了出来,一手拽着自己的裤腰带,一手抓起桌上的花瓶,冲太医狠狠掷去。 花瓶在半空中被顾洋拦下,赵赫一愣,直接上脚,追着太医满屋跑。 “哎呦!哎呦!皇上!皇上恕罪,皇上!顾丞!顾丞救我!”太医边跑边躲,一头钻进顾潋腿边的桌子下头。 赵赫高高抬起的脚停在半空中,对上顾潋的眼神,又讪讪放下。 “皇上,太医是来给皇上检查身体的,并且这件事是臣的意思,皇上有气便朝臣来吧。” 顾潋拿准了赵赫不敢对他动手才这么说。 赵赫果然蔫了,背过身去低头系腰带,系了半天都没系好。 顾潋放下手里的汤,走到赵赫跟前,“皇上,臣再教一遍,皇上好好学。” 顾洋已经不是头一次称奇了,“怪哉,皇上连太傅都敢打,偏对上我们少爷就这么憋屈,这是为何?” “古书有云……”太医从桌子下头钻出来,“一物降一物。” “皇上今日的课业,是将赋华录默写一遍。” 听见顾潋的话,赵赫又要去地上打滚,被顾潋一把抓住按在凳子上。 “朕不写!”赵赫反抗,“前日要朕抄书,昨日要朕背书,今日要朕背着写,朕不写!” 顾潋问:“那皇上想做什么?” 赵赫天真地掰着手指头数,“朕想斗蛐蛐,朕还想斗鸡,还有还有,还有放纸鸢!” 顾潋在心里缓缓点头,再加个投壶,纨绔四艺便齐了。 “这样吧,臣与皇上做个约定,皇上什么时候能将赋华录默写出来,臣就亲自带皇上斗蛐蛐,放纸鸢,斗鸡。” “当——”赵赫被顾潋骗过一次,这回长了个心眼,“你是不是又想骗朕!。” “臣不骗皇上,若皇上不放心,我们便立个字据。”顾潋朝顾洋示意,让他去取纸笔来。 字据写好,两个人画了押,赵赫宝贝似的将字据收起来藏好,这才放下心。 吃过早膳,顾潋准备出宫,小天监去备马车的空,顾洋又提起赵赫。 “少爷,皇上如今这样,日日背书学习又有什么用?” “你也觉得无用么?”顾潋看一眼顾洋,突然想起先帝的话,“先帝也曾说过这样的话,但你要知道,皇上刚刚醒过来那会儿,心智还不如现在。” “皇上能长到五岁心智,得益于不断的学习锻炼,若你这脑子一直不用,说不准也会倒退回五岁大小。” 顾洋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脑子一向不好使,整个将军府脑子最好使的,还得是他们少爷。 “再说了,皇上可一点都不笨,基本的认知都是有的,骗他一回他便能记住,下回再想骗他就骗不到了。” 顾洋叹了口气,“也不知皇上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一阵沉默后,顾潋问道:“可有鸢行军的消息?” “未有……”顾洋摇摇头,“这鸢行军实在神秘,他们只听命于先帝,消息也是直接递到先帝手中的,先帝驾崩至今,鸢行军都没露面吊唁,少爷,你说他们是各自散伙了还是遭遇不测了?” “都不是,鸢行军初建时就是为了给皇上寻药,这些年间虽然不见他们人影,但不断有药送回,只不过都没什么用罢了。” 说话间,马车也到了,顾潋一掀长袍,踩着凳子上去。 虽是初春,但积雪还未完全消融,顾潋又是怕冷的身子,于是马车里多塞了两个碳炉,还放了一张软凳。 “少爷,坐稳了。” “嗯。”顾潋坐在软凳上,把兔毛毯子展开盖住双腿,“走吧。” 轿子晃晃悠悠出了宫,顾洋问道:“少爷,咱们去哪?” 顾潋道:“你去打听打听,编修官姚永昶在何处,我们去会一会他。” 轿子停下,顾潋拨开帘子往外瞅了一眼。 “这就是新娇玉阁?” 顾洋确认了一遍,肯定道:“少爷,这就是新建成的娇玉阁,听说姚大人这几日都是宿在这里的。” 任顾潋见过多少大场面,也未曾想过同姚永昶的私下会面会在这青楼楚馆里。 “那便进去——”顾潋说话间一怔,身子僵了片刻,不敢置信往屁股底下瞅去。 只见软凳下面突然钻出一个大汗淋漓的脑袋,那脑袋瞧见顾潋,嘴往下一撇。 “顾丞,朕快要热死了。” 顾潋:“……” -------------------- 顾潋:臣教皇上(脱衣服) 赵赫:顾丞!(这是朕能看的吗?看完起反应那不就全露馅了?幸好朕反应快把他按住了。) 第7章 顾丞,你太沉了! 顾潋把手里的帕子递过去,冷着一张脸。 “皇上是怎么躲过司监们上来的?” 赵赫一抖帕子,囫囵擦了一把脸,“朕没躲,朕是趁他们都不在的时候上来的。” 闻言,顾潋深深叹了口气,“皇上贵为天子,若因此有了什么闪失,叫臣如何跟先帝交代?” “可朕不想背书……” 顾潋脸色铁青。 就因为不想背书,所以就偷偷跑出宫来,若他没有发现,赵赫一个人跑丢了叫他去哪找? “皇上,就因为背书吗?” “还有抄书……” 顾潋抚了把胸口,把梗在胸间的一口气按下。 “若臣没有发现,皇上打算去哪?还回来吗?” 赵赫把帕子团成一团,随手一塞,“朕自然是去外祖家!” 顾潋额角一跳,赵赫外祖一家早已搬离京城,只剩一座空宅子,赵赫去那做什么? 他掀开帘子,朝顾洋吩咐:“你差人进宫跟王德忠知会一声,这会儿找不到皇上,怕不是要急疯了。” “是!” “等会儿。”顾潋又道,“就说,皇上同我在一起,不必担心,找御骑军过来暗中保护就好。” 顾洋领命走了,顾潋带着赵赫下来,看了眼赵赫身上的常服。 “皇上倒也知道把龙袍换下来?” 赵赫眨眨眼:“那腰带叫朕拽断了,王德忠说今日找绣娘缝补,让朕先穿这个。” 也算误打误撞,顾潋心想,若赵赫穿一身龙袍跑出来,少不了引起一番轰动。 “皇上,在外行走,皇上就不能自称为朕了,臣也不能再喊皇上。” “那叫什么?” “仅你我相称。” 叮嘱过赵赫,顾潋打算带他一同去见见姚永昶。 顾潋虽未曾在青楼过夜,但年少时因着好奇尝鲜,也与同窗来过几次,他刚进门便往老鸨怀里丢下一颗银子。 “姚永昶姚编修在哪个房?” “哎呦是顾丞啊,顾丞可好久没来了,姚大人?姚大人在温香软玉,在温香软玉呢。”老鸨拿了银子,喜笑颜开,任由顾潋带着赵赫上楼。 赵赫两三步跟上,追问道:“顾潋,这是哪?你经常来吗?” 顾潋没做他想,老实回道:“并非经常,只来过几次。” 这会儿正是午时,楚馆的姑娘们刚刚起床,个个端着盆子走出房间,瞧见两个大中午就来寻欢的新客,俱是娇笑着冲他们抛去媚眼。 顾潋目不斜视往前走,走出去几步,便听见赵赫惊慌大喊,“顾潋!顾潋!” 他转头一看,赵赫半边身子都被拽进了屋里去。 顾潋只好走回去,握住赵赫一只手,朝那拽人的姑娘道:“抱歉,今日不为寻欢,单是来寻人的。” 那姑娘一瞧就是顶大胆的人,见顾潋长得更俊俏,便放了赵赫,伸出细如葱白的手指头在顾潋胸前画圈,樱桃小口一张便是婉转千回。 “顾丞寻的什么人,你瞧……我像不像你寻的人?” 顾潋不动声色拂开那只作乱的手,“罗燕姑娘说笑了。” 说罢,便拽着赵赫大步离开。 名为罗燕的姑娘惊讶地挑了挑细眉,她没想到只在三年前见过一次的顾潋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顾潋,她是谁?你认得吗?”赵赫亦步亦趋跟上,不断打问,最后来了一句,“她比瑶瑶好看许多。” 顾潋:“……” “她不行。” 一句话没头没脑,但赵赫听懂了,他失望道:“好吧。” 到了“温香软玉”门口,顾潋敲了敲门,便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谁呀谁呀?一大早的就敲门,不叫人安生。” 门从内打开,姚永昶随意披了件外衫,刚起床便喝的醉醺醺,瞧见门外站的是顾潋,一脸意外。 “顾潋?你、你来寻我的?” 顾潋瞅了眼姚永昶披散的长发和枯草般的胡须,一时之间没敢认。 “姚永,你何时搬到娇玉阁来住了?” 顾潋同姚永昶年少时做了几年同窗,两人互称姓名,姚永昶图省事,便说自己叫姚永,顾潋生生喊了三年才知道喊错,却也喊习惯了。 姚永昶哈哈一笑,把门大敞开,示意顾潋进屋说,“为何搬到这里住?你瞧瞧我家的情况,再看看这里多自在,我干嘛回去找不痛快?” 说罢,他抓起桌上的酒壶,一脚踏在凳子上,仰头灌下半壶酒。 若此刻周遭情景转换一下,或高山或流水,姚永昶这一招谈笑饮酒颇有些文人骚客之风。 但偏偏这是在青楼,入目可见全是桃红的软缎,尽显奢靡。 “嗝!”姚永昶打了个酒嗝,“扑通”一声坐在凳子上,迷迷糊糊看向顾潋,“说罢,找我做什么来了?” 顾潋把房门关严,走到桌前坐下,这才发现桌上是姚永昶写了一半的文章。 “你最近在写什么?”顾潋问。 姚永昶神秘一笑,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风,流,艳,情,录。” 赵赫好奇,磨蹭到顾潋身边,刚瞅了一眼,顾潋就把文章盖了个严实。 “姚永,我这次来找你,是想让你补修国史一职的空缺。” 姚永昶人醉了,但还没傻,他想了想,问道:“这修国史一职,向来由丞相兼任,你找我做什么?” 顾潋动了动嘴,思忖片刻才回答,“我如今已入中宫,不能兼任其他,修国史一职,必须由他人补缺。” 姚永昶有些苦恼,抓了抓鸡窝似的脑袋,埋怨道:“我俩同窗多年,顾潋,你来找我,我真不好拒绝,但你也知道,我生性懒散,不想上朝——” 顾潋打断他的话,“修国史七品官,无需上朝。” “我就是一个写话本的——” “编修国史,有编也有修。” “我——”姚永昶一时语塞,目光晃到桌上的酒壶,脑瓜子灵光一闪,一拍桌子,给顾潋倒了满满一杯,“顾潋,来,我们喝了这一杯,明日我就去国史馆上职。” 他喝得半醉,但还记得顾潋是不喝酒的。 顾潋的确不喝酒,因为酒量着实不好,又加上喝醉之后酒品实在算不上有风度,所以轻易不碰。 但用一杯酒就可以搞定的事,于顾潋来说,相当划算。 “姚兄,这一杯我敬你。” 说罢,顾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不断刺激着舌尖,整个口腔生出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顾潋咬紧了牙关,才没做出有损颜面的举动。 “姚兄,明日记得去国史馆任职。” 姚永昶咂舌,见顾潋真的喝了,又突然后悔,他抱着腿想了会儿,跟顾潋道: “那什么,修国史一职……不如我给你推举一人?” 顾潋一杯酒已然上头,掀开方才被他盖起来的风流艳情录扫了一眼,幽幽道:“‘红粉点蕊软玉娇,一把酥骨好称相’,除了姚兄,谁人还能写出这样的句子?” “顾潋。”姚永昶突然笑了,“你这酒量,怎么还像从前,一点长进都无啊?” 顾潋木着一张脸:“还成。” “那你可知我写的这一句什么意思?就闭着眼夸赞我写得好?” “……自然知道。” 赵赫这时伸过脑袋来,念出后半句,“洞天福地多泥泞,窍出七魄捣白浆。” 也不知怎地,顾潋脸色渐渐漫上红晕。 姚永昶仰头一笑,对着赵赫道:“快把你家少爷带回去吧,我再补个觉去,明日还要去国史馆上职,真真烦人。” 他从不上朝,也没见过赵赫,还以为这人是顾潋带在身边的侍从。 顾潋扶着桌角站起来,起初还能靠自己走,走出去两步便不行了,扶着栏杆停了下来。 下头姑娘们娇笑几声,纷纷甩着手帕叫顾潋下去同她们喝酒,顾潋则冷哼一声,从唇间吐出两个字:“聒噪。” 说罢抬脚往前走,以为自己是迈出去,实则晃了一把向后退去,恰好退到身后人的怀里。 赵赫双手扶住顾潋,高大的身子像个甲壳一般罩在顾潋身后,他微微低头看去时,鼻尖喷出的气息像羽毛一般骚弄着顾潋的耳侧。 顾潋突然抖了一下。 赵赫微微惊讶,垂眸看着那莹白透粉的耳垂,若有所思。 “哼!” 又是一声冷哼。 “顾潋,你、你还能走吗?”赵赫问,然后手开始哆嗦,“你实在、你实在是太沉了。” 顾潋自然是走不了,脚下灌了铅似的沉,只能靠赵赫将他半拖半抱带至轿前。 顾洋瞧见连忙迎上去,“少爷——这是喝醉了?” 赵赫老大不愿意,把人往上提了一把,“顾潋真沉,朕要抱不动了。” 顾潋反驳:“你才沉。” 顾洋赶紧伸手过去,“皇上,将少爷给我——” “快把轿门打开,不然朕要把他丢地上了。” 顾洋只得回去开轿门,转眼的空,刚才还说要把顾潋丢到地上的赵赫一把横抱起顾潋,连凳子都没踩,直接钻进轿子里。 顺带将轿门给关死。 “少爷,回宫么?”顾洋在外头问。 “回宫?回宫做什么?不回。” 顾洋:“……” 多余问这一嘴。 知道顾潋什么德行,顾洋招呼轿夫:“回吧。” 喝醉了的顾潋软绵绵倒在赵赫腿上,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是硬的。 “顾潋,顾潋,你压到朕了!”赵赫推了推顾潋的肩膀。 顾潋道:“那又如何?” 赵赫:“……” 他抬头看了眼关紧的轿门,然后低下头去,小声问道:“顾潋,真喝醉了?” “要你管。” 赵赫微微勾唇,看向闭着眼却一脸不耐烦的顾潋。 这幅模样倒也可爱。 “顾潋,你喝醉了。” “你烦不烦?快去抄书,抄不完不许吃饭。” 喝醉了都要他抄书?赵赫眸子一沉,拨开顾潋散在侧脸的发丝,露出一只通红的耳朵。 他似是惩罚性地上手捏了一把耳垂,满足地收回手。 手感颇好。 “顾潋,你是不是要睡了?” “不睡。”话虽这么说,顾潋还是侧过身子,枕在赵赫的腿上睡着了。 赵赫没再扰他,目光毫不掩饰地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深深凹陷的细腰上。 他喃喃道:“一把酥骨好称相……写的着实不错。” -------------------- 赵赫:朕看看让一个写艳书的人来写国史能写成什么样 赵赫:6 第8章 顾潋,它打我! 顾潋醒时,殿中一片昏暗无光,他勉强打量了一番周遭陈设,才发觉自己竟睡在招英殿。 枕边突然传来一声粗重的喘息,顾潋偏头看去,赵赫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睡得正香。 顾潋动了动手臂,想从赵赫怀中脱身,甫一动作,便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大腿,隔着几层布料都能感受到一阵热烫。 顾潋僵直了身子,醉酒方醒的脑子里乱哄哄的,想不出个对策。 好在赵赫先觉得不舒服,夹紧双腿滚去床里侧继续睡,顾潋这才急匆匆逃下床。 “顾丞醒了?咱们皇上呢?”王德忠迎上来,偏头看了眼内殿。 顾潋难得红了一张脸,把门关严了才说话,“皇上还睡着,不必喊醒,什么时辰了?” “都已二更了。” 二更?居然睡了这么久。 “可还有吃食?” 王德忠点头,“有的,有的,小厨房里备着饭菜,还有顾丞的药,也煎好了温着呢。” “嗯,端来吧。”顾潋裹紧外袍,压不住喉间痒意,跑去外间咳嗽了一阵,咳完了,他瞅了眼院子里的梅树,这几日天气渐渐转暖,积雪消融,梅花也要开过头了。 吃了些东西垫过肚子,顾潋把药一口气喝下,想着今晚再回梧华宫少不了一顿折腾,于是决定干脆住在招英殿。 “王总管,还有干净褥子么,给我拿一条吧。” 王德忠眨眨眼,不明所以问道:“顾丞要干净褥子做什么?今早刚换的,头一回睡,干净着呢。” 顾潋答:“还是拿一条吧,皇上……皇上夜里有些精神。” “哎呦!您说说这!”王德忠吩咐小太监赶紧去拿褥子,转过头来又开始忧虑,“顾丞,您说,这不举是病,这老是举,它是不是也不行啊,这总得想想办法不是?” 听出王德忠话里的意思,顾潋含糊“嗯”了一声,抱着褥子转身进殿。 赵赫还睡着,顾潋躺在外侧,开始想办法。 能想到的办法无非只有那一个。 他转向赵赫那边,伸出右手,挑开赵赫被褥的边缝,慢慢朝里伸。 被子下充斥着一具健康身躯散发的热气,顾潋冰凉的手先停在被褥上温了会儿才敢贴过去,饶是这样,还是把赵赫给冰醒了。 “嘶——”赵赫翻身起来,裹紧衣裳瞪着顾潋,一脸惊恐,“你、你要对朕做什么?” 顾潋目光下移,看见赵赫那里已经下去了,他又仔细看了片刻,裤子还是干的。 他缓缓收回手,撒了个谎,“臣想暖手来着……” 闻言,赵赫瞅了眼顾潋那头单薄的被子,把自己的被子往那边一丢,两个人同盖一床。 紧接着,顾潋双手落入一处温暖的地方,他定睛一瞧,赵赫正捧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塞去。 顾潋抽动一下,又被死死拽回去,赵赫不悦道:“不是说冷吗?动什么动,朕都要冰死了,今日你喝醉了沉得像只猪,还是朕把你抱回来的,明日你若是还要朕背书,那就太对不起朕了。” 顾潋:“……” “那明日不用背了,将赋华录读熟吧。” 赵赫撇嘴,却也不敢说什么。 顾潋精神差,又刚刚喝了药,沾了枕头就睡,双手一直窝在赵赫怀里没拿出来过。 刚过三更,床头传来一声猫叫,赵赫睁眼看去,一只胖乎乎的黄花白轻巧跳上床,踩着两人的被子来回走了两圈。 赵赫把猫赶到床尾,低声警告:“莫出声,把人吵醒了怎么办?” 黄花白像是听懂了,在床尾找了个好位置,把自己团成一团睡去。 赵赫重新躺回去,下意识摸了摸顾潋的额头,手收至一半时,又起了旁的心思,转手捏了捏顾潋的耳垂,小声嘟囔了一句。 “竟敢怀疑朕不举,还敢叫太医来,不叫你瞧瞧,你都不知道朕有多厉害。” 转天,招英殿外,七八个小太监齐齐跪在地上,死死低着脑袋,愣是不敢直视天颜。 他们的天颜也跪坐在地上,抱着顾潋的大腿不撒手。 “顾潋!朕也要出去玩!” 收不回腿,顾潋只好去掰赵赫的手指头,“皇上,今日绝不能再随臣出宫了,皇上放手。” “朕要出去玩!为什么你能出去玩,不叫朕出去?”赵赫开始撒泼耍赖,“你不叫朕出去玩,朕就不背书不抄字不学习了!” 顾潋挣累了,任由他抓着,重重叹了口气,“臣出宫是有事要做,带着皇上并不方便,而且皇上昨日答应臣的,今日要将赋华录熟读。” “朕出去也能读!你去做事就好,朕就看看!” 这时王德忠突然抹了眼泪,冲顾潋劝道:“顾丞,咱们皇上自小养在宫里,从未出去过,这宫城虽大,却不及外头万分之一缭眼,不如就带皇上出去瞧瞧,就只是瞧瞧也好。” 顾潋没办法,只好妥协,“王总管,还是叫御骑军暗中跟着吧。” 赵赫一骨碌爬起来,自己拍去腿上滚的尘土,来不及回去换衣服,一头钻进马车里,生怕顾潋丢下他。 “顾洋,去取一件皇上的常服来。” 顾潋吩咐道,也跟着钻进马车,却见赵赫已经把自己脱得只剩一身中衣。 “皇上,天气凉,不要在外头随便脱衣裳。” “你以为朕是你?朕才不冷。” 顾潋看了眼赵赫,又看了眼自己还穿着的兔毛披风,心道这一天两碗药全白喝了。 今日顾潋去的是军器监,甫一进门,便瞧见他要找的人正赤着上身在院子里操练。 “哈!”荣英振臂一喝,“啪啪”往自己胸膛上拍了两下,俯身一挺,百斤重的铁疙瘩就被轻而易举抬了起来。 如此抬了几下,荣英出了一身汗,他毫不在意,取了块布巾擦拭身子,这才瞧见在角落站了许久的顾潋和赵赫。 “顾丞!” 荣英生得虎背熊腰一脸周正,一个抱拳,顾潋甚至能感受到一阵拳风扑面而来。 “荣大人。”顾潋点点头,走到陈列的兵器架前,挨个看去,最后抽出一把打了络子的软剑。 荣英跟过来,瞧了一眼,道:“顾丞是来选兵器的?这把剑打了络子,已经有主了,不如我给顾丞再打一把新的。” “不必,我只是太久未练剑,有些怀念。”说罢,顾潋将外袍一解,反手挽了一道剑花,薄刃劈开空气发出“嗡嗡”声鸣。 “好剑。” 荣英双目一亮,从旁抓了一把黄豆朝半空中一撒,说时迟那时快,顾潋匆匆转身,紧跟几步,软剑疾速飞舞间,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荣英高喝一声,“果然是虎父无犬子!顾将军一手长剑使得出神入化,顾丞这剑舞得颇有顾将军风姿。” 顾家一朝三将,偏留了个娘胎里带病的顾潋,只能跟着顾家大哥练些花把式,而自从顾霄去世,顾潋也很久没练过了。 就是这几步,便叫顾潋出了一身冷汗,他右手无力垂下,闷声咳嗽片刻才转身。 “荣大人谬赞,虽未见过家父英姿,却也知道我这半吊子水平不及一二。” 他将软剑放回兵器架中,余光一瞥,赵赫正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眸子盯着他看,眼中带些艳羡,还有些跃跃欲试,让他又想起了先帝。 大齐尚武,先帝本就是武夫出身,赵赫随了先帝,生就一副高大结实的骨相,说不定……说不定赵赫背书不行,在练武上却有极大天赋呢? 这样想着,顾潋取了一把先帝常使的长枪递过去。 “试试?” 赵赫异常兴奋,接过长枪抓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学着方才顾潋的动作朝后一挽。 而长枪不比软剑灵活,枪身又长,这一挽,枪头直直插入赵赫身后的墙中,枪尾一弹,只听“砰”的一声,赵赫连哼都没哼一下,直接摔到在顾潋脚边。 顾潋:“……” 他一掀长袍,赶紧蹲下身子查看赵赫的情况,“打到何处了?” 赵赫抬起头,尘土沾了满脸,随着两条清泪滑过,在脸上留下两道脏兮兮的印子。 “顾潋——”赵赫用尽生平最大的力气喊道:“它打我!” -------------------- 顾潋:得给赵赫找两个忠臣 赵赫:老婆给找的两个跟班,一个靠谱的都没有 第9章 顾潋,这章朕没出场 事情以顾潋打了长枪一巴掌作为结尾。 顾潋下手时一脸严肃,打完小声道:“臣替皇上打它了。” 赵赫这才勉强止住泪,从地上爬起来,顺便踹了一脚长枪。 荣英脑子也是一根筋,若是旁人早就发觉赵赫的不对劲,而他只是摸了摸后脑勺,不明白怎么还有人笨到如此地步。 “荣大人,能否找个幽静的地方说话?” 三人进了内室坐定,顾潋说了此番来的目的。 “我想让荣大人补缺监察御史一职。” 荣英倒吸一口凉气,“监察御史?” “是。”顾潋说话间隙,抽出手帕沾了些水,细细擦去赵赫脸上的灰土,“监察御史虽为从七品官,但可监察百官,连丞相都可弹劾,荣大人刚正不阿无偏无党,正合适。” 荣英性子直,不懂什么叫八面玲珑看人眼色,也不会什么人情世故逢场作戏,任监察御史一职最合适不过。 顾潋继续道:“但监察御史自建立以来就是百官眼中钉,若荣大人不愿——” 荣英一拍桌子站起来,“眼中钉又如何?臣自当竭尽心力,为皇上捉拿朝中蛀虫之辈!” “只不过……”他话头一转,挠了挠头顶,“我一介武夫,不会写那些弹劾的折子。” “无事,荣大人若实在写不出,递折子前可向修国史姚永昶请教一番。” 顾潋说完,站起来跟荣英告辞,“荣大人,如此,我便先回宫了。” 他牵着赵赫的手往外走,两个人并肩前行,一高一矮,单是看背影,谁人见了不得称赞一双壁人好姻缘,就连身后的荣英都看呆了。 于是隔天,新上任的监察御史荣大人递出了第一张弹劾折子,密密麻麻整张纸,只表达了一件事。 他要弹劾顾潋不守夫道罔顾圣颜,同旁的男子拉拉扯扯卿卿我我。 顾潋:“……” 他拿着折子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词藻之华丽,句式之缱绻,一瞧就知道出自姚永昶之手。 顾潋毫不留情将折子打回去,并附赠一句话。 ——朕已知悉。 又过几日,薛良返乡,顾潋特意将赵赫安排去看皮影戏,自己则偷偷出了宫。 西郊城外,顾潋将手里的木匣子递上,“这匣子里是先帝手书《进忠歌》,太傅留个念想,此去山河阻障,再难见期,望珍重。” 薛良蓦然红了眼眶,郑重接过,同顾潋致礼告别。 “顾丞,珍重!” 顾潋在原地站定,目送长队离开,直至最后一辆马车出了视线才转过身来。 顾洋将轿帘掀起,“少爷?回宫?” “嗯,回吧。” 走至半路,顾潋闻到一阵芝麻香气,突然出声喊顾洋:“可是到了状元楼?” “是,少爷,要买些烧饼带回去吗?” “不必,我下去吃吧,好久没听百晓生说书了。” 两人上了二层雅间坐定,店小二上了顾潋爱吃的芝麻烧饼,又添了一壶热茶,顾潋刚啜一口,便听见楼下一声拍板。 “今日我们就来讲讲,这江湖中最神秘的凌霄阁主——万凌霄!” 顾潋端茶的手一顿,心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百晓生今日居然拿万凌霄当下酒菜。 “京城有言——‘潋滟别帆去,莫乘岚风追’,人人皆知这句诗赞的是顾潋顾丞相,而鲜少有人知道这诗还有后半句,‘纵有千重隘,凌霄可成蔚’,其中凌霄二字,指的便是凌霄阁主,万凌霄。” “传闻凌霄阁建于雪山之巅,传闻阁中人人以凌霄花蒙面,互不袒露身份,又传闻这万凌霄来无影去无踪,连见过他的人都少之又少……” 顾潋听得津津有味,茶盏一直举在手里,连顾洋出去都没察觉到。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阴风,顾潋反应极快,将茶盏朝那处一丢,立马站至墙边,袖中的指刀还未掏出,便被一只手死死按在墙上。 来人从顾潋身后附上,凑至他耳边。 “顾潋,本世子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顾潋卸了浑身力气,任由来人将他制住。 “宁世子,未有进京文书,私自进京乃是大罪。” “什么大罪?”赵宁嗤笑一声,“谁能管得了本世子?本世子就要回来,本世子不光回来了,还要干些别的。” “赵宁……”顾潋喊了他大名,“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赵宁自问自答,“我想做什么早就告诉过你了,你不应,说什么阴阳交合才是正统,结果呢?你转头就嫁给那个傻子,我马不停蹄日夜不歇从南疆跑回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他似乎是气急了,说出口的话越来越过分。 “那傻子碰过你没有?他碰了你何处?他知道什么叫鱼水之欢床笫之乐吗?他知道怎么让你快活吗?” 顾潋攒了些力气,猛地挣开赵宁的桎梏,转身盯着他。 而赵宁闷哼一声,在顾潋的注视中缓缓拉开衣襟,露出浸着血迹的绷带。 “顾潋,你当真舍得?竟然找人在半路对我下死手。” 顾潋看着赵宁胸口上的伤,眼神忽闪片刻。 他并未派人半路上拦截刺杀赵宁,对赵宁出手的人是谁,与在大婚那天出手的是同一伙人吗? 赵宁突然凑近,眼睛跗骨般沿着他的脖颈打量一遍。 “很好,我最讨厌我喜欢的东西上留下别人的印子。” 顾潋忽视赵宁的话,朝旁边走了两步,拉开同赵宁的距离,“宁世子若想进京,最好现在退至城外,先递张折子进宫,得允了再来。” “顾潋,该走的折子本世子会走……”赵宁把衣服整理好,恢复了人模狗样,“只是一别多年未见你,本世子实在是想得心痒难耐,你送的玉佩都快叫本世子捻薄了。” 顾潋垂眸,刚好看见赵宁腰间挂着的玉佩。 他同赵宁同岁,年少时算作比较要好的同窗,两人脾性相投谈得来,很是互相欣赏过一阵,也互赠过不少东西。 只不过久而久之,赵宁对他生了旁的心思,刚巧那时他还年轻,不懂怎么圆滑拒绝,只得匆匆逃避。 “那我便在宫中等世子的折子,皇上同世子多年未见,想必会在宫中设宴,到时我会陪皇上一起。” 这话是提醒赵宁,他如今不仅仅是顾潋,还是赵赫的皇后。 赵宁盯着顾潋看了许久。 “顾潋,你好狠的心。” 顾潋神色不变,“宁世子回吧。” 这时,底下的百晓生突然抬高声音,语气激动,手里醒木“啪”地一声落在案几上。 “这万凌霄身长足足九尺,端的是英俊伟岸,听闻有江上舶女见过万凌霄真容,简直是风姿特秀爽朗清举,比起我们顾丞那也是不遑多让——” 话音未落,一道红绸缎破门而入,先是在赵宁后背重重击打一下,一来一回间,竟直接将顾潋卷至屋外,待赵宁追出来时,已然不见人影。 顾潋被红绸缎兜头裹住,看不见外头什么情况,只知道他正被人扛在肩上。 将他带出那人一声不吭,直到推门进了一处房间,才将他放下来。 顾潋挣了两下,绸缎慢慢滑落,他才看清那人模样。 来人一身黑袍,浑身上下未露一丝一毫,就连双手都戴着软甲,更别说脸上那个惹人注目的面具。 而面具上雕的,正是一朵凌霄花。 顾潋脸色不变,实则心念几转,他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他是何时与凌霄阁牵扯上关系的。 先是在他大婚之日截杀赵宁派来的人,又在今日将他从状元楼救出,或许……或许在城外刺伤赵宁的,也是凌霄阁的人。 顾潋颔首:“多谢这位侠士出手相助。” 蒙面人丢给他一只瓷瓶,吐出两个字:“手腕。” 话从厚重的面具后传出已然失真,顾潋无法辨认这人真实声音如何,只得顺着他的话朝手腕看去。 嫩生的手腕被赵宁箍出几道手指印子,并不严重,且过几个时辰便会自己消淤。 顾潋本不想涂药,但在蒙面人的注视下,他还是打开药瓶,先凑至鼻尖嗅了一下。 “无毒,就算是有毒,你方才闻这一下,也已经中招了。”那人轻笑一声,突然开口,似乎在嘲笑他的谨小慎微。 顾潋直接倒了些药粉出来,涂在手腕上。 “多谢,这药无色无味,好像不是什么药草?”他将瓷瓶还回去,顺便试探了一下,可那人却迟迟没接。 “你留着吧,明日再涂一回。”说罢,面具人没给顾潋再次试探的机会,一踩窗棂,直接飞上屋顶离开。 -------------------- 疯批男二出场了! 第10章 顾潋!你是不是有毒! 顾潋找到顾洋时,顾洋快要急疯了。 “少爷——” “我没事,待会儿再跟你说,先去找姚永昶。”顾潋打断顾洋的话,转身上轿。 到国史馆门口时,姚永昶正靠在墙边与一位姑娘调情。 “认识玉夫人之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如桃花面如玉。” 那被称做玉夫人的姑娘莞尔一笑,“那姚大人今日要不要来臣妾房里赏花?” “哦?”姚永昶抬手捻起玉夫人的一缕发丝,拉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而后似是痴迷般眯起眼睛,“只是赏么?在下能不能……摘呢?” 玉夫人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手帕捂嘴,笑得整个人都钻到姚永昶怀里去。 全程目睹这一切的顾洋情不自禁叹了口气。 顾潋问道:“叹气做什么?” 顾洋:“少爷若有姚大人十分之一功力,也不至于至今都未娶妻。” 顾潋:“……” “把姚永昶叫过来,我不方便出去。” “是!” 姚永昶一上车,便带着暧昧的眼神将顾潋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顾潋,这是做什么去了?” 只见顾潋发丝凌乱,衣襟也歪到一边去,整个人看上去一点都不庄重。 顾潋微微一笑,嘲讽了一句:“总不是去摘花了。” 这一笑把姚永昶看呆了,他先是偏过头去躲开顾潋那张斩人魂的脸,半晌闷声笑开。 “你笑什么?”顾潋不解。 “顾潋,别同我逗乐了,你可不是摘花,你是被摘的那个。” 顾潋脸色猛地一沉,姚永昶立马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端正坐姿,问道:“今日找我做什么?” “赵宁回来了,我要你写个话本,最好是叫全京城人都听一听,就写……当年昭王残害手足惹怒先帝,被贬南疆,终生不得回京,这次赵宁是未得允许私自回来的,但皇上念着手足之情,原谅了赵宁的不知好歹,决定于宫中设宴接风。” 姚永昶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昭王之错何至于累及赵宁?顾潋,从前你同赵宁在学堂同进同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如今怎么……” 顾潋抬眸看去,“今日来的是赵宁,明日来的便是昭王,你真以为赵宁进京 没有昭王的授意么?赵宁先行,不过是为了试探罢了,至于我同赵宁……” 说各为其主也罢,说不相为谋也罢,总之再难相圆。 姚永昶不知赵宁纠缠顾潋之事,只以为两个人因着昭王这件事反目成仇,他掀起轿帘下车,临走前丢下一句话。 “明日便给你写好。” 待姚永昶走了,顾潋在轿子里坐了很久,或许实在是太久了,顾洋耐不住性子,没打招呼就掀起轿帘看去。 “少爷,怎么了?” 顾潋回神:“去找御骑军统领——算了,不必找了,回宫吧。” 他本想一查凌霄阁突然出现在京城的缘由,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赵宁,况且……况且他能察觉到凌霄阁对他并无恶意。 回到宫里时,耍皮影戏的已经走了,顾潋去招英殿找赵赫,被王德忠拦在外头。 “顾丞,咱们皇上睡下了。” 顾潋看了看西沉的日头,好奇道:“这才什么时辰,皇上怎么现在就睡了?可是身体不舒服?” “哎呦。”王德忠皱起脸,“今日那皮影戏演的是邹绣为祁王挡剑香消玉陨,皇上看懂了,哭了半个时辰呢,哭累了便睡着了。” 邹绣挡剑? “睡了多久?”顾潋问。 王德忠掐算了一下,“得有三四个时辰了吧。” “去拿些点心来,皇上睡这么久没醒,肯定要饿了,我进去瞧瞧。” 顾潋端着点心进去时,赵赫刚醒,他翻身起来,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 顾潋走过去,把人牵到凳子上坐好,“皇上,可是饿了?吃点心吧。” 赵赫闷闷不乐咬了一口酥饼,觉得好吃,于是拿起一块塞到顾潋手中。 “顾丞也吃。” 顾潋的确饿了,便跟赵赫并肩吃饼,两个人一声不吭,没过一会儿,一盘饼居然吃了个精光。 赵赫没吃饱,趴到盘子里舔酥饼上掉下来的饼渣。 堂堂一朝天子哪能做这种无视礼仪之事?顾潋一把揪住赵赫的衣领,把人拽开。 “皇上,这些别吃了。” 他正要起身去找王德忠再拿一盘,就被赵赫一把握住了手腕。 “皇上?”顾潋一怔。 只见赵赫盯着他的手掌看了会儿,慢慢凑过脑袋去,伸出舌尖沿着掌心的纹路仔细舔舐。 难耐的痒意在舌尖碰触的地方蔓延,被蚂蚁啃咬一般,沿着手臂一路袭上肩头。 作乱的舌头从掌心舔到腕骨,又从腕骨沿着拇指回来,一下一下,认真着迷,将顾潋手心中的饼渣舔了个干干净净。 “皇上——”顾潋挣了一下,却被握得更紧,直到赵赫津津有味将他的指尖也吞入唇缝之间,顾潋惊觉自己有了不正常的反应,一把挣开赵赫的手,匆匆跑出去。 “王德忠!”他将手握拳,藏在宽大的衣袖中,掌心的口水还未完全干燥,沾着赵赫舌尖的湿度和热度,顾潋好似整个人都被按在沸水中煎熬。 “王德忠,再、再去取一盘酥饼来,皇上没吃饱。” 王德忠没做他想,转身去拿酥饼,顾潋则匆匆去了偏殿,随意找了盆凉水,将手放进盆子里泡着。 冰凉刺骨的水把顾潋接近融化的身体拯救回来,等身上的反应渐渐消退,他才思考起方才赵赫的动作与神情。 虽然知道赵赫只是为了那几口饼渣,但这样的举动对于两个成年人来说也太过暧昧。 “皇上!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来人啊!快宣太医!”外面传来王德忠惊慌失措的喊声,顾潋“唰”地收回手,来不及找布巾擦一擦手,便提着袍子小跑出去。 “怎么了?” “顾丞!顾丞您快看看皇上!您看他这是怎么了?” 顾潋定睛一看,赵赫还坐在桌子跟前,手里举着咬了一半的酥饼,可整张嘴却变了个样,像是叫蜂蛰了一般,肿得老高。 “顾潋!你是不是有毒!” 赵赫眼含泪水,嘴唇蠕动一番,说话十分费劲。 顾潋也吓了一跳,“可是招英殿哪里有蜂巢?” 王德忠边哭边喊:“哪有啊!从招英殿建成起就没这东西。” 太医来的很快,简单检查一番,“嘶”了一声,“皇上这……像是中毒啊。” 殿中人皆是色变,顾潋问道:“可知是什么毒?如何能解?” “不不不。”太医频频摇头,“并非是什么毒药,依臣看,倒像是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王德忠道:“皇上几乎睡了一天,就吃了几口酥饼,上哪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而顾潋突然想起什么,朝自己手腕看了眼,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递过去,“劳烦王太医,瞧一眼是不是这东西?” 太医接过去闻了一下便有了断定,“就是这个,这药可活血消瘀,因为加了蜂毒蛇毒,所以见效极快,只是……皇上怎么给吃进了嘴里去?” 自然是方才舔他手腕时吃进去的…… 顾潋脸色不变,向二人解释道:“今天不小心碰伤了手,用了这药,给皇上喂酥饼时并未注意……王太医,你看看该给皇上用什么药,赶紧用上。” “是,是。”太医下去,很快便捣了些草药来敷在赵赫嘴唇上。 “明日之前能否消肿?”顾潋问道。 明天赵宁要进宫,晚上还要设宴,总不能让赵赫顶着一张肿胀的嘴去见赵宁吧? “今晚睡一觉便好了,顾丞放心。” “好。”顾潋稍稍放心,叮嘱王德忠夜里多注意,便带顾洋回了梧华宫。 甫一进门,便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顾潋放轻脚步,朝声音处寻去,在床尾下头找到了跌跌撞撞的小猫。 “嬷嬷说这几天就断奶了,便送了回来。” “嗯。”顾潋将小猫放在桌上,伸出一根手指头逗弄,小猫活泼,把顾潋的手指头当猎物,扑上去一阵撕咬。 “少爷!”顾洋担心他被咬伤,上前想把小猫拿走,被顾潋拦了下来。 “无事,小猫而已,牙都未长齐。” 这么说着,他还是把手收了回去,从旁取了条络子继续逗弄,他手上说不准还有今日擦药留下的药粉,赵赫尚且被毒成那样,这样小的猫若是吃进去,怕是要活不过明天。 “扑通”一声,小猫追着络子翻下桌沿,一下掉在顾潋的腿上。 顾潋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沾着并不常见的明媚笑意。 “傻猫。”顾潋把小猫重新抱上桌子,问道:“这猫可有名字?” “还未取名,少爷养的猫,肯定要少爷来取啊。” “嗯……”顾潋想了会儿,缓缓道:“人都称虎为大虫,看他生的虎头虎脑的,便给他取名……小虫吧。” 听见顾潋给起了这样一个随便的名字,顾洋不禁笑了,“小虫也罢,倒是好记,等小虫再长大些,少爷带去给皇上看,皇上肯定喜欢。” 顾潋逗猫的动作一顿,“皇上会喜欢吗?” 顾洋肯定道:“那是自然,小孩天生就爱这些猫猫狗狗的,皇上孩子心性,一定喜欢。” 顾潋若有所思,思绪渐渐飘远。 -------------------- 不瞒大家,舔手心这块灵感,来源于我家狗子_(:з」∠)_ 第11章 顾潋,朕要吃那个 翌日,赵赫没能起床,顾潋下了朝,去招英殿看赵赫的伤。 一进门,险些同抱着褥子往外跑的小太监撞个满怀。 小太监立马跪在地上,“顾丞!奴才冲撞了,奴才冲撞了。” 顾潋摆手,“无事,起来吧,怎么又换床褥?” 小太监一脸为难,支支吾吾道:“是、是皇上……今早又……又遗了龙精。” 顾潋没说话,将小太监放行,先是站在外头等了会儿才进去。 见顾潋来了,王德忠一甩拂尘,匆匆走过来。 “顾丞,您可来了。”他左右看看,伸出四根手指头,附耳过去,“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回 了……” 这个月才刚开了个头呢。 顾潋神色不变,问道:“皇上从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么?” “有是有,向来很少,几个月才有一回。” “太医呢,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不太正常。” 顾潋突然看向王德忠,“哪里不正常?” 这简直再健康不过了,他这幅行将就木的身子,半年都鲜少有一回。 王德忠苦了一张脸,劝说道:“精满则溢,但皇上满的也太快了些,顾丞,别看皇上虽然心智如同五岁稚童,但他也是成年男子,也有……那方面需求。” 顾潋:“……” “我知道了。” “顾丞——” 顾潋打断王德忠的话,“先伺候皇上穿衣吧,宁世子晚上便到了。” 王德忠还想说什么,“顾丞——” 顾潋继续打断:“这件事过后再议。” “不是,顾丞,咱们皇上他、他……那什么……唉!” 见到赵赫,顾潋才明白王德忠那一声“唉”是什么意思。 赵赫嘴上的肿胀是消了,可因着草药的缘故,整个嘴唇乃至唇周一圈都染了一层绿色,看上去更加诡异。 顾潋怔了许久,竟是一条对策都想不出来,过了会儿只好道:“找太医来瞧瞧吧。” 午时,顾洋急匆匆从外面进来,递给顾潋一张纸。 “我去驿馆布置时买的,姚大人写的话本,现在百晓生正在状元楼讲呢。” “嗯。”顾潋接过去,大体扫了一眼,看到某处描写时,他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吐出一句话,“宣——姚——永——入——宫。” “啪!”醒木拍下,百晓生大手一挥,端的是声情并茂。 “上回书说道,昭王犯下滔天大罪,意图残害手足,先帝念及昭王在嵇城之战中断了双腿,便将昭王发配南疆,终生不得回京。” “先帝跟昭王算是反目成仇,可你我皆不知,这里头竟有一对有情人被生生拆散!那昭王世子赵宁同顾丞顾潋乃是两小无猜同窗之谊,因着这件事,宁世子不得不远走他乡,顾丞也至今未娶。” 底下有人反驳:“胡说!谁人不知顾丞已嫁入宫中为后,你这么编排皇后,怕是不想要这脑袋了!” 百晓生连忙把众人的声音压下,继续往下讲。 “正因为顾丞已嫁入宫中,才惹怒了宁世子,宁世子求而不得,又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嫁作他夫,一气之下连先帝旨意都不管不顾,此番进京,怕不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好一段——” “好一段……虐、恋、情、深?”顾潋抬眸,看向跪在地上的姚永昶,“我同赵宁,何来虐恋情深?” 姚永昶讪讪一笑,“这话本,自然有渲染夸大的成分在,但赵宁突然在这个档口进京,总要有个理由吧,于是我就随手捏造了一个,然而赵宁在京中时没什么相好,跟他走的最近的也是你,所以……” 顾潋:“……” 不得不说,姚永昶洞察力和想象力皆是可屈一指,就连随手捏造的故事,竟也是事实。 “顾潋。”姚永昶突然直起身子看他,“我知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京城百姓都看看,赵宁此番进京是忤逆先帝旨意的,我给添个故事,让赵宁罪加一等,何乐而不为?昭王是折了双腿才逃过一劫,而赵宁肖想皇后,可不是发配南疆就能解决的。” 顾潋捻着手里的络子,思索姚永昶的话。 先帝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虽手腕强硬,但骨子里带些心软与多情。 昭王残害手足之事闹得这样大,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昭王一族死定了,可先帝念及血亲之情,硬是咽下这口气,将昭王草草打发至南疆。 或再拿顾家为例,顾家随先帝征讨南北十年,只剩个顾潋,是以先帝待顾潋如亲子一般,吃穿用度皆是上乘,一入仕便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顾潋将先帝的手段学了三分,知道先帝心软的弱点,也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要想彻底解决昭王一党,在这件事上绝对不能让对方抢占先机。 “昭王怨念极深又野心勃勃,赵宁入京这事就是昭告天下,他想在皇上手中抢这江山,我想,再过几天,他们便会有一次大动作。”顾潋的眸子幽深不见底,“从来先礼后兵,或许在昭王看来,先帝一去,这江山就如他囊中之物,触手可探,皇上在他眼中,也不过一个随时可以除之的摆设罢了。” “顾潋。”姚永昶难得摆出认真的神色,“同窗几载,有些话我只敢对你说,皇上心智不全,这江山社稷,不可能交由一个傻、一个心智不全人之手,我们今日能写话本嘲讽昭王狼子野心,明日昭王会不会写个话本,宣告天下所有百姓:你们的皇帝是个只会招猫逗狗,连大字都识不全的人,这样的人怎当一国大业?” 自然是会的,等那个时候,先帝唯一的表亲昭王便是最合适又最顺理成章的下一任帝王。 所以顾潋如今压力极大,一方面要防备昭王之流,另一方面还要想尽办法教导赵赫学习治国之策。 可赵赫哪能学会,他一日不恢复正常,朝堂便一日惶惶,唯一的希望,却放在至今都杳无音讯的鸢行军身上。 “这样吧,我再给皇上写个话本。” 顾潋回神,问道:“给皇上写什么话本?” “皇上可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要那种一眼便能瞧得出的。” 顾潋想了会儿,道:“皇上的嘴,是青色的。” 姚永昶:“???” “你确定?你莫不是跟我说笑的吧?” 对上顾潋认真的眼神,姚永昶突然将目光挪到顾潋的嘴上,神情复杂。 “我晓得了。” 赵宁入京,宫中设宴,顾潋随侍赵赫左右,一同随侍的,还有几位三品之上的老臣。 赵赫早就不记得赵宁了,赵宁朝他看去时,他还呆呆问了一句。 “你是谁?” 赵宁看了眼坐在赵赫身边的顾潋,勾起嘴角缓缓道:“皇上居然已经将臣忘了吗?臣小时候还给皇上带过画本呢。” 顾潋适时给赵赫介绍:“这是昭王世子,皇上要喊一声表兄,皇上还记得昭王吗?” 赵赫摇头。 顾潋没再说话,昭王也并非先帝亲兄,而是八竿子才能打的着的远亲表兄,是以赵赫同赵宁的关系并没有那样亲近。 “朕想起来了,你给朕喂过虫子。” 赵赫此话一出,下首几位大臣脸色俱是一变。 顾潋不动声色化解:“皇上记错了,那是个胆大包天的小奴才,已经乱棍打死了。” 先帝忙于政事,赵赫年少时鲜少见到先帝,在招英殿有小太监伺候,久而久之,底下奴才欺负赵赫是个不会告状的傻子,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做出给一朝太子喂虫子的事来。 那是顾潋入仕的第一天,他才十六岁,得了先帝嘱托去给赵赫布置课业,刚好撞到这一幕。 也是从那时开始,先帝将招英殿中伺候的奴才全部换水,指了王德忠亲自去伺候。 赵宁转身坐在顾潋下首,端起桌上的酒杯遥遥一举,“先帝驾崩,父王腿疾愈发严重,无法前来,于是派本世子前来吊唁。” 太师孟不获冷笑一声:“那世子来的可是有些晚了,先帝陵寝早已封闭,世子如今想进去就只有一种办法了。” 后半句他没说出来,默默在心里补充。 那就是躺着进去。 知道孟不获这张嘴从不饶人,赵宁没跟他计较,而是饶有兴趣地叙了个旧,“太师这张嘴还是那么尖利。” “哼!过奖过奖。” 一杯酒下肚,赵宁话头一转,指向顾潋,“顾丞大婚也不同本世子知会一声,我们好歹同窗多年,本世子少说也要给顾丞送样大礼。” 顾潋敛下眼睫,亲手给赵赫布菜,看都不看赵宁一眼。 “宁世子说笑了,世子同皇上更亲近,这份大礼该是送给皇上才对……皇上,要吃哪样?” 赵赫一指桌角的肘子,“顾潋,朕要吃那个。” 顾潋任劳任怨,站起来给赵赫夹去肘子,动作间露出细长的手腕,那手腕上干干净净,早已没了印子。 赵宁不悦,他好不容易留下这么一道痕迹,这才不过一天,就了然无踪。 他看向赵赫,目光落在赵赫染了青色的嘴唇上,“皇上病情还是没什么转机么?本世子今日进京途中,倒是在状元楼听到一件趣事。” “哦?什么趣事?” “他们说,皇上是金蛟神化龙,因着同泥潭中的青蛟妖打斗才误伤了脑子,却也因此伤了青蛟妖根基……留了一嘴青色。” 顾潋:“……” 他就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放纵姚永昶自己发挥。 “现在大家都在说,皇上是真龙天子呢。”赵宁一笑,“那我便想问问,金龙已然高高在上,为何连泥潭中过活的青蛟都不肯放过?” -------------------- 下章看美人丞相酒后强迫傻子皇上XXOO。 第12章 顾潋!你要对朕做什么! 因着赵宁最后一句话,殿前一片寂静。 顾潋神情自若,给赵赫布完菜,慢悠悠放下手中的筷子,直视赵宁。 “青蛟今日肯在泥潭中过活,那明日呢?凡事有因才有果,世子有没有想过,为何偏偏金蛟能成龙,而青蛟终究是蛟?” 赵宁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仰头灌下一杯酒,许是喝的急,两杯下肚已然有些醉意。 他招呼小太监倒满酒杯,晃晃悠悠站起来,朝顾潋走去。 “顾丞,这么些年没见,我敬你一杯。” 顾潋垂眸看了眼手边的酒盏,思忖两秒,还是端了起来。 然而酒杯还未凑至唇边,便被一旁的赵赫抢了过去,顾潋来不及拦,赵赫就将酒一口喝下,然后恶狠狠道:“顾潋,你还想喝酒?” 顾潋动容,这还是赵赫头一次对他表现出类似关心的情绪。 “多谢皇上关——” “你喝醉了沉得像死猪,朕不想再抱你回去了。” 顾潋:“……” 赵宁也愣了,也不知是因着赵赫那句话,还是因着赵赫替顾潋挡酒,总之没达成目的,让赵宁很不爽。 他话头一转,“顾丞何时有时间,本世子想着,此番回来一趟,约学堂几位同窗叙叙旧,到时顾丞可要赏脸前来。” 顾潋直截了当拒绝:“皇上身边不能没人。” 赵宁磨了会儿牙,上前一步,再开口时声音压低,只有顾潋同赵赫能听见,“顾潋,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他一个傻子懂什么?你若答应我,往后——” 话未说完,赵赫抓起桌上的汤,一股脑全泼在赵宁脸上。 泼完自己先委屈哭了,边哭边喊:“朕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你!”赵宁抬头怒视,抬手抹了把脸,衣袖上全是蛋花。 顾潋突然站起来挡在赵赫前面,“宁世子本就是戴罪之身贸然进京,皇上念在手足之情不予计较,世子不要太嚣张。” 想起昭王的叮嘱,赵宁深吸一口气,后退几步跪下,“是臣逾越了,望皇上不要怪罪。” 说完神色自若坐回去,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带着一头蛋花,继续闷头喝酒。 赵宁脾气一向古怪,顾潋早已习惯,既然对方没提要换衣裳的事,他也懒得提,更何况他还要安慰一旁哭哭啼啼的赵赫。 “顾潋,朕不傻……”赵赫紧紧抓着顾潋的衣袖,眨着眼看过来时,像顾潋捡起来养的黄花白小虫。 顾潋安慰道:“皇上不傻,皇上最聪明了。” 赵赫适时提要求:“那你替朕打他!” 顾潋:“……” 这如何动手?赵宁又不是那不会讲话不会动弹的长枪,说打便打了。 赵赫:“顾潋!你说话啊!” 顾潋没办法,他叹了口气,朝顾洋使了个眼色,“去,把小虫抱来陪皇上玩。” 没等小虫抱来,顾潋已经带赵赫回了招英殿。 太医小心翼翼端了一盏灯油样的东西进来,顺便递给顾潋一张干净帕子。 “顾丞,这是药油,炼了一天呢,应当能擦去皇上唇上的药汁。” “好。”顾潋接过帕子,蘸取一些药油,慢慢蹭在赵赫嘴上。 药油的确管用,白色的帕子很快就染成了青色,而赵赫嘴唇也脱了颜色,恢复原样。 顾潋又取了干净帕子浸水递给赵赫,让他把脸和手都擦干净。 这时顾洋急匆匆进来,“少爷,宁世子喝醉了——” 顾潋打断:“喝醉了也要送回驿馆,宫中哪有他住的地方?” “可……宁世子不顾随从阻拦,随便找了个偏殿,已然睡下了。” 顾潋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没能狠下心,“罢了,找人好好‘伺候’着,别让宁世子喝醉了乱走,以免在宫中发生什么意外。” “好。”顾洋领命,找御骑军盯梢去了。 顾潋把赵赫用过的帕子丢进水盆里,顺便洗了把手,手浸在盆子里时,掌心突然痒了一下,他攥起拳头,指甲死死叩在掌心的嫩肉上,努力想将那日赵赫带给他的异样感驱散。 那边王德忠正对着小太监耳提命面,声音从外殿传进顾潋耳中。 “夜里勤快点,皇上这几日火气大,明天记得备好干净的褥子。” 小太监唯唯诺诺点头:“是,是,奴才记下了。” “跟御膳房知会一声,明日开始,早膳便做些清淡的菜汤。” “是,是。” 顾潋听了会儿,又转头看了眼赵赫。 赵赫正在泡脚,但不好好泡,两脚在盆子里轮流踩水,把地面打湿了一块。 顾潋收回目光直起腰,转去外殿,朝王德忠吩咐:“王总管,今日我歇在招英殿,劳烦夜里备些……备些热水,和干净的褥子。” 王德忠嘴巴缓缓咧到耳后根去,一拂尘甩到小太监身上,催促道:“没听到顾丞的话么,还不快去准备!” “是!” “顾丞,可还要准备其他?” 顾潋想了会儿,道:“再端壶酒来。” “好来好来。” 接过酒壶,顾潋转身进去,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凑到唇边时顿了一下,思忖片刻,改为浅啜一口。 赵赫什么都不会,他还不能喝醉,这一口最好是让他微醺,一来好丢弃那些羞耻,二来能让自己好受些。 赵赫还未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贞洁不保,他将外衣乱七八糟一丢,滚上大床准备睡觉。 顾潋下定决心今日要同赵赫把事给办了,于是把屋外的锁拿进屋内来锁上,顺手将钥匙一丢,不知丢哪去了。 明亮烛光下,顾潋缓缓站至床边,赵赫正躲在被窝里,只露一个脑袋,眨巴着眼睛瞅他。 顾潋开始脱衣服时,赵赫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猛地坐起来,手脚并用往床内侧缩去。 “顾、顾潋,你要做什么?” 顾潋一言不发,很快便脱得只剩一身中衣。 “顾潋!你、你脱衣服做什么?”赵赫仓皇起身,推开顾潋,跌跌撞撞跑到门口,却发现去路竟被一只小小的铜锁给锁死。 他把门拍得震天响,边拍还边喊:“王德忠!救救朕!王德忠!救命啊!” 王德忠咧嘴笑还来不及,哪会过来救命。。桃妖。 身后响起顾潋带着醉意的声音:“皇上,今日臣伺候皇上就寝。” 赵赫猛然转头,只见顾潋依旧是背对着他在床边站定,可那件松垮的中衣正被缓缓褪下。 他的目光不可控制地落在顾潋瘦削莹白的肩头,随着衣服渐渐下移,整张后背暴露在他眼中,那双轮廓明显的蝴蝶骨随着顾潋的动作一开一合,就连柳腰上的一对腰窝都缀着深深浅浅的光影。 赵赫呆愣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盯着顾潋的腰身看了会儿,觉得太过亵渎,便移开目光,可没多时又回到顾潋身上。 顾潋缓缓抬手,将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冠拆掉,如瀑的长发瞬间散落在后背,隔绝了赵赫的目光。 赵赫猛然松了一口气,可还未松到底,顾潋突然转过身来,赵赫又猛地把这口气倒吸回去。 “嗬——” 酒劲渐渐上头,顾潋没了耐心,冷冷命令道:“皇上,过来。” 赵赫后背紧紧贴着木门,苍茫摇头,目光满屋游离,就是不敢落在顾潋身上。 顾潋又说了一遍:“皇上,过来。” 赵赫干脆脖子一缩,抱着头蹲在地上,闷声道:“你不要、你不要逼朕……” 如今天气还未转暖,殿中已然撤了火盆子,顾潋赤着上身,被冰凉的空气一激,打了个微颤。 他似乎用光了最后一点耐心,光脚走到赵赫跟前,抓住后者的手腕,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 赵赫踉跄起身,目光刚好对上顾潋的胸膛…… 他突然想起了姚永昶的那句诗。 红粉点、点蕊,软……软…… 他鼻尖一热,别过脑袋盯着虚空,可身体却渐渐变得燥热。 顾潋目光下移,盯着赵赫那里看了半天,方才一口酒终于完全上头,顾潋借着酒劲,把平日里耻于开口的话全说了个遍。 “皇上,身子是不是不好受?” “皇上,今晚臣会好好伺候皇上,让皇上舒服。” “臣会教皇上如何疏解。” 听着平日里清冷端庄的顾潋说出这样近乎浪荡的话,赵赫自暴自弃般哼唧了几声,转向顾潋撒娇。 “顾丞,朕怎么这么难受?朕是不是要死了?” “皇上跟臣来,待会儿便不难受了。” 顾潋牵着赵赫往床边走,赵赫迷迷糊糊跟上去,等反应过来时,顾潋已经跨坐在他小腹上。 赵赫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受得了顾潋如此主动的撩拨,他一边扭动一边喘着粗气。 “顾丞,你对朕做了什么?朕难受极了。” 顾潋伸手帮赵赫褪去上衣,赵赫又推拒了一下,“顾潋,你别碰朕!” 顾潋充耳未闻,眉头一拧,一巴掌拍在赵赫结实的胸膛上让他闭嘴,另一只手去够床头匣子里放着的瓷瓶。 那里头放的都是太医院呈上来的乳膏,顾潋随手拿了一瓶,拔去软塞,将里头带着药香的乳膏倒在指尖。 赵赫突然不挣了,直勾勾盯着顾潋。 床帐之内突然天翻地覆。 主动权交于他人之手,教学者落于下风,后来者奋起直追。 …… 淫靡,色欲,这些本不该属于顾潋的东西突然全部出现在他身上。 “臣替皇上擦拭一下。”顾潋正要下床拿帕子,却被赵赫一把拽回去紧紧抱在怀里。 两个人潮湿的皮肉黏在一起,任由赵赫抱了一会儿,顾潋才直起身子,这样的姿势下他比赵赫稍高,低头望去时,赵赫刚好抬头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也不知是什么触动,鬼使神差下,顾潋突然想到了画本子上两人舌尖相触的画面。 衣衫半解,面染桃花,唇舌相抵…… 想到这里,顾潋伸出干净那只手,屈起一根指头,拨弄了下赵赫的唇缝,然后缓缓撬开后者的齿关。 “皇上,舌头伸出来……” 赵赫倒也听话,红着脸缓缓探出舌尖。 顾潋低头,学着赵赫的样子,轻轻舔*了一下赵赫的舌尖。 赵赫使劲喘了一下,马上反客为主,咬了口顾潋的唇珠,接着将他的舌尖吸进自己唇间舔*。 顾潋小口喘气,本以为今晚就以这样一个吻结束了,却没想到赵赫将他一把掀翻在床俯身过去,一夜春宵似乎才开了个头。 顾潋身子本就弱,又被不知疲惫的愣头青拽着接连胡闹几番,最后疲累酒意加惊肺一同袭来,叫他闷头咳了几声,软趴着身子昏睡过去。 赵赫停下动作,从床上半弓起身,他贴近顾潋,咬住那肖想已久的耳垂。 “两小无猜?虐恋情深?求而不得?” 他每说一句,便要用牙齿轻轻厮磨一番 接着,他将顾潋翻过身来,手掌毫不客气地擦过红粉点蕊,划过一把酥腰,落在洞天福地外的山丘上。 “现在,都是我的了。” -------------------- 赵赫:“老公~你说话啊!”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那个视频(ω) 还有!我想说!虽然顾潋平日里是清冷美人!但他在床上很媚!很浪!很烧!需要有个人慢慢开发这一切,这个人就是 ——我! 第13章 顾潋,朕不干净了 第二日清晨,头一个到招英殿外的不是王德忠,而是赵宁。 瞧见外殿守夜的是顾洋,赵宁猛地沉下脸,拨弄着腰间的玉佩问道:“顾潋昨日宿在这儿的?刚好,省得我去找他了。” 顾洋起身回道:“宁世子,我们少爷昨夜劳累,现在还没醒。”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一条缝,赵赫从里探出身子来,一副痴呆的模样,“王、王德忠呢?你跟他说,朕、朕想要点药。” 要这东西做什么不言而喻,赵宁铁青着脸,目光从赵赫痴傻的眼睛下移,落在肩头深红的咬痕上。 顾洋走过去,“皇上要药做什么?我们少爷呢?” “不做什么,你叫王德忠来!”,赵赫只露了一面,说完便“哐当”一声合了门。 “咪……”微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赵宁低头一瞧,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猫正扑在他的靴子上又啃又咬。 “皇上喜欢猫?” 赵宁一脸阴鸷,俯身将小猫捏在手里,恨意陡生,虎口微微用力,小猫立刻挣扎起来。 顾洋连忙道:“宁世子,这是我们少爷养的猫。” 一听是顾潋养的,赵宁缓缓卸了力气,“顾潋什么时候喜欢养猫了?无聊。” 他将猫往顾洋怀里一抛,转头便走。 小虫趴在顾洋怀里叫的撕心裂肺,一声一声穿透耳膜,内殿昏睡的顾潋居然被喊醒了。 他稍稍睁眼,撑不住眼皮的酸涩感,重新闭眼休息片刻才又睁开。 刚能看清东西,便瞧见赵赫背对着他坐在床尾,像小媳妇一般抽动着肩膀默默掉泪,边哭边小声嘟囔:“朕不干净了,朕被顾潋弄脏了。” 顾潋:“……” 他回想起昨夜的荒唐,虽然一开始是他半逼半哄,可到了后头,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赵赫得了甜头,知道这事有多销魂,便把一切都抛在脑后,哪还管是谁开的头,只管自己舒爽。 谁知今日竟翻脸不认人,硬要给自己立牌坊。 顾潋撑着胳膊坐起来,冷着脸质问:“皇上昨天不舒服吗?” 赵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支支吾吾答:“……舒服,哪又如何?还不是你强迫朕!你总是这样,要朕背书,要朕写大字,还要朕、还要朕……” “舒服就好。”顾潋起身穿衣,发觉自己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应当是有人替他简单擦洗过,一身干爽,只是心口处总隐隐约约有种异样感。 “昨天同皇上做的,是正经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何来强迫之说?” 顾潋准备梳洗一番去上朝,刚走出两步,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赵赫吓了一跳,扶住顾潋的胳膊,“你要去哪?” 顾潋暗暗咬牙:“臣……臣去上朝。” “朕看你都要死了,还要去上朝?” “皇上若能认真读书学习,臣就不必这么辛苦了。”顾潋转头,心口处猛地一跳,昏过去之前没忘记给赵赫布置今天的课业,“赋华录可能默写了?今日便抄法经吧。” 说完身子一软,歪倒在赵赫怀中。 再醒来时,顾潋出了一身冷汗,他缓了一会儿,待冷汗渐渐消退才坐起身。 见他醒了,太医连忙凑过来,“顾丞,您醒了?没什么大碍,今天休息一下,夜里早些睡,明日就好了。” “好。”顾潋问:“皇上呢?” “皇上在默写赋华录呢,顾大人请了孟太师来监督皇上。” 孟不获的声音从外殿传来,“臣见皇上手骨完好,怎么一个漂亮字都写不出来?等顾丞醒了,臣要好好跟顾丞提个建议,往后皇上每日抄五篇大字,不然皇上留给后世的,竟是这样辣眼的东西,老臣这两朝太师都觉得丢人现眼。” 赵赫似乎是被激怒了,跟孟不获吵起来。 “朕才不要抄大字!顾潋都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要朕写大字!” “哼,顾丞仁慈,又身为皇后,皇上一撒娇,顾丞便心软了,不然也不能叫皇上折腾到下不来床。” 赵赫像被卡住脖子一般,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潋生怕赵赫连太师都打,赶紧扶着太医的胳膊下床。 几天后驿馆。 赵宁指尖捏了只瓷杯,目光在地上那人身上来回打量。 那是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为装老成,穿了一身绛红色的衣裳,头发高高束起,戴了只白玉发冠。 这身打扮,只要是见过顾潋的一眼便能瞧出来他在刻意模仿顾潋,只不过那张脸却只有五分像,让赵宁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看了会儿,把手里的瓷杯往墙上猛地一掷,眼带轻蔑道:“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在本世子跟前晃荡。” 少年一缩脖子,战战兢兢往外跑,没跑两步又被赵宁叫住。 “站住——以后、不准、穿红衣,你也配?” “是,是,小的知道了。” 说完仓皇逃脱。 驿馆上头听墙角的蒙面人还不敢乱动,只朝着远处的人打了个手势。 对方回他一个手势,起身跑远了,一路跑进娇玉阁,勾着屋顶往下一吊,往桌上丢了个纸团,丢完又立马离开。 罗燕拾起纸团打开看了一眼,微微勾起嘴角,“看来宁世子对我给他找的人很是不满呢。” 她对面的男子将茶盏往桌上猛地一磕,沉闷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谁让你找的?” “哎呦!”罗燕捂着嘴角娇笑起来,“看看看看,从前就只是看得严,这如今吃到嘴里的就是不一样,连这都要吃醋,那人只不过是长得相像罢了,你醋什么?” 男人手下用力,几乎要把那西域来的琉璃杯给捏碎。 他只是想想赵宁把一个同顾潋长得像的人压在身下就受不了,更遑论赵宁把人当做替身,说不准在床上时喊的都是顾潋的名字…… 他出声警告:“少搅和,以免节外生枝。” 罗燕才不怕他,嗤笑一声:“臭小子,敢跟我顶嘴了?节外生枝?你别忘了,这事本该早就结束的,最大的枝是叫你生出来的,就是顾潋。” 说完,她骂骂咧咧起身,把东西递给男人,“赶紧走吧,别让我看见你,眼不见心不烦,对了,我送你样礼物,你应该会喜欢。” 男人抱起木头盒子,从窗户里钻出去,直奔将军府。 顾潋今日刚好在将军府。 前几日在太师的高压下,赵赫居然真的把赋华录默写了出来,顺便拿着画了押的字据要求顾潋兑现承诺。 顾潋说到做到,今天特意出宫来将军府布置一番,把赵赫想玩的都准备好,还差了顾洋去街市买孩童喜欢的小玩意儿。 顾洋不在,小陶好久没见顾潋,这会儿正绕着顾潋转圈,一会儿“少爷要不要喝茶”,一会儿“少爷要不要吃点心”。 顾潋受不住,找了个由头将人支出去,刚转身,便看见书桌旁边站了一个黑衣蒙面人。 那蒙面人拿起桌上一只雕得惟妙惟肖的木鸟,嗤笑一声:“这鸟在哪买的,又丑又胖,你真以为小孩会喜欢这种东西吗?” 顾潋稳下心神,慢慢走过去,朝蒙面人手中看了眼。 “让阁下见笑了,这鸟是我雕的。” 蒙面人:“……” “阁下突然登门拜访,是为何事?我并不记得将军府同凌霄阁有何交情。” 蒙面人把怀里的木盒子递过去,“交情今日就有了,送你的,拿着。” 顾潋犹豫片刻才伸手接过。 木盒入手微沉,这样的重量大概是把什么兵器,顾潋将木盒打开,果然是一把通体墨黑的剑。 顾潋细细打量,看到剑柄上打的络子时顿了一下。 他眸子微暗,“我竟不知,凌霄阁的手居然已经伸到了军器监去。” 那日去军器监找荣英时,他舞了把别人的剑,荣英说那剑打了络子已经有主了,结果今日凌霄阁就送了一把剑来。 “凌霄阁遍天下,军器监的事也是无意得知,并无恶意,顾丞不必担心,我送这样一把剑来,是讨好之意。” 顾潋把木盒全部打开,把剑取出来看,却发现剑身下头还压着一本书。 “这是?” 蒙面人低头看去,书上三个大字。 房中术。 顾潋抬头朝面具人看去,后者眼中出现一丝明显的慌乱后,又迅速把房中术抽走,塞进自己怀里。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顾潋先开口打破沉寂。 “这剑确是上乘好剑,玄铁打就,天丝做络,但顾某实在无法承凌霄阁的情,还请阁下收回。” 蒙面人早知是这个结果,于是换了种说辞,“不是凌霄阁的情,你便当这是我送的情。” 顾潋脸色微沉,“阁下自重。” 蒙面人继续道:“顾丞误会了,我同顾丞也并非完全没有交情,我年少时曾受惠于顾将军,是以对将军府的人都存有感念之情,并无其他想法。” 顾潋不为所动,“家父早在我出生前便已去世,阁下又是从哪里见到的?” “谁说是德阳将军了?我说的顾将军,是顾霄顾将军,我与顾将军曾在嵇城有过一面之缘。” 大哥? 顾潋一怔,如果是顾霄的话,的确有可能。 顾霄在顾潋入仕那年死在嵇城之战中,而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先帝重伤,昭王折了双腿,平凉王薨逝,就连赵赫也变得痴傻。 “你便拿着又如何?我还能问你要什么回礼不成?你那侍女马上回来了,我先走了。” 说完,蒙面人从后窗钻出,劲腰一个用力,双手还未触及屋顶,人便已经翻了上去。 顾潋拿着剑,心里总有种异样感。 如此见不得人的样子,怎么……这么像偷情? -------------------- 在赵宁身上有两个绝对命题 一、绝对反派 二、绝对爱顾潋 只不过求而不得有些疯批 第14章 顾潋,你又要欺负朕 顾潋赶在宫门落锁前回宫,特意去招英殿转了一圈,这时赵赫已经睡了,听见顾潋的声音,急匆匆从床上爬起来,可怜巴巴喊了一嗓子。 “顾潋!” 顾潋停下脚步,推门进去,见赵赫正拥着被子坐在床边。 “顾潋!你今天去哪了?朕怎么一天都没见你?” 顾潋微微一叹,回道:“臣平时有事要忙,这不是回来了吗,若是困了皇上先睡就是,不必一直等臣。” 自从那晚之后,就算赵赫再抗拒再嘴硬,顾潋也能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质的变化。 最明显的是赵赫对他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 只要他在,赵赫的眼神会黏在他身上,他夹的菜,赵赫会跟着夹来吃,批奏折时,他用过的笔,赵赫会假装不小心调换过去自己用,就连他戴过的发冠,赵赫都会偷偷摸摸拿在手里把玩。 顾潋把这种情结断定为孺慕之情,以赵赫五岁的心智,突然在他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感时,便对他产生了莫名的崇敬和情愫。 “朕今日开始背法经了。” 说着,赵赫当场背了两句,像是在跟顾潋邀功。 顾潋面无表情称赞几句,朝殿外走去,赵赫急问:“顾潋你去哪?你今天不睡在这儿吗?” “臣去要些热水来沐浴。”顾潋安抚一句,招呼王德忠过来。 “跟顾洋知会一声,我今日宿在这儿,需得沐浴洗漱一下,麻烦王总管安排。” “好,好。”王德忠颠颠跑出去吩咐,不一会儿,小太监们抬着一只能放两个人的木桶走了进来。 “这是?”顾潋一愣。 王德忠邀功:“新做的浴桶,顾丞同皇上一起洗都绰绰有余!” 赵赫喊:“朕已经洗过了。” 王德忠立马哄他,“好好好,皇上洗过了,皇上就不必洗了……顾丞洗,顾丞洗。” 说完殷勤地关上殿门,走时顺便帮顾潋把屋里的烛灭了几盏。 殿中安静下来,顾潋转身,隔着浴桶上方袅袅的雾气同赵赫对视了一眼。 赵赫一言不发,可眼神却直勾勾盯着这边,若不是雾气遮掩,顾潋便会发现那双眼睛里满是欲望。 想了一会儿,顾潋开始当着赵赫的面脱衣服,反正两个人早已坦诚相见过,也已水乳交融,无需矫情什么。 可真当赤裸了身子,顾潋脸上又泛起红晕,几乎是仓皇着逃进浴桶中去的。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寂静空气中只剩几道水声,顾潋坐在浴桶中想了会儿,手缓缓撩动水面,动作间发出难以忽视的声音,让没来得及喝酒的顾潋直接羞红了眼圈。 觉得差不多了,他从桶中跨出,仔仔细细擦去身上的水珠,踩着潮湿的脚印走到床边。 赵赫又撇嘴,眼看着马上要哭,“顾潋,你、你又要做什么?” 顾潋挤到赵赫身边,掀开他的被子看了眼,然后转身将床帐放下。 “皇上,做完便早点睡吧,时间不早了。” 赵赫捂着自己的胯间,“顾、顾潋,你是不是又要欺负朕!” 虽然没喝酒,但顾潋头还是晕乎乎的,他把赵赫按在床上,红着眼爬过去,俯身下去堵住那张聒噪的嘴。 厚重床帐中渐渐响起双唇交缠的暧昧声响,那声音也在慢慢变调,起初是小声的喘息,而后是突然的痛呼。 喘息声破碎不堪,只能用低泣和泪水来弥补空白。 顾潋醒时,不意外看到赵赫又躲在床尾哭。 “朕、朕又脏了……朕又被顾潋欺负了……” 边哭还边抖动肩膀,衣裳也不好好穿,松松垮垮露出肩头,活像刚被人蹂躏一番。 顾潋早已习惯,他起身下床,自顾自穿好衣服,清冷绝美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仿佛昨日在床上动情之后破碎呻吟的是另外一个什么人。 “皇上,该起床上朝了。” 顾潋把龙袍丢到床上,让赵赫自己穿衣服,他则把弄脏的褥子收拾出去,吩咐外间的小太监进来换新的。 下了朝,一封加急的折子递到了顾潋手中,他打开瞧了一眼,只有四个大字。 “吕肃叛国!” 落款是荣英。 叛国乃是重罪,顾潋正要差人去找荣英,第二封折子又送了过来。 这封明显是姚永昶的字迹,上头把事情经过都写了个明白。 原来荣英上任监察御史后,铆足了劲想揪个蛀虫出来,可朝中这些人精听说新上任了监察御史,个个都规矩老实,连平日里爱逛窑子的都不敢再去了。 荣英士气大减,喝了个烂醉,半夜跑回军器监睡觉,却发现有人在偷偷往外运兵器。 他立时酒醒了一半,仗着身手矫健,跟着马车往城外走,看着那马车直接进了吕家军的军营。 军器监往吕家军运兵器很寻常,可在半夜运就有些不对劲了,于是荣英又回军器监查看一番,这一查,发现运出去的竟全是在大辽人手中缴获的弩机。 于是荣英直接递了折子,判定吕肃叛国,折子递出去了才想起要找姚永昶润色一番,便有了第二封折子。 折子最后,姚永昶还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 “平凉王吕桥死于大辽之手,吕肃虽有叛国的可能性,但叛向大辽的可能性极低。这样,臣今日便去娇玉阁查探一番,顾丞等我好消息。” 顾潋认同姚永昶的前半句话,但他不懂为什么查探消息要去娇玉阁。 “少爷,要找荣大人进宫吗?” “不必,先回将军府。” 顾潋带赵赫秘密出宫,从小偏门进了将军府。 将军府没多少下人伺候,顾潋把赵赫带到自己从前院子里,找了小陶过来照看,自己则去书房给荣英回了封书信。 赵赫跟小陶对视片刻,率先开口,“朕要斗蛐蛐。” 小陶紧张得腿肚子都拧了筋,她手里又没蛐蛐,左右看看,只好把顾潋买给赵赫的小玩意一股脑全倒在桌上。 “皇、皇上,您、您先玩这些,这都是我们少爷给皇上买的。” 赵赫眼睛亮了一下,一掀袍子蹲在凳子上,把桌面的东西全扒拉一遍,从中挑出那只胖乎乎的木头鸟捧在手心。 小陶道:“皇上,这是我们少爷亲手雕的鸟,这种鸟叫相思雀。” 赵赫好像很喜欢这毫不起眼灰扑扑的木头鸟,伸出手指,从雀的脑袋开始,缓缓摸到尾巴根,又沿着尾巴根摸回脑袋。 见赵赫没什么威严,小陶胆子也大了些,起了跟赵赫交流的兴致,她从荷包里掏出一只惟妙惟肖的木头鱼给赵赫看。 “皇上您瞧,这是少爷给我雕的鱼,少爷聪慧,学什么都快,雕什么都好看。” 赵赫:“……” 他铁青着脸把木头鸟往桌上一磕,发出“砰”地一声,把小陶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皇上息怒!” “怎么了?”这时顾潋刚好进屋,听见这一声,紧走几步赶过来,看了眼小陶,又朝赵赫看去。 赵赫还蹲在凳子上,见顾潋进来了,直接从凳子上站起来,生生比顾潋高出去半个身子。 他居高临下看着顾潋。 “朕要斗蛐蛐!” -------------------- 赵赫:这木雕,是单只有我一个人有,还是她们都有?早知道她们都有,我就不稀罕了。我大抵是熬不过这一天了,单是看见那木头鱼就心烦。 第15章 顾潋,朕想要舒服 顾潋刚处理完事情,闻言喊了一声顾洋。 “去,把蛐蛐拿来。” “是!”顾洋转身跑出去,很快便取了两个竹筒进来,顺便找了一个专用来斗蛐蛐的木匣子放在桌上。 “皇上,您先选一个?”顾洋把两个竹筒递到赵赫跟前,赵赫左看右看,随手拿了一个。 “朕要这个。” 顾潋便把剩下的那个拿去,朝赵赫示意,“皇上,来吧。” 两人打开竹筒,找了根竹筷,把蛐蛐赶到木匣子里。 赵赫那只甫一落地便“吱吱”叫起来,褐色透明的羽翅大张开,又迅速闭合。 反观顾潋那只,不动不叫一直趴在原地。 就这么等了一会儿,赵赫那只蛐蛐叫的越发响亮,而顾潋这只却毫无反应,顾潋拿竹筷戳了戳,小声道:“去啊,去打他……” 这话叫赵赫听到了,他不甘示弱,朝着自己那只蛐蛐大喊:“咬死他!” 而两只蛐蛐就像是看不见彼此一般,一个叫得撕心裂肺,一个趴得不动如山。 “少爷。”小陶挠了挠下巴,猜测道:“这只蛐蛐是不是死了啊?” 顾洋反驳:“昨日刚逮的,今早看时还活蹦乱跳,怎么可能死了?” 说完,他拿起竹筷猛地一戳,蛐蛐居然开始动了起来,调转脑袋,朝着赵赫那只气势汹汹爬去。 见状,四人均屏住呼吸,一瞬不瞬盯着马上要斗在一起的两只蛐蛐。 下一秒,顾潋那只蛐蛐直接爬到了赵赫蛐蛐的背上,两只蛐蛐尾部紧紧咬合在一起,几根尾须飞速震动起来。 竟是在交合…… 也不知怎的,顾洋“蹭”地一下直起腰,伸手捂住了小陶的眼睛。 顾潋见状,反应极快,也捂住了赵赫的眼睛。 顾洋:“……” 顾潋:“……” 两人对视,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尴尬。 顾洋捂住小陶的眼睛,是因着小陶还小,而赵赫早就…… 想到这里,顾潋缓缓松手,小陶一挣,顾洋也似被烫到一般立马撒手。 四个人神色复杂地盯着盘中交合的蛐蛐,小陶突然道:“少爷,小陶记得少爷之前说过,会叫的才是雄虫,这雄虫怎么在下头啊?” 闻言,顾洋和赵赫两颗脑袋直接凑到盒子跟前观察起来,小陶说的没错,居然真是雌虫在上,雄虫在下。 顾潋咳嗽一声,解释道:“蛐蛐又叫三反虫,第一反便是雌上雄下,第二反……”他说不下去了,只好把目光递给顾洋。 “为何会捉一雄一雌过来?” 顾洋尴尬笑笑,“少爷,这不是那什么,刚刚初春,上哪去找蛐蛐啊?这两只还是掘地三尺才找出来的。” 屋内沉默了会儿,顾潋开口道:“皇上,待夏季臣再同皇上斗蛐蛐,不如先去放纸鸢?” 顾洋把两个蛐蛐赶进同一个竹筒里,问道:“那这两只蛐蛐?” “放生吧——” 赵赫打断顾潋的话:“不放!朕要养!” 顾潋:“皇上养这两只蛐蛐做什么?” 赵赫“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道:“生小蛐蛐。” 顾潋:“……” 这时顾洋突然想起小陶养的兔子来,笑着摇摇头,劝说道:“少爷,小孩都爱养这些,小陶前些年养的兔子不就下了一窝兔崽,让皇上养着吧,左右就是一粒米的事。” 赵赫抢过竹筒,死死抱在怀里,盯着顾潋看,大有你不让我养我就哭给你看的架势。 “那便养着吧,别放在寝殿中养,蛐蛐夜里鸣叫,会把皇上吵醒。” 斗不成蛐蛐,顾潋只好带赵赫去放纸鸢。 “这纸鸢是找忠叔做的,忠叔平时也会做些旁的样式拿到集市上卖。” 顾洋把几只纸鸢拿出来,纸鸢做成了雄鹰样子,上头画着惟妙惟肖的黑羽和利喙。 “你去。”顾潋把纸鸢交给顾洋。 顾洋摸摸后脑勺,“少爷……我不会啊。” 顾潋想了会儿,他同顾洋都没放过纸鸢,于是转过身去,把纸鸢交给小陶。 “小陶去。” “是!少爷!” 小陶笑嘻嘻点头,举着纸鸢往前头跑,没跑两步,手一撒,线一拽,纸鸢就迎风飞了起来。 “少爷!看!”小陶蹦蹦跳跳的,手下动作,线越放越长,黑鹰也越飞越高,不一会儿便像只活的雄鹰一般盘旋在几人头顶。 看着看着,顾潋突然低声念道:“轻抛一点入云去, 喝杀三声掠地来。” 赵赫偏头看去,顾潋一改往日冷清的表情,嘴角噙笑,目光温柔注视着正在放纸鸢的小陶。 赵赫突然迈出一步,挡在顾潋前头,“朕也要放!” 顾潋收回目光,嘴角那点笑也尽数消散,他看向赵赫,问道:“皇上会放吗?” “朕当然会!” 顾潋只好又拿了一只纸鸢给他,叮嘱道:“皇上要小心,不可以跑太快。” 赵赫压根不听,拽着绳线跑的飞快,直到跑得满头大汗都没把纸鸢放起来。 小陶急得不行:“皇上!您要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赵赫:“……” 哪样? “皇上,您看我,来风时放手,不要怕掉到地上,您抓太紧是放不起来的。” 赵赫听小陶说的,下一阵风来时,他直接松开手,又猛地一拽,纸鸢果然飞了起来。 他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第一时间瞅了顾潋一眼,谁知顾潋却偏头跟顾洋说话,压根没看他这边。 “顾潋!你看朕!”赵赫不甘心,他大喊一声,拉着线跑回顾潋身边,似是在摇尾邀功,“朕放起来了!” 交代完事,顾洋便转身走了,顾潋一转头,撞进赵赫亮晶晶的眸子里,看着赵赫脸上明媚的笑意,他似是恍惚了一阵,就这么盯着看了许久。 “顾潋,朕厉害吗?” 顾潋猛地回神,移开目光,“嗯,皇上很厉害。” “那朕以后天天放给你看!” 此时突然起了一阵风,纸鸢猛地升高又飞低,两人身侧的新柳捕风摇曳,一身红衣的顾潋站在高大男人身边,两人目光相接,发丝相缠,如这天地间泼下的一幅画一般。 这一幕把远处的小陶都看楞了,她喃喃道:“真配啊……” 岂料顾潋突然板起脸来,下一句便是:“自然是不行的,皇上明日便要开始学习,以后就不能天天放纸鸢了。” 赵赫:“……” 顾潋催促:“皇上,纸鸢放过便去斗鸡吧,时间不早了,要在宫门落锁前回宫。” 几个人又回到顾潋的院子,却瞧见顾洋正掐腰站在门口叹气。 顾潋问:“怎么了?” 顾洋一脸为难,先是看了眼赵赫,才小声跟顾潋道:“少爷,皇上的蛐蛐、蛐蛐叫鸡吃了……” 顾潋:“……” 看了眼地上裂开的竹筒,他继续问:“那鸡呢?” 顾洋缓缓转头看了眼屋顶,“……鸡飞走了。” 听说自己的蛐蛐被鸡吃了,吃蛐蛐的鸡也跑了,赵赫脸往下一拉,又要闹腾给顾潋看,顾潋反应也快,一把握住赵赫的手腕。 “皇上跟臣来。” 他拽着赵赫进屋,没给赵赫想起蛐蛐的机会,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湿了帕子递给赵赫。 “皇上先擦一擦脸吧。” 赵赫囫囵擦了一把,白色的帕子上全是土。 在校场跑了这么久,赵赫不止脸上全是尘土,就连衣裳也变得灰扑扑的,顾潋又取了一张干帕子,细细拍去赵赫身上的土。 赵赫就这么盯着顾潋看了会儿,接着突然拽了拽顾潋的衣袖。 “顾潋……朕想要……” 赵赫声音太小,顾潋没听清,追问一句:“皇上想要什么?” 赵赫愈发小声:“朕想要舒、舒服。” 这次顾潋听清了,他盯着赵赫看了半晌,又偏头看了眼窗外,这会儿日头西沉,说白日宣淫不妥,但也不该是做这些的时辰。 但顾潋还是妥协了,他把门关严,抬手将自己的衣襟解开,才解了一下,便被赵赫急急拦住。 “不是这种!” “嗯?” 赵赫伸出一根手指,往自己唇上点了两下,扭扭捏捏道:“这里、这里舒服。” 顾潋松了口气,把衣服收拾好,上前两步,他比赵赫矮一些,微微踮起脚尖才够得着,而赵赫也十分配合,自己低头往顾潋唇上寻去。 双唇马上要触碰时,顾潋下意识缩了一下,来不及反悔,便被赵赫追上。 “唔——”他发出一声轻哼,配合地微张唇瓣,任由赵赫的舌尖缓缓探入,在幽香的深处搅弄。 也不知碰到哪处,赵赫呼吸突然急促,使劲抱住顾潋揉了两把。 吻着吻着,外间突然传来顾洋的声音。 “少爷?” 顾潋本想往后退,却被赵赫死死按住。 “少爷?宁世子来了,想见你一面,是否要回绝?” “唔——” 唇瓣突然吃痛,竟是赵赫往他下唇咬了一口。 “顾丞……”赵赫放开顾潋,神色慌张,“朕不是故意的。” 顾潋上手一摸,指尖只沾了亮晶晶的口水。 好在没咬破。 “皇上,我让顾洋准备了热水沐浴,皇上先去洗,我去处理一下事情。” -------------------- 第二反是越交配越有力量!所以一般在斗蛐蛐之前,先给他一只母蛐蛐交配之后再拿去斗。 第16章 顾潋,你是蛐蛐精吗? 到会客厅时,赵宁正在喝茶。 他举着白玉杯子转了一圈,懒洋洋道:“我年年给你送上好的云针雪茶回来,你全给我丢哪去了,如今府上待客就用这种东西?” 他从座位上起身,瞧见顾潋下唇的牙印,身子猛然一僵。 “……那傻子也在?” 见赵宁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嘴唇看,顾潋遮掩般抿了下唇,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世子慎言,那是世子的表亲,是当今圣上,皇上也是遭了歹人算计才变成这样,并非什么傻子。” “哼!”赵宁嗤笑一声,不置可否。 “世子找我所为何事?” 赵宁脸色阴沉,从顾潋脸上一路打量到脚边。 “顾潋,我记得你从前爱穿青衣的。” 顾潋神色一片坦然,“如今我入主中宫,自然不好再穿素衣。” “好一个入主中宫。”赵宁吐出胸间一口浊气,低头抚了把袍子道:“没什么事,只是听说你出宫了,想着来看看你。” 顾潋面上不显,心里开始回想起招英殿今日有哪些奴才伺候,他带赵赫出宫是秘密行事,赵宁居然能得信,必然有人通报。 赵宁多了解顾潋,他嗤笑一声,“别想了,不是宫里的人,我才不想天天听你跟那傻子的事。” 说话间,他手指习惯性拨弄腰间的玉佩,那玉佩通体青色,上刻风竹几根,取君子之意,又祝节节高升。 顾潋盯着那玉佩看。 他赠赵宁玉佩时,先帝同昭王还未离心,是以这样一块玉佩,他等了半年才等来个合适的,等送出去了,赵宁还以为自己赠之玉佩有其他含义,硬要同他表明心意。 顾潋张了张嘴,想把玉佩要回来,可思前想后这样并非君子之行,且他同赵宁之间坦坦荡荡,赠个玉佩又如何? 赵宁似乎也瞧出他什么意思,一把握住玉佩,咬牙切齿道:“送出去的玉佩岂有收回的道理?” 顾潋摇摇头,余光瞥见一个小仆从在月门处不断踱步,于是他出声询问:“怎么了?” 小仆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少爷!顾洋大哥叫您赶紧回去一趟,那位正闹腾着找您呢,说是、说是再见不着您,就把自己溺死在池子里。” 顾潋:“……” 他深深叹了口气,虽然觉得赵赫不着调,却也能借着这一闹腾把赵宁送走,于是赶紧应下。 “我这便过去,宁世子,恕不招待了,送客。”说罢转身往后院走去。 池子开在露天地,顾潋甫一进院,就瞧见赵赫坐在水里乱扑腾。 “顾潋呢!顾潋怎么还不来!再不过来,朕就淹死在这池子里!” 顾潋走到池边,朝下头看了眼,那水将将到赵赫腰线,连肚脐都没过,想要把自己溺死也是件难事。 “顾潋!”赵赫瞧见人,也不扑腾了,从池子那头爬到顾潋跟前,扒着池缘抬头看。 “顾潋!你去哪了?” 顾潋走过去,给赵赫添了些热水浇到肩头,“宁世子突然拜访罢了,皇上着急找臣,是有什么事吗?” 他站在赵赫身后,才发现顾洋蹲在大老远的地方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顾潋问道。 顾洋一脸憋屈,闻言撇了撇嘴,“我本来要伺候皇上沐浴,结果皇上说什么都不愿意叫我碰,非要找少爷来给他擦背,我说您在前头有事,皇上就要把自己溺死……” 这是赖上他了。 顾潋垂眸,往池边看去,赵赫正老老实实坐在那里,手里还捧着那只木雕的相思雀。 “我来就是,你且退下吧。”顾潋吩咐着,似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赵赫身上,随口道:“对了,将军府里的仆从们就那几个,少说也待了五年之久,你替我去问问,是哪里待他们不好了?” 问问是哪里待他们不好,什么时候倒成了赵宁的眼线? 顾洋神情一凛,拱手称道:“是!” 待顾洋走了,顾潋跪坐在池边,拾起帕子浸了热水,沿着赵赫的后背细细擦拭。 水刚刚烧好,入手都微烫,浇在赵赫后背上,把一片皮肉烫得熟红。 赵赫耐不住热,一个劲儿往前窜,顾潋叫他折腾得心烦意乱,攥着帕子往赵赫胸前拍了一下。 而赵赫反应也极快,一把握住顾潋的手腕,叫他动弹不得。 顾潋抽了抽胳膊,纹丝不动。 “皇上,松开。” 赵赫不说话,抓着他的手腕不松手,耳朵却悄悄红了。 “皇上——”顾潋稍稍倾身站起,想把胳膊抽回来,却听见赵赫轻如蚊呐的声音。 “顾潋,你是蛐蛐精吗?” 顾潋一愣:“什么?” “朕说……”赵赫转过头看着他,一张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你每次都在上头,你是不是蛐蛐精?” 顾潋:“……” 好似没瞧见顾潋越来越黑的脸色,赵赫自说自话,还越说越起劲儿。 他先是指了指自己,“雄虫在下头。” 接着又指了指顾潋,“雌虫在上头。” 最后得出答案:“朕跟顾丞一样,都是蛐蛐精。” 顾潋面色不虞,死死抓着手里的帕子,才控制住自己没掐在赵赫皮肉上。 他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同赵赫解释:“皇上,我们不是蛐蛐精,况且臣跟皇上一样,都是男子。” “哦……” 赵赫手中些许松动,顾潋猛地把手抽回,心里憋着气,一桶热水全浇在赵赫后背上,把人烫得吱哇乱叫。 而他则施施然站起身,把打湿的袍角拎在手里,冷冷命令道:“皇上,该回宫了。” 将赵赫送回招英殿,正待走时,顾潋又被王德忠堵在偏殿里。 “顾丞。”王德忠笑得满脸褶子,神秘兮兮凑上来,伸出胖乎乎的手指了指天,“顾丞,今日十五……” 顾潋微一思索,点点头,“是,今日十五。” “啧。” 见他不开窍,王德忠又强调道:“明日十六!” 顾潋:“……” “王总管,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哎呀!我的好顾丞!您可是忘了,今明两日,您得侍寝!” 经王德忠提醒,顾潋这才想起来,皇后每月都有两回固定侍寝的日子,便是在十五和十六。 “……好,我知道了。”纵有万般不愿,顾潋还是点点头,转身回了招英殿。 瞧见赵赫,顾潋没给他好脸色,自顾自脱了外衣往床上一躺。 “皇上,臣来侍寝。” 赵赫站在床边,好似在纠结这床是上还是不上。 见赵赫迟迟没有动作,顾潋突然睁开眼盯着他,“皇上,早做完早歇息,明日还要上早朝。” 赵赫缩在床尾,扯着床帐上的穗子,一脸委屈地看向顾潋,“朕、朕不会,顾潋,要不还是你……” 顾潋冷着一张脸,说出口的话似是在嘲讽。 “皇上,臣又不是蛐蛐精,总不能回回都叫臣在上头不是?” 似乎没想到顾潋竟是这么记仇一个人,连赵赫都怔了一下。 说完气话,顾潋把眼一合,忍着羞耻循循教导:“皇上,要先帮臣脱去衣裳。” 穗子被放开,赵赫慢吞吞往床边一坐,单手去扯顾潋的中衣衣领,扯了半天没扯开,又哭唧唧道:“顾潋,朕不会……” 顾潋提醒:“腰带。” 赵赫只得先解去腰带,然后顺手拨弄了一下松散的衣领,露出小片莹白如玉的胸膛。 光是什么红粉点蕊软玉娇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景色,赵赫眼睛发直,把顾潋仔细打量了一遍,又听见顾潋下一个命令。 “皇上,继续。” -------------------- 赵赫(天真对手指):顾丞,你是蛐蛐精吗? 第17章 顾潋,朕也有玉佩了 接连侍寝两天,第三日午时,顾潋批折子时实在撑不住,破天荒喊顾洋找了太医来。 太医一番把脉,面色犹豫,看看顾潋,又瞧瞧赵赫,话在嘴里倒腾半天就是不往外吐。 “孟太医,但说无妨。” “顾丞。”孟太医跪在榻边,低着头不敢抬起。 “顾丞身子一向不好,自娘胎里带来的病也无药根治,只能将养着,可、可……可顾丞近日是否太过操劳?身子亏空太多,还得……嘶,还得从长……呃那什么。”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顾潋知道自己身子什么德行,也知道这几天胸闷气短是为何。 赵赫虽不知节制但胜在年轻,可他年长赵赫几岁,又是在下头承受一方,叫赵赫折腾几次就受不住了。 “我给顾丞开样方子,顾丞连服三天,三天后就不必再服,最近一段时间……”孟太医余光瞥了眼赵赫,“最近一段时间,还请顾丞节制。” 顾潋颔首:“我知道了,有劳。” 送走孟太医,王德忠手里的拂尘都不甩了,软塌塌垂在腿边,瞧见顾潋出来,愁眉苦脸叹了口气。 “顾丞,您说这、这……” 顾潋劝说:“怪我太过纵容了,皇上才知其中滋味,故而不知疲惫,但皇上不懂,我们却不能由着他乱来,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的身子全坏在这芙蓉帐中,如今宫中没有其他嫔妃也罢,若往后……” 若往后宫中妃子多起来,赵赫又对这种事食髓知味,岂不是要日日笙歌夜御数女?以他的精力,一整夜都是有可能的…… 但凡进了芙蓉暖帐,不出月余,身子便会亏空。 王德忠服侍先帝已久,深知其中利害,连连应下。 “是,是,顾丞说的没错,那便照顾丞说的来。” “嗯,我去瞧瞧皇上,今晚要宿在宫外,便不回来了。” 顾潋进了内殿,便瞧见赵赫背对着门口,低头在自己腰间捣鼓什么,他转至赵赫面前,看清赵赫手中的东西时,本来憋闷的胸间哽得疼了一瞬。 赵赫手里抓的竟是他们这几日荒唐时用的那根玉势。 也不知他在哪里捡了根绳子,正琢磨着怎么把玉势往腰间挂。 “皇上。”顾潋竭力稳住声音,一字一字问道:“皇上这是做什么?” 赵赫抬头看他,“哼”了一声,似是埋怨:“王德忠都告诉朕了!那个爱喝汤的人腰间挂的玉佩是你送的!朕也有玉佩了,朕也要把玉佩挂在腰上!” 顾潋盯着翠绿的玉势,费了好大劲才把赵赫口中那个爱喝汤的人同赵宁联系起来。 他一把夺过赵赫手里的玉势,黑着脸走到床头,将东西丢进木匣子里,顺势上了锁。 接着警告道:“皇上,这并非什么玉佩,也不能佩在腰间,皇上若是戴出去,要被人笑话的。” “哼!”赵赫好似生他的气,一扭头坐在桌子前头,从怀里掏出木头鸟把玩,铁了心不再搭理顾潋。 顾潋无法,又急着出宫,于是草草安抚了几句。 “皇上,今日臣有要事出宫,便不回来了,皇上不要同王总管使小性子,待臣回来,给皇上带状元楼的酥饼。” 说罢,他站在原地等了会儿,没等来赵赫回头,只好叹了口气,匆匆出门。 娇玉阁。 顾潋到时,正是娇玉阁上客的时辰,门口马车一辆接一辆过,姑娘们娇笑的声音离一个街口都听得真真切切。 顾潋掀开帘子瞧了一眼,问道:“姚永昶已经到了?” 顾洋回道:“是,姚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好。”顾潋放下帘子,“从后门进吧。” 马车朝后门走去,快要到时,车轮轧到什么东西,突然颠簸了一下,帘子也被颠得卷起一条缝。 “停下。”顾潋突然道。 马车应声停下,顾潋稍稍拨开帘子朝路边看去。 这巷子里不知何时开了一家玉石铺子。 “少爷?” “嗯。”顾潋放下帘子,打开车门下去,“先去逛逛这铺子。” 铺子就叫玉石轩,铺面不大,玉也只有几块,顾潋挨个看了一遍,有些失望,正要走时,店家突然出声将他喊住。 “这位公子,想找一块什么样的玉啊?” 顾潋没有轻视,而是认真回道:“自然是找一块映润生辉,脱胎无暇的当世好玉。” “哎呦,那可难找,得是多尊贵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映润生辉脱胎无暇啊,不过……”老板话头一转,指了指内室,“不过我铺子里头还真有一块这样的玉,公子若是真心想要,就同我去后头瞧瞧。” 顾洋警觉,立马出声提醒:“少爷。” “无事。”顾潋摆摆手,跟着店家去了后头。 那玉似乎真是什么宝贝,店家接连开了三层木匣才小心翼翼捧出一个真丝荷包。 顾潋接过荷包拆开,从中取出一块通体莹白的玉佩来,方一入手,顾潋便知道这玉是上等好玉,温润而泽,触及圆滑,比他送给赵宁那块好上不知多少。 只是这玉佩上雕的…… “这玉佩雕的乃是交颈鸳鸯,取夫妻和鸣恩爱不疑之意。” 顾潋犹豫,若要送赵赫,龙纹最合适,但这小小的民间铺子怎么敢雕龙纹。 除却龙纹,再不济也得是四君子之一,堂堂天子腰间挂个交颈鸳鸯实在是不妥。 顾潋递还回去:“多谢,我再考虑一下。” 马车到了娇玉阁后门停下,顾潋悄悄进门,在小童的指引下上了三楼一处房间。 “大人,姚大人就在里头呢。” “好,有劳了。”顾潋警觉,先是左右看看,才缓缓推门进去,甫一进门,便被兜头丢了样东西,他把挂在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一瞧,一件绣着荷花的月白肚兜。 顾潋:“……” 再往里头看去,姚永昶喝得满脸通红,一手持酒壶,一手甩着自己的腰带,正追着两个姑娘满屋跑,边跑边调笑道: “莺莺,小秋,你们可要跑快些,要是不小心被我追上,我就……嘿嘿嘿!” 顾潋把门合死,往里走了两步,这才发现红粉绸缎装点之中还坐了一个老实人。 竟是荣英。 见顾潋来了,荣英战战兢兢站起来,急得满头大汗。 “顾、顾丞,我……我……”我了半天没我出什么,这时一个姑娘跑到他跟前,把他当肉墙挡了一下追过来的姚永昶,荣英连忙伸出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叨着什么。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顾潋没想到荣英会是这反应,他走过去,叫住姚永昶。 “姚永,你叫我过来看戏,就是看你演的这出戏?” 姚永昶也跑累了,把空酒壶往桌上一丢,随手系起腰带,拨了拨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朝两个姑娘摆摆手,“下去吧下去吧,待我什么时候得空再找你们俩共度春宵,今日还是得办正事。” 两个姑娘嬉笑着围到姚永昶身边,一人献了一口香吻才相偕离去。 姚永昶毫不在意自己脸上还带着口脂印子,施施然坐下,给顾潋荣英各添了一盏茶。 “叫你们俩过来,自然是有更好的戏要看,你们可知,我写不出话本时该如何?” 顾潋不说话,荣英傻乎乎问道:“如何?” 姚永昶笑笑:“自然是来娇玉阁住几天,这儿啊,简直是人间仙宫,偶尔在这儿听一听墙角,便胸有水墨,下笔成文。” 荣英没听懂,但还是十分捧场的“哦”了一声。 顾潋不想同他继续废话,出声提醒:“姚永——” “我晓得我晓得!”姚永昶打断他,右手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了个手势,“吕肃叛国这事,自我得信那天便住在这娇玉阁中打听,终于是叫我打听到一点点消息。” 顾潋在等下文,姚永昶突然站起来往墙边走去,回身朝顾潋和荣英勾勾手指头。 “来来来,瞧我发现什么好东西。” 荣英人老实,不疑有他,紧紧跟在姚永昶身后站定。 姚永昶抬手往青砖墙上拍了一下,原本严丝合缝的墙缓缓打开,里面竟是一个不大的暗阁。 荣英双目一瞪,小声赞道:“居然有如此巧妙的机关!” 姚永昶笑道:“这有什么巧妙的,娇玉阁每个屋里头都有这样一个暗阁,若谁家的母老虎找来,这暗阁可是能救命的。” 什么作用不必多说,更何况这暗阁中还放了张小榻,如此看去更显淫靡。 “这暗阁是离隔壁最近的地方,顾潋,你进去仔细听。” 顾潋缓步走进去,荣英同姚永昶也跟着他进了暗阁,一开始还未听见声音,姚永昶将暗阁的门一关,隔壁房的声音突然清晰许多。 “……刘大人,您这几日给丽娘花这么多银子,就不怕您家里夫人不乐意?” 姚永昶适时凑过来解释:“这是丽娘,我的老相好。” 另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就是就是,刘大人这几日可是对着我们一掷千金啊!” 姚永昶:“这是素玉,我的老相好。” 顾潋:“……” 这时两个女子口中的刘大人大笑几声,“一掷千金又如何啊?丽娘同素玉,难道不值得吗?千金罢了,本官还是拿得出手的。” 听到这个声音,荣英眉心一跳,凑到两个人中间,小声道:“这是刘霈,我的老——” 顾潋同姚永昶一同向他看去。 荣英:“我的老同僚。” -------------------- 爱喝汤的人:你才爱喝汤,你全家都爱喝汤! 顾潋:以他的精力,一整夜都是有可能的。 赵赫:老婆夸我了好开心! 第18章 顾丞,想同我一起沐浴吗? 顾潋立马道:“刘霈,淞城人氏,平元十三年经人举荐任职军器监,时任军器监监丞……刘霈是吕肃的人?” 姚永昶挑挑眉毛,这场景不管看过多少次还是会一脸惊奇,他凑到顾潋耳边,语气里带些艳羡。 “顾潋,要不说当时学堂里就你学问做的最好呢,我要是有你这本事,也能回回拿头名。” “谬赞。”顾潋脸上没什么波动,他自小便过目不忘记性极好,是以没觉得这算什么异禀天赋。 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嘤咛,竟是刘霈要开始做那档子事。 荣英涨红了一张脸,恨不得把自己耳朵捂起来,而顾潋则面不改色,又往墙边走了几步。 “……刘大人,您买个官也才花了千金呢。” “呵呵呵,那都多少年前了,现在的千金本官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手……” 听到这里,顾潋后退几步,盯着薄薄的墙面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姚永昶凑上来提醒:“刘霈买官,就是从吕肃手中买的。” “不。”顾潋摇头,“是吕桥。” 平元十三年时吕肃年纪还小,那时平凉王吕桥风头正盛,刘霈这人,八九不离十是吕桥安排的。 往朝中放自己的人再正常不过,但凡势力大些的大臣,不管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更上一层,拉帮结派已是寻常事。 但刘霈这官……却是买来的,更令人深思的是,朝中还有多少人是像刘霈这样,花个千两银子就能从吕桥手中买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荣英脑子转了八百个弯才转明白,他不敢置信瞪大一双牛眼,细听下声音还有些颤抖。 “刘霈……买、官?” 姚永昶点点头,“不止如此,你那晚看到有人运兵器出城,估计就是刘霈安排的。” 荣英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上任监察御史后第一个要扳倒的,居然是自己相识相交近十年的同僚。 一墙之隔已经热火朝天,顾潋朝二人做了个手势,打算出去再谈,他走到门边,学着姚永昶的动作往门上拍了一下。 “顾潋!那不是——” 姚永昶提醒的话还未说完,顾潋脚下的青砖突然腾空,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直直掉了下去。 “扑通”一声,周遭热水漫过头顶,顾潋脑子一懵,饶是立马屏住呼吸,还是呛了一口水。 ——这一下居然摔进了水里。 待他手忙脚乱扒着什么东西从水面露出身子,才看清自己正坐在一个浴桶里。 “咳咳咳……”顾潋闷头咳了几声,仰头看了眼屋顶,那里已然恢复原样,也找不出自己是从哪块砖掉下来的了。 “顾丞趁这时候来,莫不是想同我一起沐浴?”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顾潋身子一僵,臀部肌肉紧绷之下,才察觉到水下不太对劲。 软的。 他怎么像是……坐在谁的大腿上? 顾潋稳下心神转过身子,看见那个黑色的面具,放松肌肉的同时缓缓开口:“原来阁下连沐浴都带着面具吗?” 蒙面人好似心情愉悦,唯一露在外头的双眼微微眯起。 “凌霄阁人人都戴一样的面具,顾丞居然一眼就能认出是我,荣幸之至。” 顾潋不动如风,垂眸扫了眼蒙面人裹得严严实实的中衣。 “不愧是凌霄阁,沐浴也要着面具穿衣裳。” 说完,他从浴桶里爬出来,动作优雅地整理自己湿成一团的长袍。 “我正要脱衣裳,顾丞就从天而降,还是我接了顾丞一把,才让顾丞免于磕碰。”蒙面人趴到浴桶边沿,下巴抵在两个交叠的手掌之上,就这么好整以暇看着顾潋收拾衣服,“顾丞来娇玉阁偷腥,就不怕皇上吃醋吗?” 顾潋没回话,将贴在后颈的散发稍稍挽起,低头时露出一小截白皙光滑的脖颈和微微凸起的颈骨。 蒙面人被那处吸引去目光,盯着看了几眼,猝不及防咽了一下口水。 顾潋手微微一顿,装作没听见那声音,拎起袍子抖了抖,然后突然想到什么,手往怀里一摸,动作一滞。 见状,蒙面人问道:“顾丞可是丢了东西?” “是……”顾潋走回去,朝浴桶里瞅了眼,浴桶太深,什么都看不清,“丢了块玉佩,阁下是否看见了?” 蒙面人往后一仰,双手搭在浴桶上,似是对着顾潋敞开怀抱,“没瞧见,不如顾丞亲自找找罢……” 顾潋抬头瞅他一眼。 亲自找?那便要把手伸进浴桶中,沿着木桶底部一寸一寸摸寻,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浴桶里头还坐了个人,动作间免不了触碰…… “阁下能否先出来,等我找到玉佩,阁下再泡也不迟。” “外头冷,我不想出去,顾丞就这样找罢。” 顾潋也不与他废话,从袖间掏出一把小巧的指刀对着浴桶就是一下,木桶瞬间破了个大口子,水争先恐后从口子里溢出,只几瞬间桶里的水便流了个干干净净。 蒙面人:“……” 顾潋弯腰,捡起那块被蒙面人藏在腿弯的交颈鸳鸯玉佩,面不改色道:“阁下若喜欢玉佩,改日我再送一块给阁下,以还阁下赠剑之谊,但这块不能送出手,已经有所属了。” 今日刚出玉石轩的门顾潋就后悔了,于是立马回头将玉佩买下,打算明日一早回宫时送给赵赫。 蒙面人酸溜溜道:“顾丞是不晓得赠人玉佩有何含义吗?难不成见了谁都要送一块出去?” 顾潋闻言,立马点点头,“阁下所言极是,那便不送了。” 蒙面人:“……” “阁下继续沐浴,我还有事,先告辞。” 顾潋把玉佩往怀里一塞,正准备推门出去,蒙面人突然开口将他喊住。 “我这有一本平元十三年刘霈买官的账本,顾丞想不想要?” 顾潋停下脚步,似乎在做抉择。 知道刘霈买官是一回事,若能拿到刘霈当时买官的证据又是一回事,况且那账本上,极有可能还有其他人买官的记录…… 见他犹豫不决,蒙面人继续道:“送给顾丞的,不必拿什么交换,也不必承我这个情,若顾丞想要,明日这个时辰,还来这里找我就是。” “多谢。”顾潋道了声谢,推门出去。 二楼尽是招揽客人的姑娘,见顾潋这样一个俏郎君浑身湿透站在那里,一下子全围了上去。 顾潋左右闪避,巧妙躲开所有人,正要往三楼去,刚好同下来找人的荣英姚永昶碰了个对面。 -------------------- 赵赫(得意):先往后潇洒一仰,紧接着双手搭在浴桶边边上,这个姿势一定帅爆了,老婆怕不是要被我迷死了! 抱歉!兄弟们!今天出了点小状况,来晚了_(:з」∠)_ 第19章 顾潋,这雕的什么? “顾丞!”荣英将顾潋上下打量一遍,急急问道:“你没事吧?” 这时姚永昶也凑过来,“本该立马下来找你的,谁知荣大人一着急,竟然把墙上的机关给搞坏了。” 荣英涨红一张脸,嗫喏几下,粗声粗气道:“这如何能怪到我头上!我也是着急来救顾丞!谁成想机关还能拍碎了!” 顾潋摆摆手,湿衣裳穿在身上并不好受,遇上楼间一道风,激得他微微哆嗦了一下。 “无事,明日再说,我先回去换身衣裳。” 他转身下楼往后门走,快要出门时,被一个小丫头拦了下来。 “顾丞,这是我们主子让我给您拿的衣裳,主子说了,外头风大,您裹紧些,小心着凉。” 顾潋低头一瞧,竟是一件崭新的兔毛厚氅。 他下意识拒绝:“替我谢过你家主子,但是不必了。” 谁知小丫头也是个大胆的,上前一步挡在顾潋前头不叫他走,强行将大氅塞进了他怀里。 “主子说了,这氅都是揪了仔兔绒做的,以后就送您,不必还了。”说完直接跑开,三两步就不见了人影。 顾潋抱着大氅,上手一摸,果然比他那件兔毛毯子要软许多,这样大的一件,也不知要揪秃多少仔兔才能做成。 这样一份心意顾潋并不敢接,他生怕自己把兔毛氅弄湿,举得远远的,等找到顾洋坐上马车,额头已经微微发烫。 马车快速朝将军府走,顾洋急得直接跟进来伺候。 “少爷这是做什么去了?自己身子怎么能如此糟践?还未入春呢就裹着湿衣裳到处跑,手里拿了大氅为何不裹上,这衣裳就这么金贵让您捧着出来?” 顾潋一声不吭,任由顾洋帮他脱了衣裳,换了自己的兔毛毯子裹上。 “少爷哪里难受?想咳么?还是又头晕了?” 顾潋摇摇头,“没什么大事。”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没忍住咳了个天昏地暗。 等咳完了,一把嗓子像塞了个风箱一般,一呼一吸之间发出阵阵微鸣。 他安慰顾洋:“我没事,回去服了药,早些休息就行。” 顾洋一言笃定:“少爷这身子,夜里还是叫太医来守着才好。” 顾洋的话一语成谶,还没等到后半夜,顾潋就发起高热来,好在太医早早就在一旁守着,立马上手施针布穴,忙活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把顾潋烫手的体温降下去。 顾潋醒时,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卧房的花瓶,耳边却听到了王德忠的声音。 “这不是顾丞迟迟没回宫,皇上急了,差我过来瞧瞧,顾丞病得可严重?” “昨日十分凶险,好在叫了孟太医提前过来。”这是顾洋的声音,“我们少爷还睡着,不如待会儿再回宫,对了,皇上又是怎么了?” “顾洋。”顾潋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强撑着坐起身来,“不必待会儿,我起了,现在回宫吧。” 到了招英殿外,顾潋老远便瞧见两个小太监正抬着一床褥子往外跑,他脚步一顿,问道:“这是……” 王总管从他身后附耳上来,深深叹了口气:“唉……皇上今早又遗了龙精。” 顾潋:“……”腰子— 他只是一晚没侍寝而已。 “孟太医。”想了会儿,顾潋突然出声。 “臣在。” “孟太医能否给皇上开些……那种药?” 孟太医:“哪种药?” 顾潋:“可以让皇上不举的药。” 孟太医:“???” 王德忠:“???” 顾潋解释:“皇上精力太足,几乎每日都要泄一道精气,长此以往,身子免不了亏损……” 孟太医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声音跟着颤抖,“倒是有这样一味药,喝下后清心寡欲,再难有其他想法,且只要停止服药便会恢复正常,臣、臣斗胆,顾丞,真的要给皇上服此药吗?” 顾潋十分认真地点点头:“服。” 孟太医颤颤巍巍爬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跑,“臣、臣知道了,臣这便去取药。” 王德忠都快哭了,“顾丞!怎么能给、能给皇上服那种药啊!” 顾潋面不改色:“只是帮皇上降降火气,维固精元罢了,况且孟太医也说了,对龙体并无损伤。” 赵赫还不知道顾潋要给他吃那不举的药,瞧见顾潋来了,冷哼一声,握着手里的木头鸟往桌上磕去,半路似乎怕把那相思雀尾羽磕掉,临时握起拳头,反倒把自己手背磕在桌沿上。 就这一下,疼得赵赫立马掉下眼泪。 “皇上这是做什么?”顾潋走过去,牵起赵赫的手腕看了眼,红了一道,应当不会肿胀。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赵赫站起身,比顾潋高出去一个脑袋,低头看了眼顾潋,本来紧皱的眉头皱得更深。 “顾潋,你、你怎么了?” “怎么?”见赵赫一直瞅他,顾潋转头朝镜中望了一下,镜子虽模糊,但还是能一眼看出来镜中人带着一脸病容,恹恹的样子属实说不上好看。 “无事,昨天夜里起了高热,已经消去了。”说着,顾潋偏头咳嗽几声,眼皮变得沉重。 他来时喝了药,这会儿药劲儿上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起了高热……”赵赫小声重复着,“怎、怎么会起了高热……” “没注意,跌进了水里,现在已经好了。” “可——”赵赫话被打断,孟太医碰着一碗药小心翼翼走进来,眼带怜悯看了赵赫一眼。 赵赫还以为这是顾潋的药,没想到顾潋却让孟太医直接递到了他跟前。 “朕一早喝过药了,这是什么?” 孟太医:“这是——” 顾潋打断:“这是臣让孟太医新制的补药,可以养气补神,强身健体。” 孟太医欲哭无泪,只得点头:“是、是……” 赵赫今日似乎特别听话,也从未怀疑过顾潋,端起药一饮而尽,喝完了抹抹嘴,非要拽着顾潋去床上。 顾潋红着脸推拒了一下:“皇上,不可白日……况且臣现在拖着病躯,怕不能让皇上尽兴。” 赵赫生拉硬拽把顾潋抱上床,取了床被子给他从头到脚盖得严严实实。 “朕看你快要倒了,你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顾潋眨眨眼,放松脖颈,老实窝进床褥中,他闭眼躺了会儿,突然坐起身来,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赵赫。 “臣给皇上挑了块玉佩,皇上瞧瞧可喜欢?” 赵赫嘴角倏地翘起,看都不看那玉佩一眼,只盯着顾潋,眼睛里好似在放光,“你给朕买的?” “嗯。”顾潋把玉佩朝赵赫那边送了送,“皇上瞧瞧。” 赵赫满心欢喜,木头鸟也不玩了,双手捧着玉佩,小心翼翼沿着上头雕刻的纹路摸来摸去。 “顾潋,这雕的什么?” “交颈鸳鸯,取……”话一顿,顾潋想起玉石轩店家的话来,“取夫妻和鸣恩爱不疑之意。” “好!” 等赵赫摸够了,顾潋将玉佩重新拿过去,慢慢跪坐在床上,“臣帮皇上佩上。” 纤细的手动作灵活,三两下便把玉佩挂在赵赫腰间,顾潋打量几眼,玉佩虽然雕了交颈鸳鸯,但不贴身去瞧是看不清的。 赵赫爱不释手,一边摸着,又问了句:“顾潋,这雕的什么?” 顾潋答:“交颈鸳鸯。” “好!” 这时王德忠进来,瞧见顾潋躺在床上,夸了赵赫一句:“咱们皇上真是长大了!知道心疼顾丞了!” 赵赫有心显摆顾潋送他的新玉佩,掐着腰站起来,好让王德忠看见。 王德忠也是个人精,十分夸张地拍了下双手,“哎呦,这可是顾丞送的玉佩?” 赵赫转头,大声问道:“顾潋,这雕的什么?” 顾潋:“……” “……交颈鸳鸯。” 王德忠一甩拂尘,胖乎乎的身子兴奋到颤抖,“交颈鸳鸯好啊!交颈鸳鸯好啊!夫妻和睦,恩爱亲昵!” 起初顾潋还以为以赵赫的脑子实在记不得什么叫交颈鸳鸯,可当顾洋进来,赵赫又问了一遍雕的什么时,他才确定赵赫是故意的。 “顾潋,这雕的什么?” 听见这句,顾潋脑门一热,倒是顾洋替他回了话。 “皇上,这叫交颈鸳鸯。” -------------------- 赵赫(得意):老婆给朕喝补药了,老婆好关心朕! 第20章 顾丞,要不要去听墙角? 睡过一觉醒来时,顾潋身子轻松许多,听到身侧有一道若有若无的呼吸声,他慢腾腾翻了个身,朝床里看去。 赵赫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右手攥着玉佩,木头鸟也被他压在肩膀底下。 见状,顾潋把木头鸟抽出来,稍稍掀起赵赫肩头的衣服瞧了眼,皮肉被压出了一块深红印子。 “唔……”赵赫被吵醒,迷迷瞪瞪睁开眼睛,“顾潋,你去哪?” “皇上再睡会儿吧,臣还有事要忙。”说着,顾潋就要转身下床,脚还未落地,手腕便被一把拽住。 “先……舒服一下再走。” 顾潋回头,赵赫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瞪着一只眼看他,那眼睛里湿漉漉的,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也涨得通红。 他看了一会儿,重新翻身回去跪坐在床上,一手将自己散落的发丝撩到肩后去,一手撑在赵赫耳侧。 “皇上……” 赵赫愈发害羞,脸又往被褥里藏了藏。 顾潋小声询问:“皇上这样躲着臣,臣怎么让皇上舒服?” 闻言,赵赫把整张脸都露出,一瞬不瞬盯着上头的顾潋,等顾潋主动亲他。 顾潋缓缓低头,先是探出舌尖舔了一下赵赫干燥的唇角,然后整张唇严丝合缝盖上去,微启唇缝,好叫赵赫的舌头进来。 赵赫早已忘了要让顾潋主动的事,几乎要把自己整条舌头全探入顾潋口中,吻到动情处,他大力揉搓了几下顾潋单薄消瘦的后背,一把将人扑倒在床,箍着那截细腰边吻边蹭。 “唔……”顾潋伸出双手扶在赵赫肩头,想将人推远一些,却被高大身躯压得更紧,几乎要透不过气。 不知吻了多久,直到外殿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赵赫才不情不愿地放开顾潋,两人对视一眼,赵赫红着脸滚到床里去,背对着顾潋不出声。 顾潋则坐起身稍稍整理一番衣服。 “皇上,臣先退下了。” 赵赫支支吾吾一声:“哦……” 等顾潋走了,他才一骨碌翻身爬起来,一脸疑惑盯着自己胯间看了半晌。 娇玉阁后门。 “少爷,还是我跟您一起去吧。” 顾潋考虑片刻,摇摇头,“不必,你在这侯着就是。” 虽然这回没有姚永昶同荣英陪同,但顾潋的直觉告诉他,娇玉阁并不危险。 “少爷,指刀——” “带着呢。” 顾潋从马车上下来,怀里抱着昨天被硬塞进怀里的兔绒大氅,打算待会儿便还回去。 “少爷,那孟太医给的毒——” “带着呢。” 顾洋正思索着还有什么能给顾潋带上的,顾潋早就走没了人影。 依旧是昨日二楼的房间,顾潋轻轻扣了扣门,便听见里面蒙面人的声音。 “顾丞,请进。” 顾潋推门进去时,蒙面人正在读书品茗,端地是一派儒雅书生做风。 如果看的不是《妾室录》的话。 蒙面人只想做个样子给顾潋瞧瞧,书中到底写了什么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又上哪知道他在屋里随手一抽竟抽了本艳书出来。 顾潋走过去坐下,瞅了眼封皮上勾画的两个白描小人,叹道:“阁下好兴致。” “呵。”蒙面人把书合起,给顾潋斟了杯茶推过去,“不过是等顾丞等的无聊,找点事做罢了。” 顾潋将怀里的兔绒大氅放在一旁,客气道谢:“多谢阁下的大氅,这衣裳是干净的,在下还未穿过。” “你没穿?”蒙面人语气有些激动,“怪不得夜里起了高热,都说了送你的,你为何不穿?” 顾潋目光一闪,盯着蒙面人的眼睛,问道:“阁下怎知我起了高热?” 蒙面人收回目光,把玩着桌上白色的茶盏。 “德阳将军府连夜喊了太医进府,又不光我知道,京城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 茶盏不断磕在桌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顾潋看了眼蒙面人包裹严实的手指,把话题拉回正轨。 “那便多谢阁下关心,我这次来是为了那本账本,阁下帮我这样一个大忙,如果往后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尽管提就是。” “我说了不要你什么,账本于我来说又没什么用,给你就是,不过……”蒙面人话头一顿,转了个弯,“不过顾丞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什么?” 蒙面人笑着问道:“顾丞就这么独身一人来见我,难道不怕我是个坏人,骗顾丞的么?” 顾潋淡淡扫他一眼,“我既然敢独身一人赴约,自然有自保的能力,阁下如果不信,可以试试。” 想起昨天顾潋朝浴桶捅下一刀时干脆利落的动作,蒙面人的嘴角缓缓放下,本来大敞四开的双腿稍稍并拢,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我在顾丞心中是特殊的……” “阁下说笑了。” 蒙面人藏在面具后的嘴撇了撇,起身从身后的抽屉中拿出一个账本递给顾潋。 顾潋接过去,简单翻了几页,目光微沉。 账本上头不光记了刘霈买官这一笔,之后刘霈往吕家送了大大小小几十样东西也全都记载在册,甚至连来路去处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他继续向后翻,却翻到了一片空白。 顾潋很快明白过来。 “这是刘霈的账本?” “对,刘霈自以为聪明,留了这么个账本,想把自己绑到吕家大腿上以求自保,却没想到……” 却没想到成了催命簿。 “不过……”蒙面人把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凑近顾潋,压低声音道:“今日吕肃也在这娇玉阁,顾丞不如同我一起去听个墙角?说不定有什么新发现呢?” 说完也不管顾潋愿不愿意,他站起身走过去,往顾潋身后的墙上一拍,青砖墙被推开一条缝隙,再往里看,居然是条向下的楼梯。 “走吧。”蒙面人朝顾潋歪歪头,率先走进去,走了两步见顾潋没跟,他停下来向上看去,“怎么?顾丞还真怕我了?” 顾潋微微一笑跟进去,不动声色掏出指刀捏在手里,“阁下闲来无事时就是这么在娇玉阁听墙角么?” 青砖墙缓缓合起,周遭陷入一片死寂,蒙面人没再回话,只剩两个人的脚步声。 刚踏上平地,便听见蒙面人低声提醒道:“嘘,到了,吕肃警觉,不要惊动。” 顾潋放轻步子,慢慢走到蒙面人身边站定,靠近墙边动了动耳朵,他没有习武之人的清明耳目,只能紧紧贴在墙缝才堪堪听到隔壁声音。 “吕将军……嗯……” 没想到刚凑上去就是女子的嘤咛,顾潋抬眸瞅了一眼蒙面人,似乎看见后者冲他挑了挑眉。 “药呢?”是吕肃的声音。 “吕将军,那药吃光了,您忘了吗?” 吕肃好似很生气,一把掀了什么东西,顾潋紧贴着的墙面微微震动,发出一声巨响。 “吕将军!”女子吓到了,带着哭腔道:“奴婢借了旁的药,不如吕将军先将就……” 吕肃粗声粗气道:“那还不赶紧拿出来!要不是老子被人下了毒,不用吃药就能把你……” 后头的话粗俗不堪,可顾潋已经顾不上了。 吕肃被人下毒? 谁会对吕家下手? 顾潋还未找到可疑之人,口鼻突然被人捂住,正待挣扎时,身后的蒙面人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将指刀打落在地,低声警告道: “屏息。” 顾潋一愣,目光瞥见墙缝中飘出几道袅袅白烟,才明白蒙面人为何要捂他口鼻。 隔壁居然是点了催情香。 脖颈处突然一凉,顾潋缩了缩脖子,意识到贴上来的是身后人的面具,他立刻屈起右臂,靠手肘将人往后推,手腕却被捏住拉直。 “别、乱、动。” 蒙面人粗喘着贴过去,目光灼灼盯着顾潋莹白的耳垂,他方才只顾着帮顾潋捂住口鼻,自己却不慎吸进两口烟气。 这助兴药是娇玉阁的镇店之宝,药效本没有这么强,可不知怎么换他吸了两口却如此厉害?几乎是刹那间身子便起了反应,更要命的是这药太烈,他快要忍不住了…… 顾潋一动不动,尽量同身后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可他无法捂住耳朵,那一声声喘息似乎放大了一般钻进他的耳中。 想了一会儿,他伸出一根手指,在蒙面人的大腿上写字。 “走。” 催情香还在源源不断从隔壁泄出,不能再待下去了。 酥酥痒痒的感觉从大腿上传来,蒙面人紧紧咬住牙根,才控制住自己没对顾潋做出什么无礼举动。 这时隔壁突然闯入了什么人,哭天喊地道:“将军!将军不好了!书房走水了!” 吕肃怒喝:“你们是干什么吃的!里面东西呢?” 那边脚步杂乱,蒙面人深吸一口气,趁机放开顾潋,微微弓起身子靠在墙边。 “沿着、沿着这条路直走,到尽头时右转,便能出去,那里会有人接应,把你送、送回将军府……” 顾潋用袖子捂住鼻子,回身看了眼蒙面人,虽然什么都没说,看那样子似乎要带他一块出去。 蒙面人突然笑了:“我没事,就是个催情香而已,又不是要死了,只不过……”他狠狠吞咽一口唾液,继续道:“只不过顾丞继续呆在这里的话,我不敢保证顾丞的安全。” 听懂他话里的意思,顾潋轻轻点头,算作告别,转身要走时又被喊住。 “等等。”蒙面人强撑着站稳,侧过身子遮掩一番,他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一抖,披在顾潋身上,大手在顾潋后背微微一推。 “去吧。” -------------------- 赵赫(盯——):你怎么了!你站起来啊!急死个人了! 第21章 顾潋,你是不是玩不起! 外衣还留着一点余温,但很快便跟顾潋的体温融为一体,直到走出去一段距离,确保不会再闻到催情香,顾潋才敢把袖子放下来。 沿着密道一直往前走,没走多久便到了尽头,尽头处出现了一左一右两个分叉口。 照蒙面人所说,到路尽头右转,接着一直走便能出去。 顾潋站在岔口处往左边看,那路一眼望不到头,再远一些连蜡烛的光都瞧不见,少说也有百丈远。 他看了会儿,迈步朝右走去,推门出来后才发现这里居然是京城的最高楼——响马楼。 见有人出来,两个蒙面人上前一拱手,客气道:“顾丞请上马车,主子吩咐我们送您回德阳将军府。” 顾潋没上车,而是吩咐道:“不必送我,你们一个去娇玉阁后门知会一下我一个叫顾洋的仆从,另一个赶紧回密道看看你们主子吧。” 两个蒙面人互相对视一眼,决定听顾潋的话,一个进了响马楼,一个转头往娇玉阁后门去。 顾潋看着蒙面人离开的背影,心中疑惑越来越大。 明明是两个凌霄阁的人,为什么对他的吩咐如此言听计从?甚至思考不过两秒便做了选择。 顾潋裹了裹身上的外衣,重新回到响马楼那不起眼的侧门前,他方才就是从这门内出来的,岔口到这儿不过几十丈,而从这里往回走的话,刚好是正西的方向,也就是说,那条左边密道的出口,是在响马楼向西大概两条街的位置。 “少爷!” 这时身后远远传来马车声,还未停稳,顾洋就从马车上跳下来,瞅了眼顾潋身上黑色的袍子,转身拿了兔毛毯子给他。 “少爷,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在这儿?” “没事,回去再说吧。”顾潋上了马车,收拾自己的兔毛毯子时,摸到了一片光滑柔软的衣角。 他拽出来看了眼,是蒙面人给他披上的那件外衣,也不知用了什么料子,借着外头几丝月光看去,那衣服竟然如海面一般波光潋滟。 顾潋没忍住双手合起揉搓片刻,他这样满腹诗书的人竟也找不出合适的词句来形容一二。 若真要说,就是比书中那云絮织就的无缝天衣还要金贵。 进了德阳将军府,顾潋把那件黑色外衣脱了,本想叫顾洋拿去查探一番,手递至一半,又收了回去。 他倚靠在软榻上,闭上眼仔细回想一番,突然问道:“顾洋,从响马楼往西两条街是何处?” 顾洋脑子里装着整个京城的街市,几乎是立马回答:“是重华街,王翰林,习将军几家的宅子都在那里。” 顾潋沉默片刻,又问:“可有什么空置的宅子在那边?” “空置宅子?”顾洋想了片刻,“哦,从前杜阁老的宅子也在那里。” 顾潋“唰”地睁开双眼。 杜阁老——赵赫的外祖,孝元皇后的母家。 娇玉阁。 床幔挂了整整三层,将里头的人影遮得严严实实,却遮不住其中声音。 “我竟不知,这忘情春什么时候改了药效?” “扑通”一声,似乎有人跪了下去,“主子,并非忘情春改了药效,而是主子似乎服用了一种名为断情草的药,这两样药性冲突,是以……是以激发了忘情春的效用。” 断情草…… 蒙面人蜷着身子抽搐几下,回想起今日早晨喝下的那碗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断情草……是何效用?” “回主子,服用此药,可平心静气,强压欲火,服得少,便是普通降火药,服得多,便是那令人不、不举之、之——” 床上人双臂一软,摔进被褥里,双目圆睁瞪着床幔,咬牙切齿道:“不、举?” “顾洋。”顾潋突然从榻上坐起身,吩咐道:“你现在即刻进宫,去招英殿看看皇上,如果王德忠或者皇上问起来,就说……就说吕府走水,我不放心皇上,便叫你去贴身保护。” “是!”顾洋转身要走,顾潋又将他喊住。 “记得,一定要亲眼看见皇上。” 顾洋点点头,“记得了。” 待顾洋走了,顾潋重新合眼,往榻上一歪,手背不小心压在一旁的黑色外衣上。 他缓缓睁眼,拿过那件外衣,鬼使神差般凑到鼻端轻嗅了一下,没什么特殊味道,也没用任何熏香,他抿抿嘴角想了片刻,把脸紧紧埋入衣裳之中,深深闻了一下,才从中闻到一股男人身上独有的香味。 像是淡淡的梅花香气。 “少爷。” 顾潋突然把脸从衣裳中抬起,慌忙之中,将那件外衣胡乱揉成一团塞进枕头下面。 “怎么了?” 外面是小陶在敲门,“少爷,宁世子府上送了样东西来,说要亲手交给您。” 顾潋走过去打开门,“都这么晚了,来的是谁?” “就是宁世子。”小陶挠了挠头,“好像是说,要给少爷什么账本。” “账本?” 刘霈的账本就在他手中,赵宁手里的账本又是谁的? 不对,想到今夜吕家起火的书房,顾潋目光一闪,提起衣服向前面跑去。 见顾潋乖乖出来见他,赵宁勾起嘴角,一副十分愉悦的模样。 “顾潋,脸色怎么还是这么难看?病还未好么?”赵宁起身,一左一右同时递过去两样东西,“喏,风寒药,吕家的账本。” 顾潋想了一会儿,接过账本,却没碰那包药。 赵宁有些失望,但很快便自嘲一笑,“本世子自己病了都吃些普通的药草根,给你的却是找神医开来的上好良药,你真是一点都不领情。” 顾潋忙着看账本。 赵宁给的账本的确来自吕府,刚好是记载刘霈的那一册,账本封皮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壹”。 这只是第一册 ,说明除了刘霈,后头还有不知多少人在吕桥手中买官或是行贿。 他看向赵宁,“世子就拿到这一册么?” 赵宁挑眉看他,“自然不止这一册,顾潋,你想要后头的,总得拿点东西交换才成。” 顾潋不动声色,问了一句:“宁世子想要什么东西?” 赵宁轻笑一声,倚在门口的折页处,双臂抱胸看向顾潋,神色却异常认真。 “还有几日便到春游会,顾潋,我们好久没一同去香山品茗了,你可愿意陪我去一趟?” “这就是宁世子要的东西吗?”顾潋直接把账本还回去,“那宁世子还是回去吧。” “你!”赵宁站直了身体,气急败坏道:“顾潋!从前我们年年同去香山,今年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你不要这账本了?等火扑灭,吕肃发现丢了账本,你猜……他会不会杀人灭口?只要吕肃动手,刘霈死无对证,这账本就是给吕肃定罪的唯一证据!” 顾潋脸色微变,不顾待客礼仪,转身便走。 身后传来赵宁的大笑声:“顾潋,已经晚了!” -------------------- 哦莫哦莫,顾美人抱着老攻衣服闻的样子好刺激好变态! 第22章 顾潋,朕要惩罚你! “顾丞。”荣英眉头紧皱,附耳过来,“御骑军晚了一步,刘霈全家七十二口,全没了……” 说完,他深深叹了口气,为十年同僚突遭横祸而无奈悲哀。 而顾潋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依我看……”被从床上叫起来的姚永昶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刘霈之后,还会有人做那刀下鬼,咱们也不必找那些账本,只等吕肃动手,他朝谁下手,谁就是那后头账本上的人呗!” 顾潋沉声道:“怎可任由吕肃这样杀人?买官行贿虽是大罪,但罪不至死,况且还有那些稚子幼童无辜之人。” “那要不然,我们去赵宁手里把账本偷来?”姚永昶喝了口俨茶,竭力瞪起困倦的眼皮,“还不如直接把吕肃抓起来审问,省得他再杀人。” 提起吕肃,顾潋敲打桌面的指尖一顿。 “对了,我今日在娇玉阁听到的,吕肃似乎是中了什么毒,但听他语气,他也不知是谁下的手,现在转头再看,会不会是刘霈这些买官行贿之流干的,所以吕肃杀了刘霈,是想找出下毒之人?” “不好说,但我知道,今天刘霈死了,肯定会有人整夜无法安眠。” 荣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算是听明白了,“现在什么情况?我们要在吕肃下手之前,找出那些人?” 顾潋点头,姚永昶摇头,荣英又迷糊了。 姚永昶叹了口气:“找出账本上的人,谈何容易?” 顾潋道:“其实不必找,若是有聪明的,知道吕肃正在挨个清理账本上的人,一定会主动投案,这样一来虽丢了官帽,至少能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 况且他们至今还不知道那账本到底有几册,而凌霄阁给的刘霈那册,随着刘霈被杀,已然没什么用处。 不管是因为丢了账本还是因为中毒,吕肃如今急红了眼,说不准就是拿刘霈当鸡杀了以儆效尤,意在警告其他人老实些。 “不如再等等看,我们贸然出手,容易陷入被动之中。” 这次姚永昶附和顾潋:“倒也没错,那便看看谁做第一个聪明人,我猜,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去大理寺投案,我们等着就是。” 顾潋点点头,暂且把这桩事搁下,转头问了问时辰,居然已经是四更,他站起来抚了一下涨闷的胸口,深吸一口气。 “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 荣英一晚上都心不在焉,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急匆匆走了,姚永昶却窝在椅子里迟迟不动。 “怎么?”顾潋朝他看去。 “顾潋,那什么……”姚永昶不好意思笑了笑,双手搓在一起,“你也知道,这个时辰,街上哪个青楼楚馆都不开门了,我也不想回家,能不能叫我在你这儿将就一晚?” “好。”顾潋叫来仆从安排卧房,朝姚永昶一点头,“你将这儿当自己家就是,想要什么便说,我先回宫了。” “回宫?”姚永昶一愣,“这都什么时辰了,宫门都落了锁,你怎么回宫?” “自有办法的。”顾潋留下这样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招英殿外,顾潋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未接近殿门便被顾洋发现。 “谁?”顾洋轻喝一声,觉得脚步声熟悉,于是追问道:“少爷?” “是我。”顾潋从黑暗中走出来。 “少爷,您怎么这个时辰回宫?”顾洋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剑柄放开。 “今夜吕家书房走水,吕肃丢了账本,怕买官受贿之事败露,便对刘霈下了死手,刘霈全家七十二口全部丧命。”顾潋说完,看了眼昏暗的内殿,“我不放心皇上,便来看看。” 提起赵赫,顾洋附耳过去:“少爷让我来看皇上一眼,可我到时,皇上已经歇下了,我不好进殿去看,不过子时刚过那会儿,皇上起了个夜。” 听到这个答案,顾潋沉吟片刻,问道:“起夜时你瞧见皇上了吗?” 顾洋答:“瞧见了。” “如何?” 如何?顾洋一愣,不明所以问道:“什么如何?” “皇上有没有……”顾潋斟酌片刻,找不出个合适的词来描述,只好含糊道:“有没有那个?” 顾洋:“哪个?” “……没事了。”顾潋放弃交流,打算自己亲自去看,“这几日你协助御骑军在宫内巡防,不可掉以轻心……我进去瞧瞧皇上。” 推开外殿的门,便看见王德忠歪在椅子上睡觉,顾潋走过去把人叫醒,“王总管,怎么睡在这儿?” 王德忠猛然惊醒,一手抚着胸口,一手使劲抹了把脸,小声道:“顾丞您可回来了,哎哟,您一说吕家走水,我这心啊老是七上八下的,不敢走远了,所以干脆睡在这儿。” “王总管去偏殿睡吧,明日早起还得伺候皇上,这有我和顾洋。” “好,好。”王德忠应下转身要走,刚迈出去两步,想到了什么,又退回来。 “顾丞,皇上前些天总抱着只木头鸟,稀罕得很,睡觉吃饭就连沐浴都要抓在手里,这鸟可是顾丞亲手雕的?” 顾潋点点头。 “呵呵呵呵……”王德忠笑得满脸褶子,“我就知道,咱们皇上,也是稀罕顾丞的,顾丞随手给皇上一样东西,皇上就拿着当宝贝呢!” “皇上孩子心智,自然稀罕这些小玩意儿。” “哎可不是可不是!”王德忠连声否认,“这些年皇上得了多少新奇玩意儿,就是那西域来的五彩玉俑,皇上也是瞧都不瞧一眼,单就盯着顾丞送的东西呢。” 王德忠说完便走了,留顾潋一个人在殿门站了许久。 他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于赵赫来说,他是特殊的。 就是不知道这种特殊来源于何。 顾潋推门进殿,慢慢走到床前,借着床头微弱的烛光看去。 赵赫正趴在床上睡得香甜,似是睡得热了,被子踹去一半,露出麦色精壮的肩头。 顾潋坐在床边,看了眼熟睡的人,余光往床尾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 那里丢了一件中衣,是赵赫今日穿在身上的。 他收回目光,盯着赵赫枕边的木头鸟看了一会儿,似是在考虑什么,最后瞧了眼赵赫,确定人是睡着的,才慢吞吞伸手过去拿起衣服,小心翼翼凑至鼻尖闻了一口。 宫中浣衣熏香用的是上好的沉木香,香味持久且明心清脑,顾潋手中这件衣服上不止有沉木香,还带着赵赫穿了一天之后身上的味道。 那味道顾潋也很熟悉,每每同赵赫同房,赵赫后背肩颈便会出一层薄汗,不可避免蹭到手掌心时,便是这个味道。 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什么了。 ……难道是他想错了? 顾潋把衣服随手叠了几下,放回床尾,手收回来时抵在胸口处按了两下。 这幅身子昨夜才刚刚发过高热,病还未好又一直熬到现在,顾潋没忍住闷咳几声,实在不想再回梧华宫,于是褪了靴子和外衣,爬到赵赫常睡的里侧,随手扯了床被子便拥着沉沉睡去。 待顾潋睡熟了,赵赫浅浅翻了个身,先是探出手去摸了摸顾潋的额头,确定没有再发热,才放下心。 他就这么将脑袋枕在胳膊上看着顾潋,可越看越气,不仅身体的欲火无处发泄,就连心里也起了一道火。 他牵起顾潋压在被子外面的手,沿着修长的手指,一节一节捏弄把玩着,最后拉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试图把这样的动作当做惩罚,以泄心中火气。 -------------------- 赵赫:居然敢给朕吃这种药?看朕怎么惩罚他! (咬——) 第23章 顾潋,干! 顾潋醒时,赵赫正手足无措站在床头,手中拿了个枕头在自己腰身处遮遮掩掩。 两人对视一眼,赵赫率先撇开脑袋,顾潋则微微叹气,喊来王德忠,“王总管,先带皇上去沐浴一下吧。” 赵赫被王德忠带去沐浴,小太监们则熟练地卷起床褥,很快便换了床新的。 “少爷,药来了,孟太医说今日还得服用一贴风寒药巩固一下元气。”顾洋将两碗药搁下,正要走时被顾潋喊住。 “孟太医还在吗?” “刚刚还在殿外呢,说是梅树下生了几株药草,要带回去入药。” “让孟太医进来一下吧,我有事找他。” 孟太医来时手里拿着一株草药,一见顾潋,握着草的那只手开始剧烈哆嗦起来。 顾潋:“……” “孟太医这是怎么了?”顾潋微微勾起嘴角,难得露了个笑脸,可在孟太医眼中,看到的却是一副蛇蝎美人嘴脸。 “顾、顾丞……” 顾潋安抚道:“孟太医不必紧张,我喊你来,是想与你谈一下皇上昨日服的那贴药。” “药?药有何问题?” “皇上今日早起时又……又遗了龙精,这是为何?” 孟太医“嘶”了一声,摸摸自己花白的胡子,也是不解,“这不对啊,老夫研究草药这么多年,对剂量把握也一向准确,照理说昨日给皇上服的药,少说也得管三天。” 顾潋敛下眼睫,透过绿色的药汁看着碗底刻画的梅花花瓣,突然问道:“若服了这药,再用催情香,会怎样?” “哎呦,不可!不可!”孟太医握紧手里的草药来回挥动,“吃了断情草再用催情香,要么这辈子都不举,要么会加剧催情香的效用!” “是吗……”顾潋心念几转,有心试探一番,他端起白瓷碗,慢悠悠喝了口药,悠闲的模样好像在喝什么上好茗茶。 这时外殿传来脚步声,顾潋把碗往桌上一放,认真建议道:“孟太医也瞧见了,皇上昨日吃的药并不管用,要不今日再加大些剂量?” 孟太医:“……” “不如……”顾潋佯装思考了一下,“就三倍剂量吧。” 孟太医撑着桌子才好歹没让自己趴在地上,“顾丞!三倍剂量!皇上喝下去,怕是后头两个月都行不了房事啊!” 余光瞥见赵赫进来,顾潋拍板做了决定,“两个月刚好,孟太医去煎药吧。” “……是,是。”孟太医哭丧着一张脸,又不敢不听,一转身碰上赵赫,再也支撑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是这样也不忘把手里的药草紧紧握住。 “皇、皇上!” 赵赫刚沐浴完,发梢微湿,顾潋瞧见了,起身把赵赫拉到椅子上坐下,取了块干净的布巾替他擦拭头发。 “孟太医,还愣着做什么?去给皇上煎药吧。” 赵赫:“……” 他回来的正巧,刚好把顾潋同孟太医的最后一段对话收入耳中,可他又无法反驳,只得装傻问了一句:“顾潋,朕还要吃什么药?” “就是昨天给皇上喝的‘补药’,强身健体,养精补元。” 赵赫:“……” 这算哪门子“补药”?再这么补下去,他就真的不行了。 孟太医的话王德忠也听见了,他偷偷拉着顾潋到一旁去,压低了声音:“顾丞,这……吃这么多药不会对咱们皇上身子有什么损害吧?” “王总管放心,孟太医说没太大影响。”顾潋瞅了眼赵赫的背影,毫无遮掩的意思,“今早您也瞧见了皇上什么样,普通剂量已经不管用了,只得加大剂量。” “哦哦……原是这样。”王德忠不懂,但还是听顾潋的话,没再说什么。 药很快便被端上来,赵赫 低头一瞧,比昨天的药汤浓稠不止三倍。 “皇上,喝吧。”顾潋坐在赵赫身边,端起自己的第二碗药,为了哄赵赫喝药,甚至过去碰了一下。 “皇上,干。” 赵赫:“……” 昨天的药老老实实喝了的,今天再去地上打滚是不是突兀了些? 他盯着漆黑的药看了眼,来不及多想,便豪气云天地喊道:“干!”接着一点犹豫都没有地一仰头,一碗浓汤便见了底。 见赵赫喝得这样利落干脆,这下心里敲鼓的倒成了顾潋,他不动声色,小口小口喝完药,吩咐道:“王总管,皇上该背书了。” 赵赫头一次对背书这件事如此积极,不等王德忠喊他,他便主动站起来往外走,着急去修德院找个树根把药吐了。 可还未迈出几步,却被顾潋喊下,“皇上,近日京城不太平,不要去修德院了,便在招英殿吧,顾洋,你贴身保护皇上。” 顾洋拱手:“是!” 赵赫:“???” 顾潋还在催促:“皇上,快去背书吧。” 安排好宫内的事情,顾潋又马不停蹄去了大理寺,同荣英姚永昶一碰头,却发现今日根本没什么人来投案。 顾潋问荣英:“平日里同吕府走得近的,今天都什么反应?” 荣英摇摇头,“虽讳莫如深,但似乎并不慌乱。” “嗯。”顾潋应了,眼珠一转不转,盯着虚空出神。 姚永昶一甩手里的扇子,施施然扇了两下,“那在下便斗胆猜测一番,会不会是吕家只丢了刘霈那一册账本,其他的并未丢失,所以其他人并不慌乱?” “不。”顾潋摇摇头,“赵宁说过,其他账本也在他手中。” “那万一他是骗你的呢?” “赵宁不会骗我。” 这话说出来有些暧昧,甚至在顾潋自己看来更是不要脸皮,但他说的也是事实。 赵宁不会骗他。 “那既然……吕肃丢了所有账本,也对排首位的刘霈下了手,其他人就这么等死?第二册 上的人就不怕吕肃这个索命鬼今晚找上门吗?” 姚永昶说到激动处,直接站起来扇风,一下一下全扇到只穿了一件薄衫的荣英身上。 荣英觉得冷,跑到一边去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茶,猜测道:“那如果是吕肃告诉他们,不会对他们动手呢?” “你是不是傻?”姚永昶把扇子一合,想往荣英脑袋上敲,伸至半道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收回来敲在桌子上,“吕肃说不会对你动手,你就信了?刘霈已经死了!” 他说着顿了一下,脸上表情渐渐变得深究,“刘霈已经死了 但没人害怕……除非……” 顾潋道:“除非刘霈不是吕肃杀的。” 荣英整个人都蒙了,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不是吕肃杀的?那是谁杀的?” 顾潋缓缓吐出两个字。 “赵宁。” 姚永昶也瞪大双眼,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喃喃道:“他果真这样心狠手辣?” “姚永,可还记得不久前我对你说的,赵宁入京,势必要有一番大动作。”顾潋缓缓抬眼,“这便是他的大动作。” 荣英还是不解:“那他为什么要对刘霈下手啊?” “他知道吕肃起了二心,所以提前抢了账本,杀了刘霈,是想逼吕肃一把。” 说完,顾潋突然想起赵宁昨天来找他时说的话,赵宁要他同去香山品茗,也是想带他避开吕肃。 “等吕肃真的反了,赵宁便有了由头,从香山赶回杀了吕肃,天下看似还在赵家手中,实则已然易主。” 一阵沉默后,姚永昶“啧”了一声。 “可吕肃好似还在观望。” “昨天御骑军没去吕府抓人,吕肃便知道那账本不在我们手中,所以他在观望,也是想找机会把账本拿回来,不如……”顾潋突然笑了,“不如,我们也逼他一下。” 看着顾潋脸上的冷笑,姚永昶平白打了个颤。 “怎、怎么逼?” 顾潋转头看向姚永昶,“姚府一共多少人?” 姚永昶:“三十三。” 顾潋:“好,今晚可以去死了。” 姚永昶:“???” -------------------- 孟太医:皇上,您看臣手里握的这根草(疯狂暗示) 这两章走一走剧情,然后我要写赵赫惩罚老婆穿小裙子!!!!!(尖叫) 第24章 顾潋,你好软啊 安排好一切,回宫前顾潋特意绕去德阳将军府,找门房说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往后赵宁再往将军府送东西,直接回了就是,其他人的,不管是谁,一律婉拒,就说我不在府上,若想送东西,便往宫里送。” 门房人老实,问了一句:“那若是宫里头送不进去呢?” 顾潋:“那便不送。” “……” 顾潋这回是铁了心不想同赵宁再有来往,一来他早早知道赵宁对他存了那种心思,还一再同赵宁见面实在不应该,二来赵宁昨日冲刘霈动手,两个人终是抛弃了仅剩的一点同窗情谊,走到了对立面上。 “第二件事,若是有凌霄阁来人想见我,第一时间便往宫中递消息。” 门房连连答应:“是,是。” “回吧。”顾潋放下车帘,缩进兔毛毯子里,懒洋洋闭了眼。 最近天气转暖,宫中没了火炭供应,顾潋也不好说自己怕冷,只能又往身上加了几件衣裳。 没了火盆子,兔毛毯子的作用才真正显现出来,顾潋几乎去哪都要带上,但这毯子用了太多年,已经不太暖和。 尤其是……尤其是摸过那件仔兔绒做的厚氅之后,这件破破烂烂的小毯子,顾潋是有些嫌弃的。 若是能趁春猎猎几只野兔,重新做张毯子是最好的…… 心里想着换新毯子的事,顾潋心不在焉下了马车,却瞧见招英殿外跪了一圈太医。 他心猛地一沉,疾步走入内殿,遇上顾洋,拧着眉毛问道:“怎么了?” “少爷!你可回来了!”顾洋急得不行,语无伦次道:“皇上吐了!少爷刚走就喊着肚子疼!没多一会儿便吐,现在还难受着呢!” “怎么会吐?”顾潋沉着一张脸走到床边,拨开趴在床头着急掉泪的王德忠,俯身查看赵赫的情况。 见顾潋回来了,赵赫哭得更加大声,边哭边喊:“顾潋!朕肚子疼!你给朕吃的什么药!朕要疼死了!” 顾潋眉头死死拧起,看了眼一旁一头冷汗的孟太医,“孟太医不是说这药对身子没有损伤吗?这是为何?” 孟太医几乎要厥过去,他身边跪了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搀扶着,才没软着倒在地上。 “顾丞,!臣真的不知道啊!臣就是煎了个药,顾丞让臣煎三倍剂量臣都没敢,这药其实跟昨天的一模一样啊!” 闻言,床上的赵赫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强撑着半抬起脑袋,瞪了孟太医一眼。 早知如此,他还吃那腹泻的药折腾自己做什么? 顾潋着急斥道:“那皇上这是怎么了?还不赶紧给皇上用药?” “已、已然用了,臣认为,皇上就是单纯的腹泻呕吐,说不准、说不准就是吃坏了肚子……其实并无大碍,不再吃那药就行了。” 王德忠急得跳脚,“皇上今日就吃了一顿!还是跟顾丞一起吃的,顾丞怎么没事?就是那药!就是那药啊!把我们皇上害成这样!顾丞,以后可不敢再给皇上吃这药了!” 顾潋回头看赵赫,赵赫立马小声哼唧着,看着似乎比方才好了一些。 “皇上,还难受吗?”顾潋坐在床边,右手从薄被下伸进去,挑开赵赫的中衣下摆,往小腹上轻轻一按,掌心下面的小腹紧紧绷着。 “顾潋……”赵赫可怜巴巴看着他,眼圈通红的样子像只兔子,“朕还难受,你给朕揉揉,给朕揉揉朕就不疼了。” 顾潋叹了口气,挥退众人,只留了个王德忠伺候,“孟太医和王太医今日便在偏殿待命,王总管,劳烦端盆热水来吧。” 说完,他脱了外衣上床,直接钻进赵赫的被窝里,侧卧身子,一下一下给赵赫揉着肚子。 刚揉了几下,手中的肚皮就变得越来越硬,顾潋手一顿,轻轻拍打几下赵赫小腹的肌肉。 “皇上绷这么紧做什么?还疼么?” 赵赫歪头看向顾潋,天真开口:“顾潋,你的肚子不是硬的吗?” “……”顾潋躲开赵赫炙热的目光,否认道:“自然不是。” 岂料赵赫这回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将两只手伸进顾潋衣服里,握着那截细腰来回摩挲。 “皇上!放开!”顾潋腰上敏感,他惊呼一声,使劲挣了两下却被抱得更紧,作乱的大手从腰际滑到单薄的小腹上,甚至恶劣地捏起一点皮肉搓了搓。 “皇上!”挣扎间,顾潋余光往门口一瞥,黑洞洞的门里只能看见王德忠笑出来的一口白牙,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皇上这是做什么?肚子不难受了吗?” 赵赫整个人都贴在顾潋身上,也不知道一个生病的人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顾潋叫他抱着一动不能动。 那只温热的大手继续在他衣服下面摩挲,在窄窄的小腹肚皮上划来划去,还要去顾潋耳边小声感叹一句: “顾潋,你好软啊。” 那声音是从唇舌间溢出来的,带着舌头搅弄水渍的声音,几个字黏糊糊地往顾潋耳朵里钻,好似赵赫的舌尖已经钻进耳廓中一般。 顾潋稳住心神,强装淡定道:“皇上,腹部是人最柔软的地方,也是一个人的要害,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赵赫不懂,追问道:“要害是什么?” “要害,便是一个人的软肋,是最害怕受伤的地方,也是最想保护的地方。” 赵赫的手有一搭没一搭摸着顾潋的肚子,顾潋没再反抗,闭着眼任由他摸,两个人之间突然沉默起来。 “顾潋,你会保护朕吗?”安静了很久,赵赫突然开口问道。 顾潋睁开眼,朝赵赫看去。 “皇上为什么这样问?” “王德忠说……有很多人想跟朕抢皇位,想把朕赶走,自己当皇帝。”赵赫说着似是害怕,往被子里缩了两下,下巴搁在顾潋胸膛上,就这么直勾勾盯着顾潋看,“你会保护朕吗?如果他们要来打朕的话?” 顾潋垂眸看去,赵赫漆黑的眸子里映着他的模样,他看了会儿,轻声回答。 “自然会的,臣答应过先帝,会以命相守。” 提及先帝,赵赫突然将脸埋进顾潋胸口,半晌才闷闷出声。 “父皇不喜欢朕。” -------------------- 赵赫(吸气):老婆摸朕的肚子了,给老婆展示一下腹肌! 第25章 顾潋,不准看别的男人 顾潋下意识替先帝说话:“皇上是先帝唯一的太子,先帝怎么会不喜欢皇上呢?” “父皇不喜欢朕。”赵赫又强调了一遍,“他不愿意见朕,还叫别人来喂朕吃虫子,朕想吃糕,可是糕全被别人吃了,朕就只能吃虫子。” 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却十分符合赵赫的心智,在一个五岁的孩童眼中,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不就是先帝派去的吗? “先帝识人不清,叫人骗了,后来那些坏人都被先帝杀了的。” “那他也不喜欢朕。” 顾潋沉默了很久。 他自十六岁起跟在先帝身边,谋略善治学了不少,却从未在先帝身上看见过父子情深。 赵赫那时独身一人住在招英殿,几乎小半年才能见先帝一面,是以顾潋入仕十年间,同赵赫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他原以为先帝是为了保护这唯一的子嗣才不敢多加关心,可偏偏先帝又不是这样的人。 先帝这个人,身有一番虎胆龙威,前朝皇帝荒淫暴政,隔壁大辽蠢蠢欲动,他说反便反,带着后来的昭王,德阳王和平凉王,一口气征战厮杀近十年才将这江山坐稳。 这十年间的苦楚也不必多说,先帝全都咬牙挺了过来,坐上龙椅第一件事,便是将从前忤逆不忠之人一一清理干净不留后患。 这样一个铁血手腕的人,怎会对着自己的血脉不管不顾? 而顾潋见过先帝唯一一次优柔寡断,便是在昭王身上。 当年昭王冲先帝下毒一事后,朝中大臣均感叹昭王要因着一时糊涂丢了全家性命,可先帝犹豫了几天,最后念在昭王为他折了一双腿,竟草草将昭王打发去了南疆了事。 也是因为昭王一事,顾潋才觉得先帝骨子里带些多情。 但这份多情却从未揽及赵赫。 思及此,顾潋稍稍侧身,主动将赵赫高大的身子揽在怀里,甚至在他后背上轻拍几下,接着许下承诺。 “邹绣为祁王挡剑而香消玉殒,若真有那么一天,臣也愿做那邹绣,保护皇上。” 气氛到了这儿,赵赫抬头,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你还叫朕喝那肚子疼的药么?” 顾潋:“……” “不喝了,皇上放心。” 第二日一早,大理寺上报,修国史姚永昶一家三十三口一夜毙命,死状与前日刘霈一家一模一样,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 顾潋则悠闲喝茶,看着荣英在院子里举那铁疙瘩。 “一百一十七,一百一十八……”荣英手一抖,把铁疙瘩丢在地上,砸得尘土飞扬,他毫不在乎地抹了把脸,问道:“顾丞,这样真的能行吗?” 顾潋没说话,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铁疙瘩,半晌问道:“荣大人为何每日都要举这铁疙瘩?” 荣英笑笑:“无非是强健体魄,发泄多余精力罢了,每日举一举这铁疙瘩,夜里睡得香甜,早起也精神百倍!” 顾潋若有所思重复了一遍荣英的话,“发泄多余精力……倒是个好办法。” 然后抬头,一脸诚恳地看向荣英,“荣大人,可否帮在下也打一个这样的铁疙瘩?” 荣英挠挠头发,上下打量顾潋,“顾丞也要锻炼?恕在下直言,顾丞怕是连这铁疙瘩十分之一都无法举起。” 顾潋:“……” 他不信邪,走过去俯身一抓,铁疙瘩牢牢黏在地上纹丝不动,他拍拍手站直身子,比划了一下大小。 “不如就打个这样大小的吧,慢慢练,总有能举起的一天。” “这么大也——”荣英刚要嘲讽第二波,对上顾潋眼底清淡的笑,又想起今早被迫躺进棺材的姚大人,他后背一凉,连连点头,“那就这么大,那就这么大。” 顾潋满意了,“多谢荣大人。” 荣英慌忙摆手,想起姚永昶,又弱弱问了句:“姚大人……姚大人他……” 顾潋淡淡道:“不出意外的话,下葬前便能了事。” 听了这样一句话,荣英呆若木鸡,脑子里不可控制的把话反转了一下。 若是出意外的话,姚大人就要直接下葬了! “当然,我没有赵宁那样心狠手辣,只是装装样子罢了,荣大人不必担心,姚永他现在应该好得很” 他昨天说要逼吕肃一把,实则也是赌了一把,他便赌那些买官行贿之人不知自己排在第几册,而吕肃也不会傻到把自己所有账本给大家都看一遍,是以众人只知道刘霈与自己在册,至于其他册上是谁却是不知道的。 而前日刘霈死后,吕肃必定挨个通信或是碰头,大家才决定静观其变。 今日又出一起全家灭口惨案,不管这人同吕肃关系如何,众人也会认为姚永昶是被吕肃索命的第二人,继而打破同吕肃之间薄弱的信任桥梁,以求自保。 果不其然,早市刚过,大理寺接连上报,国子评事周箐,书令史冯孝昌纷纷投案,听着这几个名字,顾潋面无表情,“关押起来,慢慢审讯吧。” 荣英急道:“那吕肃呢?” 吕肃?顾潋喝了口茶,不急不慌道:“再等等,我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抓不到吕肃,荣大人不如先去把那铁疙瘩打了吧。” 荣英:“???” 他急道:“是铁疙瘩重要还是吕肃重要?万一叫他跑了怎么办?” 顾潋认真想了会儿,回答:“铁疙瘩重要。” 荣英:“……” 他木然着一张脸转身进棚,把上衣一脱,不一会儿里面便响起热火朝天的打铁声。 顾潋盯着漫天乱飞的火星子看了会儿,突然站起来走过去,眼神不断流连在荣英裸露深色的后背上。 “荣大人。” 荣英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去,“嗯?” “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冬季还会被晒黑?” 荣英“啪啪”拍了自己胸膛两下,“冬季里晒黑也算寻常,你瞧军营里天天赤膊操练的将士们,再白的人操练上数月,也能变成我这样。” 目光继续在荣英偾张的肌肉上打量片刻,顾潋接着问道:“那若要练成荣大人这样结实的皮肉,需要多久?” 荣英突然高举起右手,肩头肌肉猛地凸起,随着胳膊落下的动作扭曲抽动。 “少说也得四五年。” 顾潋移开目光,找了个板凳坐在棚子外面,脑海浮现的是赵赫在床上弓起身子时的场景。 遒劲有力的双臂,坚硬紧绷的小腹,以及厚实的肩背…… -------------------- 赵赫:该死的!老婆怎么去看别的男人了! 这篇要在11.21号(周一)零点入v啦!当天更新两章6000+字,感谢大家的支持跟读。 下面会是赵赫单方面掉马,以及顾·蛇蝎美人·潋的试探拉扯。 第26章 顾潋,它把朕抓伤了! 如顾潋预料,事情一直到夜里三更才尘埃落定。 钱江来时,荣英正赤着身子在院里淘洗那刚打好的铁疙瘩,瞧见终于来人了,急急往屋里一指。 钱江停下脚步,“荣大人这是怎么了?” 荣英不仅整个人灰头土脸,叫火燎了一整天的嗓子也哑得讲不出话,只知道朝屋里指。 “小少爷在屋里?” 荣英疯狂点头。 钱江一个抱拳,三两步进了屋,便看见顾潋裹着兔毛毯子,守在荣英打铁分他的一个小炉子旁边烤火。 “少爷怎么还是如此怕冷?太医给开的药都吃了这么久还是不管用吗?” 天气变化,顾潋毫无防备中了招,他闷咳两声,先问起今晚的事。 “钱叔,吕肃可抓到了?” “自然不会叫他跑了,只不过也费了一番力气,而且吕肃见事情败露,拼了命想往北逃,那边似乎有辽人来接应,却被几个凌霄阁的侠士出手拦下了。” 顾潋咳嗽的声音一顿,“凌霄阁?” “是,他们均戴着凌霄花面具,并未遮掩身份,将来接应吕肃的一队人杀退之后便走了,我只与他们打了个照面,不过……小少爷跟凌霄阁人有何交情吗?” 顾潋“嗯”了一声,说得模棱两可,“与万凌霄有过几面之缘罢了,但据他所说,在嵇城之战中,大哥曾对他有过恩情。” “大少爷?”提起顾霄,钱江语气里带些唏嘘,“那少说也得十年前的事了,凌霄阁不过也才在江湖上出现十年。” 十年?顾潋一怔,原本清晰的思绪突然乱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他想伸手去抓却没赶得及。 钱江频频摇头:“十年前嵇城一战,平凉王死在辽人手中,却没想到如今吕肃竟然要叛去杀父仇人阵营,平凉王在天有灵瞧见吕肃所作所为,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别说钱江,就是顾潋这样心思通透的人都想不明白吕肃为何要与辽人勾结。 或许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好在已经将吕肃捉拿,辽人若想进犯,还得多考虑一番!”钱江一屁股坐在顾潋对面,将手中的长刀往小几上一搁,双手揣进袖子里。 他右手断了两根手指,虽嘴上说着不在意,可在外人面前总是习惯遮掩起来的。 顾潋低头看了眼桌上的刀柄,经年累月用刀之下,皮质刀柄上留下三个磨损严重的指印。 他提议道:“钱叔,过几日春猎,我叫顾洋打张好的皮子来,换把新的刀柄吧。” 钱江憨厚一笑,伸出三根手指给顾潋看,“小少爷,换张新的皮子,老钱我这手指头,又要磨出血才能把刀柄磨舒坦咯,不必换了。” 钱江的手指乃至手掌上全是练刀磨出来的茧子,顾潋瞅了眼钱江的手,又展开自己的手掌看了眼。 钱江笑道:“小少爷没怎么练剑,手上自然没有茧子。” 顾潋突然问:“练什么才不会在手上留下茧子?” “不管练什么都会留茧子,刀枪剑戟,哪样不是硬邦邦的铁器,就是那抚琴之人也有手茧,除非……” 顾潋目光一闪:“除非什么?” “除非入手的东西是软的,比如——” “绸缎?” “对。” 杜府,破败空旷的宅子里突然起了一根蜡烛,其中一个蒙面人脱了手上的软甲,借着烛光看去,手背上一道不深不浅的划痕正在往外渗血。 举蜡烛的人挠了挠头道:“主子,不如说是猫抓的?” 蒙面人抬头看那说话的人一眼,把自己的手往他眼皮子底下递了一下,“你看看这像是猫抓的吗?是你傻还是顾潋傻?” 那人继续挠头,“还……还挺像的啊。” 蒙面人:“……你家没养过猫吗?” 他还未想好怎么跟顾潋解释自己手背上的伤,外面走进来一个人,一开口又是叫他恼火的事。 “主子,东西送不进去,德阳将军府那门房说了,他们主子不在府上,有什么东西就往宫里送。” 蒙面人强压着怒火,小声叱责:“德阳将军府送不进去,便想其他法子送进宫里,送不进去就不送了?” 那人浑身一抖,“是!” “那主子……这伤如何解释?” 想到自己现在就要赶回去,蒙面人瞬间泄了气,“猫抓的。” 于是顾潋带着铁疙瘩回招英殿时,便看见大半夜里赵赫还没睡,正抱着小虫在床上打滚。 余光瞥见顾潋进来了,赵赫“嘶”了一声,从床上蹦下来,紧紧捂着自己的手背,一眨眼,两颗泪珠子从眼眶里滚出来。 “皇上!”顾潋脸色一变,不顾自己喉咙泛痒要咳,连忙跑过去,抓起赵赫的手腕看。 那手背上一道浅红划痕,伤处边缘光滑,不像是猫抓的,倒像是什么利器划的。 这时赵赫还在告状:“顾潋!它把朕抓伤了!” 顾潋不动声色,打量了一番赵赫光滑的五指指肚,转头招呼顾洋进来,“顾洋,把小虫带回梧华宫去,以后别再往皇上跟前送了,跟王德忠说一声,找孟太医取些药来,就说皇上叫猫抓了。” “是。”顾洋走过去,抓着小虫的脖颈将它提起来,小虫立马发出了挣扎的叫声。 顾洋前脚刚出殿,后脚王德忠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边跑边喊。 “顾丞!皇上!顾丞!皇上!” 胖乎乎的身子出现在招英殿门口,王德忠扶着门框把气喘匀,喜不自胜道:“顾丞!皇上!鸢行军送东西回来了!” 顾潋双眼一亮,转身的动作太大,肩上的兔毛毯子滑到了地上,他没顾及捡毯子,追问道:“鸢行军送了什么回来?” “送了一个包袱!还有一盒药!” 顾潋握紧拳头,疾步往外走,边走边吩咐道:“王德忠,皇上叫猫抓了,你伺候皇上上药睡觉,我去瞧瞧。” 走到外殿,果真在桌上看到一个大包袱和一个木匣子,顾潋将木匣子抽开,里面胡乱塞着一些药草,他一一拿出来看了一遍,把木匣子合了,又将大包袱拆开,居然是几块布料。 顾潋疑惑,鸢行军在外寻药这么多年,怎么这回却送了几块布料回来? 顾潋上手摸了一下,才刚触及指腹便突然停下。 这料子…… “顾洋!”顾潋喊了一声。 顾洋还未走远,没多一会儿便从外面探进头来,胸前衣襟里还窝了一个小虫,“少爷,怎么了?” 顾潋先是转身看了眼内殿,然后压低声音,“你去,把这布料,还有我卧房枕头下那件衣裳拿去给纺织监的嬷嬷瞧瞧。 “是。” 目送顾洋消失在夜幕中,顾潋把剩下的几块布料重新包好,盯着那个木头匣子出神,匣子上绘了一只鸢鸟,利爪探出双翅展开,鸟喙却朝天高高扬起,怎么看怎么违和。 待王德忠从内殿出来,顾潋才回过神,“皇上睡下了?” 王德忠小声道:“睡下了睡下了,顾丞也早些休息吧,方才我也是太激动了,那药又不会长腿跑咯,明日再请太医看也不迟。” “嗯。”因着吕肃这件事,顾潋接连操劳多天,这会儿熬得眼皮都疼,他思虑又重,时常忧心忡忡,身子免不了又叫他糟践一轮。 顾潋转身进殿,放轻脚步,缓缓走到床前。 赵赫睡得正熟,怀里紧紧搂了样东西,半张脸都埋在上头,顾潋伸手过去拨弄了一下,才发现那竟是他刚刚掉在地上的兔毛毯子。 他坐在床沿,盯着赵赫的睡颜一眨不眨,脑子里思绪早已乱了。 赵赫,蒙面人,凌霄阁,鸢行军,错综复杂的关系在他脑中来回穿插,又像张网一样把他拉入其中。 翌日一早,太医们围在桌子旁,头碰头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结论。 “回顾丞,这药草叫须须生,对皇上的病应当没什么效用,但……但似乎对顾丞的病有奇效。” 顾潋怔了片刻,重复了一遍太医的话,“对我的病有效?” “是。” 他似是不解,喃喃道:“鸢行军是为了给皇上寻药才组建的,为何会送回来一盒这样的药?” 太医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孟太医站了出来,他猜测道:“顾丞,鸢行军已然在外头找了十年药,或许是先帝驾崩前下了新的旨意?” 顾潋突然抬头,直勾勾盯着孟太医。 “你说什么?” “臣说,先帝——” “十年?” 凌霄阁是十年前在江湖异起,而鸢行军也是十年前出去的。 顾潋重新低头,缓缓将手中的木匣子掉转方向,那对大张的翅膀突然变成了绽放的花苞,探出的利爪变成了其中花蕊,就连高扬的鸟喙也变成了长长的枝干。 ——鸢鸟变成了凌霄花。 这时顾洋匆匆进来,把两块料子往顾潋手里一塞。 “少爷,纺织监的嬷嬷说,这两块虽是不同的料子,但织造手法却是一样的,鸢行军带回的布料叫鲛纱,传闻中是南海的人鱼所织,比这件衣裳更柔软更脆弱一些,很适合做中衣贴身穿。” “脆弱?”顾潋微微一笑,不明白顾洋为何用了这样一个词去形容,“什么意思?” 顾洋:“就是不结实,可能随便一撕便撕坏了。” 顾潋笑得愈发灿烂。 “去,把皇上从床上拖下来。” 顾洋一愣:“啊?拖下来做什么?” 顾潋张开那双好看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举铁。” -------------------- 姚永昶:你好,有人吗?还有没有人记得我啊?来人啊,谁能把我从棺材里救出去? 第27章 顾潋,朕还是喜欢举铁 “十二,十三,十四……十七。” “嗯?”顾潋嘴里刚含进一口药,闻言朝院子里的赵赫看去。 赵赫立马改口:“十、十五。” 顾潋咽下口中的药汁,取过帕子擦拭了一下嘴角,佯装关心道:“皇上,累不累?” 赵赫满头大汗,连忙点头:“朕累了!” “如此,那臣还是叫孟太医给皇上准备药吧。”顾潋作势要起身去找孟太医,第一步还没迈出去,便听见外头赵赫大喊一声。 “朕还是喜欢举铁!”说罢重新拾起那铁疙瘩,拼了命向上举。 顾潋微微一笑,坐回座位上,把自己第二碗药也喝了。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赵赫数到五十,喘着粗气把铁疙瘩一丢,双臂软软垂在身体两侧,晃晃悠悠走到顾潋身边,往凳子上一坐,“顾潋,朕举完了。” “皇上做的很好。”顾潋一脸欣慰地抬起帕子,把赵赫额头上的细汗蹭去,“皇上,往后每天一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去院子里举五十下。” 赵赫瞪大眼睛,“每天?” “嗯,一个月后,便加到每天一百下。” 赵赫直接站了起来,“一百下!” 顾潋眨巴眨巴眼,朝赵赫看去,“皇上觉得很难吗?臣前日看荣大人操练,比这重一倍的铁疙瘩荣大人都能轻松举百余下,是以荣大人的皮肉也比皇上的结实好看许多。” 赵赫心中警铃大作,一连三问:“他哪里结实好看了?你什么时候看的!他为何不穿衣裳?” 顾潋奇道:“平日里操练穿什么衣裳?皇上没见过军营里将士们操练,都是不穿上衣的,如此操练数月,便能把一副白生皮相晒得黝黑。” 赵赫一脸生无可望。 “皇上,吃药吧。”顾潋把温凉的药端起来,亲手舀起一勺,凑到赵赫嘴边。 赵赫吓得紧紧抿住嘴,甚至躬起身来捂住自己的肚子,“顾潋!你说过不叫朕吃那肚子疼的药的!” “这是皇上从前常吃的药,并非那肚子疼的药,皇上尝尝便知道了。” 似乎在解决完吕肃这样一桩麻烦事之后,顾潋心情很是不错,一大早便给了赵赫一个笑脸。 只不过笑得赵赫心里发毛。 他还没忘自己是个傻子,开始发挥赖皮精神,双手往自己嘴上一捂,闷闷道:“顾潋,朕不想吃药……” 同他对视两眼,顾潋把药挪去一旁,“皇上不想吃便不吃吧。” 反正除了脑子不太好使没什么其他大病,是药三分毒,再喝下去怕是连院子里的铁疙瘩都举不动。 顾潋一退让,这下轮到赵赫狐疑起来,他总觉得顾潋今日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让他总有一种快要玩脱了的错觉。 “少爷。”没等赵赫脑子里想明白,顾洋匆匆进殿来,“少爷,太师说找您商议一下春猎的事。” “好,我这便去。”顾潋应下,站起来往外走。 “顾潋!”赵赫一把抓住顾潋的手腕不叫他走,刚举完铁的手好似还在微微颤抖,“顾潋,朕想要……舒……” “好,皇上闭眼。”顾潋答应得异常痛快,赵赫高高兴兴闭上眼等着,生生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都没等到顾潋过来亲他。 他睁开眼,在原地转了个圈,屋里哪还有顾潋的身影? 议事厅。 “顾丞。”见顾潋来了,孟不获笑着朝他招招手,“顾丞可是姗姗来迟啊。” “太师久等了。”顾潋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余光瞥见孟不获桌上摆了几枚铜钱,“这是?” “这个待会儿再说,待会儿再说,喊顾丞来,主要是想同顾丞商议一下春猎的事,每逢春猎便要祭天,可我担心,皇上他……”说着,孟不获脸上带些忧愁,“我担心皇上他猎不到什么东西啊,唉!” 先帝还在时,每逢换季便要去猎场围猎,其中春猎尤为重要,届时皇室要用猎到的所有猎物祭祖祭天,以求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想起蒙面人的身手,顾潋嗤笑一声,慢悠悠开口,“太师担心的是,以皇上的水平,怕是连只小小的兔子都猎不到,不过……”顾潋话头一转,“不过宁世子一定能猎到不少,届时用宁世子猎的猎物祭天便是。” 孟不获捋着胡子笑,“也是也是,宁世子也算皇室中人。” 话音未落,便听见顾潋继续道:“等春猎结束,春游会之前,务必要让赵宁离京。” 孟不获:“……” 这是把人利用完便要立马赶走。 “赵宁在京中多待一天,我睡觉都睡不踏实。” “说起这个……”孟不获突然变得神秘兮兮,坐在顾潋身边,附耳过去,“今天着急喊顾丞过来还有一件事,昨夜我夜观天象,见万里星晴,一时兴起便卜了一卦,卦象显示春猎那日,顾丞怕是会遇一道劫难,于是想提前提醒顾丞多加小心。” 顾潋问道:“什么劫?” 孟不获指了指桌子上的铜钱,微微一笑,“桃花劫。” 回到梧华宫,顾潋还在想桃花劫这件事,想的出神了,连小虫抓着他的裤脚向上爬都没发现。 “咪……” 听到声音,顾潋向下看去,伸手把爬到一半的小猫提到腿上。 “咪——咪——”小虫趴在顾潋怀里,一声一声叫着,好似在为自己申冤。 顾潋伸出手指沿着小虫的脑袋抚摸,轻声道:“莫叫了,我知你是被冤枉的。” 说着他捏起小虫的爪子看了眼,“这样小的猫,怎会抓出那样一道伤口呢?他都不动动脑子的吗?五岁孩子都比他聪明许多。” 想起从前赵赫在地上打滚的样子,顾潋没忍住笑了一下,可笑容渐渐凝固在脸上,又慢慢消去。 赵赫在装傻,顾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心中纵然生气,可后来却深深松了口气。 尤其是知道赵赫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痴傻无能,明面上鸢行军在握,背地里凌霄阁撑腰,他也不必太过忧虑昭王大辽之辈,好歹是能放松片刻。 只是不知赵赫装傻的背后有何隐情,叫他如今都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就连先帝为他赐婚一个男人都能隐忍,甚至……甚至已经有过几回鱼水交欢。 思及此,顾潋慢慢红了脸,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小虫的身子,把毛揉的乱糟糟的。 他甚至还不知赵赫对他是何感情就已经同赵赫做了那样的事,但如今若让他再与赵赫亲密,他却是不敢了。 午时,荣英递了张折子上来,没经姚永昶之手,简单一句话,说想去看看姚大人如何了,顾潋这才想起来姚永昶已然在棺材里躺了一天一夜。 他不慌不忙站起来,去招英殿捎上正在抄书的赵赫,慢悠悠去了姚府。 姚府还挂着白幡未撤,一眼望过去端地是凄惨飘摇。 顾潋掀起帘子看了会儿,刚要带着赵赫下车,便瞧见一个清隽消瘦的身影从另一辆马车上滚落下来,跌跌撞撞朝姚府大门闯去,却被守在门外的御骑军拦下。 “让我看看他!让我去看看他!”那人赤红着一双眼,几乎是哀求道:“让我瞧他最后一眼。” 荣英不认识这人,问道:“顾丞,这是?” “万年喜,姚府管家,也是姚家铺子的老板。”说着,顾潋下车喊了那人一声,“万老板。” 万年喜闻言转头,看清来人是顾潋,他哀切动容道:“顾丞,可否让我进去见阿昶最后一面?” “哎呀姚大人他没——”荣英笑了,想要开口解释,却被顾潋抢先打断。 “好,请万老板随我来吧。” 姚府上下总共三十三口,只在灵堂摆了一口棺材,金丝楠木,雕花镶金,特别适合姚永昶睡。 自瞧见那口棺材开始,万年喜便四肢无力,他一步一缓,好不容易撑到棺材跟前,看见姚永昶那一刻却再也坚持不住,两行清泪从眼角溢出,沿着消瘦的下巴滴在姚永昶脖颈中。 “阿昶……”万年喜伸手,指腹轻轻拭过姚永昶的眉眼,“为何?为何要骗我,为何将我支出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若你知道,便给我托梦,我定会替你报仇。” 听到这里,顾潋挑了挑眉。 一旁的赵赫瞧见这场景也是动容,气氛上来了,他大着胆子去抓顾潋的手,却被顾潋不动声色躲开。 “万老板不必伤心。”顾潋躲开赵赫的手,走到棺材跟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去软塞,在姚永昶鼻尖晃了几下,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姚永昶竟幽幽转醒。 棺材里视野有限,姚永昶躺在里头,目光一一打量过顾潋,荣英,和万年喜…… 万年喜? 姚永昶身子一僵,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是个死人,下一秒看清万年喜脸色突变,他自暴自弃破罐破摔地重新闭上眼,嘴里还念叨着:“我死了,我死了,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万年喜也僵了片刻,转头问顾潋,“顾丞,这是?” 顾潋把这件事同万年喜简单一说,又朝顾洋招招手,“姚大人这几日受惊了,顾洋,去把东西带进来,算作给姚大人压惊。” 等顾洋把几马车的东西全拉了进来,顾潋又俯身下去,把姚永昶唤醒,“姚大人莫睡了,我给姚大人带了些好东西,其中满满一车都是姚大人爱看的话本。” 姚永昶猛地睁眼,正要翻身逃跑,却被万年喜一把横抱在怀里。 “阿昶,为何不能同我讲实话?为何要把我骗出去?”万年喜死死瞪着姚永昶,“你整日整夜宿在那温柔乡中,我全忍了,如今却连假死这样的大事都不愿意同我说么?你可知我从栾城马不停蹄赶回来时是何心情?” “我、我……你、你你你听我说。”姚永昶结结巴巴,最后竟转头求助于顾潋,“顾潋!你帮我解释一下啊!这都是你让我干的!” 顾潋微微一笑,“姚永,摘花多日终被摘,自求多福。” 姚永昶被万年喜扛起来往后院走,不敢置信地大喊:“顾潋!我从前竟没发现你是这样记仇的一个人!你至于吗你!” 等已经不见人影了,还能听见姚永在破口大骂,“你先放我下来!你以下犯上是不是!让我吃口饭……我快饿死了,让我先吃口饭行不行!你禽兽不如!你饿死我算了……” 盯着顾潋阴测测的笑容,赵赫同荣英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 顾潋左右看看,最后把目标锁定在赵赫脸上,“瞧见了吗?这就是姚永骗人的下场。” 赵赫:“……” 第28章 顾潋,朕想看你骑马 也不知是不是顾潋的话起了作用,回宫之后,赵赫变得异常乖巧,连过来伺候的王德忠都瞧出不对劲,把顾潋拉去一旁。 “顾丞,咱们皇上今日在外头瞧见什么了?怎么自打回来就不爱说话?方才我还听见他叹了两口气。” 顾潋神情自若,“可能是瞧见姚大人的家事,触景生情吧,过几日我让姚大人把他同万管家的一段佳话写成话本,叫皇上每日睡前过目一遍。” “哦哦……”王德忠放下心,又对姚永昶的家事起了好奇心,也不知是什么佳话,能让皇上感触至此,怕不是比邹绣挡剑还要感人肺腑?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顾潋道:“对了顾丞,鸢行军送回来的东西,其中有几样布料,说是给帝后做贴身衣裳使的,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明日就能做好。” 顾潋突然想起顾洋的话。 那布料是软又滑,穿在身上的确比旁的料子舒服,可……可一扯就坏。 于是他冷着脸拒绝:“不必给我做,都做给皇上穿吧。” 赵赫喜欢撕,便叫他自己穿了撕着玩。 “哎可不是,皇上能穿几件啊,鸢行军送东西回来时也说了,不必节省,往后会经常往宫里头送的。”王德忠笑呵呵的,把后头都给顾潋安排好,“等过几天春猎祭祖,顾丞跟皇上刚好着一身新衣。” 说起春猎,顾潋提醒道:“皇上的盔甲提前准备好,甲衣里记得藏一层护心,马也挑一匹温驯——” 说到这里顾潋突然停下。他习惯了照顾赵赫,也是基于赵赫只有五岁心智的情况下,如今赵赫已不需要他来保护,再考虑这些细枝末节显得有点多余。 就算没有他,赵赫也能保护好自己,就算不是一匹温驯的马,赵赫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 那边王德忠已经一一应下,“顾丞就放心吧,早就准备好了,皇上的,顾丞的,都准备好了。” “嗯。”顾潋点点头,转身回内殿,便见赵赫直勾勾盯着他。 “皇上,怎么了?” 赵赫却问:“顾潋,你养的猫去哪了?你不要它了吗?” 顾潋垂下眼帘,走到赵赫身边坐下,牵起他的手看了眼,“皇上不是叫它抓伤了?臣便让顾洋将小虫带回梧华宫去养了。” 赵赫手背的伤口已经愈合成一条深红细线,让顾潋想到辽人用的一样叫做剥骨刀的兵器,那剥骨刀刀片薄如蝉翼,两头覆柄,刀身弯成月牙状,练得熟了,将剥骨刀丢出去,过几秒便能再飞回手中。 “皇上还疼么?” 赵赫生怕顾潋下一句又是叫他喝药,连忙摇头:“不疼了!” “少爷。”顾洋从外头进来,步伐小心翼翼,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少爷,这是用鸢行军带回的草药新煎的,孟太医叮嘱了,一定要热着喝效用才好。” 鸢行军带回来的草药?顾潋闻言抬头看了赵赫一眼,这便是赵赫给他找来的药。 这药……是赵赫特意为他寻来的么? 越往深处想,顾潋越不敢看赵赫的眼睛,慌忙接过药碗,边小口吹着边浅啜,很快一碗药便见了底。 “顾潋,朕困了!”等顾潋喝完药,赵赫揉揉眼,可怜巴巴瞅着他。 “困了那便睡吧。” “你陪朕睡。” 赵赫此话一出,殿中突然安静下来,顾潋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过了半晌,顾潋才开口,“皇上先去床上吧,臣去漱口后便过来。” “那你莫要骗朕!” “嗯。” 顾潋去了偏殿,仔细漱口一番,接着打了块湿帕子擦过手和脸,抬头间隙看到镜中自己的脸,他慢慢停下动作,脑海中突然想起王德忠的话。 “我就知道,咱们皇上,也是稀罕顾丞的,顾丞随手给皇上一样东西,皇上就拿着当宝贝呢!” 其实不用王德忠说,顾潋自能看出来,不管是那木头雕的相思雀,还是交颈鸳鸯的玉佩,赵赫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 他向来聪慧通透,这么久过去了,不可能看不出赵赫那点心思,只不过这份情意他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皇后这样一个身份将他牢牢捆在赵赫身边,他的一腔忠心自然可以从一而终,也早早做好了在这后宫中耗去一辈子的准备,但…… 但他从没想过同赵赫有什么除却君臣之外的感情。 “顾潋!顾潋!你去哪了?” 是赵赫在大声喊他,顾潋放下帕子,将外衣脱在门口,只穿着中衣走到床边。 “顾潋,朕还以为你又跑了。”赵赫见他来了,往床里侧挪去,给他让出外面的位置,讨好道:“顾潋,朕帮你把床暖热了。” 顾潋上了床,被窝里的确暖烘烘的,他看向赵赫,“皇上贵为天子,不必为臣做这些。” 赵赫眨眨眼,没回顾潋的话,反而将目光挪到后者的发冠上,“顾潋,你发冠未拆。” “嗯?”顾潋抬手一摸,的确还戴着发冠,他刚塞进被窝的脚又伸出来,作势要下床,“臣先去拆了——” “朕替你拆。”赵赫坐起身,双手小心翼翼朝顾潋的发顶伸去,笨手笨脚地,生怕哪一下没收住力扯疼顾潋的头皮。 发冠摘去的一瞬间,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发丝缠在耳尖,顾潋觉得痒,顺手将一缕头发挽至耳后,一抬头,便见赵赫直勾勾盯着他看。 顾潋下意识躲避赵赫的目光,扯着被子躺下,率先闭上眼睛,“皇上,早点睡吧。” 赵赫很久都没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爬到顾潋身边,趁顾潋不注意,一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皇上!”顾潋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腰间便缠上一双手臂。 “别动。”赵赫把顾潋揽进怀里抱着,鼻尖在顾潋后颈上蹭了两下,语气里带些埋怨,“朕那边太冷了,还是你这边暖和。” 感受到后背上紧贴的滚烫热源,顾潋没再挣扎,任由赵赫抱着,心里轻叹一口气。 他看赵赫不像是冷,倒像是要烧着了。 这次赵赫没再动手动脚,只揽着顾潋的腰,脑袋安安静静窝在顾潋颈窝里。 当身后的呼吸变得绵长时,顾潋才察觉赵赫已经睡着,他放轻动作,在赵赫臂弯中翻了个身,面对着赵赫。 赵赫的五官不似先帝那样凌厉,大概是随了孝元皇后,眉目间带些柔和的英气,顾潋见过那张面具后面的眼睛,笑时清澄明亮,熠熠生辉。 他伸手过去,悬在赵赫眼睛上方,似有若无描摹片刻,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在想一个被他忽视的问题。 ——赵赫装成痴傻的模样,到底为何? 阳春三月,迎山猎场。 钱江瞪着一双鹰目,将四周巡视一遍后,持着长刀钻进帐中。 “御骑军已经安排至猎场周围,小少爷放心就是。” “嗯,有劳钱叔。”顾潋正在喝茶,双手捧着茶盏,三两口把里头泡了参须的热茶喝掉。 这猎场虽叫迎山,却只有一个小山包,是以四周平坦多树,林间风一吹,顾潋当时便遭不住了,识趣地钻进帐中来。 “钱叔,皇上呢?” “在外头跟宁世子说话呢。” 跟赵宁说话?顾潋给钱江倒茶的动作一顿,慢慢皱起眉毛,赵赫跟赵宁能说什么话? 这时顾洋刚好掀起帐帘进门,赵赫的话便随着一阵风飘进帐中。 “你不知道吧?顾潋的肚子是软的,朕摸过许多次……” 顾潋:“……” 他眉心一跳,不想再看赵赫在外人跟前装傻充愣,于是连手里的茶盏都没搁,直接走了出去。 这时赵赫刚好向他看来,顾潋淡淡道:“皇上,外面风大,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赵赫十分开心,屁颠屁颠跑过去,也不接那茶盏,就着顾潋的手便将热茶一口吞了,烫的呲牙咧嘴。 “这茶是才倒的,皇上做什么这么着急?”顾潋小声念叨,余光瞥向赵宁,后者似乎是咬牙切齿,腮边的肉在不断抽动变换形状。 “宁世子,若是冷了便回你的帐中吧。”顾潋假意关怀一句,伸手捞起赵赫盔甲外的腰带,将人抓回自己帐中。 “皇上待会儿不可离开御骑军,他们会在皇上身边贴身保护。” 顾潋站在赵赫身前,替他检查了一遍盔甲和胸前的护心,不知第几遍叮嘱,“皇上猎不到也不要心急,想要什么便吩咐顾洋去猎。” “好!”赵赫满口答应,目光灼灼盯着顾潋,问道:“顾潋,你会跟朕一起去吗?” 顾潋手一顿,“皇上想让臣陪同吗?” 赵赫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轻声道:“想,朕想看你骑马。” 骑马?顾潋微叹一口气,上回骑马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春猎,那时先帝还未病重在床,他只是骑马沿着迎山小跑了一圈,回到帐中就病了两天。 但对上赵赫期望的眼神,顾潋还是答应了,“好。” “那朕去找王德忠把马牵过来!” 赵赫风风火火钻出去,顾潋则去一旁拿过新制的软甲套上,正在给自己系腰带,便听见外头王德忠哭天喊地。 “皇上!皇上!来人啊!皇上脚崴了!皇上脚崴了!” 顾潋:“???” -------------------- 今天开始准备日更了兄弟们!写得多就加更,如果有事请假会在置顶评论下说一声!希望大家看文开心一点,摒弃所有的不愉快! 按照我之前写文的速度和篇幅来估计,这本大概还是在二十万左右吧,写的少就十几,写得多就二十多,因为我对字数估计一向不是很准。。。。。 第29章 顾潋,嘿嘿嘿! “皇上就是在这里崴了脚?”顾潋瞅了眼脚边浅浅的小土坑,还不及他手掌大小。 王德忠哭丧着脸,“就是这里!皇上原本走的好好的,到这儿就摔了!” 顾潋:“……” “皇上呢?找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太医说骨头没事,估计是抻到筋脉,可皇上却疼极了,别说骑马,如今连走路都成问题。” 顾潋直起腰,眼底一片郁然。 赵赫这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顾丞,这……春猎,还有那祭天的东西?” “无事,这回我替皇上去,还有宁世子在,不必担心。”说完,顾潋转身往回走,“我去瞧瞧皇上。” 赵赫正仰面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帐顶,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不像是崴了脚,倒像是崴了脖子。 “皇上。”顾潋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潋……”声音虚弱不堪,似乎下一句就要厥过去。 赵赫一把抓住顾潋的手腕,接连摩挲了十几下,一张嘴唇颤出惊人的速度,“朕、朕本想猎只白兔来养,可惜……” 顾潋看着他演戏,十分配合地跟上一句:“白兔并不多见,灰兔可以吗?” “不——”赵赫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梗起脖子,“朕就要白兔!朕要你亲手给朕猎一只白兔!” 不知道赵赫又要搞什么鬼,顾潋只好先应下,“臣答应皇上,会亲手给皇上猎一只白兔来,皇上便好好休养吧。” 说完他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赵赫的大声叮嘱:“顾潋!一定要是白的!” “少爷?”顾洋牵了一匹马上前,把缰绳递到顾潋手中,“少爷真要骑马?” “嗯,好久没骑了,试试吧。”顾潋翻身上马,深呼一口气,“我跟在后头溜达,你们骑得快,不必管我,对了,如果见了白兔便猎一只回来。” “好……”顾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于是问道:“可是皇上不是说,要少爷亲手猎的白兔吗?” 顾潋低头看他,像是看傻子,“皇上说要我亲手猎,我就一定亲手猎吗?皇上又瞧不见是谁猎的,只要回来时那兔子在我手中就是。” 顾洋:“……” “再者说,白兔本就是灵物,并不多见,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能不能遇见一只,只靠我自己,何时能捉到?”顾潋话音刚落,身边响起马蹄声,接着是赵宁的声音。 “顾潋,你想要白兔?”赵宁骑着马走到顾潋身边,眼带笑意看向他,“养了猫,又要养兔子,本世子从前怎么没见你爱养这些东西?” 顾潋淡淡回话:“同皇上成婚之后,越发觉得这些小东西娇憨可爱……个个都像皇上。” 赵宁:“……” 听出顾潋话中的意思,赵宁手中的缰绳都收紧几分,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再开口时不忘压低声音。 “顾潋你什么意思?你对一个傻子动了情?你是不是疯了?他能给你什么?如果是我,我就终生只要你一个,宠着你惯着你一辈子,但他呢?他往后是要三宫六院的!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傻子,他知道怎么疼人吗?” 说着,赵宁直接红了眼圈,看着顾潋铁石心肠的模样,他张了张口,语气中尽是无助,“顾潋,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不过是仗着一纸圣旨才娶到你,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受这样的委屈,我——” “宁世子,该出发了。”顾潋打断赵宁的话,朝前面示意,一队御骑军早已原地待命许久。 赵宁背过身去,似是在顾潋瞧不到的地方摸了下眼角,然后狠狠一甩缰绳,随着一声“驾”,胯下的黑马猛地窜出去。 顾洋看看已经跑出去很远的赵宁,又回头看看顾潋,挠了挠腮。 “少爷,那我们?” “我们去那边。”顾潋一扯缰绳,马蹄“哒哒”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顾洋也翻身上马跟上去。 两匹马在树林间小跑着,顾潋却心不在焉,他脑海中正在反复回想赵宁方才那句话。 当初为他跟赵赫赐婚的是先帝留下的那张圣旨,巧的是一整张上其他内容全部焚毁于火盆之中,却偏偏只留了赐婚那行。 那时他觉得是巧合,可如今得知赵赫并不痴傻,再回头想想,竟处处是疑问。 先帝手中的圣旨滚到赵赫脚下被赵赫捡起来不假,但他中途出去过一次,再回来时,赵赫手里的圣旨还是从前那张吗? 如果不是从前那张,那赵赫拿一个假圣旨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娶他? 而真的圣旨上头又是写了什么? 顾潋越想越不对劲,重重思虑之下,连马走的方向都乱了。 “少爷。”顾洋出声提醒道:“别走了,再往前便要出迎山了,那边是一片乱林,人迹罕至,甚少有人能穿过去。” “嗯。”顾潋回神,往乱林那边看了眼,刚巧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从眼前跑过。 “少爷!白兔!”顾洋也瞧见了,高声一喊,惊起林中一片雀飞。 鸟雀翅膀扑簌声下,几十只白兔一窝蜂地从林中窜出,着惊一般往林深处跑去。 瞧见这么多兔子,顾洋还以为老天显灵,他瞪大双眼往那边一指,结结巴巴道:“少、少爷!好多、好多白兔!” 顾潋:“……” “我瞧见了。” 他盯着那些往乱林里面逃窜的白兔,突然冷笑一声,耳边响起赵赫翻来覆去同他强调一定要是白兔的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赵赫是不是以为全天下人的脑子都像他跟顾洋那样不好使? 顾洋作势要下马,“少爷,我去捉几只过来!” “不必。”在原地犹豫片刻,顾潋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瞧瞧,“我去捉,你在这儿等着,若是待会儿不见我出来便先回去,我晚点再回。” “啊?”顾洋不解,见顾潋要一个人进林子,赶紧策马上去,“少爷,我还是跟你一起吧!这林子里没路,稍有不慎便要被困在里头。” “不必跟来,我有些私事要做。”顾潋将顾洋喝止,一夹马肚,朝林中走去,“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只要前面有赵赫在,他就不会有事。 白马似乎知道自己的主人想捉那些白兔,紧紧跟着前面几只兔子小跑着进了林子,不过几步便没了身影。 顾洋想追,可似乎已经来不及,他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他们少爷在京城都能迷路,更何况这样的林子? 他踌躇半天,只好翻身下马找了块石头坐下,等顾潋的空,又开始胡思乱想。 少爷从前不管做什么都会知会他一声的,如今居然有了一样私事要将他避开。 ……所以到底是什么私事呢? 那边顾洋抓耳挠腮觉得自己第一侍从的地位不保,这边顾潋已经走了两盏茶的时间,入目可及全是白色的仔兔,却始终不见赵赫的身影。 就在他以为自己猜错赵赫心思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背对着他直直落在前路上,仔细看周遭还有几片飞舞的桃花花瓣,让顾潋一下子便想到太师说的桃花劫。 顾潋:“……” 这算什么桃花劫?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顾潋仔细打量几眼,赵赫今天似乎刻意打扮过。 虽然依旧是那件毫不起眼的黑衣,衣角上却用金线绣了几朵凌霄花,发冠也换了一只白玉的,同他头上那只十分相像。 赵赫还不知自己早就暴露无遗,他先是假装深沉片刻,然后缓缓转身,面具后面的眼睛透露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顾丞,可是迷路了?” 顾潋微微勾起嘴唇,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方才追着兔子进来,却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去的路。” “好巧。”赵赫走上前来,仰头看向顾潋,“我也迷路了。” 顾潋:“……” 这好像跟他预想中不太一样。 先不管赵赫说的是真是假,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出这个林子,顾潋翻身下马,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余光瞥见赵赫号称是崴了的那只脚,他不动声色询问。 “迎山猎场周遭全是御骑军看守,阁下又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已经是迎山猎场了吗?”赵赫语气惊讶,“我方才也在追兔子,不知不觉就进了这乱林,谁知竟然能碰上顾丞。” 说罢他又恳切提议道:“我看顾丞有马,不如我们同骑一乘,一起找一找出去的路?” 话音刚落,头顶凭空起了一道雷,巨响之下,马儿受惊直接窜了出去,钻进林中不见了踪影。 赵赫:“……” 顾潋转头看他,“现在没了。” 又是“轰隆”一阵雷响,顾潋抬头朝上望去,密密麻麻的枝干遮挡了视线,看不清天色如何,但周遭骤起的风却告诉他,一场山雨立时便到。 赵赫也抬头看去,接着悻悻收回目光,天公不作美,他实在不敢让顾潋淋雨,上次顾潋湿着身子跑出去病成那样,现在想想都后怕不已。 “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处空置宅子,从前猎户留下的。”他匆匆将外衣一解,披到顾潋肩头,自己则往顾潋身前一蹲,“上来,我带你过去。” 上去?顾潋盯着那张宽厚的背,迟迟没有动作。 这时天上已经飘起小雨,赵赫愈发着急,偏头向后催促道:“上来!” 顾潋退后一步,拒绝道:“我……我自己走就是。” “你自己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赵赫等不及,直接起身回头,趁顾潋不备,一个弯腰将人扛在肩头,“待会儿淋了雨又要发热,少不了难受好些天。” 顾潋屏住一口气,等反应过来,已然头朝下趴在赵赫肩头,腹部随着赵赫小跑的脚步颠动磕碰,让他十分不舒服。 他双手扯着赵赫的衣服,试图直立起上身,却被赵赫一巴掌打在臀部。 “别乱动,再动就摔了。” “你!”顾潋一脸羞愤,似是叫赵赫这一巴掌气急了,他握紧拳头往赵赫后腰上锤了两下,“你放我下去!” 赵赫一把按住顾潋的腰,毫不在乎,“顾丞这是在给我挠痒痒吗?” 雨越下越大,纵然赵赫跑得再快,顾潋还是叫雨淋了个透,等到了那猎户的空置宅子里,两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滴水。 赵赫不顾自己湿着,在屋里来回翻找着。 顾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赵赫的外衣往地上狠狠一丢,没好气道:“阁下这是找什么呢?” 赵赫没回话,利落地翻出几捆柴草起火烧水,又转身找了个木桶刷起来。 “水很快便热,这里一时半会儿没有药,你得泡个澡去去寒气。” 看着赵赫忙碌,顾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走到火堆旁蹲下烤火。 其实从被扛起来那一刻顾潋就后悔了,他就不该顺着赵赫的意思进林子里。 他又是哪里来的错觉,觉得只要有赵赫在,他就不会有事? 上次这样狼狈是因为赵赫,这次更加变本加厉。 “快!”赵赫喊他,指了指木桶。 “什么?”顾潋转头看去。 “快脱了衣裳进去。”赵赫先伸进手臂试了试水温,“有点烫,刚好发发汗。” 顾潋走过去,看了眼热水,又看了眼赵赫。 “你先泡。” “我泡什么?我又不会病。”赵赫俯身捡起自己的外衣走出去,“有事大声喊我,我去找找有没有干净衣裳。” 外头暴雨轰鸣,赵赫一出门便没了人影,顾潋微微叹了口气,把湿衣裳一一褪去,光着身子钻进热水里。 如赵赫所说,水有些烫,顾潋很快便出了一身汗,身子居然真的轻松许多,可再泡下去,他却觉得头愈发昏沉,等察觉到不对劲时早已四肢发软…… 于是等赵赫再进屋,看到的便是顾潋红着脸在木桶中晃来晃去的样子。 “……”他走上前去,把顾潋扶正,“顾潋……你怎么了?” 顾潋掀起眼皮瞪他一眼,“放开。” 赵赫:“……” 这副模样有些眼熟,怎么像是……像是喝醉了? 顾潋又是哪里来的酒? 赵赫突然动了动鼻尖,低头往木桶中嗅了几下,然后蹲下看了眼桶身,上面赫然贴着两个大字。 药酒。 赵赫:“!!!” “顾潋,顾潋。”他蹲在地上仰头看去,小声喊顾潋的名字,却得了顾潋一个白眼和冷冷的命令。 “热,放我出去。” 热?赵赫看了眼顾潋额角冒出的汗珠,细心地替他擦去,“再等会儿,干净衣裳还没取来,现在出来要着凉的。” 这时窗棂被敲响,赵赫连忙开门出去,从一个蒙面人手中接过用油纸包裹严实的衣服。 “主子,大夫在山脚下待命了。” “好。”赵赫拆开油纸包,看清里头衣裳的瞬间,先是瞪大双眼,而后立马板起脸,“这是什么!” 蒙面人低头一瞧,居然是几件月白的罗裙。 他连忙摆手:“主子!不是我!是、是燕姐直接给我的,我、我也不知道啊!” 赵赫皱眉喝道:“成何体统!回去我再罚她!”说罢转身进屋,将门死死合起。 蒙面人心有余悸抚了把胸口,转身要走时,突然听到门内传出一阵不太正常的笑声。 “嘿嘿嘿……” 蒙面人:“???” 他又回头盯着门板看了半晌,试探出声:“主子?” “成何体统!快滚!” “是!” 等蒙面人走了,门内安静很久才又出现响动。 “嘿嘿嘿……” -------------------- 顾潋:赵赫是不是以为全天下人的脑子都像他跟顾洋那样不好使? 顾洋:……? 赵赫:嘿嘿嘿…… 第30章 顾潋,我忍不住了 这衣服…… 赵赫抖开看了眼,越看脸越红。 娇玉阁出来的衣服能有多正经?裙裾开了几道叉,从腰际向上便是朦胧的薄纱,不管里头穿什么颜色的肚兜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赵赫在油纸包里翻找两下,还真翻出一条绣着桃花的肚兜。 若在平时叫顾潋穿这种衣裳,他怕是会被塞进棺材里直接下葬。 但今天不一样。 顾潋泡了药酒,正是醉得不识人的时候,若能哄骗他穿一下…… 只是穿一下就好。 他、他又不会做什么,只是看看,况且顾潋骗他喝了那么多不举药,他只是让顾潋穿件罗裙而已,等顾潋的衣服烤干便换下来,是不会被发现的。 赵赫给自己壮了壮胆,偷偷摸摸将衣服藏在身后,进屋一瞧,顾潋正在水里吐泡泡。 赵赫:“!!!” 他连忙将顾潋捞出来放在竹床上坐着,轻轻拍打那张昳丽的脸蛋,“顾潋,你没事吧?” 顾潋歪头咳了一口水,迷迷蒙蒙睁开眼,“冷。” 冷?赵赫看了眼一旁的月白罗裙,稳下心神,先帮顾潋把身上的水珠擦干,然后取了兔毛厚氅盖着。 “顾潋。” 听到有人喊他,顾潋下意识“嗯”了一声。 赵赫又喊他一句:“顾潋。” 顾潋觉得烦了,皱着眉头,双手朝赵赫身上软软一推,“别吵!” “好,好,我不吵,那你……”赵赫把罗裙递过去,诱哄着:“你先将衣裳穿上好不好?不然又要病了。” 顾潋低头看了眼,然后缓缓皱起眉毛,摇了摇头,“我……不……” 赵赫紧张得狂咽口水,就在他以为已经被识破时,顾潋咕哝了一声。 “……不穿月白。” 一颗心半吊在喉咙口不上不下,赵赫咬咬牙,把罗裙抖开,“顾潋,我帮你穿。” 听到这句,顾潋还以为是顾洋在跟他说话,他直接站起来,大张开双臂等着。 赵赫哆嗦着手,先帮他把罗裙套好,系腰带时手指头抖得太厉害,指腹擦着腰间的嫩肉过去,叫顾潋猛地颤了一下。 赵赫直接愣在原地,直勾勾盯着那枚因为异样感觉而收缩的肚脐。 他知道顾潋身子敏感,却没想到竟如此敏感,只不过是碰了一下腰便抖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从前在床上时,顾潋都是忍着么? “快点!”顾潋不耐烦,冷冷催促道。 赵赫惊醒,慌慌张张直起身子,帮他穿好上衣。 顾潋似是站累了,重重叹了口气往床上一坐,一双修长笔直的长腿便从裙裾分叉处露出来,他自己也觉得好奇,绷起脚尖盯着看,然后双脚合起又分开,来回摆弄了两下,模样十分可爱。 赵赫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沿着纤细脚踝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分叉的最高处。 他正盯着那里看,顾潋突然抬起双腿上床,慢吞吞侧躺下,调整了半天,就是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顾潋。” 赵赫走上前,跪坐在床头,眼睛从顾潋圆润的脚尖慢慢打量到顾潋额角的小痣上。 “顾潋,你可知道,你现下是什么模样?” ——裙摆遮不住春色,双腿规规矩矩交叠在一起,细腰凹陷,肚兜虽将胸前风光遮了个严实,可穿了还不如不穿。 顾潋没听懂赵赫的话,使劲抓住挂在脖子上的肚兜带子,脑袋动来动去,想将这条令他不舒服的带子甩掉。 “你……”赵赫深吸一口气,按住顾潋裸露的肩膀,半天憋了三个字出来,“别动了。” 顾潋哪会听他的,拽着带子扯了两下,还真叫他扯了下来。 “顾潋……”赵赫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隔着一张面具都听的真切,“顾潋,古有柳下惠坐怀不乱,可柳下惠是柳下惠,我是我,现在这种情况,我应该是忍不住了。” 说罢,他从旁取过一条衣带,随便叠了两下蒙在顾潋的眼睛上,顺势在脑后打了个死结。 顾潋被遮了视线,埋怨着咕哝一声,正要抬手去摘,却被一只发烫的手拦下。 赵赫一手紧握顾潋手腕,一手掀了自己的面具,迫不及待倾身上去吻住那张唇。 舌尖抵进,令人发颤的酥麻感觉在唇舌间迸开。 “唔嗯……” 赵赫稍稍后退,顾潋得了空小声喘息,就算遮了上半张脸,单看那张微启的唇,也能想象到被衣带覆盖下的双眼中盛放着何等春意。 赵赫还有仅存的几丝理智,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在顾潋身上留印子,于是委委屈屈凑过去,小口小口啄在顾潋唇角,每一下都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啵”声。 渐渐地,他不满于此,大着狗胆伸出狗爪去…… …… 月白肚兜被团成一团丢至一旁,上头氤湿黏腻一片。 赵赫粗喘几口,平复下呼吸,执起顾潋刚刚替他操劳过的手,低头往泛粉的指尖亲了一口。 “顾潋……”赵赫小声念道,可顾潋早已睡着,没能回应。 他并不失望,起身擦拭几下,把烘烤温热的衣服给顾潋换上,将那月白的罗裙藏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些,他重新戴好面具,解开衣带,手心在顾潋额头贴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发热才放下心来。 “顾潋,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病养好一些?”赵赫盯着顾潋的睡颜看,自言自语着,“这回是我大意了,不巧遇上一场大雨,等下回,下回再带你去跑马溪骑马,带你去断崖看花” 外头雨已经停了,赵赫穿好衣服走出去,院子里站了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手里牵了匹白马。 “主子,顾丞的马找回来了。” “嗯,先牵去马厩吧。”说完,赵赫转头朝另一个蒙面人看去,“春猎过后,顾潋应当会找个由头将赵宁打发离京。” 那蒙面人神色一凛,“主子的意思是?” “别让他活着回到南疆。” 顾潋醒时外头天还没亮,他撑着胳膊坐起来,深呼吸几口,掌心按在胸口细细感受一番。 原以为自己淋一场雨会病个半死,可身子却是前所未有的舒坦。 除了右手手腕有些酸胀。 他转头朝一旁看去,戴着面具的赵赫正靠门坐着,双手抱臂睡得正香。 顾潋看了会儿,突然伸手朝自己身边的位置摸去,果然摸了一手温热。 听到响动,抱着顾潋睡了一夜、临近天亮才下床装装样子的赵赫顺势睁眼,还装模作样伸了个懒腰。 “顾丞,早啊。” 顾潋俯身穿好靴袜,淡淡问道:“昨夜阁下是故意往浴桶中添了酒?” 赵赫伸懒腰的动作一顿,讪讪一笑,解释道:“那木桶本就是用来装药酒的,我着急让顾丞泡澡,没仔细瞧便拿来使了。” 说完,他开始试探,“顾丞酒量不好?那可还记得昨夜做了什么?” 顾潋的确不记得了,他稍微喝点酒便会睡死过去,更何况整个人泡在药酒里? 他不动声色道:“记不记得又如何,难不成阁下昨天对我做了什么,不好叫我知道吗?” 赵赫:“……” “自、自然是没有的。” 顾潋不说话,盯着赵赫看,把赵赫盯得浑身发毛。 他眼神游离片刻,心下不安,难不成昨天干的那些破事顾潋还记得一些? 瞧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顾潋心里大概有数,知道赵赫肯定趁自己醉着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不知道到底什么事能叫他心虚成这样,连装都不会装了。 “那便好。”顾潋站起来往外走,路过马厩时,看见自己跑丢的马,他转头问赵赫:“阁下既然连我的马都找了回来,那一定是找到出去的路了。” 赵赫抬手一指,“朝正东方向走,便是小东庄,由小东庄回迎山猎场有一条官路,半个时辰便到。” “多谢,阁下也早点回去。”顾潋翻身上马,被什么东西碰了下腿弯,他低头一瞧,草编的笼子里头关着几只白兔。 他暗笑一声,一扯缰绳,马蹄踏出去两步。 “对了。”顾潋突然回头,“不管昨天发生过什么,希望阁下现在便忘了吧,毕竟有些事叫皇上知道了,是会诛九族的。” 等顾潋走远,赵赫连打三个喷嚏,他在原地愣了许久,伸手摸了摸脑袋。 总觉得头上多了点什么。 -------------------- 赵赫(苦恼):头上到底多了什么呢? 顾潋(苦恼):到底什么事能叫他心虚成这样? ps:记住这个肚兜,以后还会出场 ps:emmmmm虽然但是,月白色是一种接近于淡蓝色的颜色 第31章 顾潋,你要零花钱吗? 等回了迎山猎场,顾洋差点给顾潋跪下,看见顾潋那一刻,他晃了晃身子,几乎要厥过去。 “少爷!下那么大雨您去做什么了啊!家里都快急疯了!御骑军昨日沿着那乱林跑了十圈都没找到您!” 顾潋下马,将草笼摘下来递给顾洋。 去做什么了?他也想问问赵赫,将他引过去到底想做什么? 难不成就是为了带他淋那一场雨? “皇上呢?” 顾洋愣了会儿,接着摇摇头,“应该、应该一直都在帐中,我这一晚忙着找您,都没见过皇上。” “嗯。”顾潋朝赵赫帐中走去,一掀帐帘,便见赵赫裹着厚厚的被子坐在床上,身前还跪了个孟太医。 “怎么了?”顾潋问道。 孟太医缓缓摇头,长叹一声,“昨夜下了场大暴雨,山间风起得急,皇上像是着了风寒。” 似是响应孟太医的话,赵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朝顾潋伸出手,“顾潋!你昨晚去哪了?” 顾潋走上前,握住赵赫的双手,光明正大撒谎,“臣昨日去这附近见一位旧人,突然赶上暴雨,所以没来得及回来。” 这时顾洋着急道:“少爷可是淋雨了?夜里有没有发热?身子是否难受?孟太医,快给我们少爷也瞧瞧!” “不必。”顾潋瞪一眼顾洋,半是警告道:“孟太医,先顾皇上的风寒,去给皇上煎药吧。” “是。” 等孟太医走了,赵赫又断断续续咳嗽起来,顾潋盯着他看了半晌,这副模样不似作假,倒像是真的染了风寒。 想起昨天那场暴雨,他们两人都淋湿了衣裳,后来他泡了热水发了一身汗,可赵赫却一直穿着那湿衣裳穿了一整夜…… “皇上哪里难受?” “头痛死了,这里痛,这里也痛。”赵赫一一指过眼睛和喉咙,声音都是哑的。 顾潋暗暗叹了口气,走过去坐下,把赵赫的脑袋搬到自己大腿上躺着,帮他揉按太阳穴。 “皇上,这样好些吗?” “好些了。” 赵赫倒是没说慌,他昨天只忙着照料顾潋,湿衣服是硬生生穿在身上捂干的,结果顾潋没事,他却病倒了。 也幸好是他病了,不是顾潋。 “顾潋,不按了。”赵赫摆头躲开顾潋的手,双臂圈住顾潋的腰,脸往他小腹一扎。 顾潋轻声问:“为何不按了?是臣按得不舒服吗?” 赵赫摇摇头,一言不发,脸又往衣服深处埋了一下。 已经按了好一会儿,顾潋怕是会累。 他深吸一口,闻着顾潋身上的味儿,头似乎也没那么疼。 药煎好时赵赫已经睡了过去,顾潋小声将他叫醒,把药一口一口喂下去。 “顾潋,苦……”似是在撒娇,赵赫半睡半醒间推拒两下,又被顾潋掐着下巴把药喂完。 这时王德忠从外头进来,将手里的拂尘放在一旁,小心翼翼拍去身上的灰尘,朝顾潋走去,“顾丞,这里老奴来吧,孟太医在外头等您呢。” “好。”顾潋点点头,双手托住赵赫的脑袋,挪到王德忠的双腿上。 “顾丞,请伸手。”孟太医示意顾潋伸手,把住脉门沉吟片刻,转而问道:“顾丞昨日的确淋了雨?” “是。”瞅了眼孟太医的神情,顾潋追问道:“是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没有,但是以顾丞从前的身子,淋这场雨少说要病上几天的。”孟太医猜测:“顾丞昨夜可是吃了什么药?” 药?顾潋想了会儿,斟酌道:“没吃什么药,但却误打误撞泡了次药酒,当时似乎是出了一身汗,旁的也没什么了。” “药酒?”孟太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从座位上站起身,将右手手背往左手手心里砸。 “对啊!药酒!我从前怎么没想到呢?”他越说越激动,摇头晃脑地,最后一句甚至拉长了声音。 “顾丞的病是明显的寒症,冬季最是严重,只要每天用药酒泡上那么一个时辰,再辅以须须生,说不准便能根治啊!” 想起昨夜泡完药酒后的反应,顾潋冷着一张脸:“能否只泡药,不泡酒?” 孟太医:“哎呦,这药酒药酒,那都是相辅相成的,顾丞若是不想泡,也可以尝试每天喝上一杯。” 顾潋:“那还是换一种法子吧。” 孟太医不解:“这是为何啊?” 为何?总不能说自己酒量不好吧? “此事回宫后再议。”顾潋起身往外走,“孟太医先去照看皇上吧。” 赵赫喝药睡了一觉,醒来时舒服许多,况且这一觉是睡在顾潋怀里,顾潋的手现在还轻轻揽在他肩膀上。 砸吧一下嘴,鼻腔里全是苦味,他将脸埋在顾潋怀里蹭了一会儿,撒娇道:“顾潋,药怎么这么苦?顾潋,朕想吃饴糖,顾潋,朕不想下去,你喂朕吃一个。” 他一声一声叫着顾潋的名字,接着双臂收紧,却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顾潋这腰……怎么变得这么粗? 赵赫缓缓向上看去,王德忠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手里拿了块饴糖,正要往他嘴里塞。 “皇上,好在老奴早就准备好了饴糖,啊——” 赵赫:“……” 他猛地往后一躲,整个人从王德忠腿上翻下去,一头栽到地上。 王德忠赶紧去扶,“哎呦皇上,您这是做什么啊?” 赵赫一把挥开王德忠的胳膊,继续往门口爬,“你别碰朕!顾潋呢?顾潋!顾潋!” 顾潋进来时,便是看到这样一幕。 “顾潋!”赵赫动作利落地从地上爬起来,一头冲进顾潋怀里,心有余悸道:“你又去哪了?朕一觉醒来你怎么不见了?” “臣方才去安排祭天事宜,皇上好些了吗?好些了便准备回宫吧。”说罢他转向王德忠,“王总管将皇上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顾潋。”等王德忠走了,赵赫突然拉住顾潋的袖子,指了指自己耳后,“朕这里有些疼,你给朕瞧瞧怎么了。” 顾潋依言踮起脚尖凑过去,手还未触及耳垂,赵赫突然转头,往他脸上亲了一口,亲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顾潋:“……” 他怔愣许久,抬手摸了下被赵赫亲到的地方,却摸到一手烫意。 这是……这是在哪学了些乱七八糟的? 祭天大典后,顾潋又琢磨着怎么把赵宁遣走。 “他杀了刘霈一家七十二口,只是这件事,就不该留他这么久,只不过我们没什么证据……”顾潋看向姚永昶,“姚永,你觉得呢?” 屋里所有人都坐着,就姚永昶一个人站着,荣英瞧见,问道:“姚大人,你站着做什么?” 姚永昶冷笑一声,“我喜欢站着。” 荣英满脸不解地挠了挠头,但还是决定尊重姚永昶的小爱好。 顾潋想了想道:“明日我叫小陶缝个护腰送到姚大人府上。” “用不着!”姚永昶情绪十分激动,“我府上这么多人,要多少护腰都有,要你家的做什么?” 他说完瞪了顾潋一眼,“哼,顾丞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好好养着身子,争取早日为皇上诞下龙子。” 荣英瞪大了一双牛眼朝顾潋的肚子看去。 顾潋面色不虞,不欲与他闲扯,将话题拉回正轨。 “若是直接将赵宁驱逐显得皇上不顾亲情,不如这样……”顾潋看向姚永昶。 “你写个话本,就说最近昭王病重,赵宁不得不立刻赶回南疆侍孝床前,皇上知道之后,感念赵宁孝心,决定亲自为宁世子践行。” 这一番话把荣英跟姚永昶听得一愣一愣的。 前几日吕肃一事闹得京城人尽皆知,是以他们不能空口无凭说赵宁杀了刘霈一家,就这么赶走又容易落人口实,最好是有一件事能让赵宁心甘情愿又不得不自己离开。 并且这件事不能发生在京城,只能在大家都看不见摸不到的南疆。 姚永昶张目结舌,再一次感叹顾潋的蛇蝎心肠。 “昭王病重?那我写什么病才好?” “最好是挑一个一时半会不会痊愈的病,把赵宁的后路堵上。”顾潋低头喝了口茶,“什么病?病症如何?多久才能痊愈?写得越真,这件事就越真。” 姚永昶频频点头,若有所思。 于是第二天大街小巷茶余饭后,都在讨论远在南疆的昭王得了那花柳病。 顾潋听说这事的时候正在同赵赫一同吃饭,闻言一口米粥哽在喉咙中不上不下。 喝了口热茶将粥冲下,他第一反应居然是问起赵宁,“赵宁如何?” “宁世子快要气疯了,驿馆里的东西砸了一片。”想起赵宁的模样,顾洋就心有戚戚,“姚大人写的也着实详细,就连……就连那处的恶疮也是写的十分传神。” 顾潋无奈一叹,他知道姚永昶不靠谱,却没想到这么不靠谱,想也知道姚永昶混迹青楼楚馆这么多年,估计见过不少得那花柳病的。 “姚永现下还住在娇玉阁吗?” “自上回之后,万老板就断了姚大人的零花钱,姚大人只好搬回家去。” “嗯。”顾潋擦擦嘴站起来,“既然话本已经传出,便只能这样了。” 这时赵赫突然凑过来,鬼鬼祟祟问道:“顾潋,你要零花钱吗?” -------------------- 警告:药酒不能直接泡啊兄弟们!不要轻易尝试!!!!要泡也是热水里加一丢丢丢丢就够了,直接泡是会出人命的! 第32章 顾潋,朕不会露馅了吧? 顾潋知道赵赫什么意思,万年喜给姚永昶银钱,也掌控着一府的财政命脉,他不过有样学样罢了。 但顾潋并不缺钱。 “臣有俸禄,将军府在外也有些铺子,臣不缺银钱,再说……” 再说了,皇后每月也有月钱可以拿。 “皇上还是先准备一下,这几天便要为宁世子践行。” 赵宁这边已然气得神志不清,才到午时就朝将军府和宫里递了几十张折子,非要见顾潋一面。 “少爷,宁世子递的这些折子?” 顾潋摇摇头,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不见。” 顾洋把怀里的折子随手一丢,“还有一件事,吕肃今天突然吵着要见少爷,说有很重要的事要同您说,是否要去见一面?” “吕肃?”顾潋心念几转,决定去见见,顺道问问吕肃为何要同那辽人勾结。 “那便去见见,顾洋,你去太医院随便借辆马车来,不要让赵宁发现。” “是!” “顾潋!”在一旁背书的赵赫突然喊他,“顾潋,你去哪?去见那个爱喝汤的人吗?” 若是放在之前,顾潋估计会找个理由随便搪塞过去,但今天他认真解释了一番。 “不是见赵宁,是去大理寺见一见平凉王之子吕肃,宫门落锁前便回来了。” 赵赫神态扭捏,“那、那你记得早点回来,王德忠说了,今日……今日是十五。” 十五十六,该是顾潋侍寝的日子了。 顾潋心里粗略一算,离上次同赵赫亲密,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臣……” 顾潋张了张口,险些将已经识破赵赫身份的事说出来。 已经小一个月没碰过顾潋,光是想想今夜要做那亲密之事,赵赫再也忍不住,他没征得顾潋同意,一手扶在顾潋肩头,一手轻轻托住顾潋的侧脸,偏头吻上去。 先讨个甜头。 牢房并不干净,散发着阵阵恶臭,顾潋微蹙眉头,扯着袖子挡在鼻尖,用嘴小口呼吸,可吸进去的每一口似乎都带着赵赫的味道。 “吕肃。” 听到有人喊他名字,吕肃抬头看去,冷冷一笑,“顾潋。” 顾潋往前走了两步,隔着牢房的栅栏看他,“吕肃,找我有什么事?” 吕肃在这牢房中待了不过月余,已然是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他晃晃悠悠站起来,撩开散落在脸侧的头发,顾潋这才看清他脸上竟有一片紫斑。 “顾潋,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顾潋盯着那几块明显是由内而外生出的斑块,突然想起在密道时听到的话。 他问道:“吕肃,你中的什么毒?” “原来你是知道的?”吕肃一愣,然后仰天大笑,“你竟然知道,倒也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我该一早就告诉你,拉你跟我一起的。” “什么?” “我这毒!”吕肃指着自己的脸,盛满恶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顾潋,“我这毒是娘胎里便带来的!我娘一生下我便死了,我自小孱弱多病,险些不能活命,后来我爹找来神医,身子是强健了,却落下了不能言说的隐疾。” “顾潋……有没有觉得这个故事很耳熟啊?你这娘胎里带来的病,治了二十年都治不好,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吗?” 顾潋盯着吕肃一言不发,心里已经顺着他的话向前回溯。 他娘的确是生下他便撒手人寰,整个将军府只剩两个稚子,顾霄身子结实从小练武,而他却两天一咳三天一喘,长大些才有了能活命的样。 从小到大药没少喝,可这幅破败身子就像个无底洞,多少灵丹妙药都救不回来。 “顾潋,我应该是活不久了,你是个聪明的,不信的话,你就去查,去查查先帝是怎么残害同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是怎么毒害忠臣之后的。” “吕肃,家父死于攻城之战中,而平凉王死在嵇城大辽万人坑,尸身零碎,多少人眼见为实,你又是从何认定,平凉王是被先帝残害的?” “万人坑?”吕肃笑得凄惨,脸颊的紫斑随着笑声绽开一道道细缝,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顾潋,德阳王死在攻城之战中不假,但你别忘了,你还有个大哥,你可知嵇城一战,顾霄是怎么死的?” 提及顾霄,顾潋脸色突变,当年顾霄死讯传来时,他并未见到顾霄尸骨,先帝告诉他顾霄死在嵇城机关阵中,他便深信不疑。 十年前大辽进犯,先帝御驾亲征,同昭王,平凉王,顾霄一同将辽人赶至边疆,在嵇城一战中大获全胜,从此辽人不敢再犯。 但那一战中大齐也损失惨重,平凉王死无全尸,顾霄至今连尸身都下落不明,昭王折了双腿,自嵇城回来后,先帝也开始变得优柔寡断。 “顾潋,我快死了,骗你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替我报仇,顾潋,一定要杀了他。” 顾潋呼吸一窒,杀了谁?赵赫吗? “吕肃,此事太过荒唐——” “荒唐?”吕肃像是疯了一般抓住栅栏晃动,冲顾潋大喊道:“顾潋!你去查啊!你自去查!你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查到的!你大哥怎么死的!我父王就是怎么死的!” 顾潋猛地后退一步,跌进顾洋臂弯中,身子如坠冰窖。 “少爷……”马车帘被掀起一条缝,顾洋递进来一包酥饼。 “顾洋。”顾潋喊住他,“你年长我几岁,可还记得十年前,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 顾洋沉默片刻才回话,“钱叔从嵇城回来便说过,大少爷死在机关阵中,那机关阵有去无回,是以连尸骨都无法带回来。” “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顾潋将酥饼包在兔毛毯子里,然后放进怀里揣着,“都打点好了吗?这件事莫要让外人知道,尤其是赵宁。” 若是叫赵宁知道先帝这些手段,不管是真是假,昭王怕是明日就要兵压城下。 “已经打点好了。” 顾潋阖起眼睛,万分疲惫,“那便先回吧。” 娇玉阁。 听完蒙面人传回的消息,赵赫盯着手里的茶盏沉默良久。 看出他情绪不好,罗燕安慰道:“先帝虽对着你跟孝元皇后冷心冷肺,但对昭王他们却是有一颗真心的,自然不会做出残害忠臣这种事。” 赵赫动了动眼睫,“我知道,我只是怕顾潋信了。” 罗燕戳穿他,“你不是怕顾潋信了,你是怕这事一旦是真的,你无法面对顾潋。” 赵赫又陷入沉默。 “但就算是真的,这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那时不过才十岁。帝王的心思一向难测,平凉王德阳王兵权在握,他必然心慌。” 先帝本就是武夫出身,也做了那揭竿谋反的事,比谁都知道兵权有多重要。 若是做到极致,便像德阳王府这样,只留顾潋一个不能练武的病秧子,若是稍有不慎,便是平凉王府这样,不能斩草除根,留下大患。 这些同赵赫没什么关系,但若是顾潋真查出什么,怕是会寒了心。 罗燕继续劝说:“还有,你若想要顾潋,不如就清清白白去说,去告诉他你对他的心意,他未必不会接受,何必整这些旁门左道?省得……” 她声音突然放低,原本清丽的眸子里黯淡无光,似是怀念什么,“省得两个人生生错过。” 赵赫喃喃道:“我……我怎敢?” 那可是顾潋,是乘着岚风都无法企及的人,霁月清风,万世绝然,他不过是仗着一纸圣旨才得到顾潋,更何况那圣旨本就是假的…… “我又是个傻子,顾潋怎么看得上我,你知道吗,大婚那日,我从他眼中看到的全是厌烦……” 一条路走不通,便换条路走,他借着万凌霄的身份同顾潋接触,但顾潋好似对万凌霄有了、有了…… 有了不一般的感情! 罗燕微微一笑,“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实在不用太过忧虑,顾潋这么聪明,说不定他早就发现了,你跟他演戏,他也跟你演戏呢。” 赵赫:“???” 他忽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可不可能,你去试探一番便知道了。” “如何试探?”赵赫傻了眼。 “如何试探?自己个儿想吧。”罗燕说完,一手抓起绣着凌霄花的团扇,一手提着裙子,施施然去了里间。 赵赫在外头急得转圈,一想到顾潋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就心慌得不行。 如今再后悔也来不及了,若是宣旨前就同顾潋坦白,便没有后头这些麻烦事。 可如果没有那道圣旨,顾潋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他,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到顾潋身边,顾潋会是大齐最忠的忠臣,但绝不会是他赵赫的妻。 虽然……虽然可能马上就不是了。 “我拿你屋里的话本子瞧一瞧,明日差人给你送回来!”赵赫朝里屋喊了嗓子,把书柜里的话本子一扫而空,病急乱投医之下,打算从这里头找办法。 等赵赫走了,罗燕才从床上站起身,她取了个火折子吹起,点了三炷香。 盯着牌位上的两个字看了许久,她轻笑一声。 “顾霄,再等等我,很快我就可以带你回家了。” -------------------- 马上要开启嵇城副本了 再多逼逼两句,像顾潋这样的人,他太聪明了,太聪明的人会站在所有人头顶看事情,这样会看清好多人好多事,但碍于冷冷清清的性格,这些事他都塞在心里,思虑过重,就算没有中毒,身子也会叫他折腾坏的 赵赫到现在还在装傻(虽然真有点傻)的原因,一个是因为装傻可以娶到老婆,另一个原因后面会有解释 赵赫:“老婆好聪明,嘿嘿嘿,能娶到老婆是朕的福气。” 第33章 顾潋,朕说!朕全都说! 快到宫门时,顾潋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便被娇玉阁的仆从拦了下来。 “我们主子问,能否赏脸去娇玉阁一见?” 马车帘挡得严严实实,过了良久,顾潋的声音才从里面传出。 “这是孟太医的马车,你们主子到底要见孟太医还是见我?” 小仆从噎了一下,冷汗连连,“自然是见顾丞。” “少爷。”马车里面,顾洋稍稍掀起帘子往外瞧了一眼,“再过一个多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皇上还在等着呢。” 顾潋自然知道赵赫在等他,他也着急见赵赫,但人不在宫里头,他只能去娇玉阁。 “顾洋,去娇玉阁吧。” “啊?”顾洋蒙了一下,“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给皇上买的酥饼,明日就凉了。” 顾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那几块酥饼做什么? “你说得对,酥饼明日就凉了。”顾潋缓缓叹一口气,强压下自己的脾气,“所以现在去娇玉阁。” 现在过去还不算晚,赵赫能赶上最后一口热乎的。 进了娇玉阁后门,顾潋抱着酥饼下车,把顾洋留在了马车上。 “少爷!”顾洋蹦下来紧跟两步,“这回我同少爷一起去。” “不用,你在这儿等着。”顾潋再次拒绝,又想到自己可能要在娇玉阁呆上一夜,于是直接赶顾洋走,“算了,你回将军府吧。” “少爷!”见顾潋已经快要走没影,顾洋在后头小声喊道:“少爷!那酥饼是给皇上的!” 顾潋没回头,顾洋却愈发疑惑,他家少爷这样着急去见那万凌霄,怎么像是去见相好的。 相好的…… 顾洋眼睛缓缓睁大,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一字一句念道:“相,好,的?” 幽暗寂静的内室,顾潋将酥饼推至赵赫眼前,顺手打开油纸包。 “阁下趁热吃,来时刚买的。” 酥饼的芝麻香气萦绕在鼻尖,赵赫却高兴不起来,他拐弯抹角提醒道:“顾丞是单给我买的?没给皇上也买一份吗?” “宫里头什么点心都有,皇上可能瞧不上外头的酥饼,所以只给阁下买了。” 赵赫心里酸溜溜的,那酥饼好似也加了醋,满天酸味在他周遭弥漫。 “今日牢中的事,阁下这么快便得了消息吗?”顾潋呷了口热茶,抬头注视赵赫的眼睛,却被后者垂眸躲开。 “找顾丞来正是说这件事,吕肃中的是一种虫毒,给女子服用可致不孕,给男子服用可致不举,一旦过量,只要身上出现伤口便止不住血,人只能活生生等着血流干而死。” 顾潋眸光忽闪几下,突然想起孝元皇后。 果不其然,赵赫下一句便是同他解释:“家母便是因为这毒去世,所以我一直在调查此事,吕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以他今日说的那些,顾丞还需辨明真假。” “那阁下的意思是?” 赵赫今日手上没戴软甲,细长手指不断拨弄着白玉瓷杯上绘的春柳浮生图。 “顾丞不如将吕肃放了。” 顾潋只想了一瞬,便答应下来,“好,明日我让人带他出去看病,阁下趁机将他劫走就是。” 见顾潋答应地如此爽快,赵赫心里又不是滋味。 “我说什么顾丞都照办吗?吕肃可是叛国重罪。”他斟酌着冒出一句试探的话,“我跟皇上的话,顾丞更愿意听谁的?” 顾潋突然语塞,赵赫这是在试探他吗?未免也太小儿科了些。 “不必试探,我已经知道了。” “……”赵赫大腿上的肌肉猛然绷紧,他强装淡定将话回拒,“顾丞在说什么?什么已经知道了?” “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顾潋有心逗他,轻轻唤道:“哥哥。” 赵赫:“???” 哥哥? 他结结巴巴否认:“我、我不……我不是。” “哥哥,我知道你现在不能同我相认,不然也不会隐姓埋名在凌霄阁这么多年,只能戴着面具过活。” 赵赫:“我没有……” “哥哥,只告诉我一个人也不行吗?自你走后,无人替我撑腰,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赵赫:“我……” 他不是顾霄,可是……可是顾潋在叫他哥哥。 “哥哥,我做梦都在想,说不定哪天你就回来了。” 赵赫早在一声声“哥哥”中迷失了自我,他既心疼顾潋年少失怙,藐然一身,又自责自己并不是顾霄,会让顾潋再一次失望。 但如今顾潋眼中满是期盼,他怎舍得让顾潋伤心?于是他抬手摸了摸顾潋的头,大着胆子应下,“是,我回来了。” 顾潋笑得愈发明艳,赵赫昏了头,愣是忘了顾潋上次笑发生了什么事。 “哥哥可还记得,我出生时是你给我取的名字,你说我长得漂亮像个姑娘,非要给我取名叫顾滟,后来还是钱叔做主折中了一下,便给我取名为顾潋。” 这件事赵赫连听都没听说过,只好硬着头皮回话。 “对……” 吧? “既然哥哥回来了,便能替我做主,我一个男人嫁进宫中着实不妥,哥哥帮我撑腰,让皇上放我出宫吧。” 赵赫:“???” 这一刻他才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还没想好怎么敷衍过去,又眼看着顾潋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继而换上冷嘲。 “臣家中无长辈,顾潋一名是先帝所赐,取泛于潮波之意。” 一阵凉意席上四肢。 赵赫不可能迟钝到连顾潋什么意思都听不出,他知道已被识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余一颗心脏半死不活地跳着。 “臣虽不知皇上为何隐瞒身份,但放眼朝中,文官七十八人,武官五十一人,只有顾家满门忠烈,只有顾潋,绝无二心。” “扑通”一声,顾潋为证忠心,直挺挺跪了下去。 “扑通”两声,赵赫浑身一颤,也跌坐在地上。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了会儿,赵赫大着胆子伸出手,却只敢拉住顾潋的指尖,小心讨好着。 “顾潋,朕并非有意隐瞒,这朝中还没有肃清干净,朕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其中一层原因,另一个是他心心念念着娶顾潋,于是拐了个大弯,便一直拖到现在。 不过幸好,顾潋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将圣旨换了这件事,若是知道,他怕是—— “皇上,先帝所书那张圣旨上到底写了什么?皇上为何要将圣旨换掉?” “扑通”三声,赵赫几乎要跪坐不住仰躺在地。 顾潋居然连换圣旨这事都知道了! “皇上不想说便不说吧。” “朕说!” 赵赫面具下的脸布满冷汗,他牵了牵顾潋的手,“你先站起来,朕全都说!” “皇上昨日宿在哪儿?” “回王爷,宿在庆英宫。” 昭王赵沣坐在轮椅上,漫不经心抚平长袍上的褶子,淡淡道:“赐药庆英宫。” 仆从有些犹豫,“主子,是否要加大剂量?这药虽可致人不孕,但剂量太小的话,一旦怀上就再也打不掉了。” 不知想起什么,赵沣藏在宽大袖中的右手微微颤抖起来,连带着衣裳在轮椅上摩擦,发出“簌簌”的声响。 “加大剂量?你是忘了孝元皇后怎么死的了么?”他说完,右耳一动,突然坐直身子,“你先去赐药!” 等仆从走了,赵沣才朝花丛方向转过头,微微一笑,“赫儿,在那边做什么呢?” 十岁的赵赫从树后走出来,跑到赵沣跟前,一张小脸盛满怒气。 “母后是怎么死的!你赐的是什么药!” 他身量高,比坐在轮椅上的赵沣还高出一头。 赵沣笑意不变,仰头看去,“赫儿,你刚才听到什么了?” 赵赫年少,不懂收敛,直接戳破赵沣,“是你害死了孤的母后!” “不是我,不是。”赵沣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意,他双手转动身侧的轮子,想朝赵赫那边逼近,可他才坐上这个东西不久,不甚熟练地摆弄一番,轮椅却纹丝未动。 “孤要去告诉父皇!” 赵赫转头就跑,赵沣一张脸“唰”地惨白。 “别去,别去。”越是着急,手抖得越发厉害,眼看着赵赫已经跑远,赵沣心一狠,喊道:“来人!给本王堵了他的嘴!” “……朕被丢下枯井里头,当即便摔晕过去,浑浑噩噩傻了这么多年,一朝梦醒,已然是五年后。”赵赫咬了一口酥饼,继续道。 “朕该报仇雪恨的,可父皇的态度叫朕看不明白,他好像……并不在乎朕的母后,也不在乎朕。” 顾潋把嘴里的酥饼咽下才说话。 “昭王被贬南疆,是因为意图毒害先帝,好在被先帝提前发现,没有酿成大祸,若是先帝知道昭王谋害孝元皇后,还曾给后宫嫔妃赐药使她们不孕,又致皇上痴傻,应当不会轻易放过他。” “不。”赵赫突然抬头,“你可知父皇那道圣旨上写的什么?” “什么?” “只有一句话,便是叫朕这辈子都不能发兵南疆。” 顾潋缓缓皱起眉头,先帝这一手,怎么像是在保护昭王?难道仅仅是因为昭王替先帝断了两条腿,先帝便记这份情记了这么久? “杀母之仇必报,所以朕偷偷换了圣旨,假装还痴傻着,就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再给他一个发兵的由头,只等他什么时候按捺不住,从南疆出来……” 那时候万事俱备,他便在南疆域外,等着赵沣。 顾潋缓缓摇头,手里的酥饼都忘了吃,他心中本是清明的,可先帝这样一道圣旨却让他多了许多疑问。 先帝是否真的因为兵权一事朝德阳王和平凉王下手?跟吕肃说这件事又是谁?先帝又为何这样维护昭王? “吕肃或许是个突破口。” 提及此,赵赫抹去嘴角的酥饼渣子,油汪汪的手伸过去握住顾潋的手腕,满眼诚恳。 “吕肃中毒十有八九是赵沣所为,只不过不知赵沣为何要这么做,但父皇绝不会对顾家下手,顾潋,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 顾潋挣开赵赫的手,往一旁的手巾上蹭了两下,“今日这件事太过蹊跷,臣回来路上便想明白了,应当与先帝无关,皇上不必忧心。” 赵赫十分开心,“顾潋,你愿意相信朕!” 顾潋干脆利落否认:“倒也不是。” “……” “若吕肃说的有那么几分真,臣怀疑先帝并非得了肺疾,而是中了跟臣一样的毒。” -------------------- 不会虐!首先,这是沙雕文,其次,这是沙雕文,最后,大家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本书里除了顾潋是个聪明孩子,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精神不正常,比如荣英和顾洋,再比如赵赫(bushi) 赵赫:老婆喊朕哥哥,嘿嘿嘿 第34章 顾潋,朕要强迫你了哦 “不过臣只是在娘胎里带了些毒性,虽治不好却也死不了,可先帝是实打实吞了那毒的。” 先帝同他的病症也是大致相同,天冷时咳嗽不止,喉咙泛痒,气短憋闷,病得狠了就无法进气。 赵赫拿了帕子去打湿,回来先帮顾潋把手擦干净了,“朕听孟太医说,那药酒似乎有奇效,所以找猎户买来了药酒方子,你往后多泡泡,鸢行军也在四处寻药了,定能痊愈的。” 顾潋把手抽走,客气道:“臣谢过皇上,泡药酒就不必了,臣怕皇上再做那趁人之危的事。” 赵赫:“……” 趁人之危?顾潋是说在乱林那回吗?想起那事他便万分懊恼,于是将牙一咬,直接把脸皮摘了跟顾潋坦白心意。 “顾潋,朕知道错了,朕就是个小人,为了自己的私心,偷偷换了圣旨,不管不顾把你娶到宫里来,朕承认,其实还有许多种办法逼赵沣出来,但朕就是选了这么条路……” 顾潋轻声问:“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顾潋。”赵赫站起来,眼中满是认真,“朕心悦你,朕想要你。” “那又何必绕这样大的圈子?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就算没有先帝的圣旨,皇上直接要顾潋进宫作陪,顾潋哪敢不从?” “可是……那样你会恨朕的。” 顾潋眼中带着微嘲,“难道如今这样,臣就不恨皇上了吗?” 赵赫:“……” 那颗刚才还在半死不活跳动的心,现在彻底死了。 顾潋继续往赵赫冰透了的心里捅刀子,“皇上喜欢臣,臣不敢不依,皇上想要臣的身子,臣也不敢不给,但希望皇上哪天不喜欢臣了,觉得臣这幅身子腻了,便放臣出宫吧。” 赵赫眼圈都急红了,生怕顾潋已然厌恶他。 “顾潋,朕并未将你当做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朕也从未想过要放你走,你要什么朕都愿意给,但你不能走。” 说到动容处,他竟然湿了眼眶,“朕这一颗真心,已经全叫你拿走,哪能再掰成两瓣?” “怎么不能掰成两瓣?赵宁说的没错,皇上往后是要三宫六院的。”顾潋话说的铁石心肠,脸上也是冷冷清清。 “臣会帮皇上好好挑选,一一过眼,待三年孝期一满,就帮皇上纳妃,开枝散叶。” 赵赫大声否认:“朕从未想过纳别的人!” “是吗?”见终于说到点子上,顾潋眨眨眼,毫不留情戳穿赵赫,“臣同皇上大婚第二天,皇上就嚷着要娶薛瑶呢。” 赵赫:“……” “皇上还哭着在地上打滚,说死都不娶臣呢。” 赵赫:“……” “皇上还说过,要把臣给休了。”顾潋越说越起劲,陈年旧账全翻了出来,“皇上明明想要臣侍寝,却做出一副叫臣欺负的模样,皇上是觉得,戏耍臣很有意思吗?皇上是觉得,看臣主动做那档子事心里更加爽快吗?” 赵赫这才想起顾潋是多么记仇的一个人,也幡然醒悟自己落了多少把柄在顾潋手中,当时演戏演的逼真,如今每一句台词竟都成了呈堂证供。 而今日这场顾潋对他单方面的博弈碾压,赵赫怕是往后每每午夜梦回想起来都会躲在被窝里哭出声。 “朕……”赵赫丧气地垂下头解释,“朕只是想同你更亲近一些,却没想到你是愿意同朕做那事的。” 他本意是怕顾潋哪天就跑去成亲了,于是先将人娶到眼皮子底下盯着,还能仗着自己装傻充愣摸摸蹭蹭,说不准顾潋便能对他日久生情。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一遇上顾潋,除非喝那不举药,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也从没想过顾潋这样傲气冷清的人,竟能放下身段做到那种地步…… 顾潋这次是真的气笑了,他把湿帕子往桌上一丢,冷冷道:“皇上的意思,是臣强迫皇上做那些事?” “朕没有!你主动来亲近朕,朕都不知道有多开心!朕也是怜惜你的!” 顾潋自动将赵赫的话略过,自顾自说道:“既然这样,那臣往后也不必再侍——” “今日十五!”赵赫高声喊道,打断顾潋后面的话。 顾潋一愣,“……什么?” “朕说,今日十五,朕想要你侍寝,这回朕来主动亲近你,往后也都是朕主动,是朕不要脸,是朕求着你缠着你。” 这种事上赵赫倒是不傻,连以后都安排好了。 “臣——” 顾潋话刚开了个头,赵赫突然弯腰,一把将他扛在肩头,大步往里屋走。 “朕就算坏事做尽,满肚子小人之心,青史上叫骂个狗血淋头,再来一回还是要娶你,朕知道朕哪哪都配不上你,但你已经是朕的人,朕不可能放你走。” 顾潋头朝下一甩,发冠突然掉到地上,直接碎成了几块,一头青丝也全都散开,几乎要扫到地面的灰尘,他惊呼一声,使劲向上抬头。 “皇上!臣——” 赵赫继续打断:“朕早已同你有过肌肤之亲鱼水之欢,再多来几次又何妨,从前的账,今日的账,等你明日醒了再一一同朕清算,不管如何罚,朕全都受着。” 赵赫撩开床帐,将顾潋轻轻放下,而后欺身压上去,同顾潋对视那一刻,刚才说着要多来几次的人又突然怂了。 “顾潋,你先把朕放进心里瞧瞧行不行?”他小声乞求,一一做出保证,“朕只要你一个,朕会对你好,朕会护着你,让你不必再思虑操劳,让你这辈子都喜乐无忧。” 听到最后一句话,顾潋突然记起孟不获帮他看面相那次。 孟不获曾说,他虽少时游离多舛,往后却是大富大贵长命百岁之相。 唇上一热,是赵赫低头亲了他一口,顾潋慢慢抿起双唇,沉默不语。 赵赫也不说话,只一下一下用拇指顺着他额角的发丝。 顾潋知道赵赫这是在等他点头。★咬幺☆ 过了良久,赵赫好似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捧起他的脸,“顾潋,你再不点头,朕真的要做那令人不齿的事了。” 眸光流转几下,顾潋轻声问道:“皇上所说,令人不齿的事,是何事?” 赵赫的声音比他的还轻,“自然是,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同朕欢好。” 顾潋半阖起眼睛,说了他们头次同房后说过的话。 “这是正经夫妻之间该做的事,何来强迫之说?” 赵赫混沌的脑子里分不清顾潋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他所想的那样,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将自己的唇贴上顾潋的。 直到得到顾潋微启双唇的回应,他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顾潋也是愿意的。 “顾潋……”他喟叹一声,舌尖毫不客气扫过顾潋齿关,双手探至顾潋后背,沿着双侧凸起的蝴蝶骨摩挲片刻,将人往上一提,两个人便紧紧拥在一起。 胸膛里那颗心脏活了过来,一下一下顶着肋骨跳动,恨不得跳进顾潋身体里去。 …… “啪!” 一滴热汗突然滴在顾潋光滑紧绷的小腹,赵赫俯身下去,将自己额头的汗全蹭在顾潋颈窝,顺势在上头嘬了几个红印子出来。 “顾潋,叫我名字。” 顾潋失神回望,泛着春水的双眼闪烁几下,他身子微颤,浮沉中却始终不愿吭一声。 赵赫毫不客气拨弄他的唇珠。 “顾潋,叫我名字。” 嫣红的双唇轻轻张开,半含着赵赫的指尖。 “赵赫……” …… “臣自己能走。” “你都这样了,怎么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抱过去。” “臣能走。” 赵赫:“……” 他把顾潋放下,拿了干净衣裳来给顾潋穿好。 “臣能自己穿。” 赵赫蹲下,笨手笨脚将腰带挽成个蝴蝶结,“我知道你自己能穿,但我就是想帮你穿。” 系好腰带,赵赫又走到顾潋身后帮他束冠,“你那发冠摔碎了,估计修补不好,等我给你挑块好玉,再打个新的。” 顾潋低头看了眼那个丑乎乎的蝴蝶结,缓缓皱起眉头。 “那臣先走了,皇上也赶紧回宫吧。” “我抱你去马车——” 顾潋转身,手往赵赫胸膛上一抵,将后者推离。 “皇上若是不想叫人发现,还是好好待在屋里头吧。” 说完,他软着一双腿,扶着楼梯,慢悠悠走去后院。 见顾潋终于出来了,靠着马车打盹的顾洋赶紧迎上去,他走至一半,脚生生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们少爷换了身衣裳不说,整个人也像是被狠狠欺负过一般,颈侧还缀着几道明显的暧昧红痕。 顾洋只觉得天都塌了,“少爷!” 顾潋叫赵赫折腾到半夜,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一直蹙着眉尖,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回宫吧。” 顾洋恍惚片刻,同顾潋讲话时还不忘压低声音,“少爷,昨夜……你可是……同那万凌霄?” 顾潋:“……”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顾洋解释这件事,又听见顾洋问。 “春猎那日在乱林……少爷也是去跟万凌霄私会了?” 顾潋:“……” 算了,这事实在不好解释,他也不敢告诉顾洋实情,主要是怕顾洋这样不带脑子的出去乱说。 于是他直接点头承认:“是。” 顾洋内心无比挣扎,指了指顾潋颈侧,“少爷,您要不要遮一下?万一叫别人瞧见可怎么办?” 顾潋想了会儿,点点头,“我记得将军府有一条兔毛围脖,待会儿顺路过去带上就是。” 正要走时,屋里跑出来两个小丫头,一个抱着厚实的软垫,一个拿着从前送过一次的兔毛大氅。 “顾丞,这是我们主子准备的,主子说,顾丞回去路上能舒坦些。” 顾潋心口一热,轻轻点头,“顾洋,把东西拿上吧。” “顾丞!”其中一个小丫头又喊住他,“顾丞,我们主子还给顾丞捎了句话。” “什么话?” “相思苦成灾,只盼情再来。” 顾潋眼睫微垂,暗骂赵赫一句。 他们才刚刚分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怎么就相思苦成灾了? 他逃似的爬上马车,招呼顾洋进来,良久之后,顾洋才浑浑噩噩进了马车,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顾潋侧耳去听。 “情再来,情再来……什么时候再来?” 顾潋:“……” -------------------- 五十年后某一天,赵赫惹顾潋生气了—— 顾潋:“皇上嚷着要娶薛瑶,皇上说死都不娶臣,皇上还说要把臣休了。” 第35章 顾潋,朕随时都能举 到将军府时天才蒙蒙亮,顾潋本想在马车里等着,听到外面小陶的声音,他犹豫片刻,还是掀开了车帘。 “少爷!”小陶双眼一亮,把手里两条围脖递上去,“小陶又做了条新的,这条薄,更适合现在的天气。” “嗯。”顾潋把围脖收起,余光瞥见一道黑色身影,他动作一顿,盯着马厩看了会儿。 “少爷,我去看看。”顾洋作势要下去,却被顾潋拉住。 “不必了,先回宫吧。” 走至半路,顾潋问起之前的事,“将军府有赵宁的眼线,上次是否清理干净了?” “当天便处理了,是之前魏婆子带进府的,不过才十四,找了个由头给了点银钱便打发了。” 顾潋缓缓点头,坐得太久腿有些麻木,他换了个姿势,又不知碰到哪里,浑身僵了一下。 好在赵赫给他拿了软垫,确实管用。 招英殿外,王德忠正在小声吩咐膳房晚些再来,瞧见顾潋回来了,连忙小跑到顾潋跟前,转身指了指内殿。 “顾丞可回来了,皇上也不知怎么了,现在还没起呢,叫了好几回,只说不想起。” 顾潋颇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朝前走去,“我去叫。” “哎,哎,好。”王德忠跟在后头,看见顾潋脖子上的围脖,多嘴问了一句:“顾丞今日怎么戴了围脖?可是又着了风寒?” 顾洋心中警铃大作,不等顾潋解释,他大喊道:“是!我们少爷昨日着了风寒!” 顾潋:“……” 王德忠皱着脸,“唉!顾丞这身子要多加注意才是,待会儿便喊孟太医过来瞧瞧吧。” 顾潋:“待会儿再说吧,王总管,现在可以传膳了。” 说罢他推门进去,刚巧看到赵赫从床上起身,衣裳也不好好穿,大敞着衣襟,露出结实好看的胸膛。 “咪……” 闻声看去,顾潋才发现小虫正趴在赵赫肩头。 “小虫怎么在皇上这儿?” 赵赫直勾勾盯着顾潋看,眼中在暗示什么。 “顾潋,你昨日不在,朕只好抱着小虫睡,谁成想它这样不乖,又往朕背上抓了一下。” 顾潋脸颊慢慢染上一阵热意。 赵赫背上的伤哪是小虫抓的,是他昨日累极困极了挠上去的。 小小年纪已经背了两次锅的小虫被顾潋抱在怀里,委屈地“咪咪”乱叫。 “顾潋……”赵赫装疯卖傻,故意用傻乎乎的语气问他,“他抓朕,该怎么惩罚他?” 顾潋指了指院子里的铁疙瘩,“惩罚?那便罚他举铁吧。” 赵赫:“……” “皇上今日举了吗?” 举了吗? 赵赫眼中带笑,凑到顾潋耳边,声音小到只有他们两个听见,“只要你不给朕喂那不举药,朕随时都能举。” “……” 怎么、怎么这么不正经? 顾潋瞪他一眼,抱着小虫走到桌边坐下。 但方才还没下去的热意逐渐滚烫,连耳根处都出了一层薄汗,顾潋将围脖摘下来擦拭几下,一转头便瞧见顾洋眼睛在疯狂抽筋。 顾潋“……你这是怎么了?” 顾洋快哭了,一个箭步挡在赵赫前面。 “少爷,您不是风寒么?快戴上,别冻着。” 赵赫一歪头,从顾洋身侧看去。 “顾潋,你——” “皇上!少爷脖子是叫蚊虫叮了!” 赵赫:“……” 顾洋一脸笃定,举起右手发誓:“臣说的都是真的!绝无半点虚假!” 好像能理解顾潋为何不告诉顾洋真相了。 赵赫似笑非笑看了眼顾潋,紧紧靠在顾潋胳膊上,凑过去看他故意在上头留下的印子。 “皇上。”顾潋冷冷开口,“看够了么?” 赵赫夸赞:“这蚊虫果然厉害。” 顾洋抬手将额头冷汗尽数擦去,狠狠松了口气,还在心里感叹一句。 幸好皇上人傻好糊弄。 吃过早膳,顾潋把折子一股脑丢给赵赫看,自己则带着顾洋去找太师孟不获。 “……太师十年前也在嵇城,能否同我详细讲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孟不获摆弄铜钱的手一顿,朝顾潋看去,“顾丞怎么突然问起嵇城的事了?” 顾潋微微叹气,“我昨日去大理寺见吕肃,吕肃却说我大哥死因蹊跷,所以我想再查一下。” “顾霄……”孟不获眯起眼睛回忆片刻,唏嘘不已,“若是没有顾霄顾将军,老夫也当不上这个太师。” “孟先生,久仰大名。” 孟不获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个眉清目秀,器宇不凡的青年,青年身后还跟了几个不俗之人。 他拇指掐在中指算了两下,突然跪倒在地。 “草民孟不获叩见皇上。” 皇帝赵辛爽朗一笑,“顾霄这回给朕找的人的确不错,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神算子,起来说话吧。” 孟不获哪敢起来,身子几乎要贴在地上。 赵沣冷哼一声,走到孟不获跟前,居高临下看他一眼,“让你起来就赶紧起来!省得耽误我们进城!” 孟不获心里一惊,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赵沣。 赵沣生了一副好皮相,面白无须,虽已是壮年,却能从他举手投足间看到一股少年气。 “小沣,何必着急,让孟先生仔细算一算。” 赵沣立马退回去,一声不吭站在赵辛身边。 孟不获眼睛左右转动,试探出声:“皇上可是要找那进城密道?” “是。” 孟不获连忙给几人磕了个头,劝说道:“密道位置并不难算,可传闻那密道中布满机关,是有去无回,草民怎敢让皇上去机关阵中啊!” 这时顾霄开口,“孟先生只管算就是,我们自然做好了万全准备。” 孟不获只好爬起来,取出铜钱掐算一番,指了个方位…… “……他们兵分两路,先帝同平凉王佯装攻城,昭王则跟你大哥由密道进城,城内先是起了一场大火,接着城门失守,我们便攻了进去。” 说到这里,孟不获缓缓摇头。 “进城之后,迟迟不见昭王同顾霄,先帝急疯了,要我算他们二人下落,我算出来,竟是在那大火中。” “先帝驾马冲进火场,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跟在先帝后头保护,也冲了进去,却只找到断了双腿的昭王。”他看向顾潋,“你大哥至今下落不明,昭王只说折在了机关阵中,旁的却只字未提。” 顾潋沉默。 孟不获所说,即是先帝所说——顾霄死在机关阵中,或者说除了昭王侥幸用双腿换了条生路,其他人都丧命其中。 “那平凉王又是如何死的?” 孟不获这次十分笃定,“嵇城攻下来后,城中并未清扫干净,平凉王被大辽余孽残忍杀害,并投入那万人坑中,先帝盛怒之下,下令将嵇城辽人一个未留,全部斩首。” 顾潋轻轻点头。 照吕肃所说,平凉王应当是遭先帝迫害,后假称是辽人所做,继而将所有辽人灭口,死无对证。 若吕肃说的为真,那在嵇城时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让先帝不得不朝平凉王吕桥动手。 顾潋越发觉得嵇城像藏在一团迷雾中,拨不开,进不去。 送走孟不获,顾潋朝一旁的顾洋吩咐,“吕肃病的很重,顾洋,明日你同御骑军一起,将吕肃带出来看病。” 顾洋不解:“为何不是将大夫带进去?” “因为到时凌霄阁会派人将吕肃劫走,你们佯装反抗几下,不要让吕肃看出来即可。” 顾洋以为自己听岔了,他把顾潋的话来回倒腾三遍,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少爷的意思是……就由着凌霄阁将吕肃劫走?” “嗯,将人交给他们就是。” “然后呢……” “放走。” 顾洋惊了,“可、可是一旦将吕肃放走,他必定要逃去大辽!” 顾潋微微一笑,“就怕他不去。” “那大辽若是再次进犯——” 顾潋淡淡打断,“我大齐疆土无边,将士无数,难道连区区大辽都抵御不了吗?辽人是忘了十年前他们怎么从中原逃出去的么?” “纵然先帝已逝,纵然顾家军已散至朝中各部,若辽人敢犯,顾家军十万人重新待命,我顾潋也能提刀上阵,不信……便嵇城见。” 一番话讲的云淡风轻,但顾洋听了却怔愣良久,他紧紧盯着顾潋,几乎从中看到了顾霄的影子。 他们少爷若不是摊上这样一个病弱身子,必定会成为顾霄那样的大将,甚至会比顾霄更出色。 只可惜…… “若要入辽,嵇城是必经之路,吕肃最好是马不停蹄往嵇城赶,才能在死前赶到。” 吕肃要查的事他也要查,不如就借个东风。 “是……”顾洋答应下,还有些犹豫,“那此事是否要告诉皇上?” “不必……”顾潋话刚起了个头,便听见外头有小太监在拍门。 “顾丞?顾丞?”拍门的动作小心翼翼,说出的话却惊天动地,“顾丞,皇上同宁世子打起来了!” 顾潋:“……” 他走过去打开门,问道:“谁赢了?” 小太监傻眼:“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乎谁赢谁输呢? “应、应当是,皇上赢了。” “好。”顾潋放下心,问到位置疾步朝那边走,刚进月门,便看见赵赫摆了个十分嚣张的姿势,伸直右臂,朝鼻青脸肿的赵宁勾了勾手指头。 “你过来呀!” -------------------- 赵赫:打赢了,总算没有给老婆丢人。 第36章 顾潋,朕忍着呢 赵宁先看见顾潋,第一反应居然是拿宽大的衣袖遮住脸,生怕叫顾潋看到他这幅狼狈的模样。 顾潋走过去,挡在赵赫前面。 “我记得已经将宁世子的面见折子全部打回,宁世子是如何进宫的?” 这时赵赫凑过来,“他说今日就要回南疆,想见朕一面,跟朕辞别,朕就让他进来了。” 顾潋又问:“那是如何打起来了?” 赵赫告状:“顾潋,他说你坏话!” 赵宁气急,也顾不上遮住全脸,袖子向下一拉露出一双青紫的眼睛,“本世子没有!” 他的右眼眼眶似乎被锤了一下,肿的老高,眼皮挤成一条缝,完好的左眼中满是怨怼。 “顾潋,本世子今日就要走了,想见你一面就这么难吗?” “世子是有什么事找我吗?”顾潋说完,朝小太监招了招手,“去,找孟太医来给世子瞧瞧伤。” “顾潋。”赵宁瞅了眼顾潋背后的赵赫,压低声音,“本世子都瞧见了,今早你从娇玉阁出来,回将军府时那样子像是叫人……叫人……” 他挣扎一番,还是没敢当着顾潋的面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字眼。 “世子瞧见什么了?”顾潋动了动脖子,故意露了一点红痕出来。 赵宁瞥见,气得嘴唇都在哆嗦,“顾潋,有些事你也不想让别人听见吧?你同我进屋,我跟你说。” 顾潋伸手,“世子先请。” “顾潋,朕也要听!”赵赫刚想跟进去,却被顾潋一个眼神拒之门外。 “顾潋,本世子都瞧见了。”门刚关严,赵宁就迫不及待冲到顾潋面前,“你昨天偷偷出宫,夜里宿在娇玉阁,今早趁天没亮便匆匆赶了回来。” 顾潋面无表情,“然后?” “那个男人是谁?” 顾潋沉默。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凌霄阁的那个莽夫!”赵宁表情无比痛苦,“你愿意跟一个不知人事的傻子好,也愿意跟一个见不得人的莽夫好,为何偏偏我不行!” 这么说了一通,赵宁最后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顾潋,只要你愿意同我好,我就不把你逾墙窥隙之事告诉那个傻子。” 顾潋像是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可是,世子就算告诉皇上,皇上也不会懂的。” 赵宁急道:“谁说他不懂?方才本世子说你不知检点,他直接给我一拳!” 话说出口,赵宁才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说了什么,“唰”地白了一张脸。 “顾潋,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宁,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仁慈了?私自入京,辱骂圣上,杀人灭口,哪一样不是死罪?”顾潋突然拉下脸,脸色是赵宁从未见过的难看。 “从前的同窗之情相伴之谊,便到此为止吧,往后各自安好,往日也不必再见。” 说完,顾潋转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若再见面,便是赵赫朝南疆出兵之时。 刚走出门,顾潋便被等在门口的赵赫拽走。 一路走进招英殿,赵赫把门一关,将顾潋打横抱起放在窗边的软榻上,然后蹲下,扶着顾潋的膝头向上看去。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顾潋没回话,先是牵起赵赫的手翻来覆去检查了一下,“皇上做什么跟他动手?伤了自己怎么办?” “谁叫他说你……”赵赫轻咳一声,把话转开,“怕什么?他又打不过朕。” 顾潋叹了口气,“从前在学堂时,赵宁的射艺剑法都是得先帝称赞的,他只是不敢真的朝皇上动手罢了。” 毕竟这是在宫里头,对着赵赫下死手,怕不是走不出这个宫门。 赵赫哪受得了顾潋说别的男人好,他脸一黑,往顾潋唇上咬了一口以示惩罚,“朕戴着面具也能胜他。” 顾潋推开挡在身前的人,慌慌张张往桌子那里走,边走边问,“皇上,折子可批好了?” 还未走到桌边,顾潋双脚突然腾空,竟是叫后头追上的赵赫抱了起来。 赵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顾潋没来得及反应,便叫他揽进怀里坐着。 “给你瞧瞧朕批的折子。” 赵赫把批好的折子一一打开给顾潋看,上面一笔一划端端正正的批字,居然全都模仿了顾潋的笔迹。 顾潋挣了两下,却被搂的更紧,见挣不开,他默默卸掉力气,由着赵赫去,一声不吭,又一动不动。 身后的赵赫也不说话,涨红着一张脸,眼睛在顾潋泛粉的耳垂和白皙的侧颈上不断巡回。 殿内陷入一片寂静,两个人这样的姿势抱了许久,顾潋才渐渐察觉出不对劲。 他轻轻抬了抬屁股,想躲开身后的硬物,又被赵赫死死按了下去。 “皇上……”顾潋斟酌开口,“皇上还是坚持每日举铁,总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赵赫声音都哑了,他将下巴抵在顾潋后背的蝴蝶骨上乱蹭,闷声问道:“哪里不太好?” 顾潋:“对臣不太好。” “朕知道,朕又不是天天要你,朕忍着呢。” “……”听着后头不断吞咽口水的动静,顾潋又道:“臣让皇上喝药,也并非是害皇上,只是觉得皇上这样不太正常,长久下去,会坏了根基。” 赵赫这回整张脸都埋进顾潋肩头,搂紧顾潋的腰,深深吸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哪里不正常?朕都打听过了,朕这个年纪,这样才是正常的……” 顾潋:“皇上是说臣年纪大吗?” 赵赫:“……” “朕没有!”他怕顾潋生气,歪头去看顾潋的表情,“你哪里年纪大了?朕巴不得你天天叫朕哥哥。” 若是哪天顾潋能在床上叫他一声哥哥,就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 顾潋瞅他一眼,“臣入仕时皇上不过才十岁。” 谁知赵赫突然动容,“顾潋,你还记得朕从前的样子?朕还以为……” 还以为你眼里从来没有朕。 “自然记得。”顾潋想了会儿,缓缓开口,“臣那时去招英殿给皇上布置课业,皇上叫一个胆大包天的小奴才逼着吃虫子,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虫子没吃成,鼻涕倒吃了不少……” 赵赫:“……” 顾潋:“臣把那小奴才赶走,皇上还抱着臣喊哥哥。” 赵赫耳朵尖都羞成了红的,“朕、朕怎么不记得了。” “皇上那时神智尚未清醒,当然不记得。” 赵赫正要反驳,殿门突然被推开,王德忠从外头走了进来。 “顾丞,皇上,该去给宁世子送——”瞧见顾潋同赵赫的姿势,他双手捂眼,连连后退,“哎呦哎呦,老奴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没瞧见啊!” 顾潋浑身一震,赶紧从赵赫怀里站起来,转头瞪了后者一眼,“皇上去给宁世子送行吧,臣便不去了。” 赵赫站起来,背对着顾潋扯了两下裤子,“那你等朕回来。” 等赵赫走了,顾潋抱着一摞折子往窗边的软榻上一倒,慢悠悠检查赵赫的批字。 祟县水患递上的折子,赵赫批道:堵不如疏,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朕说? 顾潋叹了口气,在后头补充一句:高高下下之理,加筑高处,疏浚低洼,同时可拓宽河道,排障导滞,京中有善水利者,不日便至祟县,一同治水。 陇城农事递上的折子,赵赫批道:多种点稻谷,皇后爱吃。 顾潋红着脸补充:兴质屯田,初选早稻,南稻北植,可免其税;民种诸谷者,并免其租。 翻到第三张折子,还未看清上头内容,顾潋耳边响起一阵若有若无的唢呐声。 他将窗户推开仔细听了会儿,唢呐声突然变得高亢,似是窃窃哀鸣,又如众人高哭。 竟是一首《哭别曲》。 他不明所以,走出去随手揪了个小太监问话,“前头是谁在吹哭别曲?” 小太监挠挠头,也是不解,“是、是皇上在为世子送行,特意请了一位乐师来奏乐。” 顾潋:“……” “哪里来的乐师?” “王总管说,是从前那耍皮影戏的来宫中唱‘邹绣挡剑’,唱到祁王为邹绣送灵时,皇上觉得好听,便留下了……” -------------------- 赵赫:朕才二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抱着心爱的老婆,怎么可能不起立? 第37章 顾潋,朕绝不会趁人之危! 将赵宁送走,转天夜里便下起大雨,顾潋昏昏沉沉从梦中醒来时,外头还是灰蒙蒙一片。 甫一睁眼,顾潋便换了个姿势,侧卧着蜷起身子,张着小口喘气,一呼一吸间带动胸膛里那颗心“咚咚”直跳。 “怎么了?”听到动静,赵赫立马翻身起来查看顾潋的情况。 “无事,每每下雨都会如此。”顾潋解开衣带,将衣领扯大些,才感觉将将能喘上气。 “待会儿起来便将药吃了,今日天冷,不如就泡个药酒去去寒。”赵赫帮他抚着胸口,一点一点叮嘱道,“朕不趁人之危,你放心泡就是。” 顾潋扶着赵赫的胳膊起身,问道:“什么时辰了?顾洋已经去了么?” “已经辰时,顾洋卯时便出宫了。” “嗯。”顾潋应下,眉间却攒了些化不开的郁气。 他总觉得,今日要出什么事。 果不其然,午时刚过,两人正在一同批折子,赵赫冷不丁站起来,往顾潋脸颊上亲了一口。 “你待着,我去去便回。” 说完便从后窗翻了出去。 心不在焉翻看了两张折子,迟迟没能等到赵赫回来,顾潋才后知后觉明白,赵赫应当是听到什么暗号才急匆匆离开的。 他站起身把门窗合了,顺便叮嘱外殿,“王德忠,皇上睡了,若有什么急事先敲门再说。” 吩咐完,顾潋将殿门落锁,转过身时上手摸了摸胸膛,里头的跳动越发剧烈。 这一场春时雨来的急,殿外白玉砖上积了一层水,连带着殿内都泛着潮乎乎的水汽。 他不喜欢雨天,每每下雨少不了要气喘一阵,然而今年的第一场雨季才刚刚开始。 十里亭外,雨声震天,灰沉沉的雨幕中跑来一队人马。 跑至亭边,为首那人来不及勒住缰绳便从马背上翻身下去,落地时双脚踩了水坑,几道泥污溅进亭中,落在赵赫脚下。 赵赫似是嫌弃,将脚往里收了收,抬眼看去。 “人呢?” 来人浑身湿透,心惊胆战跪倒在地,“回主子,人、人叫赵宁一党劫走了。” “……”赵赫冷笑一声,“凌霄阁要劫的人,是如何叫赵宁半路劫走的?” “并非半路,吕肃刚出大理寺,赵宁一党便大着胆子上前劫人,他们穿戴打扮俱与我们相同,顾洋顾大人同他们交手几下,便佯装不敌,将人放走了。” 赵赫一甩衣袍走进雨里,随手拽了匹马翻身上去。 “追!” “是!” “摘下来。” 兜头的布被掀开,露出一张皮开肉绽,泛着腥臭的脸,看见这张脸,赵宁捂住鼻子往后仰了一下。 看清将他救出的竟是赵宁,吕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吃吃”笑开,脸颊的皮肉随着这声笑突然掉下一块,他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世子,好久不见啊。” 赵宁抬手捂着口鼻,一直没有放下来过,“吕肃,本世子将你救出来是想问问,顾霄的死,顾潋的病,到底是谁所为?” “你告诉本世子后,待会儿便有马车将你送去嵇城,一旦去了大辽便别再回来了,本世子着急替顾潋报仇,当然,也能顺便帮你把吕家的仇报了。” 吕肃盯着赵宁看了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 “倒是我看走了眼,我就说顾潋从哪儿拿的账本,原来是你同他合起伙来耍我?一个杀了刘霈,一个‘杀’了姚永昶,你们俩,没一个好东西!” “不对,你说的不对。”赵宁频频摇头,“就算没有我,你以为你能玩得过顾潋吗?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许多,要不是父王提前来信,叮嘱本世子将你看住,我们都要叫他耍了。” “那世子现在是什么意思?” 赵宁伏下身子,“旁的本世子不管,本世子只想知道一件事,到底……是谁对顾家下手?” “自然是……是先帝做的,顾家同吕家是一样的境遇,若我能活着走到大辽,必定要回来踏平这宫城!” 得到自己期望中的那个答案,赵宁缓缓直起腰来,青肿的脸上带着笑意。 “不用了。” 吕肃一愣,“什么?” 赵宁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朝吕肃喉咙划上去前,留下最后一句话。 “忘了告诉你,父王来信,是要本世子将你直接杀了。” 吕肃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鲜血炸开的同时,身子“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他喉间发出濒死的声响,不过几秒便没了动静。 赵宁抬起软剑好奇打量着,他手中的剑凌厉银肃,杀一人而不沾半滴鲜血,倒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反正本世子要替顾潋报仇,顺便帮你报了,你该感谢本世子才对,当然……本世子也要感谢你。” 待他找到铁证,便如吕肃所说踏平宫城,到那时,顾潋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咔嚓”一声,顾潋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去,凭空一闪劈白了半边天,一道黑影从窗前掠过。 他等了片刻,迟迟不见外面有其他动静,于是试探出声,“顾洋?” 身后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顾潋刚把指刀捏在手心,便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是朕。”赵赫带了一身水汽回来,大步走到顾潋跟前,又怕自己身上凉,没敢上手触碰,只摸了摸顾潋的袖子。 “吕肃死了。” 顾潋眉头皱得更深,“赵宁?” “对。”赵赫说话间将一身黑衣脱去,长发散开时还在往下滴水,“倒是朕小看了赵宁,他居然能想到将吕肃劫走。” 顾潋取了干帕子来给他擦拭,一连湿了两张帕子都没擦干。 “擦不干,臣还是去要些热水沐浴,省得皇上着了风寒。” 外间的王德忠一听要热水,还以为两人在里头做了什么,连忙叮嘱小太监去抬那能放两个人的浴桶来。 “朕本想趁他回南疆路上便对他下手,但他却没南下,直接往北去了。” “他要去嵇城。”顾潋肯定道,“吕肃一定是跟赵宁说了什么,在牢中时吕肃说的那些话,我本想瞒住赵宁,那时是怕先帝事迹败露会送把柄去赵宁手里,现在叫赵宁知道,也无可厚非。” 他同赵赫对视一眼,“我们只是想借个东风,这个东风可以是吕肃,也可以是赵宁。” “顾潋。”赵赫盯着顾潋看了会儿,突然开口,“朕要杀他,你伤不伤心?” 顾潋仔细思考过才回答,“不至于伤心,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同赵宁本该是一生挚友,却落得如此境地。” “他不配当你挚友,顾霄的死与赵沣脱不了干系,朕会帮你报仇,朕也会把那块玉佩拿回来。” 顾潋没否认,但赵宁腰间那块玉佩并不是那样好拿的。 说话间,几个小太监将浴桶抬了进来,顾潋一瞧那双人浴桶,不自觉朝赵赫那边看了一眼,发现赵赫也在看他,又忙不迭挪开目光。 挥退一众小太监,赵赫不知从哪摸了一个瓷瓶出来,拔去软塞,往浴桶中倒了半瓶,一阵药酒的香味随着蒸腾雾气钻进顾潋鼻腔中。 “顾潋,你身子好些了吗?胸还闷么?还难不难受?”赵赫牵着顾潋的指尖将他引到浴桶前,信誓旦旦道:“朕绝不趁人之危,你还是泡一下药酒,身子能舒坦些。” 既然水里已经添了药酒,顾潋也不好再矫情,于是假意推说了两句,“那臣让王德忠再送个浴桶进来,皇上刚淋了雨,应当——” 话还没说完,赵赫单手环住他的腰,把人直接丢进浴桶里,接着“扑通”两声,赵赫也跟了进来。 “皇上,这浴桶还是太挤了,不如皇上先泡。”顾潋双手握拳抵在赵赫胸膛,却无法忽视两人双腿正紧紧交缠在一起的事实,他想站起来,又被赵赫死死压住。 赵赫一脸正义,“那可不行,上回让你一个人泡,你都呛水了,朕不放心你,朕得贴身保护你。” 说完,他先把自己衣裳脱干净,又去脱顾潋的衣服,“往后你泡这药酒,都得喊上朕才行,你一个人泡有危险,喊其他人也不妥,只有朕能照顾你。” 待衣裳褪去,药酒沿着经络游走全身,顾潋上了头,又逐渐昏沉起来,他下意识去挡往他腰上蹭的手掌,见挡不住,坏脾气上来,眉头一拧,直接抬脚踹了一下。 赵赫被溅了一脸水,低头往自己胸膛上看去,一只薄骨玉肌的脚正抵在他的锁骨处。 沿着凸起的筋骨往深处看,便是一手可握的脚踝和渐渐没入水面的小腿,再往深处,是不可肖想的幽暗秘境。 “顾潋……”赵赫轻轻唤他名字,得来一声醉醺醺的冷哼,赵赫放下心来,大着胆子握住那只脚,偏头往踝骨凸起的位置亲了一口。 顾潋挣扎,却被抓得更紧。 细密的吻伴着几下撕咬,全部落在脚踝最敏感的地方,顾潋突然重重喘了口气,似是放纵一般高扬着头,向身前的捕猎者露出纤细脆弱的脖颈。 只需一口…… 赵赫倾身压过去,在猎物的喉咙处忘情吸吮,听着身下人不可抑制的轻喘声,他握着那一双脚往自己身下一拽,头脑一热,含着顾潋的喉结呢喃出声。 “顾潋哥哥……” -------------------- 顾洋:今天任务出色完成!少爷会不会夸我呢! 第38章 顾潋,今晚我去你房里 “顾潋……” “皇上举多少下了?”顾潋两口把药喝净,垂眸摸着腿上露肚皮的小虫,半点眼神都不分给正在院子里举铁的赵赫。 “三十三……”赵赫讨好一笑,“顾潋,朕知错了。” “还差六十七,皇上抓紧举完,臣饿了,等着皇上用膳呢。” 一听顾潋饿了,赵赫二话不说开始举那铁疙瘩,举完了往顾潋腿边一蹲,把自己脑袋凑过去。 “顾潋,帮朕擦擦汗。” 顾潋没给他好脸色,直接抱着小虫站起来,进屋吃饭去了。 赵赫不要脸,立马跟上去坐在顾潋身边,“顾潋,顾潋,朕知错了。” 当着王德忠和顾洋的面,顾潋不好说什么,夹起一块桂花糕往赵赫嘴里塞去,“皇上,食不言。” 待用完早膳,赵赫偷偷摸摸把殿门一关,将顾潋按在墙角道歉。 “顾潋,朕真的知错了,朕本没想要你的,但没想到朕泡那药酒最后也醉了,你又总是缠着朕不叫朕走……” “臣缠着皇上?”顾潋气笑了,一把推开赵赫,取了个软垫坐着,翻开折子看起来。 赵赫也没再打扰顾潋,主动帮他分担了一半。 两个人一起批着折子,虽都没有讲话,却各有各的心思。 顾潋红着耳尖,握笔的手心早已汗湿一片,脑子里在极力回忆昨晚的事。 他那时醉得不省人事,不会真的如赵赫所说,一直缠着赵赫吧?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有没有做什么浪荡不雅的动作? 而赵赫脑子里则全是顾潋浑身酥软伏在他肩头的模样,不小心做得狠了,顾潋还会掉些眼泪,让人心生怜惜。 殿内只余笔触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身边突然传来“咕咚”的声响,在寂静环境中十分明显,又十分嚣张。 顾潋缓缓转头朝赵赫看去。 赵赫:“……” “朕错了,朕真的错了,朕发誓,以后碰你前先得你同意。”他伸手过去,掌心覆在顾潋后腰揉按,“腰还酸吗?朕给你揉揉。” 顾潋收回目光,把笔往砚台上一搁,同赵赫提起一桩正事。 “皇上,臣打算去嵇城一趟,来回大概要一月左右,臣走后,朝中有太师辅佐,御骑军中也有钱江坐镇,皇上不必担心。” “朕也去!”对上顾潋的眼神,赵赫解释道:“朕本来就要去嵇城走一趟,昨天忙着……忙着那什么,忘记跟你说了,凌霄阁连夜集结待命,这两天便出发。” 顾潋思考片刻,还是不放心赵赫,“还是臣去,皇上在京中等着。” “顾潋,你没听明白朕什么意思。”赵赫手下动作不停,一圈一圈沿着顾潋腰际按摩,“不是你去或者朕去,是我们俩一起去。” 顾潋皱眉:“那京中谁——” “朕自然有办法,就如你所说,朝中有太师,军中有钱江,朕不必忧心什么。”赵赫打断顾潋的话,下一句压低声音。 “但是朕要带你一起去,朕不舍得把你留在京中,所谓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朕这新婚才刚开始呢。” “臣再考虑——” “不必考虑,朕连马车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要带什么,要带谁,明日之前跟朕说一声。” 说着,赵赫拾起顾潋那支笔,在空白处写了两个字。 明,暗。 “此次嵇城之行尚且不知会如何,为了万无一失,有明暗两路,你同朕一起走暗。” 顾潋目光闪烁两下,问道:“那明路……” 赵赫:“朕看顾洋身形矫健,一手剑法使得出神入化,不如就叫他走明路,顺便给他带一车核桃,边走边吃,补补脑。” 顾潋:“……” 顾洋耳清目明,似乎听到殿内有人喊他的名字,于是凑过去敲了敲门,“少爷喊我?” “是。”顾潋高声回话,“你去备车,我出宫见一见姚永和荣英。” 说完他回头看向赵赫,“顾洋需得跟我一道,不过说起身形矫健,有个人比顾洋更合适。” 赵赫:“谁?” 顾潋:“荣英。” 赵赫深以为然,缓缓点头,“那得带两车核桃。” 两天后,修国史姚永昶同监察御史荣英二人乔装打扮,扮做干果贩子,带着两车核桃,踏上了嵇城之行。 马车是万年喜亲自布置的,边边角角都叫真丝绸缎包裹着,姚永昶往里一躺,从匣子里取出一盒蜜饯,捻起一颗黄糖渍过的酸枣,慢悠悠丢进嘴里。 他吮了两下指尖,看了眼坐在角落热火朝天砸核桃的荣英,问道:“顾潋怎么跟你说的?” 荣英头也不抬,“顾丞只说要我去嵇城走一趟,还说到嵇城前把这两车核桃全吃了。” 说完,他往嘴里丢了个核桃仁,突然睁大眼睛,“唔!姚大人要不要吃一个?这核桃当真好吃!” 姚永昶:“……” 他打了个哈欠,叫折腾了一夜没睡的眼下带着两抹青,“不必了,荣大人多吃点。” 与此同时娇玉阁,顾潋叫赵赫扒了个干干净净。 他扯着自己最后一件亵裤,躲躲闪闪不叫赵赫碰,“皇上前日是如何发誓的,这么快便忘了吗?” 赵赫眨眨眼,“你误会了,我就是帮你换个衣裳。” 说着他从一旁拿出一身黑衣和一个面具,“待会儿你就跟在我身边,扮做我的贴身侍从,等上了马车再将面具摘了就是。” 顾潋看了眼刻着凌霄花的黑色面具,突然有了个疑问,“凌霄阁人人都戴面具,皇上又是怎么区分所有人的?” “我自有办法,保准不会认错。”赵赫动作利落地帮顾潋穿戴好衣裳,将他散在后颈的碎发整理好,小心翼翼戴上面具,“若待会儿有人同你讲话,你也不必搭理。” 顾潋透过面具看向赵赫,追问道:“那顾洋呢?” “跟我们一样,我已经安排人去给他送衣裳了。” 准备好一切正要出发时,房门突然被敲响,外头传来小丫头的声音,“主子,燕姐说有事跟您讲。” 赵赫应了,抓着顾潋的指尖亲了口,帮他打开密道门,“顾潋,他们都在响马楼待命,你走之前的路过去,先去马车里等我。” 说完便先一步离开,去找罗燕。 密不透风的里屋飘出几道烟气,赵赫没敢进去,站在外间敲了敲桌子。 听到声音,罗燕从里面走出来,爱穿艳色的她难得穿了一身黑衣。 赵赫一愣:“你也要去?” “我自然要去。”罗燕捻了下指尖,方才太过出神,不小心烫了一下,伤处正微微发麻。 “你待在京中,嵇城有我跟顾潋,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不能不信顾潋。”赵赫摩挲着手里的面具,微微叹了口气,“你要知道,顾潋比谁都想将顾霄带回来,也比谁都想查清真相,他嘴上不说,实则全憋在心里。” “机关阵太危险,就算顾潋再聪明,聪明绝顶,聪明到空前绝后,你能确保他安然无恙从里面走出来吗?”罗燕嫣然一笑,“你压根没打算让他进去。” 被戳破想法,赵赫微微挑眉,“当然不叫他进去,若是再来一次,你愿意让顾霄进去吗?” 罗燕沉默,赵赫继续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如果不能将顾霄带出来,便同他一起死在机关阵。” “但你还不能死,若我查出顾霄的死同赵沣有关,你还要替他报仇雪恨。”赵赫若有所指看了眼内室,“你给顾霄上了十年的香,倒不如亲手往赵沣身上捅一刀来的痛快。” 盯着赵赫看了良久,罗燕突然笑了,“五年前我把你从宫中接出来时,就知道你比先帝强得多,是个能成大事的。” 赵赫也笑了一下,不知怎地气氛突然温馨起来,他犹豫片刻,对罗燕道:“我自小丧母,从来不知道同母亲相处是什么感受,直到你将我——” 话还没说完,背上就挨了一巴掌,“小兔崽子!老娘只比顾潋大两岁!也别拿我同孝元皇后比,免得污了孝元皇后名声。” 第二巴掌过来时,赵赫一弯腰躲开,边戴面具便往外跑去,“帮我把京中看住了!等我回来之日,就是发兵南疆之时。” 他慢悠悠下了密道走去响马楼,一掀帘子上了马车,看见顾潋正坐在那里假寐,于是鬼鬼祟祟凑过去。 “顾潋,我都好些天没碰你了,今晚给我留门,我去你房里。” 顾潋身子一僵,闭着的眼愣是没敢睁开。 赵赫以为顾潋害羞,胆子又大了不少。 “顾潋,这回我们就不必背人了,只要出了这个京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我想同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们也不必遮遮掩掩,我们就正大光明。” 顾潋浑身哆嗦了一下,眼皮开始剧烈颤抖。 “顾潋——”赵赫正待说些更荤的话,却突然觉得后背泛起一阵凉意。 他转头一瞧,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掀起车帘要上马车,面具后面熟悉的双眼似笑非笑盯着他看。 这时坐在马车里的“顾潋”突然喊道:“少爷!我什么都没听见!”然后哭着滚下了马车。 顾潋上了马车,将车帘放下,端端正正坐稳了才说话,“这就是你说的,保准不会认错?” 赵赫:“……” -------------------- 顾洋:首先,我没有惹任何人 荣英:核桃真好吃,嘿嘿 第39章 顾潋,我要死在你手里了 一行人马不停蹄赶路赶至后半夜,顾潋有些撑不住,又怕因为他一个人耽误大家行程,嘴上不说,却开始频频叹气。 这时赵赫突然掀起帘子往外招呼一声,马车很快便停在一处庄子里。 “顾潋,到地方了,先睡一觉,我们明日再赶路。” 顾潋松了口气,终于停了。 他眉头一直皱着,下车时酸胀的腿抖了两下,他扶着马车适应片刻,随便找了间屋子去休息,正待关门时,却瞥见顾洋站在门外不进来。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顾洋连连摇头,“少爷,我……我就不进去了,我守在外头就是,当然!我保证我会离得远远的!” 顾潋:“……” 他无力辩解,直接将门合上,想了想又落下门锁。 顾洋的声音隔着门板透进来,语气里带些小心翼翼,“少爷,不留门吗?” 顾潋冷冷道:“不留。” 说完,他把面具摘下,深深叹了口气,不久前他刚信誓旦旦说要同辽人嵇城见,今日却因为坐个马车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好在前日泡的药酒起了效用,这几天身子还算不错,除了一双腿坐久了马车胀痛不已,其他倒没什么。 “叩叩!” 门外响起十分急切的敲门声,顾潋放缓脚步走过去,刚将耳朵贴在门上,便听见外头赵赫喊他。 “夫人!夫人开门啊!夫人!放为夫进去!” 顾潋:“……” 他猛地把耳朵从门板上挪开,一瞬的功夫,整个耳尖都在发烫。 乱、乱叫什么呢? 外头喊了两声便停了,顾潋揉搓一把耳朵,边脱外衣边往里屋走,刚将发冠拆下来,就听见身后“咔哒”一声响动。 “赵——”未来得及出声,顾潋便被钻窗进来的赵赫拦腰抱起。 “不是说了给为夫留门,夫人怎么倒把门锁了?” 顾潋挣扎,小声反驳,“你叫什么呢?” 赵赫将面具一掀,“那叫什么?这是在外头,我喊你名字就全都知道了,你也不能喊我名字,我喊你夫人,你就喊我夫君。” 他把顾潋放在床边,仰头看去,又问了一遍,“叫你给我留门,锁门做什么?” 顾潋想缩脚,却被赵赫握住脚腕拉回,除去鞋袜后,他蜷起脚趾一脚蹬在赵赫大腿上。 “锁了门又如何,你不是照样能进来?” “那不一样。”赵赫一脸严肃,“我要是走门,那叫有名有份,我要是走窗,那不成偷人了?” 他捏了捏顾潋紧绷的小腿肌肉,起身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盆热水。 “顾潋,这木盆大,我们一同泡脚,去去乏睡得香。” 说罢他先将顾潋的脚放进水里,又急急脱去自己的靴袜,踩进水里时小心翼翼蹭了蹭顾潋的脚背。 顾潋抿着嘴没说话,双手扶在身体两侧的床沿上,低头盯着木盆里的两双脚看。 赵赫的脚比他的稍大些,脚背绷直,每一条凸起的青筋和每一块结实的骨头都透着力量,指甲也干净,在他脚踝上画圈时带动盆中水纹荡…… 顾潋:“……” 他缩脚躲开,又被赵赫追上。 而赵赫愈发大胆,刚才还在顾潋脚踝上作乱的脚趾渐渐向上,这会儿已经到了小腿肚乱蹭。 “别动。”顾潋小声警告,赵赫这才老老实实收回去。 待水变得温凉,两个人擦干净滚上大床,赵赫又不知从哪摸了一盒脂膏出来。 瞧见那脂膏,顾潋立马板起脸,“今日不行……” 赵赫逗他,“今日哪里不行?” 顾潋搬出老借口:“今日坐了一天马车,怕是不能尽兴。” “坐了一天马车又如何?待会儿又不用你出力。” 顾潋眼珠左右转了转,还没找到好说辞,赵赫已经挖了一坨脂膏出来,沿着他的脚背往上,一路涂到小腿处。 “这是江南贡品,名为如玉膏,涂之滋润生香,舒筋解乏,听说江南那边的女子都爱涂这个。” 顾潋抽动鼻尖嗅了两下,的确是一盒香膏。 “顾潋。”赵赫手下不停,替顾潋按摩着小腿,抬头看来时眼中却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顾潋,有什么事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累了你就说,做什么强撑着?” 顾潋心尖一颤,胸间涌上一股热流,原来赵赫知道他不舒服…… “我说过,叫你往后不必再思虑操劳,你自有人怜惜,再不是那孑然一身,你的心事尽管拿出来说,我都听着呢。” 两个人对视良久,顾潋不仅胸膛发热,脸颊也微微变烫,他佯装低头去挽裤脚,继而转开话题。 “这香膏既是女子所用,给我一个男子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赵赫双手钻进顾潋裤腿里,掌心托住那截小腿来回抚摸,似是爱不释手,连说话都心不在焉。 “哪里暴殄天物了?况且如今正是初春,一场雨下完,转天连水汽都不剩半点,天气这么干,这如玉膏就放在你这儿,从今天开始,每日都涂一涂。” 说着他鼻尖一热上唇一湿,后知后觉抿了下唇,一股血腥味。 赵赫:“……” 顾潋:“……” 赵赫面不改色,抬手抹去鼻血,“瞧,我说什么来着,太干燥了。” 顾潋憋了会儿,实在没憋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他笑着下床取了张帕子打湿,跪坐在床边,一点一点蹭去赵赫脸上手背的血迹。 “你说的对,如今初春,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不如吃点降火气的药。” 赵赫闷声闷气开口:“不会又要我吃那不举药吧?你在这里,吃多少药都不管用。” 顾潋看他一眼,拿着沾满血污的帕子走下床,先是仔仔细细将手洗干净,然后取过如玉膏,挖了豆大的一颗出来,在手心揉搓一番。 赵赫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眉心一跳,猴急一般往顾潋那边凑去。 “顾潋,你要做什么?” 顾潋红着脸,转身去放床帐,“待会儿便知。” “顾潋,你是不是要用——” 顾潋急声打断:“别吵。”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厚重的床帐将通明烛光隔断,叫赵赫看不清顾潋的表情。 顾潋膝行回赵赫跟前,在昏暗中伸出双手搭在赵赫的肩头,接着稍稍直立起身子,低头吻去。 双唇相接,两个人同时颤栗了一下。 宽大空荡的中衣被高高推起,赵赫的双手掐在顾潋的腰肢上,将人猛地按进自己怀中。 顾潋失神片刻,扶在赵赫肩膀的手慢慢向下,掌心路过结实的胸膛,然后拨开繁杂的衣裳,缓缓钻进去。 甫被触碰,赵赫便僵直着身子发出一声喟叹,他抱着顾潋换了个姿势,虚虚撑在顾潋上方,对着下面那双唇又啃又咬。 “顾潋……”他喃喃出声,“我真是要死在你手里了。” …… 盆中的清水突然多了几丝浑浊,顾潋假装没看见,拿了张干帕子擦净双手,刚走到床边,床帐中突然伸出一只胳膊将他拽了进去。 “顾潋……”赵赫手脚并用,把顾潋缠抱在怀里,情欲过后气息还未平稳,一声声喘着粗气,“顾潋,你给我来这么一遭,我怕是要睡不着了。” 顾潋劝了一句:“明日还要赶路,还是早些休息。” 说完迟迟没有回应,他侧头看去,方才还说睡不着的人已经半阖着眼迷糊起来。 顾潋识趣地没再打搅,等身边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沉重,他也跟着合上眼帘,却没等来丝毫睡意。 他只是性格冷淡了些,但并非铁石心肠,今日赵赫所说,他不可能不动容。 前头二十几年都是这样过的,突然闯进来一个赵赫,顾潋觉得有些陌生,有些期盼,又有些害怕。 陌生是从没有人像赵赫这样,一颗心全挂在他身上,期盼是他竟觉得这样的感觉并不差,甚至想要更多。 而害怕是因着两个人的身份,顾潋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帝王多情的道理他比谁都懂,他尚且不知赵赫对他感情有多深,也不知道这份感情能持续多久…… 顾潋慢慢睁开双眼,盯着虚空看了良久。 接着,他抬起右手向上挪动,摸到赵赫的手指时顿了一下,继而偷偷伸出一根手指勾住赵赫的。 做完这些,他重新闭上眼睛,这次很快便坠入梦乡。 -------------------- 姚永昶&荣英:公费旅游 顾潋&赵赫:参加恋综 顾洋:只有我是吗?只有我一个人提心吊胆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是吗? 第40章 顾潋,别小看你夫君 再赶路时,马车里铺了厚厚一层褥子,顾潋躺了两个时辰,重重叹了口气,坐起身来。 “我想骑马。” “骑马?”赵赫双眼一亮,比顾潋还急,直接拿着面具往顾潋头上套,“我带你骑一会儿。” 顾潋躲开赵赫,自己将面具戴好,“我自己骑。” “那不行,骑马不比坐车,他们行路又快,你自己骑,万一又病两天怎么办?” 直到被赵赫抱上马背,顾潋才后知后觉问道:“你怎么知道我骑马病过一次?” 赵赫把顾潋裹紧兔毛大氅里,低头凑到他耳边,“那时我也在迎山猎场,你不记得了。” 顾潋的确不记得,就连赵赫是否去了迎山猎场,他也是记不清了。 赵赫有些失落,“我就知道,从前你眼里都没有我的。” 顾潋正待安慰一下,又听见耳边贱兮兮的声音,“不过那两天你病在帐中,我偷偷去瞧过你,我还趁你睡着摸了摸你的手,当天夜里我就遗了唔——” 叫顾潋后脑勺一撞,赵赫捂着嘴皮子,默默闭嘴。 但二人同乘一骑的乐趣很快便显现出来,顾潋坐在他身前,这样便可以自然而然地用双臂揽住顾潋的腰。 马跑的颠簸时,顾潋会紧张地绷紧身子,然后死死贴在他怀里;若他再不要脸地把缰绳全抓在自己手中,那顾潋就会在慌乱中握住他的手。 “顾潋。”赵赫心里美得直冒泡,把下巴往顾潋肩头一搁,问道:“这样快不快?” 顾潋没做他想,“不快,尚且可以。” 赵赫又问:“那想不想更快?” 顾潋:“……” 他这才明白赵赫问的是什么,于是咬牙闭嘴,任凭赵赫再问什么都不开口。 赵赫笑笑,将顾潋搂得更紧,可下一秒他脸色突变,将顾潋使劲一按,牢牢护在自己身下。 破空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尖啸着朝众人袭来,“锃锃”几声,赵赫随手扫掉几枚暗器,翻身下马,将顾潋塞进马车里。 “别出来。” 顾潋抓住赵赫,往他手里塞了把指刀,叮嘱一句,“若是不敌,便往林中跑,不必管我。” “不敌?你太小看你夫君了。”说完,赵赫将马车门一合,朝顾洋高喝一声,“看好你家少爷!” 赵赫走后,顾潋敲了敲车窗,“顾洋,不用管我,你去帮忙,对方藏在暗处,必定要使阴招。” 顾洋激动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少爷,我觉得应该不用我帮忙!” 哪还需要他去帮忙?凌霄阁一人便可敌四手,对方来的几个人似乎也知道不好正面迎敌,于是便潜伏在此,背地里动手。 “叮叮”两声,暗器破窗而入,擦着顾潋的脸侧飞过,直直钉在车门上。 外头又响起顾洋惊慌失措的声音,“少爷!他们是朝你来的!” 朝他来的?顾潋缓缓皱眉,凑过去看钉入门中的暗器。 那是一枚通体墨绿的扁身寸钉,钉身上刻满诡异的花纹,又像是某种文字。 这时外面突然安静下来,车门猛地打开,赵赫直接滚进车厢中,一头倒在顾潋腿上,止不住地呻吟。 “你怎么了?”顾潋吓了一跳,连忙往赵赫身上摸去,“伤到哪了?” 赵赫痛吟出声,颤颤巍巍往顾潋双腿间一扎。 “伤到哪了?你说啊!” 赵赫捂了捂脑袋。 顾潋连忙摘下他的面具,只见赵赫双眼紧闭满头大汗,却没见什么伤口。 埋在他双腿间的脑袋还在乱蹭,顾潋缓缓呼出一口气,以为赵赫在骗他,方才还吊着的一颗心突然摔进肚子里。 他没好气推了一把赵赫,手心却一片湿热,定睛一瞧,赵赫小臂上的衣服豁了一道口子,正在往外淌血。 “你手伤了。”顾潋抬起赵赫胳膊仔细查看,血是鲜红色,应当没毒。 他取过一把指刀,将赵赫的袖子从手肘处裁断,慢慢露出一道皮肉外翻的伤口。 “需得缝针,凌霄阁中可有人会缝?”顾潋眉头紧皱,撕了块布条绑在赵赫上臂止血,“若没人会缝,只能叫顾洋来缝了。” 久久不见赵赫说话,顾潋拍了拍腿上的脑袋,然后得到一句闷闷的回应。 “头晕。” 顾潋:“……” 他福至心灵,突然问道:“凌霄阁人人都用绸缎,莫不是因为你晕血?” 这次赵赫没回话,小声哼唧一句,头又往顾潋身上蹭去。 顾潋觉得有些好笑,但现在又不是该笑的场合,他帮赵赫重新戴回面具,喊顾洋进来缝针。 顾洋下针前,赵赫突然叮嘱一声:“缝好看些。” 顾洋犹豫不决,朝顾潋看了眼,“少爷……怎么叫好看,怎么叫难看啊?” “不必管他,你缝就是,动作利落点。”顾潋把金疮药准备好,只等伤口缝好便包扎起来。 头一针下去,赵赫便疼得哆嗦了一下,“顾潋……呃……” 第二针下去,赵赫的手钻进了顾潋侧腰。 第三针下去,赵赫的手已经摸到了光裸的后背上。 顾潋心疼赵赫受伤缝针,硬是一声不吭由着他摸,直到最后一针缝完,马车里三个人都出了一身汗。 “顾洋,你先出去。” 等顾洋出去,顾潋摘去赵赫的面具,捧起赵赫的脸轻抚两下,低头给了一个缠绵的吻。 吻完,他轻轻嘬了一下赵赫满是冷汗的鼻尖,“好些了么?” 赵赫赤红着眼看他,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还是疼,再舒服一下。” 顾潋垂下眼帘,下一个吻落在赵赫额头,等将额头的汗珠全部吻去,才重新回到赵赫唇角。 两人交换了一个微咸的吻,赵赫因失血头晕而泛白的唇才渐渐有了血色。 “你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 “别……”赵赫小声挽留,紧紧抓住顾潋的衣角不叫他走。 顾潋回身往他脸颊吻了一下,“我去看样东西,待会儿便回来。” 赵赫这才放手。 下了马车,不意外又看见几个缠成肉球的东西,顾潋目不斜视走到跟前,选了一个蓝色的将绸缎拆开。 里面的人穿着一身布衣,裸露在外的手背和脸上纹满了花纹,花纹样式同那扁身寸钉上的一模一样。 顾潋仔细辨别一番,缓缓吐出四个字,“南疆巫士。” 车轮轧过石块,马车颠簸了一下,赵赫警觉睁眼,入目是顾潋纤细的脖颈。 顾潋正在同外面的顾洋说话,“姚永那边如何?” “姚大人方才传信,说一切正常,还说荣大人马上要把第一车核桃吃完了。” 顾潋:“……” “你回信过去,就说……”意识到有人盯着他,顾潋低头同赵赫对视,“就说核桃吃多了也不好,让荣大人少吃点。” “怎么了?”赵赫坐起身,又不好好坐,歪歪扭扭趴在顾潋肩头。 “我们来时,你说我们走的暗,姚永同荣英走的明,可方才我让顾洋传信问了下,姚永那边并未遭到伏击。” 顾潋躲了一下,把赵赫受伤那只胳膊拿到自己腿上放着,“别乱动,我们不走暗了,待会儿直接进郾城找个大夫看看伤。” 赵赫往顾潋耳边亲了一口,“我自己去,他们是冲你来的。” “是赵沣的人,那些人身上乃至面部都刻着咒纹,我们称之为南疆巫士,而在南疆,他们自称为命主,意为掌握苍生之命,更有甚者可以令人起死回生。” 顾潋继续猜测:“我一直在想,为何明明我们走的是暗,可赵沣依旧能找到我,刚刚我才突然明白,赵沣一定知道凌霄阁即为鸢行军,他有某种方法来确定鸢行军行踪,继而找到凌霄阁。” 赵赫摇头,脸色苍白不堪,“可鸢行军从来只听帝命,况且除凌霄阁人以外,只有你知晓鸢行军即为凌霄阁。” “那我问你。”顾潋直勾勾盯着赵赫的眼睛,“吕肃在娇玉阁那晚,为何凌霄阁二人愿意听我之命?” “是我吩咐的,往后你的命令在我之上。” 顾潋讶异,他原以为凌霄阁只是听他的话,却没想到赵赫直接将他的命令放在自己之前。 赵赫捏了捏顾潋的手指,“有时我也会犯糊涂,但你不会。” 顾潋又问:“那凌霄阁即为鸢行军这件事,会不会是先帝亲口告诉赵沣的?” 赵赫不说话。 顾潋抓着赵赫的手指头,无意识地捏弄,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为什么,让先帝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势力暴露给赵沣?” 其实他心中早有了一个猜测,并且可以解释先帝所有不合常理的举动,但那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他不敢妄下断论。 “那赵沣为何偏偏冲你下手?赵宁也是知道的吗?”赵赫不解,昭王父子两个,一个想查出真相帮顾潋报仇,一个则要置他们于死地。 “赵沣对我动手,是不想让我继续往下查,这说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 至于赵宁,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们能这么快找来,一定早有准备,或者说……就算我没出京城,过几日他们也会找上门。” 赵赫心脏没来由跳乱了两下,他反握住顾潋的手,“顾潋,往后跟在我身边,别离我太远,我怕会来不及保护你。” 顾潋瞅了瞅赵赫,又低头看了看他的胳膊,好奇道:“所以说,凌霄阁人人都用绸缎,是因为你晕血么?” 赵赫:“……” -------------------- 赵赫:朕受伤了,离老婆主动的日子不远了 第41章 顾潋,你是不是吃醋了? “哎呀……” 白胡子老大夫对着伤口感慨一声,顾潋立马蹙眉,“可是有什么不妥?” 老大夫频频摇头:“这是谁缝的,也太丑了。” 这时顾洋正巧从外头进来,闻言问了一句,“什么丑?” “没什么。”顾潋糊弄过去,“姚永他们到哪了?” “估计马上便到。” “好。”顾潋转身,从袖子里掏出一颗银锭子搁在桌上,“劳烦您看下伤口是否还有其他不妥。” 老大夫本来眯起的眼一下睁得溜圆,双手托起赵赫的小臂仔细检查一番。 “也没什么不妥了,只是注意伤处愈合之前,不要碰水,不要乱动,免得伤口崩开。” “好,多谢。”顾潋点头示意,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顾洋,这几日不必戴面具,等跟姚永荣英汇合,我们便同他们走一路,到时——”顾潋转头想问一问赵赫,身后却一个人都没瞧见。 他只好回去找,刚一进门便听见赵赫正在同老大夫说话。 “……什么时候才能行房事?” 老大夫上下打量一番赵赫,最后将目光定在他的面具上,幽幽开口:“你要是实在忍不住,随时都可以,只要这条手臂不用力就好。”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赵赫站起来,又往桌上搁了一颗银锭子,“多谢。” 一转身,见顾潋面色不虞盯着他看,赵赫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问问大夫什么时候才能骑马。” 老大夫:“???” 顾潋轻笑一声,没管赵赫,转身出门。 赵赫小跑着跟上来,干咳一声,“顾潋,郾城有一名吃八珍糕,待会儿我带你去吃。” 顾潋停下脚步,转头瞅了眼赵赫,今日他换了一张银色面具,遮了半张脸,上头没刻凌霄花,但在人群中依旧显眼。 “想吃八珍糕,叫顾洋去买就是,你还是回客栈将养着……”顾潋顿了一下,“养好伤才能早些骑马。” 赵赫不确定顾潋有没有听到他前面的话,只好顺着顾潋的意思往下说,“大夫说了,随时都可以骑马,只要不动这条手臂就行。” 说罢,他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搂住顾潋的腰,往自己身边一带。 这时一辆豪华马车缓缓停在二人跟前,待停稳后,车帘掀起一条缝,露出姚永昶圆了一圈的脸。 “顾兄,可找到你们了!” 说罢,他看了眼顾潋身边蒙面的赵赫,奇道:“这位是?” 顾潋解释:“你见过的,从前我带在身边过几次。” 经顾潋提醒,姚永昶才想起来,顾潋去娇玉阁找他时带在身边的,和上次去姚府时带着的,都是这个人。 “哦……”看了眼搭在顾潋腰上的手,姚永昶意味深长笑了,“顾兄,不愧是你。” 顾潋回敬一句:“不如姚兄。” 姚永昶毫不在意地笑笑,把车帘掀得更大些,露出后头的荣英来,“顾兄,这一路我同荣兄舟车劳顿万分辛苦,现在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如我们找个好地方,尝尝郾城的当地菜色?” 看了眼姚永昶圆润的双腮,又瞅了瞅荣英短短几天便生出的满脸痘,顾潋微微一笑,“请。” “啪!” 惊堂木落下,顾潋夹菜的手一顿,耳朵微微后张。 “上回书说道,这江湖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桃色传说,今日咱们鸿鹄酒楼便讲一讲这凌霄阁主万凌霄的露、水、情、缘!” 顾潋朝赵赫看去,后者手抖了一下,一颗花生米“啪”地掉在桌子上。 “说起露水情缘,就不得不提起那江上舶女,这位舶女可是不得了,是唯一一个见过万凌霄真容的人,传闻那是十年前的初春,万凌霄本想过江,不料正赶上雨季,江中水涛涛……” “咳。”赵赫咳嗽一声,重新夹了一颗花生米,小声提醒道:“十年前……” 十年前他才十岁,人还傻着,上哪去过江?又如何跟那江上舶女有露水情缘? 顾潋收回目光,又听得下面说书人继续说道:“三年前京城新娇玉阁开张之时,万凌霄也曾露面捧场,掷出千金只为同那花魁水月仙一度春宵!” 赵赫:“!!!” 怎么总有刁民想害朕! 这时姚永昶摇头晃脑起来,似是回味,“那水月仙当真是绝色佳人,不过想当她的恩客也并非易事,光有钱还不够,需得她点头答应才行。” 顾潋看向赵赫,诚心发问,“是吗?” 赵赫:“……” 是什么?顾潋在问谁?他要不要澄清一下?但是顾潋好似吃醋了,不如先让顾潋吃一会儿,他待会儿再解释。 在一旁默默吃饭的荣英突然抬起头,大手抹了抹嘴,粗声粗气道:“我见过水月仙。” “哦?”姚永昶来了兴趣,似乎并不相信荣英这样五大三粗的人能见到水月仙,“荣兄何时见过水月仙?” 荣英想了会儿,“好像是两年前,那水月仙去击鼓鸣冤,怀里还抱了个襁褓中的娃娃。” 赵赫:“咳咳咳咳——” 顾潋:“……” 荣英偏头看去,十分关心,“这位兄台可是染了风寒?可千万不要大意,早服药早治疗。” 接着对姚永昶唏嘘:“那娃娃我看过,小脸白净可爱,甚是喜人,可惜却生在青楼中,唉!” 姚永昶注意力压根没在荣英身上,他看看顾潋,又看看赵赫,来来回回好几趟,可算是叫他瞧出点端倪。 “三年前的一度春宵,两年前的娃娃。”姚永昶举起酒杯朝顾潋遥遥一举,笑得呲起大牙,“顾兄,这不就对上了。” 顾潋冷着一张脸,“姚兄吃好了么?吃好便回吧。” 等几个人从鸿鹄酒楼出来,姚永昶看了眼西沉日暮,掏出扇子慢悠悠扇了两下。 “走水接明灯,夕月照小楼,如此好春宵回去睡觉岂不是浪费了,各位,方才我打听过,这郾城最出名的青楼叫喜迎春,不如我们一起去逛逛?” 荣英第一个退缩,“我、我今日还未操练,我得回去操练一下。” 顾潋则瞥他一眼,“姚兄是离了万老板管制便要花天酒地吗?” “顾兄说的什么话,他不过是我家一个管事的,还能管到我这个主子头上来?再说了,是个男人都要在外面偷吃的……”姚永昶环顾一周,最后跟顾洋对了眼,“对吧,顾洋顾大人?” 顾洋:“……” 顾洋下意识点头,余光瞥见顾潋的眼神,又慌忙摇头。 “姚永,来时我向万老板保证过,会把你看住。”顾潋拉着赵赫后退一步,“荣英,顾洋,把姚兄请回去。” 话音刚落,荣英顾洋两人上前去,一左一右将姚永昶架起来往马车里一塞,荣英关门顾洋驾车,姚永昶第一声都没喊出来,马车便消失在长街尽头。 酒肆里人声鼎沸,街边酥饼刚起炉,烟火气随之扑了满身,顾潋捂着鼻子咳嗽两声,便被赵赫抓住手往旁边一拽。 顾潋以眼神询问,赵赫则从钱袋里扣出几个铜板,“没吃饱。” 的确没吃饱,那说书的十句话里有七句在诋毁他的名声,荣英更是一句话给他整出一个孩子来,哪还有心情吃饭? “两个热乎饼子!您小心烫!” 两个铜板换了两个酥饼,顾潋同赵赫一人一个啃着,慢悠悠往街那头逛。 “有集市。”赵赫指了指不远处,顾潋顺着他的手看去,果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去逛逛?”赵赫问。 顾潋眼睛都亮了几分,小幅度点头,“嗯。” 集市上人多,摩肩接踵络绎不绝,趁着无人注意,赵赫悄悄牵住顾潋的手,却被顾潋立马甩开。 他一脸委屈,“顾潋,你是不是信了那说书的话?” “人太多了。”说着,顾潋走到赵赫另一边,握住他受伤的那只手,“我在这边,没人能碰到你。” 赵赫偏头盯着顾潋的侧脸看了许久,又道:“顾潋,有什么事莫要憋在心里,你问我就是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顾潋好奇地回看一眼,“问什么?” 赵赫着急:“你就不问问我水月仙的事?你都不在乎吗?你心里……你心里还有没有我?” 顾潋把最后一口酥饼塞进嘴里,眼睛在四周打转,没在意赵赫的话,随口道:“那你说吧,水月仙是怎么回事?孩子是你的么?” “当然不是!”赵赫几乎是喊出来,其实方才买酥饼的时候他就想好怎么说了,可顾潋却迟迟不问。 “那水月仙就是娇玉阁的一个清倌,卖艺不卖身,后来看上个书生,非要跟那书生走……这之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她的孩子又与我何干?” 顾潋漫不经心把后头的故事讲完:“这之后,那书生压根不愿帮她赎身,还将她攒了许多年的金银首饰骗了去,水月仙伤心之下,又发现自己有了那书生的骨肉……这事是我帮水月仙报的官,不是憋在心里头不问,是我知道与你无关。” 赵赫有些失望,他原以为顾潋会因为这事吃醋,可顾潋太聪明了,这醋愣是一口都没吃进嘴里。 赵赫不死心,小声问道:“顾潋,刚才在鸿鹄酒楼,你是不是生气了?是不是吃醋了?” “我又不傻。”顾潋拉着赵赫走到一个摊子前头,在竹筐里挑了两朵花。 赵赫殷勤地掏钱袋,“这叫往生花。” 闻言,顾潋向他看去,“你竟识得这花?” “迎山乱林往北有一处断崖,断崖上生了一片往生花,传说两个人一同去看,来世便能再见。”赵赫丢了个银锭子过去,直接把竹筐抱起来,“上回我本想带你去断崖看花的,却不巧遇上一场大雨。” 摊主捧着银锭子咬了两口,喜滋滋朝顾潋递了本书。 “两位若是全要,便送凌霄阁主万凌霄艳情录一本!这可是鸿鹄酒楼说书的同款,我好不容易才抢到的!” 赵赫:“!!!”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他一把抢过书去塞进怀里,“多谢!方才在鸿鹄酒楼只听了江上舶女和水月仙两段,刚好今夜无事可做,便再瞧一瞧后头的。” 说着,赵赫看向顾潋,目光灼灼,“我亲自读给你听。” -------------------- 赵赫:都别拦我!我要亲自往坑里跳! 第42章 顾潋,信我一次 院子里响起几声破土虫鸣,黑云一层层压低,周遭渐渐变得闷热起来,眼看着一场大雨将至。 客栈二层最角落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 顾潋拿了一颗瓜子,慢悠悠往嘴里一咬,嫣红舌尖一顶,炒熟喷香的果仁卷进嘴里嚼着,瓜子皮则分成完整两片被吐到手心中。 “继续。”他淡淡开口。 对面赵赫不自觉吞咽一下,举着书继续往下读。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不对。”顾潋打断:“是不是漏了一段?刚才好像读到乌将军和毛洞主了。” 赵赫哽住,垂眸往书上扫了一眼,他原以为艳情录就是些风流韵事,却没想到一上来就把人黄懵了。 ——满篇淫词秽语,比起姚永昶写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读。” “那、那乌将军雄赳赳,气昂昂,同那毛洞主喊道:我进去了,毛洞主便大张开迎、迎……”赵赫声音麻木,读了两行实在读不下去了,把书一丢,坐去顾潋身边,“不读了不读了,顾潋,我给你剥瓜子。” “不必,你手还伤着。” “顾潋!我知错了,我跟你发誓,我从未逛过青楼,若是骗你——” “轰隆!” 赵赫:“……” 顾潋拍拍手站起来,走到窗前看了会儿外头阴沉沉的天,然后把所有窗一一合严。 刚转身,窗棂便被密集的雨点拍得“噼啪”作响。 “发誓做什么?逛个青楼而已,这些事本该一早由掌事宫女启蒙,但念及你还病着,所以迟迟没安排。”顾潋脱了鞋袜坐在床上,抖开棉被往身上一裹,朝赵赫看了眼。 “再说了,我年少时也逛过几次。” 赵赫险些哭出来。 顾潋没说谎,年少时因着好奇,的确跟赵宁一同去逛过几次,看过那些香艳画本,也知道那些事该怎么做,只不过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罢了。 赵赫心里酸不溜秋的,跟着顾潋上床,往他身边一窝,闷闷不乐问道:“你去青楼做什么了?” 顾潋歪头看去,“去青楼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有些事不懂,去学习一番。” “何必要去那勾栏院学习?你家里没人给你安排晓事丫头么?”说完赵赫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顾潋家里哪有长辈安排这些? 顾潋摇摇头,“没有晓事丫头,我这病一直治不好,对这些事也没什么兴趣……不像你。” 所以他不是很能理解赵赫为何每天都这样精神,天天如此,若是换到他身上,怕不是早就精尽人亡了。 可赵赫却十分理解顾潋,他凑过去咕哝一句:“我这样是正常的,你这样才是不正常的,等我把你身子养好,你就知道了……” 也幸好顾潋并不痴迷情欲,要不然哪还有他赵赫一席之地? 外头雨声越发急促,两个人并排躺了一会儿,就在赵赫有些昏沉的时候,顾潋突然坐起身来。 赵赫迷迷糊糊睁眼,“顾潋,你去哪?” “你先睡,我还没洗漱……”顾潋轻手轻脚下床,洗过脸漱了口,又取过剪子把烛芯剪短些,屋里瞬间昏暗不少。 他就站在蜡烛跟前,把外衣脱了随手一挂,中衣衣带突然散开,本来紧紧勒住的纤细腰肢被宽大的衣摆遮住。 但又没完全遮住…… 顾潋身后有光,从赵赫的角度看去,鲛纱制成的中衣近乎透明,而在空荡衣裳下头,变换各种动作的身躯犹如裸露一般呈现在眼前。 顾潋把头发拆开,一转身便见方才快要睡着的人直勾勾盯着他。 赵赫像只野狼一样伏着身子,半张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放着绿光的眼睛。 顾潋赤脚走回床边,就听见赵赫哑着声音问他:“顾潋,你穿的,可是我送你的鲛纱?” 一听这染了情欲的声音,顾潋便知道赵赫想要什么,他思忖片刻,俯身将赵赫按躺在床上,抬手解开自己的衣襟。 “是你送的鲛纱,但如此金贵的料子,还是别撕了。” “顾潋。”手腕被紧紧握住,顾潋抬眼看去,又被赵赫一把拉过去搂在怀里。 赵赫急急吞咽两下,受伤的手沿着顾潋的后腰缓缓向下,最后停在那一团软肉上,身体很诚实,可嘴却在骗人,“顾潋,今日不行。” 顾潋怕伤了他,一动不动问道:“今日哪里不行?你手伤着,待会儿又不用你出力。” “……”赵赫憋了会儿,才闷闷道:“今日下雨了。” 顾潋立刻明白赵赫什么意思。 今日下雨了,他会不舒服,所以不行。 “邀焘” 顾潋动了动,又被赵赫另一只胳膊使劲按住,“顾潋,别撩拨我了,我又不是什么圣人,就算是圣人,也受不了你这样动弹。” 说完他万分珍重在顾潋发顶落下一吻,然后抬起双手,替顾潋捂住耳朵,将嘈杂雨声隔绝在外。 “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白天艳阳高照,夜里必定要下一场大雨,赵赫手臂的伤都拆线了,雨还没停。 临近嵇城时,提前几日进城待命的暗卫传回一条重要讯息。 “赵宁要进密道。”赵赫把密信递给顾潋,盯着虚空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顾潋仔细看完,右手拇指与食指捏在一起轻轻摩挲,“他竟能找到密道入口。” “当年不少人都知道起火的位置,赵宁估计一进城便打听到了。” “他们要从密道出口进去?”顾潋取了一根木筷摆在桌子上,“密道入口在城外,出口在城内,据孟不获所说,当时是城内起火,起火后城门便不攻自破了,或许密道出口就在城门附近。” 紧接着他又指了指木筷的尾端,“既然他们能在出口的位置放火,说明放火时还没有遇到机关阵,机关阵应该在靠近出口的位置,所以说,赵宁如果从出口进,一旦进去便会立马遇上机关阵。” “还有一种可能。”赵赫伸出手指,把筷子挑起翻了个个,“他们要进密道,必然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一定有一个奇人异士可以拆解其中机关,但是不知为何,出口处的机关没能拆解掉,不慎触发,除了赵沣无人生还。” 顾潋缓缓点头,“你说得对,大哥从不打无准备之仗,的确要做好万全准备才会进去,况且同他一起的还有昭王,可是……我从未听说过大哥身边有那样的奇人。” “赵宁进密道,是想把顾霄的尸骨带出来。”赵赫突然道。 顾潋愣了一下:“什么?” 赵赫抬眸,同顾潋对视片刻,“我说,赵宁一到嵇城便着急要进密道,他是想带顾霄的尸骨出来” 拿到顾霄的尸骨,赵宁便可以以此为理由要挟顾潋。 顾潋垂下眼帘,遮住眼中不明的情绪,半晌后他才开口,“不能让赵宁得手,大哥的尸骨,我亲自去捡。” “顾潋,我们已经成亲了,你大哥就是我大哥,大哥的尸骨,我替你去捡。” “六年前,我曾想过来嵇城接大哥回去。”沉默片刻,顾潋突然抬头,“但所有人都劝我,就连钱叔也说,那机关阵有去无回,若执意进去,里头的亡骨只会再增一具。” 他深深望进赵赫的眸子,“你不能去。” 赵赫突然笑了,他执起顾潋的双手合在自己掌中,鼻尖凑过去嗅了一下,神色认真。 “我有办法,顾潋,信我一次。” 转天,顾潋看着地上的火药,默不作声往后退了几步,“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赵赫朝顾潋挑眉,“怎么样?这么多火药,我可是搞了好久呢。” “这么多火药……”顾潋看了眼远处的嵇城城楼,喃喃出声:“整个城墙都会被炸塌的。” 顾洋也有点担心,“用火药……会不会惊扰了大少爷?” 后头的话他没敢说出口,若只是惊扰也就罢了,要是炸个粉身碎骨可怎么办? 赵赫若有所思想了会儿,缓缓点头,“的确,不打声招呼就用火药实在不妥,不如这样,先放赵宁进去,叫大哥知道来人了,我后头再炸。” 顾潋:“……” -------------------- 赵赫(指着地上的赵宁):大哥,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顾霄(捡起自己炸成几块的骨头):我可谢谢你吧。 这是一章定时发送!发出时我已经睡了,抱歉今晚不能跟兄弟们互动了!明天开始调整一下更新时间吧,大概是晚上十点钟的样子,等不到就不要熬夜了!爱你们!晚安兄弟们! 第43章 顾潋,我把大哥的腿踩断了! 嵇城。 月黑风高之时,打更人头一梆子刚敲出去,连吆喝声都没出,便被一拳打倒在地。 几个黑衣人匆匆跨过倒在地上的人,来到一处早已焚毁破败的宅子旁。 “就是这儿?”赵宁摸了摸门口焦黑的石柱,突然问道:“密道地图找到了吗?” 身后暗卫上前一步,“回世子……还没。” “一群废物!”赵宁怒叱一声,取了块黑色布巾蒙住口鼻,“等不及了,本世子今日就要进去。” 正待往里走时,石柱一侧突然出现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 一瞧那装扮,赵宁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表情,“说吧,这次又让本世子做什么?” 来人穿戴花花绿绿,头发尽数剃去,神秘刺青刻满整张脸,连头皮都没放过。 “王爷有令,密道中机关重重,若世子想要进去,务必将您拦下。” 赵宁似是头疼地叹息一声,“他连南疆都走不出来,还天天管这么多,他管得着吗?” 说完朝身后一摆手,立马有两个黑衣人上前缠斗,那南疆巫士节节败退,眼看形势不好,转身便走。 “哼。”赵宁冷笑一声,朝密道走去。 不远处屋顶上趴了几个人。 见赵宁一行已经进入密道,赵赫收回目光,问道:“如今驻守嵇城的是谁?” 顾洋立马回道:“马祎马将军,从前德阳老将军的旧部。” “唔……”赵赫一脸若有所思,便听见旁边顾潋说话。 “马老将军今年已然花甲,就别折腾他了。” 赵赫:“你怎么知道我要干什么?” 顾潋边说边往下爬,“待会儿动静这么大,马祎不可能不过来查看,顾洋,你拿着我的信物在这里等马老将军。” 顾洋着急道:“少爷!我跟你去!” 顾潋制止:“你在外接应,有荣英和凌霄阁跟我去,不必担心。” 顾洋心知顾潋的决定一般人改变不了,咬牙收下信物,又跟在顾潋身后叮嘱。 “少爷,若有危险,便往外跑,少爷,指刀带了么?少爷,那——” “顾洋。”顾潋突然停下,“若我没能出来,不必再进去找我。” 顾洋蓦然红了眼,“少爷,顾家……如今就剩您一个,请万分小心。” 顾潋点点头,“好。” 这时赵赫直接从屋顶跳下来,正要去追顾潋,却被顾洋拦住去路。 “你发誓!要保护好我家少爷!”顾洋死死瞪着赵赫,“你发誓啊!” 赵赫看了眼顾潋的背影,神色中全是认真,“你放心,就是我死了,顾潋都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两人耳边突然炸开一道惊雷声,赵赫拍了拍顾洋的肩膀,小跑两步消失在夜幕中。 被火药一炸,密道出口塌了一半,连带着周遭几个空置宅子都倒了几面墙。 荣英咂舌:“还好顾丞把火药减去一半,不然城墙就真塌了。” 顾潋直接跳下去,沿着只剩一条缝隙的密道往里走。 赵赫立马跟着下去,把顾潋拽到自己身后,“你逞什么强?我走前头。” 顾潋道:“墙都塌了,这里的机关也早已炸毁,不必担心。” “就是。”荣英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看这墙都炸成什么样了?比我家烧火的灶台都黑。” 顾潋探出指尖往墙上蹭了一下,“这是十年前大火烧的,并非火药炸的。” “哦?”荣英则直接把整个手掌放上去摸了一把,借着火把的光,低头研究手心里的灰。 几个人沿着密道前行,刚一进去便看见几具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尸体,顾潋立马抬手捂住赵赫的眼睛,吩咐道:“看看是否有赵宁。” 暗卫上前翻看一遍,摇摇头。 “那他一定是往里走了。”顾潋看了眼前方漆黑的密道,“走吧,都小心点。” 一行人又往里走了近一刻钟,地上出现了第一具尸骨,十年时间早已腐化成森森白骨,顾潋蹲下查看一番,有些失望。 “是个女子。” 这时前头有人高喊了一声,“主子!这、这……” 顾潋同赵赫走过去,只见前面豁然开阔,竟是一个不小的密室,里面桌椅俱全,角落摆了几只青瓷花瓶,看上去同这里格格不入。 而地上躺着几具白骨,衣裳破烂不堪,但依旧能从残旧的盔甲中分辨出这些人都是顾家军。 顾霄就躺在这些亡魂里面。 所有人都没说话,顾潋看了会儿,慢慢低下头,“先把将士们的亡骨带出去吧。” 尸骨一具具往外运,顾潋便站在一旁挨个看。 “找到大哥了么?”赵赫捏捏他的手,问道。 顾潋摇头,“都不是,大哥身量高,其实很好辨认。” 直到最后一具尸骨运出去,顾潋微微叹了口气,“是不是他们都在骗我,大哥根本不在这里。” 赵赫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别急,我还有个法子。” 说完他从袖子里掏出三根香点了起来,围着屋里转圈,边转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大哥若是在天有灵,就保佑我同顾潋早日找到你的亡骨,回京之后,我给大哥安排了最好的金丝楠木合葬棺……”说到这里时,赵赫声音突然小了许多,“当然了,若是大哥不愿意同罗燕合葬,我回去好好说说她。” 顾潋:“……” 赵赫每到一个角落便要喊上一声大哥,转到西南角时,脚下突然传来细微的“咔哒”声,他低头看去,身子突然僵住。 察觉到不对,顾潋过去一瞧,被赵赫踩到的是一双几乎埋进湿土中的腿骨。 赵赫语气里满是惊慌,“完了,顾潋,我把大哥的腿踩断了!” 顾潋:“……” “这不是。”他捂住口鼻蹲下,然后缓缓皱起眉头,“只有一双小腿。” 只有一双小腿?赵赫黑着脸,朝着本就断成两节的腿骨狠狠踩下去,狠狠骂道:“赵沣的狗腿!” 他这一踩,本就松软的湿土猛地陷下去一块,赵赫反应迅速,拉着顾潋往后退去,只见他们原本站的地方塌了一个洞出来。 “这是……”顾潋盯着其中错杂开裂的木椽看了片刻,“这是个机关。” 他走到洞口向下看去,黑漆漆一片,隐约听到有流水的声音。 “赵沣就是因为这个机关才断了腿,如果没猜错,这些花瓶就是启动机关的‘钥匙’。”他越过洞口,走到西南角的花瓶前,借着火把的光仔细检查。 火把转到花瓶背面时,顾潋在上面发现了三个黑色的圆点,他觉得有些眼熟,却始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直到荣英突然走上前摸了一把花瓶,沾满灰的手在花瓶上留下了五个黑漆漆的指印。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顾潋缓缓抬起自己的手,伸出三根手指去比对了一下。 那黑色的圆点赫然是三个指印。 第44章 顾潋,你看看它还在不在 “顾潋?有什么发现?”赵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顾潋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却是将花瓶上的三枚指印全部抹掉。 “没、没什么。”他转过头,告诉赵赫:“机关应该已经被破坏,赵沣的双腿就是陷在这个机关中才断的,我想下去看看。” 赵赫挥挥手,立马有黑衣人掏出一条绸缎系在腰上,接着从洞中钻了下去,下面传来一阵水声,没过一会儿,黑衣人爬了上来。 “主子,下头是条暗河。” “暗河?” “对,大概及胸深,朝南流向,水里清澈有鱼,应当连接了外河。” 赵赫同顾潋对视一眼,两人眼神中的意思都不言而喻。 若顾霄当年掉进了暗河里,会不会还活着? 顾潋走回赵赫身边,“下头是否危险还未得知,我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往前走,从密道出去后,再从长计议。” 赵赫点点头,“那明日先找几个水性好的人下去探探路。” “嗯,走吧。” 顾潋刚要迈脚,耳侧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他顿在原地,偏头看去。 赵赫也听见了,他分辨得更加清晰,那声音不是某一方向传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发出的。 “花瓶。”顾潋突然道,“花瓶的位置变了。” 只见角落里的花瓶正在慢慢转动,“轰隆”一声,顾潋身侧的墙壁突然大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冲了出来,将顾潋一把拉了过去。 “别动!”那人怒喝一声,掏出一把短匕架在顾潋颈侧,将要上前的赵赫等人生生逼退。 顾潋淡淡道:“赵宁,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顾潋,你好狠的心,竟然追到嵇城来杀我?”赵宁喘着粗气,每一口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从火药爆炸中逃出一劫,可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皮肤,整个人像是从凌迟酷刑中熬过来一般。 “赵宁,若不是你要来找我大哥的尸骨,我怎会对你出手?” 赵宁难以置信:“顾潋!我从未想过用顾霄的尸骨做什么,我只想帮你把顾霄带回家!你还不懂吗!是先帝杀了顾霄!我在替你报仇!” “赵宁。”赵赫咬牙切齿,眼睛死死盯着那把短匕,“到底是谁杀了顾霄,你不如回去问问赵沣。” 赵宁则慢慢歪了歪脑袋,盯着赵赫的银白面具看了会儿,“你好像对我很熟的样子?你到底是谁?” 接着他缓缓笑了,“算了,是谁也与我无关,反正……你马上要死了。” “赵宁!”赵赫突然喊住他,“你把顾潋放了,我保证让你活着出去。” “你当我是傻子吗?”赵宁笑得剧烈咳嗽起来,“父王有句话说的对,说太多废话,是会死的,这里的机关已经叫我启动了,除了我跟顾潋,所有人都要死!” 说罢,他拽住顾潋猛地后退,两人齐齐跌入洞口中。 千钧一发之际,赵赫朝顾潋甩出一条绸缎,顾潋左手握住绸缎末端,右手掏出指刀向后划去,赵宁吃痛之下松了手,直直跌进水中,“扑通”一声,随着水花消失后,再也不见人影。 “顾潋……” 听到赵赫的声音,顾潋将目光从水面收回,正要回话,突然有什么东西滴到他的眼皮上,他抬手擦了一下,满手的血迹。 “顾丞!” “主子!” 上头声音嘈杂,温热的血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全都落在顾潋脸上,他抬头望去,却看见令人心惊的一幕。 赵赫半个身子都趴在洞口外,小腹处露着三四枚银色铁钉,铁钉虽细,却是生生从后腰穿过来的。 顾潋心脏停跳几拍,缓缓张口,“赵……” 赵赫紧紧咬住牙,眼睛赤红,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却死都不松手。 “顾潋……”似是疼极了,他闭上眼大喊一声:“我、头、晕!”接着整个人开始左右摇摆起来。 好在这时荣英赶了过来,一手将赵赫揪上去,一手抓住绸缎往上拉。 翻身上去后,顾潋来不及站起身,膝行到赵赫身边,拨开他小腹上的衣裳,想要看一看伤口,却被赵赫一把抓住手腕。 “顾潋……”赵赫朝自己胯下示意,奄奄一息道:“顾潋,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看看它还在不在?” 顾潋耳边一阵嗡鸣,只听到赵赫最后一句话,还以为赵赫在问赵宁,连声回道:“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你放心。” 赵赫:“……” 他咬着牙默默流泪:“呜呜呜……” 顾潋抖着手去捂赵赫的伤口,可尖钉太利,将他的手心也划出几道口子。 “我们回去,我们回去找大夫……”顾潋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荣英,你先回去,要马祎把嵇城所有的大夫都找来,其他人分成两队,一队去下面找赵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剩下的跟我走。” 说罢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把将赵赫打横抱起,踉跄着往前走去。 赵赫吓了一跳,双臂揽在顾潋肩膀上,睁大眼睛向上看去,“顾潋,你不必如此——” 感动的话刚到嘴边,顾潋实在没了力气,直接将人丢到了地上,赵赫后腰伤处落地,立刻发出一声痛呼。 “顾潋,我——” “抱歉。”顾潋双臂抖得厉害,掌心撑在地上,却再也没劲儿将赵赫抱起。 暗卫从后头跟上来,“顾丞,还是我们来吧!” 顾潋点头,默默往后退了一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赵赫腹部。 几个暗卫将赵赫抬起,他们步子迈得大,很快便把顾潋甩在后面。 而赵赫伸直了胳膊,脑袋使劲朝后张去,着急道:“顾潋,顾潋!我喜欢你!我心悦你!你不要嫌弃我下面没了,往后叫你来都成!你别不要我!顾潋!顾潋——” 喊叫声越来越远,顾潋跪坐在地上缓了会儿,咬咬牙站起来,去追前头的人。 “铁钉已经拔掉,但是人疼昏过去了,不幸中的万幸是,每根铁钉都避开了要害,现在只需将养着即可,最主要是把气血补回来。” 顾潋点点头,“麻烦几位,今晚先宿在这里,我怕夜里会不好。” 然后吩咐道:“来人,送大夫们去休息。” 等外人走了,顾潋才软着腿跌坐在凳子上。 顾洋看看变成皇上的赵赫,又看看疲惫不堪的顾潋,知道不是问这件事的好时机,于是默不作声给顾潋倒了杯热茶。 “少爷,喝点水吧。” 顾潋没接,反而看向荣英,“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家都没事,只有他伤了?” 荣英叹了口气,“机关启动,四周突然射出铁钉,其实并不惊险,我们一一挡了,可他着急救顾丞,没顾得上。” 顾潋沉默了很久。 “是我的疏忽,我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可却没想过怎么保护好他。” 或者说他习惯了照顾所有事所有人,当突然有一个人来照顾他时,他却独独把这个人忽视了。 “我去看看他,荣大人先休息吧。” 顾潋走到床边,掀开薄被看了眼,赵赫还穿着满是血污的衣裳,一动不动躺在那里,失血过多让他的脸色苍白一片,连嘴唇都泛着青色。 “顾洋,你去打些热水来,我给他擦擦身子。” “是。”顾洋小声应了,转身去打水。 顾潋从床头的抽屉里翻出一把剪刀,先将赵赫的裤子剪掉,目光扫过蛰伏在腿间的东西,想起方才在密道时赵赫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赵赫说什么来着? 往后要他来也行? 他挪开目光,扯过薄被给赵赫盖住下身,又动手去剪上衣。 白色的中衣被血浸透,干掉后几乎粘在身上,顾潋怕弄痛赵赫,只能一点一点往下剥,剥到胸口处,衣裳下面突然露出一角月白。 他拽住往外一抽,待看清是什么时,心口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叫他整个人愣在那里。 从赵赫胸口抽出的,居然是件仔仔细细叠起来的月白肚兜…… 是那种只有女子才会穿的,绣着桃花的月白肚兜,那样的款式顾潋也见过一次,不出意外应当是娇玉阁所出。 而赵赫好像异常宝贝这件肚兜,不仅随身带着,还要贴身放在胸口处捂着,仿佛要将那肚兜的主人捧在心口处才能聊慰相思。 “少爷,这是?” 听到顾洋的声音,顾潋猛地回神,他将肚兜原样叠好,重新放回去。 “没什么。” 只不过赵赫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而已,这很正常,他也早有准备。 “水呢。” 顾洋直接把一盆热水端到床边。 “少爷,要不我来吧,你手还伤着呢。” 顾潋没说话,拧了个湿帕子,手心的伤早已麻木,他不觉得烫,也不觉得疼,因为隐约有个地方比手心里的伤还要难受。 将赵赫从头到脚仔细擦了一遍,顾潋展开双手看了眼泡得发白的伤口。 “顾洋,去拿金创药吧。” 他将床帐放下,稍稍开窗透气,自己则走去院子坐在石凳上等顾洋。 金创药很快取来,顾潋把手伸过去由着顾洋上药,药上至一半,他突然问道:“顾洋,你有喜欢的人么?” 顾洋难得红了一张脸,没敢看顾潋,“有、有吧……” 顾潋追问:“有几个?” 顾洋:“???” 他瞪起眼,结结巴巴道:“自、自然是只、只有一个,我又不是什么多情的人,我只求这一生一世一双人就好。” 说完,眼看着顾潋脸色愈发难看,他小心翼翼询问:“少爷,您同皇上?” “他说只要我一个,叫我先把他放进心里看看。”顾潋看了眼院子里光秃秃的银杏树,满眼茫然,“我信了,也放进心里了。” 顾洋挠挠头,“少爷,可能是我太笨了,我不太明白,但皇上不管傻着还是好着,总要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只要他家少爷一个人? 顾潋却觉得顾洋才是最明白的那个。 “少爷,皇上既然已经清醒,您心里若是不痛快,便问问皇上能否和离。” 听到和离两个字,顾潋怔了半天,最后慢慢垂下眼睫,“嗯,不必为我忧心,我早已想好退路了。” -------------------- 赵赫:我说了那么多话,你偏偏就记得那一句让你来? 顾潋:不,我好像还听到你说,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第45章 顾潋,我不会轻易地狗带! 顾潋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夜,期间赵赫醒来过一次,看见顾潋在身边才放心合眼,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顾潋已经不在屋里,赵赫颤颤巍巍掀开被子往下一摸,狠狠松了口气。 幸好还在。 “主子,您醒了。”听到动静,有人递了杯热水过来,“主子,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药还在熬。” 赵赫半抬起头抿了一口,声音嘶哑虚弱,“顾潋呢?” 那人眼神突然闪躲了一下,“呃,顾丞休息去了。” 赵赫点点头,心里暖洋洋的,“好,让他休息,守了我一夜,肯定累了,往后别叫他来守……” “是。” “对了。”赵赫又支起脖子到处找什么,“昨日我穿的衣裳呢?” “衣裳?”暗卫一愣,“那衣裳沾了血污,好像是丢了的。” “怎么能直接丢了!”赵赫着急,作势要从床上下来,“快去找!” 顾潋穿过的肚兜还裹在衣裳里头呢! “是!”暗卫满屋里翻找一通,还真叫他找到了,他从床底下掏出一团破布递过去,“主子,在这儿呢。” “给我!”赵赫抢过去,从里面翻出一条月白肚兜,然后宝贝似的捂在胸口,“其他的丢了吧。” 只要肚兜还在就好,这可是顾潋穿过的,没法碰顾潋时,他只能靠这个肚兜解决一下,不能丢了,也不能叫顾潋知道。 想起顾潋,赵赫问道:“顾潋可伤着了?” 暗卫答:“说是掌心伤了,已经上过金创药,没什么大碍。” “叫大夫好好看看,掌心里,不能留疤。” “是。”暗卫端来药碗,“主子该喝药了。” 喝过药又睡了一觉,醒来时还是没见到顾潋的影子,赵赫有些失望,旁敲侧击问道:“顾潋还睡着呢?我睡着时他来过吗?” 这回暗卫换了一个,脑子不如之前那个灵透,被赵赫一问,瞬间紧张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一看他这反应,赵赫“唰”地拉下脸。 顾潋出事了。 他捂着小腹,咬牙忍痛坐起身,“去,把我衣服拿过来。” 暗卫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主子,您还伤着呢,得好好休养……” 赵赫深呼吸一口气,疼得满头大汗,他一字一顿道:“快,去,拿。” 屋里乱成一团,顾洋舀了一勺药凑到昏睡的顾潋嘴边,小声喊道:“少爷,求您了少爷,张张嘴吧,您都一天没吃东西了。” 顾潋紧紧咬住牙,任凭顾洋怎么喊都不松口。 赵赫拨开围在床边的大夫,踉跄着走到床头,看见陷入昏迷的顾潋时,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愈发苍白。 “怎么回事?” 一个老大夫上前解释:“似乎是魇住了,自今早睡下之后,怎么喊都喊不醒。” 另一个大夫也频频摇头叹气:“必然是心里装了不少事,忧思过重,又加之熬了一夜未睡,身子便突然垮了。” “忧思过重,怎么会忧思过重?”赵赫坐在床边,指腹扫过顾潋紧皱的眉头,喃喃道:“你心里头装了什么事?” 说完自顾自猜测一番,“是因为没找到大哥么?还是为了赵宁而难过?” 顾洋急得双眼通红,“少爷已经一整天滴水未进了,怎么叫都叫不醒,喂什么都喂不进去。” 赵赫接过药碗,挥了挥手,“我来,你们都出去吧。” 等所有人都退下,他将药送到顾潋嘴边,却死活都撬不开顾潋的牙关,一勺药沿着腮边流到颈窝,半滴都没进嘴里。 赵赫叹了口气,轻声念道:“顾潋,你心里到底装了什么事?我不是说过,往后有什么事莫要一个人憋在心里,你说出来就是,我都听着呢。” 顾潋似乎是遭了梦魇,眼珠开始左右转动,眉头蹙得更紧,牙关竟然叫他咬出了声音。 赵赫见状连喊两句,“顾潋,顾潋。” 顾潋却迟迟未醒。 “顾潋,莫要忧愁,你都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赵赫眼眶微湿,手指落在顾潋眉间,一下一下抹开眉峰,身子伏低,轻柔地吻上去,用柔软的舌尖顶开紧闭的双唇。 如此吻了许久,终于叫他撬开条缝,他含了一口药重新抵住顾潋的双唇,将微苦的药汁慢慢送进去。 见顾潋愿意吃药,赵赫松了口气,他缓缓起身,腹部随着动作渗出大片血迹,他却毫不在意。 接连喂了几次药后,顾潋终于能吃下点东西,可依旧不愿醒来。 顾洋端了一碗炖到烂软的白粥进来,赵赫接过去尝了一口,缓缓皱起眉头,“这是谁炖的,一点味儿都没有,顾潋怎么吃得下?” “从前少爷没胃口的时候,就爱吃这一口。” “现在他本就病着,自然要吃些有味道的。” 赵赫扶着墙出去,没过多久又扶着墙回来,碗里却多了不少东西。 顾洋粗略一看,白粥里掺了豆酱和石蜜,还有些不知名的绿色菜叶。 豆酱是咸的,石蜜是甜的,菜叶好像也没煮,生着切碎就放了进去。 顾洋张了张嘴,没来得及拦,赵赫已经往顾潋嘴里塞了一勺子,还温柔地诱哄道:“顾潋,这是我给你做的粥,我尝过了,味道还不错,你多吃些。” 顾洋:“……” 味道……不错? 如此喂了小半碗,直到顾潋再不愿意咽,赵赫才收手。 顾洋接过剩下的半碗米粥,正要走时被赵赫喊住,“等等,我问你,你家少爷睡前可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想起顾潋的叮嘱,顾洋摇摇头,“没说什么,只说累了,让我守着皇上,他去睡会儿。” 盯着顾洋看了好一会儿,赵赫才疲惫不堪地挥挥手,“去吧。” 一旁的暗卫递上药,“主子,您也睡会儿吧,大夫说了,您这伤养不好会落下病根的。” “什么病根?” 暗卫道:“说是到了雨天,伤处的筋脉会疼。” 赵赫毫不在意:“疼便疼。” 暗卫还想说什么,被赵赫一个眼神制止。 可他如今的模样实在不算好看,面色苍白双唇乌青,失掉的血气一时半会补不回来,整个人虚弱不堪,看着随时都要晕倒。 “赵宁找到了吗?”赵赫问道。 “没、没有……” “那顾霄呢?” “也没有……” 赵赫深深叹了口气,“一样好消息都没有,叫他怎么愿意醒过来?” “主子……” “接着找。” “咳……”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的咳嗽,赵赫立马转头看去,“顾潋,顾潋,你醒了?” 顾潋直挺挺坐起来,一句话没说,拨开赵赫,“哇”地一声,方才喂下去的白粥全被他吐在地上。 赵赫替他拍打后背,“顾潋,你怎么了?” 吐出来的粥又咸又甜,还带着一股腥味,顾潋忍不住又干呕几下,紧紧抓着赵赫的胳膊,虚弱不堪道:“粥里有毒。” 赵赫:“……” 他不敢置信看着顾潋,“怎么会有毒?这粥、这粥……” 把胃里吐干净,顾潋又“扑通”一声倒在床上,竭力睁着眼皮,“皇上怎么在这儿,皇上伤好些了么?” 听到顾潋突然换了个称呼,赵赫隐约感觉到顾潋的昏迷跟自己有关,他想了下自己是否有什么地方惹顾潋不开心了,小心翼翼开口。 “顾潋,是我让你生气了吗?” 顾潋否认得干脆利落:“没有。” 赵赫:“那就好。” 身后的暗卫又换了之前那个机灵的,见状拍了拍赵赫的肩膀,附耳过去,“主子别信,一般这种情况,那就是真的生气了。” 赵赫转头同他对视一眼,小声问道:“真的假的?” 暗卫:“真的。” “咳,那什么……”赵赫右手背到身后挥了挥,“你先出去。” 暗卫:“主子,要不我先收拾一下——” 赵赫:“待会儿再收拾!先出去!” 待听到关门声,赵赫直接把鞋甩了,撑着后腰不碰到伤处,侧躺在顾潋身边。 “顾潋,我向你保证,不管大哥是生是死,一定会将他找回来的。” 顾潋不说话。 “顾潋,你若是不想让赵宁死,等找到他之后,便放他走就是。” 顾潋突然叹了口气。 赵赫以为这就是顾潋病倒的缘由,一时间心里酸溜溜的,“他无辜,我不杀他,但赵沣难逃一死。” 顾潋突然转头看他,“皇上的伤还疼么?” 赵赫一愣,瞬间委屈起来,“疼,大夫还说了,这伤会留下病根,往后每到下雨天,伤处的经脉便疼的很。” 顾潋强忍着头晕坐起身,拨开赵赫的外衣看了眼,厚厚的布条包裹着劲瘦窄腰,隐约透出些血色。 “往后皇上要爱惜自己才是,不可再为救他人而伤了自己。” “什么他人?我们成了亲的,若是别人我才不救。” 顾潋垂下眼帘,不叫赵赫看见眼中的郁然。 “顾潋。”赵赫也坐起身,大手托起顾潋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大夫说你心里忧思过重,可身子却撑不住,所以突然垮了……你心里到底在忧思什么?难道真的是为了赵宁吗?” “自然不是。”顾潋直视过去,撒了个谎,“是皇上昨天的模样吓到臣了,臣还以为皇上……” 赵赫信了,拉着顾潋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你夫君厉害着呢,小伤而已,才不会轻易地死掉。” -------------------- 赵赫:我才不会轻易地狗带。 赵宁:我也不会。 第46章 顾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两个主子病的病伤的伤,加上赵赫一直赖在顾潋屋里不走,大家只能搬了个小几放在床前,凑在一起议事。 一进城便消失的姚永昶终于现身,神秘兮兮往中间一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条夹在双指间甩了甩。 荣英顾洋跟着坐在两侧,“这是什么?” “我这几天出入嵇城各大青楼,终于是叫我打听到了一些东西,当年不仅仅是平凉王吕桥死在了万人坑,这之后吕家军也全都莫名其妙消失,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还真就找到一个侥幸活下来的。” 荣英沉不住气:“那人呢?” “前不久刚刚死了。” “……” “不要慌,我是谁啊,今日早上,我在那人女眷手里拿到了一张纸条,据说是他死之前留下来的。” 顾潋突然开口:“你对他人女眷做什么了?” “我能做什么啊?那女眷都已经四十五了。” 说着,姚永昶将纸条展开推到众人跟前,荣英并顾洋探头过去看了眼 ,异口同声读出上头的字。 “桥上吊貂,貂掉吊掉。” 顾潋:“……” 顾洋一把捂住自己的嘴,脸涨得通红。 而荣英挠了挠后脑勺,不信邪地又说了一遍,“桥上吊、吊、吊貂……吊刀,刀掉吊……掉……倒吊着。” 那头姚永昶已经笑到了桌子底下去。 顾潋拿过来看了眼,上头写着八个大字。 桥上吊刀,刀倒吊着。 “我看看我看看。”赵赫趴到顾潋肩头,非要读出来,“桥上吊、吊、吊……咳,什么意思?” 顾潋指尖按在“桥”字上摩挲片刻,“应当是顾及家中女眷,不敢直接说出杀人者是谁,所以只好留下这么一句话。” 姚永昶点头:“的确,那人应当是叮嘱过他家女眷,我只拿到这么张纸条,其他的什么都问不出来。” “桥上吊了一把刀,但这把刀却是反着吊的。”顾洋看向顾潋,“这跟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嵇城这么多河这么多桥,到底是哪座桥上吊了刀?” 赵赫无奈看了眼顾洋,从顾潋手中拿过纸条,“桥自然不是指真的桥,这说的应当是吕桥,刀是吕桥手里的一把刀,但这把刀却调转刀尖,对着吕桥捅了一刀。” 顾潋眸光闪了两下,别过头不去看赵赫,又听着赵赫自言自语:“那这把刀是谁呢?杀了吕桥,杀了吕家军,这个人会不会还活着?刀……莫不是个用刀的?” “用刀?”顾洋皱眉想了会儿,“用刀的人也不少,御骑军中基本都用刀,当然,最厉害的还是钱叔——” “顾洋!”顾潋厉声打断,把顾洋吓了一跳。 “少、少爷?” “没事。”顾潋忽略后脑勺上灼热的视线,“先散了吧,姚永,你同我来,我有事问你。” 屋里几人动作利落地各自散去,姚永昶则慢悠悠跟在顾潋后头。 直到走到花园的假山处,顾潋才停下脚步,他转过身看向姚永昶:“姚永,你上回吃的药,是从哪里得来的?” “啊?”姚永昶不明所以,“什么药啊?” “上回你躺进棺材前吃的。” 姚永昶拉长声音“哦”了一声,从胸口掏出一个荷包掂了掂,“你说这假死药啊,我找一个老道士花重金买的,就买了三颗。” 说着他朝顾潋揶揄一眼,“不对啊,你要这药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凌霄阁哪位?” 顾潋直接朝姚永昶伸手,“给我一颗。” 姚永昶:“……” “不是,你就这么明抢啊?”说完他打量一番顾潋带着病容的脸,“吃了这药是要闭气一段时间的,顾潋,你这身子吃下去说不定就真死了。” 顾潋自动忽略姚永昶的后半句话,“自然不是明抢,是从你手中买。” “那你拿多少钱买?让我看看你的诚意。”姚永昶嬉皮笑脸凑过去,“你也知道,我这趟出门虽然吃喝不愁,但手里实则没多少银子,这几天我去青楼,进去就叫人赶出来,都没钱找小娘子们玩。” “用万老板的一条消息。” “你跟我说笑呢?”姚永昶嗤笑一声,待看清顾潋脸上也带着熟悉的笑容时,一颗心渐渐凉了,“什、什么消息?” 顾潋又伸了一下手,姚永昶立马拿出一颗药丸,毕恭毕敬放在他手心中。 “万老板明日就到嵇城。”顾潋说完,掏出一个钱袋递到姚永昶手里,“这些银子算作我买药的钱,应该够你找小娘子了。” 等顾潋走远了,姚永昶低头看看手心里沉甸甸的钱袋,满目茫然。 钱是有了……钱是有了,可…… 顾潋没回自己屋,转头去了顾洋房里,找了张油纸将药裹好,塞进腰封。 “少爷,这是什么药啊?” “顾洋。”突然喊他,“若是哪天我死了,死后三天,务必将我挖出来。” 顾洋同顾潋对视一眼,又看了看他的腰封,突然明白了什么,缓缓点头,“少爷,我记下了。” “到时候去江南,去漠北,去哪都好。”顾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两声,“待南疆事平,我们便走吧。” “少爷……是不是皇上不愿意放您走?”顾洋难得聪明了一回,“从前您同皇上大婚时,我跟小陶就替您难受,现在看来,说不准那赐婚圣旨也是假的,皇上就是捉弄您呢。” 捉弄?他有什么好值得捉弄的?他已然放下所有骄傲嫁给一个心智不全的男人,赵赫还要他做到什么地步? 有些承诺,既然给不起,那一开始便不要说得那么真。 真到他信了,终于愿意打开心门时,又朝他心里递一把刀子。 “少爷,您心里实在难受,跟我们埋怨也成,打我一顿出气也成,可千万别再闷在心里头不说话,长久下去,这身子就真的垮了。” “好。”顾潋虽应了,但他又不是姚永昶那种大大咧咧什么都说的性子,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搞成这幅狼狈模样。 “对了,今日那张字条上的内容,往后莫要在皇上跟前提起。” “少爷指的是吊刀那个?”顾洋不解,“为什么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 顾潋还没想好怎么跟顾洋解释,房门突然被敲响,外头响起暗卫的声音,“顾丞,我们主子说想见你。” -------------------- 这文怎么可能虐啊兄弟们! 顾潋很聪明,他也不自卑,相反他有自己的骄傲,被先帝教得行事也挺狠的。 当赤赤先做出违背他们约定的事(比如藏肚兜这种明显是女人最私密的东西),顾潋会想办法全身而退。 简单来说:我要离开这个渣男,奔向美好的明天。 不跟赤赤坦诚布公聊,是怕一旦揭开了,赤赤会不让他走,毕竟赤赤可是做的出换假圣旨都要把人娶回宫里这种事。 第47章 顾潋,朕这下是真完了 顾潋到时,赵赫正站在桌边,往香炉里点了一根熏香。 “皇上怎么突然点香?”顾潋走过去,扑鼻而来一阵玉桂香气。 赵赫沉默不语,将火折子合起搁在旁边,然后将顾潋拉进怀里揽着。 “顾潋,朕对你不好吗?”他用鼻尖蹭着顾潋耳后敏感的皮肤,大手沿着顾潋的腰线摩挲片刻,指尖缓缓探入腰封中。 顾潋身子一僵,“皇上——” 赵赫死死握住顾潋的手腕不叫他乱动,不由分说从腰封中扣出包裹严实的药丸。 “顾潋,这是什么?” 顾潋不说话,赵赫又接着道:“假死药?顾潋,你跟朕说,你要去哪?” 屋里寂静一片,始终没得到顾潋回应,赵赫放开顾潋的手,直接将他打横抱起,狠狠丢到加了三四层软褥的床上,然后俯身压上去。 “顾潋,朕说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怎么就是走不进你心里?”他满眼哀切,“你从前愿意接受朕,对朕好,关心朕,都是假的吗?” 顾潋不知该说什么,他双手按在赵赫胸口推拒了两下,“皇上,您还伤着。” 听到一声刺耳的“您”,赵赫瞬间失了理智,他一手握住顾潋两只手腕压过头顶,一手捏着顾潋的下巴往上一抬,双唇用力磕上去,舌尖深入,用尽吃奶的劲儿在里头吮吸搅弄。 顾潋叫他没有章法的动作弄得气息不稳,鼻腔中发出粗喘声,玉桂熏香的烟气随着一次次喘息吸入,让他的身体渐渐燥热起来。 他偏头躲开赵赫,不敢置信看了眼桌上的香炉,“皇上点的什么香?” 赵赫赤红着眼,空出来的手解开顾潋衣带,将外衣剥去,只剩一身轻薄的鲛纱。 “顾潋,你背着朕把钱江的指印抹掉,你以为朕没看见吗?朕知道你想护着他,朕还以为你早晚会告诉朕,但你没有,其实朕早就下令把他抓起来了,然后严刑拷打一番,叫他吐出真相。” 赵赫手下微微用力,随着“刺啦”一声,中衣被撕了个口子,露出小片白生的胸膛。 “你还要等南疆事平后就假死离开?你把朕的一片真心当什么了?” 又是“刺啦”一声,好好的一件鲛纱中衣叫他撕的不成样子,赵赫伏低身子,舌尖沿着顾潋的锁骨来回舔*一番,看着顾潋在他身子底下情动颤抖的模样,愈发着急。 “顾潋,你怎么不说话?你总是这样,什么都憋在心里头……你可知你的心思有多难猜?朕怎么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 顾潋叫情欲烧得浑身难受,小腹一跳一跳的,身子却软得不像样。 他左右摆弄了一下脑袋,尚且有几丝理智在,“皇上的伤还未好,不能这么任性。” “朕早就好了!”赵赫向下探手,动作粗鲁地撕去顾潋的亵裤,将顾潋的双腿架在自己腰侧,双指并拢往里摸去。 “朕说了只要你一个,朕说了会一辈子对你好,你还想要什么?你为什么要跑?你又能跑去哪?” 顾潋倔强,咬着牙一声不吭。 “顾潋,你就这么由着朕弄吗?你知不知道朕忍得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朕想怎么弄你?若把你身子养到大好,朕就把你按在床上,每日没夜地要你,你哪都不能去,只能叫朕一个人弄。” 顾潋高扬着脖子,小口喘息着,双腿使不上一点力气,软塌塌垂在两侧,又被赵赫捞起来扛在肩上,露出后头的一片风光。 赵赫虽气急,却还记得顾及顾潋身子,做时温柔小心,嘴上说着荤过头的话,可动作始终轻柔。 饶是这样,顾潋才病过一场的身子还是没撑住,被连续操弄一个多时辰后,颤抖着泄了身,蜷着手脚昏睡过去。 赵赫抽身出去,大手往顾潋后背摸了一把,沾了满手热汗,他起身打了盆温水,用温热的帕子把顾潋收拾干净后,才想起收拾自己。 腹部的布条一圈圈拆开,里头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因着连续摆腰动作,露着粉白新肉的伤处开裂,渗出几道血迹。 他毫不在意地用帕子擦过,随意撒了些药粉,将布条重新缠回去。 做完这些,赵赫浇灭熏香,往顾潋舌根压了片人参,帮他换了身干净衣服,自己则随意披了件外衣走出去。 一开门,便见顾洋直挺挺跪在门口。 赵赫转身关上屋门,拢起衣裳,居高临下盯着顾洋。 顾洋只觉得如芒在背,头一次在赵赫身上体会到了帝王之风的压迫感。 “你家少爷好的很,不必担心。” 顾洋突然俯下身子,“哐哐”磕了几个响头,“皇上,求皇上放过我家少爷!” 赵赫轻笑一声,“什么叫求朕放过他?朕对他不好吗?” 顾洋以头抢地,声泪俱下:“皇上!少爷这辈子过得太苦了,还未出世便已丧父,刚刚降生又没了娘亲,踽踽到了十几,唯一的大哥也没了,顾家满门英烈,皆是为了皇室赴死,皇上!顾洋斗胆,求皇上放顾家一条生路!” “顾家为赵家所做,朕不可能忘,朕知他过得苦,朕也想让他好过一些,朕把他放在身边宠着,什么都不用他想,什么都不用他做,朕装傻充愣只为叫他开心讨他一笑,这样不好吗?” 赵赫深吸一口气,仰头看天,将胸间的浊气换出来,缓缓吐掉。 “朕知道顾潋聪明,朕光凭一两句话自然得不到他的真心,可朕也是实实在在给了他真心的,他居然要逃……他居然要逃……” 顾洋已经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拼着掉脑袋的勇气继续往下说,“若皇上是真心对待我家少爷,又怎会同其他女子厮混不清,又怎会将那女子的肚兜时刻揣在心口?皇上以为我家少爷是如何病倒的?就是因为见了那肚兜!少爷心思本就重,皇上贵为天子,他自然不敢要求皇上独宠——” “你先等等!”赵赫脑子一蒙,“你说什么?” “臣说,少爷就算知道皇上有了别人,就算知道皇上骗了他,可您是皇上,他怎敢同皇上吐露心声?” “你、你先退下。”赵赫胡乱摆摆手,转身钻进屋里把门一合,后背紧紧贴在门板上,将大拇指塞进嘴里咬着,若是仔细去听,便能听到他嘴里在不断嘟囔。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是真完了。” -------------------- 赵赫:做男人!做真男人!做在老婆面前绝不低头的硬气男人! 顾洋:少爷是因为那肚兜才病倒的。 赵赫:有人吗?有没有人救救朕? 因为怕被审核抓住,所以今天来得早,晚上就不用等了,明天再来。 第48章 顾潋,我喜欢不寻常的 顾潋从梦中挣扎醒来,先是躺着缓了会儿,待手脚渐渐攒起力气,才动了动舌头,把参片吐在手心。 “顾潋,你醒了。” 顾潋闻声看去,赵赫就站在床边,见他醒了,上前来揉了揉他的腰,讨好道:“顾潋,你累不累?” 顾潋自然是累极了,却不愿意同赵赫再多说两句,只疲惫地摇了摇头,缓缓闭上眼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顾潋,我……”赵赫一时词穷,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跟顾潋解释。 顾潋误会那肚兜是别人的,若是就这么认下,他跟顾潋后半辈子都合不了心,若是告诉顾潋真相…… 若是告诉顾潋真相,那他可能就直接没有后半辈子了! 没有就没有,人活一世,总要留个清白在人间,总不能死的时候还叫顾潋误会他跟别的女人暗通款曲吧? 再说了,顾潋这么在意他,说不定也愿意穿肚兜给他看呢? 想到这儿,赵赫咬牙道:“顾潋,你、你可是为了那件月白肚兜而伤神?” 顾潋突然睁眼看向赵赫。 “顾洋都同我说了,你是见了那肚兜才突然病倒的。” 顾潋收回目光,淡淡道:“是又如何?皇上自己说的话,说完便不作数,还要管这么多,管着不叫臣伤神么?” 想来有些好笑,从前赵赫牟足了劲儿想看他吃醋什么模样,可他哪是心甘情愿把那一口醋囫囵咽下的人? 要么赵赫同别人清清白白,要么他同赵赫一刀两断,永绝此情。 “顾潋。”赵赫小心翼翼试探,“若我说,那肚兜,不是其他女子的……” 顾潋:“……” 他看向赵赫,“皇上是想说,那肚兜是皇上自己穿的么?皇上找借口也要找个臣会信的,那不是旁的东西,那是女子的贴身小衣,是只有做最亲密的事时才会拿到的东西,还是说,皇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癖好,专喜欢收藏——” “自然不是!”赵赫打断顾潋的话,目光游离,愣是不敢跟顾潋对视一眼,“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看你穿那件肚兜的话,你、你愿意穿给我看吗?” 顾潋气笑了,“皇上何必这样折辱臣,叫臣穿女子的贴身肚兜,倒不如一刀把臣杀了。” 赵赫:“……” 瞧见赵赫脸上心虚的表情,顾潋愈发觉得不对劲,片刻后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强撑着坐起身,一双美目几乎要喷出火来,“那肚兜……是、是?” 赵赫“扑通”一声趴在床头,“顾潋!我错了!” “什、么、时、候?”顾潋一字一句问道。 赵赫把眼一闭,全部坦白,“春猎那日,你衣裳全湿着,我便、我便给你换了那肚兜,不光是肚兜,还有一件罗裙,还有一、一……” 一件什么来着?他对肚兜的印象太深刻,旁的居然记不清了。 他偷偷睁眼看向顾潋,只见顾潋胸膛用力起伏着,眼看着要气昏过去,他眼疾手快,往顾潋嘴里塞了个参片吊气,“顾潋,我不说了,我知错了!” 顾潋抓着薄被的手抖个不停,赵赫趁他醉着给他穿了女子的肚兜和罗裙这件事,竟比大婚那日赵赫给他剪了头发还要荒唐。 “顾潋,那天是我昏了头,我以为不叫你发现就没事,但我绝非有意折辱你,是我有问题,我想看你穿,我留着你穿过的肚兜做不好的事,才叫你误会,叫你伤神伤身,还反过来给你下药强要你……全都怪我。” 赵赫竖起三根手指对天发誓,“但我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叫别人知道,往后也再不叫你穿了。” 愤怒过后,顾潋心头涌上一阵无力感,他重新躺回去,把被子拽过头顶蒙住脑袋,再不愿意搭理赵赫。 “顾潋。”赵赫滚上床,掀开被子硬挤进去,“顾潋,我知错了,你打我骂我,若是实在不解恨,我叫你捅一刀子都成。” 他心底里断定顾潋不会真的朝他捅刀子,说的愈发过分,“要是捅一刀子不解气,多捅几刀都成,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多少刀我都叫你捅。” 顾潋叫他搅得心绪不宁,双手紧紧捂住耳朵,像过冬的鸟一般把自己藏在羽翼下头。 “顾潋——” “别吵!”顾潋忍不住轻叱一声,“叫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哦……”赵赫慢吞吞搂住顾潋的腰揉着,殷勤道:“我替你揉一揉腰。” 情绪急转变化之下,顾潋头突然疼起来,他在赵赫怀中窝了一会儿,居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赵赫还在替他揉腰,顾潋想起钱江,动了一下,慢慢转身。 “皇上,钱叔的事……” 赵赫立刻道:“我知道,我那都是故意说出来气你的,没用刑,只是请到大理寺住着。” “……”顾潋放下心,继续说话,“并非有意瞒着皇上,这件事姑且算作我顾家的家事,我会处理好,不必劳烦皇上。” “顾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顾潋,我们成亲了,你要学着信任我,学着依赖我,我是年纪比你小,心智也不如你成熟,但我想成为你的依靠。” 赵赫一手揽在顾潋后颈,一手握住顾潋的手往自己心窝处按。 “顾潋,往后别再有事瞒着我,你总不开口,我猜来猜去,只会给两个人徒增烦恼,我喜欢你都来不及,怎么会骗你?若我什么时候叫你不开心了,你便来问我就是,我都向你坦诚。我说过的话也不会忘,说谎的人,天打五雷轰。” 顾潋掌心下的心脏用力跳动着,隔着一层皮肉,向顾潋诉说情愫。 “顾洋说你过得苦,年幼失怙,唯一的大哥又不知生死,我愿意心疼你,可从来没人问问我过得苦不苦,也没人愿意心疼我,难道我就不苦么?我自降生就没了母后,父皇也把我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放在那里死不了,但活得并不好。” 因为赵赫这一番话,顾潋愣了很久。 是了,这个世界上不止他顾潋过得苦,赵赫甚至比他更苦。 至少他年少时还有大哥疼爱,可赵赫什么都没有,从小便一个人长在招英殿,皇子不像皇子,谁都能欺负到他头上,就连叫赵沣害了,自己的父皇都不愿意替他伸张一二,更别说替孝元皇后报仇。 赵赫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 “顾潋,可能是习惯了吧,我长这么大,从没觉得一个人有多孤单,但知道你想走的时候,我怕了……”他自嘲一笑,“可谁让我留不住你呢,你那么好的一个人,我要把自己变得多卑鄙无耻才能把你困在身边。” 说完,他眼皮一合,两道清泪沿着高挺的鼻梁流进枕头里。 顾潋突然动了一下,他轻轻捧起赵赫侧脸,拇指将那扰人心绪的泪珠尽数抹去。 “我知你苦,这回是我不好,我该一早就问问你的,我比你年长那么多,竟还不如你坦诚,本该是我照顾你,却总是叫你替我考虑,你对我好,我都知道,我也愿意心疼你的。” 擦去泪水,顾潋又沿着赵赫的眉眼摩挲片刻,最后低下头去,忍着羞耻说出后头的话。 “你年纪小,喜欢玩些……玩些不寻常的也并不为过,若你提前同我说,我并非不能接受。” “当真?”赵赫一个激动,把顾潋往自己怀里一揽,手心里的小纸条却不慎掉进了顾潋衣领里头。 顾潋动了动脖子,把纸条掏出来。 赵赫:“……” 顾潋:“这是什么?” 只见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一眼扫去十分熟悉,刚刚赵赫才对着他说过一遍。 最后一句后面还跟着几个小字,顾潋一字一字念了出来,“这里适当掉泪,以渲染情绪,获取同情,求得原谅。” 赵赫一把抢过纸条,团了团随手丢掉,“顾潋,这都是我自己写的,绝无半点虚假之言!” “……什么时候写的?” “方才你睡着时,我怕说错话,所以提前写好的。” 两个人对视片刻,顾潋从赵赫怀里挣出,冷着脸坐起身,“皇上方才所说,还作数吗?” 赵赫:“哪、哪句?” “多少刀都叫臣捅的那句。” -------------------- 之后的某天—— 顾潋:南疆巫士的来源也并非无迹可寻,长安赋中曾记载…… 赵赫:什么不寻常? 第49章 顾潋,真拿你没办法 “今天是顾潋给朕甩脸色的第三天。”赵赫抓着暗卫大倒苦水,“他是不是不想跟朕好好过日子了?” 暗卫劝道:“顾丞只是忙,该跟主子说话时还是说的。” 赵赫沉思片刻,觉得暗卫说的有那么几分道理。 昨天夜里顾潋还同他说了整整三句话。 不行,放开,下去。 许是前几天弄得狠了,顾潋这几天死活不叫他碰,稍微碰一根手指头就跟他翻脸。 “不行!顾潋在哪?朕还是去陪陪他。”赵赫站起来往外走,刚打开门就遇上抱剑守在门口的顾洋。 他板起脸,“你家少爷在哪呢?” 顾洋也板着脸,“在城外嵇水边。” 赵赫咬牙:“他真的亲自去找赵宁了?” 顾洋:“少爷自然是去寻大少爷。” “凌霄阁这么多人去找,他天天跟着不累吗?” 顾洋眨眨眼,想起有顾潋给他撑腰,大着胆子回道:“可能是不想看见皇上吧。” 赵赫:“……” “朕要去看看他,这都要黄昏了,他还不回来,饿坏了身子怎么办?朕叫小厨房里煨了汤,朕亲自给他送去。”赵赫作势要往外走,却被顾洋拦了下来。 “我家少爷说了,皇上的伤还没好,不能出门,要好好养伤才是。” “好,好……”赵赫憋屈地看他一眼,转身回屋,使劲摔上屋门,没过多久门又被打开,屋里递了封信出来。 “这是朕写给顾潋的情诗,你现在立马送去给他。” 顾洋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过去,走之前不忘叮嘱一声,“少爷吩咐过,皇上莫要乱跑。” “朕知道朕知道,你快些去!”赵赫不耐烦地挥挥手,“你就跟顾潋说,是朕亲手写的,情深意切全在这字字句句中。” “……情深意切?他是这么说的?”顾潋接过去,细如葱白的手指将信封轻巧拆开,刚抽出来还未拿稳,平地里起了一阵妖风,那写满了所谓“情诗”的纸就被吹进了嵇水中。 顾洋缓缓长大了嘴,指了指瞬间不见踪影的纸,结结巴巴道:“少、少爷,没了,没了!” 顾潋双手背到身后,盯着汹涌的江水看了会儿,“他可有说里头写的什么?” 顾洋摇头:“只说情深意切全在字字句句中。” “嗯。”顾潋又抬头看了看渐渐阴沉的天,转身往回走,“跟大家说一声,先回城吧,马上要下雨了。” “主子,好像要下雨了。”暗卫打开窗户,指了指西边的黑云。 “下雨?”赵赫走到窗边看了眼,“顾潋可有马车?” “有,顾丞是坐马车过去的。” 赵赫还是担心,“看这天色,应当是场大雨,这么大的雨,他说不准又要病一场,大雨……大雨……大雨?大雨!” 他瞪大眼睛,嘴里不断重复着。 “大雨!那可是大雨啊!天降甘霖!”他大笑过后,突然拱起腰捂住小腹,声音也变得虚弱,“你快去,去门口等着顾潋,等他回来就跟他说,今日阴天下雨,朕的旧伤复发了。” 暗卫傻眼,“旧伤?” 这伤还没好呢,怎么就成旧伤了? “还不快去!” “是!” 于是顾潋到门口时,便瞧见一个焦急等待的身影。 他走过去收了伞,冷冷问道:“你家主子又怎么了?” 那暗卫脑子机灵得很,眼珠子一转,本该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换了另一番不同意思的话出来。 “主子见快要下雨,担心顾丞受凉,特意叫我来门口等着,说是叮嘱小厨房里煨了热汤,等顾丞回来便端一碗给顾丞喝。” 顾潋脸色果然好看几分,连带着对暗卫也有了些笑意。 “不必了,今日要为万老板接风洗尘,你家主子呢?我去瞧瞧他。” 暗卫小跑着引路,“在屋里呢。” 这头赵赫听到顾潋的脚步声,大老远便“哎呦哎呦”地呻吟起来。 听到这夸张的声音,顾潋脚步一顿,掀起帐帘,好奇地望过去。 只见赵赫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布条松松散散围在小腹,露出上头的伤口。 看见顾潋,赵赫直直伸出手去,“顾潋!顾潋!你终于回来了!我好疼啊!” 顾潋上前端详了会儿,动手拆去布条,取了药膏来,“皇上很疼吗?臣给皇上擦药。” “大夫说是留下病根了,往后到了雨天就要疼一阵子,你看看我的伤可是又裂开了?”说着他指了指小腹。 顾潋随之看去,赵赫的小腹故意绷紧,薄薄的皮肉盖不住凸起的青筋,沿着青筋向下看,尽头处露着几根稀疏的毛发,未待看清全貌,又全部没入白色的裤腰中。 顾潋一时出神,不自觉盯着那处看了许久。 直勾勾的眼神好似带着温度,赵赫叫顾潋这么盯着看,下头竟然慢慢抬头,把裤子顶出一个微妙的高度。 顾潋:“……” 赵赫涨红着脸:“顾潋,我不是……” 顾潋把药膏一股脑儿倒在赵赫肚皮上,冰得后者龇牙咧嘴。 “皇上伤处疼着,还这么精神。”顾潋伸出食指把药膏涂抹开,指腹沿着其中一条青筋慢慢摩挲着,“皇上是真疼么?” “自然是真疼……”赵赫腰抖了一下,裤子越顶越高,他狠狠咽了一下口水,一手把小兄弟按下去,一手握住顾潋的手腕不叫他乱摸,“顾潋,好些了,不用擦了。” “好。”顾潋取了张帕子擦手,慢条斯理道:“既然皇上今日不舒服,那给万老板接风的晚宴,皇上就不必去了。” 赵赫:“……啥?” “臣说,皇上在家休息吧。” 赵赫从床上爬起来,“你跟谁去?要去哪?” “顾洋,荣英,还有姚永。” 赵赫脑子里迅速给几个人落了座,然后下床穿鞋,“你看看别人都成双入对的,你一个人岂不是很孤单,还是我陪你去。” “不必。”这次顾潋说的斩钉截铁,直接冷着一张脸离开。 暗卫看看顾潋的背影,又看看赵赫的脸色,“主子,要不要备马?” 赵赫气急三连。 “备什么马?你看朕这样像是能骑马的吗?备车!” “他不叫朕去,朕偏要去!朕偷偷去!” “朕都已经同他成亲了,哪有叫朕独守空房的道理?” 顾潋知道赵赫不会乖乖听话,于是进屋前特意叮嘱了守在外头的小奴才,若是赵赫来找,便放人进去。 “顾丞可算来了。”万年喜迎上去作了一揖,把主座让出来,“阿昶说顾丞这些天一直在城外,我还以为今日顾丞没时间赏脸过来。” 顾潋淡淡颔首,“一时半会忙不完,今天夜里怕是要下场大雨,正巧大家在一块儿聚聚,万老板不必拘谨。” 几人重新落座,万年喜把姚永昶拉在自己身边,顾洋同荣英则顺势挨着姚永昶坐下,四人对面的位置上只坐了一个顾潋。 顾潋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是少一个人的样子。 姚永昶掏出扇子慢悠悠扇着,“顾潋,怎么不见那位兄台啊?” 顾潋拨了拨杯中的茶梗,低头喝了一口,“他旧伤复发,卧床修养呢。” 话音刚落,赵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各位,各位久等,我来晚了!” 几人同时朝赵赫看去,只见来人穿了一件十分夸张的金丝玄衣,头发收拾得整整齐齐,头上的玉冠只看一眼就知道价值不菲,更别说上头还镶嵌着一颗东珠。 “各位,实在是抱歉。”赵赫走上前,自然而然坐在顾潋身侧,冲顾潋眨眨眼。 “阿昶,这位是?”万年喜看看赵赫,又看看姚永昶。 姚永昶压低声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顾潋的……” “哦。”万年喜立马站起来端了杯酒,朝赵赫遥遥一举,“久仰久仰。” 赵赫也端起酒杯,顾潋没来得及拦,一杯酒立马见底。 这时姚永昶看向顾潋,缓缓开口:“顾潋不是说,万兄旧伤复发,卧床修养吗?若是伤没好利索,还是少喝些酒为好。” 赵赫笑着摇摇头,“小伤而已,男人嘛,磕磕碰碰的不算什么,阿潋就是太关心我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关心则乱。” 说完宠溺般地拍了拍顾潋搭在桌边的手,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 赵赫:能过就过,不能过就—— 顾潋:离? 赵赫:…… 第50章 顾潋,呕 传菜的小厮鱼贯而入,各式菜色一一摆上桌,几人客套两句,纷纷执起筷子。 万年喜舀了碗汤,送到姚永昶跟前,又递上一个汤匙,温柔叮嘱:“阿昶,你胃不好,饭前喝些汤,我还给你要了你爱吃的锦华豆乳。” 赵赫有样学样,在一桌子菜中巡回片刻,夹了道油呛腰子放在顾潋碗中,“阿潋,你身子不好,畏冷怕寒,多吃点腰子。” 顾潋:“……” 姚永昶“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一口汤喝了一半漏了一半。 万年喜又取了帕子,细心擦去姚永昶嘴角的汤汁,“吃饭时不要乱笑,呛到怎么办?” 赵赫盯着那边两人看了会儿才收回目光,回头对上顾潋的眼神,他干咳一声,“顾潋,你还想吃哪道菜?” 顾潋伸手夹了个卤豆皮,“不必,我自己能夹。” 再看那头,姚永昶已经指使起万年喜来。 “我也要吃卤豆皮。” 万年喜赶紧夹来放在碗中。 “唔,怎么这么难吃,我不吃了,你吃了吧。” 万年喜又把姚永昶咬过一口的卤豆皮吃了。 赵赫有些羡慕,正要问问顾潋那卤豆皮吃不吃得下,嘴还没张开,便被顾潋直接忽视。 “万老板这次来嵇城,可是有什么生意?” 万年喜儒雅随和,不像个精明商人,性子更接近于顾潋这样的文臣,他朝顾潋微微一笑,将嘴里的卤豆皮咽下才开口。 “是,嵇城参茸天下闻名,我此次来也是为了采买一些,回京城后,打算开一家新铺子。” 姚永昶接话:“你之前还说要帮我开一家铺子,说话不算数。” 万年喜无奈一笑,“阿昶,看管铺子太累了,那些苦不必你来吃。” 顾潋点点头,附和道:“的确不是什么省心事,顾家的几个铺子,能盘的已经全盘出去了,并非挣不到钱,而是实在没精力看顾……姚永,你便只顾着写你的文章就是。” 姚永昶撇嘴,心里有苦说不出,他哪是想要铺子,他是想要零花钱。 顾潋又道:“参茸虽好,却十分珍贵,况且这一来一回,长途跋涉,风险极大。” “自然是已经考虑周全。”万年喜起身给在座的几位满酒,“本想等顾丞回京时,我们商队跟着一起,算我们借顾丞一个风光。” “自然可以。”顾潋答应下来,也愿意送万年喜一个顺水人情。 一桌人齐齐举杯,顾潋也举起自己那杯,打算只碰一碰嘴皮子,却被赵赫夺了过去。 “他不能喝,我替他。”说罢接连两个仰头,把自己并顾潋那杯一起干了。 顾潋看他一眼没说话,默许了这种行为。 酒过三巡,荣英眼看着喝大了,迷迷怔怔敬了万年喜一杯,旁敲侧击打听道:“万老板这一趟,能挣不少钱吧?” 万年喜一脸谦虚:“我也是头一遭,从未跑过这条商路,也从未开过这铺子,于是给自己定了一个小目标,先挣他个五万两。” 荣英:“……” 顾洋叫万年喜一番话吓得结巴起来,“五、五万两?” 万年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斟酌开口,“五万两,很难吗?” “呵……”赵赫轻笑一声,“我对钱没有兴趣。” 顾潋:“……” 眼看着赵赫脸颊染上酡红,顾潋心知他醉得差不多了,于是把他的酒杯收起来,换了碗清水过去。 姚永昶早已喝得烂醉,听到赵赫的话,笑呵呵问道:“对钱没有兴趣?那你对什么有兴趣?” 赵赫先是眼神发木,接着转过脑袋,直勾勾盯着顾潋,再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顾潋叫他看的浑身发热,突然站起来,“大家都醉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儿,顾洋,你去外头喊人,将大家送回驿馆去,记得多拿几把伞,外头雨大。” “是!”顾洋跑出去取了几把伞回来,顾潋接过一把,一低头,只见赵赫还在盯着他看。 “我们回去了。”顾潋轻声道。 “好。”赵赫虽嘴上答应,人却没什么反应,只有眼神跟着顾潋来回动。 顾潋穿上外袍,又从暗卫手中取了件大氅披到赵赫肩头。 “走吧。” 赵赫还算听话,乖乖站起来,跟着顾潋后头上了早已等在门口的马车。 顾潋不放心,掀起门帘再三叮嘱,“顾洋,务必将大家送回去,天气不好,不可耽误事。” “少爷,放心吧。” 顾潋放下门帘,一转头险些撞上赵赫的鼻梁。 “顾潋……嘿嘿嘿。”赵赫突然傻笑,“顾潋,你真好看。” 也不知道那句话戳了笑点,顾潋没忍住笑了起来。 “……”赵赫一时看呆了,喃喃道:“笑起来更好看了。” 他身子一歪,往顾潋身上倒去,“顾潋,往后就该多笑笑,但是只准对我一个人笑。” 赵赫喝醉了话多,双臂搂紧顾潋的腰,一张嘴没停下来过。 “顾潋,你知不知道我头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顾潋本想把人推开,闻言卸了力气,“什么时候?” “是、是五年前……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你穿了一身大红官袍,打着伞跑去上朝,我远远看了眼,薛良说,就是你帮我把那些奴才赶走的。” 五年前有许多个雨天顾潋都是跑着去上朝的,已经不记得赵赫说的到底哪天了。 “那时我刚刚醒来不久,心智还停留在十岁,一开始我对你只是单纯的仰慕,我觉得这个哥哥真厉害,学问做的好,长得好看,还能让父皇那么喜欢,天天带在身边,我就做不到这些……” 他将顾潋当做那不可肖想的天上月,一边抗拒抄那些无聊的大字,一边又盼着顾潋什么时候能亲自去招英殿给他布置课业。 但实则次次都不如意,顾潋面上虽不显,但眼神中好似在说…… “你的眼睛好像在说……我是个大傻子,我心里难受极了,若不是期间昏沉了五年,我也能背过许多文章的。” 顾潋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赵赫的衣角,脑海中回想起他去招英殿布置课业时的场景。 赵赫这个学生实在不符合他的要求,每回去招英殿,赵赫不是还在睡觉,就是直接疯玩到不见人影,布置的课业也没有一次认真完成过。 起初顾潋也是对赵赫抱有希望的,奈何赵赫实在不争气。 赵赫抱着顾潋哭:“我天天忙着练功,累到一沾枕头就睡,你都不知道罗燕那个女人心有多狠,她才不管我是不是皇子,戴上面具谁也不认识谁,我一开始天天挨揍,到后来才挨个揍回去。” 怪不得……怪不得那时天天在床上睡大觉怎么叫都不醒。 顾潋轻轻拍了拍赵赫的后背以示安慰,赵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顾潋继续絮叨。 “发现对你有那些不干净的想法时,是在三年前的春猎。” 赵赫想起顾潋骑马时的场景,甚至停下来组织了一番语言。 “那年你打马于我眼前过,马蹄踩着花泥,扬起一片桃花,全扑在我胸前,那些轻飘飘的桃花瓣比刀剑还要锋利,直直把我胸膛豁开一道口子,砸进我心里去。” 他从没喜欢过什么人,也不懂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口热烫一片,于是他趁顾潋病着,偷偷潜入帐中,对着顾潋的睡颜端详片刻,走时大着胆子抓了抓顾潋的小手。 “当天夜里我便梦见了你,那时我就觉得,若是将你让给其他任何一个人,我这辈子都不得安生。”说着,他手脚开始不老实起来,食指沿着顾潋的衣襟来回蹭,“幸好……” 马车拐进院子,顾潋推搡一把,“坐直了。” “我不!”赵赫愈发粘人,抓着顾潋的手,非要拉着他摸自己的发冠,“顾潋,你喜欢么?你喜欢我把它送给你。” 接着换了种十分可怜的语气,“我把它送给你,你别同我置气了好不好?” “一件发冠就想收买臣么?皇上别忘了,你本来就欠臣一个发冠。” “那你怎么才愿意原谅我?你也舍不得捅我一刀子,我这几天跟你说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我快要难受死了。” 听着外头暗卫喊下车的声音,顾潋决定给赵赫一个台阶下,“那皇上把那件肚兜交出来,臣就原谅皇上。” “那怎么行!”赵赫痛心疾首 ,用力捂住自己心口窝,“那可是我的命!” 顾潋冷下脸,“那皇上就跟那肚兜过日子去吧。” “别!”赵赫哭哭啼啼,从自己中衣里头拽出月白肚兜,含泪递给顾潋,“顾潋,你可要说话算话。” 顾潋忍着羞耻拿过去,把肚兜囫囵塞进自己袖子中,“自然会说话算话,臣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确保肚兜塞得严严实实不会突然掉出来,顾潋先下车,撑起手中的伞。 赵赫晃晃悠悠从马车上滚下来,趴在顾潋身上,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屋里走。 顾潋将人安置在床边,亲手替他除去外衣,叮嘱道:“皇上别动,臣去打些热水来。” 赵赫乖乖点头,双手双脚规矩地放着,顾潋不叫他动,他就一动不动。 顾潋奖励似的摸了摸赵赫发顶,“臣很快就回来。” 可等打好热水回来,赵赫又不见了,顾潋朝一旁的暗卫看去,暗卫心领神会,指了指隔壁,“主子说突然有了灵感,非要吟诗一首,还要写下来给顾丞看。” 于是顾潋进屋时,看见的便是赵赫左手执笔,右手后背,仰头望天的场景。 他走过去看了眼桌案上的纸,上头就写了两个字。 我欲。 “我欲。”顾潋读出来,然后看向赵赫,“皇上想做什么?” 赵赫缓缓摇头,脑子一片空白。 顾潋轻笑一声:“这就是皇上说的突然有了灵感?” 赵赫:“……” 顾潋接过毛笔,把一句诗补充完整。 我欲携乘岚风追,未料潋滟随云归。 “潋滟……随云归。”赵赫缓缓读出后半句,木涨的脑子反应片刻,才看向顾潋,“你愿意随我一起?” 过了良久,屋里才响起顾潋的声音。 “愿意。” 赵赫低头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带着鼻音,“顾潋,我给你写的情诗你可看了?” 想到那张已经融在嵇水中的情诗,顾潋抬手轻抚赵赫脸颊,巧妙化解,“看了,但我更想叫你念给我听。” “好……”赵赫眼圈微湿,同顾潋对视着,一字一句念道:“朝夕苦短,岁年渐白,我愿与君长厮守,不负情深。” 不负情深…… 顾潋突然上前一步,踮脚吻上去。 从未有过的强烈欲望叫他想在赵赫那里得到可以缓解一二的东西,他用力吻着,将还未反应过来的赵赫压在桌前,甚至主动牵起后者的手放在自己腰侧。 “赵赫。”顾潋小声喘息,念着心上人的名字。 大概是赵赫这些日子把他身子养的不错,他居然主动想起那档子事来,欲火本能叫他抛却所有羞耻心,他将自己的外衣褪掉,带着烫手的体温紧紧贴上去。 这时赵赫终于反应过来,反客为主,将顾潋一把抱起压在桌案上。 “顾潋。”他喟叹一声,咬着顾潋的喉结出声,“是我做梦么?你今天怎么……” 怎么这样主动?怎么这样热情? 顾潋呻吟出声,双手勾着赵赫的脖子,双腿一个用力直接盘在赵赫的腰上。 两个人又亲又摸了一会儿,赵赫突然放开顾潋,看向自己身下,语气里带着惊恐,“顾潋,我怎么了?” 顾潋:“……” 倒是他忘了,喝到烂醉的人是不容易控制自己的。 他有些失望,“那便不做了,皇上还是早点睡。” “不行!”赵赫催促:“顾潋,你想想办法,你快想想办法啊!” 顾潋想了想,搂着赵赫的脖子,凑过去细细亲吻。 赵赫渐渐得了趣,他把顾潋的双腿一掰,压上去的同时,喉间发出一声带着浓浓情欲的长叹,“呃——顾潋,可以了吗?” 顾潋:“……” 两个人裤子都没脱呢。 “可以了。”赵赫笃定道,抱紧顾潋蹭起来,边蹭边陶醉地闭上眼睛,嘴里小声喊着。 “顾潋,别怕,我会轻点的。” “顾潋,看着我。” “顾潋,你抱紧我。” 顾潋无奈一笑,搂住赵赫的脖子,任由身上的人作乱。 喝醉的人胡乱蹭了两下突然停下,顾潋正要问问如何时,只听见“呕”地一声,赵赫将他放开,转身吐了一地。 顾潋:“……” -------------------- 虚假的赵赫:可以了。 真实的赵赫:呕—— 顾潋:我好不容易主动一次,你居然给我搞这一出?往后可再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第51章 顾潋,今晚想要 “唔……” 身侧传来声音,顾潋闻声看去,“皇上醒了?” 赵赫抱着快要裂开的脑袋坐起身,嗓子像被刀子剌过一般,一张口只剩气音,“顾潋,我这是怎么了?” 顾潋贴心地递上一杯温水,“皇上昨天喝太多,回来便吐了,嗓子还疼么?喝点水润润喉吧。” 赵赫接过水喝了两口,脑子在极力思索自己昨晚上什么情况,却始终一片空白。 “好些了么?”顾潋轻轻捏开他的嘴朝里看了眼,“已经不肿了,臣叫大夫准备了润喉的药,待会儿皇上含一个。” 许久没有享受到顾潋温情照顾,赵赫还有些不敢置信,他抓着顾潋的手,万分激动用气音吼道:“顾潋!你愿意原谅我了?” “皇上不记得昨天的事了么?”顾潋好奇地瞅他一眼,“皇上把肚兜给了臣,作为交换,臣便原谅皇上了。” “……”赵赫朝自己衣襟里伸手一探,果然空荡荡的,他又不敢问顾潋要回来,只能紧紧咬住牙根,将这口气咽下。 “皇上还说要把那发冠送给臣呢,也不知道作不作数。” 赵赫:“作数!自然作数!” 顾潋起身拿过发冠,站到镜子前面给自己戴上,左右摆摆头,很是喜欢。 赵赫跟过来站在顾潋身后,透过镜子同他对视,余光瞥见顾潋喉结的吻痕时,缓缓睁大了眼睛。 “顾潋,我喝醉之后弄你了么?”他扒开顾潋的衣领看了眼,满眼心疼,“我是不是没收住力?是不是只顾着自己舒服了?是不是把你弄疼了?” 说完他十分懊恼的样子,“都怪我!怪我喝醉了没轻没重,一定把你折腾狠了,你有没有不舒服?我给你揉揉腰。” 顾潋躲开,顺便毫不留情地戳穿赵赫:“皇上昨晚什么情况,还要臣帮忙回忆一下么?” 赵赫一脸呆滞:“什么意思?” 顾潋眼带怜悯朝他看去,什么都没说,但脸上仿佛印着三个大字:你不行。 赵赫快哭了:“顾潋,你是不是骗我的?” 他怎么可能不行啊? 顾潋借着低头整理衣裳的空偷笑了一下,再抬头时又恢复了冷清神色。 “臣今日还得去嵇水边瞧瞧,皇上好好养病。” 说罢出门,在顾洋的伺候下翻身上马,一甩马鞭,马蹄疾驰,直接冲了出去。 “主子……”暗卫也牵了一匹马过来,“主子今日要去吗?” 赵赫抓住暗卫,“朕问你,朕同顾潋昨日到底有没有……那什么?” 他问的隐晦,暗卫回答得更加隐晦:“主子,若是那什么了,顾丞今日是不是不能骑马?” 赵赫:“……” 顾潋哪里不能骑马!顾潋都要把马给骑飞了! 他别过脑袋,在暗卫看不见的地方独自坚强,坚强了一会儿实在坚强不住,又朝暗卫招招手。 “你去找个大夫,朕有事要问他。” 城外嵇水。 如今正是春季,上游化冰,下游水流湍湍,眼看着水位一日比一日高,直至漫过两岸的坡地。 “少爷,大少爷正是这个时节出事的,我们找船夫打问了一下,这时候河底下的水都是打着旋儿的,谁都不敢下河,更遑论那打捞的水捞子们。” 言下之意,若想下水底去找人,需得等汛期过去。 顾潋没说话,心里也明白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他在嵇水边看了三天,也找人试过下水,可险些被卷走后只好放弃。 “顾洋,你带人沿着嵇水往下走十里,周遭村子挨个打问,记得态度好些,打问时找个其他由头。”顾潋吩咐着,“十里过后就不必打问了,大哥水性并不好。” 若还活着,十里之内便能上岸,十里之外,等汛期过去再一同打捞。 顾洋附耳过去,“少爷,往下十里,凌霄阁的人早已打问过了,还没什么消息,这会儿应该已经打问到二十里去了。” “二十里。”顾潋喃喃道,缓缓摇头,二十里太远了。 想起什么,他又问道:“那赵宁呢?赵宁有消息么?” 若是能找到赵宁,说不定就能找到顾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听那些有经验的船夫说,或许河底有什么秘洞,人都叫卷到秘洞里头去了。” “来不及了,赵宁失踪,不管是死是活,赵沣那边势必要有动作,况且我们已经出来太久,明日便准备回京吧,留下的人继续找,剩下的回驿馆各自打点收拾一下。” 顾潋看了眼西沉的日头,转身上马,沿着河堤上的小路往回走,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传来,叫他想起昨天赵赫说的话。 “顾洋。”他偏头看向追上来的顾洋,“三年前的春猎,皇上也去了么?” “去了的。”顾洋十分笃定,“先帝叫皇上去猎兔子,皇上还没等上马,就崴了脚。” 顾潋:“……” 他嘴角噙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心中暗道一声无聊至极。 “少爷,您跟皇上?” “嗯。” 嗯?顾洋看着顾潋的背影,然后挠挠头。 嗯是什么意思? 回城之后,顾潋没有立马回驿馆,而是去了大辽万人坑附近看了看。 还未接近万人坑,便在周遭看到许多裹着草席的尸体和几堆白骨。 顾洋给顾潋递了一张湿帕子过去,“少爷,这么些年过去,这儿已经成了乱葬岗,家中没人帮忙下葬的,没钱买棺材的,就找张草席子裹着丢在这里头。” 顾潋摇摇头,没接顾洋的帕子,只是坐在马背上远远看了眼。 “万人坑里头可查过?” “一进嵇城便查过了,全是白骨,没什么有用的东西。” 若是当年立马查探,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可已经过去十年,尸首早已化作森森白骨,再想找到什么证据简直比登天还难。 “吕家军一个未留,除了一张纸条,线索几乎全断了。”顾潋一拽缰绳,转身往回走,“算了,回吧。” 既然那张纸条上的字字句句全部指向钱江,那便等他回京后问过钱江再说。 到驿馆门口时,刚好碰上从外头回来的赵赫,顾潋策马过去,问道:“去哪了?” 赵赫眨眨眼,“赵宁的人抓到了,我去解决一下。” 顺便去问了问大夫。 “有什么发现吗?” “有发现。”赵赫拽着马往顾潋身边凑去,趁顾潋没注意,一把揽住他的腰,把人抱到自己的马背上,“不急,我们回去再说。” 顾潋耳边一热,又听见赵赫刻意压低的声音,“顾潋,今晚想要。” 气息极尽缠绵,沙哑的嗓音有种特别的感觉,顾潋没拒绝,而是回了一句:“那我先去洗漱一下。” 赵赫猴急,见顾潋答应了,哪还会放他去洗漱,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往屋里走。 “我忍不了了,你待会儿再洗。” 顾潋挣了两下,见挣不开,只好在赵赫亲上来前开口,“我今天去了万人坑乱葬岗,身上脏得很。” 赵赫按着他狠狠亲了两下,“我也刚从地牢里出来,我又不嫌弃你。” 顾潋把赵赫推远,“我嫌弃。” 赵赫:“……” “那我陪你洗。” “不要。”顾潋双脚落地,整理了一下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嵇城可没有能放的开两人的浴桶。” 赵赫只好放开顾潋,两人各自去冲了澡,连晚饭都没吃,就要把门窗合了干那事。 顾潋擦着头发进屋时,便看见赵赫正光着上身看书。 听见开门声,赵赫把书反着扣在桌上,朝他伸过手去,“顾潋,过来。” 顾潋走到赵赫身边,低头看了眼桌上的书,“天降神子,竟是姚永写的?他什么时候写这么正经的书了?” 赵赫没解释,呼吸却渐渐粗重起来。 “顾潋。”他偏头往顾潋耳边啄了一口,“你好香。” 顾潋闻了下自己的手腕,的确一股香味,“水里好像添了花露,带些香味。” “不,你本就是香的。”赵赫呢喃,吻上去的同时,握住顾潋的手腕朝自己身下拉去,“你瞧,它还是好的,我今日跟大夫打问过了,喝醉的才会那样。” 顾潋配合回吻,手下主动动作着,挺身将自己也送进赵赫手中。 “顾潋。”见顾潋如此主动,赵赫一个激动,手里力气大了些,把顾潋捏得闷哼一声。 他缓缓睁眼,看见顾潋侧颈上挂着一条细带,略带疑惑上手拨弄着,“顾潋,这是什么?” 顾潋涨红着脸不说话,却大胆同赵赫对视回去。 赵赫瞪大双眼,手指钻进顾潋衣襟里头,把外衣连带着中衣全都撩开,露出里头的月白肚兜来。 顾潋没认真擦干身子,胸前水迹将肚兜湿透几块,近乎透明的布料遮不住那两点桃红,叫赵赫看直了眼。 顾潋浑身热烫,眼眶都烧的疼,他将衣裳全部褪掉,慢慢转过身去背对着赵赫,“这个穿着实在不舒服,帮我解开吧。” 赵赫的目光沿着顾潋肩头下移,只见那两掌腰上系着一条带子,勾勒出纤细好看的腰身。 他抖着手上去解衣带,却越解越紧,到最后竟然缠成了几道死结。 “顾潋。”他急得满头大汗,实在忍不住,一口咬上顾潋的肩胛骨,“解不开,我等不了了,再等要憋出毛病了。” 顾潋浑身都敏感得不行,赵赫这一口下去,叫他扶着桌沿颤了好久。 赵赫红着眼压上去,手指拨开顾潋的牙关,“顾潋,别忍,我想听你的声音。” …… 两人从桌案转到镜前,最后才回到床上,情*余韵中,赵赫趴在顾潋胸前,认真听那胸腔中的跳动声。 “顾潋,给我生个孩子吧,我封他做太子,再把凌霄阁交给他。” 顾潋:“……” 他像看傻子一般看了眼赵赫,喘着粗气不想回话。 “顾潋,累不累?” “还好,并不是太累。” 顾潋没说谎,这段时间身子的确好了许多,能经得住赵赫折腾了。 “好歹是把你养好些。”赵赫大手沿着顾潋腿根摩挲,“你现在已经能骑马,再养养,就开始习武,到时候我亲自教你。” 顾潋闭上眼任由赵赫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我要练剑的,不学那绸缎。” “我也不是只会绸缎。” “那还会什么?” “……绳子。” 顾潋弯了弯嘴角,想到什么,又缓缓落下。 “若是大哥还活着,便能让大哥教我,大哥的剑法也是不错的。” “会找到大哥的。”赵赫弓起身子盯着顾潋看,“到时候让我们的孩子跟着舅舅学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 顾潋觉得赵赫今晚有些奇怪,他用力扯掉身上的肚兜,有些不悦,“皇上看清了,臣是男子,皇上莫要把臣当作什么女子。” “我知道。”赵赫好似十分钟情顾潋的喉结,情动时总要含着讲话,“万一你能生呢。” 见赵赫越说越没谱,顾潋一把推开他,缓缓起身。 “顾潋,你去哪?” “渴了。” 赵赫殷勤地跳下床,“你别动,我给你倒水!” 他一手茶壶一手茶杯,转身时不小心把桌上的书碰掉在地上。 顾潋俯身捡起,翻开赵赫看的那一页随意瞅了眼。 “顾潋!”赵赫喊住他,却已经晚了。 顾潋把书合起看了眼封皮,的确是方才那本《天降神子》没错。 他又把书从第一页开始往后翻看,只见整本书穿插着两个名字。 顾潋,万凌霄。 “这是什么?”顾潋抬眸看向赵赫,“姚永为何把我们写进了书里?” 赵赫:“……” 顾潋又低头认真读了几句,问道:“天降神子是谁?” “……赵大宝。” “赵大宝是谁?” 赵赫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我们的孩子。” -------------------- 这样的场景就类似于,顾潋主动穿了赤赤喜欢的情趣睡衣给赤赤看。 这次到我了! 《我是不是没收住力》 《我是不是把你折腾狠了》 《我是不是下手没轻没重》 第52章 顾潋,烧!必须烧! 回京路上,顾潋仔细拜读了一番姚永昶的新作。 那位天降神子名叫赵大宝,是大齐唯一的太子,凌霄阁唯一的继承人。 其生母为大齐皇后顾潋,其生父为凌霄阁主万凌霄,其戴着帽子的父为大齐当今圣上。 ——为了掩人耳目以继承大统,神子甚至无法认祖归宗,只能姓赵。 神子自出生便站在人生巅峰,要什么有什么,银钱,地位,在旁人看来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东西,赵大宝却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因为除了那些身外之物,他还有更加耀眼的光芒——不仅是个武学奇才,更是个文学天才,在生父万凌霄的血脉加持下,三岁能作诗,五岁能写文,七岁便能对着这天下谋略侃侃而谈。 顾潋饶有兴趣的读完最后一句,将书合起,抬眸看向赵赫,“让姚永写这么一本书,得花不少钱吧?” 赵赫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头。 顾潋:“两百两?” 赵赫摇头:“二十两。” 顾潋笑了,“姚永这是缺钱缺到什么地步了?二十两的活儿都接?” 赵赫:“二十两一本。” 言下之意,不止一本。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辆马车里,万年喜给姚永昶嘴里喂了一颗青梅,劝道:“阿昶,你已经写了很久,休息一下吧。” 姚永昶双目放光,坚定道:“不,待我写完这本,你也知道,一旦灵感来了,我是停不下笔的。” 万年喜想探头看一眼,却被姚永昶按住脑袋推走,“看什么看?你不是不喜欢看这些东西吗?” “我之前是不喜欢。”万年喜漫不经心摸了摸鼻尖,声音压低,“但是你喜欢的话,我并非不能接受,我也说过了,往后你每写一本艳书,我便同你把那上头的都试一遍。” 想到正在写的内容,姚永昶猛地打了个哆嗦。 “这、这回不是艳书。” “那是什么?” “是顾潋叫我写的东西,都是机密要闻,不能随便给别人看的。” 万年喜这才作罢。 姚永昶摸了摸腰封里薄薄的银票,摇头唏嘘,可怜他这一身才华无处施展,如今为了生计居然什么鬼东西都写得出来。 “这是第几册?”顾潋合起书。 “第、第三册 。” 第三册 ?顾潋把合起的书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眼,“都已经第三册了,神子还没出场么?” 赵赫略带羞涩地低下头去,“已经怀上了。” 顾潋铁青着脸,把书往车窗外一丢。 外头顾洋见马车里丢出来一样东西,下意识接了过去,“少爷,这是什么?” 顾潋吩咐:“顾洋,直接烧了吧。” “顾潋!怎么能烧了?”赵赫着急,凑过去哀求,“我又不给别人看,我自己收藏的,顾潋,我发誓绝对不会叫别人知道!”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顾洋的声音,“少爷,赵大宝是谁啊?” 赵赫:“……” 顾潋没给赵赫正眼,“另外两册皇上喜欢就留着吧,若是皇上实在想要个孩子,等回京之后,臣便开始给皇上张罗纳妃之事,相信过不了多久,宫中就有赵大宝赵二宝赵三宝出生。” “顾潋!你说什么呢!我要的是你,又不是孩子!”赵赫把匣子里藏着的另外两册书拿出来,推到顾潋手边,义正言辞道:“烧!必须烧!” 马车里突然安静下来,顾潋同赵赫对视了良久才缓缓开口,“若是皇上实在记不住臣是个男子,臣愿意叫皇上体验一下。” 赵赫菊花一紧浑身一抖,抱住自己缩在马车角落里。 顾潋面无表情的掀起车窗,把另外两册递给顾洋的同时说道:“叫姚永和荣英过来议事。” “赵宁如今下落不明,不止我们在找,赵宁自己的人和赵沣的人都在找。” 听到赵赫把赵宁的人和赵沣的人分开提起,荣英不解道:“赵宁的人,不就是赵沣的人吗?” “不。”赵赫摇头,“我们从赵宁手下那里得来两个消息,其一,赵宁原本没想杀吕肃,而是得了赵沣命令才动了手,其二,赵沣曾派人在密道外拦截赵宁,但赵宁并没有乖乖听话,甚至和赵沣的人起了冲突。” 顾潋解读了一下,“吕肃手里有不利于赵沣的东西,所以赵沣要赵宁杀了吕肃;赵沣不让赵宁进密道,或许是担心赵宁安危,也或许密道里有什么东西不想让赵宁发现……比如指印。” 荣英刚感叹了一句父子情深,又听见顾潋说道:“我觉得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顾潋看向赵赫,在赵赫肯定的眼神中继续往下说,“钱江从未提起他也进过那个密道,他的说辞,太师的说辞,所有人的说辞都是一样的,从那个密道只活着出来一个人,便是赵沣。” 而现在还有一个活着走出密道的钱江,并且钱江明显对密道内的机关了如指掌,才会主动去动角落的花瓶,以启动机关。 “那张纸条上写的刀,不会也是指向钱江吧?”姚永昶歪歪脑袋,目光渐渐下移,落在顾潋小腹上,“刀是吕桥的一把刀,那钱江也是吕桥的人?” 顾潋双手相握搭在自己身前,挡住姚永昶探究的眼神。 姚永昶:“……” “咳。”他右手握拳抵在嘴边干咳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心虚,“可我记得钱江一直是德阳将军的人,后来又跟在顾霄身边,怎么可能变成吕桥的人啊?” “不对啊!”荣英挠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赵沣的腿是因为机关才断的,如果钱江是启动机关的人,那赵沣从密道逃出来后为什么没有对钱江动手?” 顾潋垂眸,把荣英的问题在心里默念两遍。 如果钱江是德阳将军府的人,暂且不论他对赵沣下手的动机为何,那么顾霄一定不会死在密道;如果钱江是吕桥的人,他从密道出来后,为何又将自己的刀尖对准吕桥下手了呢? “太乱了。”顾潋轻叹一声,抬头看向赵赫,“我总觉得钱叔会有危险。” 赵赫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放心,钱江和他的家人,已经全都接到一处保护起来了,不会有事的,赵沣的手一旦伸到京城,我就给他剁了。” -------------------- 顾潋:臣也是男子,也能让皇上舒服。 赵赫:顾潋,不可以这样吓唬朕哦。 第53章 顾潋,我等你回来 日暮西沉时,姚家铺子门口停下几辆马车,万年喜抱着姚永昶从最后一辆马车上下来,其余人又浩浩荡荡去了德阳将军府。 赵赫坐马车坐得浑身不舒坦,于是戴了面具出去骑马,这会儿见了将军府门房,下巴微抬,吩咐道:“开门。” 门房:“你谁啊?” 赵赫:“……” “四喜。”顾潋掀起马车帘露了个面,“开门吧,把门槛下了,让马车进去。” “少爷回来了!少爷累不累?”四喜没管赵赫,先是上前关心了一下顾潋,又急匆匆把门打开,“少爷可要泡池子?少爷吃饭了吗?我让厨房准备饭菜去!” “不必。”进了门,顾潋从马车上下来,朝赵赫那边看了一眼,似是对着赵赫说的,“我待会儿有事出去,不必准备饭菜了。” 赵赫从马上跳下来,凑到顾潋身边,“你待会儿去哪?” “去见一见钱叔。” 赵赫抬手指了指天色,劝道:“今天太晚了,而且要下雨,明日再去吧。” 顾潋叹气,“今日若是见不到钱叔,我可能睡不着觉。” “那我陪你去。” 话音刚落,暗卫的声音从旁响起,“主子,燕姐知道您回来,说要现在过来找您。” 顾潋勾住赵赫的尾指摸了摸,“你去吧,不用担心。” 手指快要放开时,又被赵赫拽回去捏了捏,“那我等你回来。” “不——” “多晚都等。” 顾潋点头,“好,我尽早回来。” 踏进牢房前,顾潋在心中想象了一番钱江如今的惨状。 就如从前的吕肃一般,满面胡须,发如枯草,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从冰凉阴潮的地面上爬起来,然后一下扑到栅栏前,红着眼喊他一声小少爷。 可真的见到钱江时,顾潋还是愣了许久。 只见牢房内铺满绫罗绸缎,中央放置一张梨花床,角落放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头还摞着老高的书。 见顾潋来了,满面红光的钱江一下扑到栅栏前,红着眼喊了他一声小少爷。 “小少爷!你可回来了!”钱江说着,居然落了两行清泪。 顾潋心情十分复杂,还是喊了一声:“钱叔。” “小少爷,老钱我有罪!我什么都说!能不能先放我出去,我实在受不住这里头的酷刑了!” 顾潋脸色一变,“他们对你用刑了?” 钱江哭诉:“我一介武夫,习惯了清汤寡水啃饼子,他们却顿顿给我大鱼大肉,一点菜都没有,吃得老钱我浑身难受啊!” “还有还有!”他突然想起什么,指着角落里的书桌,哭得更大声,“他们还逼着我看书!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倒不如直接给我上刑具啊!” 顾潋:“……这是?” 跟在顾潋身后的暗卫突然上来邀功,“顾丞,这都是我们主子吩咐的,主子说了,务必让钱大人吃好住好。” 话音刚落,走廊外传来狱卒的声音,“让让让让,无关人等别挤在这里,该吃饭了!” 顾潋转头一瞧,狱卒们直接抬了个八仙桌过来,桌上摆了三道菜,一条红烧鱼,一碗汆丸子,还有一盘溜肥肠。 钱江:“小少爷,你看看!你看看啊!” 顾潋:“……” 眼看着钱江马上要崩溃,顾潋转身吩咐道:“添两道青菜,再添一双筷子,我陪钱叔一起吃。” 顾潋头一次在牢房里吃饭,处处都不得劲,举着筷子在桌上巡视一圈,最后朝鱼伸了手,尝了一口,发现竟还是御膳房的手艺。 “小少爷,你这趟可是去了嵇城?” 顾潋咽下口中的鱼才说话,“是。” “我就知道,终究是有这么一天的。”钱江抹了把油汪汪的嘴,缓缓抬头,目光盯着虚空一点,“当年,我是跟着大少爷进了密道,但进密道前,平凉王吕桥突然找上我,跟我说了一件事。” “想必那张密道的地图你早已看过了。”吕桥笑吟吟站起身,亲自给钱江添了杯茶。 钱江惶恐,连连拒绝,“王爷!万万不可,臣自己来就是。” 他虽坐在座位上,但却如坐针毡,他一个顾家军的人,夜半出现在吕家军帐中,多少有些不妥。 “别拘谨嘛,这回是本王有事求你。” 钱江一言不发,等着吕桥继续往下说。 “那密道地图,你只看了三张,其实还有第四张,第四张上面画着一个密室,写着如何启动密道机关。” 听到这里,钱江脑子一蒙,果不其然,吕桥接下来的话让他不寒而栗。 “找个机会,杀了赵沣。” “王爷!”钱江猛地站起身,吓得满头大汗。 “别害怕,等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该不该答应本王了。” 吕桥脸上的笑容隐去,微眯起眼,似是回忆什么。 “你也知道,顾潋那孩子,身子从小就不好,自降生以来便大病小病不断,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家肃儿生下来时,跟顾潋一样,身子弱得很,险些活不成。” 钱江倒吸一口气:“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桥仰天长叹一声,“这些年我遍寻神医,终于找到一位能救我肃儿的人,他告诉本王,那是娘胎里便带来的毒,无药可医,只能靠药汤吊着。” 那药汤副作用也极大,若是喝上个十年二十年,便会落下个不举的毛病。 说到此,吕桥看向钱江,嘴里振振有词:“钱大人还不明白吗?给我儿下毒的,给顾潋下毒的,就是皇上和赵沣!”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吕桥突然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恨意,“我们四个人一起打拼天下,明明德阳王呼声才是最高的那个,结果呢?德阳王不幸死在了攻城之战!德阳王死后不过三天,尸骨未寒,赵沣便站出来推赵辛上位。” “后来,皇上封我为平凉王,封顾将军为德阳王,怎么偏偏封了赵沣为昭王!你知不道只有昭王是亲王,只有亲王王位才是可以继承的!” 钱江木讷的脑子里还有一丝清明,他张了张嘴:“可是,只有昭王才是皇上的血亲……” “狗屁血亲!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血亲!赵沣压根就不姓赵!他们、他们……”后头还有话 ,可吕桥忍住了,“本王现在发现了他们的一个秘密,如果本王不先下手为强,那么过不了多久,死的就是本王。” 见钱江犹豫,吕桥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忠于你家主子,可是是他们对不起你家主子,你就不想为你家主子报仇吗?这可是一个绝佳的机会,那个密道机关颇多,你只要偷偷启动一个,赵沣就再也走不出来了,没人知道是你做的,他们只会说,昭王命不好,折在那机关阵中。” 也许是受到的冲击太大,钱江居然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那条密道果然名不虚传,饶是他们提前拿到地图,但才走到密室,一队人已经只剩他们三个。 趁着赵沣走到离他们最远的地方,钱江假意观察,实则偷偷转动了花瓶,赵沣身子一矮,掉进了机关里面,一双脚腕被死死卡住,无论如何都脱不了身。 赵沣疼极,朝站在另一个角落的他们伸出手,“顾霄!救救本王!” 顾霄正要去救,却被钱江拉住,“将军,不能去!这里机关已经启动,一旦踏出这个角落便会有危险!” 顾霄皱起眉头,“钱叔,你在说什么?那是昭王!”妖~精 钱江心里发慌,嘴皮子哆嗦,却什么都说不出,只能死死拽着顾霄不叫他出去。 “顾霄!顾霄!救救本王!”赵沣语气中充满惊恐,那机关还在运作,已经吞噬到小腿,再晚一些,他整个人都要被卷进机关齿轮之下! “钱叔,你在这儿等着。”顾霄作势要抚开钱江的手。 “少爷!”钱江难得喊一声少爷,“这件事,臣出去后再跟少爷解释,但是少爷不能过去!” 两人定定对视片刻,顾霄坚定地挣开钱江,“进密道前,皇上叮嘱过不下十次,要我一定拼死保护昭王。” 说罢,他拔出长剑,迎着四周射出的长钉来到赵沣身边。 “昭王是救上来了,可顾霄……”钱江缓缓摇头,“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机关瞬间就将人卷了下去。” 赵沣的一双腿尚且断在里面,更别说顾霄整个人都掉了下去,已然没什么活路。 “我吓傻了,便一直往前跑,跑出来之后,我怕昭王能爬出来,于是直接放了一把火,可没想到先帝居然冲进火场,将昭王救了出来。” 赵沣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找人去抓钱江,钱江刚被抓住,就被带到了正在吵架的赵沣和赵辛跟前。 “……你居然瞒着朕做了这么多事!”皇帝赵辛站在赵沣床头,频频摇头,满眼哀切,“朕这皇位到底是怎么来的?你叫朕以后怎么面对忠臣之后!叫朕以后下了黄泉怎么面对德阳王!” 赵沣失血太多,面色苍白躺在床上,哭得撕心裂肺,“辛哥,辛哥我错了!我都是为了你啊!我是为了你才这样——” 余光瞥见钱江被压进来,赵沣立马停下。 皇帝转过身,面色不虞盯着钱江看了会儿,“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钱江在犹豫,又听见赵辛的声音,“你何必为那人保守秘密?顾霄已经死了,顾家就剩顾潋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主子,你老老实实告诉朕,朕保顾潋无恙,朕也愿意待顾潋为亲子,好好栽培他,尚对得起德阳王和顾霄在天之灵。” 这时赵沣紧咬着牙从床上坐起来,恶狠狠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吕桥……辛哥,我说什么来着,吕桥果然看见了,当时就不该留他,他不知满足又生了二心,留下他,结果呢?我丢了一双腿,顾霄丢了一条命。” “你闭嘴!”赵辛冲着赵沣吼了一嗓子,后者脸色突然变得更加苍白,似乎连最后一点生气都散了。 “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顾家吕家的毒都是我偷偷下的,跟辛哥你没关系,是我对不起他们两家,辛哥,你该怎么处置我,便怎么处置我吧,要我赔命,要我做什么都行。” 赵沣留下两行清泪,缓缓歪头看向钱江,语气凶狠偏执,“但吕桥不能再留了,钱江,你去杀了吕桥和吕家军,这件事本王就不与你计较,若你不杀,本王就算拼了命,就算不顾辛哥阻拦,也绝不会让顾潋活到及冠。” 这样直白威胁的话从赵沣嘴里说出,钱江先是觉得不可思议,又转头看向赵辛,却见赵辛缓缓闭眼,像是妥协。 赵沣又道:“不用看辛哥,现在已经走到绝路,这条绝路我跟辛哥才不走,只能让吕桥走,你以为你不杀吕桥,吕桥就会放过你跟你的家人吗?你不愿意杀吕桥,我随便找个人就能杀了他,但同样的……你今晚就要死。” 钱江浑身一震,才惊觉自己也走上了一条绝路。 赵沣还活着,若他不杀吕桥,吕桥要杀他,赵沣也要杀他,他只能做出选择。 最后皇帝做了决定:“这事是朕的疏忽,是朕没有管好小沣,叫他犯下滔天大错,是朕对不起顾家,对不起德阳王,对不起顾霄和顾潋,等朕回京,会想尽一切办法弥补顾潋,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吧,也不要跟顾潋提起。” 钱江知道皇帝这回是要护着赵沣,只能咬牙答应。 钱江将头低着,一直低到桌沿下头去,“先帝要护着昭王,我知道已然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我提心吊胆,直到回京之后,先帝果真待少爷你为亲子,事事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吃穿用度皆是照宫里头的规矩来,我才稍微放心,后来昭王被送去南疆,我还以为这件事永远不会浮出水面了。” 顾潋沉默许久,才喃喃出声,“先帝待我这样好,原是因为心中有愧么?” 他无父无母,从不知道长辈的关爱是何感受,直到十年前入仕,先帝对他的关心几乎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亲手教导,给他无上的地位和无微不至的照顾。 人人都说顾潋聪明又争气,一身文才武略治世之能得了先帝青眼,才能年纪轻轻便坐上这个位置。 可只有顾潋知道,他只占了个聪明,旁的东西,都是先帝一点一点教会的。 钱江唏嘘:“先帝是心中有愧,是替昭王犯下的错赎罪,但我不明白的是,明明昭王做了那么多错事,给顾家下毒,给吕家下毒,心狠手辣残害忠臣,为什么先帝还能护他至此忍他至今,甚至对外宣称,昭王是为了救先帝才断了双腿。” 顾潋抿了抿嘴,“因为吕桥发现的那个秘密。” 他到现在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那个猜想是真的,而吕桥一定是亲眼瞧见了先帝同赵沣有什么不当的举动,所以在赵沣说要将吕桥灭口时,先帝并未反对。 “怎会如此……”顾潋喉结上下滚动一番,再也忍不住自己胸口那团郁气,眼眶微湿,“他们的事,为何到头来却是我大哥丢了性命?我大哥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听君令,却因为君令落得这样下场。” “小少爷。”提起顾霄,钱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当年是我犯了糊涂,才害大少爷丢了性命,我老钱愿意一命抵一命,若是这样小少爷还不能解恨,便用那凌迟之刑,对着我千刀万剐剥肉剔骨!” “钱叔别忘了,我顾家真正的仇人还在南疆,我还需要钱叔,帮我报仇。”顾潋闭了闭眼,暂时咽下这口气,“况且……” “况且我这次去机关阵,找到了当年大哥掉下去的那个机关,而下面是一条暗河,并不是什么机关齿轮,大哥……很可能还活着。” 钱江猛地抬起头,面露喜色看向顾潋,“暗河?大少爷水性极好!定然还活着!” 顾潋皱眉:“大哥水性一向不好,什么时候又极好了?” 钱江回道:“小少爷不知,大少爷手下有一个水性极好的暗卫,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听闻从前是在江上舶船的,虽身形矮小,但游起水来好似那过江龙,大少爷跟那人相处久了,便练了一身好水性出来。” 说完已经坐不住,站起来沿着牢房转圈,边转边念叨:“一定还活着!等老钱我把大少爷找回来,就去南疆替小少爷报仇!” “江上舶船,身形矮小……”顾潋念了一遍,脑海中突然浮现一个人的身影,“钱叔,那暗卫可是姓罗?” 钱江重新坐回桌边,拿了个馒头,一口咬掉大半块儿,“姓什么不知道,但听大少爷总是喊他,喊他……‘小雀儿’!” 顾潋点点头,心中有数,拾起筷子随便吃了两口便停下,“钱叔,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人等着。” “哎,哎,好。”钱江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顾潋几乎是小跑着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嘶”了一声,“有人等着?” -------------------- 是不是又看不懂了? 兄弟们我来解释一下,赵沣跟先帝是一对,所以他极力扶持先帝登上了皇位,然后为了不让另外两个王爷的子嗣搞事情,先是封了异姓王,断了他们后辈继承王位的可能,继而断了争夺皇位的可能,又给他们的子嗣下毒,把身体搞垮,断了拥兵起义的可能。 而这一切都是背着先帝做的,因为赵沣知道先帝绝对做不出这种心狠手辣的事,所以他替先帝去做。 赵沣就是这样一个疯批,他把自己以为的最好的东西给了自己最爱的人,但他从没问过先帝,到底是不是想要这江山。 第54章 顾潋,好不好嘛? 回到德阳将军府,顾潋拖着沉重的身躯坚持去冲了个澡,一进自己院子,挺直的肩背微微下塌。 顾洋看出顾潋累极,有些担心,“少爷,今日早些休息吧。” “嗯。”顾潋点头,“你也别守在外头了,回去睡吧。” 赵赫还没睡,听见外头有动静,高声喊了一句,“顾潋,你回来了?” 顾潋朝顾洋摆摆手,转身进屋。 “皇上怎么还没睡?不困吗?”他将外衣脱了,把微潮的头发抖开才爬上床。 赵赫拍拍身边的被窝,“我说了等你回来的,快来,我给你暖好了。” 顾潋眼睛带了些笑意,“马上要夏季了,皇上还暖它做什么?” “今天下雨,我怕你会冷,所以提——”话戛然而止,赵赫僵着身子,低头看了眼顾潋的发顶。 顾潋居然直接趴到了他胸膛上。 顾潋将头埋进赵赫颈窝,双手按在赵赫肩头,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势缓缓蹭了蹭,然后舒展开身体。 “顾潋……”赵赫被巨大的喜悦冲击头脑,紧紧回抱顾潋,大手在顾潋后背上不断摩挲,“顾潋,今天怎么这么乖?” “唔——”顾潋咕哝了一声,赵赫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什么?” “累。”这次的声音很清楚。 赵赫快要心疼死了,摩挲后背的大手挪到顾潋肩头揉按起来,“早知道就叫别人去问,你只等着看结果就是,坐了一路马车,才刚回来,都没好好休息。” “不是的。”顾潋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中带着倦意,“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 “那往后我陪你去,你累了就坐在一边看着,我帮你问。” 顾潋累到不想说话,散乱的头发在赵赫侧脸上乱蹭乱扎,把身下的人蹭了一身火出来。 察觉到赵赫的身体变化,顾潋伸出一根手指头,大着胆子戳了戳他的下巴,“皇上骑了一天马,不累么?” 赵赫一把抓住那根作乱的手指头,哑着嗓子开口,“别乱摸,再摸来摸去的,我就顾不得你累不累了。” 顾潋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候,在放下所有紧绷的情绪之后,在担心了许多天的事情明了之后,尤其是知道顾霄很大可能还活着的情况下,他实在控制不住逗弄赵赫的手。 左手被抓住,于是换了右手上去,摸了摸赵赫的耳垂。 “顾潋!”赵赫使劲抱住顾潋,不断吞咽口水,“顾潋,你愿意亲近我,我很开心,你愿意主动抱我,我也很开心,但你不能仗着自己累了就撩拨我,万一我不怜惜你呢?” 顾潋抬头看去,“那皇上愿意怜惜我吗?” “自然是愿意的。” “那便好。”顾潋重新把脑袋枕回去,听赵赫胸膛里敲鼓。 “顾潋,叫我一声。” “什么?” 赵赫声音好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叫我一声夫君。” “……” 就在赵赫以为等不来这声的时候,便听见顾潋的声音。 “夫君。” “呼……”赵赫长叹一声,因为顾潋一句夫君,浑身酥麻难耐。 他凑近顾潋耳边,悄悄开口,“顾潋,今日我去了趟娇玉阁。” 顾潋懒洋洋地,“嗯,去见江上舶女了么?” 赵赫:“你怎么知道?” 顾潋看向他,“我记得在京中时,我大哥水性并不好,可今天钱叔却说,我大哥水性极好,是因为大哥身边有个在江上舶船的暗卫,久而久之,便学会了游水。” 赵赫突然笑了,再开口时颇有些骄傲,“顾潋,你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没有之一。” “我也是猜的,毕竟大哥十年前就不在了,而凌霄阁正是十年前才出现的,直到今日我才确定,凌霄阁在于顾霄,鸢行军……在于罗燕。” “凌霄阁的确是因为大哥才建立的,但是没多久,阁主一位就空了,直到罗燕把我带过去。”赵赫继续说,顺手卖了一波大舅哥,“所以万凌霄那些露水情缘,都是大哥的,才不是我的。” 顾潋:“……” 赵赫补救:“咳,当然了,据罗燕说,那些也都是假的,大哥跟我一样,都是痴情专一的人。” 顾潋:“……” 赵赫挺起脖子,用自己的下巴在顾潋头顶蹭了蹭,“顾潋,我今天除了见罗燕之外,还做了件其他的事。” “什么事?” 赵赫声音变得神秘起来,“娇玉阁新上了几本画册,我今日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顾潋瞅他一眼,没说话。 然后又听见赵赫问:“顾潋,你想不想试试?不需你出力,也不叫你劳累,你只要躺着舒服就好。” 说完不等顾潋回话,赵赫已经将人放躺在床上,顺手去拽碍事的裤子。 “你干什么?”顾潋伸手去拦,被赵赫一把抓住手腕。 “不折腾你,顾潋,闭眼。” …… “赵赫……” “唔——”赵赫闷哼一声,死死按住顾潋的腰胯不叫他起身,含糊不清道:“别动,叫我试试。” 两人对视,赵赫目光灼灼盯着顾潋,坏心眼地哼唧两声,带着情欲的轻喘像一把火点燃顾潋的心。 “顾潋……”赵赫一字一字念:“顾,潋,哥,哥。” 顾潋脚尖绷紧,急促喘息几声,重重落入床褥。 赵赫十分得意,他帮顾潋清理好,爬到顾潋枕边侧躺,挨着顾潋的耳朵说话。 “顾潋,我厉不厉害?还有更厉害的,不过今天太晚了,等以后我们再试,好不好?” 顾潋胸膛剧烈起伏,失神片刻才缓过来,他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看向赵赫。 赵赫没说话,探出舌尖舔了一下嘴角。 顾潋一张脸肉眼可见变得通红,“你、你都是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东西怎么能、能……” “甜如饴糖。” 顾潋:“……”他用力推搡赵赫一把,背过身拽起棉被,整个人都缩进去。 “好不好?”赵赫拨开一条缝,追着顾潋问,“好不好顾潋?我们下回可以一起学。” 被子里传出顾潋闷闷的声音,“再说。” “好!” 没直接回绝,那便是同意了。 “顾潋,叫我进去。”赵赫扒拉开顾潋的被子,非要跟顾潋挤一个被窝睡,“今天去见钱江,问出什么了?” 顾潋背对着赵赫,眼睛微微睁开,盯着桌子上那根蜡烛看了半晌。 “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明天吧,明天我再跟你细说。” 他还没想好怎么告诉赵赫这件事,他也不知道赵赫能不能接受先帝同昭王那非同一般的关系。 尤其是在这段关系中,赵赫的母亲孝元皇后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先帝处处维护昭王,发妻因昭王下毒而死,唯一的孩子也被昭王丢进枯井,可到头来先帝最后的遗诏上,没有孝元皇后,没有赵赫,只有一个昭王,他在这个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旨意,也是拼尽全力保护远在南疆那个人。 对先帝失望的不止顾潋,还有赵赫。 或者那已经不能说是失望,赵赫知道这件事后,必定恨极了先帝。 -------------------- 赵赫的身高在第2章 ,万凌霄(顾霄)的身高在第9章,顾大哥比赤赤要高嗷! 顾霄(俯视):就是你小子?给你五万两,离开我弟弟。 赵赫(仰视):大哥!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第55章 顾潋,我只准你在床上哭 告诉赵赫之前,顾潋先找来王德忠询问片刻。 “王总管侍候先帝这么多年,一定了解先帝同昭王关系如何?” 王德忠笑得有些尴尬,“顾丞怎么突然问起昭王来了?” 顾潋知道王德忠这个人精一定知道先帝同赵沣的关系,所以没打算找什么旁的借口,“你说你瞧见的就是。” “这、这……老奴只知道,很久之前先帝同昭王的关系是很好的,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见一面,实在忙了,昭王还会宿在先帝寝殿中,老奴还记得,先帝的嫔妃们,都是昭王一个个盘问过后亲手选的。”王德忠缓缓摇头,语气唏嘘。 “可自从嵇城回来,两个人的关系便远了,先帝不愿意见昭王,将昭王关了起来,昭王哭过闹过,可先帝都没理,直到昭王给先帝下毒,先帝才终于狠下心,随后便将人赶去了南疆。” “嫔妃是昭王选的?”顾潋重复了一遍王德忠的话,似是有些不解,“那孝元皇后?” “自然也是昭王为先帝选的,那时先帝心里只装着百姓苍生和江山社稷,昭王也是劝说许久,几乎是日夜在先帝跟前哭诉,先帝才松了口,因着这事,两个人还吵了一架。” 说罢,王德忠小心看了看顾潋的脸色,“顾丞,可是昭王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有,你先去忙吧。”顾潋回过神,摆摆手将王德忠挥退,起身去小厨房端了碗银丝茭白羹,去修德院的路上经过合欢宫,他停下来朝里张望了一会儿。 有机灵的小太监凑过来道:“顾丞,这是合欢宫,从前秀女们住的地方。” “秀女。”顾潋抬头看去,几枝合欢从宫墙内探出,翠株叠茂,花期渐近,但她们往后的每一岁花期,都要关在高墙之内,无人赏识。 “走吧。”他收回目光,继续向前走,心里却沉甸甸的。 在顾潋的认知中,若不是他同赵赫早早互通心意互许承诺,三年之后,他也会做出跟赵沣一样的选择,为赵赫充盈后宫,延绵子嗣。 如果赵沣与先帝一早便是他同赵赫这样的相遇,赵沣的举动也无可厚非,只是站在一对无情人的立场去帮先帝娶后纳妃罢了。 可他们偏偏不是,他们偏偏这辈子从生到死都在纠缠不清。 所以他到现在都无法理解赵沣这种选择,唯一可以用来解释的,是赵沣为先帝选的后妃皆是朝中重臣之女,这是新朝初立之时,用来稳固政权的最好办法,也是历朝历代皇帝都会走的一条路。 临近修德院,便听见里面赵赫慷慨激昂的声音,“朕一定要想一个空前绝后的出世方式!叫大家都知道朕才不是个傻子!” 然后是顾洋配合的回话:“那如何才能空前绝后呢?” 长久沉默之后,赵赫深深叹了口气:“朕还没想好。” 顾洋提议:“不如让姚大人写几篇美文赞誉——” “朕是疯了吗?让他给朕写文章?” 顾潋轻笑一声,推门进屋,将银丝茭白羹放在赵赫跟前,话却是对顾洋说的。 “你出去,守在门口,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等顾洋将门关好,顾潋才指了指赵赫面前的羹,“招英殿的小厨房做的,用的是今年新采的茭白,特别新鲜,你尝尝。” 赵赫拾起汤匙搅了两下,将里头的蜜搅开,舀的第一勺便送到了顾潋嘴边。 顾潋没拒绝,笑着吃了,这道银丝茭白羹做的黏稠,勺子上沾了些许,从顾潋嘴边挪开的时候,拉出一条长长的银丝,银丝断了之后落了一些在顾潋下巴上。 “……”顾潋脸一红,抿紧嘴角,到处找干净帕子擦嘴,却被赵赫一把拉进怀里搂着。 “顾潋,你找什么呢?” 没有帕子,顾潋只好抬手去擦,又被赵赫半路截下来,“别用手,弄脏了手待会儿怎么拿笔?” “那用什么?” “用舌头舔了去。” 顾潋想象了一下伸出舌头努力舔自己下巴却怎么都舔不到的场景,脑子一懵,“这怎么可能舔到?” “谁说要你来舔了?” 话音刚落,顾潋便觉得自己下巴上一湿,竟是赵赫像只狼犬一般,沿着他的下巴来回舔舐,最后带着一点银丝吻上他的双唇。 两人分开时,赵赫肯定道:“的确新鲜。” 接着他把碗往顾潋手里一递,“该你喂我了。” 碰上顾潋诧异的眼神,赵赫面不改色道:“我知道我有手,但我就是想让你喂我,这不是懒,这是我们夫妻间的情趣,你懂吗?” 顾潋心里暗笑一声,乖顺地舀了一勺喂给赵赫,收回勺子的时候故意沾了些在赵赫嘴角,拉了一条银丝出来,又故意甩断银丝,让那银丝粘在赵赫下巴上。 谁知赵赫愈加兴奋,将自己的下巴朝顾潋伸过去,“顾潋!快!” 顾潋:“……” 倒是他忘了,赵赫是个没脸没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幼稚。”他推开赵赫,用拇指揩去赵赫下巴上的甜羹,顺手将拇指塞进自己嘴里吮了一下,再抬头时发现赵赫看他的眼神都直了。 “顾潋。”赵赫干咽了一下喉咙,痴痴道:“别怪我总是缠着你,也别说我色欲熏心,你只是站在我跟前,我就快要忍不住了。” 他实在不想叫顾潋觉得他就是个动不动便想着那些事的浪荡子,可那是顾潋啊,顾潋就是在他跟前弯个腰,他都想回去找找画册上有没有合适的姿势。 许是赵赫的目光太过炽热,顾潋垂眸躲开,又舀了一勺甜羹喂过去。 两个人腻腻歪歪半天,把一碗甜滋滋的银丝茭白羹分着喝了,洗过手后,顾潋突然正襟危坐起来。 赵赫心知顾潋要同他说正经事,也挺直脊背坐在顾潋对面。 “我同你说的,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这个猜测可以解释许多我们至今没想通的事情。”顾潋深吸一口气,“先帝同昭王……他们——” “顾潋。”赵赫突然开口打断,“不必说了,我猜到了。” 顾潋松了口气。 “我猜到了,因为我知道的东西,比你知道的要多一些,凌霄阁即为鸢行军这件事,从初建时赵沣便知道,他想插手却一直插不进来。”赵赫继续道:“确定时,是在去嵇城的路上,你问我为何凌霄阁的暗卫愿意听命与你,还记得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顾潋眨了下眼睛,“是你吩咐的,往后我的命令在你之上。” “后来我想了很久,我对着他们吩咐时,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护你周全,也只有你可以让我做到如此地步,那父皇心里是不是也有这样一个人,让他愿意把所有势力都暴露给那个人?” 他们父子两个都陷了情场,就连对待心上人的选择也是如此相同,但赵赫不是先帝,他才不会让顾潋自己进那九死一生的密道。 顾潋也不是赵沣,他不会亲手将自己的爱人往外推,也不能接受明明两情相悦,却在他们之间出现了其他人。 “你恨么?”顾潋轻声问。 恨么?赵赫仔细想了会儿,“早就恨过去了,我虽知事晚,但我会听,会看,我知道旁人待我态度如何。” 自然能看得出来,父皇每每望向他的眼神中没什么感情,他身为太子,甚至还不如父皇天天带在身边的顾潋。 先帝同赵沣是一对有情人,可这对有情人却伤了那么多人的心。 “莫问什么恨不恨,恨又如何?不恨又如何?父皇已经死了,我现在只想杀去南疆报仇,待事成之后,我自会让他们一对有情人葬在一起,而我母后,便干干净净地跟我回家。” 他从未见过自己母亲,说对孝元皇后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太过虚伪,但他不想让他母后生前为了那两个人白白牺牲,死后还要躺在那个人身边长眠。 顾潋突然站起来走到赵赫身边,缓缓伸手,将坐着的人搂进自己怀里。 他一下一下摸着赵赫的后颈,似是在安慰,“孝元皇后在天之灵,看到你带她回家,一定会很欣慰。” 赵赫回抱住顾潋的腰,整张脸埋在顾潋胸口处,两个人就这样抱了一会儿,赵赫沉闷的声音响起,“母后死后,父皇甚至把在母后身边侍候的嬷嬷宫女全都遣散出宫,别人家的孩子就算没有母亲,也可以听旁人讲一讲母亲的故事,可我什么都听不到。” 顾潋心尖骤然一疼。 赵赫说的没错,他小时候经常听大哥和将军府的婆子们讲起母亲生前的事,虽然印象中没有母亲的模样,也见过母亲的画像。 可赵赫却什么都没有。 “不说了,都过去了。”赵赫仰头看去,看清顾潋模样时整个人愣住。 “顾潋,你在为我伤心么?”他抬手,缓缓擦过顾潋通红的眼角,“你哭了?” 顾潋生了一副薄情相,一双瑞凤眼不笑时清冷默然,只有笑时才染些颜色,如今红了眼圈,仿佛剥去疏离的外衣,几近赤裸走到赵赫跟前。 “你哭了?”赵赫“噌”地一下站起来,“顾潋你哭了?你怎么能哭!我发过毒誓的,这辈子只叫你在床上哭!” 顾潋眼圈都不红了。 -------------------- 担心大哥会对赤赤做什么的,上章作话只是用了那个“离开我儿子”的梗,觉得挺有意思的,如果是真实情况的话,可能是这样的: 顾潋(介绍赤赤):大哥,这是我—— 顾霄: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是你娶的男妻,没关系,你喜欢就好。 顾潋:……???不、不是,是那什么—— 顾霄:不用说了,我知道,只是个妾?没关系,你喜欢就多纳几个。 赵赫:??? 第56章 顾潋,咯吱咯吱…… “醒了?” 赵宁睁开沉重的眼皮,眼珠木然片刻,才缓缓歪头看向床边。 坐在轮椅上的人裹了一身白纱,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背上刻满藏青色的古怪文字。 赵宁扯着嘴角笑了笑,开口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般,声音古怪尖细,“你还在为他披麻守灵呢?” 赵沣似乎是习惯了,没跟他计较,“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死了?” 赵宁受不了赵沣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他收回目光合起眼睛,拒绝同赵沣说话。 “让你杀了吕肃之后立马回来,你偏偏跑去嵇城,那密道有多危险,你现在可知道了?” 赵沣说完,停下来等了片刻,没等来赵宁的回话,他又继续道:“你现在,跟我这模样也差不了多少。” “你说什么?”赵宁倏地睁开双眼,踉跄着爬下床,一路跌跌撞撞跑到铜镜跟前,却直接愣在原地。 只见镜中的脸上遍布细小伤疤,有些生着粉肉,有些还未愈合,纵横交错间几乎盖满整张脸,不,不仅仅是脸,赵宁扯开衣领往下看,脖颈,胸口乃至腹部全都是难看到极致的疤痕! “这是……这是……” 赵沣熟练地掉转轮椅,操控着来到赵宁身边,“你掉下暗河之后,我的人将你救了上来,又马不停蹄将你带回南疆,你的命,是四位大命主耗尽心血才救回来的,只不过这身伤疤已然无法消除……不如像我一样,以‘命术’盖之——” “你以为我是你吗!”赵宁大喊一声,情绪接近崩溃,他原本也是京城人人夸赞的玉面郎君,如今却落得这样下场,“我、我该怎么见顾潋?我这副模样,该怎么见顾潋啊!” “嗤。”赵沣嗤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顾潋?”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赵宁扶着雕花屏风喘气,手指头颤颤巍巍地,沿着赵沣的脸一直点到他的手背,“你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就不怕以后去了黄泉,他认不得你吗!就不怕他跟我一样,避你如蛇蝎吗!” 室内安静许久,突然传来歇斯底里的笑声,赵宁像看疯子一般看着笑到浑身颤抖的赵沣,喃喃道:“疯了,都疯了。” 笑声渐渐停止,赵沣操纵着轮椅向外走,“我还没想要去黄泉见他,这么多年,我的‘命术’终于大成,我要去京城带他回来,我们还有下半辈子。” “你疯了!他早就死了!”赵宁破口大骂,边骂边追出去,追到门边时,有什么东西从他怀中掉落在地上。 他低头看去,掉在脚边的正是顾潋送他的玉佩,他俯身捡起,抬头时一阵眩晕,只好慢吞吞靠在地上,用拇指沿着玉佩雕刻的花纹来回摩挲。 与此同时,德阳将军府。 顾潋将三炷香插进香灰中,正待磕头时,旁边挤过来一个赵赫。 “爹娘在天有灵,保佑我跟顾潋早日找到大哥!”说完,赵赫毫不含糊地磕了三个响头。 顾潋看了眼上头的牌位,没否认,也跟着磕了三个头。 “顾潋,刚才跟爹娘说什么了?”赵赫往顾潋身边膝行一步,两个人的胳膊紧紧挨在一起,如今快到夏季,两人衣衫穿的薄,赵赫身上的热度正源源不断向他这边蔓延。 顾潋极力忽视靠在他右臂的热源,“说了大哥的事。” “还有呢?”赵赫又朝那边凑了凑。 “……说了钱叔和先帝的事。” “还有呢?” “……”顾潋在心里翻了个小小的白眼,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转身向外走去,打定主意不搭理他。 赵赫像个跟屁虫一般跟上去。 “顾潋,你有没有跟爹娘说起我?” “顾潋?你有没有说啊?” “你要是忘记说,我现在回去自己说。” “说了。”顾潋不堪其扰,把要回去的赵赫拽出来。 赵赫又换了个问题,“你跟爹娘说什么了?你有没有说我其实不傻?” 顾潋:“……” 说是说了,爹娘信不信就不晓得了。 “对了,前几日你说,从未见过孝元皇后画像,也从未听过孝元皇后的事,这些天我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之前在孝元皇后跟前侍候的嬷嬷。”顾潋看向赵赫,“你愿不愿见一见?” 赵赫定定看着顾潋,半晌后问道:“你是如何找到的,我找了这么些年,都没什么音讯。”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顾潋率先移开目光,向昭通苑走去。 在昭通苑等待的是个粗使婆子,见赵赫进来了,那婆子大喊一声“殿下”,顺势扑倒在赵赫脚边。 赵赫看了眼神情自若的顾潋,弯腰将那婆子扶起来。 “我呀,从娘娘进宫起就在梧华宫侍候,娘娘是个和善的主子,我们这些下人哪天手脚不利索,娘娘也绝不斥责。” 那婆子说的手舞足蹈。 “娘娘也是个小姑娘,也是头一次当娘亲,怀殿下的时候啊,不管吃什么做什么都万分小心,生怕殿下不舒服。” “哦对了!”那婆子越说越激动,打开随身的包袱,拿出几件婴孩的衣裳鞋子。 “这都是娘娘亲手做的,娘娘那时候就坐在梧华宫的小院里,支张小榻,边缝衣裳边跟殿下说话,幸好婆子我还留着几件!” 赵赫垂眸,石桌上摆了几双大红的虎头鞋,看得出来缝制的手艺并不好,据子有大有小,线脚歪歪扭扭的。 “殿下瞧瞧?”那婆子拿起一只鞋,递到赵赫跟前。 赵赫没接,先是看了顾潋一眼,在得到顾潋的鼓励和肯定后,才接过那只鞋子端详起来。 “娘娘也不知从哪里听说的,民间的娃娃们降生时都有虎头鞋穿,可保平安,驱邪避灾,于是娘娘就给殿下做了这么多虎头鞋,起初不会做,样子并不好看,可越往后就越好!” 赵赫看了眼他手里那只虎头鞋,的确比石桌上那双要好许多,虽然据子还是忽大忽小,最起码线脚整齐,看着是只结实的鞋。 “娘娘还说,她身子不好,但盼着殿下是个结实的娃娃,百病不侵,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从昭通苑出来,赵赫一直没讲话,顾潋停下脚步,有些担心地看去,“你放心,孝元皇后的画像正在找,一定能找到的。” 赵赫情绪明显低沉,他牵起顾潋的手摩挲片刻,低声道:“不急。” “少爷!”顾洋从外头走进来,瞧见两个人抓在一起的手,猛地抬起胳膊挠了挠头,佯装没瞧见,“那什么,姚大人递了请帖,请您去小聚一下。” 顾潋问道:“在哪里?” “采花小榭。” “采花小榭?”顾潋念着这四个字,缓缓看向赵赫,意有所指道:“采花小榭可不便宜啊。” 赵赫语无伦次:“那谁知道、谁知道他的钱哪来的,说不定是万年喜给的,反正不是我给的钱。” 此地无银三百两,顾潋暗斥一句,转头对顾洋道:“今日小聚,万老板可在?” 顾洋语调压低,神秘兮兮的,“姚大人说了,没叫万老板。” “好。”顾潋微微一笑,“待会儿记得喊上万老板。” “顾潋你要去?”赵赫着急,“你可知采花小榭那是什么地方?换个地方不成吗?还不如去娇玉阁!” “要去。”顾潋转身去了账房,在几张房契地契里扒拉半天,抽出其中一张看了半天,“万年喜这些天正在找合适的铺子,我去给万老板送一个。” 赵赫酸溜溜道:“又是让他们商队跟我们一起走,又是上赶着给他送铺子,顾潋,你这么讨好他做什么?” “以后便知。”顾潋没搭理他,拿着房契往外走。 赵赫赶紧追上去,“顾潋!顾潋!我也去,你等等我!” 到采花小榭时,姚永昶已然喝了个半醉,正对着身边伺候的两个姑娘诗兴大发。 “敢向青天泼浓墨!不问后路又如何!身顶沧澜不垂首!”屋里响起开门声,姚永昶朝那边转头,看清来人,他几乎是喊出来,“你们两个先出去!” 两个姑娘皆是一愣,顺着姚永昶的眼神看去,门口来了三个新客,一个蒙面看不清样貌,却身形魁梧气场强大,一个一身红衣,嘴角拉平,看着不好相处,最后一个则是笑容满面,朝她们看过来时彬彬有礼。 “二位姑娘,我们接下来要议事,烦请两位先离开吧。” 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从姚永昶身边相携站起,路过顾潋时笑嘻嘻道:“顾丞可是稀客啊,都多久没来我们采花小榭了,上回来还是我们姐妹二人一同伺候的呢!” “咯吱咯吱……” 万年喜:“什么声音?” “没事。”顾潋在暗中掐了一下赵赫的手背,“好像是老鼠在啃木头。” 磨牙声从面具后响起,万年喜似懂非懂一笑,“万兄可是饿了?这回阿昶攒局,二位请上座。” 姚永昶自看见万年喜便吓傻了,直到万年喜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背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吓傻了?别怕。”万年喜温柔一笑,姚永昶直接打了个寒战。 “她、她们只是清倌,不信、不信……”姚永昶左看右看,最后把目光落在顾潋身上,“不信你问顾潋!他也来过不少回!” 顾潋:“……” 赵赫:“咯吱咯吱……” 顾潋点头承认,“是,一个能歌,一个善舞。” 万年喜笑笑,似是没在乎那两位姑娘,站起来挨个满酒,给顾潋倒时,赵赫伸手捂住了杯口,“抱歉,他今晚要泡药酒。” “好。”万年喜略过顾潋,朝赵赫跟前的酒杯伸长胳膊。 “抱歉。”赵赫又捂住自己的杯子,“我今晚有些事要做,还是不喝了,省得……耽误事。” 说罢幽幽看向顾潋,怨气几乎要从面具下面溢出来。 “好,好。”万年喜坐回座位,给自己满上,“那今日,就我跟阿昶喝。” 姚永昶莫名抖了一下,在万年喜的注视下,颤颤巍巍端起自己那杯,跟他碰了一下。 “干。”万年喜一个仰头,盏中半滴不剩。 姚永昶也跟着喝了。 万年喜又重新满上,还没等上一口酒从喉咙落进肚子,又举了起来,“干。” 姚永昶有些着急,“你、你慢点喝!” “没事,我酒量如何,阿昶又不是不知。” 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顾潋出言打断,“姚永,今日找我小聚,可是有什么要事?” 姚永昶死死拽住万年喜的胳膊不叫他再喝,面红耳赤道:“没、没什么要事,就是从嵇城回来便好久没聚,所以攒了个局。” 心知他没说实话,顾潋旁敲侧击问道:“那为何没喊荣大人?” 姚永昶:“……” 他咬咬牙,当着万年喜的面坦白,“哎呀是有事!我就是想找你问问,手头可有合适的铺子?他不是要开个新铺子吗,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地儿呢。” 从嵇城回来之后,万年喜为了找一间合适的铺子,天天早起晚归的,姚永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帮不上什么忙,今日突然想起顾潋,于是邀顾潋过来打问打问。 万年喜目光一滞,半晌笑着低下头去。 一切都在顾潋掌握之中,他佯装思考片刻,缓缓道:“铺子是有,大多都已经盘出去了,剩下几个也是我娘的陪嫁铺子……” “顾潋!这回算我欠你个人情!”姚永昶大言不惭,“连上上回的人情,那便算欠了两个人情!往后你有用到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 顾潋微微一笑,他等的就是这句,没想到姚永昶这么上道,没等他多套几句就自己说了出来。 “刚好,今天去账房查账时,发现一家位置不错的铺子。”顾潋从袖子里掏出房契推过去,“不值什么钱,就算我送给万老板的。” 姚永昶:“……” 怎么有种蠢鱼上钩的错觉? 他凑到万年喜耳边,小声询问,“哎,这铺子,没什么问题吧?” 万年喜垂眸看了一眼,顾潋给他的这间铺子,不管是位置还是大小都正合适。 “应当……没什么问题。” “你确定吗?顾潋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他简直毒如蛇蝎!” 顾潋:“我听见了。” 姚永昶:“……” 他干咳一声,手慢慢伸向那张房契,拿到手后又迅速塞进袖子里,“那、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多谢!”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四个人出了采花小榭,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这边姚永昶捂着胸口,心神不宁,“我总觉得叫顾潋坑了,最近朝中也没什么大事啊?他能坑我什么啊?” 万年喜直勾勾盯着他,眼皮半阖,似乎在仔细打量自己今晚要进食的猎物,谋划着从哪里下口。 “你看我做什么?”姚永昶推了万年喜一把,却被死死抓住双手。 “阿昶,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些?” “我、我什么时候不乖了?我跟你说,这都是正常的应酬!如果没有今晚这场应酬,我们能拿到这间铺唔——”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人掀翻在软榻上。 万年喜从姚永昶身后骑上去,大手死死掐住底下人的脖颈,叫他一动不能动,然后俯身凑至耳边,嘶哑低沉。 “既然好声好气对你不管用,那便从今日起立个规矩,你去一趟青楼楚馆,我便往死里操你一次。”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嘴里还说着污秽不堪的话,姚永昶愣了几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后的人剥了外衣。 “万年喜!你这是以下犯上!我是你主子!我是为了谁!你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唔!你、你要做什么……” 另一辆马车里,赵赫抓着顾潋的手指头把玩,“叫他们欠你两个人情,你想让他们拿什么来还?” 顾潋今晚好像心情不错,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笑意,“若打南疆,必然先充盈国库,当然,万老板愿意捐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算作我借的。” 赵赫:“……” 姚永昶和万年喜还不知他们被顾潋算计得家底都没了,正躲在马车里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到时定个期限,十年二十年,总能还清。”顾潋微微塌下肩膀,突然问道:“今日是泡药酒的日子吗?” 自然不是,泡药酒的日子还有两天呢,但赵赫话已经说出去了,只能顺着点头,“是。” “那你今晚有什么事,是不能耽误的?” 两人对视片刻,赵赫凑过去,几乎是用气音一字一字往外吐,“自然是,怕你一个人泡药酒不安全,我陪你泡。” 寂静内室中传出两道水声,赵赫拧了张热帕子搭在顾潋裸露的肩头,将人逼到浴桶角落。 “那两个清倌,哪个能歌?哪个善舞?” 顾潋刚泡进药酒,意识尚且清晰,想了会儿回道:“不记得了。” “怎么会不记得?你的记性一向好,莫不是怕我吃醋才骗我的?” 顾潋被困在赵赫双臂之间,一抬头便是坠着水珠的刀削下颌,他捧了一捧热水浇到赵赫胸前,深陷的锁骨立马存了两湾清泉。 “我也不是什么人什么事都记着的,无关的人,自然也会忘。” “那我呢?”赵赫学着顾潋的样子,鞠了些水放在顾潋锁骨上,手指头在锁骨边缘来回摩挲,“你今日找那婆子来演戏,是想哄我高兴么?” 顾潋撩水的动作一顿,“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那些嬷嬷宫女,的确找到过两个,但都已经死了。”赵赫低头咬顾潋的唇角,干燥的双唇相接,离开时粘起一小块皮肉,“你再怎么快,还能比凌霄阁更厉害么?” 顾潋稳住心跳,抬眼看去,“那你高兴么?” “我当然高兴。”赵赫说着执起顾潋的双手,在他指尖上亲了一口,看着手指上几个不起眼的小孔,心疼得很,“那虎头鞋是你缝的?” 顾潋没否认,为了演的更像,那些虎头鞋没找熟练的婆子来做,他也的确上手缝了两针,扎了两个洞后便放弃了,剩下的都是交由顾洋缝的。 “顾潋,你也听那婆子说了,虎头鞋都是娘亲缝给幼子的,你给我缝了虎头鞋,那你便是我的娘亲……” 顾潋:“???” “……送给我的人,往后我必定会更加珍惜你。” 这时顾潋已经微醺,额头抵在赵赫胸前,想起方才赵赫要他当娘亲的话,吃吃笑开。 “顾潋,你醉了。”赵赫陪顾潋泡了许多次药酒,一瞧顾潋双颊酡红的模样便知道什么情况。 他低下头,沿着顾潋的耳鬓厮磨,“再泡会儿,再泡会儿我们便出去,今天还有事不能耽误。” “叩叩……” 赵赫闻声看去,眸光微闪,似是不悦这个时候被人打搅。 “叩叩……”外头又敲了几下。 “听见了。”赵赫从浴桶中站起身,先是把顾潋擦干塞进被窝里,才不急不慢穿好衣裳,打开后窗钻出去。 暗卫倒挂在屋檐上,一见赵赫,急急开口:“主子,南疆那边有动作了!” -------------------- 顾洋: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有一道母爱的光辉照耀着我。 第57章 顾潋,朕的皇后 “昭王要以宁世子失踪为由领兵上京,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孟不获把手里的铜钱往桌上一丢,神神叨叨道:“老夫我倒要算算他能打到哪!” 说罢摆弄片刻,神色却渐渐凝重。 顾潋问道:“可是算出什么了?” 孟不获缓缓摇头,“竟不是什么好兆头。” “何意?” “不妙,不妙……”孟不获眉间褶子皱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拿起铜钱重新演算片刻,深深叹气,“这是九死一生之局,那一线生机在于一个人,若是有位将星横空出世,坐镇军中,便可大获全胜。” 顾潋低头思忖片刻,低声重复:“将星?” 然后他抬起头来,十分诚恳地问道:“太师,你看我像不像那个将星?” 孟不获:“……” “恕老夫直言,顾丞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文曲星吧。” 顾潋:“……” “朝中不能没有你啊顾丞!” 顾潋坐直身子,瞅了眼桌上的铜钱,“吕肃已死,我大哥还未找到,朝中又有谁能担得起‘将星’一名?” “非也非也,老夫说了,这将星,是横空出世的。” “横空出世?”顾潋有些不解,如何才算横空出世?莫不是什么从未见过的人? “轰!” 殿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顾潋同孟不获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出去。 “这是?”孟不获指了指天边。 只见青天白日里起了一道雷,再抬头看去,头顶竟隐约飘着一只金龙,片刻之后倏地往太和殿落去,紧接着太和殿上方便出现几道浓烟。 “不好!”顾潋提起衣角往外跑,赵赫还在太和殿! 等一路狂奔到殿门外,顾潋已经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迎上扑面而来的烟雾,捂着鼻子咳嗽了几声。 “走水了!走水了!”里头有人在喊,顾潋神色一凛,不顾旁人阻拦,跟在救火的小太监身后闯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殿内压根没有走水,那些浓烟也不知是从何而来,起的急散的也快,这会儿殿中只剩雾蒙蒙的一片。 赵赫就背对着众人站在雾蒙蒙中。 “呵,朕不过是沉睡十年,赵沣便如此嚣张,甚至要骑到朕的脑袋上,他当朕是什么?”赵赫的声音浑厚有力,细听下还自带回响。 “当年赵沣将朕丢进枯井中,朕不慎着了道,修为几乎散尽,好在朕的龙神还在,用了十年时间终于苏醒,现在朕便要同他将这恩怨好好了结!” 顾潋:“……” 这时一旁的顾洋突然跪倒在地,高声大喊:“臣顾洋誓死守护皇上!” 顾潋:“……” 王德忠有样学样:“老奴誓死守护皇上!” 一个人跪,一片人全都跟着跪下去,齐声喊着:“臣誓死守护皇上!” “这一次,属于朕的,朕要全部拿回来。” 他缓缓转身,看见一群俯跪的人中站着一个顾潋,脸上邪魅的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睥睨众生的眼神变得清澈许多,高高扬起的下巴也微微收起。 顾潋盯着赵赫看了会儿,缓缓跪下,“臣顾潋,誓死守护——” “呃顾——皇后!”情急之中,赵赫上前一步扶起顾潋,而后将双手背至身后,故作高冷,“皇后,到朕身边来。” 顾潋依言走过去,走得近了才发现赵赫今日穿了一身雀羽缂丝团龙袍,鬓发一丝不苟梳进发冠中,不怒自威,演的不错。 “朕浑浑噩噩整十年,皆因赵沣,朕母后生产而亡,也皆因赵沣,朕的皇后……”赵赫似乎在皇后这个新的称谓中得了不一样的乐趣,他看向顾潋,眼中深情款款,“朕的皇后年少失怙孑然一身,全是因为赵沣,朕想饶他一命,谁知他竟敢直接撞上来?” 顾潋被赵赫一声声皇后叫的满心羞耻,抿着嘴撇过脑袋躲开赵赫炽热的眼神。 “宣,太师孟不获,枢密使祁崧,御骑军钱江议事。”赵赫吩咐完,又转向顾潋,小意诱哄,“皇后忙了一天,可是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 “好。”顾潋点头应了,走出去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又停下脚步,转身将礼仪做全,“多谢皇上。” 赵赫飘飘然,矜持地咳嗽一声,“其他人也都退下吧,顾洋,送你家少爷回招英殿。” 走出太和殿,顾潋先是朝四周看看,又抬头望天,直到被日头照的睁不开眼,才缓缓移开。 “这次的话本,可是姚永写的?” 顾洋摇头:“皇上说了,瞧不上姚大人的话本,于是自己写了一个,皇上还给这次的话本取了个响亮的名字。” “什么名字?” “横,空,出,世!” 顾潋喃喃道:“将星?” “少爷,什么将星?” “没事。”顾潋朝宫门走去,“我们去见一见姚永。” 顾潋从未见过谁的卧房中铺金设银,可偏偏姚永昶躺在嵌金箔的梨花大床上时一点违和感都无。 “顾潋……”床上的人奄奄一息,抬手拨开挂满东珠的床帐,声音像敲了一口破锣,“顾潋,你来看我了?” 顾潋先是将屋中挂的字画瞧了一遍,才走到姚永昶跟前,微微一笑,“姚永,你可听说了?皇上醒了。” “啊?皇上醒了?”姚永昶咬紧牙关往上一蹿,半靠在床头看向顾潋,担心中带些八卦,“那你同万凌霄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要断个干净?” “那个再说,我今日来找你是为其他事。”顾潋今日似乎十分贴心,取过一个软枕塞到姚永昶腰后,让他好受些。 姚永昶更加感动,“顾潋,你今日怎么这么关心我?总叫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的确。”顾潋收起笑容,脸上挂着化不开的忧愁。 “你还不知,赵沣以赵宁失踪未由,竟要亲自率兵来京讨个说法,人已经出了南疆,再过几日便要兵临丰城,先帝征战十年,几乎民不聊生,这才刚刚过去不久,尚未国安民富,难不成又要兵连祸结肝髓流野?” “什么?”姚永已经顾不得听什么八卦,眉头紧皱,只剩担忧,“赵沣他到底想做什么?” “所以我这回来找你是想——” 姚永昶:“我知道了,我就是死在这张床上,也要给你把话本写好。” “那倒不用。”顾潋把玩着床帐上挂的东珠,漫不经心道:“这些年先帝为救苍生,一直轻徭薄税,如今遇上战事,需得先将国库充盈,做好万全准备。” 姚永昶缓缓“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所以?” “听闻万老板腰缠万贯富可敌国,国难当头,势必要帮衬一把吧。” 姚永昶垂死病中惊坐起:“???” -------------------- 顾洋:臣顾傲天誓死守护赵波儿! 第58章 顾潋,呱! 顾潋同姚永昶叮嘱好一切,走之前诚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燕字凤画,这满墙燕绪凤三啸的真迹,看得出来,万老板对你当真不错,也舍得对你花钱,你同万老板吹一吹枕边风,这事就成了,姚永,这次靠你了。” 等顾潋走远了,趴在床沿的人重重锤了一下大腿,仰天长啸:“造孽呀!” 在宫门口下了马车,顾潋没去太和殿,而是直接回了招英殿,看了几张折子,突然叹了口气,抬头喊了声顾洋。 顾洋从外探头进来,“少爷?” 顾潋右手撑着下巴,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没事,就是……有点饿了,问问小厨房有没有准备什么吃的。” “是!”顾洋转身出去,没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粥进来,“少爷,只有粥了,点心都凉着,不如我让小厨房再做些热的?” “不用,粥便可以。”顾潋不挑,接过粥去小口小口吃着,快吃完时又吩咐顾洋:“还是再准备些别的吃食吧,皇上待会儿议事回来,肯定要饿。” “是!”顾洋看看顾潋的表情,没忍住问道:“少爷,您不过去跟皇上一同议事吗?” 顾潋摇摇头,“他又不是小孩子,无需我时时跟在他身边,今天过后,他在这宫中就要独当一面,我也乐得清闲。” 顾潋话虽这么说,实则也在担心,方才看折子实在看不下去,才借口跟顾洋说自己饿了。 “这样也不错,少爷操劳这么多年,终于能歇下来好好养养身子了。”顾洋替顾潋高兴,“等大少爷回来,少爷身子养好,还能跟大少爷学一学剑法!” 提到顾霄,顾潋把碗放到一边,在一堆折子里翻出嵇城的看起来。 “皇后!”还未看完第一张折子,外面突然响起赵赫的声音,“朕的皇后!朕回来了!” 没一会儿便看见赵赫风风火火走了进来,边走边喊:“皇后!朕回来了!可等急了?” 顾潋:“……” 赵赫大步走到跟前,俯身抱起顾潋,急匆匆往内殿跑。 “你做什么?”顾潋回头看了眼傻愣着的顾洋,朝后者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朕要宠幸皇后。”赵赫今日格外猴急,将顾潋往床上一压,外衣都没脱,就要去褪顾潋的裤子。 顾潋敏锐地察觉到赵赫似乎异常兴奋,于是没扫他兴,配合地抬腰,将自己送到赵赫手中。 见顾潋这样主动,赵赫激动到胡言乱语:“朕才苏醒便能抱得美人归,朕的皇后秀色可餐我见犹怜,能娶到这样的美人为后……不愧是朕!” 他牵着顾潋的手往下走,而后一挑右眉,“看,朕的龙神,也很喜欢皇后。” 顾潋叫他弄得说不出话,只能被动接受“龙神”的喜爱。 两人一直温存到夜深,俱是出了一身热汗,里衣几乎湿透黏在后背,顾潋觉得不舒服,推搡赵赫一把,又被抱得更紧。 “皇上今日似乎很开心。”看着赵赫眉宇间的喜气,顾潋断定道。 “是。”赵赫一个翻身起来,伸直双臂撑在顾潋上方,“顾潋,这件事,终于能了结了。” 顾潋同他对视片刻,轻声问道:“你会亲自率兵迎敌吗?” 赵赫毫不犹豫回答:“会。” 早知是这个答案,顾潋点点头,“什么时候走?” “待赵沣过了丰城之后。”瞧见顾潋额角汗湿一片,赵赫伸出大手抹了一把,又起身下床要了热水,站在小榻前脱衣裳。 “南疆到丰城,一路高山险阻,山顶常年积雪难融,并不好打,但等他过了丰城,我有把握判定他每一次转战迂回的方向。” 顾潋疲惫地侧过身子,脑袋枕在右臂上,看向赵赫的背影,“京城去丰城并不近,需得提前启程。” “快马加鞭不过十日。” 顾潋轻叹一声,“可我如今的身子还不能快马加鞭。” 赵赫脱衣服的动作一顿,剥去最后一件上衣的同时转过身,“顾潋,这回我自己去。” 顾潋强撑着从床上坐起身,“嵇城带我去了,为何南疆不带?” 赵赫没解释,走回床边,安抚了一句:“顾潋,你听我话,在京城等我。” 顾潋静静望向赵赫深邃的眸子,里头映着他的身影,波光流转间,赵赫突然俯身吻上他的眉间。 “我这回要带钱江和祁崧走,顾家军跟我去,赵宁还不知下落,说不准要同赵沣打个里应外合,所以御骑军留下听命于你,还有罗燕带鸢行军同你一起守在京城,顾潋,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也已经做好万全准备,我会速战速决,也会惜命……”他们额头相抵,“顾潋,信我,我不会叫你守寡的。” 顾潋:“……” 赵赫起身要走时,顾潋突然勾住他的后颈将人拉回来,“赵赫,若你出了什么事,我会一直等着你,这辈子终将无人相陪踽踽一生,你要是怜惜我,就说到做到,早些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顾潋,我不会叫你孤苦无依过完后半辈子的!”赵赫动容不已,捧着顾潋的脸颊亲了近一刻钟,直到送热水的小太监敲门才把人放开。 半月后,探子来报,赵沣已然率军占领丰城,可城门却接连关了五日都没再打开。 听到消息,赵赫冷笑一声,“赵沣倒也不傻,他这是要在丰城盘踞,等朕主动过去找他呢。” 顾潋心知别期渐近,肉眼可见焦躁不安起来,他见过钱江又去见了祁崧,甚至连赵赫身边的暗卫都挨个叮嘱了一遍。 赵沣占据丰城的第十天,赵赫御驾亲征,手里攥着顾潋给他的顾家军虎符,眼里心里只有顾潋。 “顾潋。”赵赫骑在高头大马上,依依不舍看向征台上的人,“顾潋,我后悔了,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你也别给我守寡了,找个好人就嫁了吧!” 顾潋:“……” 赵赫:“找个姑娘也行,生的孩子一定要叫大宝。” 顾潋:“……” 赵赫:“算了,我实在舍不得,你还是殉情——” 顾潋转头就走。 “顾潋!顾潋!顾潋!”赵赫朝着顾潋的背影喊了一通,没把人喊回头,心里更加郁闷。 等顾潋走没影了,他才转过身子,一甩马鞭,高喝一声:“将士们!随朕出征!” 马蹄疾踏,尘土飞扬,赵赫一马当先,很快便只能瞧见一个大红色的披风在空中飞舞。 奔至城门外时,赵赫心中突地一跳,他迅速勒马,转身朝后望了一眼。 青砖城墙上站了一人,大红官袍,玉冠镶珠,面如润玉,犹如回到了他们大婚那日,见赵赫转头看来,顾潋张了张口,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赵赫目力极好,一眼便看出顾潋说了什么,顾潋说:我等你回来。 他心里一热,也学着顾潋的样子,只张口不出声地回了句:“到了便给你写信,乖。” 说罢不再留恋,疾驰南下。 城墙上,顾潋微微眯起眼睛,半晌后问道:“他说了什么?” 躲在城墙后头的顾洋也使劲眯着眼睛,思忖片刻后,一本正经给出答案:“前头没看清,最后一句好像是……呱?” 顾潋:“……” -------------------- 赤赤:主仆二人竟连一双好眼都凑不出来,造孽啊! 第59章 顾潋,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可算出来了?”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你!”姚永昶咬牙切齿,他被压在桌上算术,右手抓了只毛笔,手臂叫身后人一按,浓墨甩得到处都是。 “我从小算术就不好,你还要我算这东西!你安的什么心呃——”他的表情似是痛苦,眉间蹙起,止不住地挣扎。 “这一笔。”万年喜缓缓伸出指尖点了点账本第一行,“是往国库捐的钱,还顾丞的人情。” “这一笔。”他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掐在姚永昶后颈不叫人逃,“这一笔是刚才那次,接下来这次,你算算是多少?” 姚永昶羞愤欲死,“你把我当什么了?青楼妓子吗?给钱就行?” 万年喜微微一笑,声音还像从前那样温柔,但语气无比狎昵,“你别忘了,我明明可以不给钱的。” 姚永昶边哭边嚎,心里把顾潋翻来覆去骂了好几遍。 招英殿,顾潋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顾洋闻声跑进来,一脸关切,“少爷?可是这些天突然热起来,染了风热?” “没有,没什么不适。”顾潋摇头。 “那会不会是?”顾洋缓缓瞪大双眼,猜测道:“会不会是皇上惦记着少爷呢?” 顾潋拿笔的动作一顿,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起微小弧度,而后想到什么,又慢慢放下。 这是赵赫离开的第七天,身边少了一个天天围着他转的话篓子,顾潋还有些不适应。 尤其是到了夜里,宽敞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时,那种感觉更加明显,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顾潋早早习惯了两个人挨着挤着抱着睡,可如今身边空荡荡的,就连入眠都十分困难。 他叹了口气,搁下手里的笔,走到窗下,低头研究案上的舆图。 七天,顾潋伸出手指,从京城出发,一路向南,七天……他点点舆图上一个位置,应该是走到这里了。 “少爷,这是白堤。” “白堤……”顾潋缓缓道:“白堤江连天,易守不可攻,他们应该不会过江,最好是牢牢守在白堤这边。” “过江!”赵赫一声令下,钱江脑袋一蒙。 “皇上!白堤易守难攻,过了江,对方又在城内,我们毫无优势啊!”他焦急地左右看看,“再说了,这也没有船,我们怎么过江啊?” 话音刚落,泛着白雾的江面缓缓驶出几艘大船。 钱江:“……” “不过江朕怎么捉赵沣?”赵赫将自己的大红披风解了,露出里面的玄色盔甲,小声嘟囔着,“骑马骑得朕胯都合不起来了,这回去还怎么跟顾潋……” 钱江又劝道:“皇上,不如我们在白堤等个几天,看看赵沣出不出城。” “他要出城早就出了,何至于占着丰城十几天连门都不开?这一回,只能强攻。”赵赫神情凝重,声音越来越小,“要不然一个在丰城等一个在白堤等,什么时候才能交上手?朕还急着回去见顾潋呢。” 最后一句钱江没听清,正待问问说了什么时,赵赫已经大步离开。 “对了。”已经走出几步远的人突然停下,从腰封里掏出一张桃红信笺,“有笔么?” “啥?” 赵赫:“朕要给顾潋写信,有笔么?” 赵赫的信寄回京城时,已经是五天后,探子一路狂奔,换了七八匹马,只为送一封皇帝给皇后亲手写的信。 “少爷!”顾洋小跑进殿,手中高举着一封脏兮兮看不出原本颜色的信笺。 顾潋一瞧便知是赵赫寄回的信,他极力掩下激动的情绪,背在腰后的双手却死死握在一起,“拿过来,我瞧瞧。” 顾洋将信递过去,顾潋边拆边问:“可是捷报?” 没等顾洋回话,顾潋已经将信拆开,头一句便是缠绵至极的话。 “怜妻茕茕,朕日夜念之,尚十余日,已然悱恻难眠,知你亦是,愈发怜爱。” 顾潋脸上露出笑容,再往下看,脸色却渐渐凝重。 “他们过江了。”他眼珠微颤两下,抬头同顾洋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到舆图前。 顾洋指着上头一处,“少爷,若是已经过江,这几日应当已经在丰城交战了。” “已经交战?他怎么能如此莽撞?”顾潋心头悬起一块巨石,“探子从丰城送信要多久?” 顾洋答:“七八日有余。” “七八日……”顾潋念着,喉间突然泛起一阵痒意,扶着案沿低头猛咳一阵。 “少爷,您这咳疾都多久未犯了?”顾洋把人扶坐下来,一下一下拍着顾潋后背,“少爷莫要心急,我们要相信皇上,下回探子再报,定会是捷报!” 顾潋紧紧抿住嘴,他心里自然是信赵赫的,但这七八日可怎么熬? “少爷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不如今日泡个药酒,还能好好睡一觉。” 顾潋点头,把信翻到第二页,便见赵赫的叮嘱。 “若泡药酒,最好是穿着衣裳泡,莫叫旁人把你看光,若是想我,便从柜中取一件我的衣裳穿着,都是穿了几天没洗的,还有,那肚兜我带来了,先用几天,回去还你,往后藏东西别往那暗格里藏,一眼就瞧见了。” 顾潋:“……” 他走到柜子前,打开柜门,里头果然挂了几件赵赫没洗的衣裳,他又蹲下身子往最深处的暗格里一掏,空的。 “少爷?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顾潋闷咳几声,站起身的同时将手收回,柜门马上要合起时,他一咬牙,迅速取下一件赵赫的衣裳抱在怀里。 “没事,去准备药酒吧。” 招英殿外,顾洋耐着性子盯着香炉里的香,直到一根香燃到尽头,他才转身敲了敲门,“少爷,到时辰了。” 里头没人回应,顾洋没再等,直接推门进去。 繇|药 顾潋趴在浴桶边沿,听到门口的声音,睡眼朦胧地看过去。 他今日穿了一身藏青中衣,湿透了贴在身上,却依赵赫的意思,将衣裳裹得严实。 “少爷,水凉了,出来吧。”顾洋取过一张毯子,把顾潋从浴桶中扶出来,“少爷,把湿衣裳褪了吧。” 顾潋站的笔直,闻言点点头,在毯子里鼓捣半天,脚边落了一套衣裤。 “赵赫……”他突然喊了一声。 顾洋忙着给顾潋擦头发,一时没听清,还以为他家少爷要什么东西,连忙凑过去,“少爷要什么?” “赵赫。” 这回听清了。 但是他家少爷张口就要要皇上,这可如何是好? “我等不及了,七八日太长……”顾潋慢吞吞说话,眼看着要往地上摔。 “哎哎哎!”顾洋连忙把顾潋扶到床上躺下,左看右看一番,看到床内侧丢了一件玄色衣裳,他灵光一闪,转身跑出去。 “顾潋。” 顾潋怀中一热,他翻身抱紧热源,鼻尖充斥着赵赫身上的味道。 “顾潋。”那人又喊一声,顾潋回应一句“嗯”,又朝热源贴近几分。 “顾潋!朕此战大捷!已然砍下了赵沣的腰下双腿!” 顾潋迷迷糊糊问道:“为何不是项上人头?” 那人没再回答,反倒是伸出手指头拨弄顾潋的嘴唇和耳垂,也不知那只手上戴了什么,触感既柔软又毛糙,一下一下扎得顾潋想要往后逃。 紧接着,作乱的手挪到顾潋胸前,拱着挤着想往被子下面钻。 顾潋心头涌上一阵酥麻,难耐地绷紧双腿,脸颊不自主地在怀中热源上蹭了两下。 “顾潋。”那人又叫他一声,牵起他的手动作,“朕想你了。” 顾潋满心羞耻,眼角溢出一串热烫的泪,鼻尖眼睑乃至下巴都变得通红,眼睛却始终紧闭着。 他在断断续续呓语,已然深陷梦中。 “顾潋,朕好想你。” 顾潋缓缓合起手掌,心里却是一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长了这么多毛?又怎么这么胖? “呵。”耳边传来赵赫的轻笑,“顾潋,还满意你看到的吗?” 顾潋突然惊醒。 是梦吗?是梦吧? 他盯着床帐怔然片刻,然后缓缓放松身体,一口气还未叹到底,便感觉到身下有些不对劲。 他不敢置信地坐起身掀开被子看了眼,被子下头的身体未着寸缕,新换的床褥已经叫他弄得一塌糊涂。 顾潋顿时有些无措,这件事实在是太久没有过,从前身子不好,鲜少会在梦里那啥,后来身子是好了起来,可赵赫隔几天便要折腾他一回,精气攒都攒不下,哪还会溢出来? 还有方才那个梦…… 顾潋慢慢歪头,身侧是他今日从衣柜中拿出的那件衣裳,上头带着赵赫的味道。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将衣裳抱进怀中,正待将脑袋埋进去吸一口时,那衣裳却自己动弹了两下,一只黄白毛色的大猫从里探出头来,同顾潋对视了一眼。 顾潋:“……” -------------------- 赤赤:老婆想着朕做春梦了! 第60章 顾潋,这章朕在哪里? 堆满折子的桌案上,一只大猫正悠闲地舔着爪子,舔了两下,它抬头看了顾潋一眼,又转过头去舔她身后追着尾巴玩的小猫。 微熹日光下,两只毛色一样一大一小的猫并排坐在一起互相舔毛,毛发发梢几乎要跟柔和的光线融合在一起。 “少爷。”顾洋挠挠头,指指小猫,又指指大猫,“这是小虫,这又是谁?” 顾潋:“小虫娘。” 顾洋“嘶”了一声,“不对啊,昨天我看小虫在招英殿外溜达,才把他抱到床上的。” 顾潋伸手过去,大猫立马乖巧地叫了一声,然后主动歪头蹭上他的指尖。 “抱错了,这猫应当是一早便养在招英殿的。”顾潋手心中盛满毛茸茸的触感,回想起捡到小虫那天,“我记得小虫是在屋顶上捡到的?” “是。”顾洋摸着小虫的脑袋回忆,“那是半年前,还是在梧华宫的时候,大猫从屋顶上过,把小猫丢下了。” 顾潋眼中含笑,屋顶上哪里是大猫,分明是一只甩着尾巴不知羞耻的狼。 他放开大猫,两根手指捏在一起搓了搓小虫的尾巴尖,轻声道:“是他把你送来的吗?” 那时赵赫问起他是否喜欢猫,他是如何回答的? ——并非喜欢,等将它养大养结实了,便放它走。 可如今养大养结实了,养到他可以独当一面了,顾潋却已经舍不得了。 “顾丞,修国史姚大人递了帖子求见。”外头传来小司监的声音,顾潋精神一振,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姚永送钱来了! “顾潋……”姚永昶的马车停在宫门口,顾潋掀起门帘朝内看去,却没看见人。 “我在这儿……”虚弱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顾潋低头,姚永昶正躺在马车车板上,只露了个脑袋出来。 “姚永,你怎么了?”顾潋关心了一句。 “我还好……方才马车停得急——” “银子呢?” 姚永昶:“……” “顾潋,你要不先把我扶起来再说呢?” 顾潋歉疚颔首,钻进马车,把生活不能自理的姚永昶扶坐起来。 “顾潋,十万两白银已经充入国库,算作还你的人情。”姚永昶颤颤巍巍伸出手握紧顾潋的袖子,下一句直接落泪哽咽,“但你得陪我散散心,我这个心里……可太不是滋味了!” 闻言,顾潋脸上也露出怅然的神色,他这几天做梦都念着赵赫,心里也不太是滋味。 “好,我带你去个地方。”顾潋掀起车帘,跟马夫说了几句话。 “去哪?”姚永昶好似想到什么可怕的事,一连往马车里头缩去,“我、我不敢。” “别怕,是正经茶肆。”顾潋安慰道:“不会叫万老板发现的。” 顾潋所说的茶肆设在响马楼对过,从二楼望出去,刚好能看到去娇玉阁的长街。 “您的上好覆雪银叶一壶!”跑堂的伙计上好茶水,又端来一盘刚刚炒熟的瓜子搁下,而后将门合紧离开。 “顾潋,看遍整个京城,我也只能找你诉诉苦。”姚永昶“咔嚓咔嚓”磕着瓜子,说话间瓜子皮乱飞。 顾潋十分有眼色,给姚永昶满上一杯茶,问道:“可是因为万老板的缘故?” “……”姚永昶的神情一时变得纠结,没回顾潋的话,反倒是旁敲侧击打听:“顾潋,你同万凌霄……那什么,如何?” 顾潋轻呷一口热茶,抿了抿嘴角,不明所以道:“什么如何?你是指?” “就是……就是他待你如何?” 赵赫待他如何?顾潋慢悠悠举起茶盏挡住嘴角,“自然是极好的。” 姚永昶又问:“那皇上对你如何?” 顾潋:“……” 他神情有些不自然,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自然是极好的。” “那他们……”明明在房内,姚永昶还是做贼似的左右看看,“那什么的时候,谁更好?” 顾潋:“什么时候?” 姚永昶:“啧,就那什么,在床上时。” 顾潋闹了一张大红脸,带着审视的目光将姚永昶上下打量一遍,却换来对方一个白眼。 “你看什么看?你要是不愿同我说就算了。” “可是万老板……那什么时对你不好?”顾潋猜测道,没想到此话一出,姚永昶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顾潋。”姚永昶抓着顾潋大倒苦水,“我才是姚府的主子,他就是个给我看家的,从前我不管做什么,再怎么过分他都不敢对我动手动脚,那什么时别提多小心紧张了,可最近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顾潋听明白了。 从前万年喜把他捧在手心里宠着哄着,他没当回事,如今从云端跌落泥潭,自己心里先有了落差。 “我又不是真的去逛青楼,你也知道,我只有在那种地方时才写得出东西,他倒好,什么屎盆子全往我头上扣!” “我倒没看出来他上辈子是个醋坛子,这家的醋要吃,那家的醋也要吃,你也是脚踏两条船的人,我从没见那万凌霄这样吃你的醋!” 听见“脚踏两条船”这句话,顾潋先是恍惚了一阵,反应过来姚永昶是在说他,才缓缓皱起眉头。 “你在这儿同我诉这么多苦,倒不如开诚布公与万老板聊聊。” 不然就会像他之前那样,一个人瞎琢磨,什么都闷在心里。 姚永昶闭嘴不谈,他也想过跟万年喜坐在一处好好说话,可到最后必定会吵起来,吵起来的后果就是他被折腾一番。 万年喜如今已经不愿意同他讲道理,居然开始用武力,也不知道一个天天捏算盘的人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往他脖子上一掐,怎么都翻不了身。 “况且你们从未经历分离,还不知思念之苦。”顾潋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一支嫩柳正曳在窗台,他抬手折下,拿在手里细细把玩。 “顾潋。”姚永昶看着他,一言难尽,“我怎么看你像个闺中怨妇一般?” 顾潋:“……” 直到回了宫中,顾潋脑海中还忘不了姚永昶那句话。 他拉住前来送药的顾洋,指了指自己,“你瞧我脸上,可有怨气?” 顾洋看了会儿,缓缓开口:“少爷,您千万别心急,再把自己绕进去,少不了伤身伤神,皇上的捷报也不过五六天就到了。” 顾潋放开他,默默将药喝了。 顾洋所说他都心知肚明,可知晓是一回事,夜里却实在睡不好,心惊胆战熬了五天,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交战于丰城十里,首战告捷,帝以月白鲛纱遮目,一马当先,斩敌将——”顾潋缓缓念出后头的话,“腰下双腿?” 顾洋兴奋不已,“少爷!皇上竟如此厉害!遮目迎敌还能斩敌将双腿!” 顾潋没理会顾洋的话,他接连说了三个“好”,脸上是遮不住的喜气。 “顾洋!研墨!”他一掀衣角,厚靴底擦在地面发出“簌簌”声响。 走至案前,顾潋提笔沉吟片刻,再下笔时一手字写的龙飞凤舞。 “你方二十,便能独自率军杀入敌营,有顶天立地,气冲霄汉之风,待身经百战,定能横刀立马三千骑,少年志气万里名!” 毫无保留夸了一通,顾潋冷静下来,又絮絮写了许多心事进去。 “……切记骄兵必败之理,务必戒骄戒躁,沉下心神细密部署,方能万无一失。” “……京中自不用担心,一切都好,怕你分心,是以不敢多寄信与你。” “……南疆多巫蛊,若他们正面迎敌呈溃败之相,便要小心暗箭伤人。” “……还有,你奔马至城外时,那句蛙鸣又是何意?” -------------------- 赤赤走的第一天……顾潋:他学蛤蟆叫是什么意思? 赤赤走的第二天……顾潋:他学蛤蟆叫是什么意思? 赤赤走的第N天……顾潋:他学蛤蟆叫是什么意思? 第61章 顾潋,莫哭,朕心疼 丰城外十里。 赵赫手里握着已经染成深红的鲛纱,深深闭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钱江满身是血地跑过来,粗声粗气道:“皇上!查到了,今日出城迎敌的正是裴谢,从前昭王的旧部,这小子好使枪,却不是什么善人,欺男霸女之事做尽,这回终于叫老天收了去!” “唔。”赵赫眼睛睁开一条缝,瞧见钱江的模样,又迅速闭上,“他们就是派这种人迎战?未免有些太瞧不起我们了,你去,把朕砍下的双腿丢到丰城城门去。” “是!” 等钱江走了,赵赫才强压下额间的眩晕,趁无人注意时,从怀中取出一件月白肚兜,鬼鬼祟祟放在鼻尖深吸一口,又连忙塞回怀里。 “顾潋……”赵赫低叹一声,摸索着进了营帐,在软榻上坐了一会儿,觉得后腰有些疼,于是他将盔甲褪下,伸手往后腰一摸,摸了一手湿热。 “来人呐……”细听之下那声音还带些颤抖。 暗卫跑进来,瞧见赵赫腰后的刀伤,吓了一跳,“主子!我去叫大夫!” “等等!”赵赫深呼吸几下,问道:“捷报可写好了?” 暗卫答:“正在写。” 赵赫想了会儿,吩咐:“朕受伤了,捷报里务必写上这件事,顾潋知道一定心疼死朕了。” “是!”暗卫一拱手就要往外跑,帐帘还没掀起来,又听见赵赫喊他。 “等等!算了,还是不写了,顾潋本就担心朕,要是叫他知道朕受伤,又要整夜整夜睡不好。” 暗卫:“是!” “等等!还是写吧,就写朕伤的并不重,过几天便能自愈。” 暗卫:“……” “算了,这才第一战就负了伤,对面都没上什么大将呢,叫顾潋怎么看朕?再说了,朕又不是弱鸡崽子,受个伤而已。” 暗卫把帐帘放下,站在原地等赵赫自己想明白。 如此几个来回过后,赵赫终于拍板决定,“你把捷报取来,朕装作不经意间在上头留个血手印,这样顾潋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暗卫心里虽腹诽,可还是依赵赫所说,把印着血手印的捷报送了出去。 “少爷,这是什么?”顾洋拿着捷报端详片刻,小声嘀咕,“这捷报上……怎么还有画押呢?” 顾潋扫了一眼,没看仔细便匆忙将目光落在舆图上“他们虽胜了首战,可丰城还未攻下,我们守在城外,赵沣守在城内,着急的该是赵沣,单单一个丰城,囤储的粮草不过能撑两三月而已。” 提起粮草,顾洋一下挺直了腰板,“沿白堤上下,有郸城,禹城,虞城,这三城今年粮草丰产,我们自不用担心,就看赵沣他们什么时候撑不住开城门!” “嗯。”顾潋连眉梢都挂着喜气,嘴角不可自控地高高翘起,喃喃道:“竟全是顺水顺风的好事,太师算的当真没错……不愧是九死一生的将星。” 顾洋也笑,“今日天蒙蒙亮时,招英殿的梅树上就落了几只喜鹊,王总管说今日必定喜事连连,说不准待会儿还有更好的事呢!” “喜鹊登梅,喜事登门,也不知还有什么更好的事……对了。”顾潋想起什么,转头问顾洋,“方才你说什么?什么画押?” “啊?”顾洋挠挠头,反应了一会儿,“什么画押?嘶……想不起来了,好像并不重要。” “唔,既然不重要,便不想了,回信尽早寄出,下一封也不知何时才能到。” 一想到接下来又是十几日的煎熬,顾潋深深叹了口气,蘸着余下的墨,简单几笔,便在纸上勾勒出一个英气勃发的身影。 笔触风骨峭峻,一挥而就,再蘸一笔,笔酣墨饱之下,画中人渐渐露出真面目,披风凛凛,骏马前蹄几乎齐天,坐在马背上的人手握缰绳,遒劲有力的手骨节分明,转头看来时眼中带着傲睨一切的气势。 “登山才知天高,临溪方知地厚,愿你经此一战,知天高地厚,也知如何去山,如何寻溪。” 他吹干墨迹,伸出指尖在画中人的肩头摩挲片刻,最后取来一支蝇头笔,蘸着朱砂从旁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个潋字还未写完,王德忠从殿外跑了进来,边跑边喊:“顾丞!顾丞!鸢行军回来了!” 顾潋以为鸢行军又是送了鲛纱这类不正经的东西回来,他站起身,问了一句,“这次送的什么东西?” “说是从嵇城送回的!顾丞!您快去看看吧!” 嵇城?顾潋脚步一顿,缓缓睁大双眼,下一刻直接小跑起来。 暗卫正等在殿外,一见顾潋,立马跪倒在地,并双手呈上一把生着铜绿的长剑。 “这是……”顾潋怔愣良久,接过去沿着剑鞘上的花纹细细打量,“这是大哥的佩剑?” “是!顾丞,我们已经找到顾霄顾将军,臣快马加鞭只为先行报信,顾将军身子不适,还要几日才能抵京。” “什么……”顾潋张了张口,嘴唇开开合合几下,似乎不敢相信暗卫所说,他大哥真的找到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他缓缓皱起眉头,突如其来的喜悦褪去后,他冷静下来多问了两句:“那为何从前半点音讯都无,如今再有消息,人竟然要直接回京了?” “臣说的句句属实!这几个月来,我们遍寻嵇城周遭无果,嵇水也几乎翻了个遍,却没想到……却没想到顾霄顾将军竟在大辽!” “大辽?”顾潋眉头紧皱,鼻尖一酸,双目赤红仰天望去,细看下,抓着剑鞘的手在不停颤抖,“原是这样,原是这样……怪不得嵇城如何找都找不到,原是这样。” “少爷少爷少爷!”顾洋兴奋得只会大喊,“少爷!大少爷要回来了!” “听见了。”顾潋收回目光,睫毛上沾着未及时眨回去的泪珠,脸上却是笑着的,他声音颤抖着,“我听见了,都听见了,皇上首战告捷,白堤粮草丰盈,现在大哥也回来了。” 全是好事,苍天开眼! 王德忠也高兴得拂尘乱甩,“那喜鹊今天一早就落在梅树上,老奴这个眼尖哟!一眼就瞧见了!我就知道一定有大喜事!” “我问你。”顾潋低头将暗卫扶起,“大哥他……一切都好?” 暗卫面露犹豫。 一见这样子,顾潋心里“咯噔”一声,手下收紧几分,“你只管说就是,大哥他可是不好?是……是少了腿脚?还是身子坏了?” “都不是!”暗卫连忙摆手,“只是我们找到顾霄顾将军时,他似乎是……不识人了。” 不识人?顾潋心中一紧,那可还记得自己是谁?可还记得顾潋是谁?可还记得顾家军和德阳将军府? 他心中得不到个答案,连忙追问:“大哥抵京,还要几日?” “不过七八日。” 顾潋胸腔里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只好深呼吸几口,暂时压下心中的焦躁,转身吩咐道:“顾洋,你去备车,我们现在就回将军府,好好收拾收拾,等大哥回来。” “是!” “还有!去把成衣铺子最好的料子和样子全买下来,大哥这么些年没回,那些衣裳早就过时,需得做些新的!” “是!” “还有——” “是!” 未等顾潋说话,顾洋直接应下,主仆二人相视一笑,回信和捷报的事全都忘在了脑后。 逼仄狭窄的营帐中,赵赫蜷缩在床板上,整个人烧得神志不清。 “这是朕发热第几天了?”他问。 “回主子,也有五六天了,伤处已经有愈合之相,应该很快便不热了。”暗卫递过来一杯水,赵赫一口气全喝了,侧了侧身,脑子清醒不少。 “顾潋这会儿应该已经收到捷报了吧?” 暗卫掐算几下,点点头,“就在这几日了。” “唉……”赵赫上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窝,开始胡言乱语,“朕这心跳得乱七八糟,估计又是顾潋在念叨朕呢,真是一刻都不叫朕消停。” 暗卫:“……” 赵赫:“他那么聪明,瞧见那枚血手印,必然知道朕光荣负伤,这会儿怕不是抱着朕的衣裳偷偷掉泪呢。” 暗卫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要走,“主子,我去倒点热水。” 赵赫有些不悦,把人喊住:“倒什么热水?不是才喝了几口?朕没那么渴,倒是顾潋,哭得累了也不知有没有人给他倒杯水喝。” 暗卫瞅了眼赵赫干裂成一块块的嘴唇,张了张嘴,还是没敢说什么,只应了句“是”。 “你说这老是哭也不行,眼睛哭坏了可怎么办?朕现在有些后悔了,就不该往捷报上头印那个指印,唉……” 暗卫:“是。” 营帐中只有一个虚弱不堪的人在不停讲话,“并非朕矫情,顾潋一早便说过要将朕当做软肋护着呢,这一战其实凶险得很,也只有他才能看穿朕的坚强。” 暗卫:“是。” 赵赫:“朕怎么觉得你在敷衍朕?” 暗卫慌忙摆手:“没有的事。” 赵赫鼻腔里发出一声带着热气的“哼”声,“也罢,你说得再多也没什么用,放眼朝中,只有顾潋说的话朕才愿意听上一两句。” 暗卫换了句台词:“啊对对对。” 赵赫没在意,他从怀中掏出叫自己热汗浸湿一次又一次的月白肚兜,放在鼻尖猛地一嗅,而后在酸臭味中陶醉地闭上双眼,喃喃道:“顾潋,莫哭,朕心疼。” -------------------- 赵赫(虚弱):别以为朕不知道,顾潋一定是抱着朕的衣裳偷偷掉泪呢。 顾潋:开心的锣鼓敲出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 第62章 顾潋,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十里亭。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路边,那马车丝绸装裹,玉骨窗扇,轻缎晃动之下,好似能看见车厢里头的香气波动。 片刻后,马车上头跳下来一个带刀侍卫,那侍卫先是取了个脚凳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将马车里的主子扶出来。 “少爷,真的不跟罗姑娘说一声吗?” “并非不说,等今日过后再说。”顾潋拽了拽衣服下摆,有些紧张地摆弄着自己的腰封,“万一有什么差错,省得多了份希望又失望。” 他今日穿了一身箭袖鱼纹短打,鬓角梳得利落精神,面色红润健康,一眼看过去有些像从前的顾霄。 十里亭送别的人太多,柳枝叫折得不剩几根,顾潋目光微凝,盯着光秃秃的柳树出神,片刻后听见顾洋激动的声音。 “少爷!好像是来了!” 空无一人的大道上远远驶来一辆朴素的马车,速度不快,顾潋等的心急,脚尖不断点地,就差在原地踱步。 顾洋已经围着顾潋乱转起来,“少爷!我们迎上去吧!这也太慢了!” “不必。”顾潋咬住下唇,又立马松开,“别急。” 等黑顶马车缓缓停在跟前,顾潋情不自禁上前一步,车帘被从里掀起,露出一张盛着剑眉星目的脸。 直到看到这张脸,顾潋多日来的担忧才终于散去,他才终于愿意相信,顾霄真的回来了。 “大哥……” 顾霄将顾潋上下打量片刻,笑起来时眼角细纹皱在一起,一开口声音浑厚有力,“你就是顾潋?” 听到顾霄这么问,顾潋神色怅然,过了会儿才使劲点头,“是,我就是顾潋,潋字取泛于潮波之意。” 顾霄眼角笑意更深,“他们同我说起我的家世时,我其实是不信的,之前的事虽然都不记得了,但我这些年在大辽过得很好,也有许多朋友,这件事于我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本来我没想回来,可他们说……我家中还有个弟弟。”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于是我想,不管他们说的是真是假,我都应该回来看看,万一是真的,我也有家了。” 顾潋突然低头,压下鼻腔中的酸涩后才重新抬头看去,“大哥,都怪我没早些去找你,我一直以为你已经……” “没事。”顾霄从马车上下来,他比顾潋高出许多,只好微微低头看去,“只要是真的,这于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也从未想过,捡了这么多年马粪,还能有如此奇遇。” 顾潋:“……” 捡什么? 提到某样东西,顾霄眼睛隐约在放光,“我听说,你经营着大齐最大的养马场,家中有几千匹骏马?” 顾潋:“……” 他慢慢歪头,略过顾霄宽阔的肩头,同后头的暗卫对视了一眼。 那暗卫一脸生无可恋,示意这件事有机会再说,顾潋才放过他,将注意力重新放回顾霄身上。 “大哥,上我的马车吧,我们回家再说。” “好。”许是顾潋的长相拉近了两人距离,顾霄没跟顾潋客气,长腿一迈钻进车厢中,坐下时追问了一句,“真的有几千匹马吗?” 顾潋上车的动作一顿,坐下时顺便点头,“是。” 几千匹马而已,虽然不知鸢行军到底跟顾霄说了什么,若是顾霄想看,他也能带顾霄去看。 “顾洋,你去那辆马车。”顾潋朝顾洋摆摆手,使了个眼色。 顾洋意会到顾潋的意思,朝顾潋挑挑眉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转身朝另一辆马车走去。 等马车缓缓走开,顾潋同顾霄对视了一眼,还是没忍住,咧嘴笑开的同时坐的离顾霄更近一步。 顾霄一怔,大马金刀坐直身子,头微微前倾,“你好像很高兴?” “是。”顾潋一直看着他,“爹娘去得早,后来你也走了,我一直以为这世上就剩我一个人,现在大哥竟然回来了,我自然高兴。” 顾霄似乎还不适应同旁人表露感情,想了会儿问道:“我走时,你多大了?” “十六。” “唔,十六……”顾霄沉吟片刻,又问:“那你现在可娶亲了?” “……”顾潋眨眨眼,想起赵赫心里一热,于是直接承认,“是,但……但他也是男子。” “哦……”顾霄拉长了声音,多看了两眼顾潋消瘦的身板,“没关系,你喜欢就好,我也见过几个娶男妻的,这在大辽也十分盛行的。” “?”顾潋仓皇摆手,“不、不是大哥想的那样……” “哦……”顾霄又发出长长一声,“没关系,只是个妾?你喜欢就多纳几个,这在大辽也十分盛行的。” 顾潋:“……” 远在丰城的赵赫还不知道顾霄已然将他归为顾潋的一个妾,他大病一场,刚从床上站起来,便看到外头倒了一片。 “这是怎么了?”赵赫东看看西看看,营帐外倒了十几个人,面色发青口鼻肿胀,正头靠头凑在一起痛苦呻吟。 “主子,好像是叫虫子咬了,这虫子带了些毒性。”暗卫说着,指了指其中一个手臂上的伤口,“大夫说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只能先煮一锅草药泡泡,说不准能将毒性逼出。” “虫子……”赵赫掀袍子蹲下,执起那人的手臂,上头几个细小的啃噬痕迹。 这时顾潋的回信刚好送到,赵赫精神一振,连忙站起身,“怎么迟了这么久?给你们准备的千里马都白准备了?” 暗卫不敢说顾潋给的晚,只好咽下这个哑巴亏。 赵赫展开回信,一字一字看过去,看到顾潋夸他时,他两只耳朵尖都兴奋地前后摆动,看到顾潋写怕他分心时,他心里一片熨帖,看到顾潋说南疆多巫蛊时,他毫不吝啬赞叹顾潋聪明至极,看到那句蛙鸣时,他缓缓皱眉,挠了挠眉梢。 学蛙鸣?这是何意? 难不成……顾潋想听他学蛙鸣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在暗示他? 顾潋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但是好酷啊! 赵赫又返回去把顾潋夸奖他的那段话来回读了七八遍,直到背的滚瓜烂熟,才朝一旁待命的暗卫招招手。 “你去抓一个南疆巫士,也就是他们自称的命主,随便一个即可,还有,从今天开始,营中早晚熏一次艾草,每个帐中分一个薄荷香囊挂上。” 他眼中深不可测,半晌阴恻恻一笑,“怪不得一直躲在丰城不露头,这是要跟朕玩阴招呢。” 说罢脸上的表情开始扭曲,阴沉中突然冒出一片温情,“还好顾潋提醒了朕,顾潋总是这么细心又聪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德阳将军府。 顾霄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盯着高门上的牌匾和那十个先帝亲题的“忠”字,目光深沉,良久后,他突然叹了口气。 顾潋以为顾霄记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大哥可是想到什么?” 顾霄摇摇头,反问道:“这是写的什么?” 顾潋不敢置信看他一眼。 对上顾潋的眼神,顾霄微微一笑:“开个玩笑。” 顾潋:“……” 顾霄:“虽然已经许久没见过汉人的字,我也是认识的。” 他抬起手臂,指着牌匾上的字,从左往右读去,“大齐养马场。” 顾潋:“……” 他后退一步,惊疑不定盯着顾霄的后脑勺看。 大哥是不是当年掉下暗河时脑子进水了? “走吧,小潋。”顾霄似乎很开心,先顾潋一步走了进去。 “少爷!”顾洋趁机附耳上来,压低嗓音:“我问过了,大少爷原本不想回来,后来他们跟大少爷聊起您时,胡乱诌了一句家里是养马的,有几千匹马,大少爷就突然改了主意,说要回来看看,他们还叮嘱了,顺着大少爷的意思往下说就是,若是强行掰正,大少爷说不准又要闹着回大辽去。” “好,我知道了。”顾潋定定心神,见顾霄已经走没影,赶紧跟了上去。 顾潋找到人时,顾霄已经走到了校场,他双手后背,在一排兵器前踱步片刻,伸手取了一把通体玄色的长剑。 长剑入手微沉,顾霄却觉得十分趁手,一个剑花挽得异常漂亮,身体中的记忆似乎随着这一个剑花被唤醒,一套德阳将军自创的剑法便顺势舞了出来。 顾潋从旁看着,眼眶逐渐湿润,虽然大哥脑子变得像赵赫一样了,但那依然是他的大哥啊! “大哥,你竟还记得这套剑法。” 顾霄也觉得神奇,他脱去外衣,抹了把额头的汗,盯着手里的剑出神。 顾潋以为他想要那把剑,于是走过去解释了一嘴,“这剑是旁人送的,不能再转赠他人,大哥若是喜欢,我央他给大哥打一把新的如何?” 这剑是赵赫强行送他的那把,同赵赫互通心意前从未拿出来看过,同赵赫互通心意后时不时便要擦拭一番,刚巧这几日在将军府长住,打发时间时便舞了几回,也能聊慰相思。 没想到顾霄十分上道,朝着顾潋暧昧一笑,“是你那位男妾送的?” 顾潋:“……不、不是……” 不是男妾。 “不用骗我,我虽是你大哥,但我已经走了十年,这养马场中还是你说了算,你喜欢谁,那都是你的自由,不必拘泥长兄如父那一套。”他把剑放回盒子里,“对了,怎么一直不见你的那位妾?他不住在这里?” “他……”顾潋脑子转得快,随便找了个借口,“他在外面做生意,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 哪知顾霄却缓缓皱眉,“做什么生意?家里几千匹马是养不起他吗?他都已经嫁人了还要在外抛头露面?” 顾潋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一定是你太顺着他,才叫他恃宠而骄。”顾霄双手一背,从上往下俯视顾潋,“没关系,大哥就教一教你,御妻之术。” 顾潋:“……” 顾霄:“听到没有?” 顾潋:“听到了。” -------------------- 顾霄:我便教一教你,御妻之术。 赤赤(抱紧罗燕):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快救救我! 第63章 顾潋,朕要长脑子了 带顾霄简单逛过将军府后,顾潋把府中剩下的仆从们聚在一起。 “大哥,从前跟在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已经不在府——不在场里了,这几天便叫顾洋跟着大哥伺候,场里人手会慢慢多起来,到时大哥再挑两个顺眼的带在身边。” 顾霄无所谓地摆摆手,“我一个人来往习惯了,不用管我。” 院子里站了不到十个人,里头还有一个从未见过顾霄的小陶。 顾潋挨个介绍:“这是忠叔,这是锦婶,四喜……小陶。” 顾霄跟着念:“忠叔,锦婶,四喜……小……小雀儿?” 顾潋一愣,顺着顾霄的目光看去,一身粉衣的罗燕正站在月门下。 见他们看来,罗燕莞尔一笑,冲顾潋点头示意。 顾潋看看罗燕,又看看眼睛已经变直的顾霄,“大哥,你记起罗姑娘了?” 顾霄缓缓摇头,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为何,见到那仙子便脱口而出这样一个名字。” 罗燕走上前,挑眉瞥了顾潋一眼,“还想瞒我?你忘了鸢行军的消息是谁负责的了?” 顾潋垂下眼帘,倒是他疏忽了,不管鸢行军还是凌霄阁,罗燕才是这些消息的第一手接收者,只不过她强忍下这十年的思念,把重逢的第一面让给了他而已。 顾潋怅然一笑,后退半步,将空间留给顾霄和罗燕。 顾霄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见了只到他胸口的罗燕,居然有些无措,他看向顾潋,眼神慌张。 “看他做什么?”罗燕胆子一向大得很,她直接把顾霄的脸掰正,坏心眼地诓骗他,“你这一走就是十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你可知我们过得多苦?” 顾霄和顾潋几乎是同步瞪大了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我、我、我竟有妻儿?” “你都三十有五了,自然有妻儿。” 顾霄看向顾潋。 顾潋看向罗燕,对上罗燕似笑非笑的眼神,而后用力点头,“是,嫂嫂说的没错。” 顾霄表情空白,半晌喃喃道:“早知如此,还要什么马?” 顾潋失笑,慢慢退出院子,并叮嘱顾洋守在门口,不叫外人闯入。 “少爷。”顾洋像个门神一般站在那里,见顾潋要走,多问了两句,“少爷,你可是要回宫?我这几天跟着大少爷,不如叫小陶先跟进宫伺候。” “嗯。”顾潋点点头,“我先回宫,如今战事未平,我也见过大哥了,在宫外实在睡不踏实。” 回宫时,顾潋果真带上了小陶,小陶抱着顾潋的剑,既兴奋又紧张。 “少爷少爷,大少爷才刚回来,您怎么不在将军府多住几天啊?若是我见了我家兄长,我要陪他一连说上几天话才够。” 顾潋嘴里刚咬了口热乎的酥饼,咽下才开口,“罗姑娘在就行。” “那怎么能一样?大少爷是少爷的亲兄长,那都是有血亲的,是最亲的人。” 顾潋又咬了口酥饼,没回答小陶的话。 他跟顾霄自然是最亲的人,不管顾霄在不在,不管他们之间是否有罗燕和赵赫,都无法断绝两个人的血亲联系,但总要给一对有情人留些坦白的时间。 甚至看见罗燕的时候,他无可控制地想起了远在丰城的赵赫。 顾霄回来了,他已经不再是一个人,可赵赫却无处寻一个血亲。 虽然赵赫总怜惜他孑然一身,可真正孑然一身的人,是赵赫。 “少爷,皇上什么时候回来啊?” 顾潋回神,“或许还要两到三月。” 若赵沣选择耗,那就要跟他耗下去。 “两到三月……那也太久了。” “两到三个月?”赵赫眉心一跳,大红的披风一掀,双臂撑在舆图上方,“两到三个月,朕等不及了。” “主子,这是最好的办法,不费一兵一卒便能逼他们开城门。” 赵赫当然知道,但他实在等不及要回京见顾潋,掐指算算,他已经一月未见顾潋,说句顾潋不爱听的话,那肚兜都浆洗过十几回了。 “朕准备了这么久,如今占尽天时地利,困敌城中,粮草充足,此时不打更待何时?难不成等他跑了再打吗?” 话音刚落,外头暗卫来报,“不好了!他们跑了!” 赵赫:“???” “什么叫跑了?” 暗卫语无伦次,指着远处的苍白雪山,“他们从南门杀出后一路狂奔,好像是慌不择路,直接朝着雪山去了!” 几人弯腰从帐中出来,向暗卫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巍峨圣山,多雾不可观,人们从来都对不可征服不可攀登之地有着敬畏之心,更别说他们面前这座山,从未有人见其全貌。 说时迟那时快,赵赫脑子里一片电光火石,犹如叫顾潋附身一般,转身吩咐:“去,叫钱江带人围堵丰城内余党,赵沣说不定打个假幌子人还在城内,剩下的人跟朕追,把他们追进雪山最好,叫他们有去无回!” 追至半山腰,眼看着行路越来越陡时,赵赫一行人翻身下马,仰头看去。 “主子,太陡了,马跑不动了!” “不追了,让他们自生自灭吧,朕不信他们进去还能毫发无损的出来。”赵赫正待转身,身后跑过来一个报信的探子。 “主子,钱将军已经将丰城控制,无人逃走,但城中并未找到赵沣,据余党所说,赵沣是想越过雪山,从山的另一头下去,然后去京城。” 赵赫不敢置信:“去京城?这个疯子去京城干什么?” 说完,想到顾潋还在京城,他脑子突然空白一片,直接弃马往上爬,“追!” 与此同时招英殿,顾潋正在对荣英给的账本,“……在库二十七,新入一十二,一共三十八。” 小陶研墨的手一顿,心里算了算,小心翼翼道:“少爷,是不是算错了?” “嗯?”顾潋低头,盯着账本上两句话又算了一遍,“在库二十七,新入一十二,一共三十八。” “……”小陶面露难色,大着胆子看了看顾潋的脑袋,“少爷,二十七,一十二……” 顾潋:“三十九。” 小陶松了口气。 幸好,他们少爷还没傻。 顾潋也不知刚才是怎么了,这么简单的算术,就是姚永昶都不会算错,他居然算了三遍才算对。 为了证明自己没问题,顾潋找来一本珠算本,连续算了三页,感觉脑袋里重新塞满东西才停下来。 圣山。 赵沣从轮椅上站起来,接过双拐,盯着覆雪的山体,眼中万分坚定。 这回是他大意,原以为京中只剩个傻子跟个病秧子,他会势如破竹一般踏平去京城的路,却没想到傻子竟突然不傻,甚至早就做好准备等着他,并把他生生困在丰城近一个月! 没有他法,待在城内也是等死,倒不如杀出重围,尚有一线生机! “王爷,岚命主大人说,一旦天黑,便会有风雪席卷,现在要立刻去那个山洞,岚命主大人还说,她在那个山洞里面留了吃食和木炭,待个几天没问题!” “走!”赵沣一咬牙,架起双拐,在一左一右侍卫的搀扶下,慢慢往上爬。 夜幕如同滔天巨浪一般迅速压下,果不其然,最后一点光亮消失在山尖时,烈风卷着雪碴将几个人扑到在地。 “岚命主大人!岚命主大人!”赵沣慌慌张张抓住侍卫的手臂稳住身形,朝不远处一个矮小的人影大喊,“岚命主大人!那山洞在何方位!还要多久才到?” 那岚命主大人是个女子,她踉跄起身,手臂遥遥一指,“在——” 话没说完,一块巨石裹着风雪砸来,岚命主大人一声没吭,便像只飘摇的小船,“扑通”一声倒在雪地没了生息。 “主子!风雪太大了!”暗卫们找了块巨石站定,肩靠肩围在一起,将赵赫挡在后头。 饶是如此,赵赫依旧叫烈风吹的睁不开眼,“下山来不及了,找个山洞躲一下风雪。” 暗卫傻眼:“主子,这里哪来的山洞?” 赵赫也不知去哪里找山洞,他深深叹了口气,右手握拳狠狠往身边的巨石上锤了一下。 “轰隆!”只见那块两人高的巨石竟然在风雪中来回摇摆起来。 赵赫:“……” 他又探出指尖轻轻一戳,巨石立马滚着往山侧跑去,没了巨石遮挡,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在众人面前。 暗卫们:“……” “走!还愣着做什么?”赵赫大喜,一弯腰率先钻进去。 山洞很深,几人走了一刻钟才走到最尽头,暗卫吹起火折子沿着洞壁来回走了一圈,惊喜大喊:“主子,这山洞里居然有肉和木炭!” 赵赫凑过来,“什么肉?” “好像是羊肉。” “烤了吧。” 暗卫:“……” 赵赫看他一眼,“怎么了?你们不饿吗?” 烤羊肉香气四溢时,赵沣正在雪地里找他的双拐。 赵赫吃的满头大汗时,赵沣躺在雪地里,好像看到了赵辛。 “主子,这好像有字。”暗卫满手是油,往角落一指,“主子,我们是不是把别人的东西吃了?” 赵赫凑过去一看,“冷冰凝茉语艾薇岚?” “主子!”这时站在最后面的暗卫激动大喊,“我知道我知道!赵沣身边有四大命主!其中一个便自称岚命主!” 赵赫若有所思:“南疆人名字都这么长的吗?” “所以说这个山洞是赵沣的,那待会儿他们会不会过来?” “很有可能!这么大的风雪,他们不过来,一晚上就冻死了。” 赵赫一掀袍子坐在火堆旁,右手伸进怀中,摸到熟悉的触感时微微安心。 赵沣最好是冻死在外头,等这阵风雪过后,他就可以回家见顾潋了。 顾潋若是连续哭一个月,他好不容易给养回去的身子又要给哭坏。 “姿势不对,看我!”顾霄深吸一口气,一个挺身,铁疙瘩被他轻而易举举过了头顶。 举了一会儿,他把铁疙瘩丢在地上,看向顾潋,“你来试试。” 顾潋学着顾霄的样子,把上衣褪去,露出光裸的上身。 “嗯,不错。”顾霄捏了捏顾潋肩头的肌肉,十分欣慰,“有样子了。” 顾潋微微一笑,俯身抓住铁疙瘩,攒住力气用力一抓,铁疙瘩竟真叫他抓了起来。 这些天他坚持泡药酒喝药汤,身体前所未有的爽利,顾霄又以他身子太单薄未由,天天带着他练剑举铁,练了几天,胸膛上竟也积攒出轮廓来。 顾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膛,故意用力时会微微隆起弧度,经过锻炼,小腹两侧也出现了好看的线条。 练到赵赫那样不太可能,能练出薄薄一层皮肉他便心满意足了。 而且身子大好之后……顾潋想到了什么,微微抿起嘴角,脸颊也染上粉色。 而且身子大好之后,他晨起时总会……总会…… 可赵赫又不在 ,他无处消磨欲望,又不好意思自己弄…… “可是累了?”顾霄看了眼顾潋,“脸都红了,歇会儿再练,要循序渐进才是。” “嗯。”顾潋心虚地低下头,接过顾霄递来的布巾擦拭身体,挥去脑子里不太干净的想法。 “那今天便先到这里吧,我还有些事。”顾霄系好腰带,拿起一旁放着的木匣子,匆匆离开。 看着顾霄着急的背影,顾潋摇头笑笑,刚套上一只袖子,便见顾洋神色凝重从外面走进来。 “怎么了?” “少爷,钱叔的信。” 一听是钱江来信,顾潋脸色一沉。 赵赫出事了。 -------------------- 打仗回来的赤赤见到八块腹肌一身腱子肉的老婆时:哈喽你谁? 第64章 顾潋,朕又干掉一个 “从战事开始就是皇上亲自写信,我亲自回信,突然换了钱叔寄信,一定是出事了。”顾潋急匆匆系好腰封,接过顾洋手中的信拆开。 果不其然,上头是钱江潦草的字迹——赵赫追着赵沣进了雪山,一连十日杳无音讯。 “糊涂!”顾潋暗骂一声,“圣山比天高,凡人不可攀,赵沣疯魔也就罢了,他也跟着犯傻,脑子都叫狗吃了么!” 这时顾洋从里屋取了干净外衣来给顾潋套上,“少爷,穿件衣裳吧。” “顾洋。”顾潋稳下心神,“备马,去娇玉阁。” “是!” 主仆二人到娇玉阁时,顾霄正在同罗燕调情。 “我在大辽捡了十年马粪,一颗心早已像马粪一样冰冷,少有人能撼动我的心,只有你,才能给我温暖的感觉。” 罗燕嗤笑一声:“哦,那我是新鲜马粪?” 顾霄:“……” 罗燕:“马粪再新鲜,也有变凉的一天。” 听到这段对话的顾洋突然皱起一张脸,不太理解两个人为何要围绕着马粪开展话题。 见顾潋急匆匆进门,罗燕了然,然后朝顾霄挥挥手,“我要忙了,你先出去等吧。” 顾霄乖乖站起来往外走,路过顾潋时,低声警告道:“别惹你嫂嫂生气,知道吗?” 顾潋懒得搭理,顾霄前脚刚迈出门槛,他便“哐”地一下把门摔上。 顾霄:“……” 他看看身边的顾洋,一脸不敢置信:“他这是摔给我看?” 顾洋哭丧着脸:“大少爷您就别在乎这个了,我们少爷都要守寡了……” 屋内,顾潋来不及坐下,开口便是问罗燕要东西,“赵赫应该是被困在了圣山,鸢行军到底是靠什么东西确定方位的?能否告诉我……嫂嫂。” 罗燕一挑眉:“你知道?他告诉你的?” “是我猜的,我们去嵇城时,赵沣曾通过某种方法获知了鸢行军的方位,所以我猜……”顾潋垂眸看向桌案上的香炉,“是某种香?” 罗燕眼露赞赏,“的确是一种香,这种香单独燃烧时无色无味,两个一起点燃就会散出檀香,赵沣虽然没有这种香,但他手中有一种蛊虫,可以闻见并找到这种香。” 顾潋追问:“这香在极寒环境下能否发挥效用?” 罗燕十分肯定的回答:“不能。” “好。”顾潋并不失望,他取出一个锦囊递给罗燕,“我必须去找他,若是……若是我们都回不来了,你再拆开看。” “等等!”顾潋转身要走时,罗燕将他喊住,往他手心里塞了一个雕花镂空的香盒,“这是我的香,你带着,说不定能用上。” 顾潋反手握紧,“多谢嫂嫂。” 罗燕微微一笑,“去吧,别像我一样,生生错过十年。” 等顾潋走了很久,罗燕依旧坐在座位上出神。 她突然想起十年前,顾霄死讯传来的那一天,若她当时也能像顾潋一样不管不顾地找去,是不是两个人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可她牵挂的东西太多了,羽翼未丰的凌霄阁,刚刚组建的鸢行军,都是顾霄的心血,已经没了顾霄,她不敢叫顾霄的所有心血都付诸东流。 这一点上,赵赫比先帝强得多,顾潋也比她看得透彻。 顾潋等不及第二天天亮,当天夜里便带上孟不获和荣英,召集一队人马,轻装简行,直奔圣山。 他们不走官道,不迂回丰城,快马加鞭缩短了一半行程,在第五日傍晚时终于奔到圣山脚下。 孟不获从马背出溜到地上,扶着一把老腰直叫唤,“哎呦,哎呦,顾丞啊,老夫我……老夫我上回骑马还是十年前冲进火场救先帝的时候。” 一队人赶路至此都十分疲惫,就连荣英和顾洋都难耐地皱起眉毛,更别说全靠药酒和药汤养着身子的顾潋。 “孟太师。”顾潋紧紧咬牙,忍住腰背处的酸痛,走到孟不获面前,“孟太师,劳烦算一下吧。” 他带孟不获来不为别的,只盼孟不获能算出赵赫的具体方位。 “稍等稍等 ,老夫我拿家伙事。”孟不获翻身坐在地上,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算了一通,一抬右手,“往西南。” 顾潋朝西南看去,目光一沉,“西南为坤,死门。” 顾洋面露难色,举起右手,朝顾潋示意。 顾潋:“说。” 顾洋:“少爷,那好像是东南。” 孟不获:“……” 顾潋立马看向孟不获,“太师再算一次?” “不可再算,不可再算。”孟不获连连摆手,“一日只能算一次,算的没错,是我掉向了。” 顾潋点点头,“走吧,荣英,顾洋,带上东西,其他人原地待命。” 孟不获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顾丞!顾丞不带上老夫吗?” 顾潋没打算带上孟不获,“太师年事已高,此去险象丛生,人越少越好。” “非也非也!”孟不获脱去繁复的长袍,里头竟是一身方便行走的短打棉袄,“十年前先帝进火场救昭王时,老夫就没怕过死,十年后顾丞要进雪山救皇上,老夫也不怕!更何况这雪山可比火场复杂许多,风雪一来,断不清方向,到时就只能靠老夫这几枚铜钱。” 顾潋仰头看去,圣山高不见顶,他叹了口气,率先朝前走去,“顾洋,荣英,扶着太师上山。” “王爷,是鹿。” 闻言,赵沣稍稍起身,朝远处看了一眼,“太远了,不好捉。” “鸠命主大人说他有办法捉到。”侍卫指了指穿着一身白衣,正悄悄往远处走的人,“鸠命主大人说了,鹿的眼神不好,只要穿一身白衣,与雪融为一体,便不会被发现。” 赵沣若有所思点点头,十分紧张地盯着那位鸠命主大人。 他们在这雪山中经历了一场暴风雪,好不容易活下来,找到山洞的时候,却发现里头东西已经被吃了个一干二净! 绝望之下,他们只好到处挖草根吃,在吃过几天味同嚼蜡的草根之后,终于遇到了一只鹿,刚好可以打打牙祭。 “主子,是鹿。” 几个人趴在雪堆后面,只露出一排眼睛,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的鹿。 赵赫估摸了一下距离,小心翼翼掏出一把弩机,“看朕的。” “噗”地一声,是弩箭没入皮肉的声音。 几个暗卫瞪大眼珠子看去,赵赫这一下没打中鹿身,反倒将鹿给吓跑了。 赵赫干咳一声,将弩机丢给身边的暗卫,“大辽的东西一点都不好用,这要是有把弓,朕早就射中了。” 暗卫:“是是是。” “不对啊!”另一个暗卫凑过来,“没射中鹿,那主子刚才射中的是什么?” 几人盯着雪地看了半天,那里始终是白茫茫一片,没再瞧见其他东西。 赵赫沉吟片刻,“谁知道呢,反正不能吃,走吧,再去找找赵沣他们。” “王爷!鸠命主大人突然倒下了!” 赵沣心脏疯狂跳动,使劲伏低身子,“可看清是什么了?” 侍卫看了一眼,立马趴在雪地里不敢露头,“好像是什么暗器。” “暗器……”赵沣咬牙切齿,“小兔崽子,吃我东西,杀我命主,他拿我当什么了!等我把辛哥复活,皇位轮得到他?” “王爷……”侍卫绝望地提醒道:“四位命主大人,只剩两位了!” 赵沣缓缓合上眼睛,喃喃道:“天要亡我,天要亡我 ……” -------------------- 赤赤:命主狩猎进度(24),集齐四位命主,便可接老婆回家 第65章 顾潋,朕学会滑雪了! 夜深时,顾潋一行人找到了赵赫曾待过的那个山洞。 “老夫算的位置就是这里了。”孟不获喘着粗气,扶着墙壁颤颤巍巍坐下。 顾潋用力攥起被冻僵的双手,强撑着在山洞中搜寻片刻。 “少爷你看,生过火,还有些羊骨,应该是有人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顾潋点点头,只是不知道在这里待过的是赵赫还是其他人。 靠近火堆的位置还铺了一些干草,顾潋坐下,拿出水袋喝了一口,冰凉刺骨的水从喉间一路落进胸腔。 “在这儿休息一下。”他看向孟不获,问道:“太师,可否再算一下我们这程能不能找到皇上?” 孟不获紧紧闭着双眼,像是没听到顾潋的声音,一动不动。 “太师?”顾潋又喊了一声,孟不获依旧没给反应。 顾潋心里一惊,连忙喊顾洋:“顾洋!快看看孟太师!” 荣英和顾洋同时冲到孟不获跟前,才碰了一下,孟不获便直挺挺倒在地上。 “太师!”荣英大惊失色,捏着孟不获的下巴就要下嘴。 顾洋及时拦下,“荣大人做什么?” 荣英一愣,挠了挠头,“这、这……我也不知道。” “太师又不是溺水!”顾洋先是轻轻拍打孟不获的脸颊,见人没反应,接着屈起大拇指,朝孟不获的人中狠狠掐了一把。 孟不获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悠悠转醒。 “太师,感觉如何?”顾潋跪坐在一旁,神色担忧。 孟不获躺在地上大口喘气,喘了半天才能说话,“顾丞,老夫我觉得不太对劲。” 顾潋慢慢皱起眉毛,“如何?” “刚刚爬山时,就是不停歇地走半个时辰,老夫都未觉得憋气,可到了这个山洞,老夫却觉得……”说着他又使劲喘了两下,“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间,甚至方才憋晕了过去。” 他说完,荣英连忙举手,“我也是我也是!刚才我就想说了!我也是有些憋气!” 不止孟不获和荣英,顾潋同顾洋也隐隐觉得喘不上气。 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时,顾潋突然抬头,“顾洋,去洞口看看。” 顾洋跑出去,没一会儿便跑了回来,“少爷!外头、外头起了好大的雾,什么都看不清!” “起雾?怪不得……”顾潋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语气疑惑,“可圣山前几天才刚刚过去一场暴风雪,怎么会这个时候起雾?” 顾洋只出去这么一会儿,眉毛和睫毛上全都是水珠,他擦了一把,心有余悸,“少爷,我们进山洞时还没起雾,这才进来不过一刻钟,就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这雾实在是太古怪了!” “王爷,起雾了。”侍卫不知从哪捡了两根树枝,塞进赵沣手里,勉强当做拐杖。 “怎么会起雾?”赵沣语气中满是对死亡的惧怕。 如今他万分后悔进了雪山,短短几天身边人已经折了大半,而他们连条下山的路都找不到,四周看去,要么是悬崖峭壁,要么是松动的雪层,一踩上去便会立时翻滚下山。 更别说这几分钟便侵袭过来的大雾…… 这座雪山,处处透着古怪。 “王爷,雾太大了,再待下去,我们会透不过气的。” 侍卫话音刚落,便见赵沣死死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裳,正在张大口呼吸。 赵沣扯开衣领,看向身边跟他一起粗喘的人,目光有些涣散,“相命主大人,相命主大人,请您务必想想办法。” 相命主大人:“嗬呃——嗬呃——” 赵沣:“……”吆吆 “相命主大人!你怎么了?” “嗬呃——嗬呃——” “什么动静?”正在往腿上绑绳子的赵赫直起腰来往后看了眼,“朕怎么听见有驴叫声?” 暗卫们同时停下手中动作,纷纷竖起耳朵,山中无风,丁点动静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不远处传来一阵驴叫声,还有几道模糊的说话声。 “是不是赵沣?”赵赫神情一凛,作势要回去找人,“终于叫朕找到了!朕走着上山都费劲,他居然骑驴?” “主子!”暗卫出手拦住,“主子,我们抓紧下山吧!再待下去命都没了!” 赵赫死死盯着大雾,一动不动,恨了十年的仇人就在眼前,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暗卫心急,“主子,这么大又这么急的雾,喘息都是难事,况且赵沣双腿残疾,说不定暴风雪第一天就死了,我们不如下山守着。” 见劝不动赵赫,那机灵的暗卫突然上前一步,“主子,我们已经离营太久,下面半点我们的音讯都没有,顾丞这会儿一定是急得整日以泪洗面,说不定就等在山脚下,再见不到主子下山,顾丞眼睛就要哭坏了!” 一听顾潋眼睛要哭坏了,赵赫立刻转身,“走!” 几人马上拉开距离,他们以布巾遮脸,每人手中都拿了两根结实的树枝,全副武装后,随着赵赫一声令下,一个接一个地跳入松动的雪层中。 片刻后,滚滚雪层之上,几个黑色的人影踩着木蹄俯冲直下,他们脚上的木蹄以木板制成,长约两尺,阔约三寸,疾驰时踏起飞雪无数。 “主子!”一个暗卫大喊:“弯腰!向前俯身!” 赵赫立马照做,甚至无师自通地将双手背在腰后,摆了个十分潇洒的姿势。 “不用担心朕!注意你们脚下!”他回应一声,闪身躲开一块凸起,目光炯炯盯着脚下的路,脑子里全是顾潋看到他英姿时崇拜爱慕的眼神。 “少爷发热了。” “药呢?快喂一个。” 顾潋意识迷糊,嘴被捏开,喉咙里滑下一颗药丸,他难耐地吞咽一下,将药丸咽了下去。 “顾洋。”顾潋睁眼,看到白茫茫一片,“我睡着了?” “少爷!”顾洋眼圈通红,他跪坐在地上,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往顾潋身上裹,“少爷,你发热了。” 顾潋浑身发冷,转头剧烈咳嗽起来。 他应当是犯了旧疾,那娘胎里带来的毒叫他心肺比常人要弱,从前到了冬天他都把自己裹成粽子,活得小心翼翼,最近养好身子后,竟大意到把这件事忘了,不管不顾冲到雪山上来寻人,结果自己先倒下了。 “我还以为……”顾潋扶着顾洋坐起来,半靠在墙壁上粗喘,“我还以为病早就好了。” 顾洋来不及安慰顾潋,朝孟不获大喊:“太师!太师快算算我们该怎么办啊!” 孟不获看上去比顾潋好一些,他摇摇头,转头看向洞口,“这如何能算到?老夫我自身都难保,只能先喂下药,等天亮看看,如果雾能散去,我们立刻下山,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 顾潋缓缓闭上眼,过了一会儿,趁着自己意识还清醒,不断叮嘱其他三个人,“若我待会儿醒不来,你们就不必管我,立刻带太师下山。” 顾洋抱着顾潋,哭得浑身抽抽,“少爷说什么丧气话?少爷福大命大,天亮我们就下山!一起下山!” “顾洋,听话,这回是我执意要来,是我自己不争气,才进山便病倒,但不能连累别人。” 顾潋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使劲抓着顾洋,把人拽到自己嘴边,压低声音。 “还有,你便同他说,虽不能与君长厮守,但依旧不负情深,至此长诀,勿挂勿念……” “少爷!” 顾洋的喊叫没得来回应,顾潋又开始昏沉起来。 又过两个时辰,荣英到洞口看了眼,回来后朝三个人摇摇头,“天是亮了,可雾却越来越大,除非有什么方法辨别方位,否则一出去便会迷路。” “可是少爷撑不住了,喂了这么多药,一直在发热。”顾洋在地上跪了一夜,却始终把顾潋抱在怀里。 荣英提议:“不如这样,我背着顾丞,你扶着太师,我们出去碰碰运气!” “顾洋……”听到他们的交谈声,顾潋居然咬牙醒了过来,“你们走吧,我走不了了。” “不行!不行!”顾洋大哭,“少爷,我们还没找到皇上呢!您不能有事!您想想皇上!为了皇上您也得活下去!” “唉!”山洞中响起一声叹息,三人一起朝孟不获看去。 “顾丞可还记得我给你算的那卦,往后你自会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孟不获扶着墙站起来,颤颤巍巍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哨子,使劲一吹。 什么声音都没有。 荣英傻乎乎问了一句:“太师,你这哨子莫不是坏的?” 顾潋却猛地收紧双手,他直勾勾盯着孟不获,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幽魂哨?” “幽魂哨?那是什么?” 孟不获把哨子给三人看了眼,上头通体墨绿,刻着一只恶鬼,“幽魂哨,吹时无声,实则是声音超出了常人所能听到的范围,但从小经过训练的人,是可以听到哨声的。” 荣英又问了一句:“那谁能听到哨声?” 孟不获接连吹了两下,后退两步,靠在墙上喘气,“十年前,我救昭王于火海,昭王感我恩情,便给了我一把哨子。” 话说至此,顾洋终于听明白怎么回事,他缓缓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指着孟不获,“你竟是叛徒!” “呵呵呵……”孟不获突然笑起来,“非也非也,老夫我这颗心,始终是向着顾丞的。” “你都要给赵沣通风报信了!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孟不获没再跟顾洋狡辩,走得离三人远了些,坐在地上不停地吹哨子。 顾潋忍痛坐起身,“顾洋,我们走。” “是!”顾洋把人背起来,作势要走时,却被荣英拦下。 “顾大人!不能走啊!” 顾洋横眉怒目,“荣大人也要当叛徒吗?我跟少爷就是死在外头,也绝不要他们来救!” “顾大人!”荣英着急地看看顾洋,“你这一走,顾丞可真要死在这雪山了!等他们来救,最起码顾丞还能活下来不是。” 听了荣英的话,顾洋犹豫了。 顾潋催促:“顾洋,快走,我不想落在赵宁手里。” 顾洋一动不动。 顾潋咬牙:“顾洋?” “少爷……” 见顾洋不走了,荣英立马奔到孟不获身边,接过哨子拼命吹起来。 “王爷,相命主大人……”侍卫声音悲痛,“相命主大人他……没了!” 赵沣紧紧咬住后槽牙,用力粗喘的同时,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哨子。 “事到如今,只能靠宁儿了。” 说罢他把哨子放在嘴里,用尽浑身力气一吹,才吹了一下,便倒在雪地里咳嗽起来。 与此同时半山腰,赵宁一行几十人正浩浩荡荡往山上赶,他们腰上俱系着两指粗的麻绳,在大雾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突然,其中一个身形矮小的人喊了一声,“世子!听到了!” 赵宁眸子一亮,下巴一抬,“带路!” “可是……”那人又闭眼仔细听了一会儿,“似乎有两道哨声。” 赵宁皱眉:“你再仔细听听,哨子只有父王有,哪里来的第二道哨声?” 那人又屏息去听,半晌后颇有些不确定地回道:“一道声音大的应该是哨声,另一道声音小的,似乎是山中回声。” 赵宁不耐烦地挥挥手,“带路!” -------------------- 赤赤:顾潋!看!朕滑雪的样子帅不帅? 顾潋:嗬呃—— 中国古代最早的滑雪史记载,可以追溯到一万多年前的新疆阿勒泰地区 第66章 顾潋,朕马上来救你了! 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交谈声,顾潋好像从远处飘来一般,飘了许久,直到意识渐渐落回身体,才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正躺在厚实的被褥中,四肢因为久未活动略显僵硬,周遭人嘴里说的是晦涩难懂的异邦语言。 “顾潋,你醒了。” 顾潋闻言睁眼,床头站着一个面具人,面具后头的双眼同赵宁的如出一辙。 “顾潋。”赵宁蹲下,执起顾潋的手腕轻轻摩挲,“你总算醒了。” 听着面具人尖细的声音,顾潋眼珠动了两下,他有些不确定,沙哑着嗓子开口,“赵宁?” “是我。”赵宁语气带着笑意,他细细打量过顾潋的眉眼,似是怎么都看不够,“顾潋,是我救了你。” “赵宁。”顾潋往他腰间瞟了一眼,“你何时去势做了太监?” 赵宁:“……” 他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顾潋,声音越发尖细,“我没有!” 喊完这一句,他猛地掐住自己的脖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变得粗噶一些。 “我没有,我没有,我是为了你,顾潋!我为了你才进密道,可你后脚却把我炸成这幅样子!我都是为了你!你不要嫌弃我!” 说完怕顾潋难受,又连忙表态:“当然了,顾潋,我不会怪你的,我愿意为你变成这样。” 顾潋看了赵宁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赵宁,为何要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赵宁猛地站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他,眼神逐渐变了。 “顾潋,我羡慕他,不……我嫉妒他,凭什么他能得到你的心?而我又跟他差在哪里?” “顾潋,你可还记得我们年少时?我们一起做学问,我们一起去校场。你没了大哥时,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可以这样相携一辈子。” 少年的眼界太窄,只放得下一个人,那是如白月光朱砂痣一般的存在,直到多年后依然无法得到,最终竟变成一道执念。 不过好在如今执念成了真。 “顾潋,他们都以为你死在了雪山,往后大齐便再也没有顾潋这个人,今夜我们就成亲,你是我的世子妃,南疆就是我们以后的家。” 顾潋神情始终淡漠,在听到今夜成亲时,终于舍得掀起眼皮看了赵宁一眼。 赵宁似乎被顾潋的态度激怒,他俯身下来,面具几乎要贴上顾潋的脸。 “顾潋,今晚你就是我的了,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顾潋淡淡道:“若你执意要做,那便算强迫,我现在无力反抗,往后哪天我恢复自由,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强迫便强迫!”赵宁掐着顾潋的下巴往上一抬,“你不会以为我跟你开玩笑的吧?你真以为我不敢么?只要能让你一辈子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潋同赵宁对视,不闪不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最后还是赵宁先败下阵来。 “顾潋,你乖一点,反正已经逃不了了,不如就答应我,我们往后好好过日子,你只要乖乖的,你那两个侍从也不会有事。” 地牢。 荣英一个高高壮壮的汉子被绑在刑架上,憋屈地缩成一团,他看向对面,努了努嘴。 “顾大人,顾大人。” 顾洋以同样的姿势绑在刑架上,听到荣英喊他,没好气地瞪回去,“做什么?” 荣英叫他吼了一声,委屈巴巴朝孟不获看了一眼,见后者压根没睁眼,于是硬着头皮问道:“顾大人,顾丞怎么没跟我们关一块儿?顾丞去做什么了?” 顾洋红着眼圈,不管不顾朝着荣英喊叫:“你装什么傻充什么愣!我们少爷落在赵宁手里,还能做什么?” 喊完他开始默默掉泪,不断安慰自己,只要少爷还活着,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叫赵宁折辱一番罢了,如果他能代替少爷受苦…… 想到这里,他冲外头看门的狱卒喊道:“赵宁呢!让赵宁过来!让他想做什么冲我来,我愿意替我家少爷伺、伺候……伺候他。”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赵宁的声音。 “哼,你也不看看你什么货色?顾潋是天上仙,你就是那狱中鬼,还想伺候本世子,先照照镜子再说!” “赵宁!”顾洋使劲挣扎,把刑架拽的“吱呀”响,“你别碰少爷!少爷身子不好,你别伤了他!” 赵宁勾起嘴角,浑身透着餍足,“晚了,已经碰了。” 顾洋崩溃大哭。 赵宁没搭理他,朝狱卒勾勾手指头,然后点了点里面假寐的孟不获,“把他带出来,让他去劝劝世子妃。” “世子妃?”顾洋一愣,下一刻哭得更加大声。 孟不获被带到顾潋跟前时,顾潋已经攒了些力气靠坐在床上。 似乎是为了满足赵宁私欲,他浑身上下只裹了一件纱制长衫,纤细的小腿露在外头,坐在半透的床帐后面,整个人犹如南疆朦胧的弯月牙。 “孟太师。”见孟不获来了,顾潋扯过棉被盖住下身,掀起床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和包扎严实的手腕。 孟不获突然掀起袍子跪下去,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 顾潋问:“孟太师是来做赵宁的说客吗?” 孟不获摇摇头,“老夫是来做皇上的说客的。” 顾潋一愣,“什么意思?” 孟不获抬起头来,“皇上离京前,曾秘密找过老夫。” …… “孟不获。” “臣在。” 赵赫似乎有心事,手里握着交颈鸳鸯玉佩摩挲了好一会儿,才做了决定。 “若京城被破,顾潋——” 孟不获连忙表忠心:“皇上放心!臣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顾丞周全!” “你听朕说。”赵赫低下头去,掩住情绪,“若京城被破,朕一时赶不回来,顾潋势必要落入赵宁手中……倒时你记得劝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活着最重要。” 听明白赵赫话中的意思,孟不获一时哑然。 “当然,这只是做了最坏的打算。”赵赫语气轻松许多,“朕大半势力都留在京城,没敢叫顾潋知道,只要这些人在,赵宁就不可能竖着进京。” …… “是以当时在山洞时,老夫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让顾丞活下来,顾丞莫怪。” 听完孟不获所说,顾潋轻笑一声,苍白的脸颊泛上几丝红晕,缓缓重复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孟不获有些紧张地瞅了眼顾潋包扎起来的手腕,顾潋腕骨极细,白色的布条稍微多缠几圈,就显得笨重。 顾潋也垂眸看了眼,安慰道:“太师不必紧张,只是为了吓唬赵宁罢了,割得并不深。” 孟不获松了口气,“顾丞能想明白就好,能想明白就好。” “并非我想明白了。”顾潋朝门口看了眼,放低声音,“是我了解赵宁,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就如他可以斩钉截铁说出赵宁不会骗他这句话,顾潋也可以说出相同分量的话。 赵宁不敢对他下手,做的最过分的事,也不过把他所有衣裳都收走,只留下一件轻纱制成的长衫,叫他无法选择只能穿成这样。 “太师回去后告诉顾洋,我好得很,不必担心。” 顾潋稍稍倾身过去,叮嘱的同时,往孟不获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孟不获握紧手心,看向顾潋,“顾丞也照顾好自己。” -------------------- 顾洋:我愿意代替我家少爷—— 赵宁:滚一边去! 第67章 顾潋,我当然在乎 孟不获还未直起身子,赵宁便走了进来,下巴一抬,朝孟不获的手示意。 “什么东西?拿出来。” 孟不获顿时冷汗连连,目光不自主看向顾潋,然后一咬牙,将东西交到赵宁手里。 “孟不获!”顾潋怒斥一声。 “香盒?”赵宁指尖把玩着那个小小的镂空香盒,慢悠悠看了顾潋一眼,“这是做什么的?你又是哪里来的?居然藏得这么深。” 顾潋瞪了赵宁一眼,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慌张的神情,“香盒自然是点香的。” “哼,怕不是那么简单吧?你一直不慌不忙,就是因为有这个香盒?香盒没了,就开始怕了?”赵宁将香盒丢给随从,“去查查这是什么香?” 顾潋来不及去抢夺,只能眼睁睁看着随从将香盒拿走。 “顾潋,别总想着在我眼皮子底下玩花样,我又不瞎。” 顾潋一声不吭,不置可否。 赵宁深吸一口气,上前将顾潋的床帐放下,“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便跟外面的人说……来人,带孟太师回地牢。” “等等。”顾潋突然出声阻拦,“我还有件事需要孟太师帮忙。” 赵宁朝孟不获挑眉示意,自己则后退一步 ,让出空间,叫孟不获跪到顾潋床前。 顾潋也不赶他,当着赵宁的面对孟不获道:“劳烦太师再算一算,皇上现在如何?” 孟不获先是转头看了赵宁一眼,见后者虽脸色铁青但并未动怒,这才从袖中掏出几枚铜钱。 半晌后,他频频摇头:“九死一生,九死一生啊!” 顾潋心里松了口气。 赵宁则乐了,“九死一生?顾潋,那雪山的确是九死一生,西天佛祖来了都留不住他,我说的。” 赵宁不明白孟不获这句“九死一生”的意思,可顾潋却是明白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拉起被子躺好,开始闭目养神。 “顾潋,晚上我再过来同你一起吃饭。”说完,门外响起落锁的声音,屋内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顾潋慢慢睁开眼睛,盯着门口,眸光不明。 这边孟不获则被带去会客厅奉为了上宾。 “孟太师今日算的不错,不愧是父王都称赞过的神算子。”赵宁心情愉悦,朝孟不获遥遥举杯 ,“当年太师救我父王一命,父王感念至今,不过他如今还昏迷未醒,等他醒来,再好好招待孟太师。”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孟不获讪讪一笑,“应该的。” “太师这几日便住在这个院子里吧,若是顾潋再喊太师过去算什么东西……”赵宁半是警告道:“太师应该知道如何说吧?” 孟不获连连点头:“知道,知道。” “嗯。”赵宁很满意,随便吃了两口便匆匆离开。 待赵宁走远,孟不获才探手到袖中摸了摸,原本放置铜钱的肘后口袋中塞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香盒,里头装了一小块香料。 他摸了会儿,不禁感叹顾潋胆大心细,竟敢当着赵宁的面将香盒递给他,还把赵宁骗了过去。 只是这块香是从大香盒中分出来的一小块,燃不了太长时间,只能找一个最佳时机再点燃。 孟不获频频摇头,愁得不行,心里琢磨着怎么把那块大的香料偷回来。 “世子。”说话那人顿了一下,然后俯身下去,冲着点燃的香盒使劲一吸,“无色无味,没有烟气,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香料。” 赵宁点点头,“那你可知道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世子,这香应该是遇上什么特殊的东西,或是在什么特殊的环境下,才会产生一些奇妙的反应。” 赵宁找来这人是南疆远近闻名的制香师,对香料的研究颇有一番自己的心得。 “奇妙的反应?”赵宁不知想到什么,猜测道:“会不会是像煞心蛊那般,两种蛊虫同时出现,便会突然暴毙?” “有可能。” “嗤。”赵宁胸有成竹,“顾潋啊顾潋,想不知不觉给本世子下药,这种东西我在南疆都不知见过多少。” 那制香师立马拍马屁:“世子果然厉害!” “哼,来人啊!”赵宁把香盒从桌上抄起来,“把这香找个通风的地方烧了去,记住,一定要看着这一块烧没了才行。” 随从点点头:“是!” 那香一烧就是十天,十天才堪堪烧去一半,这时顾潋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自由行走了。 只不过走到哪里都有几个南疆巫士跟在身后,顾潋权当他们是顾洋和荣英,奴役起来毫不含糊。 赵宁背着手走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卑躬屈膝的孟不获。 “顾潋,这两人可好使唤?不好使唤我再给你换两个。” 顾潋没搭理他,把肥大的披风裹得更紧,遮住里头春色,然后以拳抵在鼻尖轻咳两声。 “你这病如何才能治好?本世子给你喂了这么多药为何一点用都不管?” “世子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话?” “心疾无医。” 赵宁信了,顾潋从小心事就重,他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一半是娘胎里带来的病,另一部分全是叫他的心事给压的。 “你趁早忘了他,就算他再厉害,也不可能在雪山上活一个月,孟太师算了这么多次,次次都是九死一生,你也该放弃了,更别说我的探子回报,大齐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说不定已经在准备给他下葬了。” 顾潋勾勾嘴角,“若是他已经下葬,你大可不必一直藏在这里。” “……”赵宁叫噎了一下,“顾潋,人太聪明了不是什么好事,慧极必伤,你整天脑子里这么多事,瞧瞧你这身子,可还有几年好活?” 闻言,顾潋点点头,“倒也是,我若是像你一样简单一点,想必会活得快乐些。” 赵宁:“……” 他不傻,能听出来顾潋在嘲讽他头脑简单。 “别嘴硬了,顾潋,这里是南疆深林,在南疆生活几十年的人都不一定能找过来,你指望他能找来?”赵宁笑得声音都没那么尖细了,他张嘴缓缓吐出两个字:“做梦。” 话音刚落,院子里跑进来两个人,一个指着东边大喊:“世子!王爷终于醒了!”另一个指着西边大喊:“世子!我们被顾家军包围了!” 顾潋突然抬头,越过赵宁肩头,同孟不获对视一眼,而孟不获则微微睁大双眼,对上顾潋的眼神,缓缓摇头。 赵宁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红,怒骂一句:“他们是怎么找来的!是不是你们有人在通风报信!” 接着,他转头看向顾潋,“是不是你!” 顾潋好似被他这一声吓到一般,往后退了一步。 赵宁一愣,“我、我不是故意吼你的,顾潋你别怕,你跟我过来!”他上前一步,拽着顾潋的手腕,急匆匆往东走。 顾潋由着他,被拽得跌跌撞撞,而后叫赵宁关进一间新的屋子里。 “顾潋,你在这儿等我,我去会会他。” 顾潋握着手腕转动两下,里屋突然传来一声咳嗽,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便见赵沣躺在床上,整个人瘦到脱相,露在外面的脸和脖子上覆着诡异花纹,人不人鬼不鬼。 顾潋左右看看,屋里没什么趁手的东西,只好把茶杯打碎一个,捏着瓷片走到床前。 “赵沣,许久未见。” 赵沣还有些意识,颤着脑袋转向顾潋,待看清是谁时,他缓缓睁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并朝顾潋伸过手去。 “嗬——”赵沣不断动着嘴唇,顾潋听了两遍,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他、他走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提起我?” 顾潋觉得荒唐。 “赵沣,都什么时候了,我现在要杀你,你居然问我这个?” 赵沣固执地又问了一遍,“他,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 赵沣眼里的光一下便消失了。 “没有……没有……他是不是还在怪我,给他下毒?” 顾潋居高临下看着床上的一把骨头,冷冷道:“你还不明白吗?是你对顾家和吕家做的事惹怒了先帝,是你对孝元皇后和赵赫做的事惹怒了先帝,你作恶太多,先帝哪敢留你在身边?” 赵沣右手胡乱挥舞,想要抓住顾潋的袖子,却被顾潋一下躲过, “你胡说!他才不会怪我!我都是为了他才这么做的!没有我,他连这个皇位都坐不到!那一场仗,我们打了整整十年,这个皇位来之不易!稍有不慎便会功亏一篑!” “为了让他坐稳那个位置,我亲自给他娶后,亲自给他纳妃,我才是最爱他的人啊!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宠幸了一个又一个女人。” “他答应我的,他答应我宫中不会有子嗣出生,可后来呢?” 后来事情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他给后宫嫔妃们赐药这件事,赵辛其实是知道的,但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宫中本该没有子嗣,直到某次药量给得太少,一连降生了几位皇子公主,又因为从娘胎里带了药性,一个接一个全部夭折。 他狠狠心,把药量翻了一倍,可没想到孝元皇后还是怀上了太子,他不想让这个孩子降生,一次次向梧华宫赐药,可一次次被躲了过去。 “我没想让她死的,但那个药,吃得多便会血流不止。”赵沣似乎是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辛哥把我骂了一顿,他还是在乎我的,他跟我说,有了这个太子,以后他就不去宠幸别人了。” 于是他忍受赵赫一天天长大,而就在他以为两个人的生活终于可以平静下来时,吕桥又把他做的那些陈年旧案翻了出来。 也是那时候开始,赵辛每每向他看来,眼神中都带着失望与不解,似乎想不明白从前那个骄矜高傲的小公子为何会变成这样。 赵辛在疏远他,他疯疯癫癫病了几天,竟然想到一招同归于尽共赴黄泉的法子。 “我本想跟他一起走的,但他变了,他再也不是我的辛哥了,我为他做了那么多,我为了这个皇位牺牲了什么,他都忘了吗?” 顾潋一直静静听着,等赵沣絮絮叨叨讲完,他才将手中的瓷片贴上赵沣的喉咙。 “先帝驾崩前曾对我说,这江山若是守不住便不守。”顾潋手中用力,瓷片划破皮肤,鲜血瞬间溢满指缝,“他要的,从来不是江山,你又可曾问过,他到底想要什么?” 瓷片偏了几寸,避开了赵沣喉咙的要害。 “这一下,是为我母亲报仇,而你还不能死,最后一下,要留给赵赫亲自来。” 顾潋呼吸急促,他颤抖着双手直起腰,眼眶泛红,浑身充斥着大仇得报的快意。 他心中自然有恨,且这份恨不比赵赫心中那份少,但他始终把赵赫那份放在自己前头,如今手刃仇人,顾潋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肩上无比轻松。 几瞬间,他又恢复了从前清冷的模样,“赵沣,你这辈子欠的人太多了,我们可以报仇,唯独赵宁无法对你下手,但你放心,他不会死,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前殿,赵宁踉跄着坐在象征着权力的王位上,右手捂着小腹的伤口,面具也不知被打落在哪里,一身狼狈。 赵赫从殿外迈步进来,身着玄色盔甲,手中是顾潋常用的玄铁剑。 “是你?”赵宁抖着肩膀笑,“万凌霄?凌霄阁?可真有你的。”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输的多彻底,赵赫竟然装傻装了整整十年!而这十年间也没闲着,一直在发展壮大凌霄阁! “顾潋呢?”赵赫走上前去,眼带轻蔑,手中的剑本该直直插入赵宁肩头,可一想到顾潋可能会生他气,于是剑尖一偏,落在镶嵌着东珠的椅背上。 “嗤……”赵宁发出一声微弱的嗤笑,“顾潋都在我床上躺了十天了,你才找来,这十天里我跟顾潋日夜颠倒,颠鸾倒凤,好不快唔——” 赵赫没忍住,铁靴一脚踹上赵宁胸口,将后者踹得脸色发青,险些背过气去。 “我问你,顾潋呢?” 赵宁肋骨断了几根,疼得说不出话。 这时殿内又跑进来几个人,同样玄色盔甲的顾霄,一身黑衣的罗燕,还有顾洋钱江几人。 顾霄看了眼赵宁,冲赵赫点点头,“我去找小潋,你放心。”说罢带着罗燕几人往后走去。 赵宁不知死活,还在占口头便宜,“不是你劝顾潋的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所以顾潋在我身子底下的时候,连反抗都没反抗,乖得不得了,叫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说到这里,赵宁突然红了眼睛,顾潋说的没错,他怎么敢碰顾潋,他怎么敢让顾潋沾一身脏腥?他怎么敢让顾潋恨他一辈子? 赵赫被赵宁的话激怒,他一把揪起赵宁的头发,将人从座位上拽下来,一下一下用力朝地面上嗑去,鲜血迸开,而赵赫就像没看见一样,手下愈发用力。 顾潋把手里的瓷片随手一丢,找了盆清水,刚刚把手指上的血迹搓干净,便听见外头一阵嘈杂,原本守在门口的侍卫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他转头看了赵沣一眼,打开门走出去,还没出院子,便迎面碰上找来的顾霄和罗燕两人。 “大哥!”顾潋眼睛一亮,小跑着迎上去。 “小潋,你没事吧?”顾霄剑眉高扬,抓着顾潋的双臂上下打量片刻。 顾潋摇摇头,“我没事。” 然后他看向罗燕,“嫂嫂,我找到赵沣了,他就在后头的屋子。” 罗燕美目一瞪,抄起顾霄的佩剑就往后面冲。 顾潋高声提醒道:“嫂嫂,赵沣现在面带刺青,打扮得与南疆巫士无异。” 罗燕急着报仇,头也不回,“知道了!” 刚冲进屋里,便见一个面带刺青的人正在地上爬,她飞起一脚,将那人踹出去几米远,又追上去,一剑戳进那人肩头。 “这一剑,是还十年前顾霄救你之恩,赵沣,你好好体会一下。” 地上的人疼的满地打滚,嘴里支支吾吾喊着,“我不是!我不是!我是风命主大人!” 罗燕的剑还未拔出来,门口又冲进来一个人,正是钱江。 钱江扛着一把长刀,一进门到处找人,“小少爷说他面带刺青,在哪呢?” 说完便看见地上的人,他眉毛一拧,一刀砍在那人后背上。 “这一刀,是为德阳将军和夫人报仇雪恨!赵沣,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 风命主大人惨叫一声,还不忘为自己澄清,“我是风命主大人!” 钱江轻蔑一笑,“什么沣命主大人,你不就是个跳大神的!” “人呢!”顾洋紧随其后冲了进来,瞧见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四处看看,没什么趁手的武器,于是一把拔出罗燕的剑,又重新刺回去。 地上的人哀嚎两声,没了动静。 三人各报其仇,等冷静下来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赵沣不是没有小腿么?”顾洋挠挠头,上脚踢了踢风命主大人的腿,“好像是真腿!” 这时顾潋同顾霄追上来,看见地上的人,顾潋脸色一变,跑进里屋看了眼空荡荡的床。 “赵沣跑了。”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赵沣居然被带走了。 顾霄拔出自己的佩剑,把顾潋带到顾洋身边,“小潋,你先去外面马车上等着,赵沣交给我。” 顾潋看着顾霄,“大哥,你全记起了?还是……” 顾霄沉默片刻,抬手揉了揉顾潋的发顶,“哥哥当然不傻,他们一开始跟我说的那个故事,我自然是信的,可那样……可那样我实在不敢回来,十年太久了,我怕你会怪我,所以当他们换了种说辞的时候,抛却君臣,抛却仇恨,我才敢回来见见你。” 他左手下滑,用力拍了拍顾潋的肩头,“等有时间了,我再好好跟你讲讲。” “嗯。”顾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等顾霄几人走了,他瞅了顾洋一眼,“皇上呢?” 哪知顾洋直接哭出来,哭得顾潋心里一惊。 “你哭什么?皇上呢?” “少爷,你受委屈了!”顾洋抹去眼泪,十天没洗的脸上瞬间变得斑驳不堪,“皇上在给少爷报仇呢!” 赵赫拖着赵宁出来时,顾洋连忙指了指身边的马车,“皇上,少爷在里头。” 听到声音,顾潋脱衣服的动作一顿。 “朕知道了。”赵赫嗓音沙哑,像是塞了一把沙子在喉咙里。 顾潋盯着车帘,可等了很久都没见赵赫上来。 他大概明白赵赫现在在想什么,赵宁应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让赵赫以为他跟赵宁如何如何了。 他清清喉咙,率先开口:“皇上不上来吗?” 他说完,车帘被缓缓掀起,缝里露出一张胡子拉碴饱经风霜的脸。 顾潋:“……” 他一时没敢认,目光复杂地盯着赵赫的胡子看。 赵赫弯腰上来,什么都没说,伸手挑开顾潋身上裹着的披风,露出里头的丝质长衫。 他动作一顿,又很好的掩下情绪,接着动作轻柔地脱去顾潋身上的衣裳,仔细检查过顾潋身上的每一处,看到手腕上的疤痕时,手指微颤抚上去。 “赵宁同你说什么了?”顾潋问。 赵赫不吭声,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裹紧他。 顾潋又道:“不管赵宁说什么,都是说出来气你的,你莫要信。” 赵赫还是不说话,他将顾潋打横抱起,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怀中的人。 顾潋被赵赫下巴上的胡子扎的疼,于是缩了一下,可下一秒他便僵住了身子。 颈窝里潮湿一片,并有什么东西不断滴在他耳边。 顾潋呢喃:“你哭什么?” 赵赫被拆穿,不再默默掉泪,直接哭出声,“顾潋、顾潋……” 他抽抽了两下,继续道:“顾潋!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件事与你无关,全都怪我!” 说完,他执起顾潋的手腕,颤颤巍巍往伤疤处印下一个带着鼻涕的吻。 顾潋缓缓皱起眉头。 “你想到了来找我,可我却没想到你会来找我,是我自负自大,追着赵沣进了雪山,我一听到他要去京城,脑子就全乱了,全都是我的错。” 原是这样。 顾潋侧过身子面对赵赫,替他把泪一一抹去,“他去京城就去京城,下回再遇到这种事,不必去追,让他来就是,我们就在京城等他。” “好。”赵赫点头,搂紧顾潋的腰身,红着眼看他。 顾潋心里一软,他有什么资格说赵赫呢,他自己不也是一听说赵赫被困在雪山,便不管不顾就去了么。 “顾潋,疼么?” 顾潋低头看了眼手腕上快要愈合的疤痕,摇了摇头,“不疼。” “可我疼。”赵赫捂着自己的心口,“我快要疼死了。” “所以你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吗?”顾潋上手,抓着赵赫的胡子揪了一下,觉得新鲜,又接连拽了好几下。 “我已经好些天没合眼了,我一想到你就在赵宁身边,我一想到你会伤害自己,我饭都吃不下,哪有心思剃须?” 顾潋松开胡须,指腹擦过赵赫干裂的嘴唇,“他不敢做什么的。” 赵赫吞咽两下喉咙,先探出舌头把自己嘴唇舔湿了,才试探着凑过去亲吻顾潋。 顾潋异常热情,他稍稍直起身子,几乎是压在赵赫身上同他接吻。 唇舌交缠间隙,赵赫含糊问道:“顾潋,你真的没——” 顾潋黑着脸打断:“没有。” 赵赫凑过去继续亲他,“有也没关系……” 顾潋躲开,“说实话。” 赵赫:“这就是实话,顾潋,你心里容易存事,又不爱跟别人讲,我不知道我是表现得在乎些好,还是表现得无所谓好。” 顾潋静静听着。 “但其实我是在乎的,没有男人会不在乎,你同万凌霄好时我都嫉妒我自己,更别说……可我更恨自己,我更在乎是因为我没保护好你,才叫你落在赵宁手中,我怕你会想不通,我怕我来的太晚……” “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别伤害自己就好,像这种事……”赵赫一直握着顾潋的手腕摩挲,“像这种事,以后不能再做。” 顾潋轻声解释:“只是划破了一层皮,故意吓唬赵宁的,赵赫,你该知道,我比你想象中的坚强许多。” -------------------- 孟不获:得想个办法把大的那块偷回来! 赵宁:不用了,费那劲呢,我把那大的给你点上不就完了吗? 赵沣:造孽啊! 第69章 顾潋,你要气死我了! 心里压了十天的石头终于搬开,赵赫就这么抱着顾潋,坐在马车里寐了一觉。 再醒来时天色渐暗,顾潋已经不在马车里,外头传来顾潋低声叮嘱顾洋的声音。 “皇上睡着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先去看看大哥那边。” “顾潋。”赵赫探头出来,“可是抓到赵沣了?我同你一起。” 顾潋点点头,“大哥说,赵沣快要不行了。” 赵沣在雪山上冻坏了身子,又被孟不获耽误了救命的时间,等赵宁找到他时,已经去了半条命。 剩半条命靠药吊着,在见过顾潋,知道先帝死前并未念着他后,赵沣喉间唯一一口气也要散尽。 赵赫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会儿才回身拿起顾潋的剑。 “走吧。” 他们到时,赵沣浑身是血靠坐在树上,喉咙又多了两道口子,能活到现在也算奇迹。 而赵宁同赵沣面对面坐着,瞧见顾潋来了,他猛地转过头去,不愿叫顾潋瞧见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 “赵沣……”赵赫缓缓蹲下,剑尖抵在赵沣喉咙正中间最脆弱的地方,“不,还是叫你楼沣吧。” 顾潋突然掀起眼皮看去。 楼,前朝国姓,赵沣居然帮着赵辛反了自己家,还跟着赵辛改姓为赵。 真是个疯子。 “楼沣,我费劲千辛万苦找你不为别的,只为亲手报仇。”赵赫手中稍稍用力,剑尖又深入几分,“你死之后,我们之间的仇恨就一笔勾销。” “一笔勾销?”赵沣剧烈咳嗽起来,“那你还真是大度,我害了这么多人,如今用我一条命就可以勾销吗?” “你以为我是你吗?还要拉那些无辜的人来垫背?” 这时顾潋突然出声:“顾洋,带宁世子去马车里,找个大夫看看伤。” “别动。”赵赫背对着顾潋,头一次同顾潋意见相背,“就让他在这儿听着。” 说完,他偏头看了一眼不明所以的赵宁,“顾潋不愿意叫你知道,但这件事得听我的,你就好好听听,到底谁才是最对不起顾潋的那个。” 顾洋看看赵赫又看看顾潋,凑到顾潋身边小声问道:“少爷,这?” 顾潋微微摇头,垂下头去。 在这件事上,赵宁的确是无辜的,他那份仇恨可以略过赵宁,但他不能要求赵赫也略过。 “你就好好听听……”赵赫重新看向赵沣,话却是对赵宁说的,“你父王是如何给顾夫人下毒的,再好好听听,顾潋又是为何打娘胎里降生就身子不好的,凭什么顾潋要一直背负这么多东西,而你一句无辜就可以逃避所有?” “你在说什么?”赵宁满脸呆滞,他先是看了赵沣一眼,然后看向一旁站着的顾潋。 他又不傻,赵赫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这两件事,定然跟他父王有关,而顾潋没解释,顾潋也是知道的。 那他呢?他在顾潋眼里是什么人? ——是杀母仇人的儿子。 “看着你们两个现在的样子,可真般配啊。”赵沣使劲抬起脖子,越过赵赫的头顶看向顾潋,喉咙里发出粗喘声,“顾潋,你以为你现在受宠,就能一辈子受宠吗?你不如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你以后只会比我更惨!” “顾潋才不是你,我也不是父皇,楼沣,你识错了人,走错了路,就不必以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游说了。” “哈哈哈……”赵沣突然笑起来,他压低声音,只有蹲在他跟前的赵赫和赵宁能勉强听到。 “既然你这么在乎顾潋,还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当年在密道,顾霄来救我时,是我故意把他拽下去的。” 赵赫唇角绷紧,铁青着一张脸,长剑毫不犹豫刺破赵沣的喉咙。 “嗬——”赵沣瞪大双眼,屈起的手臂重重摔在地上,浑身哆嗦了两下,没了动静。 顾潋立刻上前去,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住赵赫的双眼,赵赫站起来拥住顾潋,两个人胸膛相贴,谁都没有说话,只余心跳在此起彼伏。 等赵赫冷静下来,顾潋问道:“他最后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顾潋还以为赵沣说了什么对孝元皇后大不敬的话,于是安慰道:“他一心想死个痛快,说的话都是惹你发怒的,你不必往心里去,” 赵赫垂头,将顾潋抱得更紧,闷闷道:“嗯。” 而在两个人看不见的地方,赵沣的尸体突然抽动了一下,干瘪的腹部开始有规律的起伏,无人发现,只有一直盯着赵沣的赵宁看见了。 那东西他知道是什么,是一种精巧的机关,需要开膛破肚缝入腹中,只要人一死,机关便会被触发。 “顾潋!小心!”赵宁从地上翻身起来,将顾潋朝一旁推去,也正是这一瞬间,众人听到“噗”地一声,一支三指粗细的弩箭破肚而出,直直射入赵宁胸腔。 赵宁立时倒在顾潋脚下。 “赵宁。”顾潋一惊,跪坐下去查看赵宁的情况。 “顾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赵宁伸出手去,本想抓住顾潋的衣裳,却在看到自己满手血污时,又缓缓将手放下,“你、你别怪我,你别怪我好不好?” 顾潋紧紧皱眉,看了眼赵宁身下的血泊,心知人是活不了了,他一时间心绪复杂,安慰了一句,“我从没怪过你。” “那就好……那就好……”血流得很快,赵宁喃喃两句,目光渐渐涣散,一会儿便没了气息。 顾潋深深叹了口气,一直跪坐在赵宁身侧,而赵赫也未阻拦,就这么静静陪在顾潋身边。 最后一点日头消失的时候,赵赫终于没了耐心,将人打横抱起,塞回马车里。 接着他转身便走,一刻钟后又重新回来,右手握拳伸到顾潋面前。 “什么?”顾潋问。 赵赫朝他抬抬下巴,示意他伸手。 顾潋照做,刚展开手掌,赵赫便往他手心里放了一样带着凉意的东西。 竟是他送赵宁的那块玉佩。 “我说过,要把这块玉佩拿回来的。” 顾潋不说话。 见顾潋心事重重的样子,赵赫不悦地捏起他的下巴,恶狠狠道:“你还在想他?他死了你是不是心里难受呢?” 顾潋点头承认,险些把赵赫气得一个仰倒。 “你要气死我了!” “是有些难过。”顾潋解释,“但只是觉得少了一个相识多年的朋友,若是顾洋现在死了,我也会替他难过的。” 马车外偷偷听墙角的顾洋:“???” “不准再想他。”赵赫话里带着醋意,他要让顾潋脑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想到的办法也简单粗暴,他低头攫住顾潋的唇,忘情地啃噬撕咬。 “唔——”顾潋叫他亲得喘不上气,挣扎了两下,却换来赵赫更加粗鲁的对待。 “你做什么?”赵赫双手下滑时,顾潋心里一惊,屈起右腿挡住赵赫。 “顾潋,顾潋……”赵赫把顾潋的双腿一掰,趁机压上去,“顾潋,我都多久没碰你了?你都不想我吗?” 顾潋红了脸。 自然是想的,尤其是在京城的时候,他时常燥热到睡不好觉,可这种话……这种话怎么好意思直接说出口? 又该如何告诉赵赫? 难不成直截了当些……说他想要了? “顾潋,你在想什么?”赵赫屈起手指,不断拨弄顾潋的耳垂,嘴也没闲着,探去顾潋颈窝里,在上头吸出一个又一个暧昧的吻痕。 “不行……”顾潋脖子被扎的发痒,用力推开赵赫,“你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外头这么多人呢。” 赵赫掀起眼皮瞅他,“你害羞了?” “没……”是轻如蚊呐的声音。 “我看你就是害羞了,你等着,我叫他们都回避一下。”说完,赵赫掀起车帘,朝外头大喊,“你们几个,都给朕走远点,朕要唔——” 话没说完,便被顾潋捂住嘴拽了回去。 “你喊什么?”顾潋似是气急败坏,转身把车门车窗都关严了。 “你说我喊什么?”赵赫急红了眼,喘着粗气将顾潋压在身下亲,“你又不想叫别人听见,我就叫他们走远点。” “不行!”顾潋还是拒绝,“你就这么等不及么?” “就是等不及了。”赵赫对着顾潋又亲又摸,顾潋无法,只好半推半就,两人腰封都解了,正待进入正题时,外头突然传来“轰”地一声巨响。 而拉车的马因着声音受惊,脱了控制向前跑去,车内两人顿时滚做一团。 “冲啊!”外头有人大喊,又是几声轰鸣,马车竟慢慢停了下来。 “吱呀”一声,马车门被打开,赵赫黑着脸走出来,看见坏他好事的人竟是薛良时,眉心狠狠一跳。 “皇上!”见了赵赫,薛良激动不已,“皇上!贼人在哪?老夫我要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居然红了眼圈,“若能手刃贼党!不枉老夫来这世间走一遭!” 这时顾潋终于整理好自己的衣裳,他探头出去,看见薛良时一愣,“薛太傅?” “顾丞!顾丞啊!”薛良眼睛一亮,翻身下马,朝顾潋冲过来,又被赵赫拦在马车外。 “薛太傅来的可真是时候啊。”赵赫边磨牙便说,瞪了薛良一眼,“滚。” 薛良:“???” -------------------- 顾洋:少爷,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 薛良:皇上,是臣哪里做的不好吗? 68章冻了,周六周日审核老师不审核,为了让大家今天能看见,所以发在了69章,周一会删除68章,就是解释一下为啥没有68章了,章节序号不影响阅读哈,内容是完整的 第70章 顾潋,我要转正! 夜里聚在一起吃饭时,顾潋才知道薛良这一年都干了什么。 “老夫受皇上嘱托,回渭城后,便接手了一家剑庄,顾家军这次用的兵器和火药,都是从剑庄出去的。” 薛良呵呵一笑,给顾潋递了一碗汤,“顾丞尝尝,这是南疆深林的野蕈,做汤最是鲜美。” 顾潋接过去,闻了一下味道,缓缓皱起眉头,“听闻野蕈红绿必有毒,这颜色……” 薛良连忙摆手,“哎,顾丞莫怕,当地人都是这么吃的,只要煮熟即可。” 说着,他先喝了一大口,然后微眯起眼睛,长叹一声,“果真鲜美。” “顾潋不爱吃菌子。”赵赫把顾潋手里的碗拿过去,对顾潋一挑眉,“朕喝吧,你吃些别的。” 顾潋的确不爱吃菌子,他总觉得菌子有一股腥味,也吃不得腥味太重的东西。 “待会儿。”赵赫低头要喝时,顾潋突然按住赵赫,眼睛直勾勾看着薛良,直到一刻钟后薛良还活得好好的,他才放开赵赫,“喝吧。” 一行人吃饱喝足,又快马加鞭赶到一处庄子落脚。 赵赫心急,想着把今天被打搅的好事做了去,一进庄子便扯着顾潋往屋里走。 顾潋却停下脚步,拂开他的手,“大哥说要找我聊聊,你先进屋,我待会儿再回。” 赵赫不太开心,朝顾霄那边看去,刚好看到人高马大的顾霄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可他又敢怒不敢言,只好叮嘱道:“那你快些说,我等你回来。” “好。”顾潋点点头,转身朝后走去。 两人约在竹林见面,顾霄将罗燕送回房里才来,手里还拎着一坛酒。 顾潋婉拒,“大哥,我……酒量不好,还是不喝了。” “没叫你喝,这一坛都是我的。”顾霄一掌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大赞道:“好酒!不愧是宫中秘制。” “宫中秘制?”顾潋抬起坛底瞧了眼,果真印着宫廷两个字。 “皇上给的酒,说是军中窖藏几百坛,紧着我喝。” 闻言,顾潋嘴角微微上扬。 赵赫这是讨好他大哥呢。 “大哥早已同皇上接触过了?” “嗯,不过一两天,你走之后,我心里总是不安,于是带着小雀儿追了上去。”顾霄又灌下两口酒,想起同赵赫初见时的场景,轻笑一声。 他仗着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很是敲打了赵赫一番,赵赫也超乎他的预料,是真的将顾潋放在心尖的。 “大哥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或许我不回来,你也能过得很好。” 顾潋沉默片刻,问起顾霄白天说的那件事。 “大哥说的,不敢回来,是何意思?” “不敢……就是不敢啊。”顾霄频频摇头,“他们告诉我,我父母双亡,家中仅一幼弟相依为命,然而十年前,我也成了一个大家口中的死人,德阳将军府只剩幼弟一人。” “那时你才十几,一个人在朝中左右逢源艰难行走,这十年又是如何捱过来的,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对不起你。” “大哥怎会这样想?”顾潋轻声道,“大哥遭此劫难,我没能早点把大哥找回来,该是我对不起大哥才是。” “我痛心啊!”顾霄突然仰天长叹,眼角含泪,“若是我还在,怎会眼睁睁看你嫁给一个男人!” 顾潋:“……” 他歪头看去,顾霄脸上带着醉意。 其实顾霄酒量跟顾潋的差不多,半坛酒喝得急,话还没说两句,人已经大醉了。 “我要是在,那小皇帝若是真心喜欢你,就该……就该嫁入我们顾家才是,他也不能生养,只能做妾——” 话还没说完,顾潋突然站起来捂住他的嘴。 “大哥,慎言。” “好,好,我慎言,我不说了,我、我给你一样好东西,你回去好好研究研究。”顾霄摇头晃脑地从怀中拿出一本书,顾潋接过去一瞧。 御妻术。 顾潋:“……”垚土 他红着脸,刚要把书推回去,便见顾霄马上要从石凳滑下去,只好先把人扶起来。 “大哥,今日便先聊到这儿,我送你回去吧。” 顾霄比顾潋高出一个头还多,顾潋架起顾霄时十分吃力,双手全被占着,只好将书往怀里一塞,拖着人往回走。 将顾霄交给罗燕后,顾潋沿着漆黑的小路回住处,想到那本御妻术,手不自觉地伸到怀中摸了一下。 他原以为顾霄之前只是同他说笑,没想到真的给了他这么一本书。 也不知道里头写的什么…… 回到住处,顾潋一只脚刚迈进门槛,便瞧见屋里头灯火通明,乱糟糟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几声痛哭。 “怎么了?”顾潋匆匆进屋,暗卫立马迎上来。 “顾丞!我们主子好像是吃菌子中毒了!一直哭,谁都劝不住!” 中毒?顾潋紧走两步去了里屋,赵赫正捧着他送的同心鸳鸯佩俯在床上,哭得声嘶力竭。 “顾潋!顾潋啊!啊啊啊啊啊——” 顾潋:“……” 他走上前,盯着伤心欲绝的赵赫看了会儿,一时无言,“你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顾潋!顾潋!”赵赫从床上弹起来,抱着顾潋的腰,肩膀一抽一抽的,“顾潋,你回来了!你让她们走!” “她们?她们是谁?” “顾丞,已经叫大夫瞧过了,主子好像是因为吃了菌子才这样的,症状与夜游症相似,主子瞧见的东西,跟我们瞧见的东西,好像……”暗卫一张脸使劲皱在一起,暗示道:“好像不太一样。” 顾潋轻轻拍打赵赫后背,问道:“今晚吃菌子的人这么多,怎么就皇上中毒了?” 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声大喊,“哈哈哈!不枉老夫来这世间走一遭!” 顾潋:“……” “还有薛太傅。”暗卫指了指院子,“主子和薛太傅吃的是第一锅,吃的时候心急,菌子还没熟,找了位南疆的大夫问过了,倒也没什么大事,喝了药,过几个时辰便能恢复。” “老夫我要马革裹尸!为国捐躯!” “顾潋,让她们走!” 顾潋额角一跳,叫两个人聒噪的人吵的脑袋疼,“……先把薛太傅带回去。” “是!” 那头薛良还在喊:“冲啊!” 这头赵赫跟上一句:“顾潋!快啊!” 顾潋放开赵赫,捧起他的脸问:“你哭什么?她们是谁?你瞧见什么了?” 赵赫眼睛都肿成了核桃,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指着一旁,“顾潋,我以后会好好伺候你的,你别不要我,不要纳别的妾好不好?” 顾潋:“……” 他转头看了眼空气,意识到赵赫应当是出现了幻觉,于是问道:“我为什么要纳别的妾?” “因为……”赵赫似是有难言之隐,别过头去,暗自神伤,“因为我不能生养。” 这话本子比天降神子还要离谱,顾潋兀自笑了会儿,然后把人按在床上,“不会纳别的妾,不能生养就不能生养吧,你放心,在这儿等我。” “顾潋!”手被抓住,赵赫抽抽搭搭的,“那你让她们走。” “……”顾潋只好面朝空气,“咳,那什么,你们都下去吧。” 赵赫:“顾潋,你说,说你这辈子都不会纳她们为妾。” 顾潋:“……我这辈子都不会纳你们为妾的。” 赵赫:“顾潋,你说,说你这辈子只要我一个妾。” 顾潋:“我这辈子只要赵赫一个妾。” 赵赫这才满意,慢慢松开顾潋的手,并叮嘱他早些回来。 顾潋转头出去,要了盆热水,找来一张干净帕子,打算回去给赵赫擦擦身子,一进门,水盆便被打翻在地。 赵赫堵在门口,冷冷看着顾潋,眼中尽是不屑。 “呵,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他俯身到顾潋耳边,压低声音,“弄起来应该很带劲吧?” 顾潋:“……” 这是又换了一个本子? 见顾潋呆在原地,赵赫不悦地夹起哭到通红的眉头,将人一把拽进屋里,推倒在软榻上,而后大咧咧一张双臂。 “过来,取悦我。” 取悦?怎么取悦?顾潋从榻上坐起身,仰头看去,“你不是我的妾吗?为何要我取悦你?” “你!”赵赫似是恼羞成怒,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起顾潋的下巴,“我含垢忍辱嫁你做妾,就是为了翻身这一天!” 还是原来那个本子。 顾潋轻笑一声,“若你早说你喜欢编这些东西,修国史哪还轮得到姚永来当?”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赵赫听不懂,眼神上下打量着顾潋,最后落在顾潋微敞的衣领上,“你不会伺候人吗?还不来替我宽衣?” 这种事顾潋还真没怎么做过,赵赫穿衣脱衣都是自己来的,也从不假手小太监。 顾潋往前磨蹭两下,替赵赫解去腰封,看了眼地上的热水,埋怨一句,“你把热水打了,我怎么给你擦身子?” “什么时候了还擦身子?你自己什么处境不知道吗?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那你忍辱负重等到翻身这一天,到底要做什么?”顾潋想上手拽赵赫的胡子,却被赵赫一把握住手腕拉进怀里。 “我忍辱负重到今天只为了一件事!”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我、要、做、正、妻。” -------------------- 赤赤:我有一个伟大的梦想,那就是转正。 顾大哥是又菜又爱喝那种。 野蕈:野蘑菇。 第71章 顾潋,这是谁? 听了赵赫的话,顾潋“噗嗤”一声笑开,肩膀微微抖动。 赵赫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是在嘲笑我吗?” 顾潋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你有!”赵赫把人往胸膛上一按,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没过一会儿顾潋便察觉到对方的变化。 “呵,你会为你的自大付出代价!”赵赫双手一推,把人推到在榻上,又欺身上去按住顾潋的双手,然后不断贴近,“待会儿再怎么求饶,我也不会怜惜你的!” 他动作粗鲁,把外衣里衣一起扒了,顾潋就光着上身躺在那里。 而赵赫则直勾勾盯着雪白的胸膛,一时移不开眼睛。 今日在马车里他给顾潋换衣裳时就瞧见了,顾潋胸膛上多了几道不太明显的轮廓,胸前微微鼓起,小腹上的软肉也变得硬实许多。 “你是为了取悦我,才变成这样的么?”赵赫似是痴迷,大手覆上去,摸完胸肌摸腹肌,摸得不亦乐乎。 这样健康的顾潋,比从前瘦弱的样子还要迷人。 顾潋敏感,只是叫摸了两下,就如煮熟的虾子一般弓起身子,滢白的皮肉立时变得通红。 “别、别摸了!”他拦住赵赫,小声催促道:“要弄就快点。” “那你求我。” 顾潋一懵,“你说什么?” 赵赫压低嗓音,在顾潋耳边吐了一口邪魅气息,“我说,想要就求我。” “……”顾潋推他一把,作势要起身,“你自己睡吧。” 赵赫立马将人按住,他深吸一口气,眼皮半阖,由上至下看着顾潋,“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想起刚才赵赫刚才哭哭啼啼的模样,顾潋冷笑一声,半支起身子威胁道:“你再这样,我就不让你当正妻了。” “什么!”赵赫大惊失色,眼皮也猛地睁开了,“不行!你不让我当,还能叫谁当?” 顾潋用力将人推开,站起身把衣裳系好,随口跟他胡扯,“随便是谁都可以,反正不会是你。” “不行!”赵赫眼眶又湿了,飞速奔到门口,高大的身躯把木门挡得严严实实,“为什么不能是我!你不能去找别人!” “因为你一点儿都不乖。” “我乖!我会乖的!”赵赫信誓旦旦道,可心里却无比悲怆,顾潋要娶别人当正妻对他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尤其是屋外头还有一群莺莺燕燕,让他半点都不敢赌。 “那你在这儿等我,不要乱跑,我去打热水,一会儿就回。”顾潋把人带到榻上坐下,出门打来一盆热水,手里还拿着一把剃刀。 他把帕子浸了热水,拧干后敷在赵赫下巴上,待敷个半刻钟,胡须软下来了,顾潋执起剃刀,轻轻抬起赵赫的下巴,“莫动,不然会划伤你。” 赵赫配合地抬起下巴,眼睛却一直盯着顾潋看。 顾潋做一件事时会非常专注,就如他现在给赵赫剃须时,会睁大眼睛盯着剃刀的边缘,每刮一刀,便会微微嘟起嘴唇,朝赵赫下巴上吹一口气。 这样的动作,在赵赫眼中,无异于顾潋在向他索吻。 “唔——” 胡须剃了一半,赵赫再也忍不住,他倾身过去,先是在顾潋脸颊上咬了一口,才探头吻住顾潋的双唇。 顾潋吓了一跳,连忙将剃刀丢得远远的,又被迫仰头承受赵赫来势汹汹的吻。 两个人从榻上起身,相拥在一起,紧接着跌跌撞撞摔进床褥中。 床帐被放下,里面很快便响起两道粗喘声,没过一会儿,一只赤裸的胳膊从中伸了出来,还没等露肩头,便被另一只大手拽了回去。 “你先等等,我去拿东西。” “拿什么?” “……脂膏。” “不用拿。” “不用会疼……” “不会疼,我保证。” …… 翌日,赵赫醒时天刚蒙蒙亮,他动了一下,怀里的顾潋也跟着醒了过来。 “顾潋!”赵赫语气惊慌,“我昨天做了一个特别可怕的梦!” 顾潋困倦,他打了个哈欠,转过身看向赵赫,黏糊糊开口,“什么梦?” “我梦见……”赵赫好像想起什么令人惊恐的事,几乎是喊出来:“我梦见你身边有一群女人!她们说你要娶她们做妾,她们还笑话我!” 顾潋重新合眼,“笑话你什么?” “……”赵赫闭嘴了,自然是笑话他不能生养。 他这辈子是不会有孩子了,但顾潋倒是……赵赫看向身侧,就这一会儿的功夫,顾潋竟又睡了过去。 “顾潋。”赵赫小声念他的名字,顾潋睡梦中应了一声。 “嗯?” “你想不想养个娃娃?” 顾潋被打搅,不悦地蹙起眉头,“养什么娃娃?” “没事,睡吧。”赵赫顺着顾潋的头发捋了两下,在光洁的额角印下一吻,“下回不折腾你这么久了。” 顾潋再醒来时,人已经躺在马车里,他披头散发坐起身,敲了敲车窗。 “少爷?您醒啦?”顾洋凑上来,掀起车帘,“少爷可要吃点什么?” “嗯,随便拿些点心吧。”顾潋从匣子里取了把梳子,开始束冠。 顾洋动作快,立马端了两样点心并一壶热茶进来。 “皇上呢,我们这是要去哪?回京么?” “皇上在后头,跟大少爷处理南疆的事,我们走得慢,所以先一步出发,跟薛太傅去渭城,在那里等着。” “好。”顾潋插好发簪将玉冠固定住,一手捻起核桃酥吃,另一只手则拿出舆图看起来。 顾洋指给他看,“渭城并不远,大概走个两三天便到了。” “嗯。”顾潋看了会儿,突然想到什么,往自己怀里摸了一下,立马僵住。 大哥给他的书呢? 好像是……昨天夜里叫赵赫按着扒衣服时,落在榻上了。 “顾洋,你今日收拾东西时,有没有瞧见一本书?” 顾洋问:“少爷,什么书?是落在庄子了么?若是重要我现在回去拿。” “不用。”顾潋摇摇头,“丢了就丢了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到时候再问顾霄要一本就是。 “对了。”顾潋又问,“赵宁……如何下葬?” 顾洋看了眼顾潋的表情,斟酌道:“说是照世子仪制下葬,但回京路途遥远,怕……怕到时候样子不好看,所以打算先去渭城找人封棺。” 顾潋垂下眼帘发了会儿呆,半晌后抬起头来,“也好,如今正是夏日,再不封棺,以后便不好收拾了。” 赵宁封棺那日下了场大雨,周遭又潮又热,顾潋穿着蓑衣,特意去见了赵宁最后一面。 躺在棺材里的人样子并不好看,顾潋看了几眼,后退一步,“可以了。” “大老爷,瞧过了,那我们就盖棺了?”盖棺人瞅瞅顾潋,没得来肯定的回复,又看看一旁的顾洋,依旧没人说话。 他不再等,招呼几个伙计去抬棺盖。 “稍等。”顾潋出声打断,又不说话,似是在犹豫什么。 接着他走回赵宁的棺椁旁,从袖子里掏出一样东西,探身进去,把那东西端端正正摆在赵宁手边。 “好了,盖棺吧。” 几个伙计将棺盖抬起,慢慢推到与下头的棺椁合齐。 剩一条缝隙时,盖棺人往里头瞅了一眼,方才那大老爷放下的,竟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回去路上,顾洋有些担心,“少爷,若是皇上往后问起来……少爷去哪拿这块玉佩啊?” 顾潋一脸坦荡,“那便告诉他,我将玉佩放在赵宁棺椁里头了。” 顾洋连连摆手,“不可,不可,若是叫皇上知道他拿回来的玉佩又让少爷送出去,皇上他——” 顾潋开口打断,顾洋继续往下说。 “他不会生气的。” “他该多伤心啊!” 顾潋:“……” 他沉思,觉得顾洋说的有几分道理,赵赫倒是不会太生气,但估计要跟他耍耍小脾气。 “无事,皇上好哄得很。”说完,顾潋耳尖慢慢红了。 “况且那玉佩送出去时,我同赵宁便是坦荡的君子之交,只为祝他节节高升,并无其他寓意,那玉佩是他喜欢的东西,便叫他带走,到时黄泉路上,他也能走的安稳些,下辈子……” 下辈子如何,顾潋没能说出来,他私心里希望赵宁下辈子投生个平凡人家,但他又不能替赵宁做决定,所以干脆不说。 回到剑庄时雨已经停了,可顾潋小腿叫雨水湿透,于是先去换了身干净衣裳,从里屋出来时,便见一个垂髫女娃正好奇地看着他。 那女娃娃生着两颗紫葡萄一样的眼睛,看见顾潋时眸子一亮,蹦蹦跳跳扑进顾潋怀里,仰着脑袋,软软地喊哥哥,“哥哥哥哥,你好俊啊!你叫什么呀?” 顾潋心里一软,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我叫顾潋,你呢?” “我叫薛瑶,顾哥哥可以叫我瑶瑶。” 顾潋一愣,带着好奇的目光盯着薛瑶多看了两眼。 原来这就是赵赫在地上打滚都要娶的薛瑶。 “顾哥哥,你是祖父请来的客人吗?” 顾潋点点头,“是,我是你祖父请来庄子上做客的。” “那我带你逛逛庄子吧!”薛瑶后退两步,又十分矜持地伸出右手邀请顾潋。 顾潋一笑,轻轻握住薛瑶的手,被薛瑶拽着往前走。 于是赵赫赶来剑庄时,看到的就是顾潋同一个小孩儿捡石头的画面。 “顾哥哥,这个好看!是红色的!” 顾潋宠溺一笑,接过薛瑶手中的石头擦拭片刻,附和地点点头,“的确好看。” 赵赫顿时心生妒忌,顾潋都没对他这么笑过,这小屁孩凭什么? “顾潋!”他大喊一声,三两步走到二人跟前,低头看去,脸上带着不耐烦,“这是谁?” 顾潋疑惑:“你不认识吗?” 赵赫:“我怎么认识?她喊你哥哥,又不是喊我哥哥!” 听到这句带着醋意的话,顾潋微微一笑,“皇上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重要的人都不记得了?” 然后他拍拍薛瑶的肩膀,“告诉皇上,你叫什么?” 薛瑶脆生生道:“我叫薛瑶!” 赵赫:“……” 薛瑶胆子大又有礼貌,“皇上伯伯好。” 赵赫:“???” -------------------- 兄弟们有没有看过那个视频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纵吗?” 第72章 顾潋,是大哥带我来的! “这、这是谁?”赵赫蒙了一下,然后立马反应过来,“你喊谁叫伯伯呢?” 薛瑶才不怕他,“祖父说了,皇上伯伯跟父亲一样大,所以要喊伯伯。” 赵赫指着顾潋,“顾潋比我还大,你为什么喊他哥哥?” “因为顾潋哥哥长得好看呀!”薛瑶眨着圆眼睛,“长得好看的都叫哥哥。” 赵赫:“……” 他看了眼长得跟朵花似的顾潋,竟无法反驳。 对上顾潋似笑非笑的眼神,赵赫心慌,连忙凑上去解释:“顾潋,我可从没想过娶她,当时就是随口一说的,我见都没见过她。” 顾潋打断,“好了,我也没追问你,这件事莫要同旁人提起了,免得污了小姑娘清白名声。” 薛瑶没看懂两个大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点点头,表示同意,“就是就是,小姑娘家的清白名声最重要啦!” 顾潋被她逗笑,单手掌在她的肩头,带着她往回走,“回去喝点水吧,已经玩了很久了。” “好!”薛瑶蹦蹦跳跳跟上,两个人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相携离去,只留赵赫还站在原地。 而赵赫也不追,就这么站在那里,瞅着顾潋和薛瑶的背影出神。 若是他跟顾潋也能有个孩子,顾潋应当会是个好父亲,会亲自哄赵大宝睡觉,会亲自带赵大宝去放纸鸢,还会亲手教导赵大宝读《赋华录》。 如此想了会儿,赵赫笑着摇摇头,往前追去。 “梅水不比秋水,梅水白而甘,秋水更上一承,既白又冽,最好的当属冬水,雪为五谷之精,取以煎茶,最为幽况。” 薛瑶摇头晃脑说完,引来一群大人的赞赏。 顾潋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薛瑶时满是喜爱的神情,他也毫不吝啬的赞道:“尚七岁,便伶牙俐齿出口成章,往后必是出类拔萃,前程锦绣,薛太傅教导得不错。” 薛良乐红了一张脸,面上谦虚,实则炫耀,“哎,也并非全是老夫教导,瑶瑶这孩子自小就能说会道,聪明的很。” 顾潋缓缓点头,“倒也是,太傅教导过这么多学生,也有不成器的。” 说罢,他给赵赫倒了杯热茶,眼中含笑,“对吧,皇上?” 赵赫:“……” 薛良立马反应过来,连忙帮赵赫说好话,“皇上也是聪慧至极,只不过韬光养晦,实属无奈之举,无奈之举。” 道理都懂,顾潋笑笑,没在意赵赫幽怨的眼神,拾起茶盏轻啜一口。 几人围坐在红泥小炉旁,赏着雨后新景谈天说地,休息过后,赵赫凑过来戳了戳顾潋的肋骨。 顾潋怕痒,一下躲开,朝赵赫看去。 “顾潋,可休息好了?” “如何?” “你跟我来,我有个好东西给你瞧。”说着,赵赫起身走出亭子,在拐角处朝顾潋勾了勾手指头。 好东西?不正经。 顾潋心里嘟囔一句,但还是依言起身,朝几人点点头,“我去同皇上说点话。” 他追上去,便见赵赫站在池塘边上,双手后背,面朝池塘,一副赏花赏水的姿态。 “顾潋,过来。” 顾潋走上前,同赵赫肩并肩站着。 “顾潋。”赵赫转头,在顾潋的注视下缓缓开口,“呱。” 顾潋:“……” 赵赫干咳一声,脸颊渐渐泛起红晕,他颇有些不好意思,“满意了没?” 才下过雨,池塘中传出阵阵蛙鸣,赵赫的“呱”夹杂在嘈杂声音中有些低沉,顾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赵赫脸愈发红,但一想到顾潋爱听这个,还是抬高声音又说了一声,“呱!” 顾潋移开目光,脑袋里想的是赵赫出征那天在城门外也是说了声“呱”。 难不成是什么暗号? 顾潋一时没说话,兀自想了会儿,身边的赵赫却突然蹲下身子。 一阵水声过后,再起来时,赵赫右手握拳,往顾潋眼前一递。 顾潋习惯性地伸出手去接,那东西落在掌心里湿乎乎的,他瞥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胡乱挥舞着手臂往后退去,一头张进水里。 “顾潋!”赵赫大惊失色,紧跟着跳进池塘中把顾潋扛在肩上。 顾潋脸上难得出现害怕的神情,他脑袋空白一片,双手把赵赫的头拍得“啪啪”作响,嘴里胡乱喊着:“上去!上去!快、快点……” 这池塘里全是蟾蜍,他简直就是泡在蟾蜍的洗澡水里,光是想想就要头皮发麻! 赵赫后知后觉才明白过来顾潋害怕蟾蜍,他觉得好笑,又不敢耽搁,搂着顾潋往岸边游去,“你怕它们做什么?一脚便能碾死的小东西。” 顾潋快要急哭了,他鼻尖酸胀,呼吸急促,语气也不自觉发软,“别让它们碰到我,快上去吧,求你了……” 听到一声“求你了”,赵赫浑身一震,卯足了劲儿把顾潋送上岸,自己也撑着岸边跳上去。 “顾潋,别怕,别怕,我在呢。”赵赫双手捧起顾潋的脸颊,替他把黏在脸侧的发丝拨走,看见顾潋通红的眼圈时,心疼得不行。 “顾潋,我不知你怕蟾蜍,别哭,往后不会了。”他把顾潋揽进怀里安抚,雨后风一吹,两个人一起打了个微颤。 顾潋一直没出声,他刚刚从蟾蜍的包围圈中逃出来,这会儿手脚发麻,站都站不住。 赵赫打横抱起顾潋,大步往浴房走。 剑庄的浴房没有池子,而是悬在头顶的木桶,木桶底部有几个小孔,其中添水便可淋浴。 听完顾潋说的,赵赫边冲洗边笑弯了腰, 顾潋在一旁穿衣裳,闻言把手里的湿帕子往赵赫那边一丢,“笑什么?” 赵赫单手接住,开始擦身子,“我那时候说的是‘乖’,顾洋这眼神的确不好,害我以为你喜欢蟾蜍……不过宫里摆了那么多蟾蜍,怎么不见你怕?” “那都是死物,怕什么?”顾潋系好腰封,接了一盆清水,坐在一旁仔细搓洗手心。 可无论怎么洗,那种黏腻感却始终留在掌心,让他浑身不舒服。 “别搓了,都搓红了,再搓就破皮了。”赵赫擦干净走过来,执起顾潋的手腕,往那搓得通红的掌心中亲了一下,一抬头,便见顾潋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顾潋——”他心中微动,捏着顾潋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却被顾潋狠狠推开。 “别碰我!”顾潋难以接受,他看着赵赫的嘴唇,眉头夹起,“太脏了。” 赵赫:“???” “我、我……我哪里脏?” 不知想到什么,顾潋浑身一颤,提起袍子匆匆跑出去。 赵赫赤条条站在那里,先是恍惚了一会儿,而后指着自己,喃喃道:“我……脏?” 这之后的许多天里,两个人虽同吃同住,赵赫夜里也能搂着顾潋睡觉,可顾潋再也没叫他亲过一回,甚至是凑得近些就要皱眉的程度。 赵赫憋屈,甚至开始埋怨起顾洋瞎说害他至此,就这么憋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赵赫把顾潋送回德阳将军府,转头就去了娇玉阁。 “那什么。”他站在罗燕屋门口,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你有没有那什么,我用一下。” 罗燕不明所以看着他,“什么?” 别别扭扭半天,赵赫才吐出两个字,“口脂。” 罗燕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你要口脂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随便给我一个就是。”赵赫不想跟她墨迹,直接伸手。 罗燕没法,只好从匣子里挑了一盒口脂,然后斜眼看去,“这几天你跟顾潋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想用这盒口脂骗顾潋吃醋吧?” “我哪有那么无聊。”赵赫将手探进怀中,拿了一个布袋出来,将口脂塞进去。 布袋拆开时露出里头的东西,罗燕扫了一眼,秀眉一蹙,“等等,这是什么?” 她按住赵赫的胳膊,从布袋中抽出一本书,“御妻术?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是顾霄的字。 罗燕翻开看,越看脸色越黑。 就是顾霄的字。 赵赫一把抢过去,“这是从顾潋身上掉下来的,我还没学完呢。” 从顾潋身上掉下来的?罗燕气笑了,她冷哼一声,把书丢回去,“学学学!我看你学完了顾潋还要不要你!” 说完略过赵赫,去楼下找顾霄去了。 德阳将军府。 顾潋刚洗去一身风尘,姚永昶就包袱款款找上门来。 “顾潋,收留我一下。”姚永昶一屁股坐下,取出腰间的折扇乱扇。 顾潋拿出一包干菌子推过去,“这是在南疆带回来的野蕈,做汤做菜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做熟再吃,不然会中毒。” 姚永昶没接,不停地扇扇子,像是有什么话想对顾潋说。 “你这是怎么了?”顾潋问。 姚永昶一下打开了话匣子,“顾潋,自从上回我跟你见面后,万年喜就不管我了,要多少银子都给,就是要几千两的银票,他也毫不含糊就给我拿,也不拘着我了,我想去哪就去哪,想上哪个花楼就上哪个花楼,想找哪个娘子就找哪个娘子,你说他这是……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潋叹气,感慨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潋,不是我矫情,是他太不正常了,我同你说句实话,他不拘着我,我反倒不敢去花楼了,我总觉得我一去,他就要跑了。” 顾潋问:“万老板不拘着你不是更好么?你不是嫌他管的太多,没什么自由么?” “话是这么说……”姚永昶把扇子一合,郁闷叹气,“但他对我是真挺好的,他突然对我不咸不淡起来,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其实是压根受不了这种转变。 一开始万年喜是爱管着他,但管着他的同时也是惯着他,他做什么,万年喜瞧见了也只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后来他越来越过分时,万年喜终于本性暴露,半强制似的将他管制起来。 直到最近,他负隅反抗终于有了结果,万年喜解开了拴在他脚腕上的链子,亲自为他打开大门,冷着一张脸祝贺他重获自由。 “若是皇上把你关在深宫,给你吃给你穿,什么稀罕玩意儿头一个想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是个养在他身边的雀儿,你受得了么?” 顾潋摇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在皇上眼中,我从来不是养在深宫的雀儿,”顾潋一一枚举,“顾家军的虎符一直在我手中,丞相一位也从未考虑过别人,就算我入主中宫,他们对我的称呼依旧不变,更甚者,我的命令在他之上,皇上从没拿我当他的附属之物……当然了,我出宫也不是为了逛花楼找娘子的。” 姚永昶似懂非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顾潋,我怎么感觉这么噎得慌?” 这时在门外听墙角的赵赫突然闯进来,满眼感动,“顾潋,我——” “走开。” “好来。” 姚永昶目瞪口呆看着赵赫转身就走,半晌问道:“他怎么惹你了?” 顾潋似乎是想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事,蹙着眉头冷冷道:“他玩蛤蟆。” 姚永昶:“???” 这头赵赫被赶出来,心里正郁闷,又听见顾洋说姚永昶今夜要宿在这里同顾潋秉烛夜谈,于是带上那个机灵的暗卫,随便找了个酒家喝酒去了。 刚下马车,便见万年喜正在酒家门口踌躇,赵赫有心拉着万年喜聊聊心事,于是赶紧迎上去,“万老板也来喝酒?” 万年喜回头,作了一揖,“万兄,好久不见,是想喝酒,但一个人又有些无聊。” 赵赫一喜,连忙朝门口一伸手,“万老板,今天我请客,我们一起聊聊。” 两人相携上楼,二楼只坐了一桌,赵赫定睛一看,居然是顾霄。 这时顾霄也瞧见了赵赫,站起来朝他挥挥手,“好巧,你也叫小潋赶出来了?” 赵赫:“……” 他干咳一声,算作默认。 三人坐定,一人一杯酒,话还没说,先碰了一个。 第一杯酒过去,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三个男人借着酒劲儿,把各自的心里话一说,这才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顾霄突然重重叹气,“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写御妻术一事告诉了小雀儿,若是叫我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 赵赫:“……”崾殽 那头万年喜也长叹一声,“阿昶最喜欢逛花楼,于是我今天也来试试,试试到底是何感觉。” 赵赫:“???” 顾霄:“也就那样,花楼花楼,有娘子作陪才叫花楼,没有娘子作陪,就是个酒楼。” 万年喜:“也不知阿昶来的时候会不会叫娘子作陪。” “你们等等!”赵赫突然站起来打断两个人,四处打量片刻,“这里是花楼?” 顾霄同万年喜一同点头。 赵赫回头看了眼暗卫,在得到暗卫肯定的眼神后,双腿一软。 顾霄安慰道:“怕什么,只是喝个酒而已,又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坐下,继续。” 赵赫转念一想,反正顾霄也在,他不怕顾潋误会,于是心放了一半,重新坐下来。 可屁股还没坐热,便有暗卫跑上来,慌张大喊,“主子!顾丞听说您和万老板来逛花楼,带着姚大人来捉您了!” “什么!”赵赫突地站起来,双眼一黑。 反观万年喜,脸上没什么波澜,隐约还有些期盼。 顾霄这时已经喝醉,还强撑着对其他两人摆摆手,“莫慌,到时候他们两个来了,我替你们解释一番就是。” 话音刚落,楼梯传来脚步声,三个人屏住呼吸朝那边看去,先是顾潋慢慢走了上来,而后姚永昶紧紧跟着。 顾霄微眯双眼,沉声道:“挺直肩背!不要惊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顾潋同姚永昶上来后在原地站定,木质楼梯上脚步声还未停歇,没过一会儿,又上来一个一身粉衣的姑娘。 “顾霄呢?”罗燕双手背在后头,在屋里打量了一圈,“我娇玉阁的生意他不照顾,居然跑到外头来照顾别人生意了?” 赵赫转头,却发现顾霄早已不在座位上,他扒着桌子低头一瞧,顾霄正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将桌下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第二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赵赫腾地站起身,一脸真挚地看向顾潋,“顾潋!是大哥带我来的!” 桌子下头的顾霄:“???” -------------------- 这章结尾嫂嫂三个人出场时的背景音乐是: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来自歌曲《乱世巨星》。 第73章 顾潋,赵大宝来了! 顾潋看了眼顾霄,又看了眼罗燕,心知今晚有人要倒大霉,于是朝赵赫招招手。 “站那儿做什么?这又没你什么事,我们回家吧。” 一句话给赵赫留足了面子,赵赫的身影立马变成了三个人中最挺拔的那个。 “好!我们回家!” 万年喜也跟着站起来,直直路过姚永昶,半点眼神都没给。 姚永昶突地红了眼,喊了一声,“万年喜!” 万年喜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晃晃悠悠往楼下走,姚永昶见状立马追上去。 “万年喜!你站住!”他跑到万年喜前头,把人拦下,“我是你主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万年喜低头看去,半晌扯唇一笑,“是,少爷才是姚府的主子,我不过是个管事的,少爷有何吩咐?” 听万年喜连称呼都改了,姚永昶一颗心凉了半截,却还是强硬地质问,“你为什么来逛花楼?你叫娘子作陪了么?你跟她们做什么了?” 万年喜接连笑了好几声,反问回去,“少爷什么意思?不叫我逛么?少爷问这个做什么?少爷现在什么感受?” 说完没等姚永昶回答,他自顾自说话,“少爷现在是什么感受,我从前就是什么感受。” 姚永昶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是了,他从前比万年喜还过分,京城的青楼楚馆他是常客,随便一个小娘子都能叫得上名,逢场作戏玩得过头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也是少不了的。 若是万年喜也像他这样,整夜整夜不回家,他会想什么? 他会想,万年喜宿在哪个窑子里?万年喜又在跟谁调情? 他嗫喏着,试图为自己解释,“我、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都是假的,我就是去那里写东西,我一到晚上就文思泉涌,只能宿在那里。” 万年喜很久都没说话,就在姚永昶费尽心思找其他借口时,他缓缓开口,“你回回都是这么解释,我也早早便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去那些地方,这几年……罢了,早知如此,当时何必要来招惹我?” 姚永昶又是一愣,万年喜说的没错,是他先主动招惹的。 是他在最孤苦无依的时候腆着脸皮凑到万年喜身边,万年喜能给他的东西很多,温情的照顾,伸手即来的银子,宠溺与纵容…… 他也早就习惯了,当万年喜不再把这些东西拿给他时,他才幡然醒悟。 姚永昶咬咬牙,“我错了!” 这次轮到万年喜愣住,“你说什么?” 姚永昶闭上眼睛,语气很冲,说出来的话却很怂。 “我说我知道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我以后不去逛花楼了!写不出来便写不出来,我封笔就是!” “阿昶,别闹——” “家里的铺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你也别想把我当只雀儿似的关在家里,我就是帮忙算算账也是好的!” 万年喜缓缓闭眼,而后深呼一口气,“算账?你能算明白什么?叫你给家里算账,不出一年便能赔得倾家荡产。” 姚永昶:“???” “你说什么呢?”他气得不行,他是算术不好,但他写文章有天赋啊!况且他爹也没指望他看顾家里的铺子,早早便找好了管家。 可是不叫他写东西,他还真不会做别的事。 “家里哪来的那么多钱叫你算?”万年喜睁开眼,眼圈微湿,“你喜欢写就写,但换个人找灵感行不行?青楼里那些东西我都去学了,你若是想,我做给你看。” 他继续说:“但你要说到做到,要像你从前说的那样,若你再死性不改……” 姚永昶浑身一颤,生怕万年喜再把他锁起来。 “若你再死性不改,我也不会再管你,你也别想管我去哪。” 这简直比万年喜把他锁起来更可怕! 姚永昶立马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发誓往后再也不逛花楼!明天我就找顾潋说去,修国史我也不当了,让他找别人写吧!” 全程旁观的顾潋幽幽道:“你现在也能找我说。” 姚永昶越过万年喜肩头,看见顾潋时眼睛一亮,他跑到顾潋跟前站定,“顾潋,我要请辞,你要是不允……”说着他看了眼顾潋身旁的赵赫,狠狠威胁,“我就把你俩的事写进正史!” 顾潋:“允了。” 姚永昶:“……” 他拍着胸脯,“你就不再挽留一下我这个不世之材?” 顾潋一脸真诚:“姚永,你的幸福最重要。” 姚永昶表情微滞,莫名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顾丞。”万年喜走上前,揽住姚永昶的肩膀,“若是有其他闲职,阿昶倒是可以去试一下,毕竟他闲不住。” 顾潋想了片刻,“修书院倒是有个空缺,平日里就是检阅典籍,誊抄校对,很是轻松。” 万年喜很是满意,“多谢顾丞,入了国库的银子,便全都算作我捐的。” 言下之意,不必还了。 顾潋也很满意,“那我便替皇上谢过万老板。” “那先告辞。” “告辞。” 姚永昶目瞪口呆被拉走,边走边喊,“不是!我出卖身体出卖灵魂换来的银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赵赫也目瞪口呆看着顾潋,“捐的银子才花了不到三分之一,说不还就不还了?” 顾潋冷冷看他一眼,“过几日用剩下的钱给姚永买个庄子,若是他在万老板那里吃气,也有地方可以住。” 赵赫凑过去献殷勤,“那我也给你买一个庄子。” 顾潋:“怎么?已经想着把我往外赶了是吗?” 赵赫使劲摆手,“不不不,若是我惹你生气,你把我赶出去,我住外头。” 顾潋没说话,瞅了一眼赵赫的嘴唇,掐指一算也过去快十天,赵赫早晚漱口搓嘴皮子,嘴都搓破好几回,应当是干净了…… 两人僵持间,罗燕拽着顾霄走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不学好,学别人吃花酒,吃花酒就吃花酒,你酒量什么样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还骗我今晚住军营?我——” 罗燕停下,眉头紧锁盯着顾霄的脸,突然干呕了一下。 顾霄:“……我是有多恶心?” 顾潋瞪大双眼,来不及想避嫌礼仪那一套,直接往罗燕小腹看去。 反应最大的是赵赫,只见他死死盯着罗燕肚子,表情近乎癫狂,喃喃道:“赵大宝?” -------------------- 会有姚永昶的番外嗷,姚大人跟万老板还是青梅竹马呢。 赵大宝:嗨嗨嗨!天!降!神!子! 第74章 顾潋,正文完结了! 在请孟太医看过,确定罗燕怀胎之后,最高兴的人是赵赫。 “顾潋!我们一起把他养大!你教他识字,我教他练武,他往后便是文武双全!” 赵赫抓着顾潋的手指头把玩,不知想到什么,开心地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潋还没想过这回事,听了赵赫的想法,他摇摇头,并不赞同,“这孩子往后是太子,血脉不可乱,不如我们去先帝旁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旁支就不乱么?”说起先帝旁支,赵赫略带轻视,“若是去旁支要一个我不喜欢的,我就把他丢在招英殿,半年都不去瞧他一眼。” 顾潋叹了口气,赵赫本就恨极了先帝,若是去旁支要一个,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再散养一个赵赫出来。 而正视他跟赵赫不会有子嗣的现实,顾霄同罗燕的孩子,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赵赫劝道:“顾潋,我们只能问别人要个孩子,以我同罗燕的关系,再加上你跟大哥的关系,这孩子最合适不过了。” “可是——” 赵赫打断:“只要他是个明君,能听民心,能用贤人,断不会错的,顾潋,你一定能把他教成这样的人。” “可是——” 赵赫又打断:“他会像你一样聪明,长得也像你几分,我瞧见他,就像瞧见了小时候的你。” “你听我说完。”顾潋捏住他的嘴,“可这是大哥和嫂嫂的第一个孩子,他们怎么愿意给我们?不如我们等第二个或是第三个?” 赵赫微一思索,是这么个理儿,但他耐不住性子,拖着顾潋去了娇玉阁,说是要当面问问。 “这样,我去问罗燕,你去问大哥,我们分头行动!”说完便跑上楼去找罗燕了。 顾潋无法,只好硬着头皮去找顾霄,可见到顾霄又实在张不开口。 “大哥,我这次来是为了……” 顾霄瞅他,慢悠悠喝了口茶。 “是为了……” “我知道,是为了你嫂嫂肚子里的孩子。”顾霄摆摆手,“等生下来,抱去宫里养就是。” 顾潋没想到这么痛快,一时愣了,“大哥,你要不再考虑一下,那是孩子,不是蛤蟆。” 顾霄奇道:“为何要把孩子同蛤蟆放在一起比较?” “……我也不知,顺口便说出来了。”顾潋心里默念几遍孩子,想把蛤蟆抛在脑后,“大哥,这蛤蟆往后是要冠赵姓的,他不会喊你爹爹,也不会养在你身边,我觉得这件事还需多考量一下?” 顾霄皱起眉头,“若是蛤蟆喊我爹爹,我才是要多考量一下。” 顾潋一脸空白:“……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说了蛤蟆。” “……” “行了,你也不必担心,我当然有我自己的考虑。”顾霄安抚道,难得一脸认真,“小潋,宫中不可能一直没有子嗣出生,你看看先帝便知道了。” 顾潋沉默。 “这个孩子皇上若是想要,我必须给,我也愿意给,但我不是为了皇上,我是为了你。” 顾潋当然明白顾霄的意思,只要宫中有太子,便能堵悠悠众口,赵赫便能一辈子不娶妃嫔,只要顾潋一个。 “大哥,我……”顾潋一时心绪复杂,他没有赵赫那么开心,反倒愧疚更多。 “不要想得太复杂,小潋,你就当他是个蛤蟆。” 顾潋:“???” 这边顾霄一口一个蛤蟆,那边罗燕喝完一碗乳鸽汤才说话。 “你这算盘敲的,从你娶顾潋那天起我就听见响声了。” 赵赫十分殷勤地递上帕子,“那你如何想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罗燕擦了擦嘴,以手支颐,“这孩子必须跟你姓。” 赵赫一愣,他自始至终就觉得这孩子该跟他姓,可经罗燕这么一提,他又有些犹豫了。 这孩子明明是顾家的血脉,应该跟顾潋姓顾才对。 “想什么呢?”罗燕敲了敲桌子,“这事我同顾霄说过了,他也同意。” “不行,我再想想。” “你还要想什么?这孩子本就是顾家的血脉,若是再跟顾潋姓,那就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了,到时候你才是个外人。” 赵赫眼珠左右乱转,他想事想不明白时就爱这样。 “顾霄说了,你为君他为臣,这个孩子你明明可以直接抢,但你还是上门询问一番,挺有礼貌的。”罗燕一手拨弄着汤匙,沿着空碗边缘转圈,发出“呲呲”地声音。 她突然叹了口气:“他是为了顾潋才答应的。” 顾霄是为了顾潋,她也是为了赵赫,一对爹娘还没瞧见孩子出世,就已经把孩子许了出去,罗燕心里哪会好受。 但转念一想,她跟顾霄往后还会有孩子,会儿女绕膝,子孙满堂,赵赫同顾潋却没有了。 罗燕半开玩笑道:“只不过这么一来,德阳将军府门口的‘忠’字,又要多一个了。” 赵赫浑身一震,突然瞪大双眼。 他到底在想什么?德阳将军府门口那十个“忠”字,是德阳将军用命换来的,是顾霄用十年背井离乡换来的,是顾潋用十年孤苦换来的,而他如今还要抢顾霄的孩子。 赵赫“腾”地起身,“这孩子我不要了。” 罗燕皱眉打量他,“你说不要就不要了?那你养什么?” 赵赫转身就走,“养蛤蟆。” 顾潋出来时,便见赵赫靠在墙上等他,手里牵了两匹马,额头布满细密的汗水。 “怎么不在里面等,外面日头这么大。”顾潋上前,从袖子里取了张帕子递过去,犹豫道:“你那边如何?我这边……” 赵赫站直身子,神色凝重,“顾潋,我们还是再等几年,这是大哥的第一个孩子,我们不能要。” 顾潋一愣,继而笑弯了眼睛,“我正想同你说这件事呢。” 赵赫能想明白就好。 “等大哥儿女双全,享天伦之乐时,我们再去问问。” “好。” “顾潋,走!”赵赫心血来潮,拽着顾潋上马,“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顾潋翻身上马,多问了两句,“不会要带我去看蛤蟆吧?” “看什么蛤蟆?你跟我走就是!” 两人策马见风,赵赫跑在前头,顾潋落后半个马身紧紧跟着。 直到跑过一处山谷时,赵赫大喊着,“顾潋!前头就是了!” 话音刚落,他们跑出山谷最后一段,视野渐渐开阔,前头出现了一面断崖。 “我带你去看——” 声音戛然而止,马也慢慢停下。 “……花呢?” 顾潋瞅了眼光秃秃的青灰崖壁,“若你问的是往生花,应该是只在初春才开。” 赵赫难以置信,“只在春季开?” 顾潋点点头,“且花期极短,我们不是在郾城就瞧过了么?” “不行,不行……”赵赫喃喃道,一扯缰绳往回跑,“顾潋,再跟我来!” 也不知怎么,顾潋嘴角高高翘起,笑着追上去。 “这里不是跑马溪吗?怎么是条河?”赵赫开始怀疑自我,“难不成我记错地方了?” “踢踢踏踏”的声音响起,顾潋走过来同他肩并肩,“你有没有想过,跑马溪为何要叫跑马溪,而不是跑马道?” “……” 顾潋解释:“现在雨水多,最好是等秋末冬初再来,那时河会干涸,河底的水草虽干但绿,在上头跑马,犹如草原奔腾一般。” 赵赫一连遭了两次打击,虽然郁闷,但很快振作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一盒口脂,笨拙地用食指蘸取,在顾潋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往自己嘴上涂了厚厚一层。 顾潋:“你、你这是做什么?” 想当赵蛤蟆的娘? “顾潋。”赵赫突然嘟起嘴,往顾潋那边倾身,“这口脂是香的,是甜的,一点都不脏,不信你尝尝?” 顾潋:“……” 赵赫伸手过去,扶在顾潋后颈,将人慢慢往自己这边按。 热烈红唇快要贴上时,他停了下来,小声诱哄,“顾潋,亲一个呗。” 顾潋头脑一热,抬头迎上去。 不同于以往,两人唇舌之间多了一层水润的东西,那种感觉就如同用了什么脂膏一般,而赵赫明显也想到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东西,舌尖快速在顾潋唇齿间出入顶弄,直把顾潋弄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他推了赵赫一把,赵赫才放过他,转而将舌头全部探进去,裹着顾潋的舌尖吮吸。 跑马溪上杨柳成荫,两匹骏马正并排站在一起,其中一个似乎是不耐烦,原地踏了两下蹄子,打了个响鼻。 马背上的两人缓缓分开,看清赵赫的模样,顾潋“噗”地一声笑开。 只见赵赫嘴周乃至下巴上都蹭了一片红,连鼻尖都沾上了颜色。 笑着笑着,顾潋后知后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尖也是红的。 赵赫也笑,“我还道你笑什么,你也好不到哪去。” 顾潋瞪他一眼,随便抹了把脸,一甩马鞭,骏马立时向前奔驰。 “顾潋,你做什么!” 直到跑出去一段距离,风中才传来顾潋的声音。 “明年再来!” “驾!”赵赫一夹马肚追上去,朝着前面的人高声喊道:“每年都来!” “什么?” “不是明年!是每一年!” ——正文完—— -------------------- 赵大宝,曾用名顾玹,艺名赵蛤蟆。 习惯了每章末尾来一笔高能,完结章居然不知道咋写了。 正文完结啦!后面番外会写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会在章节标明,大家挑着自己喜欢的看就好。 第75章 赤潋番外①顾潋被抓包 从跑马溪回宫后,赵赫突然忙了起来,照他的话说,龙神回归,踏平南疆,也要好好整顿一下朝堂。 而他说不让顾潋操劳,就真的什么事都没让顾潋管,白日里忙得不见人,晚上回来累得倒头就睡,顾潋心疼之余更加疑惑。 他从前身子那么不好都没累成这样,赵赫到底是在忙什么? 赵赫也并非是真的忙,只不过有些东西初次接触,不熟悉罢了,只能花时间慢慢弄懂,于是意识到冷落了顾潋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都一个月没碰顾潋了……赵赫身子突然燥热起来,有心跟顾潋多缠绵几次,于是把手头的活一丢,大中午头便骑马回宫。 刚到招英殿门口,便见王德忠指挥着几个小太监抬他平日里举的那块铁。 “这是做什么?”他走上前,“这铁不是一直放在偏殿么?” 他许久没举铁,于是早早便塞偏殿去了。 王德忠喜滋滋道:“皇上都多久没举了,这铁疙瘩顾丞倒是天天都举,是以又拿出来了。” “什么?”赵赫一愣,“顾潋能举起这块铁?” “能啊!顾丞举得可轻松了!” 赵赫双眼一黑,“完了,完了。” 顾潋举铁想做什么?难不成是为了…… 想到这里,赵赫心慌屁股麻,向殿内走去,“顾潋!顾潋!” “哎哎哎,皇上皇上。”王德忠喊下他,“顾丞吃过午膳便回梧华宫了。” 赵赫脚步不停,又去梧华宫找顾潋。 梧华宫平日都有几个小太监守在门口,或是有个顾洋当门神,可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赵赫正疑惑时,便听见屋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喘息。 这声音赵赫十分熟悉,往日在床上把顾潋伺候舒坦时,就会听到顾潋这样喘。 他放轻脚步,缓缓将门推了条缝。 顾潋正半依在塌上,一腿伸直一腿屈起,膝盖朝两边打开,露出光洁的小腿和脚尖,他衣袍未解,繁复的衣裳随着动作发出“窸窣”的声音。 赵赫的角度只能瞧见顾潋的下半身,还有随手丢在地上那一条亵裤。 他使劲吞咽一下喉咙,将门缝推得更大些,看清顾潋表情的那一刻,脑子里像是塞满了火药,一点就炸。 只见顾潋低垂着头,下巴几乎要贴在胸前,他面色潮红双目失神,嘴唇紧紧抿起,动作稍大些,鼻腔中便会溢出一声“哼”。 或许是赵赫的目光太过炙热,顾潋鬼使神差往门口瞥了一眼,瞧见赵赫的眼睛时,他猛地坐直身子,掩饰般把衣袍往下拽,试图遮住光裸的双腿。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个时候回宫?” 赵赫没说话,他进屋锁门,走到顾潋跟前,帮他捡起地上的亵裤。 “顾潋,我教你,以后再做这种事,记得锁门。”他突然抬起右腿,跪坐在塌上,将顾潋压在身子下头,“不过应该没有机会了,这回是我冷落了你,往后你想要就同我说,我还能不给么?” “我没、没有……”顾潋干坏事被抓包,臊得他喘不上气。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赵赫倒是坦然,“我早早就说过了,我这样才是正常的,你瞧,你身子养好后,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这些东西。” 顾潋不知怎么面对,干脆闭眼不谈。 “自己弄多没劲儿。”赵赫笑着扑上去,“我帮你。” -------------------- 王德忠:好消息好消息!顾丞已经能举起这块铁了! 赵赫(惊醒):什么! 第76章 赤潋番外②养娃日常 顾玹三个月时,还是被送进了宫里。 他亲爹亲妈甚至都没露面,只让暗卫送了封信。 “此子像只蛤蟆,送与你养,不必送回来了。” 顾潋哭笑不得,只得接过顾玹,甫一接手,他才明白顾霄为何说这孩子像只蛤蟆。 属实是嗓门太大,又太能哭。 半个时辰后,顾潋与顾霄感同身受,这孩子不仅能哭,还哄不住。 正要让顾洋去找个会哄孩子的嬷嬷,赵赫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大老远就听见孩子哭。” 赵赫走进来,看见顾潋怀里的孩子,连忙上前,“顾玹?来让伯伯抱抱。” 顾潋:“大哥送进宫里叫我们养了。” 赵赫从善如流地改口:“大宝,来让父皇抱抱。” 顾潋:“……” 他松手,将顾玹搁在赵赫怀里,奇怪的是,顾玹一进赵赫手便停了哭声,瞪大眼睛看着赵赫,紧接着“咯咯”笑起来。 王德忠稀罕得不得了,围着赵赫转圈子,“皇上,这孩子跟皇上有缘啊!皇上一抱就不哭了,反倒笑呢!” 顾潋也觉得神奇,他把顾玹抱回来,顾玹又开始哭。 “还是我抱吧,你歇着。”赵赫又抱回去,越看越喜欢。 顾玹五官中只有一双眼睛像顾潋,但就是这双眼睛叫赵赫瞧了又瞧。 “顾潋,我说什么来着,他长得像你小时候。” 顾潋失笑,“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长什么样。” “就是像,你小时候应该比他还好看些。”赵赫看向顾洋,“不信你问问顾洋。” 顾洋也没见过顾潋小时候,对上赵赫的眼睛,只得硬着头皮点头 ,“像。” 赵大宝成了太子,没改名,只换了个姓,大名赵玹。 因为只有赵赫能哄得住蛤蟆一样的赵大宝,于是变成了顾潋去处理事情,赵赫在招英殿带孩子。 带了几天,赵赫不太高兴。 燿眼 “王德忠,你差人去问问顾潋什么时候回来,他是不要我们父子俩了么?”赵赫熟练地哄着孩子,如是说道。 可人去了一个又一个,顾潋还是没回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赵赫抱着赵大宝在殿内踱步,看着赵大宝忽闪忽闪的眼睛,不悦道:“你爹他不要——” 话闸住,赵赫想起别人说过不能在孩子跟前说娘亲坏话,于是把赵大宝抱在腿上,清了清喉咙。 “大宝,我要给你上一课,你好好听。” “你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往后你要是找媳妇,应该是找不到比你爹更好看的了,当然了,不可能谁都跟我一样命好,能娶到你爹这样的仙子。” “你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以后你要是做了错事,千万别想瞒着他,利利索索地承认最好,因为什么都瞒不过你爹,知道吗?” 刚从宫外回来的顾潋听到赵赫的话,低头一笑,把酥饼从怀里拿出来,推开殿门。 “饿了么,我给你带了你最喜欢的酥饼,还热着,赶紧吃。” 赵大宝三岁的时候,贯彻落实了他父皇跟他说的话,什么事都不敢瞒着顾潋,于是一发现赵赫藏在床底下的《御妻术》,就屁颠屁颠上交了。 赵赫当晚便一个人住在了招英殿,顾潋带着赵大宝回了梧华宫。 梧华宫内,顾潋把赵大宝塞进暖好的被窝里,才拿过那本《御妻术》。 “大宝是在哪里发现的?” 赵大宝指了指床底下,“就在父皇和爹爹睡的床底下。” 顾潋松开手指头,摸了一手灰,看样子应该是很久都没拿出来看过,估计赵赫都忘了他曾经往床下藏过这么一本书。 “爹爹,这书里写的什么啊?”赵大宝好奇。 “爹爹也没看过。”顾潋当时刚拿到手,还没看就弄丢了,没想到叫赵赫捡了去,还藏了起来。 他冷冷道:“但估计你父皇在里头学到了不少东西。” “爹爹,那赶紧看看啊!看看父皇学了什么?” 在赵大宝的催促下,顾潋取了张帕子将书上的尘土擦去,慢慢翻开第一页。 上面粗笔的几行是顾霄的字迹,空白处有小字,竟是赵赫做的批注。 顾霄写到:夫为妻纲,为人妻者,要以夫为天。 赵赫批注:说的太对了!顾潋就是我的天! 顾霄写到:夫在外,妻不得多言。 赵赫批注:这不行这不行,我总得问问顾潋累不累吧? 顾霄写到:夫之宠幸,妻自当用心侍候。 赵赫批注:懂了,待我再去娇玉阁学些新鲜玩意儿。 顾潋:“……” 他继续往后翻,也不知看了多久,终于把最后一页看完。 “爹爹,你笑什么?” “嗯?”顾潋回神,“我笑了么?” “爹爹从翻开第一页时就开始笑,一直笑到最后一页。” 顾潋把书合起,想了想,端端正正搁在书架上,这时窗户突然被敲响,赵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赵大宝?赵大宝你爹睡了没?快来给父皇开门。” 顾潋走过去打开窗户,“还没睡。” 赵赫讪讪收回手,“怎么还没睡?” “太冷了,睡不着。” “啧,我就说吧。”赵赫边往里爬边说,“赵大宝他不管用,还是我身上热,我来了,待会儿叫顾洋把赵大宝抱出去。” 赵大宝:“???” -------------------- 赵大宝:不是亲生的就是不行! 赤赤:你以为你是为什么被送出来的? 第77章 潋宁番外(纯友情) 赵宁同顾潋相识时,是新书院上课头一天。 下了学他不想回家,于是磨磨蹭蹭在书院里瞎逛,逛到一处竹林时,听到里头传来几声咳嗽。 “少爷,回去吃药吧。” 顾潋摇摇头,“不想回府。” 那府里太冷清了,没有爹娘,大哥也住在军营不回家,府里只有他一个人,太压抑了。 “谁?”顾洋朝外看去,赵宁刚好弯腰进来。 顾潋立马站起来,“宁世子。” 赵宁认识顾潋,虽然德阳将军早早便不在人世,但他总能听皇上和父王提起顾家。 于是他没设防,一句话脱口而出,“我能不能在这坐会儿?” “当然可以,世子请坐。”顾潋朝顾洋示意一眼,顾洋立马跑出去,再回来时端了热茶和几样点心。 “顾洋,你去外头守着吧。” 等顾洋走了,顾潋才跟赵宁聊上一两句。 “世子是没人来接么?不如待会儿坐我的马车走。” 赵宁摇头,“并非没人接,是我不想回去。” 顾潋若有所思,他多少听说过昭王府的一些事,昭王爱宿在宫中,府上也没有主子,只有一个赵宁。 他们倒是可以说一句同病相怜。 为安慰赵宁,顾潋斟酌着开口,“宁世子是嫌府上没人么?我府上也没人,平日里就我一个,世子不如去我家吃饭,我再差人送世子回去。” 听到顾潋的邀请,赵宁眼睛都亮了几分,“可以么?可我今日没准备什么礼物,贸然上门是不是不妥?” 顾潋道:“有何不妥?我们是同窗,我邀世子去我家,世子肯赏脸就好,不必备礼。” 于是赵宁便跟着顾潋回了顾家,两人相见恨晚,如同旧友一般,桌上聊起感兴趣的东西,赵宁筷子都停了,长篇大论说给顾潋听,而顾潋也搁下筷子,认真听赵宁说,间或跟上一两句话附和。 这样的感觉有些新奇,赵宁很久都没跟别人一起吃过饭,往常昭王府的桌子上摆满了他爱的菜色,却只有他一个人吃,那种沉闷的气氛会让人毫无食欲。 “我明日还能再来么?”赵宁爬上马车时,回头问了顾潋一句。 顾潋一愣,然后笑起来,“当然可以。” “好,那明日下了学你等我一下!” 顾家的马车将赵宁送回昭王府,门房瞧见了,连忙迎上去。 “世子,那是德阳将军府的马车?” 赵宁斜睨他,“是,明日我也不回府里吃饭了,我找顾潋去。” “顾潋?哎呦那可是咱们京城最好看的人。” 听到门房的话,赵宁回忆起顾潋的长相,的确是好看,但他从不在乎别人长什么模样,对于他来说,顾潋的性格更吸引人,而非样貌。 两人虽约好了第二日在书院碰面,可第二日顾潋压根没去。 赵宁下了学跑去顾家,才知道顾潋病倒了。 “你这是什么病?可能医治?是怎么得的?”赵宁坐在顾潋床边,床上的人神情恹恹,一旦咳嗽便是惊天动地的动静。 “娘胎里带来的肺疾,大夫说治不好了,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赵宁皱起眉头,他从顾家出来,把昭王府的珍贵药材全找出来,打包送去了德阳将军府。 当天顾潋就送了回礼,是一些普通的字画摆件,那些字画也算是出自名家,但赵宁眼里却觉得再普通不过。 这些东西顾潋可以送他,也可以送给别人。 过了几天,顾潋的病终于好了些,再去书院时,却得知赵宁已经三四天没来了,打问之下,说是病了。 顾洋喃喃道:“这怎么少爷才刚好,宁世子又病了?” 顾潋想了会儿,叮嘱顾洋,“下了学我们去昭王府瞧瞧,你去备礼。” 赵宁病了是自己作的,瞧见顾潋来看他,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同顾潋吐露真相。 “父王前几天回府,我想去见见,可他不叫我去,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个办法,跳进池子里,险些淹死。” 他父王也过来瞧他了,但只叮嘱他好好养病,便又回了宫里。 顾潋听了皱起眉头,没顾及两人身份,教育了赵宁一番,“世子往后不可这样鲁莽,若真出了事该怎么办?以后行事前要深思熟虑。” 赵宁不怒反乐,“顾潋,不必担心我,我往后记得了。” 两个人同窗了几年,可赵宁却越来越疯,书院里都怕被赵宁盯上,一旦惹了这位主子,就只能请顾潋出面才能解决。 赵宁喜欢上顾潋再正常不过,那是第一个真正对他好的人,是第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他们聊得来,他们互为挚友,他们互相陪伴,他们同进同出,他不知道他在顾潋眼中是什么,可顾潋在他眼中,就是孤苦无望日子里的一束日光。 但他那点心思被藏的很好,他怕把话说明白,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 直到赵宁要入仕那年,顾潋千挑万选,选了一块好玉,托人刻了几根风竹,意寓祝赵宁节节高升。 可赵宁拿到玉佩后,会错了意,策马跑去顾家,把顾潋堵在屋里头表白心意。 “顾潋,你送我玉佩,可是心悦与我?我、我也心悦你,我一早便心悦你!” 顾潋慌慌张张站起来,想都没想便否认了,“并非有那种含义,只是想祝你前途大好。” 听了顾潋的话,赵宁脸色渐渐灰白。 “顾潋……那你对我可有一点别的感情?” 顾潋摇摇头。 赵宁不死心,又追问一句,“那能不能试着同我在一起?” 顾潋眼中竟流露出愧疚的神情,“世子,我们都是男子,怎么能在一起?世子莫要再说了,不如我们就当今天的事从未发生过。” “怎么可能当没发生过?”赵宁胸膛剧烈起伏,他高高举起手中的玉佩,声音突然抬高,“你可知送人玉佩到底是何含义?” 顾潋抿嘴,他自然知道,但那也是男女之间互送,君子之间送个玉佩,谁知赵宁竟能想到那种地方去? “世子若是觉得不妥,那这玉佩我先收回,改日再送个别的给世子。” “休想!”赵宁把玉佩塞进怀里,“送出去的玉佩哪有收回的道理?” 他气得眼圈通红,怕叫顾潋看轻,扭头就走。 顾潋本想找个机会同赵宁说和,可每每见面时,赵宁都要追问他一遍心意,问得烦了,他便开始躲着赵宁。 最后这件事连顾洋都知晓了,他怕赵宁那个脑子不好的对顾潋使坏,于是出门便要带上几个武夫。 好在没过几天,昭王便因给皇上下毒一事,全家被赶去了南疆。 顾洋也终于放心,“宁世子可算是走了,再这么下去,谁受得了?” 顾潋没说话,半晌拾起筷子,“吃饭吧。” 京中再无挚友,两个人又各自孤苦了。 -------------------- 不知道大家年少的时候有没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就是那种互相之间没有任何秘密,什么话都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来,也不怕对方会生气,两个人在一起相处时也不会无聊,会有说不完的话,我笔力有限,篇幅也太短,但想说,对于顾潋来说,赵宁就是这样的朋友。 但偏偏对于赵宁来说,顾潋不是。 第78章 姚喜番外 姚永昶十六岁时,开始天天跟在万年喜身后。 原因无他,要钱。 “你就给我支点银子呗,我上学带铜板,他们都笑话我。” 万年喜也才十八,刚刚接手万父的活儿,在姚府当管家,姚永昶每每来缠着他要钱,他总是狠不下心拒绝。 “少爷,府上的账不能动,这是我攒的银子,您拿去用。” 说着,他往姚永昶手心里塞了一颗碎银子。 姚永昶还算有点良心,他问道:“那你花什么啊?” “我吃住都在府上,少爷不用担心我。” “好吧。”姚永昶收了银子,鬼鬼祟祟跑出去。 当天夜里,万年喜才知道姚永昶要银子,是为了跟同窗们一起逛花楼。 第二天一早,姚老爹便亲自把人抓了回来,按在院子里一通乱揍。 “你长出息了!臭小子不学好!说!是谁给你的银子?” 姚永昶脾气倔,看了眼站在榕树下的万年喜,愣是一声不吭。 “不说是吧!”姚老爹取过一旁的铁棍,作势要往姚永昶屁股上抽。 那铁棍又细又硬,像个挺直的鞭子,就这么抽上去是会皮开肉绽的,万年喜脸色一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挡在姚永昶前头。 “老爷,是我给少爷拿的银子。” 姚老爹气急,铁棍直接抽到万年喜背上。 万年喜闷哼一声,险些趴下。 “你刚刚接手府里的账就乱支银子,再往后是不是要贪更多!” 铁棍高高举起,姚永昶突然从地上爬起来,朝姚老爹大吼,“他没动账上的银子!他给我的钱是自己攒的!你打他做什么?再说了,就是给我支点银子又怎么了?你这个守财奴!” 最后一句话惹怒了姚老爹,姚永昶被狠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躺了半月才能下床。 而万年喜也没好到哪里去,为给姚永昶挡棍子,也被打了一顿,可他不能躺着休养,第二天还要坚持去巡铺子。 于是姚永昶站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央人磨了个上好的算盘,去找万年喜道谢。 “你是因我才伤了,这算盘你瞧瞧喜欢不?喜欢就送你了,算作赔礼。” 万年喜接过去摸了摸,喜爱之情溢于言表,“谢谢少爷。” “客气什么?你给我银子,还替我挡棍子,我都没谢你呢。”姚永昶在万年喜屋里转圈,看见床头挂的木雕时,愣了一下,“这好像是我刻的?” “是。”万年喜脸有些红。 “这得是四五年前的东西了,你还留着呢?” 万年喜点点头,“好看,便一直留着了。” 那木雕是姚永昶拿来练手的,雕得奇丑无比,不知道万年喜哪里看出来好看了。 “哎万年喜,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别告诉我爹。”姚永昶神秘兮兮地踮着脚尖,凑在万年喜耳根旁,“其实我有钱,我给人写话本子,一册一两银子,只不过还没给我,等给我了,我天天去逛花楼,气死他!” 万年喜脸色一点点苍白下来,良久后点点头,“我会替少爷保密的。” 姚永昶天天说要气死他爹,没想到说着说着竟一语成谶,姚老爹突然死在了山匪刀下,连个全尸都没找回来。 下葬那天,姚永昶穿着一身孝衣,在姚老爹的牌位跟前跪了一整晚,万年喜不放心,也陪他跪着。 第二天大早,姚永昶心里总算好受些,他晃晃悠悠站起身,盯着万年喜看了半晌,突然问道:“万年喜,你会走吗?” 万年喜反问:“为何要走?走去哪?” “姚府就剩我一个人了,家都要散了。” 万年喜摇摇头,“那你也是姚府的主子,主子在,家就散不了,我也不会走,我会……会一直陪着少爷的。” “这可是你说的。”姚永昶心思通透,他能看出来万年喜待他与别人不同。 他太害怕了,他怕孤独,他怕一个人待着无人问津,他怕姚老爹留下的生意铺子全叫他赔光了,他需要有个人陪,他着急将万年喜变成一个关系更加亲密的人。 于是很久之后的一个雨夜,姚永昶喝得微醺,大着胆子问出那个问题,“万年喜,你是不是心悦我?” 万年喜愣住,一时没敢说话。 姚永昶直接朝万年喜伸出狗爪,“万年喜,你别走行不行?你走了,这家就真要散了。” 万年喜缓缓低头,自己的手正被姚永昶抓着晃来晃去,他喉结来回倒动几下,哑着嗓子开口,“少爷需要我,我就不会走。” 姚永昶一颗心放进肚子里,他抱着万年喜,越看越欢喜,借着酒劲儿把自己的狗嘴送上去。 两个人的关系太过禁忌,万年喜有心收敛,可姚永昶却浪得没边,拉着他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个遍,在床上时说的话也不堪入耳。 万年喜心里酸,捏着姚永昶的下巴询问,“阿昶都是从哪学的这些浪荡话?” 姚永昶眨眨眼,“什么浪荡话?这都是我话本子里头写的。” 万年喜这才知道姚永昶写的竟全是些香艳本子。 “那你拿给我瞧瞧。” 姚永昶拒绝,“不行,你肯定不爱看。” “不给我看怎么知道我不爱看?” “我就是知道。” 姚永昶觉得万年喜肯定不爱看那种本子,因为万年喜在床上时太温柔太克制了,话都不说几句,就知道埋头苦干,他哼唧两声还要停下来问问是不是把他弄疼了。 更别说那些让人听了就热血沸腾的话。 还是青楼楚馆的墙角好听。 姚永昶翘着脚抖着腿,带着自己写了一半的话本子去花楼寻灵感去了。 他打听过,万年喜今天要连夜巡铺子,晚上不回来,所以他打算在青楼住一晚上。 但没想到早晨从青楼出来时,刚好碰上万年喜在街边给他买爱吃的炸豆腐。 瞧见万年喜脸色变黑,姚永昶讪讪一笑,为自己解释道:“我来青楼就是为了写东西,没找人作陪。” 然后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讨好地摸了摸万年喜的手。 “为什么写东西要宿在青楼?”万年喜抬头看了眼,娇玉阁,京城的花魁就在这里头。 “你也知道我写的都是什么话本子,我不得看看听听,才写得出来?” 万年喜虽心有疑惑,但还是没敢说什么,只好闷闷道:“往后别去了,不是什么正经地方。” 姚永昶为哄人,连连答应,“不去了不去了。” 第二次叫万年喜抓住时,他正在街边调戏小娘子,小娘子靠在他的怀中,他的食指搭在小娘子的下巴上,拇指在凝脂般的皮肤上摩挲。 若是叫他来写,他或许会写“肤如白玉,上有樱红”,也或许会写“白玉无暇,抚之温润”。 但看到沉着脸站在不远处的万年喜时,多少灵感都一扫而空,旖旎心思全被抛却脑后。 万年喜把人抓回家里,想要惩治,却被姚永昶一句话堵回去。 “我是姚府的主子,你想对我动手?” 万年喜强行压制住心中怒火,“没有动手,但你也曾答应我的,不会再去逛花楼。” 姚永昶解释:“我这几天实在写不出东西。” “难道只有在那种地方才能写的出么?” 谁知姚永昶先生气了,“我又不跟她们做什么!” “都上手摸了,还不叫做什么?” “我一个男子,都愿意叫你压在床上弄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或许是姚永昶的眼神和语气中带着不耐烦,万年喜咬咬牙,再一次纵容。 因为他也在害怕,他怕管得紧了,姚永昶会突然同他说要结束这段关系。 他将这份怒气转化,在床上时不再怜惜姚永昶,反倒是压着人狠狠弄,把人弄得求饶才解气。 可看见第二天坐不下又站不直的姚永昶时,他又气又心疼,只好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吃什么给送到嘴边,要什么给拿到手边。 第三次时,姚永昶喝醉了直接被送回姚家铺子,脸上带着两枚口脂印子,一左一右,像两根刺一样扎在万年喜心里。 万年喜再也无法忍受,可他又无法对姚永昶做什么,一来就算他们关系已经发展到床上,可姚永昶始终是主子,二来他实在狠不下心。 他想了几天,终于想到个好办法,他断了姚永昶的银子,又散出话去,姚永昶不再接话本子的活计,若想找人写,需得通过姚家铺子。 姚永昶吃穿只能靠万年喜,要钱花也十分费劲,需得说明去哪,做什么,跟谁一起,才能勉强支出些碎银子。 但好在他也消停下来,很久都没有去青楼楚馆,万年喜渐渐放心,对他也宽容不少。 直到第四次,万年喜在采花小榭见到姚永昶时,姚永昶已经喝的半醉,身边坐了两个娘子。 当着外人的面,万年喜虽心冷,可脸上始终保持着笑意,礼貌地让两位姑娘出去,又温柔体贴地安抚姚永昶。 姚永昶似是怕极了,一想起万年喜在床上折腾他的日子就心慌,战战兢兢喝了一夜酒,好在是替万年喜要到个合适的铺子。 就在他以为万年喜会为此高兴的时候,万年喜却像是变了一个人,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在马车上。 “阿昶,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一些?” “我、我什么时候不乖了?我跟你说,这都是正常的应酬!如果没有今晚这场应酬,我们能拿到这间铺唔——” 他话未说完,已经被人掀翻在软榻上。 万年喜从姚永昶身后骑上去,大手死死掐住底下人的脖颈,叫他一动不能动,然后俯身凑至耳边,嘶哑低沉。 “既然好声好气对你不管用,那便从今日起立个规矩,你去一趟青楼楚馆,我便往死里操你一次。” 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突然变得陌生,嘴里还说着污秽不堪的话,姚永昶愣了几瞬,还未反应过来便被身后的人剥了外衣。 一场半带强制的云雨过后,姚永昶疼的腿根直抽抽。 “我为了给你要个铺子才来采花小榭的,你有没有点良心?” 万年喜叫姚永昶来回折腾这么多年,一颗心硬的像块石头,再也听不下解释。 “所以呢?要铺子,来采花小榭,那为何要找两个娘子作陪?” 姚永昶嗫喏着说不出话。 “阿昶。”万年喜深深叹了口气,“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给你们姚家干一辈子活的苦力吗?我每天天不亮便去巡铺子,算账算到夜深才回,而你呢?你在外头花天酒地,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收心?” 姚永昶委屈,“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年纪轻轻就跟了你,我哪里变过心?我假死时怕你伤心不敢同你说,你找不到合适的铺子我比你还着急。” “我姚府是缺管家么?我随便找个会算账的都能管铺子,你还问我拿你当什么?你现在为何变成这样了?你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 万年喜替他穿好衣服,却始终冷着一张脸,“为何变成这样了?也不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因为好话说尽你不听,我为什么还要纵容你?” 那天姚永昶被万年喜关在屋里弄了一夜,最后嚎啕大哭着求饶,万年喜才肯放过他。 这次姚永昶是真的怕了,他怕的不是万年喜往死里折腾他,而是万年喜不再对他温柔小意,怕万年喜每每看过来时眼中的冷淡,怕万年喜不再宠着他哄着他。 顾潋劝他同万年喜开诚布公聊聊,可他试了几次,都无疾而终。 直到最后一次万年喜又要折腾他时,他猛地将人推开,浑身发抖,“你真拿我当青楼妓子么?你是打算这辈子都不叫我出去了吗?” 谁知万年喜突然下床穿好衣服,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微微侧头。 “那便这样吧,你想去哪便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账上的银子都是姚家的,你想用便去支,你自由了……我不会再管你了。” 说完,万年喜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姚永昶心里一慌,想出去追,可脚像生根了一样扎在原地。 这之后万年喜说到做到,真的没再过问姚永昶平日里做什么,两个人就像主子和下人,下人管不着主子,主子可以随心所欲。 但姚永昶又不敢了,他叫万年喜牵着一颗心,还没想好怎么挽回一下同万年喜的关系,又听说万年喜去逛花楼的事。 “顾潋,顾潋。”他病急乱投医,抓着顾潋,眼看着快要哭出来,“他去逛花楼,他是不是跟别人睡觉去了?” 顾潋安慰:“别慌,说不定只是拉拉小手亲亲小嘴。” 姚永昶:“???” 他拽着顾潋去捉奸,看见楼上没有小娘子时松了口气,可看见万年喜淡漠的眼神时又红了眼。 他上前质问万年喜,却被万年喜质问回来。 “少爷现在是什么感受,我从前就是什么感受。” 姚永昶才明白万年喜知道他逛窑子时是什么感觉。 那种被背叛的愤怒,以为对方移情别恋的伤心,还有无可奈何之后的放手。 他还在愤怒和伤心,可万年喜已经打算放手了。 “我错了!” 他的确错了,错不该一直拿万年喜的宠溺和纵然当做理所应当,错不该把万年喜的耐心和温柔一点点磨尽,错不该这么晚才意识到他从前做的事有多过分。 “……我以后不去逛花楼了!写不出来便写不出来,我封笔就是!” “阿昶,别闹——” “家里的铺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你也别想把我当只雀儿似的关在家里,我就是帮忙算算账也是好的!” 万年喜缓缓闭眼,而后深呼一口气。 终于…… 很久很久之后,姚永昶曾问起这件事。 “你那次是真的想走么 ?你真舍得?” 万年喜捏着他的耳垂,说起另外一件事,“你可知道,我从前不叫万年喜,两岁的时候才改了这个名字。” 姚永昶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你为什么两岁还要改名啊?” “因为,春光万年喜,天昶见群芳。” 万父给他改名时,只为表忠心顺便讨好姚老爹,而万年喜自始至终都未轻视过这个名字。 -------------------- 第二次调戏小娘子在第10章 第三次叫姑娘亲在第17章 第四次叫姑娘作陪在第56章 姚永昶:你就直说吧,你是不是给我建罪案本了? 第79章 当他们来到现代① 大齐风华的开机发布会上,有记者问了新晋影帝赵赫一个问题。 “赵老师,请问您加入演员这一行是为了赚钱吗?” 赵赫无奈一笑,“当然是为了赚钱,我老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我得努力让他继续过这样的日子。” 电视机前的顾潋眉眼带笑,上手爬了爬自己的短发,把音量调大,然后转身进了厨房。 自从来到现代后,赵赫喜欢上了吃冻榴莲,每天都要炫一个榴莲才舒坦。 但顾潋不是很喜欢那个味道。 他屏住呼吸,翘着手指拆开一个榴莲,把果肉挖出来放在保鲜盒里,最后塞进冰箱冷冻层。 这样赵赫回家刚好可以吃。 “那赵老师,您才二十出头,就已经比一些老戏骨演得还要好,请问是有什么秘诀吗?” “呵,这个问题……”窅殀、 顾潋丢果壳的动作一顿,竖起耳朵听。 “虽然我年纪不大,但其实我的戏龄已经很长了。” 顾潋弯腰笑,笑得榴莲壳摔到地上,小虫听到声音跑过来看,在旁边做了个刨土的动作。 “那赵老师,新的一年即将到来,您想对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说些什么呢?” “请大家务必关注我的微博,我会经常在微博分享我的日常生活,也希望我分享的东西能带给大家快乐。” 想到赵赫微博发的东西,顾潋脸一红,走过去把已经到结尾的记者会关掉,然后钻进书房里。 他最近在参与一项文物修复工作,那是一副精美绝伦的缂丝画,刚刚进行完电脑复原阶段。 顾潋戴上金丝眼镜,比对好电脑复原图,取了一只毛笔,在纸上将花纹一一描绘出来。 “眼睛还要不要了?” 听到声音,顾潋腾地从贴着电脑屏幕的姿势弹开,看见走进来的赵赫,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书房待了很久。 “你回来了,几点了?” 赵赫抬起腕表给他看了眼,“六点五十四,马上七点。” 顾潋有些懊恼,“忘了时间,没准备饭。” “没准备就没准备,你天天这么累,做什么饭,我们订外卖。”赵赫把人困在自己身体和书桌之间,凑上去接了个吻,而后神秘兮兮道:“今天谈了个新代言。” 顾潋心疼他挣钱操劳,摸了摸他的脑袋,“谈这么多代言做什么?我们的钱已经够花了。” “你就不问问我谈的什么产品吗?” 看见赵赫那副模样,顾潋叹了口气,猜测:“安全套?” “不是,再猜。” 顾潋咬咬下唇,“润滑油?” “你看你!你看你肤浅了不是?”赵赫贱兮兮一笑,拉着顾潋往楼上走,“刚才产品方还送了我两盒新产品,我们体验一下。” 直到赵赫拿出两盒臀膜时,顾潋还傻乎乎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等赵赫把臀膜展开,顾潋看清形状,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敷……敷那里的?你、你怎么什么代言都敢接?” “这有什么不敢接的?产品过关,品控不错,当然了,我要先试用一下,才去签正式合同。” 说完,他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顾潋,快!把裤子脱了,我给你敷上!” 顾潋:“……” 他抗拒:“不要。” “你害羞了?”赵赫斜着眼看他。 顾潋结巴:“我、我害羞什么?我连面膜都、都没敷过,我敷这东西做什么?好奇怪。” “你这么好看又天生丽质,不洗脸都比别人好看一万倍,敷什么面膜?”赵赫义正言辞说完,话头一转,“但是这个臀膜就必须得敷,你知道为什么吗?你那里回回都叫我撞得通红,第二天早晨印子才消,总这么下去,对它也不好,是不是?” “给它也敷个‘面膜’,是为了更好的消肿止痛,这里头有舒缓镇定的成分,特别适合你。” 顾潋看着好似是疯魔了的赵赫,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 赵赫不依他,一副今天非要给顾潋敷上这贴臀膜的架势,他把顾潋往床上一按,先把自己的裤子褪了。 顾潋吓了一跳,往后一仰,“……你做什么?” 赵赫把臀膜递给顾潋,转过身去,拿两个古铜色的屁股蛋子对着顾潋,“你不好意思敷,我陪你一起总行了吧?” 顾潋:“???” 迟迟不见顾潋动作,赵赫掐着劲腰晃了晃屁股,催促道:“快点。” 见赵赫如此渴望,顾潋犹豫片刻,把臀膜撕了往上一贴,赵赫立马冰得跺脚,“嘶——忘记热一下再敷了,刚从外头拿进来,真凉啊。” 说完,他把另一贴拿去泡过热水,才回来给顾潋贴。 顾潋半推半就,叫赵赫褪了裤子,热乎乎的臀膜贴在屁股上,给顾潋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 两个人并排趴在床上敷臀膜,赵赫掐着点,二十分钟后,他先起身瞅了瞅顾潋的。 “顾潋,这臀膜你贴真合适,你的好看,又翘又白。”他把臀膜揭了,精华液留了一层在皮肉上,甚至黏了些银丝。 银丝落在顾潋皮肉上,赵赫想到什么,眼神一暗。 “别动,我给你按摩一下。”他伸出双手,掌心贴着顾潋的山丘打着圈缓缓按摩,动作一开始十分正经,但转着转着,总是有意无意往其他地方钻。 顾潋起身,握住赵赫的手腕,“你做什么?” 赵赫一脸坦荡:“我不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手指头已经碰到了不能描述的地方。 顾潋抖了一下,呼吸渐渐粗重起来,赵赫满意挑眉,连自己的臀膜都没揭,恶狠狠地扑上去。 事后,赵影帝在微博转发了新的代言广告。 【赤赤最爱潋潋:给老婆用了,效果不错,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妍素臀膜:妍素官方代言人揭秘!感谢大家对新晋影帝赵赫和妍素的喜爱!这条微博下抽取100名用户免费体验……】 被赵赫忽悠来的新粉终于蹲到一条新微博,点进来第一眼有些失望,把微博看全后有些疑惑。 【这是……赵影帝的微博吗?】 【赵影帝这名字?】 【没人吐槽赵影帝接了臀膜的代言吗!没人看到吗!】 老粉在下面评论:新来的不要慌,首先,这里的确是正主微博,其次,习惯就好。 一句习惯就好,让新粉们一头雾水。 直到赵影帝接连发了三条秀恩爱的微博之后,新粉们终于琢磨过味儿来。 【赵影帝让我们务必关注他的微博,就是看他和老婆恩爱日常的?】 【我花了半小时时间翻他的旧微博,才翻到半月前的……】 【苍天啊!他把我们骗进来是杀狗啊!取关!】 一群人骂骂咧咧,又嫌自己被虐的不够惨,继续刷新微博,终于在十二点时刷到一张带图的。 【赤赤最爱潋潋:[图片]老婆近视的样子好迷人。】 图片是侧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顾潋,一双好看的瑞凤眼因为近视微微眯起,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嘴角上扬,再往下,是白色棉被里露了一半的肩头和脖颈里几道吻痕。 【我不取关了,就是看看漂亮老婆也是好的。】 【怪不得他一天炫耀十条,我要是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一天发一百条。】 【事后博?】 【绝逼是事后!】 这时正在刷微博的顾潋点了下刷新,刚好看到赵赫最新一条,他点开大图看了眼,然后缩小,退出。 “我近视的时候好看吗?明明很丑。” 赵赫笑而不语,盯着顾潋看了半晌,突然开口,“呱。” 顾潋一愣,脸颊泛红,“你干什么?” “呱,呱,呱。”赵赫学着青蛙叫,边叫边钻到顾潋被窝里,搂着顾潋时还在叫个不停,“呱,呱,呱。” “烦不烦?”顾潋锤他一下,偏偏赵赫像是不会说人话一般,追在顾潋耳边叫唤。 “你……噗!”顾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抵在赵赫胸膛上,整个人都在抖。 赵赫不叫了,他收紧手臂,使劲抱着顾潋,怎么都看不够。 “顾潋,老婆,宝儿。” “嗯?” 赵赫眼中满是深情,“我爱你。” 顾潋笑得弯起眼睛,“我也爱你。” 第80章 当他们来到现代② 大齐风华正式开拍后的第三个月,顾潋终于忙完了手头的缂丝复原工作,带着顾洋去剧组探班。 工作人员都认识他,见他来了,纷纷打招呼,“顾老师,来探班啊?” 顾潋笑着回应,“是,给大家带了奶茶,在后面车上,记得去拿。” 赵赫还在拍戏,顾潋没去打搅,坐在导演后头边看边等。 导演突然转过头来看着顾潋。 顾潋:“陈导,怎么了?” 陈导一脸凝重,想抓着顾潋的手拍一拍,又觉得不合适,只好拍在自己大腿上。 “顾老师,现在有一件很棘手的事需要你帮忙。” 顾潋十分热心,“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陈导尽管说。” “顾老师,赵影帝现在的病情有点严重,我们已经控制不住他了,您看您能不能管一管他?” 话音刚落,便听见赵赫的台词:“皇后,朕就是挖野菜吃,也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顾潋:“……” “卡!”导演的表情像是吃了蛤蟆一样恶心,“顾老师!您看啊!您快看啊!” 顾潋:“……” 陈导:“他演的是皇上啊!九五之尊!天之骄子!怎么像只舔狗一样!” 顾潋:“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就是说,历史上的齐帝……他就是……嗯……” 休息时,顾潋把这事拿出来跟赵赫说了一下。 赵赫闻言,深深叹了口气,“做自己,太难了。” 顾潋:“……” “演自己,更难。” 顾潋幽幽道:“别忘了这部剧我也有投资,你要是演砸了,我就要亏三千万……万老板要亏一个亿。” 再开拍时,赵赫终于带了些王霸之气。 《大齐风华》正式播出那天,赵赫一连转发三条微博宣传新剧,誓要让所有人都来围观他跟顾潋的爱情故事。 顾潋打开微博一瞧,万年喜居然也给买了几条热搜。 【大齐男后风华一生。】 【齐帝独宠男后,一生不纳妃。】 【赵影帝演活了那个痴情种。】 顾潋随便点开一条,便见下头评论全是骂人的话。 【演的什么破玩意儿?长这样好意思演皇后?】 【我看了都要眼瞎!他长得不及皇后十分之一好看,怎么选的主角?】 【建议换人。】 …… 顾潋仔细看,这几条骂人的评论都是一个人发的,名字叫我会永远把你藏在心里,头像是一块刻着风竹的玉佩。 居然是赵宁。 平心而论,演男后的演员其实并不难看,赵赫同他搭戏时,也夸过一两句有天赋。 顾潋给赵赫的微博挨个点赞后退出,刚要去看看第一集 ,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笑着接起,喊了一声,“大宝。” 顾玹一上来就是告状,“父皇在跟女人喝酒,地点是天下第一会所,606主题房。” 背景里传来罗燕和顾霄的声音。 罗燕:“说了多少次了,这是现代社会,别再父皇父皇的叫,你个小封建。” 顾霄:“小小年纪就这么会告状?我写《御妻术》的事是不是你说出去的?” 罗燕:“你疯了?那时候他还没出生呢!” 顾潋则是一愣,又听见赵大宝凑到屏幕跟前说道:“爹爹,明天带我去游乐场玩呗。” “好。”顾潋答应,那边顾霄似乎是挨打了,赵大宝便匆匆挂了视频电话救他亲爹去了。 天下第一会所,606主题房。 主题房…… 什么主题? 情趣主题? 顾潋知道赵赫今天在喝庆功酒,但赵赫却没说去的主题房。 他在家里坐不住,于是开车去了天下第一会所,打算在外头等赵赫喝完再接他回家, 坐在车里玩了会儿手机,突然刷到陈导发的一条新微博。 【陈治:老了老了,现在年轻人玩的太花了,我这个老头子实在是看不懂。】 顾潋抿起嘴唇,目光不可控制地落在“太花了”三个字上。 赵赫到底在玩什么?什么太花了? 他车里也待不住了,直接走进天下第一,在侍应生的带领下来到606主题房门口。 刚敲了两下房门,便听到里头众人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潋:“……” 门缓缓推开,只见赵赫端坐在塑料皇位上,底下一群人顾潋都见过,他们有的扮演宫女,有的扮演大臣,已然入戏。 赵赫瞧见顾潋,三两步跑过来,带出一阵酒气,“顾潋,你怎么来了?” 顾潋:“大宝说你在主题房玩……” “是啊!”赵赫点头,指了指墙上挂的牌子,“金銮殿主题,你说你不喜欢上朝,所以我就没喊你。” 说完神秘兮兮凑过来,压低了声音,“不过他们这有侍寝主题,下次我带你来玩。” 顾潋:“……” “我……” “既然你来接我了,那咱们就回家吧。”赵赫回头跟大家打了声招呼,“你们玩着,轮到谁当皇上了?我这衣服给你们,今天我请客啊!都别客气!” 说完拉着顾潋往外跑,“走吧。” 顾潋叫他拽着跑,问了一句,“你不玩了么?” “不玩了。”赵赫低头给了顾潋一个满是酒香的吻,“今晚早点睡,明天还得带赵大宝去游乐场。” “你怎么知道……” 赵赫笑而不语,“你猜?” 这边赵大宝看了眼被按在床上的顾霄,摇摇头退出卧室,拿过罗燕的手机,发了条软糯糯的语音。 “父皇,爹爹接到你了吗?” 消息回复很快。 “大宝,你终于有点用了。” 赵大宝:“???” 第81章 大齐男团献艺 番外也全部完结啦! 感谢大家追读到最后一篇番外,也感谢大家长期以来对我沙雕脑洞和拙劣文笔的包容。 下一篇应该会更青青草原爱情故事,人设是摆烂装病王爷攻和青青草原扛把子受(不是喜羊羊)。 还有好多稀奇古怪的脑洞,喜欢的话可以关注一下作者主页。 最后由大齐男团给大家表演个喊麦。葽要 赤赤:“哟,哟,哟,come on!” 赤赤:“水光潋滟嘛晴方好!我的老婆就是宝!” 顾潋:“不玩权谋你玩蛤蟆,把嘴洗干净再上床!” 赵宁:“你老婆是我心头好!你老婆是我白月光!” 顾洋:“瞒天瞒地瞒皇上,还好他人傻不知道。” 王德忠:“宫里褥子都不够了,顾丞你啥时候把皇上搞?” 荣英:“顾丞要把皇上搞?那先学我变strong!” 姚永昶:“从此封笔不再爱,文坛再无姚太太。” 万年喜:“银子要多少有多少,做万太太好不好?” 赵沣:“你们骂我恋爱脑!他对我好你们看不到!” 薛良:“马革裹尸卫家园!不枉老夫我来一遭!” 孟不获:“千算万算没算到,将星buff最重要!” 顾霄:“御妻之术哪家强?看我大齐养马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