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红粉刀王 作者:司马紫烟 内容简介 二十年前,东佛凌无咎远赴西方,混入魔教,得窥圣碑魔典中的魔教十大绝学之秘,集正、邪之长,成为武林第一奇人,劫难逃情关,险丧于二魔姬之手,只身逃回中原,鉴于魔教的邪恶,为防微杜渐,阻止魔教侵入中华武林,东佛传十七大绝学于南宫世家少主南宫俊,监督魔教动向。南宫俊游历途中,巧遇三十六红粉金刚与横行武林的横江一窝蜂约斗长兴楼,一念不平,南宫俊以接引神功技惊群豪,义助红粉金刚向横江一窝蜂讨取所劫赈灾镖银,由此,南宫俊卷入了百宝斋、百花宫和三十六红粉金刚三派势力的漩涡中。南宫俊连破二处百花分宫,讨回了赈灾银,根据蛛丝马迹,查出了魔教的踪迹,冲破重重迷雾,抽丝剥茧,终于发现了魔教藏于百宝斋的魔教圣碑、祭坛,揭开了魔教分而合、合而分的秘密,使魔教勾结大内进军中原武林的阴谋破产,富贵山主正邪高手风云际会,道长魔消,南宫俊终以其绝世武功,万丈豪情,在东方倩、慕容婉等红粉知己和正义英侠同心协助下,大破魔教,把魔教逐出中原。 第 一 章 红粉金刚 在北国飞扬的尘沙中,朔风劲冽,吹在人脸上有着如同针刺的感觉。也不过才中午过去没多久,天阴沉沉的有雪意,人蜷缩在马背上,尽量地缩小体积来抵御寒冷。 倒是奔跑的牲口身上冒着腾腾的水雾,鼻中呼出团团的白气,间或有人发出嘟嘟的喝声,那是为了催促因久驰而慢下来的马,赶着它追上前面的行列。 这是一队很长的行列,两匹马并行为一列,前后相距不到两丈,几乎是马头咬着马尾,接连有几十丈长。 马上的人几乎清一色穿着猩红色的斗篷,包住了头,猩红色的面罩挡住了大部分的脸,除了眼睛外,再也看不见更多的了。 每个人的肩上都背着明晃晃的大刀,没有刀鞘,雪亮的刀身被猩红的底子衬得特别耀眼,刀柄上飘着长长的红绸,形成了一支奇特的队伍。 时节已近年关,这条官道上的行人很多,络绎不绝,多半是赶着回家的。有的骑着牲口,有的挑着担子,更有的赶着骡车。 可是他们老远听见了蹄声,望见了尘雾中的红影后,竟自动纷纷地让路,屏息停在路的两边,空出中间的道路,当行列通过他们的面前时,他们都一个个低下了头,连望都不敢望一眼。 行列过去,有个八九岁的小孩子,可能为了好奇悄悄地溜了一眼,这时更为好奇地道: “娘!怎么骑在马上的都是些大闺女跟小媳妇儿……”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母亲用手掩住了口,而且在他的小脑袋上击了一个爆栗,低声地骂道:“小杂种,你不要命了,就是你的眼睛尖,瞧得真!” 小孩子莫名其妙地挨了打,虽然觉得很冤枉,但是看了大人的脸色,似乎自己犯了大错似的,也就不敢开口。 这时,靠边有辆大车,车帘垂下,赶车的是个老汉,也像其他的人一样垂下了头。 低垂的车帘忽然掀了起来,现出一个年轻男子的身影,脸色苍白,穿着很华贵,大概是哪家念书的阔少爷。 他掀开车帘,极目向前望,却只能看见一片扬起的尘影,已经看不见什么了,他好像很失望地问着赶车的老头儿:“老杨!敢情那过去的马上都是些女的?” 声音很细,很微弱,显得有气无力。 老头儿连忙道:“少爷,没有的事儿,您别听小孩子胡说。” 年轻人不信地道:“小孩子才不会胡说,他们看见什么就说什么,倒是大人的话靠不住呢!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都吓白了脸,好像遇上什么凶神恶煞似的,难道那批骑马的女人都是土匪盗贼,动不动就要杀人的吗?” 他这番话不打紧,把旁边的人都吓着了,急急忙忙离开他的车子,惟恐会沾上什么霉气似的。 老头儿急得直搓手,不知怎么才好,年轻人却如同未觉,诧然地道:“这是怎么回事,好像我出了疹子,会传染给他们似的,一个个全都躲开了,我三岁时已发过天花了。” 尽管这年轻人如此地解释,但是走避的人反而离开得更快,他急得撩开了车帘,跳了下来,一看先前说话的小孩子也被他母亲拉着急急地离去,他追上去,拉住那个小孩子问道: “小弟弟,你看清楚了,那马上的人都是女的?” 小孩子的母亲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拨开他拉着小孩子的手,飞快地走了。 年轻人诧然地道:“这是怎么了,老杨!是不是我脸上长了什么怕人的东西?大家才怕见我?” 老头儿只有叹着气,道:“少爷,别闹了,快上车吧,老太太在家里等着呢!回去晚了,又要害她操心了。” “不会的,她要我出来散散心,怕我在家里闷坏了。你忘记了,这次我不要出来,是她硬叫我跟你一起去收账的!” “是啊!老太太心疼您,怕您在家里闷着了,要您出来散心,可是今天是说好回去的日子,老太太一定起早就在门口等着了。您忘了临走那一天,她还再三吩咐,要老奴好好地侍候少爷,事儿办完了,早点回去!” 年轻人好像记性特别好,而且有股死缠夹的毛病,笑嘻嘻地道:“您也别忘了,奶奶同样也说过,要是我兴致好,喜欢什么地方,就玩上两天也不打紧。” 老头儿真急了:“少爷,一路上过来,多少好玩的地方,我问您要不要歇下,您一个劲儿地摇头,情愿躲在屋子里睡觉,要不就关在车子里看书,这会儿在大路上风沙又大,您又有什么个好流连的呢!” 年轻人一直伸长了脖子,望着前方,这时候不用说那一队人马看不见,连躲在路旁的行人也都走得离他远远的了。 年轻人这才垂头丧气,没精打采地爬回车子里,口中嘀嘀咕咕道:“好,听你的,不在路上流连,咱们上路回去好不好,我的肚子饿了,上前面找家饭店打尖去!” 老头儿只要他不再问长问短,什么都可以依他,连忙说道:“成!成!再往前十来里就是彭城,咱们到了彭城就停下来,好好地吃上一顿!” 年轻人攀住了车帘,笑笑道:“这句话你最听得进了,我记得彭城有家叫老长兴的酒楼,卖酱驴肉最出名,外带最纯的二锅头,咱们就上那儿打尖去。” 老头儿大概对这个最感起劲,红红的酒糟鼻子上冒出了红光,等年轻人坐好,他立刻上了车辕,挥动鞭子,吆喝着那头大青健骡快步急奔。 骡子脚程好,车子好,要不了多久,他们已经追上那些先走的人,老头子一面挥鞭吆喝着,一面还喊着,道:“借光!借光!” 他的控制技术很好,牲口也听话,几乎人畜成了一体,有一点点的隙缝,他们就擦着挤了进去,虽是弯弯扭扭地找着路走,却没有碰到一个人。 有时候,因为擦得太近了,把走路的人吓了一跳,他们开口要骂人时,忽然看见年轻人在车帘中露出脸来,点着头,和善地笑着,而且也认出这正是先前那个爱说话发问的年轻人,立刻就不开口了。 对那一列红色的骑士们,他们是因为畏惧,不敢开口谈论,对这车子上的年轻人,他们却好像怕沾了霉气,也不愿意多搭理,就这么让车子滑过了。 彭城县城在望,老头子的车子赶得更起劲了,不仅是为了能好好地吃喝一顿,也为了彭城老长兴酒楼的彭掌柜是他几十年的老朋友,可以好好地聊聊,叙叙旧,但最重要的是他避过了一场麻烦。 他知道车上的那位少爷的脾气,假如知道了那一队骑士的身份后,很可能会问长问短,然后接下去会闹出什么样的事儿来,那就谁都无法预料了。 虽然他东家在江湖上的身份与地位,不在乎闹点小麻烦,但是他也记得老夫人在出门前,一再地叮嘱吩咐,要他千万留神照顾着点儿,千万别让那少爷惹事,并且老夫人的话也使他感到不安…… “老杨!你也在江湖上打过滚的,我可一直拿你当自己人,虽然你自己客气,要以下人自居,但是我绝没有那个意思,这两天俊儿的叔叔们要回家,好像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看来很紧急似的,所以我不让俊儿在家,要他跟你出去转转,可千万别让他再惹上麻烦,我们家就是这么一条根了,我不想让他再在江湖里闯,所以连武功都没叫他认真地练。老杨!我这份心意,你是明白的。” 老杨的确明白,因为他自己就是在江湖上打过滚,吃过亏的人,要不是老主人伸手拉了一把,他不但要赔上自己的老命,还可能要连累了一大串的人…… 才想到这儿,他忽然脸色一变,神情先是怔了怔,接着急急地加鞭,想把车子快赶过去。 可是已经迟了,那年轻人已经拍着车帘叫道:“老杨你走过头了,老长兴不就是在街头上吗?” 老杨当然知道老长兴在街头上,可是他不敢停下,因为他也瞧见了他的老朋友,那个胖胖的掌柜,站在门口向他直翻眼,却没打招呼。 大家都是几十年的老江湖了,用不着言语就知道那里面有麻烦,叫他远避着点儿。 老杨在赶车疾行时,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一面也在念佛,希望老天爷帮忙,车上那位少爷没注意到这一点。 可是后面这一敲,他知道老天爷并没有太帮忙,那个讨厌鬼还是发现了,不但发现,而且还掀起了车帘,正准备往下跳,老杨只得急急勒住骡子,使车子停下,回头笑道:“少爷,我忽然忘了,今儿个是腊月十五,是我吃素的日子,不能动荤酒。” 年轻人跳下来笑笑道:“这倒是的,我忘了你是信菩萨的,这可万万不能冒渎的,像我们初一那天出的门,你就大吃大喝了一顿,要不是菩萨保佑,你哪有这么好的口福,几十岁的人了,还能啃下两只肥烧鸡!” 老杨一下子怔住了,这是他随口诌出的一个理由,其实他信佛拜佛是有的,也不过在闲时佛前烧一炷香,念两句阿弥陀佛而已,茹素吃斋是从来也没有的事,随口抓了这个题目,他还很得意,以为这下子一定能搪塞过去了。 因为老太太是很虔诚的信士,对这种事一向很认真,而这位少爷自小儿就跟着老太太,虽然不像老太太那么虔诚,但是早晚一炷香,倒是挺恭敬的,哪知道自己一开口,说了十五忘了初一,偏又叫他给逮住了。 年轻人瞧他张口结舌的窘相,笑笑又道:“何况你吃素,我又没吃素,你不吃肉,我可要吃肉,刚才老长兴的掌柜彭胖子在门口对你直飞眼儿,人家可是你的老朋友,这么热心欢迎你,你倒端上架子,理都不理他……” 敢情这小伙子瞧得清清楚楚的,老杨心里直叫苦,口中却不知怎么说才好,看见年轻人转身向老长兴走去,老杨更是着急了,连忙叫道:“少爷去不得!” 小伙子站住脚,道:“哦!又是为什么?” 老杨结结巴巴,到最后,将心一横,干脆实话实说:“少爷!刚才彭胖子在门口我看见了,我也不是什么吃素,因为老彭直向我打眼色不要我们前去!” “哦!他不开口,就是眨眨眼,你就知道什么了!” “是的,少爷!老彭跟我有几十年的交情了!” “这我知道,当年你们在一块儿开过双义镖局,好像还挺有名气,到现在提起徐州金刀侠杨公直跟彭城双鞭将彭奇,老一辈的人都还记得。” 杨公直叹口气道:“这些陈年旧事,提起来都丢人,您看看我这样子,还像什么金刀侠!” 年轻人笑了起来:“的确不太像,你跟老彭应该把名号换一换才对,他可成了金刀侠了,整天操刀切驴肉,你呢!一根鞭子赶骡子,一根鞭子打你自己,不折不扣的是位双鞭将了,我说的可对?” 杨公直的脸色微微一变,毕竟是成了名的江湖人,难以忍受这种当面的奚落。 但是,年轻人像是看了他的心,他还没开口,年轻人已抢先说道:“老杨!也许我不该说这种话,可是你自己看看,咱们家里连奶奶在内,没人对你不客气,我的那些叔叔们,见到你还是恭恭敬敬地叫你一声老爷子或是前辈,是你自己硬要把自己憋得那股儿窝囊劲儿……” 杨公直再度一叹,道:“少爷!我也不是妄自菲薄,实在是对江湖上的事儿寒了心。” “这么说话,你是在江湖上栽过跟头?” “岂止是栽跟头,差点连老命也送了,还得赔上老彭的一条命,跟他家里大大小小十来口儿,幸亏老主人及时义伸援手,才算没叫我抱憾终身而死不瞑目。” 年轻人点点头,同情地道:“说的也是,可是你到底还是比我爷爷强,他在江湖上闯了一辈子,结果不但赔上他自己的一条命,还连带赔上了他的儿子、他的媳妇儿、他的两个女儿跟好几个徒弟……” 杨公直忙道:“我怎么能跟老主人比,老主人侠义名满天下,为了揭发毒龙教阴谋,倾南宫世家以全力跟毒龙尊者周旋,最后虽然被他们用诡计所乘,但是他仍然负伤力拼,搏杀了邪道第一高手毒龙尊者,被天下武林人共尊侠中之圣,在凤阳的家到现在仍然被尊为天下第一家,那五个字是九大门派、三宫六堡以及江南十三世家合议共赠的,武林中谁不尊敬!” 年轻人淡淡地道:“那五个字也是我爷爷、我爹娘,还有两位姑娘以及几位叔叔用命换来的!” 老杨怔了怔才道:“是的,少爷!正因为那代价太大,所以南宫世家才不想继续再付代价了。” 年轻人淡淡地说道:“所以你才一再地阻止我惹事生非,是怕我行为不端,有亏了南宫世家的盛名。” “不!不!那怎么会呢?少爷自幼就在老夫人的严格管教之下,谁不夸一声佳子弟,敬老恤贫,仁慈心肠……” “那就是我的名字取错了,我不该叫南宫俊!” “这个名字还是老主人起的,叫起来挺响亮的,少爷认为哪儿不妥当了?” “名字没什么不妥当,而且因为这是老人所命,我也不能再换个姓,不做南宫世家的子弟。” “南宫世家的子弟,到处都受人尊重,少爷怎么……” “老杨!你也是个江湖人出身,就该明白,并不是南宫世家这四字值得人尊敬,而是因为南宫世家的人,为武林正义流过血,尽过力,而且现在还在为此尽力,假如我们一无事功的话,南宫世家很快就会被人忘记,我住在那个家里面,你说我应该躲懒吗?” 杨公直没有话说了,顿了顿才说道:“老夫人的意思是少爷现在年纪还轻,而且撑持南宫世家的责任还有人担负,用不着少爷去操心。” “我知道,六位叔叔整年在江湖上奔波,就是在为着武林正义而忙碌,在为着南宫世家的荣誉而献身献力,但是他们没有一个是姓南宫的!” “少爷!您怎么这样说,他们都是老主人的弟子。” “我没有不敬他们的意思,也没有见外之意,他们都是我的长辈,不折不扣的,都是我的叔叔,只是他们在为南宫世家拼命流血流汗的时候,我这个南宫世家的子弟,却在家中坐享其成,我认为没有这个道理!” 杨公直不知该如何说下去了! 南宫俊的言词更为犀利了:“还有,彭奇不但是你几十年的老朋友,也是你当年共过生死的伙伴,现在他有了麻烦,你也不该当作没有看见,眨眨眼睛就算过去了。” “少爷,眨眨眼的是他,不是我,他向我眨眼睛,只表示他的店里有麻烦,并不是他本人有麻烦,事实上他已放弃了江湖生涯,老老实实地做生意,没有人再会知道他就是双鞭将彭奇,更不会有人去找麻烦。” “那么他的店里就不该有麻烦了?” “那也许是别人在他店里谈什么事,解决纠纷。” “你只是忖测而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并不知道。” “等我们回到家里,就会知道的。” “为什么不现在去看看,立刻就知道,万一真要发生什么事,再谋求补救就来不及了。” 说着,已回头向老长兴走去! 杨公直没办法,只得又把车子掉头追上南宫俊,道:“少爷!前去看看可以,只是咱们千万别鲁莽,一定得弄清内情再作处置。” 南宫俊笑笑道:“那当然!其实我也不是喜欢管闲事,只是肚子饿了,想到那儿去痛痛快快吃一顿酱驴肉,你是老江湖,一切自然还是听你的。” 南宫俊的回答是很可人意的,但是杨公直却没有因此而放心,他知道这位少爷的脾气,虽然答应的事不会改变,但是在重要的节骨眼儿时,他总有一套自圆其说的理由,把先前答应的事完全推翻,而且他提出的理由,绝对无法加以驳倒。 为了他这份鬼精灵,老夫人对他特别钟爱,也对他的行为加以拘束,不让他接触到江湖上的事,因为他太好动,太聪明,什么事都一点就透,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武功上并没有下多少苦功,以这样的性情去涉足江湖,纵使南宫世家盛誉武林,恐怕也难以应付他惹起的麻烦。 最困难的是老夫人对他太过宠爱,家里关久,看他抑郁不乐,又放着他出去散心,每次出去,总要派两三个谨慎可靠的人跟着,尽量不让他接触到那些江湖事故,总算平平安安,没发生什么事。 这次因为江南武林中事情突然多了起来,府中的人手匀不出来,才让这件陪伴的差事落在自己头上,哪知道偏偏就遇上麻烦。 杨公直一面把车子赶向老长兴,一面心中暗暗祷告,盼望上苍保佑,不要是什么太大的麻烦。 但是杨公直也不敢太乐观,他知道自己的老伙伴彭奇也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他虽然收起了江湖人的身份,在这儿开酒楼,江湖上的老朋友多少也还有个联系,等闲的麻烦,不会找上那儿去的! 来到老长兴的门口,杨公直的心更往下沉了,因为他看见了马槽中的一溜红色的骏骑,正是先前在路上碰到的那一列女煞星,胖胖的彭奇还站在门口,对他们的去而复返,投过来含有责问的一瞥。 似乎杨公直不该再回来似的,杨公直苦不能明谈,只有报以一个苦笑。 但南宫俊已从车上跳了下来,还是亲昵地上前拍拍彭奇的肩膀,捏一下他的腮帮子: “老彭!你怎么越来越发福了,我看八成儿是你店里酱驴肉的精华没舍得卖给人家,留下自己吃了,你可不能这么小气,我们是眼巴巴赶回头路来的,快把店里的好酒好菜弄上来,而且还得你自己下厨弄去,你店里的大师傅手艺虽然不坏,比你还差了一把火候……” 彭奇只得苦笑道:“少……爷,今儿实在抱歉,店里没空,上下都叫人给包了下来,你改天来,我一定好好地弄上几味拿手菜,专程侍候你。” 南宫俊笑道:“老彭!说这话可就不够交情了,我们是多少年的来往,难道你还当我是客人不成,店堂里没有空,我们上你账房里喝去,你放心,你那个浑家我管她叫大嫂,我绝不会对她不规矩。” 彭奇除了苦笑之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他伸手想阻拦,可是南宫俊的身法奇快,就差那么一点,没叫他拦住,而且一晃就进了店堂。 老长兴是很像样的一家店楼,分上下两层,楼上是雅座,楼下是普通的客座,都有二十来副座头。 南宫俊进店堂一看,黑压压的二十几张桌子上,都三三两两的坐了人,而且都是清一色的堂客,有梳着髻的少妇,也有梳着大辫子,额前卷着刘海的大姑娘,年岁也都不大,最多的也不过三十出头。 满室少女,应该是一幅极其香艳的图画,可是又不然,这些堂客们几乎穿着一色的鲜红劲身衣服,鲜红的大氅脱下来围放在一旁,每人面前是一柄明晃的大刀,显得杀气腾腾,一百多只眼睛,也像是一百多柄锋利的刀子,射在南宫俊的身上。 可是南宫俊就像没有瞧见似的,也像是忘记了她们就是那些先前在路上见过,他还特别感兴趣的那一队骑士,若无其事地回头朝门口的彭奇笑道:“老彭!还真有你的,生意越做越发了,你看满堂红。” 一面说,一面往楼梯口走去,忽然刷地一声,两柄大刀交叉地挡了他的路。 刀握在两只雪白的手中,手是长在两名穿了一身红衣的少女身上,两个女孩子都是十七八岁,长相也挺俏丽的。 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小的那个还有着一对弯而细的柳叶眉毛,红扑扑的脸颊上还隐隐可见一对浅浅的酒涡,可以想见她笑的时候,这对酒涡一定很深,很迷人。 只见她现在并没有笑,而且脸上冷得可以刮下一层霜来,她的声音很尖、很脆、很悦耳,只是语气不太友善:“站住!不准上去,难道那个胖子没告诉你,这家店给我们包下来了,不再接待其他客人?” 南宫俊像是吃了一惊,朝后退了两步,然后才道:“说过了,我还以为那胖子是在开玩笑,哪知道是真的!” “现在你知道不是开玩笑的,可以出去了。” 南宫俊笑道:“就算不是开玩笑,我也不能出去,那胖子跟我们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 我可不是来做客人的,他老婆是我的嫂子,我现在要瞧瞧彭嫂子去!” 他迈步又向上跨,晃亮的刀光再度拦在他的面前,又把他逼回了两步:“滚回去!你不要命了?” 南宫俊直了眼,像是吓掉了魂似的,半晌才拍拍胸口道:“我的妈呀!吓死人了,我说老彭呀,你为了赚钱,什么客人都接待,像这种凶神恶煞般的客人,你怎么让她们进门的,难道你不怕得罪了主顾,以后没人上门吗?” 杨公直跟在后面,一瞧样子就知道准会惹事,急得直搓手,彭奇也是一样,那少女却眼睛一瞪,长刀突击,逼近到南宫俊的身边,厉声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看!” 南宫俊对刀锋似乎怕兮兮的,但他却像个发了呆性的书呆子,反而一挺胸膛道:“我为什么不敢说,子曰:自反而不缩,虽千百人吾往矣。你手中拿着刀子,大不了杀了我,但是总不能禁止我讲理,这店是我朋友开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来?” 他这么一硬一叫,反倒把个少女给震住了,举着的刀也往后挪了一挪,怕被他凑上来碰着了,然后说道:“我们怎么不讲理,我告诉你,这地方给我们包下来了。” “我知道,但是我到上面去探望内掌柜的。” “就是要去探望你姑姑也不行,本姑娘已经告诉过你,我们包下了这家店。” 南宫俊笑道:“你们只是包下来,可没买下来吧?” 那少女显然还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含意,瞪着眼道:“我们买这个店干吗呀?” 南宫俊笑道:“说的是啊,你们不过是包下了店堂,说不让店家再做别人的买卖还说得过去,可是连店家的亲戚朋友都不能来探望,那可太不讲理了,总不成要人家为了赚你们这一天的包银,把亲戚朋友都回绝光了!” 那少女被他犀利的言词堵住了口,以她的性子恐怕早就一刀砍下来了,可是她仿佛受了什么约束,硬是压住了性子,想要强词夺理,却又找不到适当的话,一眼见彭胖子站在旁边,精神就来了。 她那光亮亮的大刀一指,厉声说道:“店家,我们进来时怎样吩咐你的,你哪儿搞来这么一门混亲戚,你跟他说明白。” 彭胖子只有讷讷称是,脸色十分尴尬,这一批娘子军他既惹不起,可是这个小魔王他又何尝敢得罪,因此除了连声咳嗽之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少女等得不耐烦,怒声催促道:“彭胖子,你倒是开口说话呀,别像只刺猬似的一个劲儿光咳嗽。” 南宫俊却笑道:“他当然不敢说话,谁不知道我这位胖哥儿最怕老婆,而彭大嫂又最喜欢我这个小兄弟,前天还托人捎信儿给我,怪我不去看她,这会儿我来了,要是胖哥儿为了生意把我给拦回去,回头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吗?” 彭胖子如释重负似的连连点头道:“是的!是的!姑娘,对不起!我家那个母夜叉比老虎还凶,我实在怕她……” 南宫俊笑道:“因此我今天非上去不可!姑娘,你总不能只出了几两银子,搅得人家夫妇不和吧!” 少女看着彭胖子冷笑道:“很好,彭胖子,你老婆是母夜叉,你不敢得罪她,就把我们吩咐你的话拦下不算,你以为我们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吗?” 彭胖子又不敢说话了!南宫俊笑道:“他当然不会把你看作观世音菩萨,观世音菩萨救苦救难,哪儿会拿刀杀人的,可是要轮到害怕,他的确是宁可得罪你们,也不敢得罪我彭嫂子。得罪了你,最多是咔地一刀,落个干净痛快,得罪了床头人,那可惨了,可弄得他日夜难宁,终日如卧针毡,坐立不安。” 彭胖子仍旧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俊见他左右为难,又笑笑道:“胖哥儿,这事你也办不了,我自己来吧!” 彭胖子如释重负地连声答应,正待向后退走。 那女郎将刀一横,拦住他的去路沉声道:“慢着!你是掌柜的,店里的事儿你不管,倒叫个外人来混搅。” 身形快,出刀稳,可见这少女的武功底子还真扎实,可是南宫俊也出手了,他的手法既不奇,也木快,却合乎一个“准”字,不但部位准,出手的时间也准,左手轻轻一摆,托住了少女的刀背,把她的刀锋推了开去,右手却推向彭胖子。 “胖哥儿!你走你的,别理她们。” 少女的刀锋一经劈出,却因为南宫俊那一妙推,使她的劲道与部位都岔了道儿,只变成虚空一挥。 彭胖子跑出了老远,那少女脸上变了色,大声叫道:“拦住他!” 店中站起了五六个女子,咣琅琅大刀急响,围住了彭胖子,而首先发话的少女却发了急,转过刀来,再次向南宫俊沉声喝道:“臭小子!原来你是存心找碴儿的,本姑娘饶不了你!” 这一刀又狠又猛,自上而下,斜劈而至,南宫俊手中除了一把折扇,可说是手无寸铁,那柄折扇只是一般读书人通常用的竹骨绢扇,也作不了兵刃。 可是南宫俊却稳得很,对劈来的这一刀像是根本没看见,两眼望着那少女,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 就是这一份从容使得少女心神一凛,在刀锋离南宫俊还有尺许时,拼命敛劲想煞住撤招,可是她先前用力太大,招式已老,怎样也难以完全收回了。 勉强抽后了一点,正锋拉后,刀尖贴着南宫俊的胸前划过,刷地一声轻响,把他雪白的外衣划开一道口子。 少女自己吓了一大跳,变着脸色道:“你是个死人,连躲都不会躲?” 南宫俊却像没有事儿人似的,笑了笑道:“姑娘!你出刀的时候,心里作什么打算的?” 那少女道:“我作什么打算,我要劈你个两片。” “这不结了,你的目的是要我死,我若是躲了,岂不是使你那一刀落空?” 少女气急直跳脚叫道:“我跟你无怨无仇,只是吓吓你,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对方的口气一松,南宫俊的脸色反倒庄严起来了:“姑娘刀剑无情,怎可轻易出手,若是你只想吓吓我,出手的劲道就不该那么猛,用式就不该太老……” “我以为你会躲开的,你只要往后仰仰身子就躲开了。” “姑娘!你是个练武的人,而且也不是第一天出道的人,该知道一件事,既是你无意伤人,出手就必须掌握势子,随时都可以收回来,如果你没有这份能耐,就不能轻易随便出手。” 话说的并不错,可是口气显得太老气横秋,叫人受不了。 少女将眼一瞪,满脸堆下了寒霜,道:“小子!你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 南宫俊笑道:“我自然知道,我是在对一个差点把我无缘无故劈成两片的冒失丫头说话,人命关天,我自己的命当然更关切,难道我不该说两句话!” 少女仔细打量了一下南宫俊,脸色浮起了一层冷冷地笑,道:“失敬!失敬!看来阁下倒是位大名家,请恕小女子眼拙,有失恭敬!” 南宫俊笑着道:“好说!好说!姑娘太过客气了,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从来也没有在江湖上混过,贱名说出来,姑娘也不会知道……” 少女忽地将脸一沉,道:“我谅你也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无名之辈,所以才敢用这种态度对三十六红粉金刚说话。” 南宫俊一脸的笑容,把三十六红粉金刚在口中连连念了两遍,然后才点头笑道:“好! 好!这个名称既别致,又新鲜,红粉佳人,金刚怒汉,各位居然一身而兼具,无怪乎一个个都是美丽极了,而且又勇武刚健。” 看他这满脸诚恳的样子,那少女的气稍微消了一点,声音略转柔和,仰着脸傲然道: “三十六红粉金刚虽然出道江湖还不到十年,可是已经做过不知多少惊天动地的大事,创下赫赫盛名。” 南宫俊双手一拱,,道:“失敬!失敬!难怪那彭大哥要对各位如此恭敬,请恕在下孤陋寡闻,诸多失礼。” 少女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忍不住想笑,可是立刻又板了起来,接道:“多少江湖知名之士见了我们都是规规矩矩的……” 南宫俊不等她说完就抢着道:“在下虽非知名之士,可是对江湖上的侠义英雄,最是钦羡不过,而且在下对姑娘也一直客客气气,未敢怠慢呀?” 少女的眼睛又瞪得老大:“哼!你还敢说没有怠慢,我已经告诉你说我们包下了这儿的店座,你还要硬往上去……” 南宫俊微笑道:“不错,可是做生意讲究个两厢情愿,你们有银子包店座,至少还得问问掌柜的肯不肯,而且包店座应该早两天就来下定,好让店家有个准备,通知客人,哪有临时说一声,要店家把客人往外赶的……” 少女又为之词穷了。 南宫俊却得理不让人,大刺刺地道:“我虽是个没名无闻的小人物,可是我认为有理天下去得,咱们把个理字扬出来叫大家评评看……” 少女当然在道理上抬不出来,可是也不肯认输,冷笑一声道:“行!你找人好了,看看有谁说我们的不是!” 店中的客人早已先后脚底抹油了,现在座上全是三十六红粉金刚中人。 那些女子大概也看出南宫俊是在存心抬杠,一个个把大刀摇得咣琅直响,眼中充满了敌意,望着南宫俊,有人还发出一声冷笑。 杨公直在一边直皱着眉头,南宫俊却一手点到他道:“这位老人家,你说说看。” 少女沉声说道:“你倒是很会挑,这老头儿是跟你一起来的,自然是帮你,店中还有很多人,你怎么不另外再挑一个。” 南宫俊道:“另外全是你们的人。” 少女哼了一声道:“我们的人评不得理,你的人却能评理?” 南宫俊道:“不错,因为这位老人家虽然跟我一起进来,却未必会帮我,你们的人保证能够说公平的话吗?” 少女道:“当然能够,三十六红粉金刚,哪一个说话不是响叮当落地有声。” 南宫俊道:“你这么说,我就相信你,现在叫你们的同伴说好了,只要她们说一声我的错,我回头就走!” 少女倒是怔住了!虽然红粉金刚蛮横不讲理已成习惯,但她们毕竟是非观念还是很清楚,对与错还不敢妄加黑白。 少女看看自己的同伴,知道她们不敢随便开口,心机一动,把刀指向杨公直道:“好! 老头儿,你说说看,到底是谁的不对!” 杨公直很难办了,顿了顿,才说道:“姑娘!老朽如果说了谁是谁非,又能如何?” 南宫俊道:“对啊!分出是非又待如何,如果是我的错,我已经表示过回头就走,如果评的是你们不是呢?” 少女冷笑一声道:“只要有胆子,尽管说,只怕谁也不敢说这个不字!” 杨公直果然不敢作声,倒是南宫俊毛了性子,冷笑一声道:“哪有这回事,今天我倒非要说一声,你们是一群女强盗、女恶霸、不讲理的女横徒。” 刀环声连响,至少有七八个人都离座围了上来。 南宫俊淡淡微笑道:“如何!我说的一点都不错吧,你们就听不得人家说一句真话,动不动就挥刀杀人,除此之外,你们还会做什么?” 那少女被说得不好意思,厉声叱道:“都给我退下去,看看你们横成什么样子,难怪会被别人说得那么难听。” 她这会儿倒怪起别人横来了,完全忘记自己开始时的态度。 她这一喝之下,大部分的人都收刀退了两步,但是没有回座,只有一个妇人仍然是横着眼睛道:“五姐,这小子分明是来找碴子的,说不定就是点子,跟他罗嗦什么,一刀劈了他算了。” “嘶”的一声,是那少女挥刀,但她的对象不是南宫俊而是那个妇人,幸好她用的是刀身,平着挥过去,所以那妇人的脸上只印上一条红痕,只有刀锋的地方略划破一点皮肤,渗出一点血丝。 那个被称为五姐的少女沉着脸道:“三十四妹,你是刚升上来,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居然轮到你来告诉我怎么办了!闭上你的狗嘴,给我滚回去。” 这倒是妙事,那妇人的年纪最少也比这少女大上一把,可是她居然称少女为五姐,而少女却叫她三十四妹。 这显示出三十六红粉金刚不是以年龄序尊而是以地位来论高低的,并且她们虽然以姐妹互称,但上下尊卑分得很严,所以五姐可以用刀背打三十四妹,严声训斥,而被斥的三十四妹连一句话都不敢回,乖乖地退到座位上去,甚至连脸上的血渍都不敢擦一下。 这时另一张桌上坐着个二十上下的女郎却轻轻地道:“五姐!其实三十四妹说得也不错,约会的时间已到,对方还不见影子,只来了这小子,在这儿混搅,很可能就是他。” 五姐冷笑一声道:“九妹!三十四妹刚升补不久,她说错话还可以原谅,你怎么也跟着她混说呢?要是让大姐听见了,你可是吃不完兜着走,大姐最讨厌的就是姐妹们信口开河,对不知道的事混说一通,惹人讥笑不说,还落个无知蠢妇的口实。” 排行九妹的女郎怔了一怔,道:“五姐!怎见得我是胡说八道呢,约会我们的横江一窝蜂,是怎么个样子,谁也不知道,怎知就不是这小子呢?” 五姐巳冷笑道:“你倒真有见识,横江一窝蜂的真面目虽然无人知道,但是这个名号已经横行江湖十年,你看看他的年纪像在十年前就横行江湖的样子吗?” 九妹被她问住了,五姐理直气壮地又道:“再说这儿的掌柜彭胖子也是江湖人,而且在横江一窝蜂手里吃过亏,对横江一窝蜂痛恨到了极点,所以我们才选这个地方跟横江一窝蜂开盘,一个谈不拢,或许就会动起手来,杀个昏天黑地,因为彭胖子也沾着那么点渊源,我们等于是替彭胖子出口气,即使有点损失,彭胖子也不会太计较,假如这个人是横江一窝蜂,彭胖子会跟他称兄道弟吗?” 她人虽然蛮横,但说话却很有条理,分析也极为精细透彻。 听得南宫俊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有道理,我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人物,但是绝不会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这一点胖哥儿是绝对可以保证的。” 那个叫五姐的少女,因为南宫俊这一阵发横,对他倒是增加了几分好感,笑笑道:“这位相公,我看得出你是个读书人……” 南宫俊道:“姑娘别被我身上这一袭青衫唬住了,我虽然读过几天书,可只是念着好玩的,连个秀才都没混上!倒是舞刀弄剑的事,还盘弄过几天,可是我家里的人怕我闯祸,不让我练下去!” 少女皱皱眉头,但仍耐着性子道:“你也许学过几天武,听人说过江湖人的一些行径,觉得很好玩,我现在劝你一句,江湖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弄不好,就得赔上性命,你还是回家去,老老实实地读书吧,别在这儿瞎起哄了。” 南宫俊道:“多谢姑娘!姑娘说的是金玉良言,我一定记住,原来姑娘今天是跟个叫什么横江一窝蜂的在此约会?” 少女略嫌不耐烦地说道:“是的!现在你都知道了,总不会还抢要上楼吧?” 南宫俊笑道:“那当然,我知道上面会有麻烦,怎还去找死。可是你们今天跟那个什么横江一窝蜂,当真会打起来不成?” 少女这下子可真烦了,双眼一瞪:“你这个人是怎么搞的,打不打起来,关你什么事,不相干的事你少问。” 南宫俊笑道:“姑娘!你别不耐烦好不好,我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你们在上面好好地谈判,我自然不管,如果你们要打起来,那就关我的事了。” 少女忽然发现了什么奇事似的瞪了他两眼,然后笑问道:“关你什么事?” 南宫俊摇头晃脑地道:“关系大了,彭胖子的这家酒楼租的是我家的房子,要是你们打得厉害拆了楼房,岂不是坏了我家的祖产,我焉能不关心?” 少女冷笑道:“这倒是新闻了,彭胖子闯了半辈子江湖,保了十几年的镖,从来没有出过漏子,虽说不是腰缠万贯吧,但多少也有点积蓄,会向你家租房子?” “一点不假,姑娘有所不知,他有钱不错,但是他要开酒楼,总得选个好地点,偏偏他选上了我家的房子,而我家里有个规矩,祖产绝不准出售,只能借给人家用,所以这栋酒楼的业主就是在下。” 少女笑了一下,道:“难怪你比彭胖子还要神气,敢情你才是真正的东家呀!” 南宫俊连连摇头道:“不!姑娘你又弄错了,在下只是房产的业主,酒楼招牌是彭胖子的,咱们各管各的,两不干涉,比如说吧!他在这儿卖什么,他有自由,即使他卖死人肉,我也管不了,但是他把酒楼让人作打架的场所,那就非通过我不可了,我若是不知道,倒也罢了,现在我遇上了,就非管不可。” “你放心!损毁了你的房子,我们照价赔偿,拆了你的旧楼,给你盖新的。” 南宫俊神色一怔,道:“姑娘这话就欠通了,世上有些东西是金钱买不到的,有些东西是祖上所遗,尤其是特别慎重,不能轻易损坏,就像姑娘们创下的三十六红粉金刚字号一样,便叫人给砸了,再换一个新的行吗?” 这个排行五姐的少女以她先前表现的性子看,是个很爆烈的人,但是此刻她居然出奇的平静,笑吟吟地道:“不错!不错!相公说的真有理,可是我们现在已经与横江一窝蜂约好了这儿楼上开盘了,换地方已经来不及了,那该怎么办?” “这个嘛……我想这没有多大关系,只要在下在一旁招呼着,万一你们动起手来,在下可以保护着房子,尽量不受损就行了。” “哦!相公!你能够招呼得了吗?我们一动手,就刀剑横飞,碰上了就头断折肢……” 南宫俊笑道:“我可以躲着点。” 少女道:“要是躲在一边看热闹,那你还能招呼什么呢,那可不能光凭喉咙喊叫两声,就可以阻止得了的。” “假如那个什么横江一窝蜂也跟姑娘一样讲道理,我想可以跟他好好说……” 少女的脸红了一红,因为她也是这会儿才开始讲道理的,南宫俊的话,分明是有讥嘲的意思,所以她的语气也转为冷冰冰地:“假如他也像我们一样不讲道理呢?” 南宫俊淡然道:“那也简单,两个山字叠一堆,请他出去,我是这屋子的业主,自然有权把不受欢迎的客人赶出去。” 对方一谦虚,他反而倨傲起来了,五姐差一点又想挥刀砍过去,但是终于又忍住了,思索了片刻才道:“说来说去,你是非要上去不可。” “不错!讲良心话,我说上去照顾、拦阻,那是空话,我也知道动手拼命时,双方只想你死我活,哪里会听旁人的呼喊,我只不过是去看看热闹而已。” “原来你只是想去看看热闹!” “是的,真是拆了房子,我还不是瞧着,大厦之将倾,一木难支,这栋楼房又高又大,一根横梁断下来,十个大汉都托不起,别说我这个文弱书生了。房子一定要遭劫,那是定数,但是我总得在一边瞧着,也好对祖宗有个交代,非人力所能挽,我相信地下的祖先也能原谅的。” 五姐笑笑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若是再不让你上去,倒真成了强盗恶霸。” “姑娘说得好,干的是强盗恶霸,不能陷人于不孝,别的孽都可以做,这陷入于不孝的事千万做不得的,死后要打人十八层地狱,姑娘年纪还轻,当多积善德,以修来世,万万做不得孽。” 少女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若非如此,她一定会气得蹦起来,抑制了半天,才勉强地说道:“既是如此,相公就请上去吧!” 她抱刀退立一旁,但是,双手却紧握着刀,作了一个待劈的姿势,只要南宫俊往上走一步,她就会劈出雷霆万钧的一刀。 : 06 003 第 二 章 接引神功 整个底座的人都屏息地看着他们,等候那惊心动魄的一刻,最紧张的是杨公直,他赶上几步,紧跟在南宫俊的身后,想在必要时,替他挡一下。 但是很奇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南宫俊在快到少女身旁时,还执着扇子,浅浅地弯腰一揖为礼,然后就直行而上。 杨公直跟在后面,经过少女身旁时,见她仍是抱刀而立,一脸冷漠状。 不过杨公直已经很放心了,那少女对南宫俊都没有出手,自然也不会对他出手了。 果然他也平安无事地通过少女的身边,底下的红粉金刚们虽然感到很奇怪,却没有敢上前再问询。 一直到两个人都上了楼,而五姐还是维持着那个姿势,众人才感到奇怪。 排行第九的女郎,徐步上前问道:“五姐,你是怎么了,当真放那个家伙上去?” 五姐没有回答,两眼呆滞,像一尊木偶似的,九妹觉得不太对劲,在再次招呼而没有得到回答后,她忍不住上前拉了五姐一下。 五姐整个人都倒向她的怀中。 她连忙伸手托住,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五姐已经被人家封住穴道。 把五姐扶回到座上,略一检视,发现她只是被普通手法封住了穴道,忙将五姐拍醒,五姐却仍是痴痴地瞪着前面。 九妹这下子可吓着了,以为在解穴手法上出了什么差错,忙又摇了一下道:“五姐!你醒醒,感觉怎么样?” 五姐这才由迷惘中觉醒过来,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开口问道:“他人呢?” “到上面去了!五姐,你究竟是怎么样了?” “没什么!我栽了,不过我栽得很服气,这个人的武功造诣太高,居然能隔空点穴。” “隔空点穴?”九妹似乎不信。 “是的,隔空点穴,最上乘的内家手法,他的扇子离我有两尺,而且不像是出手的姿势,所以我也没有戒备。突然一股暗劲袭来,我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就被他制住了,连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我说呢,以五姐的身手怎会被人家轻易地制住,原来是趁你不备……” 五姐摇摇头:“九妹!别在我的脸上贴金了,我们不如人就是不如人,幸好是我没防备,要是有准备,可能还会受伤呢!技术不如人就是技术不如人,我离人家还有两尺呢,我就不知不觉着了道儿,有防备又待如何,人家发的是内家暗劲,连个影子都没有,防不胜防,全身的要害都在人家的掌握中,你防备哪一处?” 九妹也怔住了,呆了一呆才道:“这个人年纪那么轻就有那么高的造诣,他不会是来找麻烦的吧!” “应该不是,否则他只要伸伸手,我们这底下所有的人就没有一个活口了,对了!彭胖子呢?去叫他过来。” 彭胖子正慢慢地朝外溜,被五姐这一叫就不敢往外逃了,因为还有四五把大刀堵住了他的去路,慢慢地凑了过来,赔着笑脸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五姐脸色很和气,笑笑道:“彭老大,你也是有名的江湖人,我就不多说了,交代一下那个年轻人是什么来路。” 彭胖子迟疑了一下,道:“姑娘,这我可不敢说,可是他后面跟着那个老头儿却是我的老搭档,姓杨。” “姓杨!金刀侠杨公直!退出江湖之后,在南宫世家,自居下人为报恩的杨公直?” 彭胖子赔笑道:“是的!难为姑娘还记得他的名字,不过他现在跟我一样,是真正地退出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事了。” 五姐笑了一笑:“金刀封隐倒还可信,说你彭掌柜的退出江湖,那可是天大笑话,你这家酒楼里,来往的多半是江湖人。” “那只是一些老朋友过来捧捧场,帮衬一下生意,让我赚个辛苦钱!” 五姐笑笑道:“还真够意思,那些江湖朋友们来了,全部都是进了你楼上雅座,由你大掌柜的亲自端上来,谈几句悄悄话,酒也不喝,菜也不吃就走了,他们给多少银子呀?” 彭奇脸上直往下淌汗。 五姐却又笑了:“我这样子说话太不上路了,各行各规,你怎么做法那是你的事,我本来就不该问的,可是我的问题,你却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彭奇笑得像尊弥勒佛,眼睛眯成一条线,抖着颊上的胖肉:“姑娘!你已经知道老杨在南宫世家管那小伙子叫少爷,何必还问我呢?” 五姐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他就是南宫世家第二代的传人南宫俊了?” 彭奇道:“这可是姑娘说的,我可没有告诉你什么,现在没我的事儿了吧?” 他说着想走,五姐却说道:“慢一点!你别忙着走,来人既是江南第一武林世家的传人,该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你帮着他戏弄我们,难道是瞧着我们好欺侮?” 彭奇忙说道:“姑娘!这是什么话呢!那个少爷姓南宫是没错,出身南宫世家也没错,可是从来也没有在江湖上闯过,姑娘能叫出他的名字,已经是不错的了,差不多的人,恐怕连这个名字都没听过,而且南宫老夫人也曾经严令告诫我们,不许我们提起他,所以我没说什么。” “为什么?凭他这副身手,还怕人吃了他?” “说实在的,据我所知,这位少爷的功夫并不怎么样,他不肯用心练,家里也不逼他,大概不希望他再走江湖路,所以他的那些造诣,连我也不太相信。” 五姐挥了挥手,叫彭奇走开,彭胖子如逢大赦,一个劲儿的直擦汗,赶紧地跑了。 五姐想了一下,才说道:“九妹!你帮着照顾一下底子,我上去看看这个南宫俊,到底他是安着什么心,为什么要戏弄我?” 她愤然地提着刀上了楼,可是到了楼顶上,她的脚步放松了,脸上的怒色也消了。 楼上是相对两排小房间,靠尾的两间特别宽敞,是为了较大型的宴客用的。因为三十六红粉金刚包下了店楼,大部分房间都空着,只有左手后面的那一间门帘高挑,有人在里面轻声地谈话。 五姐上楼后,先到那一间的门口望了一望,里面坐着的是三十六红粉金刚中的顶尖四大金刚,大姐慕容婉冷着脸,木然没有表情,二姐祁芳跟三姐林仙芝在低声谈说着什么,四姐东方倩则手按着刀把,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她探了一下头,正想退出,却已被里面的人发现了,东方倩行动最快,身形急移,转出来就是一刀劈下。 慕容婉身形未动,却淡淡地道:“老四,你太莽撞了,也不看看清楚就递招,那是我们的小老五。” 东方倩的招式发得快,收得也快,刀锋将临五姐的身上,五姐吓得芳容变色时,她的刀居然霎时收了回去,同时还嗔声道:“老五,你是怎么的,不声不响,鬼头鬼脑地摸上来,也不先打个招呼,要是这一刀劈了你怎么办?” 五姐定了一下神才垂首道:“四姐恕罪,小妹是有件重要的事上来禀报……” 慕容婉笑了,道:“不用禀报,我们在上面全听见了,你跟人家起了冲突,还吃了点小亏,叫人家教训一顿。不过这样也好,可以杀杀你的骄气,以后千万记住,没有像老四那样能发能收的本事,可别再轻易对人出手,丢人倒还是事小,要是误伤了人,可就无法弥补了。” 五姐只有低头称是。 东方倩却愤然地道:“这太欺负人了,他纵然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人,也不该对我们如此戏弄,把我们太不放在眼里,我非要找这个南宫俊理论一下不可。” 说着话,她还想挤身出去。 慕容婉沉声道:“坐下来,老四!你这个毛躁性子什么时候能改得掉,人家并没有错,今天是我们太飞扬跋扈了一点。” 东方倩道:“可是我们也没有惹着南宫世家!” 慕容婉道:“不错,可是我们明知道这家酒楼跟南宫世家的关系,借这儿办事,没有先跟南宫世家招呼一声就是我们的错,人家究竟是武林第一世家,领袖江南武林。” “我就不服气,咱们没有比南宫世家少做事,凭什么要对他们低声下气。” 慕容婉道:“老四!别太冲动,至少南宫世家跟我们没有什么过不去,要找他们理论,也不争在今天,今天咱们有更重要的事待办,不要去节外生枝。” 她又转脸向五姐道:“老五,底下怎么样,没有动静吧?” “没有,除了南宫俊跟那个金刀侠杨公直外,再没有别人进来。” “店里原有的客人呢?横江一窝蜂狡猾如狐,出没无常,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摸出他的真面目,因此他们很可能就杂在食客中,预作埋伏。” “大姐放心好了,小妹早想到这一点,所以叫彭奇把客人都劝走了,楼下全是我们姐妹没别人。” 慕容婉点点头道:“很好,这下横江一窝锋总要露面了,你还是要小心招呼着点,不要再惹事,就是横江一窝蜂来了,也要以礼接待,别惹人笑话。” 五姐连声应是,慕容婉忽又想起了什么来,问道:“那个南宫俊和杨公直呢?” “已经上来了。” “已经上来了?”几个女郎都为之一怔,每个人的反应都不相同,但看得出她们的惊讶的成分都是一样的,只是四姐东方倩的惊讶中还带着几分沮丧。 这是很明显的,她对南宫俊一直还耿耿于怀,很想找机会跟人家较量一下,但现在,对方两个活生生的大人跑了上来,她们却一无所知,这可见对方高明太多了。 慕容婉想了想才问道:“什么时候上来的?到哪儿去了?” 五姐怔了怔道:“不久之前,他隔空点了我的穴道之后,就带着杨老头儿上来了,我就是上来看看他们,怎么,你们没瞧见?” 慕容婉的脸色又恢复木然,只有东方倩以愤然不耐烦的语气道:“废话,看见了还会问你,以我们的耳聪目明,就算是一只耗子跑过去也听得清楚,两个大人上来,我们居然会不知道?” 祁芳开口了,她是很少说话的人:“老四,你太自满了,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们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二姐,我并没有自傲自满,南宫俊或许有两下子,但是杨公直不会跟他一样高明吧?” 慕容婉这才轻轻一拍桌子,道:“老四这话有道理,南宫俊莫测高深,避过我们的耳目还可以说,杨公直的武功不可能一下子就登峰造极了,假如他也一起上来,我们总该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可是他们的人明明上来,总不成长了翅膀,一下子从梯口飞走了!” 话说得很俏皮,却不是时候,慕容婉看了东方倩一眼,吓得她不敢再开口。 慕容婉沉思片刻,又向五姐问道:“老五,你有没有看过别的房间,他们是不是在里面?” “没有!不过每间屋子的门帘都垂着,里面黑黑的。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东方倩这下子又耐不住了,道:“我一间间的去搜,非把他们抓出来不可。” 身形还没动,慕容婉已经沉下脸来喝道:“站住!老四,你怎么了,你凭什么去抓人家出来,他们碍着你了?” 慕容婉的年纪比东方倩略大,但比起祁芳和林仙芝都小,可是她这一微微发怒,却有股难以形容的威严,使得东方倩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楼下响起一个破锣似的嗓音:“横江一窝蜂应约来拜。” 声音很普通,而且令人听在耳中有股说不出的不舒服劲儿。 楼上的五个女郎,都为之一震,同时忘记了南宫俊的事儿。 慕容婉低声说道:“老五,你下去看看,记住别失了礼貌,但是,也要盘清对方真正的身份后再行定夺。如果对方只派了个前头小卒来开道儿,我们大张旗鼓地迎了上去,那就成了笑话了!” 五姐点点头,飞快下了楼,在店堂门口看见了两个形容猥琐的汉子,獐头鼠目,衣衫也穿得流里流气,一副不登大雅之堂的样子,挺胸凸肚地站着。 九妹正在他们面前,一派无措的样子。 显然她的经历还嫩,还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场面,看见五姐下来,如释重负地道:“五姐,你来得正好,这两个……” 说着递过手中的拜帖,那只是一张普通的红纸,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横江一窝蜂顿首 这张拜帖的格式没有错,只是不成样子。 五姐皱皱眉头,再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两个汉子,实在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也看不出他们的功夫造诣深浅。 这使得五姐也作难了,因为谁都没有见过横江一窝蜂的真面目,这两个人是陌生面孔,凭他们递上的拜帖,自然是不可能假冒的。但是说这两个人就是横江——窝蜂,则怎么看怎么不像。 固然,内功修为高的人,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外表稳重泰然,绝不会像这种飞扬浮躁的样子。 但说他们是冒充的前来混搅,五姐相信还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何况她们与横江一窝蜂的约会是很秘密的事,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 沉吟了片刻,五姐才开口道:“请教就是二位前来赴约?” 一个汉子大刺刺地“嗯”了一声,然后才道:“目前是我们两个人,要看你们划出什么样的道儿,我们自然也会酌量应付。” 另一个汉子接着说道:“要只是谈谈,我们哥儿俩足够了,要是你们想打架的话,请划下地点、时间,咱们自然有人奉陪。” 讲话冲得厉害,五姐要不是先有慕容婉的吩咐,真想一巴掌掴上去,现在她必须强自按捺住性子。 就在五姐沉吟难决的当儿,忽然看见彭奇隐在暗处向她直招手,意思是叫她过去,可能有什么话要告诉她。 五姐点了一下头道:“好!二位请稍候片刻,我去禀告大姐。” 她回到店中,掩近彭奇的身边,低声说道:“彭胖子,你又鬼鬼祟祟地想搞什么?” 彭奇压低了声音,道:“姑娘!这两个家伙是城西的混混儿,一个叫青皮蛇,一个叫秃头鹰,专门招摇撞骗,无事生非,是十足的无赖,多半是受了横江一窝蜂的搬弄,来跟各位开玩笑的。” 五姐先是一怔,继而沉下了脸,冷冷地道:“好东西,居然敢来戏弄我们,今天,本姑娘要不给点颜色给他们瞧瞧,三十六红粉金刚今后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了。谢谢你,彭掌柜……” 她倒还没忘记礼貌,彭奇却忙说道:“姑娘!给他们一点教训算了,可别太过分……” “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不会给你惹事的。” 彭奇苦笑道:“反正今天一过,我跟横江一窝蜂的梁子也结定了,倒不在乎什么惹麻烦,就算姑娘把事情全揽了去,他们也知道是我泄的底。” 五姐笑了笑道:“你现在有了南宫世家撑腰,当然不怕了,可是,我们还不想沾他们南宫世家的光,我们的事,我们了,绝不会牵连到你,回头我先把你撇开就是。” 彭奇叹口气道:“姑娘,你在言词上特别把我撇开,不等于是告诉人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我胖子既然告诉你这件事,当然也不怕他们日后找我。” “彭掌柜的!有你这句话,我也可以放开手来干,不必再顾忌他们日后来找你的麻烦了。” 彭奇一下子被堵住了口。 五姐笑笑又道:“你放心,我会有分寸,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彭奇道:“不了,我还是在里面望着,要有什么事儿暗中知会姑娘一声还较好一点,如若我现在一出去,那两个家伙一定会拔腿先溜了。” 五姐点点头,转身来到门外,但见那两个家伙还是很神气地站在那儿,看见她出来,其中一个还不耐烦地道:“姑娘,贵上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哥儿俩还有事儿,没工夫在这儿磨蹭!” 五姐满脸堆上笑容道:“二位别急,我先介绍自己,我姓柳,小名叶青,在三十六红粉金刚中排行第五,职司是外务执事,专门负责接待外宾。” 那汉子点点头,随便地一拱手道:“原来是柳姑娘,久仰!久仰!” 柳叶青笑道:“阁下到现在才说久仰,不是太迟了吗?我们三十六红粉金刚在这儿约会横江一窝蜂,二位既是全权代表,至少对我这个人有点认识吧?” 那汉子有点困窘,但仍是一昂头,说着:“抱歉!抱歉!请姑娘原谅,咱们横江一窝蜂从不跟江湖朋友打交道,所以没有人认识咱们,而我们也很少认得江湖人。” 柳叶青笑笑道:“在平时,各位如此做法没有关系,在今天就不对了,比如说各位要跟三十六红粉金刚约会,假如不认识,又怎知对方是真是假呢?” 汉子道:“红粉金刚,威名四震,相信还不敢有人冒充,何况各位的服饰很特别,一望即识,绝不会弄错的。” 柳叶青道:“说的也是,可是我就作难了!我没有见过二位,怎知二位是不是横江一窝蜂的人呢?” 那汉子的态度更为傲慢了,冷笑一声道:“到现在为止,江湖人听见横江一窝蜂这五字就会发抖,有谁敢冒充……” 那汉子话还没说完,柳叶青已经伸手了,一个巴掌甩过去,那汉子根本没想到对方在满脸含笑的情形下会出手打人,何况,柳叶青出手极快,他就是看见了也躲不掉。 “啪”的一声,那汉子平飞着跌出去,柳叶青的手还真快,甩完了这个,顺手把另外那个汉子也是一巴掌,打得两个人倒成一堆。 柳叶青却仍然含笑道:“对不起!二位威风太足,我听了抖得厉害,连手都不听使唤了。” 两个汉子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先挨揍的那个用手抚着脸叫道:“你!泼妇,你居然敢打人,你给大爷记着……” 柳叶青脸色一沉冷声叱道:“秃头鹰,姑娘不但敢打你,而且还敢杀你,你的臭嘴里,还敢冒出一个脏字,不妨试试姑娘的手段。” 这个混号叫秃头鹰的汉子突然呆怔了,他万想不到声名赫赫的红粉女煞星,居然能叫出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匪号。 红粉金刚的威名他自然是听过的,以前有人对三十六红粉金刚背地里出言不逊,受到的教训他也是知道的。 经常有人说一句不礼貌的话,结果不是当时平空飞来一颗铁丸,打落满口大牙,就是半夜里无端端地被人割了舌头。 而那些被惩戒的人中,不但有不相干的闲人,也有颇负盛名的江湖人,以至于后来在路上的人,看见她们的行列经过,也赶紧让道低头,不敢多看一眼。 秃头鹰这下子可神气不起来了,光秃秃的脑门直往下淌汗,一张脸吓成煞白。 对方既然叫出他的浑号,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他拉长了脸,也顾不得痛了,苦兮兮地哀求道:“姑娘!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肚大量大……” 才说到这儿,他又发现不对了,因为柳叶青的手已摸上了刀柄,他想了一下,才知道自己的话又说漏了,对着一个姑娘,怎么能说肚大这句话呢! 不待对方开口,他立刻左右开弓,啪啪地掴自己两个嘴巴子,打得还真用力,红红的血水顺嘴角流下来,苦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口不择言,满嘴放屁,你千万别见怪。” 柳叶青倒忍不住笑了,手也从刀柄上松了下来,笑一笑道:“你自己知道错就行,本姑娘也懒得跟你一般见识,快说!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横江一窝蜂的?” 秃头鹰连忙道:“小的怎么够资格加入横江一窝蜂,事情是这样的……” 他正要说下去,但是张大了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双腿一屈,身子向前合仆倒下,在他的背上钉着一支蓝莹莹的钢镖。 站在旁边的青皮蛇吓得咕咚一声昏倒,而柳叶青也为之一震。 虽然秃头鹰的死跟她毫无关系,但是人家却是当着她的面杀人灭口。 这支镖很细巧,更难得的是没有镖衣,那证明发镖人的手法极其纯熟精娴,否则这种镖很难取准的。 但是无论对方的暗器手法如何高明,要在柳叶青面前无声无息地杀死一个人,除非是柳叶青不愿意答理,否则是不可能如此轻易得手的。 可是,万万想不到这看来不可能的事,就在她眼前发生了。 柳叶青尽管气得粉脸含煞,心头却暗暗吃惊,只是没有在面上现出惊惶的样子,也没有转头去寻暗器发来的方向,完全当作没有这回事。 只是淡淡地道:“三十六红粉金刚候驾已久,阁下却弄了两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来搪塞,然后又来上这一手鬼鬼祟祟、见不得人的行动,难道横江一窝蜂只有这点本事?” 四下寂无回音,柳叶青毫不在乎,仍淡淡地道:“阁下既然不敢现身,见不得人,柳叶青也无意久候,就把这两块料当作横江一窝蜂来接待了。” 四下仍是没有回音,柳叶青道:“九妹!” 九妹应声而出,来到她身前道:“小妹在,五姐有何吩咐?” 柳叶青道:“拿十两银子交给地方,请他们钉两口薄皮棺材,把这两个死人收殓起来。” 九妹一怔道:“要我们代为收殓?” 柳叶青冷笑道:“横江一窝蜂不敢出头,对他们死去的同伴是管杀不管埋,我们却不能做这种事,十两银子又不是什么大数目,就权当我们施舍做好事。” 九妹应了一声,却又说道:“五姐!还有一个家伙没死呢,只是吓昏了。” 柳叶青愠然说道:“你不会补上一刀吗?” “要我们去杀他?” “我们不杀他,他也活不成,谁叫他瞎了眼睛呢!受了一批无耻匪类的唆使,跑来寻我们开心,就凭这一点,我们也饶不了他。横江一窝蜂太小家子气了,他们杀死秃头鹰灭口,目的在怕以后被人家说横江一窝蜂中有这种窝囊废,其实在我看来,在横江一窝蜂中,还只有这俩家伙有点骨气,至少他们敢站出来。” 这妞儿的确厉害,做出事情来够绝的,把对方挤得无可遁形,如果真让九妹宰了青皮蛇,用两口薄皮棺板一封一埋,横江一窝蜂从此就算栽到家了。 果然在她的话音方落,对面那个空空的测字摊上,响起一个宏亮的声音道:“佩服!佩服!柳姑娘果然不愧有女诸葛之称。” 那张测字摊从早上就摆在那儿,有一个算命先生,弄了个神算字的布招打早上就设摊开了业到现在,也没有做几笔生意。因为他的命相也没有特别灵验的地方,只是满口江湖腔,骗骗乡下人而已。 那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江湖术士,毫无起眼之处,也没人去注意他。 当门口有冲突的征象时,街上的人已经躲开了,没人敢在这儿看热闹,测字摊也空了,谁也没注意这个神算子躲到哪儿去了,可是他现在一下子就从摊子后面冒出来,一只手拿着报君知,还叮叮当当地敲着。 他慢慢来到柳叶青的身前,轻轻地点了点头,翻着白多黑少的眼珠,阴阳怪气地笑道: “承蒙宠召,学生早就来此恭候,只怕衣衫褴褛,形容猥琐,未足取信各位,所以才找了两个当地有头有脸的朋友先容一声。” 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是个难缠的人物,可是柳叶青没想到他的言语会如此尖刻,把两个青皮混混,叫做有头有脸,那分明是讥讽三十六红粉金刚也不过如此尔尔。 因此她微微一笑道:“阁下言重了,阁下请出这两位有头有脸的朋友作为代表,那就是自承认没有头脸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道:“敝兄弟一伙人向来不跟江湖人打交道,也没有一个知名威风的人物,这有头有脸四个字,的确是谈不上,不像各位那样,跺脚四海颤,走到哪儿,都令人望之侧目不敢喘大气!” 这话说得更尖刻,但柳叶青只有忍了,因为人家说的是事实,她这时才明白大姐慕容婉告诫的深意。 “我们三十六红粉金刚虽然闯出了名气,但是太过于嚣张了,虽然我们是行侠仗义,可是在一般人的心目中,我们仍是邪魔歪道,这并不是好事,以后要多收敛一点。” 柳叶青虽然不以大姐的话为然,但是今天第一次被南宫俊责问得哑口无言,第二欢又叫人给冷嘲热讽一顿,的确不是滋味。 南宫俊的训斥义正词严,她没话说,但是叫这个家伙奚落一场,实在有点不甘心。 所以她想了一下才道:“阁下太客气了,提起横江一窝蜂五个字,在江湖上闻风丧胆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姑娘过奖,横江一窝蜂的确给人的口碑不太好,但那只是对横江一窝蜂这个名号感到讨厌而已,我们兄弟一伙十四人,个个走出来,都是平易近人的。” 他的眼珠子一转,又阴恻恻地一笑道:“所谓平易近人,也只是跟那些普通的村夫愚妇处得很融洽,对一些知名之士,敝兄弟是万万不敢高攀的。” 柳叶青变得很冷静,她知道这时候必须十分冷静,才能在气势上不为对方所乘,因此,她淡淡地一笑道:“阁下何谓知名之士,大概包括我们三十六红粉金刚了。” “这三年来,大江南北,不知道姑娘们的人绝无仅有,这是敝人所深信。” “阁下认为只有像秃头鹰、青皮蛇这种脚色,才能跟我们论斤谈两了!” 中年人听她的言词也尖利起来,开始怀有戒心地道:“敝人见他俩长得雄赳赳气昂昂的,相信他们必是知名之士,故而托他们代为先容,现在看见姑娘果然认识他们,想来兄弟的看法没有错。” 他还是不肯在嘴上吃亏。 柳叶青则淡淡地一笑,道:“我也正在奇怪,威名赫赫的横江一窝蜂,怎么会有这种脚色。” 中年人连忙道:“姑娘弄错了,他们只是临时来的脚色,可不是横江一窝蜂的人。” 柳叶青道:“我知道,刚才阁下自己也说了,横江一窝蜂的各位,比那两个还不如,根本就上不了台盘,所以阁下可以回去了,我们之间,根本没什么好谈的。” 这一着倒是大出中年人的意料,他再也没有想到柳叶青会冒出这么一手反击。 先前他故意说了很多风凉活,原是想施个下马威,杀杀三十六红粉金刚威风的,可是柳叶青把他的话作为一种解释,就变成自己打自己嘴巴了。 他怔了半天,才说道:“姑娘!这次是你们主动邀约,可不是我们凑着来的。” 柳叶青沉声道:“不错,先前我们对横江一窝蜂的看法不够正确,才想到邀各位一谈,哪知道贵方最拿得出的人物,也不过是那种角色,因此不谈也罢。” 中年人瞪大眼睛,半响说不出话来,正在这时,一阵哈哈朗笑传来。 这笑声不但宏亮,而且中气十足,震得人耳鼓有一种压迫的感觉,足见发笑之人的内力深厚,柳叶青也不禁微微一震。 “三弟,你一向自负能言善道,今天可遇着了对手吧!你这铁嘴神算,今天也有算不准的时候,这下该服气了。” 说话的是一个魁梧的大汉子,四十来岁年纪,黑脸膛,老远看去,就使人觉得他像一座山,可是这座山并不是死的,他动得很快,很轻飘,第一眼看见他时,还在老远的街角上,说着话的时间,他已经来到了面前。 这几十丈的距离,就是个轻功绝佳的人,也要分好几个起落才能跳跃而至,可是这个大汉只是撒开大步,从从容容地踱过来,似乎连身体都没有摇一下。 在武学上,这种修为已经突破了一般人的极限,到了形神合一的境界,也就是说,他能够把一个有形的躯体,练成了接近虚无的状态,本身只有一点点重量,只要轻轻用点力,就能走势如飞。 他一出现,就露了这一手骇人的武功身法,也使柳叶青心中大大地震动。 横江一窝蜂横行江湖多年,不知先后收拾放倒了多少武林知名人士,却始终未露行迹,只是在行事的地方,留下一块铜片,上面刻着“横江一窝蜂”五个大字而已。 凭这五个字,使得人人谈虎变色,畏惧之心,较之三十六红粉金刚尤有过之。 因为三十六红粉金刚要找谁的麻烦,都是先打招呼,而且她们行事光明,至少给人一个准备时间,而横江一窝蜂要找谁,事前毫无声息,事后无迹可寻,只有那一块铜片上的五个字,表示是他们所为。 再者,三十六红粉金刚行事为的是义,只有行不义的人才会怕她们,而横江一窝蜂却是为利,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哪家藏有珍宝,谁骤获巨利,他们不声不响地找上去一掠而空,鸡犬不留,白道人物固然是他们下手的对象,黑道人物也难免被他黑吃黑,总之他们是黑白统吃。 不过他们略有一点可取的就是专取不义之财,规规矩矩的人家,正当经营的财富,虽积千盈万,他们绝不动分毫。 正因为这一点,江湖上一些真正侠义之士才没有去穷究他们的踪迹下落,而一些衔恨他们入骨的人,则又找不到他们。今天,横江一窝蜂终于公开露脸现身了。 这大汉不但在武功上表现了惊人的一手,而且他的身上似乎带着一股凌人的锐气,才走近柳叶青,就逼得她不自觉地退后了两步。 大汉一拱手,礼貌倒是不错,只是声音如同打雷般,震得人耳鼓发炸:“在下宇文雷,窃掌横江一窝蜂,辱蒙宠召,应约来迟,多有失礼。” 手一指那中年相士道:“这是敝把弟卜天灵,在兄弟一伙中排行第三,适才多有言语冒犯,在下这儿代为致歉。” 柳叶青又是一震,没想到对方这次居然冒出了蜂头老大,这是第一次,横江一窝蜂公开露面,对三十六红粉金刚而言,这算是给足面子了。 且不管回头是敌是友,礼貌上总是不能欠缺的,因此敛衽为礼道:“大当家的宠降,愚姐妹幸何如之,小妹立即转报大姐出来迎驾。” 宇文雷的长相虽猛,人倒是很和气,连忙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们已经来了,总不会就在这大街上谈话,反正都要进去的,就烦姑娘带个路,引见慕容女侠吧!” 给他这样一说,柳叶青倒是不好意思了,因为她应该先把对方请到里面去,在客位上安顿定了,然后再去请慕容婉的,因为一时疏神,忘了这一点,却被宇文雷先行提出了,不禁脸上一红,正不知该如何处理,幸好慕容婉等人早已在里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了。 还不等柳叶青有所表示,里面已经传出了话声:“五妹!恭敬不如从命,你就请大当家的上楼来相见吧!还有,老五,可别怠慢了客人,请字文大当家的把同来的弟兄们也请进来吧!” 宇文雷笑道:“不必了!不必了!在下那些弟兄们没有见过世面,言语不文,举止粗野,恐怕会唐突了各位姑娘,反而没意思了。” 慕容婉的声音从楼上飘了下来:“宇文大当家的太客气了,我这些姐妹也不是什么深闺千金,一共才十四位客人,二位进来了,留下十二位在外面,让人传说出去,不是怪我们太不会待客人了吗?” 字文雷在一怔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哈哈大笑道:“佩服!佩服!慕容女侠居然把我们全给掏了出来。老三,那你就去招呼一声,叫他们进来吧,别让人家笑我们小家子气,只是要他们来了后安分点,人家是闻名江湖的女侠客,可不是普通江湖上跑马解走绳索的女混混,嘴巴里要放干净点,要是谁敢不听话,你就说我交代的,谁敢冒出一个脏字儿,掌嘴二十。” 柳叶青双眉已经挑起,因为宇文雷的话中带刺,明明是指着她们骂街,可是宇文雷接下去的说话又使她发作不得,从他后面的话听来,则好像是在吩咐他那些弟兄们似的。 柳叶青恨得牙痒痒的,正在打算找句什么话来回敬过去。 宇文雷却先开口:“对不起,柳姑娘,我这些兄弟全是粗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礼仪,我就是怕他们上不了台盘,所以才把他们留在外面,现在既然贵当家大姐有吩咐,在下如不从命,倒显得我不够诚意似的,所以在下必须吩咐他们一下,倘有言语冒犯,也请女侠转告贵姐妹多多包涵。” 柳叶青把想到的一句刻薄话又咽了回去,肚子里憋足了火,却再也发不出来。 她发现这个家伙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那个神算子卜天灵只是口齿尖薄,肚子里城府却有限,一挤就会现出原形,这个宇文雷却能奚落人之后,又堵住对方的嘴,叫人哭笑不得。 心里尽管生气,表面上却不得不露出个笑容道:“宇文大当家说哪里话;我们这一群女流之辈也是野惯了,不见得会比江湖上跑马解卖艺的斯文到哪里去,还望贵属下多多包涵才是。” 她毕竟忍不住,把想出来的那句话,转个弯儿用上回了过去。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柳姑娘回头看看我那些兄弟就知道了……” “五妹!你是怎么了,要你请宇文大当家上来一叙,你却尽在底下跟宇文大当家扯着闲话,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字文大当家好性子,不怕贬了身份敷衍你,要是换了个认真的,赏你两嘴巴也没话说。” 真是厉害的还是慕容婉这一番话,把宇文雷窘得脸上微红,讪讪地不是滋味,他把先前的那股得意之情冲得一点不剩,冲着卜天灵一瞪眼道:“还不快去!” 卜天灵连忙答应着出了门,举起手中的报君知,叮叮当当地敲了一阵。 于是从旁边的墙根底下,斜角的小茶馆里,还有那些小货摊上,一窝蜂似的拥来了一大批的人。 数目跟慕容婉所说的一个不差,只是他们的样子却很怪,形形色色,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俱全,服饰也很妙,五颜六色,只是没有一件能登大雅之堂的。 这些人如果平时在街上看见了,平平常常,绝不会引起谁的注意,可是十来个人合成一堆,簇拥着走进一间气派还挺大的酒楼,就显得很抢眼了。 字文雷还没有上楼,看着他这一伙手下进了店堂,也看到九妹很有礼貌地把他们安排在客位上坐定,才拉开大喉咙叫道:“伙计们,今天算是你们祖上烧了高香,让你们进了这座豪华的酒楼,大家可得兜着点儿,别把那副穷样露了出来,惹人家笑话!” 一个穿着花彩衣服,油头粉面,打扮得妖里妖气的中年妇人接口问道:“大哥!妹子想先问一声,今儿这场吃喝是谁付银子?” 宇文雷一翻眼睛道:“万人迷,你问这话干吗?” 这个叫万人迷的女子又笑了一声,道:“我要问问清楚后,才可以决定吃些什么,假如是人家付银子,我们自然不好意思挑剔,来什么就吃什么,要是我们自己付银子,我们也难得上这种酒楼的,拼着三顿饭不吃,也得好好叫几个菜吃上一顿。” 另外一个毛头小伙子立刻就接上了碴儿:“妈的!万人迷,你别他妈地把你当土婊时宰冤大头的那一套搬出来,人家是下帖子请我们来的,哪会要我们付银子,你他XX的上过酒楼没有?凭你能点出什么菜来?还不是什么韭菜炒萝卜,萝卜炒韭菜,你当作宝贝的玩意儿,人家连闻着都嫌,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地坐着吧!” 那个万人迷立刻就跳了起来:“他XXXX的,糖葫芦!老娘哪只脚踩着你的尾巴了,你要跟老娘过不去,掀老娘的底,老娘当土娼又怎样,你爹你爷都是老娘的户头,照辈分排,你还是老娘的孙子呢!” 这两个人一拌上嘴就是荤的素的全来,而且满汉全席,精彩万分。 三十六红粉金刚碍于礼貌不便笑,他们自己却哄堂大笑。 字文雷对这些似乎毫不以为意,而且还颇为欣赏了一会儿,才对柳叶青道:“柳姑娘! 你现在该明白了,不是我故意矫情不让他们进来,实在是一群宝贝太不上路,难登大雅之堂,看看他们这副德性,跟贵姐妹在一起,不是太冒犯吗……” 横江一窝蜂进入店堂还不到一会儿工夫,就已造成了喧宾夺主的气势,高声恣意谈笑吵闹,乱成了一团。 柳叶青对这情形与这番话,却有着啼笑皆非的感觉,如果跟他们一样的吵,相信她们姐妹中最会骂街的几个都挑出来,也不是人家的对手,如果就此缄默不言,则又显得太过于可怜了。 饶是她机智善变,也没有办法应付这种场面,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话:“宇文大当家的太谦虚了,贵属下这种种表现,才是真正的藏璞不露,无怪乎横江一窝蜂能够威震江湖多年……” 宇文雷笑道:“哪里话,我们只是抓住了一般江湖人的弱点,懂得树大招风,盛名累人的道理而已,所以我们尽管得罪了不少有头有脸的知名人物,却仍然能安然无恙,因为我们善于隐身,办完事,各人一散,谁都找不着我们。” “那么,今天宇文大当家的亲身莅临,以后可就藏不住了。” 宇文雷笑道:“这个无劳姑娘操心,别看我这些哥们露了脸,只要他们不凑在一块儿,分开来,谁都不会再记得他们。” 这倒是句真话,因为这些一个个都很平凡普通,没有一点特征的,就像是随便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人一般,除非是对他们有着特别深刻的印象,否则还是很难记住他们的。 宇文雷骄傲地笑笑道:“比较难以隐藏的是在下这巨无霸似的身材,可是谁要是从身材上来认在下,那可要大大地失望了。十年来,在下从未停过在江湖上走动,而且像我这种身材,在江湖上并不多见,但是姑娘可曾听见过有在下这样的一个人?” 柳叶青又怔住了,她本来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是很快就想到,这一问等于是不问,对方一定不会回答的,因为这是人家的机密。 宇文雷果然没有进一步解说的意思。只是朝卜天灵一扬手,把他叫过来道:“老三,你看看这些人,还像话吗?我是怎样交代过你的?” 卜天灵忙躬身道:“大哥,弟兄们进门时太过匆忙,小弟还来不及吩咐下去,因为看见大哥还在这儿,他们就一哄而入了……” 宇文雷点点头道:“好!过去的不谈,那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他们,现在你给我把话交代下去。” 卜天灵躬身应是后,也没有开口,只是拿起手中的报君知,叮叮当当地敲起来,这次较有节奏,不像先前那样凌乱无章,可是他一节敲完,全厅忽地寂静无声,吵的、嬉笑的,忽地都变得异常规矩,间或有一两句谈话,也是悄悄地咬着耳朵,不使别人听见。 宇文雷笑笑道:“行了!这批猴儿崽子大概可以安静一段时间,老三,咱们上去敬聆一下慕容女侠的指教吧!” 柳叶青知道不该问,但仍然忍不住问了出来道:“宇文大当家的,这样就可以把命令传达下去了?” 宇文雷点点头道:“不错,横江一窝蜂另有一套传讯的方法,借着音节的长短代表言词,传达消息出去……” “那恐怕很不容易吧?” 宇文雷笑笑道:“也没什么,只要用久了,用熟了自然很容易,其实这也不是我们发明的,我们以横江一窝蜂为号,这套方法是跟蜜蜂学的,它们虽没有语言,却能借嗡嗡声表达意思,传递消息,姑娘不是横江一窝蜂的人,所以听不懂,我们弟兄,却每个人都知道,姑娘如果不信,我可以随便叫一个上来,把刚才我交代的话,一字不易地说出来。” 看起来他似乎很热心,也很有诚意,把本身的秘密泄露出来,但仔细一想,这秘密对外人而言毫无意义。人家根本听不懂他们的传讯,而且反能显示出他们组织的严密,设想的周到,增加其气势。 柳叶青自然不会上这个当,笑笑道:“不敢惊动了,宇文大当家如是没有什么其他交代,就请上楼吧!” : 06 004 第 三 章 唇枪舌剑 宇文雷笑了笑,傲然转身,大步向楼上行去,柳叶青反倒落在后面,柳叶青想赶上去,似乎又失礼,听任对方自行上去,也不太妥当,正在手足无措之际,慕容婉却自动出来了。 她带着另外三姐妹,在楼梯口迎上了宇文雷,浅浅一礼道:“宇文大当家宠莅指教,慕容婉等幸何如之。” 宇文雷不禁为之一震,那是震于慕容婉所表现的那股柔和之气。 宇文雷身上带着一股锐气,这股锐气使得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会受到影响,不自而然地为他的锐气所慑。 可是他在慕容婉面前,才发现到自己的锐气对慕容婉不仅毫无影响,反而有被对方那股柔和之气消化于无形的感觉。 这只是他本身的感受,别人是不会知道的,但无可否认,他一向在气势上所占的优势,现在已转为劣势了。 就是这第一度接触,已经使字文雷感到他把对方估得太弱了,三十六红粉金刚并不是他想象中那么易与。 甚至他有点后悔来赴这个约会了,横江一窝蜂纵横江湖至今,固然是仗着他们雄厚的实力为底子,但是令人不可捉摸也是原因之一。 直到最近,他觉得江湖上已经没有任何能动摇他们的力量了,也可以站出来了,只有这三十六红粉金刚,这股新崛起于江湖的异军,实力似乎稍可抗衡,而且行事往往又可能会冲突,所以才答应这一次约会,想作一个决定性的了断,能合则合,不能合则诉于武力解决,他也有绝对把握。 但今天碰面之后,虽然也占了一点上风,但是主要人物尚未露面,也吃了几个小哑巴亏,算起来并没有占到便宜。 早知道这种情形,他就不来了,只是现在打退堂鼓已太迟了,是好是歹,只有见了真章再说。 于是打了个哈哈,双手一拱道:“宇文雷来得冒昧,多有失礼!” 慕容婉浅浅一笑道:“大当家的客气,请!请!” 把两位客人邀入花厅,相互介绍了自己这边的人,宇文雷发现一件泄气的事,平时能说善道,一张油嘴能骗死人的老三卜天灵,到这个场合居然也是噤若寒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且说起话来都是吞吞吐吐,完全不像从前的样子。 不说话倒也罢,似乎连头都不敢抬了,眼睛不敢正视对方,宇文雷暗自焦急下,暗踢卜天灵一脚。 这一脚使得卜天灵身子一震,强自打起精神,可是他一接触到慕容婉那对含若春花,和若晨煦的眸子与满脸的安详时,却又不自然地低下了头。 宇文雷见状又是一惊,以为对方用了什么邪术,才使得老三一下子变得如此差劲。 可是看看慕容婉言笑从容舒坦,不像是在施什么邪术,再说对方如果施术,受影响的该不止是卜天灵一人,自己也应该有所知觉的,何以会毫无感觉呢? 仔细一看深思究竟,他忽地明白了。 慕容婉并没有施什么邪术,她这股感化的力量是发乎自然的,尤其是她眼中的那一股神光,是发自本身的一股力量,没有任何故意的做作。 所谓:“胸中正,则眸子亮焉。”就是这个说法,卜天灵之所以不敢逼视,主要是由于心术不正,邪不胜正,这是百跌不破的真理。 可是为什么宇文雷自己不受影响呢? 那只有两个解释,一个是字文雷本身也居心无邪,不怕这种真理的逼视。 字文雷自问不是这个原因,他不信什么邪,但也有自知之明,横江一窝蜂所作所为,绝对无法在世道人心上站稳脚步,他们大部分做的都是众所不容的坏事,偶而也对付了几个恶徒,那也是为了利之所趋,绝不是为了行侠。 再就是第二个理由了,他宇文雷是个天生的巨奸大恶之徒,慕容婉持正的修为不够,不足以动摇他。火能克冰,冰炭不相容,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在穷边极北之地,常年封冰,那儿的人,都是叠冰为屋而居,在屋中生火而取暖,火却化不掉冰盖的房子,这就是一个程度深浅的问题,也是事无实态的道理。 这个理由比较接近事实,却不是宇文雷所愿接受的,所以他希望快点打破这个僵局,免得卜天灵的窘相在人前落个笑柄。 酒菜上来了,大家饮过门杯,道过寒暄之后,宇文雷迫不及待地道:“慕容女侠,多少年来,你我各行其事,从来也没有碰过头,今日见面,不知有何见教?” 慕容婉笑笑道:“大当家的既然见问,小妹也直说了,这次是想请当家的赏脸,求一个人情的。” 字文雷又是一怔,道:“慕容女侠这话怎么说,敝弟兄在江湖上行事,虽说是百无禁忌,但在下记得还没有开罪过慕容女侠姐妹。” 慕容婉笑笑道:“大当家的言重了,愚姐妹一向多承关照,小妹十分领情,只是听说贵弟兄最近拟向金陵镖局下手,故而小妹才有此不情之请。” 字文雷更是一愕,道:“慕容女侠此言是从哪儿听来的?” “这个小妹倒是不便奉告,大当家的想必也知道一个武林门户,都有本身的消息来源,这种来源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泄露的,现在小妹想请教的是这个消息是否确实?” 宇文雷沉吟了片刻,道:“慕容女侠,兄弟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希望知道这件事与贵姐妹有什么相关?” 慕容婉笑笑道:“我跟金陵镖局的总镖头‘一剑擎天’方世俊素不相识,没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跟事主有渊源了?” “更谈不上了,事主刘凤鸣刘老大人,是卸职退休的盐道,官宦之家,也不可能跟江湖人有所关连来往。” 宇文雷笑笑道:“既是两方面跟女侠都没有瓜葛,敝兄弟就是对他们下手,也碍不着贵姐妹呀!” 慕容婉笑笑道:“看起来似乎是毫无关连,可是据小妹所知,这位刘大人在盐道任上,仁民爱物,极有政声。” 宇文雷笑笑道:“慕容女侠别为流言所蒙,做盐官的没有一个是清廉的,这是一个众所周知的肥缺。” 慕容婉道:“小妹可不是轻易许人的,没有证据的话,小妹绝不随便出口,盐官虽是肥缺,但是刘大人家道殷实,他是为了做事才去做官的,而不是为了发财才去做官的,他在盐道任上这十年,家产不但没有增,反而把祖上的良田赔出了几百顷。” 宇文雷笑道:“刘老儿江南首富,拥有良田万顷,那一点田算得了什么?” “但是做了三十年的官,占的又是个极肥的缺,居然会赔老本,这件事就值得尊敬,再说这次他托交给金陵镖局护送的百万两纹银,是发自私囊,捐给两淮赈济灾民的。” 宇文雷道:“刘老头儿有的是钱,他拿得出。” “大当家的!这话并不是这么说,金陵镖局这次也是尽义务护镖,分文报酬不取!” 宇文雷淡然一笑道:“方世俊这些年来名成业就,从来没碰过钉子,也该受些挫折,磨磨他的锐气,何况这一趟既是尽义务的,丢了也不要他赔。” 慕容婉忍不住道:“大当家,这是一笔赈银,是救济遭受水患的灾民的!” 宇文雷道:“刘老头儿在江南发了财,却跑到江北去做好事,分明是有心沽名钓誉。江南一样也有穷人,他要做好事,大可以就近布施。” 慕容婉道:“可是两淮受水灾的人已是嗷嗷待哺,急待救济。” 宇文雷一笑道:“黄河抢修,两淮泛滥,这又不是新奇的事,每隔上几年,总要来上二次,可是两淮的人也没有死光,就算真死光了也是活该,明知道危地不可居,为什么偏要到那儿去住,他们自己都不怕死,又用得着别人去操心吗?我认为他们都是多此一举。” 慕容婉发现这个家伙简直是不可理喻,忍不住道:“宇文大当家,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宇文雷笑了一下,道:“我们就没有,而且我也不相信这四个字,我手下的弟兄们当年都受过苦,挨过饿,在路上奄奄一息,也没有看到谁发恻隐之心救济一下。” “可是贵属下们并没有饿死,一个个都好好地活下来了!”,“那是我把他们收容下来的,每年我都要在街道沟渠或是破庙中,救回来几个人,可是最后活着的不到一成,有的还没有抬到我家就死了,有的抬到我家后,拖上几天,还是没能活过来,眼前就有那么多待救的人,他刘大善人又何必老远地把银子送到河北去?” 慕容婉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横江一窝蜂历年所得,都是用来救济贫困了?” 字文雷笑道:“这个在下没有必要向芳驾交代清楚吧!反正在下认为那位刘大善人的银子太多,没处花销,我们正缺钱使,向他借一点也不为过。” 慕容婉道:“大当家的是非下手不可了?” 宇文雷道:“我可没这么说,但我也没说不下手,横江一窝蜂行事一向独来独往,无须向谁交代!” 慕容婉道:“假如小妹向大当家讨个人情,请贵属放过这一票,大当家的是否肯赏个脸呢?” 宇文雷笑笑道:“慕容女侠,在下也有个不情之请,如果在下请求贵姐妹置身事外,别插这档子事呢?” 慕容婉不禁一怔,觉得这个家伙实在难缠,词锋之利,使人无法理顺,他若是不讲理,倒也罢了,偏偏他又能提出一套歪理。顿了一顿后,她决心摊开来谈了,神色一正,道: “大当家的,红粉姐妹行道江湖,义理当先,义所当为,死而不辞,因此小妹不能不理!”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可不是,横江兄弟也有自己行事的一套,我不强人所难,可也不受人管,横江一窝蜂之所以有今日,并不是靠着讲人情托面子挣下来的,我们是凭着真本事打出来的天下,不管人,也不受人管,我们的谈话到这儿为止,再谈下去,就太伤和气了。” 话讲到这儿似乎已经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了,宇文雷一拱手,淡淡地道:“慕容女侠,今日多蒙盛待,他日有机会再碰头时,在下再回报,告辞了。” 卜天灵一听宇文雷这么说,如释重负地站起来,连声地道:“是!是!今天多有打扰,下次由敝兄弟作东,更好好地回请各位姑娘一顿。” 慕容婉一笑道:“大当家!三当家!何必如此匆匆,既来之,则安之,等终席再走也不迟。” 宇文雷笑道:“那大可不必了,今天敝兄弟前来,也不是为了扰席的,该谈的话谈完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谈下去反而无味,告辞!” 他不待主人答复,已经转身要朝门口走去。 从来没有开口的东方倩却抢先一步,挡在门口道:“请二位留步,小妹还有一句话请教。” 宇文雷淡淡地道:“东方女侠有何指教?” 东方倩道:“大当家的应该知道,赈灾济困的善款捐项是不能动的,否则必遭江湖之唾弃。” 字文雷一笑道:“这个毋劳女侠提醒,在下知道得很清楚,可是横江兄弟在江湖上多年,从没跟谁交过朋友,有过交情,倒是想动我们的大有人在,因此横江兄弟等于是仇踪满天下,遭到大家的共弃,但我们兄弟一个个都活得很好。” “那是因为找不到你们,今天就不同了!”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在下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虽然我们露了相,可是只要走出酒楼门口,准保一个也找不到我们,” 东方倩笑道:“不见得吧!大当家的别忘记,我们可不是进了酒楼才认出各位的,贵属下的弟兄们在未进酒楼前,我们就一个个的点清楚了。” 宇文雷神色微变道:“东方女侠意下如何呢?” 东方倩道:“红粉姐妹从不提过分的要求,可是提了出来,必然是无伤于义的正当要求,从不容人拒绝的。” 宇文雷冷声道:“在下就是拒绝了,女侠又打算如何?是不是要留下我们?” 东方倩道:“不错,除非大当家的能作个明白的交代,否则就请在这酒楼里多坐一会儿。” 宇文雷笑道:“在下就是坐到明天,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东方女侠如是还想对在下说词,大可不必费神了。” 东方倩道:“宇文大当家的如果能够留到后天,你改不改主意都无所谓了!” “这话怎么说呢?” “宇文大当家的不是明知故问吗?你们这次追踪而来,就是要动金陵镖局的脑筋,不会连对方的行踪都弄不清楚吧!” “在下当然清楚,金陵镖局的镖车在十天前就起程,约计明天过此,在下就等他们一天,谅他们也跑不了多远去,横江一窝蜂是吃定了这票货色,哪怕他躲到天边去,我们也能把他追回来。” 东方倩笑了笑,说道:“那天大当家就不妨做个人情,在这儿做客,留到后天中午,在这段时间内,各位的吃喝,概由红粉姐妹负责款待,过了后天中午,红粉姐妹恭送各位出门,对这件事我们再不管了。” 卜天灵道:“大哥!有人管吃喝,咱们乐得歇歇腿,在这儿打搅一下等到后天中午好了。” 宇文雷真想给他一巴掌,沉声说道:“老三,你是穷昏了头,你也不想想,人家跟咱们一不沾亲,二不带故,凭什么要对咱们这么客气。” 卜天灵笑道:“这个嘛,小弟倒是知道,红粉姐妹的意思是后天中午,金陵镖局车过了境,就有南宫世家的人接手上去帮忙护送,咱们就无法下手了。” 宇文雷道:“你也知道这个,南宫世家第一武林世家,他们若是接上手,咱们虽然不见得怕他们,但毕竟要增加很多麻烦,咱们又何必多添麻烦呢!你知道咱们横江弟兄行事,一向是讲究简捷,越省事越好!” 卜天灵笑道:“这个小弟自然知道,大哥,这件事是小弟主持的,不是小弟吹牛,小弟早有了万无一失的安排,别说是南宫世家出来接手,哪怕他们把镖送到地头,小弟也有十成的把握摘取到手。” 字文雷叹了口气道:“老三,平时看你很机灵的,怎么今天脑子里装满了豆腐渣,咱们在这儿呆到后天,能够留下性命离开已经算运气了,还想去捞一票,你这不是在做春秋大梦吧?” 这下轮到卜天灵发怔问道:“大哥,这怎么说呀?” 字文雷冷笑道:“横江一窝蜂在江湖的人缘好到什么程度,你难道还不清楚,咱们是一群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平日是亏咱们藏得紧,才没有被人吊住尾巴,这下子公开露了脸,还要在这儿呆上两天,那你看吧,等后天咱们出去的时候,整个城里都塞满了堵咱们的人。” 慕容婉不禁作色道:“宇文大当家的,这话就太侮我们红粉姐妹了,红粉姐妹行道迄今,从来也没有要人助拳过!” 宇文雷淡然道:“慕容女侠请恕在下出言唐突,你们不必邀人助拳,自会有人前来。只要横江一窝蜂在此地的消息泄出来,还怕没人来找麻烦!” 柳叶青忙道:“不可能,我们在此约会的事是绝对秘密的,谁都没有告诉,连彭胖子都是我们来了以后才知道……” 宇文雷笑道:“我相信柳女侠说的是真话,可是我们在门口那样一闹,消息早传出去了,不必等到后天了,两个时辰后,我相信就有人前后左右来请安了。” 东方倩冷笑道:“红粉姐妹别的大话不敢说,这点担保还有的,只要贵兄弟留在这儿到后天中午,敝姐妹敢保证没有一个人敢前来打扰!” 慕容婉忙道:“老四,说话不可太满,万一有人来了呢?” 东方倩道:“那就是我们的事了!” 慕容婉刚要开口,宇文雷却笑道:“慕容女侠不必为难了,就算各位愿意担保,横江一窝蜂弟兄也不敢领这份情。” 慕容婉道:“小妹也不敢说担保的话,因为小妹想到贵弟兄不会在乎别人找麻烦的。” 卜天灵这时才变得有些生气了,笑笑道:“慕容女侠,横江弟兄恶名满天下,也不敢高攀,否则让人误会贵姐妹跟我们是一伙的,那就不上算了,所以我们还是早走的好!” 慕容婉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红粉姐妹倒是不怕人误会,不过小妹要把话说在前面,既然大当家的不肯赏脸红粉姐妹答应过的事,小妹也不能袖手,我们下次碰面时,很可能就要兵刃相见了!” 宇文雷一笑道:“慕容女侠答应为金陵镖局挎刀了?” 慕容婉道:“小妹跟金陵镖局素无往来,无所谓挎刀不挎刀,只是有位武林前辈向小妹说项,告诉小妹金陵镖局这一趟镖的性质,希望红粉姐妹能照料一二,小妹想这种善举,凡是江湖人理应襄助的,所以才答应下来。” 宇文雷大笑道:“好极了,女侠襄善举,这一笔银子要是能够在慕容女侠以及贵姐妹手中得以保全,红粉金刚又要大大地露一次脸了!” 他的话中充满了挑战的意味,慕容婉忍住了没说话,东方倩又忍不住了,几乎就想拔出刀来动手,宇文雷视如未见,只是笑着对卜天灵道:“老三!下去招呼那批活宝们一声,该抹抹嘴巴滚蛋了,别看到好酒好菜就拼命地撑,要知道今天是来做客的!” 轻描淡写一句话,便把东方倩冒起来的火给压了下去,因为对方今天是应邀而来,无论如何,她们要保持一点做主人的风度。 卜天灵下楼去了,这儿的慕容婉也勉强地在礼貌上把宇文雷送到了楼下。忽然门口传来一阵急蹄声在门外突然停止,接着是两个人匆匆地冲了进来。 前面是个八十来岁的老者,须眉皆白,精神倒显得很矍铄,后面则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身上带着伤,血渍未干,又染满了沙尘,显得十分狼狈。 这两人冲进店堂后,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倒是慕容婉先向来人招呼道:“杜前辈怎么来了,这位是……” 那个姓杜的老者一抱拳道:“慕容女侠,很对不起,老朽未曾先容就匆匆地闯了来,这位是金陵镖局的方总镖头擎天剑方世俊。” 众人又是一怔,慕容婉忙道:“方总镖头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莫非是那笔镖银……” 方世俊长叹一声,黯然道:“方谋无能,镖车在距此五十里外的酸枣林遇伏,所有的护镖弟兄以及四位随行的朋友,俱告当场战死,只有方某一人力战得脱……” 慕容婉的眼光看向了宇文雷,他却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什么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慕容婉道:“除了横江一窝蜂之外,难道还有别人?” 宇文雷耸肩笑道:“慕容女侠,在下跟一伙弟兄,在今天早上就到了这儿。” 东方倩抢着道:“谁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宇文雷笑道:“慕容女侠知道。” 慕容婉微笑道:“我怎么会知道?” 字文雷道:“女侠能把我的那些弟兄在人群中一个不漏地叫了出来,可见对我们的底子很熟了,自然也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彭城的。” 慕容婉语为之结,欲言又止。 宇文雷又用手一指道:“我的弟兄们全在这儿,方大侠不妨看看,劫取镖银的是否他们在内!” 方世俊困扰地看着那一堆形形色色的怪人,尤其是对那个叫万人迷的女子看得最久,看得万人迷有点不安地道:“你这老小子,死盯着老娘看什么,你真要喜欢老娘,不妨带了银子来,老娘就在城南的花粉巷最后一家,你要是找不到,就向随便一个住在那儿的人一提万人迷,他都能带你上老娘那儿去。” 方世俊被她的言语弄傻了,在这种场合下,对方居然冒出这一套话。 宇文雷笑笑道:“方大侠,这是我们横江一窝蜂弟兄!” 方世俊又是一愕,连忙拱手道:“失敬!失敬!” 宇文雷道:“你看看清楚,劫镖的人是不是他们?” 方世俊道:“那一批人共是十五个,个个身手奇绝,行事狠毒,出手就是杀着,而且也自报名号是横江一窝蜂,只是跟这几位倒不太相像。” 慕容婉道:“方总镖头,你看清楚了,你果真认为他们没有参与劫镖?” 方世俊道:“方某可以认定,方某虽不才,但只要见过一次的人,方某断然不会忘记,在这几位中,只有这位娘子,好像是在那一堆人中使一柄蛇口剑……” 万人迷立刻叫了起来道:“你这没良心的老小子,什么好事不往老娘头上套,偏偏就找上这一宗,是老娘那一天没把你侍候舒服了,你要啃老娘这一口……” 方世俊忙道:“娘子别误会,在下只是说那一批人中间有个女子很像你,却没有说是你。” 万人迷哼了一声,道:“你用那种眼光看着老娘,分明是已经认定是老娘了,还说是误会。” 方世俊道:“在下可没这么说,那个女子似乎比娘子要瘦一点,高一点,也黑一点,还有她的唇角也有颗痣,只是长的位置与娘子相反,她是长在左角上,娘子却是在右上角,除此之外,你们确是十分相像。” 万人迷立刻双手合掌道:“阿弥陀佛,上个月我还说唇角这颗痣命犯桃花,主一世无归宿,想把它点掉的,可是,算命的却说这颗痣是福痣,能够引进财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叫我千万不可点掉,我幸亏听了他的话,要不,今天可不是苦了?” 宇文雷道:“既然方大侠能够指定这些人没有参与劫镖,那就没我们的事了,大家走吧!” 慕容婉道:“字文大当家请慢一步,那些劫镖的人口称是横江一窝蜂,大当家的有何感想呢?” 宇文雷笑笑道:“横江弟兄似乎向来不先报名,也不会留活口,只这两点就知道他们不是一伙了。” 慕容婉道:“可是,他们冒了横江豪杰之名行事,大当家的难道也不闻不问吗?” 她明知道宇文雷言不由衷,那批劫匪显然他知道的,所以才故意地挤他一下,哪知道宇文雷滑到了家,哈哈大笑道:“慕容女侠说这话难怪,对横江弟兄行事还不太清楚,我们对这点子臭名却没看得怎么太重,更不会以为这是私有的,我们能用,别人也能用,如果贵姐妹有兴趣,下次有什么举动时,不妨也用横江一窝蜂的名号好了,在下不但不干预,而且还十分欢迎。” 慕容婉拿他真没有办法了,只有道:“可是别人误会追究到贵弟兄头上了,又怎么办呢?” 宇文雷双肩一耸笑道:“这正如女侠说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好在失主方大侠亲自在此,认得我这些弟兄都没有嫌疑,大概误会不到我们头上来!” 字文雷脸色一沉,语音转为冷厉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真有人不讲道理,一定要硬栽在我们头上,横江弟兄们也不怕受诬,绝对接下来就是,所以在下再问一句,有没有人认为那笔失镖是要我负责的,如果有的话,在下好有所答复。” 他把冷峻的目光扫了全厅一眼,杀气顿盛,连慕容婉也不禁为之一震,其他的人更没话说了。 宇文雷等了一下才得意地道:“既然大家都认为敝弟兄没有嫌疑,我们就告辞了,哥儿们,谢谢红粉姐妹们的款待,你们也吃够喝足了,可以滚蛋了!” 于是横江一窝蜂都同时一拱手,同声叫出“谢谢”两个字。这虽是礼貌,却充满了示威的意味! 谁都没有想到那十四个人合起来的声音会有如此大的威力,那简直像是平空响起了一阵雷,把整个屋子都震得摇动了起来,而红粉姐妹中,除了起头的五个还能支持外,其余的都被震得脸容失色。 受了伤的方世俊连退了几步,若不是伸手扶住了桌子,差一点没跌倒。 那个姓杜的老者也连退了两步,不自而然地用手掩耳,字文雷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比那一句“谢谢”的威力并不逊色,大部分的人都用手掩上耳朵。 字文雷见示威的目的已达,才止住笑声道:“小子们太没规矩,这儿谁都不是聋子,那么大声干吗?滚吧!滚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眼看着他们即将离去,却是谁都没有一点办法,东方倩实在有些不甘心,作最后的努力道:“大当家的,不久之前还听你说,对这一批镖银志在必得,而且有了十分的把握,现在叫人捷足先登了,你怎么办?” 卜天灵对东方倩却没有那种气势上的怯情了,立刻又恢复那种嬉笑的态度,道:“我们自然也不甘心一块肥肉落在别人嘴里,怎么样也会想法子再吃过来的。” “吃得到吗?” 卜天灵哈哈大笑道:“这个很难说,因为我们目前连一点头绪都没有,只有尽力而为了。” 这一伙人,个个都油得成了精,一点口风都不漏,叫人空白恨得牙痒痒的,却拿他们没一点办法。 卜天灵笑笑又道:“我们当然会去追查的,假如查到了,一定会第一个通知方大侠。” 宇文雷笑道:“我这兄弟是狗掀门帘,全仗一张嘴,各位要是听他的,不是被骗死就是活活气死。” 慕容婉道:“哪里!三当家的说得太高明了,小妹愚笨,一时还未能完全明白,故而想请大当家的赐准,把三当家的留下,容小妹慢慢请教。” 话说得很客气,但意思却很明显……她要留人了。 宇文雷装糊涂地道:“慕容女侠,他是靠一张嘴混饭吃的,只能骗骗乡下人,可不能认真。” 慕容婉笑道:“小妹要请教的不是他刚才说的那一套废话。” 宇文雷笑道:“他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正经话,慕容女侠如不想听废话,就没有话可听了。”” 慕容婉脸上的笑意都收敛了,淡淡地道:“在这个酒楼上,小妹为金陵镖局请求缓颊时,未蒙大当家的赏脸……” 宇文雷笑道:“现在说这些似乎是多余的了,空白争得面红脖子粗,结果都落了一场空。” 慕容婉道:“小妹却不以为然,记得三当家的曾拍拍胸膛说过,这件事是他负责的,他已有万全的部署,绝对有把握。” 宇文雷道:“这小子说话向来漫天无际,不能听的。” 慕容婉脸色一沉道:“小妹却不以为如此,三当家的高明得很,他在谈话时,那边已经得手了,所以小妹才要请教一下他的神机妙算。” 宇文雷道:“慕容婉女侠,金陵镖局出事是几个时辰之前,那时我们都已来到彭城了。” 慕容婉道:“可是横江一窝蜂不会只有这几位吧?” 宇文雷道:“这个似乎没有向女侠奉告的必要吧!” 慕容婉冷笑一声道:“小妹不敢向大当家的请教,因事而言,已是三当家的全权负责,向他请教就不会错了,大当家的有事尽管请便!” 字文雷一沉脸道:“女侠可是要强留老三?” 慕容婉道:“不敢当,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得到答复后,立刻就恭送到贵处。” 宇文雷道:“横江弟兄是在下带领的,他们每一个人的言行都归我负责,女侠有话就问我好了。” 慕容婉道:“那好极了,小妹只有一个问题,在前途劫去镖银的,是不是横江一窝蜂?” 宇文雷一笑道:“他们自己都报了名号,我说不是也没有人相信,不过我可以担保,我们这儿的人都没有参与。” 慕容婉道:“这一点小妹绝对相信,可是那一批动手的,是不是大当家的弟兄呢?” 宇文雷还没开口,慕容婉又道:“宇文大当家的,我们今天虽是初会,但是小妹对大当家的一直很尊敬,因此小妹对大当家的说话,绝对深信不疑,只要大当家的说一声不是,小妹立刻就向大当家的道歉,然后向江湖上公开宣明,这一次失镖与贵弟兄无关!” 宇文雷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个……在下也没有见到那些人,怎知是不是我的弟兄?” 慕容婉冷冷笑道:“宇文大当家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当,你心里明白,那批劫镖者是不是你的弟兄,你难道连自己计划过这次行动都不知道?” 宇文雷居然哈哈大笑道:“这事在下的确不知道,而且在下从不参加任何行动的计划,只是在事前指示他们应该注意些什么,横江一窝蜂弟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照他自己的意思斟酌情形,行其所宜,这就是我们一直得利,从未失手的原因,对你的问题,我回答得够多了吧!” 慕容婉点点头道:“够多了,只差一个问题。” “还有什么问题?” “到哪儿可以追回失镖?” 宇文雷一怔道:“这个问题怎么问我呢?” “当然要问台端,因为阁下是横江一窝蜂的老大,不管属下是怎么下手的,劫去的镖银总要交给阁下的,所以小妹才要请教一下,上哪儿可以找回来!” “女侠似乎还少问了一个问题,你应该再问该用什么方法才能追回失镖。” “不必问,我既然知道是横江一窝蜂下的手,有你大当家的在此,我只问一个地点就行了。” “问明白了地点又如何呢?你还准备去抢回来?” 慕容婉一笑道:“红粉姐妹不会那么霸道,小妹是打算照江湖规矩,登门拜山,索回失镖。” 宇文雷道:“横江弟兄行事一向不受江湖规矩的约束,也不接受这一套,更没有想到要把吞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女侠这一问实在多余。” “你们是吞定了?” “不错!我再说句狂话,谁也别想从我们口中把吞下去的挖出来!” “哈!这叫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次是南宫俊的声音,他摇着扇子,从楼梯上施施然地走了下来。使得宇文雷为之一怔道:“你是什么人?”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我碰到很多人都问出这个蠢问题,这还用问吗?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我是个读书人,而且也是个男人。” “你难道连个名字都没有吗?” “谁说没有,可是你没问,我也不必自献殷勤报上来。” 字文雷气火了道:“小子!你年纪轻轻,别活得不耐烦了。你也不看看我们双方都是些什么人!” “这又是个傻问题了,我在楼上想不听都不行,你们的吵声又大,聋子都听见了,你们一伙是横江一窝蜂,另一边则是三十六红粉金刚。” “小子快说明你的身份来吧!还有你在楼上做什么?” 南宫俊笑道:“自然是管闲事的,我觉得你这位大当家太不够意思,居然连赈济的银子你也不放过,所以我决心出来,要你把那笔银子还给人家,赶去救人。” 字文雷笑笑道:“小子!莫非你吃了灯草灰,才放这么轻巧的屁,横江一窝蜂弟兄只作收货,从不退货的,倒是你小子小心这条命,只怕难保。” 南宫俊脸上一直带着笑,此时却陡地一沉道:“宇文雷,你不过是一伙毛贼的头子而已,人家看得起你,以为你多少有点人味儿,所以才约你一谈,哪知道你连畜牲都不如,难怪你们叫什么横江一窝蜂,一窝大黄蜂……” 字文雷不禁怔住了,因为他自出娘胎以来,恐怕没有人敢这样骂过他。 红粉姐妹虽然已经领略过一些南宫俊的神秘莫测,也不禁一个个变了脸色,尤其是东方倩,她对这个少年人本是一肚子的火,因为南宫俊先前对红粉姐妹的行为也有点几近戏弄,此刻见他居然挺身而出,当面又指责宇文雷,不知怎地又莫名其妙地替他担上心,不觉地向他移近两步,手又摸上刀柄。 她是怕宇文雷突然出手对南宫俊攻击,想替他防备一二,但是她白操这份心了。 字文雷被这一骂后,首先的反应自然是脸色大变,但是很快地变成了一阵狂笑,笑声嘹亮震耳,使很多人都皱起眉头,感到不胜负担。可是南宫俊却像没有听见似的,至少他的神态上毫无异状。 宇文雷笑过一阵后,见自己所发的音响并没有给对方造成威胁,立刻又自动停下来,开始重新打量这个年轻人,使他又感到困惑了。 南宫俊的脸相神态上,简直看不出什么惊人的样子,他长得英俊是不错,但是略嫌瘦弱,而且还带着一股嫩生生的味道。 看起来就是那种书生的样子。 尽管老江湖都知道有三种人不可轻视,妇女、书生、出家人,这三种人如果混迹江湖,多少总有点真才实学,很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因此遇上了这三类陌生人,都要特别小心。 南宫俊是书生不错,是那种应该要特别留神的人之一也没错,而他的表现行为,尤其是不可轻视。但是南宫俊看起来实在不像,因为他的年纪太轻,让人担心的书生文士,至少该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人也必须到这个年龄,才能修为到不着皮相的境界。 年轻书生会武的不是没有,好几个年轻的白道高手都喜作书生打扮。只是他们那股英气外露,是绝对瞒不了人的,南宫俊绝对没有那种令人担心的年岁境界。 然而这小后生又是怎么能抵御他以深厚内劲所贯注的笑声呢?这使得字文雷对这小伙子更为莫测高深了。 因此他冷顾一下慕容婉道:“慕容女侠,想不到你还预埋了一支伏兵,这位小后生是贵会的什么人,高明得很。” 慕容婉淡淡地道:“大当家的这次可看走眼了,小妹与这位公子,现在才初会。” “哦!这么说来你们也不认识他?” “这也不然,比宇文大当家的早了一步,我五妹跟他谈了几句,因此我们知道他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 南宫俊立刻道:“你们为什么不问我自己呢?” 宇文雷故作不屑地一哼,道:“你还不配!”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我是个无名小卒,跟你们这些声名狼藉的恶徒们相较,名气是不如远甚,可是我骂你们却足足有余,刚才我已经指着你的鼻子痛快淋漓地大骂了一顿,如果你还觉得不够,我可以再骂几句。” 宇文雷还没作何表示,卜天灵已经忍不住了,沉声道:“小子!横江兄弟在江湖上名声不好是事实,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骂我们,可是当面指名开口的倒还没人有这个胆子。” 南宫俊笑道:“你别臭美了,以前你们像老鼠一样,只会躲到洞里偷偷地作怪,人家找不到你们,自然就无法当面骂你们,今天你们公然现身站了起来,我就立刻给你们一顿臭骂,只要你们今后不再藏头缩尾,骂你的人多着呢,你们等着听好了。” 卜天灵厉声道:“小子!你知道你自己要受什么罪吗?” 南宫俊道:“没有啊!我觉得我很好,以前大家对你们太客气了,明知道你们干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还对你们好言相向,希望你们能够稍具一点人性,把劫走的那笔镖银还出来,其实像你们这些冥顽不灵的毛贼们,该好好地受点教训才对。” 卜天灵恨恨地道:“好!好!小子,你骂得痛快,老子要你尝尝骂人的滋味如何。”说着话,手中的报君知向前一探,点向南宫俊的前胸,东方倩见南宫俊毫无准备,怕他吃亏,早已蓄势待发的大刀离鞘而出,封住了报君知的去路。 两种兵器一接触,发出了叮当激响,还夹杂着东方倩的一声厉叱道:“无耻!卑鄙!” 可是随着一声厉叱后,居然又接着哎呀地一声厉呼,那是发自一旁的万人迷口中。 她双手掩胸,两脚一跳丈许高,落下来时,整个屁股咚地一声坐在地板上,口中怒骂着:“卜老三,臭算命的,老娘前天晚上身子不爽,没让你上床,你王八蛋就记恨了,借机会报仇,把这要命的玩意儿朝老娘招呼了!” 她已经疼得站不起来,口中仍是荤素夹杂的骂个不停,把卜天灵的祖宗八代都骂到了。 而在她的胸前大肉球上,赫然插着一把蓝莹莹的无翼小钢镖,正是先前杀死秃头鹰的那一种。 不用说,镖是卜天灵发的,就在以报君知出手前点的那一刻发出,暗袭的对象自然是南宫俊,可是被东方倩出手一封,镖就转了向,弹到一侧的自己人身上。 这是旁观者一致的看法,但只有两个人明白。 最明白的一个是卜天灵自己,可是他来不及分说,连忙过去,先掏出了两颗药,塞进了万人迷的嘴里,’然后伸手拔出了那支钢镖丢在一边,毫不停歇地伸手一撕,哗地一声扯破了她的胸衣,也不过这一刹那工夫,万人迷中镖的左胸已变成了黑色。 这个女人的身材还真不错,一对肉球滚圆结实,挺在胸前,只是一颗为黑,一颗雪白,形成怪异地对比。 南宫俊朝东方倩作了一揖道:“好险!好险!多承女侠解救,替我挡掉这一下,否则那两镖要是打在我身上,他们恐怕不会给解药了。” 然后他转过脸,朝向宇文雷道:“你是老大,居然允许手下的弟兄使用这种歹毒暗器,不仅如此,而且,出手之前,连个招呼都不打,这种行为实在太卑鄙了,而你竟让手下胡作非为,罪过比他还要大。” 宇文雷自从出手误伤万人迷之后,脸色已为之一沉道:“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练成接引神功的?” 南宫俊笑笑道:“你倒真会装糊涂,我这儿在数说你的罪证,你却顾左右而言他,扯起武功来了。” 接引神功四个字使得慕容婉为之一震,在旁的人,似乎只有她一人听得懂这种功夫。 宇文雷的火气更大了:“小子!我在问你的话,说不定你的师门跟我有点渊源,装糊涂对你可没有好处……” 南宫俊却笑道:“你说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宇文雷冷笑道:“刚才老三攻你一招,那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要发他的夺命镖,出手两支,分攻左右中盘,从来也没有失手过,正面的一招虽然有人替你接挡了,其实挡不挡都没关系,杀手在左右两边的镖上,被你用接引神功把镖引向一边去了。” 东方倩听了脸色一变,抬眼看向南宫俊时,目中充满了愤怒,厉声道:“好,南宫俊! 你敢戏弄本姑娘!” 南宫俊这三个字,使得横江一窝蜂都为之一震。 字文雷微惊低呼道:“南宫俊?他就是南宫长乐的孙子,南宫信的儿子,南宫世家的第三代?” 南宫俊道:“不错,我是南宫世家的人。我的祖父跟父亲都先后死了,可是江南武林的盟主令符还是由我家执掌着,在江南地面上,武林所发生的大小事务,南宫世家有责任要管。” 宇文雷冷冷地笑道:“慕容女侠,敝人是因为红粉姐妹一向独来独往,不跟任何人搭帮,所以才答应了你这场约会,哪知你却拉一个南宫世家的人来!” 慕容婉微微笑道:“宇文大当家的,这话就显得没见识了,南宫为江南武林第一世家,他们的人我拉得动吗?尤其是这位南宫少主,阁下既然知道他的名字,自然也知道他的情形,他实在不能自算是南宫家的人。” 宇文雷道:“这……倒是不错,南宫世家似乎不愿意这仅留的一根苗再人江湖,所以没让他参加江湖事务,连南宫家成名的鱼龙百变剑法都没有传给他,可是他的功力却高得很,难道是南宫家的故意隐瞒吗?” 慕容婉笑道:“这个问题我跟大当家的一样不知道,因为小妹跟南宫少主也是刚见到面,不过对于阁下说故意隐瞒一语,小妹倒有个解释,南宫为江南武林第一家,大概也不至于做这种事,因此南宫少主的武功,可能是另有师承,据小妹所知,接引神功和南宫世家扯不上关系。” 宇文雷点头道:“是啊!我也在为这个问题困惑不解。” 语毕又转向南宫俊,双手一拘拳道:“阁下既是南宫世家的少主,想必不会做那些藏头露尾的事,对阁下的武功,可以作个明白的交代吗?”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还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的武功另有师承,不是家学,而且我另外学艺的事,连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么回答你满意了吗?” 宇文雷道:“不满意,这只是解释了南宫家没有说谎,他们说你的武功平平,是不知道你另行投师,但是对你的师门渊源,却必须再说清楚一点!” 南宫俊笑笑道:“这就怪了,为什么我就非要作交代呢?一个人在武林中立足,在江湖上闯荡,师门渊源并没有很大的关系,重要的是本身的行为。” 宇文雷道:“不!在今天这一会就非常重要,因为你我的师门如有渊源,我就不能对你太绝情……” 南宫俊淡然地道:“你不必顾虑这些了,也还是不问的好,因为我对你不会客气的,即使你是我的同门,我也不会放过你,非要你把那笔镖银吐出不可!” 宇文雷沉声道:“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我可不是怕你,更不会怕你们南宫世家……” 南宫俊淡然道:“你不必提南宫世家堵我的口,南宫世家所作所为,仰可对天,俯不怍人。我虽然是南宫家子弟,今天找上你,只为的是武林正义……” 横江一窝蜂已有几个人不耐烦了,一个汉子道:“老大,我们跟他说这些废话干吗?摆下他就算了!” 字文雷瞪了那汉子一眼,道:“摆下他,你倒说得很轻松,怎么摆?就凭你那两手?” 这汉子居然一昂头道:“老大,不是我卖狂,除了您老大我不敢比,此外倒还没有我瞧得上眼的对手呢!若是允许,就把这点子交给我。” “要是你不行呢?” “我不行还有别人,他要有本事把我们横江一窝蜂的十三个人都放倒了,还有您老大呢!” 东方倩立刻道:“不行!你们打算用车轮战!” 宇文雷笑道:“东方女侠,横江弟兄一出手但求胜利,从来也不管是什么战,江湖规矩,武林道义,对我们来说,都是别人自缚手脚的笨事。” 那汉子也傲然地道:“不错!我们以横江一窝蜂为名号,就是这个讲究,谁要是捣了我们一下,我们就一拥而上,不讲规矩,不择手段,非把对方斗倒为止不可,蜂体虽小,蜂群的数目跟人比起来,也少得可怜,可是每个人看见了蜂子,都远远地躲开……” 南宫俊道:“蜂螫之毒在尾上之利,你们呢?” 汉子傲然道:“我们凭仗的是手中的家伙!” 南宫俊道:“很好,亮出你的家伙来,我见识见识!” 汉子笑道:“你又说外行的话了,蜂螫扎人前,可不是把尾刺先亮出来的,到必要时才给你一下。” 他倒是不浪费时间,说动就动,话还没有说完,身子已经抢进来,劈胸就是一拳! 这汉子从外形看,是粗豪一型的,从出手看,也像是没什么心机的人,这当胸一拳,打出来也很有气势,脚踏中宫,拳走胸坎,除了规规矩矩接下这一拳,看来别无花巧。 南宫俊果然接了下来,既不是用拳接,也不是用掌接,而是用他的那柄折扇接的。 折扇已经合拢,就在拳头快要临身时,他才用扇骨轻轻地敲出去,每个人的神情都紧张起来。 以汉子出拳的势子而言,这一扇子是怎么都挡不住的,东方倩尽管在心里已经恨透了他,却又不禁担心地代他啊地轻呼出口。 可是这担心又是多余的,扇子敲在拳骨上发出了叮地一声轻脆地音响,竞像是敲在铜磬上的声音。 那汉子也不知是自己煞住了拳势,还是被南宫俊的内力给震了回来,居然一退两步,呆呆地望着南宫俊,额上汗下如雨,脸色苍白如病,于是横江一窝蜂们都怔住了。 南宫俊鄙夷地看了那汉子一眼,冷冷地一哼,道:“朋友,你我没什么深仇大恨,我不下绝手,你也不必死要面子活受罪,赶紧去料理一下吧,以后最好安分一点!” 宇文雷没有开腔,那汉子也不敢走,只是用眼睛乞怜地看着宇文雷,额上的汗流得更多,脸色已转为铁青,看似摇摇欲倒。 南宫俊冷冷地道:“字文雷,你别以为拼舍了一个人,就可保住秘密了,我照样能叫出来。” 字文雷沉着脸道:“我自己的弟兄,我自然会照顾,但是你说你能叫出秘密,倒又使我不解了。” 南宫俊微微地笑着道:“原来你还想赖,以为我不知道,那可怪不得我要替你抖明了。” 宇文雷道:“你抖好了,我并不认为他有什么秘密!” 南宫俊冷冷地道:“你这个弟兄外貌粗鲁憨直,出手全无心机,看来像个实在人。” “他本来就是个实在人,大家都叫他傻狗子。” 南宫俊笑道:“把他当傻狗的人才是傻瓜呢!他那一拳攻出中规中矩,攻人的部分都是无可闪避的,因为他逼近发拳,当胸出招,往哪一个方向都避不过,只有硬架硬接一途,这是一般人的对付方法,如果遇上想偷巧的对手,轻轻托开他一拳,就势反击,就能反制住他了。” 字文雷正色地说道:“吃亏就是占便宜,想占他便宜的人,未必能占到他的便宜。” 南宫俊道:“不错,阁下这句才是老实话,存心想占便宜的人占不到他的便宜,吃他亏的人却吃定了。” 宇文雷道:“横江弟兄向来只赚不赔,只有我们吃人,哪有便宜给人占。” 南宫俊微微笑道:“今天遇到了我,恐怕他就要赔一次本了,而且赔得很惨,可以说是血本无归!” 宇文雷笑道:“那也没什么,横江弟兄也不是一直就驶足顺风船的,多少年来,我们也折了十几个弟兄,可是,在事毕后,我们把自己的伤亡弟兄都带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而已,所以大家不知道,闯江湖嘛,就要闯得光棍,打落牙齿和血吞!” 南宫俊再看那汉子一眼,道:“你当真不要你这个弟兄活命了?” 宇文雷冷冷地道:“这个毋劳费心,我自然知道该如何处理,他的生死不是由我决定的!” 南宫俊诧然地道:“不是由你决定,由谁决定?” 宇文雷道:“你先说说看,你知道多少,我就告诉你我们每一个人的生死由谁去决定的。” 南宫俊道:“你已经很清楚我知道多少了。” 字文雷笑道:“不然,这中间有许多细微末节,你只要有一点不清楚,往往就会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所以我想听听看!” 南宫俊道:“好!那我就全抖出来好了。” 宇文雷道:“你尽管抖好了,此时不说,以后你也是会告诉别人的,我不相信你会替我们守秘密!” 南宫俊道:“不错!我一向很少揭人隐私,但是有些事却必须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免得以后有人再上当。” 红粉姐妹中的老五柳叶青跟南宫俊算是比较熟的一个,她忍不住问道:“南宫少主,你说了半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两个大男人,讲起话来婆婆妈妈,罗罗嗦嗦,拖泥带水,比我们女人还不如!” 南宫俊笑道:“柳姑娘说得对,其实,也没什么,那位仁兄的拳法很正经,只是用正经的方法招架那一拳,就会吃足大亏。” “怎么,难道他的招式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招式中没有,只是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铁指环,指环表面是一具雕花的鬼头。” “这个我倒没注意。” “指环是他临时才戴上的,戴好了就出手发拳攻击,所以谁都没注意,等他一拳攻出,对方用手一挡,鬼头口中的两枚獠牙就会射出……” 柳叶青哦了一声道:“那上面是淬毒的!” 南宫俊笑道:“那两枚獠牙细如钢针,假如不淬毒,刺在人身上很难有什么感觉,尤其是正在搏斗中,这么细微的一下根本不算什么。” “这种手法太卑劣了,你是怎么……” “我也没怎么费事,只是对准那鬼头上一扇子敲回去,让那枚獠牙反弹回去,扎在他自己的手指上,让他自己也尝尝味道!” 红粉姐妹连大姐慕容婉在内,都听得脸上变色,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世界上有这种歹毒的手段。 慕容婉道:“宇文大当家的,贵弟兄这种手法太恶毒了,如此行为是犯江湖大忌的。”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慕容女侠,你别老是把这一套搬在口中,横江一窝蜂一般人心目中是怎么一个看法,你也不是不清楚,假如我们循规蹈矩,光是凭武功取胜对方,就有人会说我们好话了?” 慕容婉不禁默然。 字文雷又冷冷地道:“江湖上对我们既然已恨之入骨,我们还讲究什么道义规矩,要想赶尽杀绝,不留痕迹,自然是越简单省事越好。” 南宫俊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只有道:“疏急遗漏自所难免,为人蒙敝,也不过只有一时,而且在江湖上行事存心,当以仁厚为主,对一个犯了错的人,劝导比惩罚更重要,刑期无刑,国家立法也是本着这个精神的,我们希望他是改过,以后不再犯,而不是对已经做过的错事来加以严惩……” 宇文雷冷笑道:“菩萨心肠可救不了世,就在你们姑息之下,才愈形猖獗,处身江湖必须要霹雳手段,一鞭一条痕,一掌一掴血,不管你们南宫家势力,名声多响,仍然制止不了人为恶,可是只要横江弟兄透露一点风声,对那一个地方注意上了,那儿的人,个个都惶然不安,谁也不敢做半点亏心事!” 南宫俊冷冷地笑道:“你强辩的本事倒真不错。” 宇文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事实远胜雄辩。” 南宫俊道:“横江一窝蜂光顾的对象是以利为先的,只有拥巨资的人,才会对你们的来到而心惊,跟做好事坏事没关系,你们下手的对象全是有钱的人,却不见得全是做过坏事的人。” 宇文雷笑道:“不错!金钱为万恶之源,只有那些有大钱的人,才能行大恶事而不受惩戒,也是此辈最可杀!” 南宫俊道:“你们下手对象,也有没做过恶的人。” : 06 005 第 四 章 东佛绝学 字文雷道:“防患于未然,我们以武林中人为下手的对象,大致也差不到哪儿去,闯江湖的人应该发不了财,靠江湖而致富的江湖人,他的钱多少有点血腥味,绝不会是辛辛苦苦凭劳力去赚来的,所以,取之不伤廉,就算他这笔财富是承受自祖上的吧,财大本已气粗,再加上又有一身好武功,做起坏事来,更为可怕,所以……” 南宫俊不等他说完就道:“宇文雷!我不跟你抬杠,也不跟你打口舌官司,你说的也许不错,可是依你的行为更可诛,因为你们是为利而杀人,而不是为义而惩奸!过去那些事我并不十分清楚,不能用来对你们指责,可是金陵镖局的这趟镖,你们染指就是大大的不该! “ 宇文雷一笑道:“有什么不该的?” 南宫俊道:“因为方总镖头并不是这种人,他保的这趟镖更是济困的赈银,是千万人赖以活命的钱!” 宇文雷笑道:“没钱的人就不能开镖局,因为丢了镖要赔的。方世俊开设金陵镖局二十年,不知道经手了多少的大生意,怎么会没钱呢?这笔银子就是他一个人也赔得出,何况还不要他赔。” 方世俊忍不住道:“不错!宇文大当家的,方某保镖二十年,多少也积存了一点,可是每一分银子都是我们冒死冒险规规矩矩赚了下来的。” 宇文雷沉声道:“说得好,难道那不是血腥钱,镖局名声响亮,只表示你们杀的人多而已。” 方世俊道:“我们为了确保财货的安全,对来意企图侵犯抢夺的人才予以击退,这是正当的防卫。” 字文雷道:“武林中事,没什么不正当,那些死在你擎天剑下的人,一样也是为了要赚钱而流血拼命。” 慕容婉忍不住道:“难道你就不怕人家报复吗?” 宇文雷大笑道:“当然怕,否则我们也不会每一次做了一票后,就远走高飞,收拾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我也知道,只要我们一公开露脸,天下的江湖人都像潮水般地涌来找我们算账。” 慕容婉道:“这也难怪,贵弟兄的作为实在太过分了。” 字文雷冷哼一声道:“没什么过分不过分的,横江弟兄尽管坏事做绝,却有一点值得自傲的,就是我们下手的对象,都是武林中人,从来也没有杀过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慕容婉没开口,因为这是事实。 字文雷又冷笑道:“江湖上以强凌弱,层出不穷,有人学了几手功夫,专门欺负一些不会武功的人,有许多强梁恶霸,恃势凌人,家中养了武师打手,鱼肉善良百姓,这种行为也未见到那些大侠客伸手管一下,却独独来责备我们!” 他转向南宫俊,脸色一沉道:“你们南宫世家被江南武林道尊为盟主,家里也有着不少门人弟子,以天下道义为己任,但是只在武林人的圈子里转,解决一下江湖纠纷,如此而已,真正该管的,要做的,你们做了没有!” 南宫俊道:“这个我们只要知道,绝不允许那种人继续为恶害人。” 宇文雷冷笑道:“说得好啊!你们以武林第一世家的招牌在外面招摇,那些人见到你们就收敛一点,更有些人坏事做绝,在表面上却还装出了一副伪君子的模样,你们却被蒙在鼓里……” 南宫俊道:“你这是强词夺理,镖客们流血拼命,是赚取正当的利润,盗贼们流血拼命,则是不正常的掠夺。” 字文雷笑笑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但是从另一个立场来看,则没有多大的分别,没有了盗贼,就用不到镖客,他们也同样没饭吃,而没有镖客,盗贼们一样可以过日子,所以镖客们是靠着盗贼们过日子的,说得深一点,镖客是专为对付盗贼而求生的,他们赚的银子上,一样沾满了血腥气。” 南宫俊道:“你到底还有个是非曲直的观念没有?” 宇文雷大笑道:“江湖上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是非,武林道义是以拳头大小为准的,道理压不死人,谁的技艺高,刀锋利,谁就有理!” 南宫俊知道这个人已经无可理喻了,干脆沉下脸来道:“好,现在我要你把那批镖银退出来!” 宇文雷淡然道:“可以,但是你得先把我们摆平了才行,就凭你们南宫世家四个字,还压不住人!” 南宫俊道:“我当然会叫你心服口服。” 宇文雷一笑道:“横江弟兄们有好处,技不如人,最多赔上—条命,心也不会服,口也不会服。” 南宫俊一看那些人道:“是我们两个人对手就算,还是要把你们全数都放倒?” 宇文雷笑道:“放倒了我和放倒了全体都不作数,得把下手抢镖人都放倒才行,我们身上没带着镖银,而且劫镖银的也不是我们。” 南宫俊倒是怔住了,他没想到对方以堂堂瓢把子之尊,居然会出尔反尔,说出这样赖皮的话。 慕容婉也皱眉道:“宇文大当家的,刚才你自己说的话,怎么不作数呢?” 宇文雷道:“在下所说的话没有不作数。南宫俊要我吐出镖银,我说必须放倒我才行,这句话哪里不对?” 慕容婉道:“可是大当家的又说放倒你们全体都不作数。” 宇文雷道:“这也是我的老实话,我是横江老大,劫镖的是我手下弟兄,这两点我没否认,我要是不点头,谁也不敢违命,所以我答应把镖银退还,并没有赖皮之意。” 南宫俊道:“可是放倒你之后,是否就能得回镖银呢?” 宇文雷笑道:“这可难说了,我活着的时候是老大,死了就不是老大了,我的弟兄们不会听一个死人的话的。” 听他这么一说,南宫俊也感到计拙了。 慕容婉究竟是江湖阅厉深,笑笑问道:“宇文大当家的,请教我们该如何才能帮金陵镖局收回失镖?” 宇文雷老奸巨猾,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会劫镖,却没有保过镖,因此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慕容女侠问错了人,这个问题该去请教方世俊才对!” 方世俊道:“依照江湖规矩,镖局失镖后,只要探明对方底细,有两个方法,一个是情商,一个是力讨。” 宇文雷道:“没什么好情商的!” 南宫俊道:“那就力讨好了,方前辈,如何讨法?” 方世俊道:“指名拜山,凭真功夫一决上下!” 宇文雷笑了笑道:“方世俊,你说的那些江湖规矩对横江弟兄毫无用处,我们不吃这一套!” 方世俊一怔,道:“你们不接受拜山?” 宇文雷笑道:“是的,横江弟兄的住所是一个绝大的秘密,绝不能泄之于人。因此别说是拜山,就是我们自己人受了重伤,宁可死在外面,也不准回去,免得被外人跟踪。” 南宫俊道:“这么说来你们说什么也不肯退回失镖了?” 宇文雷笑了笑说道:“是的,正如吃下去的东西,再出来已经成了屎,你要我们退也没办法。” 南宫俊笑笑道:“白饭吃下去会消化成屎,我不信你们把银子也吞到肚子里去。” 宇文雷道:“信不信在你,反正这笔银子我们是很难再吐出来,要命的话,倒是有十几条。” 南宫俊道:“那也好,至少除了你们这批祸害后,可使武林中安定一阵子。” 宇文雷道:“南宫俊,尽管你不肯说,我也认出你武功来历了,所以才不愿意跟你力拼,但是你一定逼人太甚的话,我也不见得就输给你。” 他的目光一扫红粉姐妹群,然后目中杀机顿盛,厉声道:“我横江弟兄久闻红粉三十六金刚之名,但在下只带了这十来名弟兄赴会,倒不是看不起各位,而是我们有确信不吃亏的把握!” 东方倩不服气,正要开口,宇文雷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笑笑道:“东方女侠不要在意,横江弟兄虽然每个人都有几手不成气候的武功,是用来练身体的,可不是用来杀人打架,用武功来伤人打架是最笨的事,一个人纵有霸主之勇,又能杀得了几人。所以我们要杀人时,另有一套简便省力的方法,因此一定要拼命的时候,我们自然也不惜使用那种方法!” 东方倩道:“那又能如何?” 宇文雷狂傲地道:“不怎么样,但在下可以相信,我们决心要突围时,至少有一半的人可以脱身,虽然会被留下一半的人,可是贵姐妹赔上的性命,至少在四倍以上,大概也是贵姐妹的半数。” 东方倩大声地道:“那就试试看,红粉姐妹不会被人吓倒的!” 宇文雷笑笑道:“同样的,横江弟兄也不会被人所屈服,只是我这个做老大的人,不到万不得已,总不愿叫手下的兄弟们硬拼,相信慕容姑娘的想法也是一样,因此要战要和,希望女侠慎重考虑!” 看得出这番话不是虚言恫吓,慕容婉不得不慎重考虑了,顿了一顿后,她才向南宫俊道:“南宫少主意下如何?小妹想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俊道:“这怎么问到小弟呢?” 慕容婉道:“红粉姐妹虽是今天的主会者,但是小妹自问没有能力留下他们所有的人……” 南宫俊道:“小弟的目的是想追回失镖,小弟另想对策。” 东方倩嘴快道:“另想对策,还有什么对策好想的?” 南宫俊微笑道:“东方姑娘!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现在一时间,我是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但是我相信过一两天,我总能找到解决之策。” 东方倩冷笑道:“过两天?这些人都躲得连鬼影子都不见了,你上哪儿去找他们。” 语气近乎谴责,南宫俊皱皱眉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妙策,尽管提出来指正好了。” 东方倩不禁一怔,先前为了口快,信口发语,现在人家问到她身上,她同样也拿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顿了顿才道:“我总觉得无须拐弯抹角的,失镖已知是横江一窝蜂劫走的,这儿既有横江一窝蜂的人,就找他们要。” 南宫俊道:“我开口要过,对方的回答姑娘也听见了。” 东方倩冷笑道:“大家都听见了,也没怎么样,难道几句狠话就能把我们唬住了?” 南宫俊道:“我相信他们说的不是狠话,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两种致命的暗器,真拼起命来,恐怕要付很大的代价。” 东方倩道:“再大的代价我们也付得起,南宫少主!今天跟人订约的是我们红粉姐妹,任何事都由我们自己来做,拼命死伤,都牵不到你们南宫世家去。” 南宫俊讶然道:“东方姑娘,敝人并没有以南宫世家的身份来参与这件事。” 东方倩道:“但是谁不知道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你这一插进来,谁不认为是南宫世家在插手此事,金陵镖局保这一趟镖虽然也托了你们帮忙,但是要到后天才轮到你们接手,现在还没有到你们负责的时候……” 慕容婉插口道:“四妹!你这是什么话?” 东方倩道:“大姐,小妹认为我们红粉姐妹的声势虽然比不上他们武林第一世家,但是也用不到靠他们……” 南宫俊不安地道:“姑娘言重了。” 东方倩道:“是我言重还是你们管的事情太多,好像除了你们,别人办不好事似的,什么事,都要你们来插一手,我就不信这个邪,看我们自己能不能办好这件事。” 南宫俊怔了一怔后才拱手道:“东方姑娘,我很抱歉,今天我遇上这件事纯为巧合,事前根本不知道各位与横江一窝蜂在此约会,而且姑娘也知道,我虽是南宫世家的人,却从未参与过南宫世家事务,今天的事纯属我个人的行动,与南宫家无干涉,现在引起了女侠的误会,实在十分抱歉,从现在起,在下退出此事,再也不理,如何?” 东方倩道:“你现在说这句话不是太晚了吗?” 南宫俊道:“我只感到抱歉,好在两边的人都还在,我可以把话交代清楚。”说罢,转向宇文雷道:“宇文大当家的,你是明白的,伤了两位贵属下的都是我南宫俊,如果你……” 宇文雷见他们两方忽而自己起了冲突,乃笑了笑道:“没什么,瓦罐不离井上破,我们既然吃上了这口饭,就得随时准备着把脑袋提在手里,别说只是伤了两个人,就是杀了两个人,我们也认命。” 他似乎也不愿跟南宫俊当面冲突,能够避免就尽量避免,所以语气虽然强硬,但已有息事宁人之意。 南宫俊笑一笑道:“你这样说我很感谢,只是我还要重申一下我的意愿,希望你能吐了镖银,你们以前的作为我不管了,只有这一次,我认为做得很不上路,你们不该掠取赈灾的义款,那就同从饿得快死的人手中抢下食物,你们于心何忍。” 宇文雷哈哈笑道:“银子如果发放到灾民手中,我们就不会下手了,现在我们只是借了刘老儿的银子。” 南宫俊道:“可是他这笔银子已经捐出来了。” 字文雷道:“好事要做彻底,他如有心行善,就应该再捐一笔出来呀,我现在就提出来保证,不但不动手,而且力保安全,他就是不交给镖局,随便找几个挑夫把银子挑去,我也敢写下包票,不会少一分。” 南宫俊怔住了,宇文雷这家伙有时强词夺理,有时蛮不讲理,但是他的强词,还真能夺理去。 怔了半响,他才说道:“人家为什么要再出一份呢?” “因为他出得起,他的全部家财,约计五百万两,这只是去了他十份中的两份。” “出不出得起是一回事,他并没有义务要拿出来,就是这一百万两,已经很不容易了。” 方世俊道:“是啊!这是刘老大人变卖了一些家中的珍藏古玩才凑起来的,现在他的家中只有田地,临时也变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来。” 宇文雷冷冷道:“有土斯有财,他的田地在,过不了一两年,立刻就可以赚回来。” 歇了一口气,他又振振有词地道:“横江弟兄行事向来不说明原因,任凭世人对我们如何看法,但求心中无愧。但是今天我愿意破个例,说明劫取刘老儿这一百万两的原因。我已经打听清楚,他的祖籍是淮阴,也是受灾的地区,所以他才慷慨解囊……” 南宫俊道:“关心故乡子弟,这也没什么不对。” 宇文雷道:“他的祖产大部分也是在故园……” “他的那片土地没有受到灾害。”这是方世俊的话。 宇文雷笑道:“看起来是如此,可是成千上万的灾民拥集到他的土地上,水退之后,那些人如若无力归去,流连在他的田庄上,他的田庄别说有进项了,恐怕还得贴出粮食去养他们,否则饥生盗心,人饿急了,什么事情都敢做,啸聚为寇,闹将起来,首先遭殃的就是他的佃户,无法在那儿安居,就没有办法为他去耕作,纵有良田,还不是等于一片荒土,所以他拿出这一百万两银子来,等于是救自己的财产……” “那……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他却不该假赈灾之名,两淮受灾的人都那么多,他指定赈济的地区,一定要在淮阴,就是居心有私。” “他说灾民太多,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从桑梓着手看来近乎自私,但是此举能激发其他灾区的富户起而效尤解囊,就收益宏效了。” “当然是收益宏效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损失,反而能有收益。” 这下子连南宫俊也不懂了,忍不住问道:“宇文大当家的,他为保全本身的财产,赈济灾民,倒还可一说,至于还有收益,就叫人不懂了。” 宇文雷道:“他在淮阴一带,设有粮号,布帛绸缎行,生意都做得很大,存货也很充足,如果要赈灾民,衣服、粮量是最实惠的东西,他大可以就近拨出大批的布帛、粮食去赈济,不是更实惠,为什么还要远巴巴地运银两到那儿去发放呢?” 大家都不懂,只觉得他的话蛮有道理。 宇文雷又道:“运了银子,那些人还是要就近向他的布行、粮行里买东西,银子并没有流散出去,他依然收了回来。” 南宫俊这下可懂了,想想笑笑道:“就算他把银子赚了回来,也还是他自己的银子,可是他却要拿出粮食、布帛来卖给人家,这算什么收益呢?” 宇文雷道:“表面上是看不出,但是他的生意做得很多,保住了那些灾民,等水一退,那些灾民就要回去重建家园,势必要向他的砖瓦窑买砖瓦来盖房子,向他的木行买木材,没有银子略有家私的人,就会把带走的细软珠宝廉价地卖给他的珠宝号、银楼当铺,什么都没有的人,就会高利向他的钱庄借取银钱,然后逐年分还,替他拼命苦干。十多年以来,两淮发生两次大水,他不知居间得了多少好处。” 方世俊道:“不对,据我所知,他做了二十年的官,家产反而有减无增,这怎么会有好处呢?” 宇文雷道:“我调查得比你清楚,他卖了些田地,是不错的,可是却开设了多少家各种行号,他把固定入息的田产,改变成可图大利的生意,你们只看见他卖田,却没有去查查他的账本,赚了多少金银。” 方世俊道:“不对,他若是有钱,为什么又要变卖珠宝珍玩古董才能凑足这一笔赈款呢?” 宇文雷大笑道:“他哪儿来的珠宝古玩?还不是上次水灾时用廉价收买进来的,然后又利用发赈的借口,在金陵大倡善举,使那些珠宝卖了个好价钱,谁都不便杀他的价……” 方世俊道:“这话不能随便乱说,要有证据的。” 字文雷道:“当然有,他卖给王百万四姨太的那一对珠花,卖了五万两银子,却是五年前以五百两银子从一家逃难的灾户买来的。” 南宫俊道:“明珠无价,若是在乱世,很可能卖五升米都没有人肯要,刘凤鸣即使真的居此图利,也无可厚非,那是他的看法深,脑筋动得灵活,会做生意而已,纵然有所获利,也是他应得的。” 东方倩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利用人家的灾难而发财,太可悲了,怎么是应该的?”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道:“那场水灾可不是他造成的,他这么做,虽然居间得到不少好处,却也因此保全了很多人的性命!” 宇文雷笑笑道:“我们并没有说刘老儿为富不仁,他的脑筋不错,而且比那些不拔一毛的人好得多,他懂得如何用钱,更懂得如何去赚钱,是一把理财的好手,所以谁要动这位老太爷,我第一个就不同意,我们横江弟兄也会尽力保护他……” 方世俊忍不住地说道:“宇文大当家的,你既然如此说,就不该对那批镖银下手。” 字文雷道:“这是两码子事儿,我希望刘老儿长命百岁,就是因为他有钱,而且看得开,想得远,不会视钱如命,丢了这百万两银子,不会急掉他那条老命,而且我说了那么多理由,也告诉各位,他一定还会再拿出去的,这样,才能把他失去的一百万两赚回来,在下言尽于此,告辞了。” 他泰然地拱拱手,招呼他的手下走出酒楼,大家似乎都为他的言词所动,没有人再拦阻他。 字文雷是走在最后的,等他到了门口,准备起步疾行时,南宫俊忽地开口道:“宇文雷你决心不退回这批失镖,那就最好找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十天之内,我一定会找上门去,用同样的方法,把那批银子夺回来。” 宇文雷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极了,横江弟兄一向干的是黑吃黑的勾当,阁下居然打算吃到我们头上,这倒是件新鲜事,敝人恭候大驾了。” 他的身法很快,说完话,身子晃了晃,就从大家的眼前消失了,而他带来的横江一窝蜂,早已失去踪迹,连受伤的两个人在内,刹那间,一大群人就没了影子。 南宫俊看看他们失去踪影,含笑不语。 慕容婉则轻叹道:“难怪横江一窝蜂在江湖上能有这么大的声势,谈之色变,当之无愧,他们确实有过人之处。” 东方倩不服气地道:“大姐!难道我们就此栽了!” 南宫俊道:“不算栽,各位在谈判的时候,对方已经得手了,这是他们下手太早……” 东方倩道:“那是你的想法,红粉姐妹却做不出这类赖皮的事,现在丢了,我们就是栽了。” 南宫俊笑笑道:“镖局失了镖不算栽跟头,只要能把失镖找回来,那比风平浪静地把镖送到地头更光彩,现在咱们还有机会把镖截回来。” 东方倩瞪他一眼,道:“截回来,你说得倒轻松,当着面,你都没把人留下,眼睁睁地放走,等人跑得没影子了,你再想去截!” 她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南宫俊的脾气却出奇的好,笑笑道:“东方姑娘说得很是,只不过没想到一点,失去的镖银并不在这些人身上,留下他们毫无用处,此其一;而且这批家伙个个都有一身歹毒的暗器,叫人防不胜防,一定要留下他们,恐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太不上算了,此其二;最重要的一点是宇文雷的武功很高,根本留不下他,此其三。这三点理由综合起来,要想取回失镖,倒不如放他们离开的好。” 东方倩冷哼一声道:“人都已经走了,你当然说得轻松,但是你有把握追得回失镖吗?” 南宫俊道:“这个谁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只有尽全力去为而已。” 东方倩道:“你自己定了十天的期限,要是过了期限,你仍然没有结果,那又得如何呢?”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道:“东方女侠是否要找我立下重誓,假如办不成就提头来见呢?” 东方倩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对这个年轻人是很有好感的,他的武功、人品、机智,可说够得上是极品之选,只是她生性高傲,从不知道如何去表示好感,更不知道如何去引人注意,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故意去找他的麻烦,刁难他,压倒他。 可是直到把事情弄得严重了,她又有点不知所措,所以见到南宫俊提出了这句话,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 慕容婉也觉得东方倩太过分,连忙道:“南宫兄万勿介意,我这个妹子心直口快,只是觉得镖银被劫走,一口气难平,所以才心急于一点,万请少主原谅。” 南宫俊笑笑道:“慕容大姐言重了,刚才小弟斗胆放走了他们,也是为了能取得镖银,此举虽近冒昧,但也是无可奈何之策,因为那些人凶悍恶毒,强留下来,想作为人质是不可能的,要就是杀了他们,但杀了他们,对取回镖银无用处。” 慕容婉道:“这个小妹知道,再说句老实话,我们要想把来人全数放倒,也是很困难的事,第一是那个宇文雷的武功太高,除了少主之外,恐怕无人是他的敌手呢!” 南宫俊笑道:“大姐过奖了,小弟只不过是先声夺人,把他给唬住了,真要动起手来,小弟也制不住他。” 慕容婉道:“少主好像跟他颇有渊源似的,他一再地提到少主的师门,而且对少主的功夫很清楚。” 南宫俊沉思片刻才道:“小弟在事先毫无知悉,一直到他现身后,才看出他的武功与小弟师门出于一脉,再加上他说出了小弟的的武功名目,对他的来历,小弟可能略知一二!” 慕容婉忙道:“他是什么来历?” 南宫俊道:“如果小弟猜得不错,他应该是东佛门下。” 慕容婉道:“东佛?慧光大师?这怎么可能呢?!” 无怪乎慕容婉要吃惊了,因为慧光大师是佛门一代奇侠,一身武功已至化境,宇内无人能及,只是在五十岁后就不再在江湖上出现,有人说他成佛而去,有人说他圆寂证果了,但不管怎么说,宇文雷的年龄也不可能是慧光大师门下;再者慧光大师被江湖中人誉为佛,宅心仁慈,生平更未杀过一人,即使是巨奸大恶之辈,他都以无边法力慢慢将之渡化,那样一位仁心的圣僧,绝不会教出宇文雷这样的弟子来。 南宫俊道:“小弟只说他可能是艺出东佛,并没有说他是东佛门人,而且,据大家所知,东佛一生亦没有收任何弟子门人。” 慕容婉道:“小妹也是如此想,可是,东佛既无传人,宇文雷怎么会艺出东佛呢?” 南宫俊道:“没有传人,不见得就不会把武功传下来,像小弟适才所施的接引神功,也是东佛的成名绝艺,但小弟不可能是东佛传人吧!” 慕容婉啊了一声道:“南宫少主果然施展的是东佛的绝艺,小妹先前还在怀疑忖测……” 南宫俊也颇为讶异地道:“慕容大姐对东佛的武功也很熟悉吗?” 慕容婉道:“略知一二,算起来,我金刚顶,红粉山庄,与慧光上人还略有渊源,不知少主是如何习得东佛武功的?” 南宫俊顿了顿才道:“大姐,这个很抱歉,倒不是小弟故作玄虚,不肯告人,实在是受了一项诺言的约束,目前还不便告人!” 慕容婉道:“少主既有此顾虑,小妹自不能勉强,不过小妹也不是存心要探人隐私,而是有特殊原因,不知少主能否屈驾金刚顶一行?” 慕容婉这个邀请使得每个人都为之愕然! 因为红粉姐妹行道江湖以来,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她们是居于桐柏山麓的金刚顶红粉山庄之内,但是那片山庄是武林中最神秘的地方,从来不让外人前往,更别说是一个青年男子。 所以方世俊只是惊讶,东方倩却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姐!红粉山庄不是禁绝外人前往吗?” 慕容婉点点头道:“是的,这个禁例对南宫少主是例外,不知道少主能否拨冗?” 东方倩仍是有点不服地道:“为什么?因为他是南宫家的传人吗?” 慕容婉道:“不,因为他身怀东佛的武功,至于为什么身怀东佛武功的人可邀请人谷,这我也不清楚,只是传达命令而已。” 东方倩听了这番解释后,不敢再问了。 慕容婉又道:“少主,在红粉山庄有个人,与东佛略有渊源,这人是小妹等的长辈,她曾经关照过小妹,若是遇见与东佛有关的人,务必请去一叙,小妹知道这个请求过于冒昧,不过仍希望少主能屈驾一行。” “只是对身怀东佛武学的人都有此邀请吗?” “是的,因为那位长辈知道东佛别无传人,如果有东佛的武功出现江湖,那人多半与东佛有点关系,她很希望能了解一下……” 南宫俊欣然道:“我知道那位长辈是谁了,不待大姐邀请,小弟也会去的,她也是我正要找的人之一,只是小弟想知道这位前辈在哪里!” 慕容婉道:“桐柏山麓,金刚顶红粉山庄之内,距此不过两天的路程。” 南宫俊道:“假如只是两天的路,小弟自当一行,如果太远,只好延后再说,小弟曾经对宇文雷订出十日之约,那可不能耽误的。” 东方倩忍不住又问道:“你真能在十日之内找到那批镖银的下落?” 南宫俊笑道:“这个在下先前已经说过,谁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只不过我订了十日之约……” 东方倩抢着道:“你既然没有绝对的把握,为什么又要把时间订得那么的急,不从容一点呢?” 南宫俊道:“有这十日之约,可能找他们还方便些,否则,更难找他们了。” 慕容婉本来认为东方倩对南宫俊的态度很坏,正想出言喝止的,可是听了南宫俊的这段话,却引起好奇心,自己也插嘴问道:“南宫少主能否说得详细一点,何以有了这十日之约,反而容易找到他们呢?” 方世俊道:“这个敝人倒是知道一二,这是逼他们自现形迹的方法,因为百万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光是镖车就是出动了二十辆,这么大的东西,隐藏不便,目前他们纵然得手,一时也无法使用,必须觅地收藏……” 这时伴随他一起来的青云剑客杜铁军,也哈哈一笑道:“方老弟这么一说,老朽也懂了,平常他们得手了,必然是藏在一个不显目的地方,慢慢地想办法搬运,化整为零,倒是难以引入注意,南宫少主跟他订了十日之约,他们在疑神疑鬼之下,就会担心原先收藏的地方不妥,不是加强看守,就是搬移到一个较为安全的地方,这一来反而有了形迹可寻了,少主可是这个意思?” 南宫俊笑笑道:“到底姜是老的辣,晚生虽然有那么一点意思,但是经杜老如此详尽解释,就更为清楚了。” 杜铁军苦笑一声道:“少主太过奖了,老朽虽然痴长了年岁与江湖经验,但心思之敏,的确比少主差得太多,少主先订的十日之约,老朽还不能明白,直到少主再度提示后,老朽才能想到这儿去,可知少主虽然不履江湖,却比我们这些老江湖强多了。” 话是在夸奖南宫俊,听在红粉姐妹耳中很不是滋味,因为她们连这一点后知后觉的聪敏都没有,东方倩眉毛扬了扬,正要说两句讽刺的话,可是在慕容婉严厉谴责的眼光下噤住了口,不过她究竟还是难以气平,冷笑一声道:“办法是不错,设想也很周到,只是漏了一点。” 南宫俊道:“请东方女侠指点。” 东方倩道:“就算那个办法能惊动他们,可是大家没见过横江一窝蜂,我们还算是跟几个人照过面,但是他们一走,也就断了线索,谁是谁都找不到了,就算他们有任何行动,我们又从何得知消息呢?” 这倒也是个问题,连杜铁军和方世俊都哦了一声,显然这个问题非常重要,倒是慕容婉笑道:“这一点我想南宫少主早有安排,先前横江一窝蜂只现身了字文雷和卜天灵二人,被我们叫破之后,他们才全数现出身来……” 东方倩立刻就显得很得意地道:“大姐,你真行,人在楼上没出门,却能够把四下的动静摸得一清二楚;当你说出正确的人数时,宇文雷脸上吃惊的样子,叫人这一辈子也难以忘记,大姐,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 红粉姐妹这一次与横江一窝蜂的约会中,可以说是毫无表现,这的确是够窝囊的,无怪乎心高气傲的东方倩要耿耿于怀了,所以一听见慕容婉提出这件事,立刻又重复一遍,想出一口气。 哪知慕容婉白她一眼道:“我有这么大的本事,不早就把横江一窝蜂的人给提出来了,还容得他们在门口杀人灭口、耀武扬威吗?这个数目是彭掌柜的在远处用手势告诉我的。” 东方倩大为泄气地道:“彭奇,他怎么又会知道呢?” 南宫俊笑道:“这位彭老哥表面上是退出江湖不管事了,实际上他却是壮志未已,在这儿开设这家酒楼,主要就是为了打听江湖上的动静与消息,贵姐妹跟横江一窝蜂在此约会,他自然对周围的环境特别留意,卜天灵现了身,他就有了数,因为这十四个人,今天都曾到卜天灵的命摊算过命,暗暗联络过。” 东方倩道:“就凭这个断定确实人数吗?要是有个不相干的人也去问卜算命呢?” 南宫俊道:“我问过彭老大,他说有不少不相干的人去卜过卦,可是一天之内去光顾两次的人,就值得怀疑了,从一大早开始,他早已在周围安插好人手,任何一点细小的动静,都不能漏过他的眼睛……” 东方倩忍不住道:“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卜天灵是横江一窝蜂的人了,这个鬼胖子,为什么见了我们一个字也不吭……” 南宫俊道:“这倒不能怪他,他为人一向谨慎,没十分把握的事绝不轻易遽下判断,先前他只是根据形迹,认为那个算命摊子有问题而已,真到卜天灵自报身份,他才能确定那些人是横江一窝蜂。” 东方倩等于又碰了个软钉子,哼了一声道:“他如果早把心中所有怀疑告诉我们,至少我们也可以作另一番部署,不至于蒙着眼去摸索了。” 南宫俊淡淡地道:“难道说贵姐妹此刻就毫无部署吗?贵姐妹在江湖上专以行动敏捷消息灵通见称,但是各位的装束如此鲜明,相信很难直接打听到消息……” 东方倩无法不承认,只得冷然地道:“那就是当然,每一个组织都有他本身的线人,这是一个公开的秘密……” 南宫俊笑道:“在下无意要刺探别人的秘密,只是想请问一下,今天贵姐妹在酒楼外面是否也有耳目呢?” 东方倩点头道:“当然有的,只不过我们部署人的人太过迟钝,居然事先连一点影子都摸不到……” 南宫俊笑道:“这不是问题,贵会既然有了部署,那么宇文雷他们从门口退走时,他们应该可以踩上去的……” 东方倩无法不回答,顿了顿道:“恐怕没办法,他们一个个都学过上乘武功,身法很快,而我们布下的人,为了不现形迹,都是些不会武功的人,根本无法追上去,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走掉,所以我才怪彭奇,他如果早通知一声,我们就可以预先安排一个采取遥远监视的方式,一段段连接起来,盯住他们。” 慕容婉道:“四妹,不可以这么说,彭掌柜的跟我们并没有深厚的交情,他也没有义务要告诉我们什么……” 南宫俊道:“彭大哥跟我们南宫世家虽然关系较为密切,但是我们也没有要求他该做些什么,这种事是不可强求的,除非我们能给他个绝对安全的保障,但是在面对横江一窝蜂这批凶悍的匪徒,谁都无法给他这种保障,他当年退出江湖,就是为了结怨横江一窝蜂,惟恐他们报复,而今事情过了十几年,横江一窝蜂活动如前,但是人恐怕早换了一批……” 东方倩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俊笑笑道:“当初是先祖揽下了那件事,而且帮他击退了来犯的人,才保全了他,救人须救彻底,有好几年,南宫家一直在严密保护着他,直到最近这几年,看横江一窝蜂行事的手段略有不同,才判断横江一窝蜂已经易了人。” 南宫俊顿了顿,又道:“十几年前,他们行事凶狠,杀人劫财兼还劫色,而且行事的对象,非江湖人也一样的光顾。后来专对江湖人下手,而且行事略守道义,虽然还是不留活口,但至少不再犯色淫之戒了,尤其对女子,杀人时只用点穴的手法,不像以前加以蹂躏后,还要赤身露体,暴尸露天了。所以近来对横江一窝蜂在江湖上的口碑已经稍有改变。” 慕容婉点点头道:“不错,近来横江一窝蜂行事已略有一择,下手多半是些江湖上声名狼藉,恶贯满盈之徒。所以小妹才想到跟他们以礼商谈,认为或许能情商他们,放过一票,谁知竟碰了一鼻子的灰。” 南宫俊笑道:“其实他们在未赴约前,就知道大姐要商谈的是什么了,故而才趁先下手,据小弟亲察,其人尚未至人性全丧的程度,或许能够把他解劝回头,那倒是一桩极大的功德。” 慕容婉笑道:“南宫世兄倒是发下宏愿了,真要能度得其人回头,那就是顽石点头了。” 南宫俊笑道:“大姐听错小弟的话了,小弟可没有这么大的神通法力。” 慕容婉哦了一声,道:“那么南宫兄说的是谁呢?” 南宫俊笑道:“自然是大姐,只有你所习的无相化育心功才能春风风人,春雨雨人,化乖戾为祥和,使邪者正,恶者善,那个卜天灵在大姐面前,不就是一个好例子吗?连头都不敢抬……” 慕容婉没想到会扯到自己的身上,倒是愕了一愕才道:“南宫兄看见了席间的情形吗?” 南宫俊道:“是的,小弟那时伏身梁上,距离虽远,却也能感到大姐的化人和气,足见大姐造诣之深。” 慕容婉看了他一眼后,才道:“南宫兄既然能看出小妹的功夫,想必也知道这种功夫对宇文雷几乎是毫无作用,甚至会激起相反的效果,而小妹的功力进境已到此为止,所以不敢再施展下去。” 东方倩是最闲不住了,看见他们谈得热闹,忍不住又插口:“大姐,难怪我说那个卜天灵后来怎么变得油腔滑调,不像一上楼时规矩,原来是你把功夫收了。” 慕容婉苦笑道:“这种功夫,最耗心神,而且又是旁门左道,一个不慎,就可能走火人魔,反为心魔所乘,既然我的功力不如字文雷,动不了他,自然只有收了。” 南宫俊道:“功夫本无正邪之分,端视用者之心,大姐目有智珠,胸藏洁气,纵然是修习这种旁门功夫,也不会损及自身的,魔由心生,大姐心中坦荡,魔就无由而生,自然也不会受到反噬了。” 慕容婉被他这么一说,居然脸上一红道:“南宫兄太夸奖了,小妹有自知之明,还不到那个境界。” 红粉姐妹们都很奇怪,因为她们的大姐慕容婉天分独厚,所以才被选为红粉之魁。平时她就有一种懔然不可侮的气质,无须疾言厉色,就使人不敢冒渎,但是这样忸怩作状,倒还是从所未见。 这副表情看在东方倩眼中,不知怎的,由心中冒出一股无以名状的不舒服,但是又不敢对慕容婉发作,因此她把箭头指向南宫俊身上,冷笑道:“南宫兄,我大姐说她习的旁门功夫,那只是自谦,而你却真以为是如此,居然也认为那是旁门杂学,难道只有你们南宫世家才是正宗不成?” 南宫俊听她的口气,居然有公然挑衅之意,倒是一怔,接着,他也激发了天性上的傲气,淡淡地一笑道:“以武学而言,南宫世家的源流尚属正统,不过,在下并没有得到家传武学,而且,在下与慕容大姐所谈的也不是属于武学的范围了,东方女侠如果要从这些地方挑眼,在下也没办法,告辞!” 他拱了拱手,回身待行,慕容婉连忙叫住他道:“南宫兄,请稍候,你不是已经答应桐柏山一行,去看一个人的吗?怎么又变卦了?” 南宫俊淡然笑道:“没有。慕容大姐你们可以先走,小弟驾车前去,本来就没有你们的马快,所以,小弟随后赶着去就是。” 慕容婉道:“南宫兄可是生气了?我这个妹子不善言词,我已经向南宫兄先声明过了,你要担待一二。” 南宫俊淡然笑道:“在下并没有生气,东方女侠的争执也有道理,谁都不希望自己所学被人视为不正统,兄弟只是向她说明,兄弟所习也不是正统。” 慕容婉道:“南宫兄无须自谦,小妹知道我们红粉姐妹走的路子并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正如南宫兄先前所说,我们并无正邪之分,用于正即正,用于邪则邪,重要的不是出身正统或非正统,而是使用者用武功时的用心。” 南宫俊拱手道:“大姐高论,小弟钦折。” 慕容婉道:“南宫兄如果不再生气,还是请暂留片刻,跟小妹一起上路……” 南宫俊道:“这个……小弟不习惯骑马。” 慕容婉道:“那倒是没关系,南宫兄还是乘车,小妹可以另外派人为南宫兄驾车,至于原先为南宫兄驾车的杨老英雄,小妹很抱歉,碍于传统的规定无法招待。” 南宫俊一怔道:“贵姐妹有这个规定……” 慕容婉道:“愚姐妹倒没有这些限制,而是红粉山庄有这种规定,庄前四十里,就谢绝外人进入。” 南宫俊道:“兄弟难道就不是外人吗?” 慕容婉道:“南宫兄不同,因为你身怀东佛武学,是姑姑指名要见的人,当然不受那个限制。” 南宫俊道:“大姐所说的是亲姑姑?” 慕容婉道:“不是的,她是我们全体姐妹的姑姑,是红粉山庄的主人,我们虽是她传授的武功,却不能称是她的弟子,彼此并无师徒的名分,她只要我们称她为姑姑。” 南宫俊还想问,慕容婉却又说道:“南宫兄!很抱歉,关于红粉山庄主人的事,小妹也不便多说,等你到了那儿,自然会知道。” 南自俊道:“小弟倒不是要问那些,而是觉得跟各位同行,殊为不便!” 慕容婉道:“这个请南宫兄委屈一下了,进入红粉山庄的道路很复杂,南宫兄如若自己前去,绝对会找不到通路的,因为那条路除了小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南宫兄如果不肯同行,那就是要小妹在一路追随了,可是小妹还要带领姐妹回去。” : 06 006 第 五 章 红粉之约 南宫俊听慕容婉这么一说,也不便再坚持了,只得把杨公直招呼过来道:“老杨!你先回去跟奶奶禀告一声,就说我有事,要晚两天回去。” 杨公直苦着脸道:“少爷!你这不是坑苦了老汉嘛!老夫人再三关照,要老汉跟少爷寸步不离……” 南宫俊笑笑道:“她老人家只是说说而已,不会太认真的,而且我只是去个两三天,还是要回到这儿的,宇文雷劫走了镖,我想孟叔叔他们不会闲着,你回去说了,我们再在这儿会合。” 杨公直已见过南宫俊所表现的功力,也听说他的武功与东佛有渊源,想来跟慕容婉她们前去,不会有问题的,再者这位少爷是说一是一,拗不过他,只有答应。 南宫俊又朝方世俊道:“方总镖头请宽心好了,在这儿休息两三天,我会回来帮你找回失镖的。” 方世俊自是满口称谢。 东方倩忽然说道:“大姐!小妹也想在这儿追索失镖。” 慕容婉一怔,说道:“怎么!你不回去?” 东方倩道:“其实小妹根本没有回去的必要,金陵镖局的事我们既然答应下来,就该全力负责,趁着此刻出事不久,全力追索,或许还有点希望,要是真等别人替我们把镖找回来,红粉姐妹的脸往哪儿放。” 方世俊连忙道:“这是大家的事,怎么敢要贵姐妹负责,再说,方某还没有进入贵姐妹的保护圈,就把镖丢了,这是方某无能。” 东方倩冷冷地道:“方总镖头,当红粉姐妹答应接下这份工作时,就开始负责了,镖银之失,我们的责任比你重,要是追不回这笔失镖,我们负责赔出来。” 方世俊一惊道:“这个……东方姑娘这话太重了,这笔镖方某也是尽义务,因为数目大,真的要找谁承保的话,谁也不敢担当,所以事先声明过,镖银纵有失闪也不必赔,刘大人对江湖中情形尚称熟悉,他知道劫了这笔镖的人,将为武林所不容,所以……” 东方倩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说,反正我们红粉姐妹行事有个准则,就是答应的事,一定要办好,以全始终,一件事情没有办妥,我们姐妹会不眠不休、永无止境地追索下去,除非我们死得一个不剩为止。” 慕容婉道:“四妹!你怎么这样子说话呢?” 东方倩道:“小妹说的并无不对,大姐每次在出发之前,也都是这样告诉我们姐妹的。” 慕容婉道:“话是不错,但是……” 东方倩冷声道:“我们并没有跟人订什么十日之期,所以应该着手才是,这趟任务,是大姐交给小妹负责的,出了问题,小妹难辞其咎,所以一定要追究下去。” 慕容婉感到很难为情,因为东方倩此刻所说的全在理上,她不能说东方倩不对。 祁芳适时开口道:“大姐!老四的话也不错,任务未成,我们也没有理由就此回去……” 慕容婉道:“可是姑姑交代过……”。 字唠道:“如果姑姑交代的事只是邀请南宫少主一叙,则我们并无随行的必要,就算我们回去了,也是无法进入山庄,倒不如留此侦查。” 慕容婉想了一下道:“也好,那我就一个人伴随南宫兄回山一行,最多不会超过三天,在这三天中你跟三妹要多留心一点。” 字唠道:“那是自然,约束姐妹们的行动,是我跟三妹的专职,对外的事,有四妹、五妹负责,绝不会有问题的。” 慕容婉这才转头朝南宫俊道:“南宫兄,你真的不能骑马?假如不能,小妹只有自己为你驾车了。” 南宫俊道:“小弟只是不惯骑马而已,却不是不会骑,既是只有两个人,绝无要大姐驾车之理。” 东方倩又冷冷地说道:“你哪里是不会骑马;只是不屑跟我们一起走路而已。” 南宫俊道:“东方女侠的话是没错,只不过用的词不对,在下不是不屑,而是不敢,在红粉金刚的浩荡行列中,夹上我这一个男人,本来也不像话。” 东方倩正要开口,慕容婉却说道:“四妹!你怎么好像是故意跟南宫兄过不去,这是为什么?” 东方倩怔住了!的确,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慕容婉又道:“在姐妹群中,你本来是最有须眉气概的一个,豁达大度,从来不跟人计较,可是你今天表现得也最差,处处使性子,斗闲气,完全走了样,我们以红粉金刚为名号,就是要向世人证明一下,红粉女儿,一样有金刚气概、霹雳手段,可是你的表现,只会惹人笑话……” 这几句话说得太重了,使得东方倩低下了头,强忍住一眶眼泪,不敢开口,祁芳跟四妹最接近,也知道她是为什么,但又不便说出来,笑笑道:“大姐,四妹对南宫少主并没有不敬之处,只是……” 她正在踌躇不知如何措词,南宫俊已自道:“我知道,她是怪我先前态度太过轻浮,故意跟各位开玩笑,这的确是我不对,现在我向各位郑重致歉……” 他肯道歉,东方倩反倒更不好意思了,其实她闹别扭的原因也不是为了这个,只不过这个理由却是最容易使她下台的,因此红着脸道:“南吕兄,小妹也有不是之处,要请你多多原谅……” 大家这么一客气,总算把僵持敌对的气氛冲散了,每个人都舒了口气。 慕容婉道:“这才对,大家和和气气的多好,四妹,只有你那匹胭脂火的脚程,才可以追得上我的石榴红,为了赶路,把你的那匹马借给南宫兄吧!” 南宫俊道:“这如何使得呢?我随便找匹马就行了。” 东方倩的态度一下子开朗了起来,笑着道:“南宫兄,这可不能随便的,不是我自吹,大姐的那一匹石榴红是万中选一的名驹,也只有我的胭脂火能够走个并排,要是你随便找一匹马,不出五十里就会被它拖垮了。” 慕容婉道:“四妹!你又来了,我们的马匹虽然不错,但是你怎么知道南宫兄没有好马!” 东方倩道:“有好马也在他凤阳的家里,在彭胖子的店里,实在找不出一头像样的。” 她笑笑又说道:“而且不光是脚程快慢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大姐那头马脾气太坏了,除了我的胭脂火,不让任何马走近它,否则就又踢又咬,你们也别赶路了,光是侍候那头畜牲,三天也不够来回的!” 说得大家都笑了! 慕容婉笑着道:“你那头宝贝难道是好脾气的,淘的气比哪一头马都要多。” 东方倩忙道:“这倒是,南宫兄,我的胭脂火性子也不好,只是还肯听话,你要骑它,还得我先去跟它告诫一番,你什么时候动身?” 南宫俊道:“说走就走,我跟宇文雷订下了十日之期,刻不容缓,也得赶紧回来……” 东方倩道:“南宫兄,我只是说说,你可别认真,失礼的事,大家都有份,谁追回来都一样。” 南宫俊道:“我不是跟你争辩,而是担心你们或会吃亏,宇文雷武功不凡。” 东方倩道:“这个我知道,我也不会莽撞行事的,真的查到了下落,我也要等你跟大姐来了以后,再行定夺。” 她又变得非常谦和了,应了一句俗话,女孩子的心理像黄梅天气,晴雨难以捉摸,一天能变个几次。 慕容婉道:“四妹!那你就陪南宫兄到马厩里,把你的那头宝贝向南宫兄交代一下,我这儿也有几句话要跟二妹她们说,半个时辰后,我们就要上路。” 东方倩笑嘻嘻地邀南宫俊到店后的马厩中去了。 这边慕容婉向杨公直道:“杨大侠,请你原谅我未能邀你同行,实在是我姑姑的脾气很怪,红粉山庄中从不准外人登临,不过你可告诉南宫老夫人放心……’” 杨公直连忙道:“老夫人也不知道少爷另有所承,而且是百年来武林中一代奇人,俊少爷能够得到他的传授,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他的江湖经历太少,有时候还会耍公子哥儿脾气,请女侠多海涵。” 慕容婉道:“南宫兄一身造诣已臻不着皮相的境界,连宇文雷那种凶悍的人,都不敢惹他,我想不会有人再去自找晦气了。至于东佛武学,似乎有着很大的秘密,跟宇文雷,跟红粉山庄都有关系,我也不清楚,也许南宫兄跟姑姑见面之后,可以揭晓这个谜题,这事情很重要,也关系着今后武林的安危动静,所以我才坚请南宫兄一行,看他的意思,似乎也急着要跟我姑姑见面……” 杨公直一叹道:“这位少爷是老汉看着他长大的,却不知道他会练成一身好功夫,也藏着一肚子的秘密,看来南宫世家的担子,又有人接着挑下去了。” 这个老人虽说已绝足江湖,可是雄心未已,讲这件事,显得十分的兴奋,他也急着要把这消息回去告诉老夫人,所以没等南宫俊动身,他就驾车先走了。 慕容婉把一切交代好时,来到后面,只见南宫俊牵着胭脂火,东方倩牵了她的石榴红,有说有笑地走出来,见了她,东方倩忙道:“大姐,你来了,我们算算时间,也正想去通知你呢!” 慕容婉笑道:“南宫兄跟这畜牲混熟了没有?” 东方倩笑道:“说了奇怪,我的胭脂火和南宫兄好像特别投缘似的,平时它是谁都不让走近的,更别说是骑它了,可是南宫兄一直到跨上都没挣一下。” 慕容婉哦了一声道:“真的,看来它倒是比人聪明,一眼就识高低。” 南宫俊笑笑道:“慕容大姐这话虽是玩笑,但是却不为无理,小弟试过很多次,发现不仅是马,其他的一些畜牲亦然,它们似乎都有一种奇妙的感受力,知道一个要接近它的人心中所怀的意念,只要一个人怀着友善的态度去接近它们,很少是会受到拒绝的。” 慕容婉道:“这个小妹倒有点不信,南宫兄,你不妨试试小妹的马匹看,是否能接近它……” 东方倩立刻笑着道:“大姐,不必试了,小妹可以证明绝对一样,刚才从槽里牵过来,给它上鞍、刷毛、喂料,都是南宫兄一手包办的,你的石榴红跟他亲热的程度,简直叫人难以相信,又挨又靠的,比跟你还亲呢!” 慕容婉一怔,道:“真的?会有这种事?” 东方倩道:“绝对不假,你没看见他在南宫兄手中多乖,以前它有这么乖过吗?” 那匹英俊的红色马的确跟南宫俊十分的亲昵,当南宫俊把僵绳交给慕容婉的时候,它居然还微微地抗拒了一下,舍不得离开似的。 那情形就像在门口跟同伴们玩得正高兴的儿童,突然被大人叫回来的样子,显得很不情愿。 东方倩看了大笑道:“大姐!你看如何,它好像不太高兴跟你呢,一颗心已经移到南宫兄身上去了!跟我一样。” 慕容婉看了她一眼,说道:“老四,你说清楚好不好,怎么就跟你一样呢?” 东方倩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红着脸道:“我是说跟我的情形一样,我的胭脂火跟南宫兄混得好热,还没等我吩咐就向着他去了,倒像原先是他养的一般,刚才我还在开玩笑说南宫兄如果偷我的马,倒是轻松得很,他只要过来轻轻拍它两下,马儿就乖乖地跟他走了。” 慕容婉目中掠过一丝异彩,微微笑道:“南宫兄,我想你一定是有着什么特殊的秘诀,才能使他们如此驯顺的,据我所知,它们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对一陌生人发生好感的,尤其是我们这两匹马……” 南宫俊笑笑道:“什么秘诀都没有,只要一片真心诚意就行了,我向它们接近时,心中充满了友善的意念,口中低声说赞美的言词,它们虽然听不懂,但是却能感受到我的这种意念,自然也会向我表示友好。” “真有这回事情吗?” “一点不假,我在家的时候,家里养的牲口好像都跟我特别投缘的,连鸡鸭等家禽,看见我时,都会一拥而至来欢迎我,所以有人开玩笑,叫我是六畜神!” 慕容婉笑道:“我想南宫兄定有特异之处,才会得到这些牲畜的欢迎,这不会是一种武功吧?” 南宫俊微微一震,道:“慕容大姐怎么会想到这是武功呢?小弟从来也没听过有这种功夫的。” 慕容婉道:“小妹倒是听过,那是一种精神功夫,能使人不知不觉间心意受制,与施术者的心意相通,接受施术者的指使,比小妹所习的无相化育神功更为厉害十倍。” 南宫俊庄容道:“不过这种功夫太过于歹毒,若是施术者心术不正,仗着这种功夫惑人作恶,为害就太烈了……” 东方倩道:“那我大姐的无相化育神功不也是一样吗?” 南宫俊道:“略有不同,无相化育神功乃是以胸中一股正气为体,以祥和之气为用,使邪者畏,佞者惧,凶者善,恶者慈,是一种仁者的王道武功。” 慕容婉道:“话是不错,但是所谓正气与祥和之气的养成,必须胸无杀机,虽然起始时,正邪之气任择,可是如果无祥和之气为辅为用,这种功夫是无从发挥的,而祥和之气的养成,必须胸无杀机,无邪念,无人欲,无私欲,才能致之,所以仗之为善可,用以为恶,则反受其害,东佛的遗籍中,就这一项武学是最正经的,非立身正直之人,无以成之……” 慕容婉沉思片刻,说道:“南吕兄!这儿只有我们三个人,而四妹的嘴是靠得住的,小妹想斗胆再问一下有关东佛之事……” 南宫俊道:“大姐如要问小弟武功渊源,小弟可以承认与东佛有关,但小弟绝非东佛门下,至于小弟的武功师承何人,这很抱歉,实在不便奉告!” 慕容婉正要开口,南宫俊又道:“这不是小弟故意矫情,而是因为小弟受了一项诺言的约束,在未履行诺言前,小弟绝不能轻泄一言……” 慕容婉道:“那就算了,不过小妹并非喜欢刺探别人的隐秘,而是为了要澄清一些疑问,这些疑问的关系很大。” 南宫俊道:“大姐如果能换个方式,不涉及小弟对人的承诺,小弟或可解答一二……” 慕容婉想想才道:“好!小妹是见到南宫兄对东佛武学的认识清楚较小妹的所习还多,但隔阂处则又乖误得厉害,因此才有此问,想了解南宫兄所知是由何而本。” 南宫俊道:“小弟的隔阂乖误之处在哪里呢?” 慕容婉道:“别的小妹不清楚,就是有关于化育神功的认识,就相差太远,所谓正气为体和气为用之说,并不是绝对的,只要择定两种不相冲突的观念,一样可以练成;正气固须以祥和为转,但凶气何尝不能以乖戾为助的……” 南宫俊道:“这个小弟不太清楚,但是小弟根据所知,必然可以作个答覆,恐怕要到贵处见到那位前辈后,才可以引证出来。” 东方倩道:“那你们就快走吧!这两天我就利用已有的线索,追究宇文雷的下落,然后再等你们来处理……” 慕容婉也向东方倩叮咛了几句,才跨上了石榴红,南宫俊则骑上了胭脂火,一男一女,两匹大红马,向城外行去,由于这是单独的行动,虽然有人瞧着慕容婉的装束与马匹的颜色,像是三十六红粉金刚中的人,可是旁边是个年轻公子,似乎与传言中的情形不同,因此,也没有人让路了,官道上的行人络绎不绝,车子也多,他们无法放辔疾行,只有慢慢地跟着走着。 这天磨到天黑,才行下四十来里。 慕容婉不禁焦急地道:“南宫兄,我是以平常行路的速度来计算时间的,所以才定下四天来回日期,如果照这样走法,恐怕再加一倍的日子也不够。” 南宫俊道:“那就慢两天,也没有关系。” 慕容婉道:“可是你跟字文雷订了十日之约。” 南宫俊笑道:“那也不能说是约会,因为我只说十天之内可以找到他,讨上门去,即使找不到,也没怎么样,我们并没有另订什么条件!” 慕容婉为之一怔,想想虽是事实,但是在她的观念中,却从没有想到南宫俊会有这种态度。 在她的想法中,这十日之约,虽不是生死之约,但至少也必须将事情做个了断,如果十天内找不到那批被劫的镖银,即使不输下自己的脑袋,也不能再管这件事。 怔了一怔后,她才说道:“照南宫兄的说法,根本就没有期限?” “不过我说出这个日子的期限,却是有用意的。” “用意何在?” “在宇文雷的想法中,必然也跟大姐一样,认为这十天是个限期,过了十天,如果我还没有找到他,他就会自己现身来找我,这不比我无目的地去摸索好得多?” “南宫兄!你这样做,不怕你们南宫世家的声名受到了损害吗?而且你以堂堂名门世家的继承人身份,做出这些几近无赖的行为,也会使很多人失望。” 南宫俊道:“大姐!我承认我这个法子有点取巧,但绝不认无赖,因为我并没有答应什么,自然也就无须履行什么,人言为信,言出必践,这就是要人不轻易许诺。” “南宫兄!这话我不敢苟同,江湖上的信,并不是一定要说出口来才算话,有些事是无须言许而视为必然的,正如府上历任江南武林盟主,谁也没有规定武林第一世家必须该做些什么,但是江湖上有了事,自然而然就成为府上当仁不让的责任。” 南宫俊低头不语。 慕容婉庄容又道:“这些年来,南宫世家之所以在江湖上成为武林表率,并不是为了府上的武学精奇,无人能及,而是为了从令祖开始那种急公好义,以道义为己任的那种胸怀,南宫两代主人先后弃世,而府上却仍然受人尊敬,武林盟主原议三年一会改选,但是十年来没有提出改选之议,也没人说一句闲话,这些都是大家视为当然的事。” 一番话把南宫俊训得面红耳赤,低头不语。 慕容婉又有点不好意思了,歉意笑道:“南宫兄,请恕小妹交浅而言深,如若是第二个人,小妹也不说了,正因为南宫兄身负武林第一世家的传统令誉,小妹才说了两句……” 南宫俊忙道:“哪里!大姐金玉良言,震醒了小弟的迷惘,小弟万分感激,这也是家祖慈平时对小弟放纵太过,使小弟未经世务,无法懂得武林大义。” 慕容婉笑笑道:“南宫兄,令祖母是女中豪杰,巾帼完人,若说她对你纵容,小妹万难相信,在府上出来的弟子,绝不会差到哪里去,但对南宫兄处事的态度,小妹也有两句逆耳之言。” 南宫俊道:“逆耳多为忠言,大姐但请赐教,小弟就是受的教训太少。” 慕容婉道:“南宫兄的言语态度,略见浮滑,像今天跟五妹开的玩笑,固然是五妹太过蛮横失礼,但南宫兄自己也有欠庄重。” 南宫俊只有点点头。 慕容婉轻叹道:“对姐妹,小妹并不是有意包庇,她们骄横跋扈,小妹都知道,而且小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纠正她们,却很难改得掉,这不能怪她们,那是她们所习的武功!” “这也有影响吗?” “当然有,而且影响很大,红粉姐妹是姑姑一手教出来的,姑姑艺出东佛,这点南宫兄已经知道了,但是东佛武学也无可否认是脱离了正统而流入旁门,对一个人的心性行动,都大有影响,而南宫兄这种略近游戏的玩世态度,也必然是受到东佛的影响。” 南宫俊不禁一震,道:“这个小弟倒没注意,但是小弟相信大姐的判断,必然是正确的。” 慕容婉轻轻一叹道:“我所以自承我学的武功不能算是正宗,是确有根据的,因为正统武学,一定得自小苦练勤习,没有捷径可循,而红粉姐妹们的武功都是速成的,少则三五年,多则八九年,不出十年,就可以成为江湖上一流的好手,这就不是个好现象,底子不着实尚属其次,最重要的是能产生一种不良的影响,使人的性情会因而改变,我先前还不信,但从南宫兄的表现上,又得到一次证实,就不能不信了。以南宫兄这种资质,这么好的环境、家世,尚且难免,其他人就更难说了。” 南宫俊肃容道:“小弟以后一定特别注意!” 慕容婉道:“只要放在心上,特别留神就行了,红粉姐妹是以艺业深浅而定序。三十六姐妹中,以四妹的资质最好,天赋最高。” 南宫俊道:“是的,东方姑娘的禀赋特异,只要能得到适当的指点,再勤加修为,成就难以限量。” 慕容婉笑笑道:“姑姑也是这么说,可是她性情太急躁,而且嫉恶如仇,杀心太盛,以致受了限制,难以更上层楼,才排行在第四,如果她能克制一下性情,我们都不如她。” 南宫俊笑道:“那倒不尽然,大姐这一份定持的功夫,就够她再磨上二十年的,这可是先天的禀赋,再苦练也没有用的。除非大姐就此不进等她二十年,但那是不可能的,大姐现在正是初人佳境的时候,只要再过三五年,必然有一番突飞猛进的境界。” 慕容婉一笑,说道:“你倒是看得很准。” 南宫俊微笑道:“小弟所学的第一项入门功夫,就是先相人,所以这一点上是不会太错的。” 慕容婉道:“那么你对宇文雷的功夫一定也很清楚了?” 南宫俊道:“是的!他的成就实在很高,目前恐怕要小弟与大姐联手才能应付得了。” 慕容婉眉头皱了皱道:“那我们就是找到他,要他吐出那笔镖银,恐怕也很不容易。” 南宫俊道:“是的!不过我们也不必为此担心,必要时可以搬出家祖慈来对付他。” 慕容婉哦了一声,道:“令祖慈在年轻时,就名溢四海,生平未曾遭过败绩,经过这几十年的深修,相信已经到了陆地神仙的境界,再也无人能及。” 南宫俊道:“这个小弟却不敢说,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不过小弟可以相信她老人家还能吃得住宇文雷就是了。” 说到这儿,他语音忽地一低道:“大姐!我们不必担心找不到宇文雷了,自会有人带我们去。” 慕容婉笑笑道:“我也发现了,有两个人悄悄地跟在我们后面,已经有好一阵子。” “是不是戴着斗笠,赶着一车骡草的那对男女?” “我知道不会漏过你的耳目的。” “那两个还好办,难缠的是另外那个老叫化子。” 慕容婉不禁一惊,道:“那个老叫化也是跟踪的?这我倒没在意,好像他是在不久前才盯上我们。” “不!很久了,从我们离开彭奇的酒楼开始,他就一直盯了下来,我们骑的是马,虽然有时为人潮所阻,但是比一个人步行总要快得多,再者,到现在也将近四十多里了,他居然能凭两条腿紧迫不舍,可见是不简单。” 这次慕容婉是真正地吃惊了:“他居然盯了那么久,小妹却未曾注意到,显得小妹实在太差了!” 南宫俊道:“这怪不得大姐,而是他善于乔装了。从开始跟踪,他已经变了四种身份,一开始是个老年教书夫子,再一转变成个缝穷的老妇人,接着又乔装成一个提篮的小贩,这是第四趟了。” 慕容婉听得一震道:“老夫子!缝穷妪!担挑贩!老叫化!这四个是完全不同的人物,竟能集一身而为之,南宫兄,你不会看错吧?” 南宫俊道:“应该不会,兄弟之所以特别注意他,是为了那个篮子。那是一口紫色的竹篮,两面有两个破的地方用块蓝布补上了,而且那蓝布上还写了一个天字一个地字,先前那老学究提着,仿佛很吃力,兄弟不禁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一转眼之间,就失去了他的影子,接着就是那个缝穷婆出现了,还是那个篮子……” 他忽然发现慕容婉的神色凝重,不禁问道:“大姐,怎么了,是不是小弟说得不对?” “不!你说下去,你怎知那是一个人呢?也许他们只是把篮子易手换人而已,也许他们各自有个那样的篮子。” “不可能的,篮子可以一样,破处不会相同,不会都用两块蓝色的布补上,纵然全系巧合,那布上写的天、地两字,就不会巧合了。” “那只是篮子一样,未必见得是同一个人。” “小弟认为他确是同一个人,因为那四人还有一个特征,就是左脚有点跛,走路时左边肩斜……” “你确信他们是一个人?” “是的!小弟相信自己的眼睛绝不会错!” 慕容婉轻轻一笑道:“南宫兄,不是小妹倚老卖老,你的江湖阅历还太差,切忌轻作判断!” 南宫俊愕然道:“大姐是说小弟错了?” 慕容婉道:“我没有这么说,但是我也不敢说你是对的,因为这件事很难作正确的估计,说是四个人不错,说是两个人也可以,说是一个人也不会错,到现在为止,谁也不清楚他们究竟是几个人,但他们最多的形态也不过是四个,所以有人称他们为天地四异,也有人称他们为天地双邪!” “大姐莫非认识他们?” “不认识,我只是听说过,我是根据你观察的情形,认为可能是这一伙,因为他们的化身千万,不止是这四种,但是每次都是二男二女次第出现,或是一男一女轮流出现,因之才有两种称呼!” 南宫俊道:“那就是说,他们最少也有两个人了?” “也不尽然,有时,他们一个人也能幻化四种身份,所以我说是一个人也不会错。” “这究竟是什么人呢?” “这个问题恐怕无人能解答了,据我所知,他们的行事怪异,或正或邪,完全是随兴所至,只是从来没杀过人,而且喜欢恶作剧,栽在他们手中的人,都是吃足了亏,恨之入骨而羞为告人,所以他们的名气并不显,知道的人不多。” 南宫俊颇感兴趣地道:“还有什么有关他们的消息吗?” 慕容婉道:“就这么多已经不容易了,你如果去问别的人,还不一定知道这些呢!” “奇怪了,为什么江湖的隐名奇人会那么多,照大姐的说法,这伙人个个都是绝顶高手,何以他们会不让人家所知呢,若说他们是不想成名,就应该隐蔽形迹,不要弄出那么一份招牌来,他们如此标新立异,自然也是希望引人注意的,为什么又不好好地闯一下留个盛名呢?” 慕容婉一笑道:“这个问题由你提了倒是很妙,小妹不怕冒昧,就直率地回答你好了,那是因为府上的缘故。” “什么?为了寒家的缘故?” “是的,这几年来,南宫世家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有如中天之日,掠尽光芒,凡是轰轰烈烈,能够成名的事,都被府上抢去做了,轮不到别人来出名。” “这……小弟倒可以说,寒家只是尽一己之力,维护正义,绝没有跟谁争胜之意,所以先祖父,先父母,还有好几位师叔伯,他们死于非命,寒家却没有记恨报复,我们连私怨都放弃了,一心为公……” 慕容婉叹道:“府上的行为是可鉴天日,举世同钦的,府上的人出来也是个个可敬,没有一个不是耿耿的武林仁侠风范,而府上从事的,都是最危险的工作,面对的都是凶恶的人,所以名声越来越盛,声势越来越壮,提起侠义二字,首先就想到你们南宫世家,每个人都以列身南宫世家为荣,但府上门户之严也是天下第一,要想进入到府上去做一名客卿,确实太难了!” 南宫俊道:“这个小弟可以解释,因为寒舍所从事的工作只有危险,却又没有名利可图,正因为要求太高,所以才严一点,操守艺业是不必说了,最难得的是要能完全忘记自己,献身于道义……” “所以南宫门客四个字,才能有举世瞩目的分量,一个门客尚且如此,南宫门下,那更不必说了,哪怕是一个送信的小厮,到了别家门户,也会被待若上宾。” “这个小弟倒是不太清楚,不过小弟知道寒舍绝无上下尊卑之分,也没有什么小厮,与各家门派若有文书联系,也一定派遣个够分量的人前去。就是怕引起对方的误会,认为寒家对人倨傲失礼。” 慕容婉笑道:“我只是随便举个例子,总之一句话,府上的声名太盛,别人也就被盖了下去,要想成名,除非是跟府上作对,把府上给压下去。” 南宫俊感到很难启齿,也不知如何解说,只有默不开口了。 慕容婉道:“可是要跟南宫世家作对,实在比登天还难,首先是挑不到府上一点错处,再者府上人才之多,武学之高,也是当世第一……” “这兄弟就要否认,南宫世家的武功过得去还可说,却万万称不上当世第一!” 慕容婉微微笑道:“这是不易的事实,且听小妹解释好了。小妹说南宫家的武学之高,当世第一,亦非信口之言,也不是说南宫家的哪一个人居于第一之位,无人能及,而是说府上的每个人,几乎都是绝顶高手,当世之间能够跟府上出来的人一较上下的已经不多了,纵或有人能略微高出些许,也是有限而已。” “只要高出一点点,就不是我们第一了。” 慕容婉道:“可是,府上家学渊博,九项绝学,相生相克,一个人无法兼及,只许择一而精,那就不同了,高于甲者,必逊于乙,胜过乙者,又受制于丙,所以,没有人能比府上的武学更高,也就是这个道理……” 说完又庄重地道:“武学之道,山藏海纳,本没有第一之说,可是一般人只得了一艺之精,就秘而不授,不像府上无门户之见,一人有所心得,立刻就遍告同门,共同钻研,才使得艺事日精……” “小弟对家传的武学,知之不深,倒是大姐比小弟还清楚得多。” “小妹也只是听说而已。” “跟小弟谈是谈不出什么的,如果有机会大姐跟我那一位师叔谈谈,或许他们还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别的小弟不敢说,在武学方面,小弟倒可以作个保证,只要有人问起,寒舍一定是有问必答,言无不尽!” “这就是府上可钦敬之处,只不过府上的武学自成一格,别人也难说出个究竟,如果有机会小妹倒是想有一二疑点请教,这话以后再说,目前我们倒是该了解一下,那天地四异,跟在我们身后是何用心?” “这个小弟实在不知道,若非大姐说起,小弟根本连他们的身份都不清楚,不过他们鬼鬼祟祟地跟在后面,多半不会是好事,只希望他们不是跟字文雷有关。” “以前倒是没人说起天地四异跟横江一窝蜂有所关连,不过从今日的情形看,两者之间,倒不是说毫无关系了,因为红粉姐妹与横江一窝蜂订约相会,是很秘密的事,外人不会知道,小妹也没告诉任何人,只有他们会泄漏出来,横江一窝蜂跟人从不来往,却会把行踪通知天地四异,两者之间总不会毫无瓜葛。” “那我们就去问问他!” 慕容婉笑笑道:“小妹已有计较,前面有座亭子,我们只要到亭上稍候,他们就会自己过来的。” “何以见得呢?” “因为那座亭子是通向一座山,再无其他去路,他们若非追踪我们,就没有到那座亭子来的理由,若是要追踪我们就一定要到亭子上。 “大姐!这是怎么说呢?” “一时也说不清,我们到了亭子上,就会明白的。” 南宫俊的确不明白,此刻在路上,放眼还看不见什么亭子,这说明了到亭子那儿还有段路,为什么慕容婉不肯作进一步的说明呢? 慕容婉想是猜到了他心中的犹疑,于是一笑道:“南宫兄,并不是小妹要卖关子,实在是因为那所亭子对红粉姐妹的关系很大,小妹不便说出来!” “一座亭子,怎么又会关系到贵姐妹呢?” 说完之后,他立刻就觉得不太妥当,因为慕容婉已经说明那是一项不便告诉人的机密,自己再加上一问,岂不是存心要刺探人的秘密了。 因而他脸上一红,道:“大姐!那只是小弟随口之言,并不是存心要问什么,大姐自可不必回答。” 慕容婉笑道:“小妹既然要陪南宫兄到红粉山庄去,可见对南宫兄并没有保密之处,只是怕话被人听去了不便,南宫兄如此一说,倒使小妹更不好意思了,咱们低声谈话,就不会被人听去了。” 她把马放慢了一点,让南宫俊自然而然地靠近过来,然后才低声说道:“南兄兄饱读诗书,想必对韩文正的那篇师说有点印象,小妹要请教其中一句!” “小弟大致还记得,但不知哪一句?” “就是引用孔子的那句话。” “知道了!是不是三人行则必有我师焉!” “对了!还有一篇是欧阳修所撰的醉翁亭中的首句,南宫兄还记得吗?” “记得,是环涤皆山也其西南诸峰……” 慕容婉笑道:“南宫兄果然是博学,出口成章,但不知对这两篇文章,南宫兄是否能完全了解?” 南宫俊笑道:“小弟虽然不才,但这点小聪明倒还有的,大姐如果不信,尽管出题考小弟好了。” 慕容婉道:“好!小妹就出个题目,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南宫兄就此为题如何,是否感到不太公平?” 南宫俊道:“不!很公平,因为大姐也占不了多少便宜,小弟同样有一诗回敬,那是曹植对乃兄吟七步诗。” 慕容婉哦了一声,道:“南宫兄不会记错?” 南宫俊道:“相信不会,大姐如若不信,可以把这个题目留在最后做,就知道小弟不是信口开河。” 慕容婉道:“好!就这么说,只是我们何时交卷呢?” 南宫俊道:“越快越好,前面有两个山坡,在到达山坡之前,我们就各自交卷如何?” 这一男一女,在马上谈论诗文,倒是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可是一眨眼间,他们的行动就吓坏了人。 : 06 007 第 六 章 天地四异 因为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然从马背上飞腾而起,南宫俊扑向一千老学究似的人,手中折扇直戳对方的肋下,动作其快无比,那个老学穷猝不及防,想避也避不了,被扇骨敲中了肋骨,倒身踣地。 旁边有个行脚的头陀,见状似乎吓呆了,口中连连念着阿弥陀佛,直等老学究倒在地上痛得直哼,他才惊魂乍定地道:“这位小施主,怎么对一位老先生如此凶蛮,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南宫俊微微一笑,见慕容婉也刚把那个手挽菜篮的青衣少妇制伏在此,才朝她点点头,说道:“大姐好身手,我们一人还有一个,怎么处理呢?” 慕容婉道:“别在这路上惊世骇俗,还是照原议,把他们移到前面山坡的那片草地上,再来慢慢问一下。” 南宫俊道:“好!还是各管各的,我说这位大师父,出家人以慈悲方便为本。你就麻烦一下,把这位老夫子扶到那边山坡上去吧!” 那头陀仍是合什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理人间是非,贫僧功果将成,可不能耽误了。” 他一面说一面准备离开。 南宫俊笑笑道:“大师父,你修的是苦行禅,行脚万里,沿门托钵,无非也是广结善缘,修积功德,我给了你一个机会,你怎么反而放过了?” 那头陀道:“自家事,自家了,这个人是施主你杀的,自然;应该由施主你去掩埋。” 南宫俊心头一动道:“大师父怎知是我杀了人?” “这位老施主本来是好好的,小施主就用那扇子戳了他一下,他就倒地不起来,当然是死了。” 南宫俊笑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就死的,我只是制住他的穴道,使他失去知觉行动而已。” “这个贫僧可不知道,什么叫穴道,贫僧也没有听过。” 这个头陀可真会装,但是南宫俊也不说破他,故意逗他道:“大师父如果不知道,在下可以试着把大师父也点穴一次,大师父立刻就知道了。” 那头陀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跟少主无怨无仇,小施主为何要贫僧的命呢?” 南宫俊道:“不会送命的,只不过是半个时辰,穴道自解,就能行动如常了,大师父一试就知道的。” “阿弥陀佛!贫僧可不想找这个罪来受。” “大师父,你如果不想惹是非,应该早就离开了,既没有人拦着你,你又没有失去行动,可是你却一直赖在这里,既然你喜欢这里,就干脆好事做到底,把这位老夫子搬到前面山坡上,我自有酬劳。” “贫僧行脚天下,缘结十方,身边没有一个铜钱,也就过来了,因此贫僧绝不为任何酬报而做事。” 这时慕容婉已经追上了另一个青衣妇人,把她制倒在地,过来对南宫俊道:“南宫兄,你怎么还在拖呢?跟他油腔滑舌地说些废话,不怕有失你的身份吗?” 南宫俊道:“这次小弟可不是油腔滑舌了,因为这位大师父的口很紧,一点端儿都没露,小弟秉承南宫家训,断不能不教而诛,做任何事都要使对方明明白白,心服口服,他不松口,我就不能动手。” 慕容婉道:“他要是永远不松口,南宫兄难道也一直跟他这样磨蹭不去,那要到什么时候?” 南宫俊笑了笑,说道:“不会的,我问话有问话的方法,最多不过三句话,他就会自现原形了。” 那头陀却一直在念着阿弥陀佛不止。 南宫俊淡然道:“大师父,你也不必再装了,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所以才叫你代我把人送过去,你如果不肯答应,我只能把你也制住,另外找人来搬你们了。” 头陀仍是继续念他的一句经。 南宫俊笑了笑又道:“你现在本来可以撒腿一跑,我也不会追你的,但是你不敢,因为你知道你要一走,这三个人就没命了,要他们命的不是我们,而是你们自己人,为了怕你们不慎被杀而泄密,宇文雷大概另外派人在盯着你们,随时准备杀人灭口呢,无影毒镖诡异莫测,我刚才虽然接下了一支,但是,却不敢说能接下第二支,尤其是在我手中多着一个人的时候。” 他摊开了手掌,里面有一支蓝莹莹的无尾镖,南宫俊轻轻抛在地上,说道:“这可是你们自己的东西,你拾起来看清楚,可不是我故意要栽诬你们。” 头陀这次装不下去了,看了那支镖一眼后才道:“这是你空手接下来的?” “不错!你转头要走,我出言相阻时,这支镖飞了过来,是打向地下那位老夫子的,我怕背了黑锅,代担这个杀人的罪名,所以接了下来。” 头陀道:“这种无影追魂夺命阎王令,发时无声无息,毫无迹象,你怎能够接下的?” 南宫俊一笑道:“这玩意儿虽然号称无影,但是要看由谁而发,假如是字文雷自己出手,或许还能混过我的耳目,如果是像由卜天灵那种角色出手,的确制不住我,你想必也知道,卜天灵一镖打过来,被我拨到万人迷身上去了,所以这玩意儿对我的威胁不大,你的同伴也清楚,因此只敢杀自己人灭口,没敢朝我出手!” 头陀脸上肌肉一阵牵动,游目四顾,像是要找出四周暗藏的人。 南宫俊道:“你别找了,那家伙已经走掉了,只是难保不会再回来,我必须要全神戒备,所以有些事只好要你偏劳了。” 头陀终于苦叹一声,念了最后一句佛号,弯腰用单手挟着老夫子,又把那两个被慕容婉制住的女子搬过来,肩上扛了一个,左右腋下各挟了一个,向山坡那边走去,同时道:“请两位招呼一下两边,十丈之内,不能有人接近。” 南宫俊道:“这种镖能击远十丈?” 头陀道:“二三十丈内,照样都能杀人,只是超出十丈,发镖人的功力不足,无法控制无影手法,容易闻声闪躲了,所以我才请二位注意十丈之内的人。” 南宫俊用扇子轻轻一挑,把他丢下的那支钢镖挑了起来,笑笑道:“以我的手法估计,大概二十丈内还可以不声不响地把它发出去,你放心好了,只要有人意图接近,在他未曾进入十丈之前,我就已先送他一镖。” 头陀已经走上了山坡,找了一处类似坡尖顶的空地把人放下,才道:“说吧!你们要干什么?” 他到底是大行家,选的这个地位极佳,居高临下,四面都可以望得很远很清楚,一时不怕有人会来偷袭暗算。 南宫俊道:“究竟是自己人防自己人比较在行。” 头陀有点尴尬地道:“看了少侠手中那支镖后,我知道我们的处境确是很危急了,真想不到他们说干就干,不给我们留一点余地活路的,只是为了灭口,连自己人都如此狠毒,这让人太寒心了。” 南宫俊道:“大师父终于想透了。” 头陀道:“想透是不可能的,我们参加了这圈子,就永远也不会想离开。” “为什么呢?难道横江一窝蜂有什么特别引人之处?” “当然是有的,否则这些年来,没有一个人背离,反而使得势力日强,总不会是毫无原因的。只是究竟是什么原因,贫僧就不能说了……” 他故作神秘,其实却已有意泄密了,只是故神其事,以求引起别人的重视,哪知道遇上这些年轻人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看出他的意向居然也不当回事。 南宫俊道:“这倒是应该的,我并不想刺探横江一窝蜂的机密,尤其与我无关的事不知道最好。” 头陀显得很失望,但也无可奈何地道:“少侠,贫僧可告诉你的不多,因为本会诫条很多。” 南宫俊道:“没关系,我问的话,你可以斟酌一下,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别说,我也不会怪你。” 头陀道:“贫僧如果不说,将会如何呢?” 南宫俊笑道:“阁下不必担心,我不会对你如何的,而且照样的把各位的穴道解开,听任各位离去。” 头陀不相信地道:“少侠,你说的是真的?” 南宫俊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不难为你们,别的人可能不会对你如此客气了,尤其是你们自己的人。” “少侠既然不难为我们,自己人更不会了!” “你也别想得太轻松了,我与四位无冤无仇,犯不着跟四位过不去,可是贵方的人却不会如此想,也不会相信我会毫无条件的放走你们,一定是跟你们作了一番交谈后,提出交换条件才放你们走的!” 头陀怔了一怔,才道:“那也没办法,不过贫僧总会注意的,除了字文雷大当家的亲出,别的人想杀我们也没这么容易。” 慕容婉道:“这倒不假,我看他们的功夫,已经比我所见到的那些家伙高明多了。” 头陀笑道:“高明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二位的手下走不出一招去,说来也真惭愧,我们四个人。” 慕容婉道:“你们四个人可是被称为天地四异的?” 头陀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不是,因为我们现在的四异,虽然不是他们本人,却继承了他们的衣着打扮,好在他们以前也没有在哪个人面前留过行踪,江湖人根本就不知道四异是什么样子或是否换了人。” 慕容婉道:“四位如何称呼呢?” “贫僧是天杀头陀,这是地屠夫子,那是地穷婆子和西天仙子,也有人叫我们是天地双残的。” 南宫俊道:“你们究竟是几个人?” 天杀头陀道:“天地双残是两个人,天地四异是四个人,他们是一人有两种形貌身份,我们各据其一。” 南宫俊道:“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天地双残呢?” 天杀头陀道:“自然也在,而且也顶着这副德性在外面闯荡,所以才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 南宫俊想了一下才问道:“你们在宇文雷的手下是什么身份地位?”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问话,慕容婉听得一皱眉头,觉得南宫俊问话太没技巧,即使已经知道对方与横江一窝蜂有关,也不用这种口气去问,尤其贸然把对方说成宇文雷手下,这更是容易引起人反感的事。 可是南宫俊的问话居然得到了意外的效果,天杀头陀毫不思索地道:“我们是探密使,他也是探密使,彼此不同隶属,我们怎会是他的手下?” 这句话已经回答很多了,慕容婉很吃惊,正想问得更详细一点,但南宫俊却像知情地道:“虽然你们在名义上是不相隶属,但在行动上,仍然受他的指挥,说你们是他的手下也不为过,他说的话,你们必须遵守,你们却无权命令他,他的地位是比你们高。” 天杀头陀哼了一声道:“目前由得他神气,将来你看吧,总有一天他会垮台的,最多也不过神气到蜂后在世之日,一旦蜂后弃世,第一个要整他的是女王蜂!” 南宫俊笑道:“你以为女王蜂能当上新蜂皇,宇文雷会那么老实,毫无条件就让人窃去大权?” “他想反对也不行,除非他能在三年之内,另外再找一个女王蜂!” “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宇文雷神通广大,而他手下的黄蜂群人员又多,散人各地,什么事办不到,说不定他早已找到了一个,暗中培植着。” “这是不可能的,女王蜂早已叫我们四下搜索,把合乎条件的女孩子都除去了,以使她成为举世独一无二的女王蜂,我们十几年来,极少在江湖上活动,就是忙着这个。” “你们太小看宇文雷了,假如你们能找得到,他怎么会找不到呢?” “他不可能找得到,因为他不知道女王蜂的条件。” 他不必要知道,你们知道就行了,他只要派人盯住你们,看你下手的对象,再详细一调查研判,不难知道是些什么条件,你的脑筋太简单了,以他的为人,怎么会让你们不声不响,默默无闻地置闲十几年……” 天杀头陀低下了头,沉思片刻,忽然抬头问道:“南宫少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内情的?” 南宫俊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总会被人知道的。” “可是这件事,外人绝不可能知晓,就是在黄蜂群中,知道的人也不过五个而已。” “一件事情,让第二个人知道了,就不能算是秘密了,何况是三五个人呢!” 天杀头陀怔了怔才道:“南宫少侠,这事关系我们太大了,你一定要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 “因为……因为……因为……” 他是个拙于言词的人,而且也实在说不出一个理由来。 南宫俊笑道:“假如我要问你,你们的总舵何在?蜂后是如何控制你们这些人的,你会不会说?” “这……这个……自然不能说,因为这是我们绝顶的机密,只要轻泄半字,立有杀身之祸……” “如果我提出你安全的保证呢?” “贫僧还是不能说,而且南宫少侠,不是贫僧轻视你,你实在也保障不了我们的安全。” “这个我相信,所以我也不强迫你说,而我知道的那些,也是我绝顶机密,我如果告诉了你消息的来源,同样的也无法保障那个人的安全,因此我们互相不问不答。” 天杀头陀只有叹口气,他知道南宫俊的话不错,自己泄了密既然活不下去,那么另外一个泄漏秘密的人,自然也是必死无疑,那个人肯对南宫俊说出那些,自然是跟南宫俊有关系了,南宫俊怎会说出那个人呢? 如果能抓住南宫俊胁之以威,或许还能逼问出来,现在是人家占了上风,凭什么硬要人家说呢?他想到自己实在太天真,才问那个问题,可是南宫俊却知道了这些事,那将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自己得赶紧去密告女王蜂,注意这件事,只是怎样才能叫对方放了自己呢? 天杀头陀骨碌碌地翻着眼珠,思索着怎么样才能脱身。 南宫俊却笑道:“大师父不必费心机思考脱身的问题,我说过不杀你们就一定算数,只要求证两句话就行了。” “什么话,有些是我不能回答的。” “这两句话绝不会叫你为难,第一件,你们这一窝蜂是否打算公开在江湖上成立门派?” “是有这个打算,因为我们的实力已足,眼看着可以在江湖上创立门户了,犯不着再偷偷摸摸。” “好!第二件事,就是你们四个人跟踪前来,是不是打算对我们下手暗算?” “是的!我们是打算再盯上一段,等到人少的地方再下手的,没想到行踪不密,居然被少侠看出来了。” 南宫俊冷笑一声道:“你们是会打如意算盘,字文雷带了十二名黄蜂高手,也闹了个灰头土脸,损兵折将而回,你们这四个家伙这点本事,居然也敢来暗算,难道你们事先没有得到一点消息?” “有是有的,说你们手头颇不弱,要我们小心点,只是没说你们这么强。” “那很好,现在我就是放你们回去,恐怕还会有人不死心来找麻烦,因为我们只有两个人,年纪又轻,说我们本事有多大,的确也难以取信,我既然救人就必须救彻底,给你们带个证据回去……” 天杀头陀还没有来得及问是什么证据,南宫俊已经伸手持扇,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戳了两下。 天地四异的身子一阵颤抖,天杀头陀已经悲愤地叫道:“你……好狠,居然毁了我们一身武功!” 南宫俊道:“武功是一个武人的生命,我如果毁了你们的武功,倒不如杀了你们,可是,你们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我要是放你们走,又怕你们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找麻烦,因此只好封闭了你们八成功力!” 天杀头陀道:“功力也可封闭的?” 南宫俊笑道:“这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一种手法而已,你们回去问问宇文雷,他也懂的,现在你们还有两成功力,行动比一个常人仍是快捷得多,而且封闭的功力也不难恢复,只要找一个懂得这种手法的人,破着损耗两成真气,为你们打通所闭的经络,立可恢复!” “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呢?” “宇文雷就行,他叫你们暗算我,就应该负责任。” 天杀头陀浮起一丝苦笑,继而一声长叹道:“南宫少侠,你的身手如此高绝,他居然不告诉我们详细,就要我们来暗算二位,可见他分明是想利用二位的手除去我们才对,他肯破除真力为我们冲穴吗?” 南宫俊笑道:“这是你们的事,纵使找不到人为你们冲穴,也不过只有半年光景,就能恢复,只是这半年中,你们必须专神一志,勤练苦修,不能为其他的事务分心了,否则将永远无恢复之日。” 说完他朝慕容婉笑笑道:“大姐!小弟如此惩罚他们,你还满意吗?” 慕容婉道:“他们居然敢存着暗算之心而来,依着我红粉姐妹行事规矩,当杀无赦,但这次不是我们红粉姐妹单独行动,就由你去处置吧!” “谢谢大姐,那就请大姐把他们的穴道解开,我们就上路吧,已经为他们耽误了好一阵。” 慕容婉伸手轻拂,两个女的已经呻吟欲动。 南宫俊道:“我用的手法不必费事去解,半个时辰后,自行会解开,那是为了免得你们在后面盯着讨厌,下次相逢,希望是在愉快一点的情形下,话尽于此,再见!” 跟慕容婉两人上马奔出一程后,道上行人已稀,他们不但能放辔疾驰,而且说话也可以自由放心,不必压低喉咙怕人听到,慕容婉道:“南宫兄,你果真对横江一窝蜂的情形很熟悉吗?” “小弟是今天才听见横江一窝蜂的名字,怎么会知道他们的事呢?至于字文雷,则因为他的武功与小弟所习同源,另有一点隐秘,但也只有针对着他的渊源,对他这个人小弟仍然是一无所知。” “那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蜂后在指使呢?” 南宫俊笑道:“他们以横江一窝蜂为名,就显得很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起这个名目呢?小弟想了半天不解,不过后来再想想,宇文雷似非那个帮会中最有权势的人,好像另外还有指挥他们的人,那一定是蜂中之王了。” 慕容婉道:“什么!你是按照这个理由去猜的?” 南宫俊道:“世事虽变化无常,但不出常情之外,以常情常态去推断事,虽不中亦不远矣!” 慕容婉不禁摇头道:“南宫兄,换了第二个人,绝不会相信你的话,看你说得那么深入,谁都以为你对他们已经有相当的了解,哪知你只有凭着忖测呢!” 南宫俊道:“虽是凭着猜测,但小弟也不是信口开河,随着与之所至乱猜,先是顺着对方的口气一点小试探,看看对方的反应态度,如果试探不错,再继续地试下去,慢慢地才探出这么多。” 慕容婉想想当时的对话,的确是那回事,嫣然一笑道:“南宫兄,看你的样子,实在想不到你会如此练达!”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小弟可不像那些读死书的书呆子,在家里读的就是各类杂书。” “什么是杂书呢?” “天文!地理!名人游记!医卜星相!土木风志!什么书都看,就是不看那些磨人的八股时文。” “南宫兄读书果然与众人不同,思想高超得很。” “那倒也不敢当,一般人读书是为求出身,所以穷治四书五经,那是为人处世的大道理,读书人自不可不知,但这些道理明白了就好,却用不着把每个字都死记在心,小弟不以读书为出身,自然比别人多些功夫。” “府上的武功已是第一了,要是南宫兄再来一个三元及弟,岂不是文武两途都第一了?”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心头微觉怅然,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言语、性情、品貌,都好到了极点,就是名利心太重,令人遗憾,如果再能去掉那俗气,就是一个完美的女性了。 因此他没精打采地道:“寒舍并没有认为武功已第一,不过我要是真肯下点功夫,三元及第,在金殿上抢个状元郎倒也不算太难,只是小弟既然志不在功名,何必去跟人争这个虚名呢,三年才一次大比,多少人在等这个机会,我又何苦去浪费他们一个希望呢?” 慕容婉也听出他话中的不痛快了,知道是自己所说的话不对他的脾气,微觉孟浪,只有以别的话来岔开:“南宫兄,你既然在天地四异前煽了一把火,叫他们自起内讧,却又废去他们八成的功力,这又是什么用意呢?” “没什么,叫他们狗咬狗而已。” “可是你封住了他们八成功力,使他们无力与宇文雷去竞争了,那不是厚此薄彼了?” “这四个家伙武功虽然不错,但是跟宇文雷一比还差得很多,宇文雷真要杀他们,纵使他们拿出十二分功力来,也保全不了性命,因此我并不认为他们敢去跟宇文雷拼命,只是要使他们在那个什么女王蜂面前再煽煽火,所以我闭去他们八成的真力,使他们的技艺大减,对宇文雷挑他们去做的这一次工作,更是恨之入骨,火也煽得大一点。” “高明!高明!唉!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钻出来的,居然在默默之间,培植下这么深厚的实力。” “越是巨奸大恶之徒,越是心计深远,他们不做恶则已,做起恶来,必然是谋定而动,现在这个时候,他们一定是认为部署已成,武林中再也没有力量能够阻止他们逞雄了,所以,才想由暗中变成公开……” 慕容婉思索了一下,说道:“不知道那人说的蜂后与女王蜂又是怎么样的人?” “我不知道,不过能驾驭宇文雷的人,必非易与,都是可以想见的,蜂后是蜂群之后,也是横江一窝蜂的主宰,而女王蜂则是蜂后的继承人,从天杀头陀的口中听来,似乎宇文雷和女王蜂之间并不和谐,他们是忠于女王蜂的,跟宇文雷处于对立的状态中,所以我觉得大可利用一下这个情势,为他们制造更大的纠纷。” 慕容婉轻叹一口气,道:“情势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了,横江一窝蜂肆虐多年,好不容易以为能理出个头绪来,哪知后面还有更曲折的内情。” 南宫俊笑笑道:“再曲折复杂的乱丝,只要能先理出一个头来,顺着条理上去做,总是可以把茧子剥开的,宇文雷是一个头,我们就从这个头理上去吧!” 天地四异的失风,多少有点警吓作用,他们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了。直到翻进了桐柏山,远远已可望见红粉山庄了。 慕容婉道:“奇怪!好像字文雷已经死了心,不再派人在后面跟踪,也不再来找麻烦了。” 南宫俊笑道:“他知道找麻烦不太容易,要付出很高的代价,还不一定找得了我们的麻烦,自然就不来找这个晦气了,至于放弃跟踪,我想不可能的,只是技术高明一点,使我们无从发觉而已。” 慕容婉道:“他们能避过你我的耳目,跟踪在后?” “不!要想盯在我的后面而不被发现,我相信他们还没有这:种高明的人手,但是他不必盯在后面,可以等在前面啊!” “等在前面?这又是怎么说呢!” “他们已知我们的目的地是桐柏山的红粉山庄,自然可以沿途安排人手,先我们而至,监视我们的经过,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了。” 慕容婉想想道:“这一着看来确是高明,其实却笨得可以,既然确定我们的去向,根本就无须找人盯着了。” “那不然,知道是一回事,证实是另外一回事,他要确切把握我们的行动,知道我们在什么地方,就不能光靠判断,一定要确实知道才行,这样万一我们随时改变计划,他才不会失去我们的消息。” “他要确知我们的行踪有什么用?” 南宫俊道:“小弟一直就在想这个问题,照常情判断,原因不外乎:一、他想对付我们,却因为一时筹措不及,所以要追踪我们,以便做安排;二、是因为我跟他订下了十日之约,他不无警觉,所以要知道我的行踪,看看我是否真能找到他藏镖的地、方。” 慕容婉听得很有兴趣,见他止口不说下去,忍不住问道:“还有第三呢?” “我知道必然还有第三个理由,而且这才是最合理的一个理由,却始终无法忖测出来。” “你想到的,只是一些不可能的理由?” “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以宇文雷的为人,不会为了这些原因而费那么大的事,下那么大的本钱,把握住我们的行踪是他一定要做的事,趁我们人孤势单的时候安排一次突袭也是很平常的事,只是我想不透他还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一定比前两次对他更为有利。” 慕容婉想了半天才道:“这个小妹也无法回答了,红粉山庄虽然禁止外人登访,却不是什么秘密的地方,而且也没什么值得人觊觎的秘密……” 南宫俊道:“算了,别去想它了,见过你姑姑后,我们再去好好地跟他斗一斗,不难想到他的目的何在了。” 驱马驰上径,那条路并不宽,可也不窄,大约可以容三匹马并行,而且是一条利用旧有的山涧改建的道路,穿行山谷,只有一条通道不说,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壁,或是奇石峥立,形势险要万分。 南宫俊虽然一路上并没有看见人,但是他知道在山壁下面,大石后面,都有人密切地监视着。忍不住道:“这儿的防备真严密。” 慕容婉笑道:“守卫的都是候补的红粉姐妹,功夫也都可以,而且每个人还端着一具机弩,用机括控制发射。一筒十支,机矢虽然没有毒,却是用寒铁为镞,不管来人护身真气内功多好,也挨不起一箭。” “大姐!红粉姐妹行事光明磊落,为什么要如此隐秘呢?” “这不是隐秘,而是杜绝外客,红粉姐妹中以女孩子居多,而且有些还颇具姿色,我们刚开始闯江湖时,常有人转些不三不四的念头,而且还一直盯到我们住的地方来,纠合了一批下流的贼子,身上还带了下流的闷香迷药,差点没着了他们的道儿……” 南宫俊忙问道:“后来怎样呢,没吃亏吧!” “还好,那批贼子的功夫很好,再加上使用迷药,居然一直被他们闯到里面,大部分姐妹都着了道儿,只有我跟四妹保持清醒,可是投鼠忌器,他们以大部分姐妹为要挟,要我们束手就范。” “那可屈服不得,你们就是低头了,也救不了别人。” “那时我们初历江湖,一切都还嫩得很,明知这是个陷阱,却也束手无策,幸好惊动了谷后的姑姑,赶来援手,刹那间,十六七名来犯的贼徒无一幸免,经过这次的教训,以后的防务就加强了。” 南宫俊道:“一举击毙十六七名高手,那是什么功夫?” 慕容婉脸上忽地一红道:“这可不是东佛传下来的功夫,姑姑也没有说,我不太清楚。” 南宫俊见她言词吞吐,知道必有什么不便言明的地方,遂也不去追问。 进入到了半山后,才是另一番景象,里面的建筑都很简单,都是以竹木为架,敷泥为墙,束茅为顶的小平房。 只是环境幽雅,花草满圃,小桥流水,竹亭木阁,都别具一番规格,加上许多在花圃里摘花、理叶的女孩子,像是世外桃源的神仙境界。 每个人都对慕容婉恭敬地招呼,叫过大姐后,都把好奇的眼光投向南宫俊,似乎在诧异着,这个群芳之谷中,居然会允许一个男人进来,而且是由她们的大姐带进来的,这个年轻男子一定是个很特别的人。 但是究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却没有人敢问,甚至于也没有人敢正眼看他,每个人都是偷偷地瞧他的。 有人在他走过后,才抬头痴痴地望着,有人却跟同伴低声地谈论着,这使得南宫俊很不安。 他背后没有长眼睛,也不好意思回头,但是他的感觉很灵敏,完全知道背后的状况,正因为知道了,他才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慕容婉也约略能感觉到一点,所以微微一笑道:“南宫兄,你把红粉山庄的安静扰乱了,这些丫头们今后恐怕难安下心来练武了。” 南宫俊没想到慕容婉会说出这句话,先还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可是看慕容婉的态度又很认真,不由有点不安地道:“大姐,这……兄弟感到抱歉……” 慕容婉道:“这怎么能怪你呢,是她们自己大惊小怪,不过也怪不得她们,这些妮子们从小入谷,十多年来没见过一个男人,自然会有点失措了。” “她们从来也没出过谷?” “是的,红粉姐妹只有列名排在三十六以前的才有出去行道的机会,其他的人是绝对禁止出谷的。” “这是为什么呢?这儿最少有四五十个人,而能出去的只有三十六个,其他的人就要永远留在谷中?” 慕容婉轻轻地叹了口气道:“留下她们在谷中才能专心练武,等到她们的武功练好了,能够超过别人时,自然就能出去了,这不是一个好的法子,但是红粉姐妹必须要维持一个很严整的阵容,就只好委屈一点了……” 她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道理很难为人接受,又加以解释道:“江湖太险恶,如果没有实足以自卫的本事,在外面很容易吃亏的,这个规定还是有道理的。” “大姐!各门有各门的规矩,兄弟无由置评,而且也管不到,你不必向我解释。” 慕容婉知道他心中不满意,很想再解说两句,可是她却想不出什么充足的理由,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有付之沉默,两个人穿过山谷,来到另一个小石岗前,有一道石级盘旋而登,慕容婉这才道:“姑姑就在上面,谷中的姐妹到这里就不能再上去了,只有我一个人例外,但也不是可以自由出入的,每月朔望,我循例进去探望姑姑,报告姐妹们的情况,聆取新的指示。” “难道她自己也从不下来?” “这就不得而知了,没有人看见过她,但谷中的事,她又都知道,一点都瞒不过她。” “那又为什么要你去报告呢,她不是全知道吗?” “姑姑只恐怕我是有所隐瞒,或者有不经心疏漏的地方,她把红粉山庄交给我全权管理,我就必须全心全意地负责,她说等我能够三年不出一点错,她就要离开这儿,远隐人间,再也不出来了!所以督促我很严。” 南宫俊看看她的神情,似乎透着无比的虔诚,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了,但是在他的心中,却又有点不以为然的感觉,那位姑姑假如是一心督促她们向善,则无须如此神秘,更不必定那么多稀奇古怪、甚至近乎斩情灭性的规矩,把这些女孩子,一个个都养成怪物,个个都具有一副冷酷孤僻的性情,那并不是一件好事。 : 06 008 第 七 章 幽谷红楼 南宫俊自从跟红粉姐妹接近以来,就是有这种感觉,她们虽然行事不违道义,以行侠惩恶自任,但她们本身的行径,多都带点邪气,难怪红粉姐妹虽然行道江湖已有一段日子了,确也做了不少颇为轰动的大事,但是在一般人心中,仍是无法建立起信任与尊敬。 看到她们居住成长的地方,倒是不难明白她们怪异性格的形成了。在一个没有爱护关切的环境中,除了严厉的督促与竞争之下,几乎没有别的了,这种环境下长成的人,怎么会有好的性情呢! 慕容婉已开始拾级登山了,南宫俊跟在后面,一直到达石级的尽头,看似路尽,才看见石壁上是一道石屏,旁边还有一个很窄的通路。 所谓通路,只是一条横在两道悬崖上的石脊而已,上顶部分浑圆如柱,溜滑光润,下面则是一削如平的石壁,就好像是两崖之间起了一道上端磨成圆形的石壁,盘曲蔓延有数十丈长。 南宫俊看了不禁吁了一声道:“这地形实在太神奇了,这一道石壁是怎么样凿成的?” 慕容婉笑道:“自然是天工自成,人工哪里能完成这种杰作,这道石脊是早就有的,刚好连通两山,我姑姑选中此地后,又加了一番凿磨,才有这个样子。” “难怪这儿不必设人看守,就是这一道石梁,寻常人已难以通过,假如同时有两个人在两端以暗器守候,武功再高的人也无法潜入了!” “南宫兄可说对了,石梁的这一端只有一位婆婆守着,我不知道她的暗器功夫如何,但的确是没有人能够偷渡过去。” “这儿有人守着,我怎么看不见呢?” 慕容婉笑了一下,走到石梁的头上,用她的刀柄击叩石梁,很有规则,先击一下,又击九下,再击三下,击完后,她就静伫而立,忽见崖下云雾翻滚处,窜上一条人影,是个黑衣白发的老妇人,手里也是持着一柄大刀。 她看了慕容婉一眼,道:“婉姑娘怎么回来了,这次你们出去,还没有到回来的时候呀。这是谁?” 慕容婉忙道:“这次我们出去跟横江一窝蜂顶上了,发生了很多事,不过一件事我要急向姑姑报告,就是这位南宫少主,他是江南武林第一世家的少主。” “我们跟南宫世家素无瓜葛。” 梁婆婆的语气冷冰冰的,一对三角眼,不住地打量着南宫俊,使得南宫俊很火,强忍住没发作,可是那老太婆又拉拉嘴角道:“南宫世家又怎么样,也管不到我们红粉山庄来,止水谷更不容许男人进入。” 慕容婉感到大不是滋味道:“梁婆婆,我带来的客人,自然有我的道理!” 梁婆婆冷笑一声道:“婉姑娘,在前面红粉山庄你是大姐,可是在这止水谷,你只是个小丫头,还容不得你做主,更轮不到你发横,趁早给我把人带出去!” 慕容婉沉声道:“梁婆婆,你有没有问明白我是为了什么理由带客人前来?” “不管什么理由,这止水谷绝不准任何男人踏入一步,我老婆子奉了谷主之命把守通道,对前来的男人是格杀勿论,这是给你面子,才叫你把人带走。如你再不听命,老婆子就出手把他料理下来了。” 慕容婉的脸上泛上了怒色,道:“梁婆婆,你只是姑姑的佣仆,平时我敬你年纪大,才称你一声婆婆,你居然倚老卖老,这么没上没下的,你以为我不敢治你!” 梁婆婆哈哈一阵怪笑道:“小丫头,别以为你领着红粉金刚那批鬼丫头就是主了,在老婆子面前,你可摆不起架子来,老婆婆随时都有权废了你!” “很好!你试着废我看看,假如你废不了我,我就要执行我的职权了,惩你犯上之罪了!” 梁婆婆头上根根的白发都竖了起来,显见她心中愤怒到极点,大刀一挥就砍了上来,刀劲势急。 慕容婉却很从容,等到她的刀势用足,不可能再有变化时,才将身子一侧避过,随着左手骈指如刀,对准她握刀的腕上截去,用式精美。 南宫俊忍不住喊了一声:“好!” 梁婆婆的刀势用老而扑空,看来难避她那一截,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的手腕一翻,居然将刀口反迎而上,砍向了慕容婉的手指,变化更是妙绝,双方势子都快,慕容婉收势变招已是不及,只有把劲刀提聚在手指上,迎向刀口。 指刃接触,双方都停手,慕容婉的手指也没断,梁婆婆的刀也没再往前推进,双方就僵持在那儿不动,但是慕容婉的神色已转凝重,而梁婆婆的白发却像无数根钢刺般地散张开来,蓬在头上,狰狞有如恶鬼。 可见她们双方都没有在手下容情,而是各以内劲对上了,如果慕容婉的功力不好,则她的两根手指一定会断在刀下,甚至连性命都有危险,假如是梁婆婆输了,则慕容婉的手指戳下去,也可以把她握刀的双手掌废掉。 双方坚持不下,梁婆婆冷笑道:“小丫头,难怪你不把老婆子放在眼里,原来还真有两下子,可是就凭这点本事,想在老婆子面前端架子,那还差得远,我念你这一身功夫练成不易,对你特别破例一次,立刻收劲退后,带着那野小子滚蛋,慨往不咎,如你再不知进退,老婆子的劲力发足,你就不止是断两只手指了。” 慕容婉没有开口说话,全神贯注指上,因为她一开口,劲力分散就挡不住刀口上的巨大压力了。 但是慕容婉也没有收劲退后的意思,仍是咬牙苦撑。 梁婆婆怒道:“婉丫头,你当真执迷不悟!” 南宫俊在旁冷笑道:“老婆子,你想在趁人收劲的时候,再突发劲力伤人,这些鬼主意以为别人想不到!” 梁婆婆恶狠狠地盯了南宫俊一眼,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老奶奶收拾了这个丫头后,就会有你好受的。” 南宫俊倏然道:“老婆子,你别说狠话了,你的内力最多比慕容大姐深一点,但是也不过就胜那么一点而已,所以你才想用诡计取胜,如果你真的比人高出很多的话,就用不着使出那种让人笑掉牙的鬼主意了。” 梁婆婆怒道:“笑话,老奶奶还能从容说话,这鬼丫头已经连屁都不敢放了,老奶奶高出她又何止一点点。” 南宫俊微笑道:“这种硬充场面的大话不必说了,高低深浅,明眼人一望即知,你就是能拼倒慕容大姐,自己也要耗去九成真力,累得不能动了,还想来对付我,那时我只要一个指头,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梁婆婆气得腮帮子不住地抖动,虚声怪叫道:“臭小子,你给老奶奶听好,老奶奶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宰了你这畜牲,叫你尸骨无存,皮消骨溶。” “你只剩一成功力,宰得了我吗?” “笑话,老奶奶只要有一口气,也能吹死你臭小子。” “这我倒不怀疑,你确实有那个本事,因为你练过铁尸功,那一口尸居余气的确很厉害!” “臭小子,你怎么知道的?” “你在问我怎么知道的,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等你力拼过慕容大姐,再用尸居余气来对付我,纵然赔了你的老命,却也要了我们两条小命,你也许已经活够了,我们却还不想死,犯不着跟你拼命!” 他的话似乎刻薄一点,尤其是对一个老女人,的确是有伤忠厚,不像他的为人,更不应该是出自南宫世家少主,以忠孝友义传家的传统继承者口中。 可是这老太婆实在太讨厌,太可恶,形象也狰狞恐怖如同恶鬼,使得每个见她的人都想骂她两句。 听了南宫俊的话后,梁婆婆居然又是一阵咯咯的厉笑道:“臭小子,你尽管口头上神气好了,再等一下,看老奶奶怎样来消遣你,老奶奶要活剥了你!” 一面说,一面也加强了劲力,使得刀锋又压向了慕容婉几分,慕容婉拼命地咬牙撑住,使得刀锋不能再进前,但是她却无力再把推进的几分距离扳回,刀锋离她的身子更近了,森森的刀光已映亮了她的脸。 南宫俊冷笑道:“老婆子!你这么一个恶毒法,我更不想跟你拼命了,而且我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不跟你拼命!” “什么办法子” 明知这一句是多余的,梁婆婆竟然问了出口,可见她确是相当紧张,无法整理思绪。 但是南宫俊竟然回答她了,笑笑道:“那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趁你现在无法分身的时候制住你。!” “臭小子!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这是既省事,又有利的办法。” 说着话的时候,手中的折扇跟着朝外戳出去,梁婆婆脸色大变,连忙放开大刀,去闪避那一戳,却没有防到南宫俊扇前已有一股暗劲透过了她腰下的大穴,只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已经被制住了,动弹不得了。 慕容婉喘息不止,频频用衣衫擦着脸上的汗水道:“多谢南宫兄援手,真没想到这老婆子竟如此不讲理。” 她转脸又对梁婆婆道:“刚才你根本没容我开口,现在我不妨告诉你,南宫少主是姑姑指定要见的人,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不是随便带人前来的。” 南宫俊淡淡地笑道:“大姐不必向她多费口舌了,你说了她也听不见,我已经封了她的穴道?” 慕容婉一怔道:“你封了她的穴道?” “是的!从现在开始,她已经形同一个死人,完全失去了知觉,十个时辰之后,穴道自解,可是再也不能够发横了,我同时也废了她一身武功!” “南宫兄,这似乎……” “我知道,你是怕你姑姑见怪。” “那倒不是,姑姑已经当她的面说过,我是红粉山庄的主人,要她听我的话,对我恭敬,她这种态度,我杀了她不为过,只是姑姑的止水谷要个人看守,除了她之外,一时还找不到适当的人,请南宫兄念她年老昏庸无知,饶恕她吧!” “大姐有没有听到我跟她的说话?” “听见了,只是小妹无法开口说话而已!” “你只要听见了就行,她已练就了铁尸神功,那是一种最恶毒的魔功,犯了武林的大忌……” “铁尸神功是怎么样的一种功夫?” “大姐你不知道?” “不知道,小妹从未听过这个名称。” “那就难怪了,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邪功,饱吸腐尸之毒,贮于丹田之中,伤人时,鼓气吹出,当者必死……” “那也是杀人而已,不会比兵器更厉害!” “不然!兵器杀人是明的,而且给人打不过有逃的机会,这种毒功,则喷人就死,此其一也,再者,练成此功,则必须四十九个初成形的婴儿胚胎炼制成药丸服下,以养成元毒,练成后,每十天需进死人脑一副,以续充毒素,又需每三个月,生食活人脑一副,以抗其毒质而免损及本身,此举太伤天和,故为正道所不容!” 慕容婉变色道:“真的有这歹毒的事吗?” “小弟是根据前人遗训,自己可没有练过这种毒功,但想来不会假,但是小弟接受的遗训则是看到练成此功的人,必须立加废除。” “这也是东佛传下来的功夫吗?” “是的!所以小弟敢斗胆率然而行,也不怕谷主的责怪,你姑姑不是东佛的传人,也一定跟东佛的武学有极深的渊源,所以我认为她也应该接受那层约束的!” “姑姑跟东佛的关系如何我不知道,但她吩咐过,在外看见施展东佛功夫的人,必须立刻带来见她,而且本门武功源自东佛也不会错,只是姑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我想她一定不知道那老婆子练有这种歹毒的功夫,否则一定会加以制止的!” “希望是如此!否则她也不可原谅了,容许身边人练铁尸神功,跟自己练没多少差别,而且……” 他欲言又止。 “南宫兄有话尽管说好了。” “那老婆子既是终日守这道石梁,就很难出去了,她每个月要一具死人,每三个月要杀一个活人,啜脑养毒,从哪里来呢?” 慕容婉身子一震,脸色也变了,却没有回答。 南宫俊注意着她的神情变化,道:“大姐想必是知道的!” “我……只是猜想而已,也不敢确定,谷中的姐妹有时会逃亡,也有犯了过错的,那些姐妹就交给她去处置!” “什么!你也不过问吗?” “她说遣送回家了,而我们所有姐妹的身世,只有她知道,小妹也没有想到其他去。” “大姐在外行道已几年了,可曾见过一个被遣回的姐妹吗?而且红粉姐妹极少与外界联系往来,才使大家对你们高深莫测,又怎会平白地放人离开的呢?” 慕容婉不禁语塞。 南宫俊愤然道:“那些人恐怕都成她的口粮了,这件事你姑姑不知道?” 慕容婉居然怯怯不敢言。 南宫俊知道不必问,那答案已经很明显了,轻哼了一声道:“就凭这一点,她的罪过已不小,由此可知,那老婆子这种功夫不仅是她允许的,说不定还是她授意的呢!” “南宫兄,我相信姑姑必然有个很合理的解释,这件事小妹不清楚,所以不敢妄言,但小妹敢保证姑姑不是邪恶的人,她一直教我们要敦励品行,为正义而献身,她绝不会是个邪恶的人。” 南宫俊点点头道:“这我相信,看了你们姐妹的行事立心,我想你们定是一直受着很严格的管理与教导。” “是啊!姑姑就我们所学的武功路子不是正宗,必须在品德修行上特别下功夫,所以在红粉山庄之中,生活非常严肃,不准有丝毫偏失之处,那些女孩子们平时除了练武之外,就是种花读书,学习女红,每个人的工作课业都很重,不准有一点偷懒。” 南宫俊叹道:“用意立心不能说坏,但是矫枉过正,过分的压抑人性,反而失之于偏了。” “南宫兄,小妹不懂你的话。” “人心如水,只能疏导而不能堵的,假如一味的去阻止他,不准他做什么,也许一时能收到效果,但是不从根本上去化导,一旦爆发,就会变得不可收拾了,以小弟的观察,红粉姐妹大部分都犯了性情暴躁,动辄喜欢与人争斗,而且杀气很重,与这种严厉闭塞的生活不无关系。” “这个……小妹也有感觉,只是没有南宫兄看得这么深入,那就烦请南宫兄见到姑姑,向姑姑进言几句,请她把我们的尺度放宽一些。” “这个大姐自己就可以决定的,红粉山庄不是大姐全权主持的吗?” “话虽如此说,但是我总觉得应该跟姑姑说明的好,一切规矩是姑姑订的。” “大姐自己也可以说呀?” “我不是不能说,而是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也不感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因此对姑姑陈说时,无法提出很充分的理由来,姑姑对我很尊重,我说的话,她也听得进,正因为如此,我说话时也要特别小心谨慎,没有十分把握的话,我绝不轻易出口。” “大姐不是已经有了充分的理由吗?” “理由虽然有了,但是我觉得还不足以能说服姑姑,万一被她驳下来,反而没意思了,多少年来,她从没拒绝过我的要求,我们之间,也从没有发生过一点争执,那很不容易,最好还是别打破例子。” “说的也是,小弟见到她时,相机劝劝她就是,我想这没什么困难,她一定会接受的。” “南宫兄,小妹的感觉中你似乎对姑姑有某种约束的力量。” “何以见得呢?” “姑姑深闭幽谷多年,虽未说是缘故,我看得出她是受了某种约束,她也很明白,她也很想出去,但始终不便,好像在等一个人似的,小妹想这个人就是南宫兄,是不是?” 南宫俊笑笑道:“也许是,也许不是,那要看令姑是不是我要找的人而定,这个请恕小弟不能再说下去了。” 慕容婉也不再问下去,两人从石梁上经过,直到对岸石屏后,山壁上有一道小小的裂口,恰可容人,有五六丈深,从裂口处可以看见那一端的天光。 南宫俊道:“这个地方选得真妙,凿壁而人,别有天地,任何人也不会想这地方还有通路的。” “是的,平时这山壁上有一道活门,放下后,就是一张石桌跟几张石椅,构成一个简单的石室,姐妹们都以为姑姑就住在那间石室中,根本不知道后面另有天地,今天想是知道我们来了,姑姑暗门先打开来了。” “谷主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当然知道,我在石梁那边叩石为记,一面通知梁婆婆,一面也是通知姑姑,假如是带着姐妹们,姑姑就在石室中相见,我一个人,姑姑就打开通道……” “那我们在下面跟老婆子的争执,谷主也知道了?” “这个小妹却不清楚,如果姑姑不出来探视是不知道的,这儿离姑姑住的地方还远呢。 我叩石的记号是打着一个人来的,姑姑也许以为我是一个人。” “那样突然前去,谷主不会见怪吗?” “应该不会吧,姑姑交代过,发现使用东佛武学的人,就立刻秘密带去见她,最好是梁婆婆都不让知道,所以我才打出一个人的信号,平常这种情形,梁婆婆是根本不上来的,这次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她居然跑上来,这是该她晦气,如果她不上来,南宫兄不知她的底细,还能保住那身功夫。” 南宫俊皱皱眉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的地方,却又说不上是什么,于是两个人又慢慢地穿过石隙,再顺着一条细若羊肠的山径往下走,来到谷底,则是一片翠绿的竹林,幽绿中一角小竹楼冒出了一个顶,恰好是凌架在一汪清溪的上面,景色幽淡恬静。 南宫俊脱口赞道:“好地方,好极了,见居可见其人,你的这位姑姑一定是个很美很雅的人。” “这次你可说对了。姑姑不但美,而且性情娴淑典雅,令人不觉而醉,我们姐妹中也有几个不算丑的,可是我认为把每一个人的美集中起来,也抵不上姑姑的一分。” “这不是形容过甚了吗?以大姐而言,就是国色天香。” “多谢赞美,小妹自信还不算太丑,但是跟姑姑在一起,就不算是什么了,因为姑姑的美好像不是人间所有,言语难以形容,你看见就知道了。” 来到竹林边,离小楼只几丈了,慕容婉道:“南宫兄,你在此稍等一下,我去通知姑姑一声。” 说着她一跃而起,像一只火色的凤凰般飘上了竹楼,却发出一声惊呼! 南宫俊听得微震,忙问道:“大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慕容婉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惶:“我也不知道,但是这儿的确是出了事,姑姑不见了。” 南宫俊忙也飞身掠上小楼,掀帘而进,但见一片凌乱,屋中原来陈列着一些雅致的竹制家具,此刻都歪倒残坏了! 地上有着碎裂的琴,断了的箫,好像是遭了一次有意的破坏,也好像是有两个高手在这儿作过一次打斗。 因为竹枝编的墙上,陷着一个个的掌印,着掌处的竹枝都已碎成粉状,可知发掌人功力之深。 慕容婉在一边发怔,显然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南宫俊倒是很小心地前后找了一遍才道:“大姐,这座止水:谷是否还有别的道路呢?” “没有!我小时候,跟姐妹们在谷里作游戏玩过,我们也很—细心地找过,没有道路了。” “这就奇怪了,此地显然有人侵入过,跟你姑姑发生了冲突,经过一场力斗后,发生了两种可能!” “哪两种可能呢?” “一是她不敌来人,被来人制住掳走了,另一个她技高一筹,把来人击败,追敌而去。” “那一定是后者的成分居多,我姑姑的一身武学,已臻化境,说她被人家制住,大概是不可能的。” “我希望是如你所说的,不过事情不能尽往好处想,如果你姑姑能格退来敌,追敌而去,接下来就产生一个问题,他们是从哪儿出去的!我还详细地检查了一下四周的竹林,发现只有靠路口的竹林有几根细竹被碰断了,显系有人匆匆行过所致。” “那也可能呀!谷中别无通路,来敌当然就是从谷中进来的,然后再从谷口逃走,我姑姑就一直追了下去,这不是很合理吗?” 南宫俊轻轻叹道:“问题就在这一条路,山庄上的人平静无事,根本不像是发生过事情的样子,而止水谷通向外面,似乎非经过红粉山庄不可!” 慕容婉又陷入深思,忽而神色一震,道:“梁婆婆,那老婆子有问题,而且她住在石梁下面,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没有一个人知道,若是她那儿有道路……” “如果她那儿有道路,来人显然是从她那儿进来的,怎么她没有告诉你呢?” “那……一定是梁婆婆跟外敌串通好,而且人就是从她那儿放进来的,所以才不会惊动前面,对了!一定是这样,难怪那老婆子今天的态度很不对劲,跟我逞蛮动起手来,平时绝没有这个 南宫俊道:“这个可能最接近事实,只是有一点你没有想到,如果她与来敌串通,前来陷害你姑姑,而后来你姑姑又追。人从那儿离去,自然也知道了她背叛的事,还会容她在那儿吗?” “那……也许是姑姑忙着追敌,一时没工夫去理她……” “好吧!就算是如此,那么她自己心里也有数,你姑姑回来,一定饶不了她,她还会呆在那儿吗?” 慕容婉被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倒了,着急地道:“南宫兄,那么依你说又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看法并不乐观,令姑姑定是为人所制被掳而去,倒是你说梁老婆子与外敌串通的,可能不会错,她把人放进来,挟持了你姑姑,又从那儿悄悄地离去,她才可以装作没事儿一般,又守在那儿。” 慕容婉恨恨地道:“这个死老婆子,我非活活劈了她不可!” 说着飞身向谷外行去,南宫俊忙追了上去。 在石梁的这一端,他追上了慕容婉,道:“大姐,先平静一下,把事情问清楚,我们现在需要的是真实的情况,万万不能动肝火,那老婆子也许是惟一的线索!” 慕容婉这时已较冷静了,一笑道:“我知道,你怕我杀了梁婆婆吗?” “假如她真的犯了那些罪,杀她也不为过,但是,要把事情问个明白” “目前我们也只是猜测,并没有确定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产会动手就杀人呢?何况我就算真知道是她所为,也不会杀她的,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率领红粉姐妹闯荡江湖几年,却还没有杀过一个人。” “这个小弟倒是绝对相信。” “哦!你会相信?外面把我们红粉金刚看成杀人不眨眼的女煞星,而你居然会相信我这个煞星头儿没伤过一条人命?” “是的,因为你习的化育神功是以仁和为主,如果一动杀机,功力就会不进而退,因此你也不会杀人的,像你跟那老婆子拼斗时,如果你能够把刀法使得凌厉一点,她就不敢与你硬较内力了,而且也不可能胜过你,正因为她知道你不会杀人,所以才把你逼在下风……” 慕容婉叹了口气道:“是的!我也在想,假如我的武功连梁婆婆都不如,姑姑也不会指定我来接掌红粉山庄了,在红粉姐妹中,我们前面五个人是由姑姑亲自指点的,有时也叫梁婆婆陪我们喂招,我看得出连四妹都可以稳胜她而有余。” “东方女侠的武功是可以制她于死地,而且不出三十招!” “可是,我的功力却是五姐妹中最深的!” “这也没错,武功高低,并不以杀人为分的,东方女侠的武功近刚而烈,杀气四盛,她跟字文雷走的是同一条路,只是限于理智禀赋,她不会强过宇文雷,而大姐若再假以时日,必可稳克宇文雷!” 慕容婉叹道:“可是刚才若非南宫兄及时援手解围,我就几乎死在梁婆婆的刀下。” 南宫俊道:“大姐不必为之一点而感到泄气,那老婆子是深知你虚弱,所以一上来就用杀手对付,缠住了你的刀,硬逼你拼命,别的人却未必知道你的虚实。” “这么说来,凡是知道我虚实的人,都用那种方法来对付我,我可就一筹莫展了!” “那也不然,下一次你有了经验,只要第一招不被人锁住兵刃,硬拼内劲,你就不会轻易受制,吃一回亏,学一回乖,大姐是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形,致有此失,所以我知道你没有杀过人!” 慕容婉这才道:“幸得南宫兄深知虚实,一番开导,否则我真没有勇气再走江湖了,刚才我说一直在想这回事,不知是什么出了岔子不对劲。” 南宫俊道:“难道你姑姑没有对你说这些吗?” 慕容婉道:“没有,她只告诉我说别轻易出手,不可杀人,所以红粉姐妹在外面行走,虽然杀死过不少穷凶极恶之徒,却都不是我动的手,连出手的机会都很少轮到我。” 南宫俊道:“东佛武学,既杂且偏,人只能择一而精,所以,要你们三十六姐妹一起行动,就是为了要互相配合弥补所缺……” 说着两人过了石梁,但是先前梁婆婆坐倒之处却不见人影。 慕容婉诧然道:“奇怪,难道是她自己走开了?” 南宫俊道:“不可能,因为她所习的武功太毒,小弟为了废除她的功夫,用的是有限时间穴的手法,不到两个时辰,绝对无法冲开穴道而行动。” “会不会有人代她解开穴道呢?” “小弟用的是隔空闭穴,劲发于内,外力不及,谁也解不开。” “那么,她到哪儿去了?” “会不会是庄中的人看见她坐在地上,把她抬到庄中去了?大姐去问问看!” “不必!这是绝无可能的,我说过了,后面这片地方是禁地,在红粉列名的姐妹中,也只有前五名才可以来到,而庄中现有的都未经列名的人,连后山的谷口都不准到,更别说是到这儿了。” “那就是有外人来到了。” “不会是从山庄那边来的,否则早就有警号了,离开山庄四十里,对一般江湖人而言,等于已进人禁地,只要有人擅入,烽烟立起。” “烽烟?难道这儿还像古人报警一般,设下了烽火台?” “那倒不是,只有山居人家,煮饭饮茶而起的炊烟,十分自然,除了我们之外,谁都不会注意的。” “这倒是很新鲜,不过我们平时煮饭炊茶,也会冒烟的……” “报警时用的薪料不同,平时用茅草,有警时则燃枯松枝,一望即知。” “要是在半夜呢?炊烟不是看不见吗?” “不会的,山口有家烧石灰的窟洞,终年烟火不灭,而且报警时另有记号……” 她没有说明是什么样的记号,南宫俊也不便问,因为这是人家门户中的秘密,不过他对这种巧妙的布置,心中一则很佩服,一则是为了好奇,总想找出些破绽来,正在思索时,慕容婉像是已经料到了,又加以说明道:“这是我一个人定下的方法,在山庄中也只有几个人看得懂,所以梁婆婆即使与外人串通,也不可能把秘密泄漏出去,避过我们的监视。” 南宫俊倒是一震道:“大姐的思虑周密极了。” 慕容婉道:“可以这么说,因此梁婆婆如果与外人串通,必然是另外有通路,而且不是我们进来时的通路。” “有这可能吗?” “据小妹所知道是有可能的,因为她常年不下山,山庄中的人有些根本就没见到过她,可是她经常在姑姑那儿供应一些时蔬果等物。可见她一定另有通道到外面去!” “这个……大姐可曾问过令姑?” “没有,姑姑对我职权分得很清楚,山庄中的事,我有全权,不受任何干扰,姑姑考察勤惰,也只是对我一个人交代,山谷中的事,我也不去过问。” “一地而有二主,各司其令,这就难免会有弊端了。” 慕容婉默默无言,显然的,她也为这个问题困扰过,良久才叹道:“梁婆婆是跟随姑姑在这儿开天辟地的老人,有些事我也管不到,就是她在石梁下的住所是怎么个样子我也从没有去过,我们各管各的。” “现在谷内出了事就不能各管各的了,我想问题一定在她那儿!” “是的,因此我想请南宫兄下去察看一番。” “怎么,大姐难道不想去看看?” “是的,我们都受到誓言的约束,凡是庄中的姐妹,不准到石梁下面去的!” “事急从权,不能拘泥于小节。” “不!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红粉山庄还在,纪律就必须维持,我还要率领红粉姐妹,就不能够自违纪律;这是姑姑交代过的。” “那我下去行吗?” “南宫兄不是山庄中人,任何约束对你都没有效,自然是可以的。” “好!那我下去看看,若有发现,我再上来告诉大姐。” “谢谢南宫兄,有劳了!不过南宫兄也该小心,假如真有人潜入,很可能就在下面,如果有什么危险,就请发出通知,小妹带人前来支援。” 说着递给他一个流星火炮道:“这是小妹自制的告急星火,用时把外面的蜡壳捏碎,掷向空中,就有五色烟火升起,可拔高数十丈,十里之内都看得见。” 南宫俊把火炮接过收好,就走到石梁中段,也就是先前梁婆婆上来的地方。 虚点了一下石级,他飘身向下落去,大约降下二十多丈时,听见有淙淙的流泉声,就在石侧脚下,再降下十余丈,眼前景色居然豁然开朗。 原来这氤氲的雾气,只是在头顶上蒸腾成幕,而且也只有那一块地方,刚好雾气由峡谷中喷流而出,泄聚在那一堆,只要走离那一带,就全不受云雾遮掩了。 由山壁上挂下一道飞瀑,落在一个十多丈见方的小圆潭中,然后又变成了一道缓缓的河流,由两山合成的峡谷中再穿出去。群山一水,就隔成了这么一片很奇妙的山中的盆地。 空间不过三四亩,却颇有章法,而且在水潭旁边,居然还有一颗颇为精致的小红楼,红砖为墙,红瓦为顶。 南宫俊看得颇为奇怪,心想那个老婆子倒是好兴致,居然在这绝中建下这么一座精美的雅舍,当真是闲着无聊了。 慢慢地踱近了那座小楼。南宫俊更奇怪了,因为他看得更为详细了。这栋小楼的建设不但精雅,而且也十分华美,画栏雕柱,珠帘低垂,竟像是大家闺秀住的地方,小楼周围种着很多花,而且都是很珍贵浓艳的花。 南宫俊倒是个守礼的人,他到了小楼前,还先咳嗽两声,看无人招呼才拉开喉咙道: “里面有人没有?” 连问两声,没听到人回答,他才推门而人,里面的陈设也极为精美,锦绣罗绮,书案琴几,妆台上有着牙梳铜境,以及一些女子化妆用的脂粉之类。 屋中也氤氲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是间女子的居室不错,但绝不是那个看守谷中石梁通路的梁婆子的住所。 这些装饰,衣着,都不是一个老妇人所用的。南宫俊在楼上没找到人,重又下楼,在旁边又看到一间小屋。判断那才是梁老婆子所居之处。那儿的用具虽不见陈旧,但是色调简陋,而且还有着几件老妇人的衣服。 这证明那个梁老婆子不但是看守着石梁而且也看着这一栋雅楼。 那么,这雅楼的主人又是谁呢? 那必然是一个妙龄少妇的妆楼,因为楼中的陈设,以及所有的香料,再加上壁问的字画,都是一个极解风情的少妇所用。 南宫俊想了一下,才判断这谷中雅楼的少妇,也同样的是慕容婉所说的姑姑。 她在上面的止水谷中,表现的是一副隐者的面目,但人终究是人,她还是需要另一种生活的,所以在这儿又设了一个生活的天地。 因此止水谷才需要如此神秘,红粉山庄设了那么多的禁例,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在那些女孩子的面前,必须要摆出一副苦修者的姿态,对那些女孩子,也作了同样的要求。 对于这种双重面目的表现,南宫俊的感受并不觉奇怪,反而认为这是合理的,这才跟他所了解的相吻合,假如那位谷主真是在过着避世苦修的生活,倒是反常的。 南宫俊一面在楼中寻找着,一面在心中判断着,关于对那位止水谷主的了解,是已经够了,他要找出另外一些疑点的答案。 首先就是谷主的失踪,是出于人为,还是出于故布的疑阵。 因为这是个很大的关键。 虽然在上面的止水谷中,他见到的是一片凌乱的情形,好像是主人受到了突然的侵袭一般,但是南宫俊也发现那些凌乱中有着一点破绽。 那些破绽必须用心去想才会发现的,那就是谷中的凌乱,虽然看似遭到了很大的破坏,但是这种破坏只是属于感觉上的,其实损坏的东西并不多,只是把东西搬个地方,变换了秩序而已。 例如那具焦尾桐琴,从几上搬到了地下,而且斜合在地上,看来好似被人摔下去的,但是南宫俊从地上把它拾起来,才发现它丝毫无损。 这是一具很名贵的琴,但也很脆弱,轻轻地碰上一下也可能造成损坏的,因此如果是从高高的琴架上摔落下来,多少也该有些破损才是,但是并没有。 其他还有一些非常名贵的古物,也都差不多,都只是被搬离了原来的位置,放在不适当的地方,而且以不适当的姿态摆放着,却没有任何损毁。 当然也有一些东西是真正的破坏了,但那只是些很通常,容易补充的东西。 如果是外人而造成的破损,至少不可能经过选择后再行斟酌加以毁坏或保留的。但是南宫俊没有说出他的感觉。 他可以看出,慕容婉对这位姑姑是非常尊重与爱戴的,不可能相信他的推断,而他也不愿意去破坏她心中的偶像,再说那也需要实据的。 找了一下,什么也没有发现,南宫俊出了屋子,又在周围探索着,也没什么发现,于是他就到水潭的旁边来看了。 潭水清澈,虽然还很深,却可以一直看到水底下,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水中摇晃着,那是一块布状的碎片,南宫俊顺手在潭畔找到了一根竹竿,从水中捞起了那块布片! 没什么出奇,只是一块黑色的夏布,有着针线的痕迹,而且像是半只袖子。 布上有着一道割痕,却使南宫俊为之一震,梁婆婆跟慕容婉动手时,他记得慕容婉曾经一刀割过,在梁婆婆的衣袖上划了道口子,就是这么长,而且梁婆婆穿的衣服也是这个颜色,再者这布片虽在水中被浸了一下,还带着一点新鲜的血渍。 那表示是被人连手一起砍下来的,也意味着梁婆婆已经被人杀死了,弃尸河中被水冲走了,只有这只衣袖,因为被石头挂住了,没有冲走。 很明显的是有人上去,把这点了穴道、废了武功的梁婆婆搬到下面来杀死,弃尸在潭中,而后那人才离去。 那个人是谁,又如何离去的呢? 南宫俊一面思索,一面用竹竿在水中翻弄着,又有很多发现! 那只是一些东西,那是妇女们头上或手上的饰物,像头簪、珠花、手镯之类的东西,有些是银的,已经发了黑,有些虽是玉石翡翠之类,但是上面已经长了青苔,证明在水底已经很久了。 这些东西为什么会沉在潭底呢? 南宫俊想了一下后,心中忽然愤怒起来了,这每一件饰物,很可能就是一条冤魂,红粉山庄上屈死的冤魂。 慕容婉说过,有想逃走而被抓回来的女孩子以及犯了错的女孩子,都不再留在山庄。 慕容婉说是由梁婆婆送回家去了,原来是都到了这儿,都被杀死了。 她们的头脑可能被剜出来,作为梁婆婆练腐尸气之用,尸体则一样地被抛进潭中,随水流出去,因为那些饰物较重,才没有被冲走。 这虽是推断,但是却很接近事实,现在只剩一个问题,看这儿的一切陈设布置,都是由外面运进来的,而且绝不是经由红粉山庄运进来的,那就一定另有通路。 可是这儿找不到第二条路。 南宫俊没有仔细逐步地去搜索,去找所谓秘密通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儿有很多东西都很庞大,像那张牙床,那架紫檀木妆台,都不可能拆开来到这儿再装的,因此这儿一定有一条很宽大的通道,可以容车马通过的。 但是四面绝壁,怎么会有那么宽的路呢? 南宫俊一面想着,一面用手中拿着的竹竿在石壁上敲着,忽然,他停止了敲击,似乎有所发现了。 不过他的发现不是在石壁上,而是在竹竿上。 这是一枝粗可盈握的细长竹竿,虽然已断了一截,但还有两丈多长,竹质很坚韧,一头还削得很尖,那是河上的船家们用来撑船的竹竿。 这么一根东西,在此地出现就很离奇了,除非这儿也有船。 他看看水潭,又去比了一下水道的宽度,发现足可容一般中型木船的出入,于是这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船已经被人驶了出去,所以不见了影子。 一切都有了答案,他不再逗留了,又飞身到了石梁上,走出谷口,慕容婉带了几个女孩子正焦急地守在那儿。 见了他立刻迎了下来,道:“南宫兄,有什么发现没有?” 南宫俊道:“先说说山庄中有没有动静?” “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也没有外人进入到附近十里之内过。” “你能肯定不会有疏漏吗?” “是的,绝对肯定,那儿的布防之密,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过的,因为守值的人都认识我,所以没有行动,否则刚一靠近,立刻就会受到阻止了。” 南宫俊道:“好,那就证实我的第二个推测了,大姐!你这里有没有一份附近的山川形势图纸?” 慕容婉道:“有的!凡是江南的大城要邑以及附近的乡镇,都有详细的图纸,这样我们的行动才能准确迅速。” 南宫俊道:“我要看一下,然后才能答复你发生了什么事。” 慕容婉把南宫俊带到一所草堂里面,陈设雅静,一尘不染,屋中只有一榻一几。 她从屋角的架子上拿下一个卷轴,摊在几上道:“南宫兄,很抱歉,小妹这屋子从没有外人前来,所以未备桌椅,只有麻烦你席地而坐了。” 南宫俊道:“这就是大姐的居室?” 慕容婉笑笑道:“是的,太简陋了!” 南宫俊道:“简陋倒未必,因为这儿四壁虽旧,但典雅得很,只是太素净了,不像是个年轻女孩子的闺房!” 慕容婉笑道:“红粉山庄中要像样的闺房,只有一所。” 南宫俊忙道:“是哪一所?” 他以为慕容婉说的是底下的那一栋小楼,就证明她是知道一点内情的。 慕容婉笑笑道:“是四妹东方倩住的那一间,但是也不过比我多了一面妆镜跟几样脂粉之类的东西,实际上也高明不了多少。” 南宫俊哦了一声,有点儿失望,但也有点儿高兴。 失望的是并没有如他所想,高兴的也是没有如他的所想,因为他不希望慕容婉也成了一个具有双重性格的人。 慕容婉却迭声追问石梁下的发现。 南宫俊道:“我只是根据我的所见,作了判断,未必会确实,最好是大姐自己下去看看,知道的可能会比我多一点!” 慕容婉坚决地道:“不!姑姑既然禁止我们到下面去,我就不该前去,因此我相信南宫俊的判断。” 南宫俊叹口气:“你好像对你姑姑十分爱戴与尊敬!” “是的,姑姑造就了我们,教会了我们武功,抚育我们长大,并为我们置下了一片事业,我应该对她感激的!再说姑姑这样为我们操心,对我们却一无所求。” “你对你姑姑了解有多少?” “不多,但已经够了,姑姑对我们的要求或许严格一点,可是她的要求全是为我们好,她对我们的教导更是正直无私,虽然她说过,她的武功不是正统,容易导人入邪道,但是只要严加督促,仍然可守正不偏,所以对我们的要求严了一点儿,也是怕我们流人偏途的缘故。” 南宫俊听了她这番话,倒是无法再说那位姑姑的坏话了,事实上,这些要求是绝对正确的。 慕容婉又道:“她对我们姐妹的管束极严,尤其是一些逃出去的人,有时追了回去,有时追不回来,对追不回来的人,她下令格杀无赦,因为她说受不了此地清修生活磨练的人,本性一定不好,有了那身武功,必将用以为恶,事实上证明也是正确的,有一个姐妹逃出去,半年都未能追回。结果打听她潜入一处山寨落草为寇,荒淫嗜杀,声名狼藉,我们出动了三次,才围住了她,由四妹加以格杀,因此我相信姑姑对红粉姐妹的要求严格,绝对是有道理的!” 南宫俊道:“可是,她不能要你们永远这样子生活下去,一个人的责任……” 慕容婉道:“姑姑也没有说要我们永远这个样子下去,她说过了,能够在武功上升人三十六金刚姐妹之列,在十年内如果没有大过,不脱离大家,仍然能恪守纪律就可以自由离去,嫁人也好,做什么也好,因为十年之后,心性已定,大概不会再受到外力的影响而变坏了……” “有没有这种例子呢?” “还没有,因为红粉姐妹出道才六年,而且在这六年中,更替的人已不少,除了前五名姐妹外,几乎全动过了。” “她们是为了什么而被替换的呢?” “很多原因,不一而足,大部分是武功不好,在交手时被人杀伤而死。” “江湖上传说你们红粉姐妹似乎无往而不胜,从无死伤呀!” “那是渲染过甚,不过也有个缘故,就是杀伤我们姐妹的人,本身也没有能活下去,死在我们姐妹手中,而我们在离去时,把自己的死伤姐妹都带走了,没有留下痕迹,所以鲜为人知。” “还有一些人呢?” “那就是屡犯过错,或者是心志不坚的。” “那些人怎么了?” 慕容婉迟疑片刻才道:“这我也不清楚,因为她们每半年要接受一次心性的测试,测试的方式因人而异,都是考验一个人的定力,被淘汰的从此不知下落。” 南宫俊沉声道:“我倒知道她们的下落!” 慕容婉道:“小妹倒不想知道,姑姑说遣送她们回去了,小妹就如此相信。” 南宫俊道:“事实上,她们并没有回去!” 慕容婉叹口气道:“我也略可以想到她们并没有回去,因为她们回去后,绝不可能安分守己的,红粉姐妹如果把持不住自己,必将成为人间之害,与其将来去清理门户,不如预为之计。” 南宫俊道:“一个人手里拿一包砒霜可不犯罪,除非他把这砒霜拿来毒死人,才需要抵命,在未曾犯错失之前,先受惩罚,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慕容婉庄容道:“不!这不是除害,是防患于未然,正如我们在草里看到一条毒蛇,虽然它没有咬到我,我也将它杀死,因为我知道它必然对人有害。” : 06 009 第 八 章 扑朔迷离 南宫俊无以回答,他心中虽觉不以为然,但是却没有理由去驳对方,尤其是他对红粉山庄的武功来源知道得很清楚,慕容婉说防患于未然,也是很合理的,她们的武学偏近于邪歧,只要一个不慎,就会把人导人邪恶。 想了一下,南宫俊才说道:“下面……” 慕容婉道:“关于下面的情形,南宫兄不必细说,姑姑不准我们任何一人下去,必然是有原因的,所以,小妹也不想知道。” 南宫俊轻叹道:“好吧!梁婆婆的一角衣袖在下面的小潭中,多半是人为所杀后,弃尸潭中所留下来的。” 慕容婉哦了声道:“我姑姑呢?” 南宫俊道:“没看见,也没任何迹象,不过从梁婆婆所留下的迹象看,来人是从下面出去是没有错,而且是由水道出去的。” 慕容婉道:“水道出去,那一定是绕过前山,由另一个方向走出去了。” 南宫俊道:“是的,据我的判断,是从这个方向前去的可能性极大,因为这儿有条河,源自山中,却与红粉山庄的正好斜了个方向,所以出入都能不被你们侦知。” 慕容婉道:“是的,一定没有错,那么姑姑如果被人掳去,也一定是走这个方向!” 她盘算一下又道:“我们立刻出发,很可能还追得上,而且经那儿拐一下,只多绕两百多里路,对南宫兄的十日之约,不会耽误很久的。” 南宫俊微笑道:“大姐还记得我的十日之约,可知道已经过去几天了?” 慕容婉道:“自然记得,已经过了四天,还有六日的时间。” 南宫俊道:“我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慕容婉微笑道:“但是南宫兄好像胸有成竹,一点都不急,大概最后一两天之内,一定可以得正确消息。” “哦!大姐何以会知道呢?” “因为你毁了天地双残的八成武功,就是要留下一点线索,以方便别人追踪下去。” “别人!小弟只有一个人出来……” “但是南宫兄却知道在彭奇那儿闹过事后,你们南宫家的人一定不会坐视,也一定会有人盯住了你的行踪,替你去注意那些该注意的事!” 南宫俊笑说道:“大姐的确高明。” “小妹并不是高明,而是不久之前,接获了报告,说天地双残走去的方向,似乎有几个人蹑在他们后面……” “大姐也不差呀,你们的人也蹑下去了。” 慕容婉道:“小妹在外打听消息的人武功不行,不足以担任那等工作,所以小妹他们蹑住另一批人就行了。” “另一批人?还有哪一批人?” “南宫兄真健忘,自然是蹑在天地双残后面,府上南宫世家的人呀!” “小弟可没这么想,那批人不见得……” “落地追风剑客丁大元总不会是别家的人吧!” 南宫俊神色一喜,道:“我丁大叔来了?” “我的人只认出他来,看见他蹑在天地双残后面。” “那一定是杨公直找上了他,随即赶了来的,丁大叔是我家的智囊,武功高不说,机智过人,南宫家的事他一肩挑了大部分去,是我奶奶最倚重的一个人,有他来了,相信必定能够摸出个线索头绪来的。” 慕容婉手指着地图道:“假如南宫兄的判断不错的话,这件事就有点意思了,因为丁大侠追踪天地双残进了这儿,而我姑姑被人劫掳的路线也是指向这里,可能这件事跟横江一窝蜂也有关连。” “你姑姑如果出了事,必然跟宇文雷有关,因为他跟你姑姑的武功都是一个路子来源,对了!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慕容婉摇头苦笑道:“不知道,我们一直叫姑姑,从来也没问过她名字,不过据说我姑姑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也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南宫兄问这干吗?” “我要知道她是四个人中的哪一个。” “四个人中的一个,是哪四个人?” “这四个人都是名不见经传,而且他们即使在江湖上活动,也不一定用的是假名,所以我说出来,你也不会知道。” “说不定小妹可以有一点蛛丝马迹可循。” “很抱歉,大姐!小弟有约束不能泄露他们的名字,否则早就告诉你了!” “那是小妹冒昧,小妹本不该问的,南宫兄,我姑姑是四个人中的哪一个很有关系吗? 对不起,这又是不该问的。” “不!这个问题小弟倒可以答复,你姑姑是四个人的哪一个可以说没关系,也可以说很有关系!” “这话是怎么说呢?” “这就是说,她如果说是四个人中的前两个,那就很糟了,只要她的行为中有一点违背道义的地方,我都要为东佛清理一下门户,如果是后两个,则还有三个机会,也就是说,她能够犯三次错,在第四次时,我才出手惩戒……” “南宫兄,你说你不是东佛门下。” “的确不是,不过我有为东佛清理门户的责任,好了!我的话只能说到这儿。” “不管我姑姑是属于哪一个名字,她的行为一直遵守着武林道义,而且还要我们为之推广维护……” “是的!我说没关系了也是在此。” “那宇文雷是四个人中的一个吗?” “不是!名单中没有他,而且,年龄也不对,因为那四个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 “那也不可能是我姑姑,姑姑年纪看起来不会比宇文雷大多少。” “东佛武学广传而杂,亦正亦邪,旁门左道之学,兼收并蓄,所以从外表上看来,并不能确定其年纪大小,因为其中有些功夫具有驻颜保容之功,即使到了六七十岁,看起来也只是三十上下。” “那宇文雷的年龄何以就能看出不是呢?” “这又不同,四个人中只有一个男的,在二十年前,就是五十岁了,驻颜只能使一个人容颜不变苍老,却无法返老还童,所以我确定他不是!” 慕容婉不禁默然长久才道:“南宫兄,我不知道姑姑究竟是谁,但是我……” 南宫俊道:“大姐,这件事你可插不了手,不管是我将会如何对你姑姑,都与你无关,我相信她也告诉过你……” 慕容婉低头道:“是的,我姑姑说过,找到了她指定的人只带来见她就是了。” 南宫俊一笑道:“这就是了,她既然叫你不必插手,甚至于也不要知道她将来人如何,你就应该听她的。” 慕容婉迟疑地道:“可是这养育授权之恩,小妹又怎能忘记呢?”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世人言孝,每每在下面加个顺字,可见顺才是孝道中最重要的一点,大姐!虽是疏不间亲,交浅不便言深,但以小弟之见,你还是听她的话好,她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用意。” 慕容婉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好了!南宫兄,你的话很对,我们就从这儿绕过山去,既是一切迹象都显示在这儿有异动,我想立发急召,叫其他姐妹也赶了去。” “这当然是很好的,可是如果在此地能找到一些渡水的用具……” “很抱歉,恐怕很难,红粉山庄中怎会有渡水的用具呢?’” “我不是要船,可是我看到有很多大茅竹,只要截下几株捆扎起来……” “也没有法子,因为没有水道可通。” “有的!我在底下看见有一条水道,如果从图上看,趁水而出,比绕过去省了十倍的距离。” “不管有多近,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怎么说的?” “姑姑交代过的,只要她离开了止水谷,第一件事就要我截断石梁,封闭止水谷。” “截断石梁,那谈何容易,这石梁是连根而生,要多大的工程才能截断它!” “我不知道姑姑当年费了多大工程,但是我封闭起来,只要举手之势,南宫兄如若不信,可以再去看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你什么时候封闭的?” “就在南宫兄上来之后,小妹鹄立的地方有个秘密的机关,只要按下去,在半个时辰内,石梁会自动震断沉落,形成断崖!” “有这回事吗?” “姑姑这么说的,这件事,她只交代了我一个人,连梁婆婆都不知道,但是她告诉我务必要执行,一旦确定她不在谷中,不管是哪一种情形下,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这个……” 南宫俊不禁一震,他虽然没有去察看,但相信一定是事实,很显然的,这个命令是不愿人家见到底下的屋子,以及屋子的种种。 “本来我应该在南宫兄下去的时候按制的,因为我问过姑姑说是否要通知梁婆婆,姑姑说绝对不能让她知道,要连她一起封闭在内的,凡是到过谷底的人,都必须封闭在内。” “那大姐为什么不执行你姑姑的命令呢?” 慕容婉轻叹一声道:“姑姑可能没有想到现在的情况,她说如此做,才能够保全我红粉山庄,但南宫世家岂会干休,红粉山庄更不足以与南宫世家为抗,那时反而促成红粉山庄的毁灭了,所以小妹思之再三……” 南宫俊叹口气道:“大姐,可见世事必须通权达变,不能一味墨守成规……” 慕容婉道:“小妹并没有违背规定,因为南宫兄是姑姑指定要见的人,在没有见到姑姑之前,小妹自然不能让南宫兄有任何意外,再说,南宫兄到谷底去证实姑姑是否离去,在没有得到确证之前,小妹不能鲁莽行事!” 南宫俊不禁默然。 慕容婉再度沉声道:“小妹如此说明,甚至不怕得罪南宫兄,只是为了向南宫兄证明小妹对姑姑的每一句话,都将忠实地遵守。” 南宫俊笑道:“大姐做得很对,以你们所受的恩惠而言,对你姑姑自然是应该好好地报答她。” 慕容婉道:“不但小妹一人如此,凡我红粉姐妹,每个人都对姑姑忠贞不二。” 南宫俊道:“大姐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对你们姑姑不利,红粉姐妹将以全力去对付那个人了?” 慕容婉点点头道:“不错!小妹正是这个意思,饮水当思源,没有姑姑,就不会有我们红粉姐妹,因此我们就是为了姑姑而赔上这条命也是应该的。” 南宫俊听了轻轻一叹,默默无言,心中频为感慨:东佛武学有点邪气,容易引人人魔道,看来的确不错。 这个慕容婉本来是他认为最正常的一个,但是突然之间,好像变得固执而蛮横不讲理起来,不过他只是心中如此想,口中却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大姐说得很对,饮水思源,若是忘了根本,那就不能算人了,看谷中的迹象,你姑姑好像被人挟持而去的成分居多,我们应该快点去解救她才是。” 慕容婉道:“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不必急在一时,谷中生变,小妹至少也得将山庄中的事情再作一番安排,南宫兄能否在这儿屈驾小留半日呢?” 南宫俊道:“当然可以,小弟本来就没有急事,全凭大姐裁处就是。” 慕容婉道:“小妹立刻命人送茶水点心酒饭前来,委屈南宫兄久等了。” 她告辞出门而去,没多久,就有两名小女孩子,长得一模一样,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一身红色衣袄,前面一弯刘海,后面还扎了两条辫子,红红的脸,大眼睛,十分可爱,她俩一人端了一个盘子,一个盘中放着一盅香茗,另一个则提了一个竹蔑编的食盒,笑嘻嘻地一跳一蹦进来。 那个献茶的女孩首先把茶放在他面前,含笑道:“公子,我叫双双,她叫翩翩,大姐叫我们来侍候你的,请用茶。” 翩翩则打开食盒,搬出四样点心,放在南宫俊面前笑道:“公子,厨房里正在准备酒菜,怕你肚子饿了,先用些点心,垫个底吧,东西虽不好,可是很新鲜。” 那是一碟桂花酥糖,另外两碟则是蒸的小面果子,做成各种花瓣的式样,气味香郁扑鼻。更难得的是花色不但繁多,而且形状酷肖,连色泽都很相像,几可乱真。 南宫俊每样尝了一口才道:“好!好极了,大内御厨,恐怕也做不出这等的手艺来,是哪一位高手做的?” 翩翩嘻嘻地笑,双双轻打她一下,道:“不许没规矩,公子是为了客气才夸了一句,并不见得真好!” 南宫俊笑道:“原来就是你做的,了不起!了不起!我不是虚夸,的确是好,我是个很挑嘴的人,江南名厨,我差不多全都领略过了,但是像这么精妙的手艺,以及如此可口美味,今天才初次领略。” 翩翩高兴地道:“真的?公子,可不兴骗我。” “怎么会呢!再说我也不能骗你们小孩子,好就是好。” 翩翩却又不乐意地嘟着嘴道:“公子,人家都十六岁了,怎么还是小孩子!” “哦!你有十六岁了,这倒看不出,我还以为你们不过十三四岁。” 这是南宫俊故意跟她们开玩笑的,其实这两个女孩子看上去虽是稚气未脱,但身材高,而且发育完全,说十七八也有人相信的。 哪知这个小玩笑却使得两个女孩子都非常失望,双双郁郁地问道:“公子,我们看起来真是只有那么小,外面的女孩子到十六岁是不是已经很大很大了?” 南宫俊嗯了一声,道:“不错,江南的女孩子成长得快,一般女孩子嫁得早,十六岁已经做母亲了。” 两个女孩子脸上红了一红,翩翩低声问道:“公子,要怎样才能做母亲?” 南宫俊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句话的,自己倒窘了满脸通红,讷讷地道:“这个……这个……你们问这个干吗?” 双双很诚恳地道:“我们从来也没有到过外面,因为庄子里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年纪最小,一直要受别人的欺侮,别人不愿做的事,都推到我们头上来,我向大姐告诉,大姐总是说:你们小,该让着别人一点。” 南宫俊道:“这倒是正经话。” 翩翩嘟着嘴道:“让她们一点也无所谓,最气人的是几个后来才进谷的,武功不如我们,入谷比我们晚,照山庄的规矩,她们应该听我们才对,可是她们也神气地爬到我们的头上,指使我们做这做那的,跟她们顶两句,她们开口就骂我们小鬼,说她们的女儿也比我们大……” 南宫俊忍不住笑道:“不错,我也看见过三十六姐妹中有几个都已经是中年妇人了,她们如果是有女儿,确比你们大。” 双双道:“更气人的是她们人谷时,武功平平,可是过了两年,居然就超过我们,进步实在快,我向她们请教原因,她们总是说,她们嫁过人,生过孩子,做了母亲,所以进步神速……”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她们修练的是姹女寒魄神功,所以才会速成。” 翩翩叫了起来道:“不错,我看过她们练功的经典,叫什么姹女篇,跟我们的玉女篇不一样!” 南宫俊道:“是不一样,不过她们虽然速成,却成就有限,不如你们的底子扎实,根基稳,成就也无限……你们看三十六位列名的金刚姐妹,列在前几名的都是修习玉女心功的,而且三十—六位列名人数之中,也以修习玉女篇的居大多数。” 翩翩叹口气,道:“大姐也是这么说,可是我们真憋死了,三十六列名的姐妹分为两班,我们玉女篇上的姐妹,只能由前二十名上补缺,不知道哪一天才轮到呢,我真想早点出去。” 南宫俊轻叹道:“傻孩子,在这儿度神仙般的岁月多好,要出去干吗?” 翩翩道:“在里面太无聊,像这百花珍果,我是没事儿才想出花样来打发时间的,所以公子,请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做母亲好不好?这样我能早点出去。” 南宫俊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别胡说,如果给大姐听见了,不打你们嘴巴才怪。” 两个女孩子听了都一伸舌头,双双轻声道:“公子,你说得真对,上次我向大姐问了这么一句,挨了一嘴巴不说,还罚做三天苦工,这件事是不是很坏?” 南宫俊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说道:“是的……” 翩翩却哼了一声道:“我才不信呢,假如真的是坏事,为什么又允许那些做母亲的人入谷呢?红粉山庄择人很严,绝不会要个坏人进来的。” 南宫俊叹口气道:“这虽不是件坏事,却不是一个女孩子该问的,所以你以后也别再问了,免得给人笑话!” 两个女孩子倒不再问,南宫俊这才吁了一口气,端起茶来喝一口,清香扑鼻,入口沁芳,忍不住赞道:“好茶!” 这下子可轮到双双高兴了,得意地道:“茶叶是我摘下来,自己焙制的,大姐说我的手艺很高,只是数量太少了,除了大姐之外,只有姑姑才能吃得到。” “哦!你们也能见到姑姑?” 双双笑道:“是的,大姐在的时候,我们侍奉大姐,大姐出去的时候,我们就上止水谷侍奉姑姑。” “你们跟姑姑也很接近了?” “是的,只是姑姑要我们别告诉大姐,免得她听了不高兴。因为大姐规定很严,除了前五位姐姐,谁都不准进入止水谷。所以只有等大姐不在的时候,才让梁婆婆叫我们进去。” 南宫俊道:“是到后面的竹楼,还是石梁下……” 翩翩怔了一怔,说道:“公子到过石梁下……” 南宫俊笑笑道:“当然去过!” 双双道:“那我们也实说了吧,两个地方我们都去过,因为姑姑有时在上面品茗弹琴,有时在底下饮酒取乐,我会烹茶,翩翩会做菜,都是姑姑很喜欢的事。” 南宫俊道:“姑姑在饮酒取乐时,也是一个人吗?” 翩翩想了一下才道:“不!不止一个人,还有一些人,乘了船进来的。” 南宫俊道:“那是些什么人?” 翩翩道:“这就不知道了,那些人无名无姓,姑姑都用几郎几娘称呼他们!” 南宫俊道:“都是年轻人?” 双双笑道:“是的,都是年轻人,长得也很俊秀,只是跟公子一比起来就差太多了。” 南宫俊笑道:“你们这两个小鬼奉承人的本事也不小,当面就给我戴起高帽子来了。” 双双很认真地道:“是真的,那些男男女女,虽然都长得不错,可是一个个不知怎么,看起来就会给人一些不顺眼的感觉……” 南宫俊点点头,好像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中,并不感到惊奇,只是继续问道:“他们跟姑姑很熟吗?” “很熟,好像他们都是跟姑姑学过武功,像红粉姐妹一样,只是他们称呼姑姑叫娘。” “叫娘?” 南宫俊对这点极为诧然。 但双双却笑说道:“他们只是习惯了如此称呼,并不是姑姑的孩子,姑姑只有一子一女,也是同胎双生的,一个叫管天龙,一个叫管天女,总共只来了一次,那才是姑姑的孩子。姑姑很喜欢他们,可是他们对姑姑却很不孝顺,姑姑每次都问起他们兄妹俩,他们却始终不肯再来探望姑姑。” 她把酒饭都放在桌子上笑道:“大姐说过要公子先用了酒饭后立刻就可以起程了!” 南宫俊道:“她还没忙完?” 翩翩笑道:“没有,请公子用酒饭吧,由于您来得匆忙,我们事先没有准备,只有用现成的材料将就了,鱼片是自己鱼塘里养的,还算新鲜,鸡是现杀的,也还嫩,您就尝个新鲜吧!” 南宫俊见到一盘炒鱼片的颜色洁白,而炒鸡寸的肉色嫩红,似乎都还是半生不熟的,可是却闻不到一点腥味,乃点点头道:“单看这颜色,就知道是好吃!翩翩,你这份手艺实在很了不起。” 翩翩笑道:“公子,您还没尝呢!” 南宫俊于是举筷各尝了一口,果然鲜嫩滑软,芳美可口,连声称赞道:“我一看鱼跟鸡的颜色还保持着新鲜,却闻不到腥味,就知道火候、作料都下得恰到好处,鱼片的厚薄,鸡丁的大小,这都可以见出手艺的高低,所以我说好吃,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捧乱夸。” 翩翩的目中射出了异彩:“公子,从这几句话就可以听出您是真正的行家,婢子能侍候您,也就不枉此生!” 她是真的高兴,而且有喜极涕下的样子。 南宫俊却笑着道:“翩翩,你瞧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好哭的?” 翩翩擦了眼泪道:“婢子是太高兴了,婢子这点手艺并不算什么,可是在上面下的功夫,却比练武还多,大姐根本不懂什么,姑姑会吃,却没有公子这样懂得品评的,能够侍奉公子这样一个真正了解我们的人,实在是婢子修来的福气,婢子怎能不高兴呢?” 南宫俊却听得满头雾水,问道:“侍奉?” “是的,大姐吩咐过了,叫我们姐妹俩从现在起就跟着公子,侍奉公子……” 南宫俊忙道:“慢来!我要跟大姐说清楚,这怎么可以呢!” 翩翩神色一惨道:“公子可是嫌弃我们?” “那当然不会,我对你们俩印象很好,而且你们也确是有所专长……” 翩翩苦笑道:“我们的专长是侍候人,侍候人的本事,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领略的,尤其像公子这种识家,更是举世难求,公子忍心不要我们?” 南宫俊叹口气道:“唉!我不是不要你们,而是于情于理不合,二位是红粉山庄……” 双双黯然道:“大姐早就说过我们两人不适合做红粉姐妹,所以对我们的要求很马虎,虽然姑姑叫我们别告诉大姐,但是我想大姐是知道我们在暗中去侍候姑姑的,所以把我们专调在身边,不让我们跟别的姐妹多接触。” 翩翮道:“是啊,我们所学的这些在红粉山庄中别无用处,因为大家的生活都很俭朴,大姐对我们所钻研的这些不加过问,必定是知道姑姑需要我们,可是现在姑姑已不需要我们了,公子如果也不肯收留我们,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 最后两句话使得南宫俊为之一震,他知道这是可能的,慕容婉对这位姑姑崇敬之至,姑姑的行为她多少有点知觉,可是她一直设法遮掩着,甚至于连她自己都瞒着,自然不会容任何人去揭晓的。 这两个丫头是知道得太多了! 他沉吟片刻,才道:“我要跟大姐谈谈。” 翩翩道:“大姐在半个时辰前就走了。” “什么?她走了,走上哪儿去了?” “她选二十名候补姐妹,半个时辰前走了,没说上哪儿去,但是她说公子知道的。” 南宫俊呆了道:“我是知道,可是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先走呢?” 翩翩道:“这就不清楚,她有封信留给公于!” “信呢,快拿给我!” 翩翩迟疑地道:“还……还不到时候,大姐是吩咐等公子用过酒饭,休息一会儿之后,再把信呈上给公子的。” “为什么?她怕我提早知道了就会吃不下饭?” 南宫俊一肚子火,说话不免尖刻,说了之后,自己也感到有点后悔,但是翩翩却吓住了忙道:“公子,您别生气,大姐是怕您早知道了会追上去,她要在半个时辰之后呈上信,您就追不上了。” 南宫俊道:“笑话了!才半个时辰,我就追不上了,她就是先走半天,我也能在一口气之内追上。” 说完觉得很无味,就像是赌气吵架的口吻了,他自己也很奇怪,怎么会一下子变得如此暴躁粗鲁了,因此又补充道:“她一个人走,我当然追不上,可是她又带了一批人,而且这批人又是都没有出过门的,行动绝难快得了,先走半个时辰,我实在想不透有什么用处。” 翩翩道:“我去准备酒莱的时候,大姐正要出发,已经走了两个时辰了,她只是要多留公子半个时辰再走。” 南宫俊差一点又要发作了,但想想忍住了,把手一伸道:“信呢?” 翩翩还在迟疑,双双道:“妹妹,你就快把信拿出来吧,别惹公子生气了!” “可是大姐的吩咐……” 双双道:“大姐已经关照过,我们姐妹俩以后是公子的人,那自然应该听公子的话,以公子的命令为上,大姐的吩咐就得放在第二了,公子!你说是不是?” 这丫头够狡猾的,一句话套上来,使南宫俊在不知不觉间就承认收留了她们。 果然南宫俊未假思索地道:“是啊!你们既然不是红粉山庄的人了,就该听我的,快把信拿出来。” 翩翩慧黠地眨眨眼,看样子她跟双双早有了默契,就是要钓出南宫俊的承诺,南宫俊既然答应了,她们的目的已达,所以翩翩在内衣裙下,把信掏了出来。 这是用密缄封套的,封口上还打着火漆印字,只写了南宫俊亲启五个字。 南宫俊撕下封口,里面有一张纸笺: 一、心切姑姑,故未遑等候,率姐妹先行矣,且小妹获报,南宫世家,已遣两位高手执事前来,如与彼等会合后,小妹行动亦有不便处,敬请见谅! 二、赠君双姝,冀君万勿拒之,此二婢对谷中事知之颇多,然而性格狡黠,不合我红粉姐妹行列,驱之他处,良心不忍,唯以托君,想君能善视之。 三、今后如有关立场不同,或有冲突之处,祈兄见宥,勿存敌意。 小妹慕容婉拜 字迹娟秀而有力,写得频见功夫,南宫俊倒是呆了,翩翩很想知道信上写什么,但又不敢过来看,只有问道:“大姐的信上说些什么?” 南宫俊把信折好收起来道:“也没什么,要我好好照顾你们,好了,大姐既然要你们跟着我,收拾一下,我们也该走了。” 翩翩道:“谢谢公子,不过公子恐怕还要等一下,我们要收拾一点东西。” 南宫俊道:“没有什么要收拾的,包上几件衣服就行了,我们要快点走。” “是不是要去追大姐!” “不,但我的事跟她是一路上的。” 双双道:“那我们还可以碰到大姐?” 南宫俊笑笑道:“当然可以,即使路上碰不到,也可以在一个地方见到,不但是大姐,还包括所有的红粉姐妹。” 翩翩拍手笑道:“那太好了,这也可以叫那些臭婆娘们看看,我们还不是一样出谷来了,尤其是那几个泼妇,就好像以为我们一辈子被关在这儿似的。” 南宫俊道:“翩翩,做人不可这样小气,一点点小事情放在心里。” 翩翩伸伸舌头道:“是的,公子,我们也不过说说而已,真见了她们,我也不会怎么样的,不过那几个婆娘也实在太气人了,背着大姐,简直就不拿我们当人。” 双双道:“是啊!尤其是那个排名第三十的辛姗娘,最为可恶了,叫我们替她洗衣服,洗臭脚,动不动就是一巴掌过来,连大姐跟姑姑都没有这样子对我们。” 南宫俊道:“这个辛姗娘为什么又敢对你们如此呢?” 翩翩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她人庄的时间很短,不过才三年,而且,好像是带着武功来的,可是她人很聪明,在第二年就挤上了三十六红粉金刚之列了,她排名虽在后面,但是很富心计,连排名十八的李月子都对她言听计从。” 南官俊道:“你说的这些人都是红粉姐妹中已婚的妇人,她们有几个?” 翩翩想想才道:“是的,都已经嫁过人的,目前是有二十名,十八姐李月子排名最前,最后一个三十一娘桑乙娘,她们这二十个人平素跟一般姐妹是以排名论序的,但她们却很跋扈,除了对前五名姐妹客气,其余的人都不放在她们眼中……” 双双道:“在前五名姐妹中,她们也只是怕四姐跟五姐两个人,大姐虽是一庄之主,对她们反而很客气,二姐三姐根本不管事,只不受她们的气而已。” 南宫俊道:“她们还敢给别的人气受吗?” 双双道:“当然她们对榜上的姐妹,还不敢太过分,只是别的姐妹们虽列名在她们之上,却不能管她们,有一回她们欺侮我,七姐看不过眼,说了她们几句,她们立刻就顶嘴,吵了起来,大姐劝七姐忍忍算了,被东方四姐知道了,跑了去,每个人着着实实地掌了她们一顿嘴巴。” 南宫俊又问道:“她们不跟姐妹们住在一起,那又住在哪儿呢?” “住在南边的另一个小山沟子里,大姐说她们都是嫁过人的,跟一般女孩子们住在一起不太好。” “她们又是什么来历呢?” “不知道,反正都是姑姑的人,从外面给送来的,而且一直维持着十二个的数额,缺一个补一个。” 南宫俊心中有数,这一批人必然是止水谷主在外面另外设置的一个集团,看来这红粉山庄内,曲折还很多。 这个组织在外表上看来严谨,暗中的弊病破绽还很多,难怪慕容婉有时言未能尽,对自已时有支吾顾忌。 尤其是这一次,她要跟自己分开,先带了一批人赶出去,可能是需要把红粉姐妹作一番整理,她带了二十个人去,很可能是要替换掉那二十名已婚妇人。 想到这儿,南宫俊心中的不快又减低了一点,于是笑道: “大姐既然要抢着领先,我们也不必跟她争去,你们去准备一下,我们等足半个时辰后,再一齐离庄,免得你们为难了。” 两个女孩子很高兴,忙着去了。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她们再来请南宫俊动身,却见山庄中已另是一番气象了。 那些女孩子本来是在莳花,种菜,养菊,理桑,植麻,显出一片和平安恬淡的,现在,却已是个个劲装佩剑,在作着待战的准备。 南宫俊愕然道:“这是在做什么,难道有什么紧急动静了?” 双双道:“不知道,是大姐吩咐的,她说山庄内恐怕会有人来骚扰,要大家提高警觉,随时备战。” 南宫俊想了半天才道:“如果她得到了什么消息,山庄内可能有警,那就不会离开了,如果是平安无事,她为什么要如此剑拔弩张呢?” 翩翩道:“这个婢子也不清楚,山庄中的姐妹已经把我们看作外人,什么话也不告诉我们了,公子如果一定要知道,婢子就把庄中的执事姐妹叫来,由公子问她,她不敢不说的。” 南宫俊摇头道:“算了,现在我们都是外人了,何必去过问人家的私事,走吧!这一次离开后,你们可能没有机会再回来了,要向谁告别的,就去说一声……” 翩翩道:“为了姑姑的缘故,大姐一向不让我们跟别的姐妹多接触,虽然我们在这里十多年,也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只有东方姐对我们好一点,她既不在山庄内,我们就没有要找的人了。” 南宫俊轻叹了一声,也明白了慕容婉要把这两个女子送给自己的用意,她们跟山庄中的人是脱节的,或者可以说是不属于红粉姐妹中的人,假如自己不来,这两个女孩子的命运就很可悲了。 到了山庄中,两个女孩子带了东方倩的胭脂火过来,南宫俊道:“这是东方姑娘的马,我不必再借用了。” “公子,您只有骑着它,因为山庄中没有别的马了,而且四姐不在,这匹马的性子很坏,没人能制得了。” “什么,没有别的马?那你们呢?” “我们走路跟着您,公子,您放心了,我们跟得上的,绝不会拖累您。” 南宫俊叹口气:“这不是短距离,要走几千几百里路呢!” “再远的路我们也跟着,公子,我们虽没出过远门,可是从早到晚,在山庄里来回走动,跑的路不会少。” “走长路不一样,那是一口气跑下去,不像你们平时走走停停……” “没有停,为了练轻功,我们每天至少要上山下谷,来回不停地奔跑纵跳,一两个时辰不准歇一口气,再说我们不会骑马,有了马匹也没有用……” “那就把马匹留下,我也跟你们一起走……” “公子,你只管骑您的马,别为我们操心,我们绝对累不着,至于这匹马,您骑来还是您骑去,四姐不在,没人侍候得了它……” “难道平时也是东方姑娘自己照料它的……” “差不多,除了四姐,只有我们两人还跟它接近一下,喂喂它,别人要走到它面前,它都会发性子踢人的,我们都走了,留下它就会活活饿死的,还不要别人喂。” 南宫俊苦笑着,但终于还是骑上了马,两个女孩子各自背了个大包袱,跟在后面,为了等她们,南宫俊倒是不忍心催马太急,可是十来里走下来,已经离开了山区,进入了官道,看看两个女孩子毫无倦容,而且因为看见了其他的人了,两个女孩子都很好奇,东张西望,十分高兴。 南宫俊直在叹气,慕容婉留下这两个女孩子,至少又可以耽误一下他的行动。 走出了将近两个时辰,天色将黑,他们来到了一个市镇上。 南宫俊道:“我们在这儿打尖歇下吧,明天早上,渡江再赶路。” 翩翩道:“不要歇,趁着天黑,路上的人少,您正好快赶一程。” 南宫俊笑笑道:“我快赶一程,你们呢,难道你们就拼着两条腿,跟着四条腿跑?” 双双笑道:“我们两个人加起来也是四条腿,加起来不会比您的四条腿慢!” 南宫俊不禁啼笑皆非,虽然他知道双双不是在骂他,不过这两个女孩子从未涉世,谈话时的应对实在还很欠缺,因此苦笑一声道:“这倒好,我们成了一窝四条腿了。” “四条腿有什么不好,跑起来比两条腿快,我以前听出去的姐妹们说起她们杀坏人的情形,经常讲起一句话,说什么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可见多两条腿是好事呀!” 南宫俊叹了口气道:“双双,四条腿是骂人畜牲的意思,你们到了外面,不能再像以前在山庄里过日子,说话要顾全外面的习惯,要不然闹笑话事小,无端地得罪人,不是太不值得吗?” 双双这才伸伸舌头道:“对不起,公子,我可实在没有想到这个,可是在外面说话又是怎么样的呢?” 南宫俊道:“我也说不上来,你们多用心听,学,少开口就是了,今天晚上就开始,你们要过过外头的日子。” 他在一家较大的客栈前下了马,店里的伙计忙过来要接过马匹,胭脂火怒嘶一声,扬起双蹄,把那个伙计掀倒在地,要不是南宫俊的动作快,把马牵开了,那两个碗大的蹄子差点就要落在肚子上。 伙计的脸都吓白了,爬起来摸着屁股苦兮兮地道:“我的妈呀!公子爷,您这头牲口可真凶,我还没有碰它呢……” 南宫俊笑笑道:“它的性子是烈一点,不肯让陌生人接近,你找一间单独的槽房,我们自己牵了去料理。” 伙计苦着脸道:“公子爷,这可作难了,小店可没单间的槽房,连人都是睡大统铺,哪儿有为畜牲单独准备的厩房。” 南宫俊道:“怎么?你们没有单间的上房吗?” 伙计忙道:“有!有!连僻静的单院都有,小店是镇上最大的一家栈房,可是没有为牲口准备的单间呀!请您见谅,再过去二十里就是县城,骑马的人都上那儿住宿去了,这儿只是一个渡口……” 南宫俊道:“好!那就给我们找一所单院,把马匹也牵到那儿去!” 伙计道:“公子爷!您一共是几位住栈?” 双双忍不住道:“你没长眼睛是不是,我们一共是三个人,还要问什么?” 伙计道:“是!是!姑娘,小的只问问各位还有没有同伴,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难道三个人就不能住单院。” 伙计道:“那倒不是,小店只有一座单院,那是为着大伙的客人们住的,有十来间房。” 南宫俊笑道:“十来间客房,还叫单院?” “那是在店后面一所宅子,里面分三进,合着一个院子,您三位最多只要一进就够了,可是院子里拴着这么一头牲口,别的客人去住就不方便了。” 南宫俊笑道:“原来是为这个,那好办,我们包下整座院子就是。” “公子,那要十两银子一宿呢!” “只不过十两银子,我们出钱就是了,翩翩,拿二十两银子给他!” 店伙计连声称谢! 翩翩却直了眼道:“公子,银子是什么?” 南宫俊怔住了,道:“你没有见过银子?” 翩翩道:“银子当然见过,在山庄里的银盘、银壶、银筷、银碗,多得很,可是,我不知道那些东西外面没有,根本没带着。” 南宫俊直了眼,这倒不是为了翩翩不懂事,而是他自己身边也从不带银两。出门时,一应支付都有杨公直去管,后来跟着慕容婉走,也没为这操过心,这会儿才轮到自己付钱住店吃饭了,才想起来身无分文。 两个女孩子是从没出过门的,大概也不会知道带银钱。 伙计这下又翻着白眼了,冷冷地道:“我说这位客人,您老出门带着这两个标致的粉头儿,却不带银子的!” 他的眼睛溜来溜去,瞧着南宫俊,一副不信任的神色,好像在猜疑这个年轻哥儿是什么来路,而且语气也变了,把公子换成了客人。 南宫俊从来也没有这么窘过,心里虽然生气,也只得由着人去说风凉话。 伙计的眼睛又转到两个女孩子的身上道:“两位姑娘是第一次出门吧?” 翩翩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我们正是从没出过门,所以公子才带我们来见识见识。” 伙计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跟他很熟?” 翩翩道:“不熟,才见面一天,不过以后我们要跟着公子。” 伙计瞟了南宫俊一眼,神秘兮兮地道:“那位公子衣服穿得很考究,又骑着那么神俊的一匹马,怎会身上不带银子?” 翩翩道:“马是我家四姐的,四姐没在家,所以才让公子骑:了。” 伙计冷笑一声道:“我说呢,哪有这种事的,敢情只是个空架子呀,我说二位姑娘,人心险恶,你们年纪轻,不懂得世道多诈,别只为了贪图好玩,糊里糊涂地跟个陌生人跑了出来,那会吃亏的。” 双双道:“我想公子不会是那种人。” 伙计轻叹道:“我在外头可见得多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哪,等到你们被卖掉了,那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像你们二位姑娘这么年轻,又这样美,最容易受外人的欺骗,瞧你们不懂事,花言巧语地把你们骗出来。” 翩翩道:“不是骗,是我们心甘情愿地跟他出来的。” 伙计叹了口气:“你们知道什么,姑娘,听我劝,还是快回去吧!” “那不行,我们已经出来了,就不能再回去,再说我们也没有家。” 伙计道:“那也得找个好归宿呀,跟着这种浮浪子弟,你们准会吃亏的。” : 06 010 第 九 章 鬼蜮伎俩 南宫俊一听,这伙计简直把自己当作了拐带少女的拆白骗子,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也怪不得人,而且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怕两个女孩子吃亏,因此也发作不得,干脆站在一边,看看这伙计要怎么样。 那伙计见南宫俊一直不作声,以为他是心虚了,就更为神气了,一拍胸膛,逼到南宫俊面前,恶狠狠地道:“小子,你的来路,老子可清楚得很,叫我遇上了,你就别再想害人,识相的,趁早乖乖地滚蛋,否则老子就把你送到官里去……” 翩翩忙道:“那怎么行,你叫他走了,撇下我们姐妹俩怎么办呀?” 伙计道:“姑娘,你别担心,一切有我呢,我虽然在这儿当伙计,那是为了学学生计,这家客栈的掌柜是我舅舅,他没儿子,等我学熟了,将来店也会交给我的,跟着我,准保不叫你们吃亏……” 才说到这儿,啪地一声,脸上已经挨了一个大嘴巴,那是双双出手掴过去的。 这一掌打得很重,伙计足足被摔出丈多远,满口流血,而且这时又聚了很多人过来,大家都好奇地望着她们。 那伙计挨了打,吃力地爬了起来,他大概是昏了头,没有想到一个女孩子何以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能把他的人打得飞了起来,看见围观的人多了,胆气更壮,大声叫道:“好! 好!请各位客人们评评理,这小子是个骗子,骗了两个大姑娘,私自离家出走,我好意点醒她们,她们不但不领情,反而伸手打人,各位看看这不是没天理了吗?” 双双沉下了脸,踏前两步,一把提着那伙计胸前的衣服,她的脸上虽是一脸稚气未脱,但个子却已不小,居然把那伙计提起双脚腾空离去,吓得哇哇直叫,旁边的人也都吓得哗然出声,远远地躲开了。 双双一只手提着伙计,另一只手指着他鼻子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无凭无据,居然就敢诬指我们公子是骗子,而且还存心不良,敢在我们姐妹身上打主意,你也不照照镜子,就凭你这副长相,就算我们公子是骗子,我们情愿叫他骗了,也不会看上你这头癞蛤蟆……” 她不但口齿伶俐,而且更懂得说话的技巧,只几句话,就把事情解说得清清楚楚。 因此,旁边围观的那些人,立刻也明白是怎么回事,把本来盯在南宫俊身上不屑的眼光,转移到那伙计身上,更有人刁钻地批评道:“廖大顺这小子是油糊了心,今天可受到教训了,这小子平时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色眉色眼的,客人上门,他老是推三阻四的,支使别的人去侍候,只要有堂客跟姑娘家上门,他就像遇见了亲娘似的,赶着来侍候,嬉皮笑脸,满脸的不正经,我就说他总有一天会倒霉的,今天果然遇上了,姑娘可别饶了他……” 双双道:“好,原来你这么混账,那倒是饶你不得,你仗着这儿店东是你舅舅,就敢对客人如此的无礼,实在该杀,要知道你们开的是店,登门的客人就是你们的衣食父母。连你舅舅都得像孙子一般的侍候着,你就是曾孙子,孙子,该更好侍候才是,你居然敢如此大胆,本姑娘不给你一点厉害还行吗?” 说着把那伙计往上一丢,足足抛起三四丈高,伙计吓得大叫救命,手舞脚伸地直掉下来,双双伸手去接,不知怎地一个没接好,脱手往地下掉去,围观的人哗然惊呼! 但是双双用脚轻轻一勾一伸,居然把伙计的身子接住,往外一拨,那伙计滚了出去,虽然连翻了几个身,却没摔着。 可是,他早已经吓破了胆,软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那些围观的人这才知道这个小姑娘不但劲儿大,而且还身怀绝技。 胆子小的已经悄悄地溜了,免得惹事非上身,胆大好事的则大声叫好凑热闹。 双双更得意了,上前踢着那伙计道:“本姑娘就成全你,干脆一刀宰了你!” 伙计哪里还记得起来,只会哼哼,可是双双抽出背上的大刀,哐琅琅一抖,他吓得一跳而起,跑得比兔子还快,双双大叫道:“你敢跑,你要是跑得了,姑娘就服了你!” 正要追上去,店中出来一个老者拦住她。 双手一拱,满脸惶然地道:“姑娘,大人不见小人怪,这都是小老儿疏于管教之罪,请姑娘原谅他这一次吧!” 双双双眉一挑道:“你就是这个店家的店掌柜,那个混球是你的外甥?” “是的!是的!小老儿正是店东,请姑娘原谅,我那不长进的外甥自幼没了父母,疏于管教,所以才如此不堪,小老儿今后一定要好好地管教他。” 双双道:“你是不是没儿子,将来这家店子都要交给他的?” 店掌柜的苦笑道:“小老儿虽然无儿女,可是,还有几个本家子侄,这家董家老店是祖产,小老儿纵有权分,也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这都是那个畜牲胡吹乱讲的。” 双双娇笑道:“那倒没有什么,连年纪大的说话都未必靠得住,何况是年轻人呢!” 她俨然是一派教训人的口吻,显得老气横秋起来,店掌柜的也只有哈着腰听着,口中直道:“姑娘海涵!姑娘海涵!” 双双道:“可是有一点你们店里的规矩实在是该打,我们还没有住下来,就伸手要银子。” 那个店伙躲在远处,苦着脸争辩道:“我可没有伸手向你们要,是他自己先开口说叫拿二十两银子给我的,结果却拿不出银子来。” 双双冷笑道:“拿不出银子,你就可以开口骂人是骗子,天下有你们这样子开店的?我们拿不出银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出门在外,背着那种累赘的重玩意儿,没有银子,可有金子、珍珠、宝石,随便拿一样也能换成大块银子的,再说,我们就是身无分文,也不会白住你们的店,凭我们公子骑的这匹马,拆了你们这家破店子也还赔得起。” 这时那老者才看见那头胭脂火,当时吓得脸色大变,忙躬身道:“姑娘指责的是,小老儿实在该死,就请姑娘跟这位公子爷进去先歇下,小老儿当亲自前来侍候。” 他忙着吆喝其余的伙计去收拾整理后院,然后再亲自引导他们走向后面去,态度十分恭敬,到了院子里,他又亲自招呼手下,把一边敞房门打开了,捧了许多干草铺在堂屋里,以供胭脂火歇宿之用,一面吩咐调配上好的饲料来喂马,然后在另一端的上房中,设下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南宫俊看得心头发毛,但是没有做声,等到他们坐定,掌柜的退走后,双双才笑道: “公子,您看婢子安排得如何,不费一分银子,也能得到这么隆重的招待,而且明天走的时候,还可以叫他们给我们准备一些银子带着。” 南宫俊冷冷地道:“双双,你说你没出过门。” 双双道:“是啊!来到山庄以后,就没再出去过,所以不知道出门要带银子,害得公子受窘。” 南宫俊道:“我倒是无所谓,因为我原该有所准备的,只是我自己疏忽忘了,不过我有办法可想的。” 双双道:“公子的办法可没有我的办法好。” “双双,你的说话,可不像没出过门的。” “那可是我听来的,有回我在谷中侍候姑姑跟两个年轻人喝酒,其中有个叫十四郎的也是住店没带银子,结账时正难以脱身,忽然看到那个掌柜的衣服上插的标记。” 南宫俊微微一怔,道:“衣服上插有标记?” “是的,就是在衣襟上佩一个红色玛瑙的金刚神像,那是红粉金刚外围线人的特有标记,是姑姑告诉他们的,原是叫他们有事情时,可以利用那些地方传到止水谷来禀告姑姑,那个十四郎说他看见了店掌柜的戴着那种标记,记起了姑姑的话,于是就亮出红粉姐妹的底子,果然吓得那个掌柜的不但不敢再要银子,而且还送了一个大块过去,刚才我看见那个掌柜的,也是戴了那么一个标记,所以也照样来了一次。” 南宫俊很在意地听着,这时才问道:“红粉姐妹的底子又是什么呢?” 双双道:“这就不知道了,大概是列名榜上的姐妹,对外面的眼线联络时的一种切口吧,我们还没有资格上榜列名,是不会知道的,可是我想四姐的胭脂火是一头名驹,他们总该会认识的,所以特别指了出来,果然生了效。” 翩翩却责怪她道:“你这小鬼头真坏,这么有趣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 双双笑道:“以前我早就忘了那回事,你不记得姑姑告诉我们的话,就是在谷中听见的话,和看见的事,都不准说给第二个人听见,我是看见那个掌柜的身上戴的标记,才想起那回事的。” 她们两个侍候着南宫俊先用酒菜,南宫俊却一直在想着心思,怕她们从中打扰,指指旁边的座位,说道:“你们也坐下来吃吧!” 双双道:“那怎么行呢,不是乱了规矩吗?” 南宫俊道:“这是你们红粉山庄的规矩,跟着我,却没有这个规矩,吃吧,只是不准喝酒。” 翩翩的手才摸到酒壶上,被南宫俊一说,只得放开道:“在山庄里,大姐就是不准我们喝酒,害得我们整天都想,酒究竟是什么滋味,想不到还是落了空。” 南宫俊笑道:“你这么想喝酒?” “这倒不是,因为大姐规定的,只有列名榜上的姐妹,才准少喝一点,其余的姐妹,则是滴酒不沾,使我们感到特别好奇。” “不必好奇,你们从来没喝过,喝醉了容易误事,而且女孩子家,在外面举杯牛饮也不成个体统,你想喝,等回到我南宫世家后,给你们喝个饱就是。” 翩翩倒不是真的想喝,听南宫俊这么一说,就开始装上饭来吃,可是她对那些菜肴却大加批评,不是说太淡,就是说火候太过,无一是处。 南宫俊道:“将就点吧,这是出门在外,能够有这么好的东西已经很不错了,有时候赶不巧,露宿荒郊山野,说不定只能采两个野果充饥……” 翩翩笑道:“那也比这个强,如果在野外,只要有野果可摘,婢子就能弄出可口美味的东西来,在止水谷中,限于材料,有时什么都没有,婢子就挖几枚嫩笋,池里抓两尾鱼,石头缝里抓老鼠、长虫,树上捕几只小鸟,就能弄出一桌佳肴来……” 南宫俊道:“老鼠跟蛇也能吃……” 双双道:“怎么不能,这个妮子的本事可大了,甚至于田里的水蛙,草里的蚱蜢,到她手里都是东西,这次她什么都没带,却把她那套法宝都带齐了,所以公子不必怕饿肚子。” 南宫俊笑问道:“什么法宝?” 双双道:“她有百宝囊,里面有一口扁锅,一些瓶瓶罐罐的调料,随时都可以架起炉灶来生火弄炊。” 说时,指指放在屋角的那个包袱。 南宫俊啼笑皆非地说道:“你把这些带着干吗?” 翩翩道:“这是我随时要用的东西。” 南宫俊叹口气:“我们出来可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弄东西来吃!你带着这些不嫌累赘吗?” 翩翩很委屈地道:“不累赘,公子!我只有会这些,如果您用不到我这点手艺,那我跟着你才成了累赘。” 看她泫然欲泣之状,南宫俊又颇为不忍,于是又安慰她道:“也不是累赘,我这个人天生好吃,而且嘴巴很刁,吃得很挑剔,来到红粉山庄前,我一路上也是在东挑西捡的,所以大姐才会把你们姐妹俩托交给我,自然也是因为你们对我有很大的帮助,而我也真需要你们。” 这一说,翩翩才高兴起来,笑着道:“公子,您要吃什么,怎么个吃法,我宁可想办法变着出来让您满意,可是别把我们往家里一关,想我们时,才叫我们弄点什么吃吃,那我们跟在红粉山庄有什么分别呢?” 南宫俊道:“这个你们放心,我家可没有那些门禁,你们也不会被关起来,随时都可以出来逛逛、玩玩,只要不闯祸,不招摇,不仗势凌人,谁都不会来干涉你们,绝对自由,南宫家门规就是那三条,那不仅是对你们,连我也要遵守的。” 双双也跟着问道:“什么叫不闯祸,不招摇,不仗势凌人呢,请公子说明白了,也免得我们给您丢人呀!” 南宫俊道:“不闯祸就是不去惹事生非,违禁犯法,不招摇是不准打着南宫世家的名义,在外向人夸示,不仗势凌人就是不得倚仗声势,欺负一般百姓。” 双双道:“说了半天,这三点,根本就是一回事。” “大致上说来是互相有关连的,但是分得细一点,却有很多不同,这个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以后随时有机会,我就告诉你们,现在快点吃吧,吃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要渡江赶路的。” 好容易把两个宝贝安顿好了,食罢撤席,南宫俊来到一间精致的雅房中,才脱了衣服想休息一下。 可是躺上床没多久,双双推门端了盅茶进来道:“公子!您睡下来了,这是我带出来的茶叶,大姐起个名叫绛风香露,最宜睡前饮用。” 南宫俊只得又起来接了试尝一口,果然满口芳香,微带着一点甜味,再看看那颜色,紫绛如枫,不禁赞道:“好!真好!” 双双得意地道:“我一共焙制了十二种茶叶,分在二十种不同的时间饮用,这次我每样带了一小罐出来,以后可能无法再制那么多种了,因为有些茶叶是必须要在红粉山庄的止水谷中种植,才有那种清香和特殊的韵味,不过我可以看看你家的情形,能否另外焙制别的品种……” 南自俊道:“难为你这么细心,不过那些茶叶你好好留着,别再泡了,等回到家里,孝敬我奶奶去,她老人家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品茗,她本姓陆,据说是茶圣陆羽的后人,她不但能品茗,而且更善于自己焙茗,你去了,她一定特别高兴的。” 双双笑道:“真的?那可好,我研究过陆羽的茶经,有许多不懂地方……” 南宫俊好不容易把她给打发走了,叹了口气,觉得带着这么一对宝贝走路实在麻烦,但是从另一角度看,则又是一种乐趣,只可惜现在自己不得闲,否则的话,伴着这一对解语花,画眉鸟,欣赏她们的赤子天真,享受她们的慧黠和殷勤,的确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闭目假寐,不到一刻工夫,翩翩又推门进来,这次更妙,她竟是披散着长发,底下是赤足,身上只穿了一件紧身的小衣,下面只是一件薄绸的短裤,长仅及股。 上面敞着圆领口,露出半截胸口,连隆起的双乳都隐约可见,下面则是两条雪白圆润的粉腿,这副打扮的确诱人。 南宫俊虽非登徒子,但是看了这副样子也不禁有点怦然心动,在白天看,还是两个小孩子,那大概是她们梳了辫子,穿了束胸的缘故,没想到把辫子打散,解除了束胸后,竟有如此动人的风情。 只是这个样子跑到他屋子里来,也未免太不像话了,尤其是这副打扮…… 南宫俊刚要开口,翩翩已经先说话了,而且一脸的正经,郑重地对他说:“公子,我特地跑来问一声,什么样的情形才能不算闯祸?” 南宫俊被她夹头夹脑这么一问,倒是怔了半天才道:“你这话是怎么说?” 翩翩道:“我很想打人,但是又怕违了规矩,所以特地来问一声。” 南宫俊道:“打人?为什么要打人,是人家欺侮你了?” 翩翩道:“没有,如果是人家先欺侮了我,再打他一顿,那是天经地义,就像先前那个伙计骂了您,双双揍他一样,这个我是知道的,正因为人家既没骂我们,也没惹我们,甚至于根本没有靠近我们。” 南宫俊道:“那就不可以打人家。” 翩翩叹口气道:“那就只好由着他在那儿看下去,不过这实在很气人……” 南宫俊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谁在那儿看什么?” “我跟双双正在洗澡,有一个家伙在看着我们洗澡,而且还说了许许多多讨厌的话儿……” 南宫俊一掀盖在身上的被子,跳了起来道:“这还得了,真该挖了他的眼珠,居然闯入女子的私室窥浴,唉!翩翩,你怎么连这点也不懂?” 翩翩道:“如果是那种情形,我自然是懂的,可是他并没有闯入我们的住房,只是坐在院子里的树干上。” “坐在院子里的树干上,那也不行……怎么,你们不是睡在东边的厢房里?” “是的,房间里很讲究,比山庄里住的好多了,跟姑姑在石梁下面的屋子差不多。” 南宫俊道:“那原是专为贵客们设的房子,只不过那儿离院子里还远着呢,他若是坐在树干上,怎么看得见你们在屋子里净身呢?” “我们没有在屋子里,是在院子里洗澡。” “什么,你们在院子里洗澡!” “是啊!在山庄中,我们都是在水池里洗澡的,大家走来走去,看见了也没什么,讨厌的是那个家伙嘴里胡说八道,说我们的腰肢太粗,前胸太平,还说我们是什么白虎,寸草不生,这些话我也不懂,反正他的样子很讨厌就是了。” 南宫俊又有啼笑皆非之感,但也无可奈何,她们是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圈子里长大的,对男女礼防之嫌自然不太讲究,说她们也没有用,只得道:“你们跑到院子里净身,在这么大冷天,也不怕冷着吗?” “不冷,在山庄中,我们都是在露天洗澡,哪怕下雪的日子也是如此,大姐说这是种练身体的方法,可以寒暑不侵。” “唉!话是不错,但是要看地方,就算你们不怕冷,但是水也会冷掉的。” “本来就是冷的,我们俩原是为您骑的那头胭脂火刷身体的,那东西最爱干净,毛片上沾了一点灰土,就不肯老实歇下来,我们提了两桶水,把它洗干净了,自己却累出一身汗来,于是再提两桶水来,我先冲洗时,那家伙就冒了出来。” 南宫俊苦笑道:“你们也真是的,这叫我怎么说好呢?对了!双双呢?” “正在洗澡,那个家伙大概也跟她缠个没完,双双的脾气比我好,我叫她跟他先敷衍着,我是去提水的,先来问问公子,能不能揍那个家伙一顿。” “当然可以,这实在太不像话了,我去打他,你快把衣服穿上吧。” “我……我的衣服也在院子里,我怕打草惊蛇,吓跑了那家伙,所以没带衣服来。” “那就到房间里去另穿一件。” “没有,一共才两件,脏的脱下来,干净的待换上,我都带去了。” 南宫俊叹口气道:“难道你就只有两套衣服不成。” “我们两个人一共才三套衣服,我跟双双各穿一套,然后留一套待换,我们商量好了,一个人轮流换一天,今天是该我换,等我身上穿的那一套洗干净了再给她换!” “我的天啊,你们不会多带一套?” 翩翩嘟起小嘴道:“哪有这么多衣服,这多余的一套还是我跟双双拼着凑起来的,在山庄中都不重穿衣,每个人也没有多余的衣服,只有列名榜上的姐妹才有大红的衣裤跟裙子,其余的人都一式青衣,每年给布做一身,我们的都是些破的打了补丁,在山庄中可将就,出来可不像话了。” 南宫俊直叹气道:“大姐对你们何其吝啬!” 翩翩忙道:“这倒不是吝啬,是别有用心的,大姐说要养成我们朴实无华,不重修饰的习惯,而且在山庄中,每个人都如此,我们谁也没重视穿着……” 南宫俊无可奈何,只得拿出自己的一套衣服给她道:“先穿上这个吧,明天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们俩买两身衣服,出门在外,不比在山庄里,那简直是开玩笑!” 翩翩无所谓地穿上了,南宫俊已经冲到院子里,院里的情形更使他尴尬,因为他看见廊上吊着风灯,廊下有一具大木桶,双双脱得赤条精光,手中高举着一个水瓢,正在往身上浇水呢! 他倒不便贸然闯过去,先打量一下对面的那颗槐树,想找出那轻薄的歹徒,可是树上却空荡荡的没半个人影。 情形似不像翩翩所说的那样,南宫俊微微一怔,但是他相信翩翩不至于骗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他看了一下,发现有所不对劲了,双双的手中握着水瓢,高举过顶,乍见之下,以为她是正在淋水冲浴,可是这么过了有一会儿工夫了,她还是那个样子,一动也没动过,水瓢也没动过,水瓢中也没有水滴下来。 这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双双自己不动,呆立在那儿,这个可能性似乎没道理,因为这种大冷天,虽不至滴水成冰,天还是很冷的,而且她高举着水瓢,抬头上望,并不是个很舒服的姿势,不会久立不动的。 那就是第二个可能,她被人制住了穴道,根本无法行动了,而且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南宫俊本待立刻上前去的,可是他想想究竟又觉不妥,于是回头叫道:“翩翩,你去看看双双怎么了?” 叫了两遍,却没有回音,他回头一看,跟在他后面的翩翩已经不见了。 这就怪了,他离开自己的房间时;还清楚地听见双双跟在后面的,就是快到院子里的时候,他急于知道院子里的情形身形加快,但翩翩也该跟得上呀,就这么一下子工夫,那个人就失踪了。 南宫俊很冷静,他知道必须冷静,因为他面对着一个武功绝高,而且很狡猾、阴险的对手了。 翩翩不知下落,暂时不去管她,目前他必须首先要把双双救下来。 他不知道对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知道这正是对方要他做的事,而他又不能不做,照双双的情形看来,她被制的是很重要的穴道,所以才能把人定住不动。 这种制穴的手法是截断了经脉的运行,如果不立即解救的话,重则死亡,轻则残废,现在双双被制不知道有多久了,但一个人能耐这种制穴手法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刻工夫! 南宫俊知道自己再无考虑的余地了,很快地走到双双的身边,但见她雪白的皮肤已经发紫,那已经到了极危险的关头。 再也不能耽误了,他抱起了双双,赶忙回到屋里,先把人放平在床上。 双双还是一手高举的姿态,南宫俊在她身上仔细地看了一遍,心中更为吃惊,普通被这种手法制住经穴的人,被制处都会凸起一块,双双身上却看不出有凸起的地方,这证明她是被一种暗器所伤,所用的手法跟自己的无形劲气是同一路子。 外表上既无痕迹,他只好用手试了,于是他用手指轻叩她身上的每一处穴道,微微地输入一丝劲道,察探反应,终于察出了被制的是命门会阴之处,心中又多了一层愤慨,这下手的人太过于卑劣了,如果对方是个男子的话,尤为该杀。 因为这二处穴道是在人的下身,命门在后腰股上之处,会阴则在粪门与阴户之间,对一个少女点这两处穴道,其下流可知。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得把内劲提足,双手一叩命门,一叩会阴,灌人内力,以三阳真火,阵阵注入,冲开了被闭截的穴脉。 等到内劲能够通过,穴道是冲开了,双双高举的手也松弛了下来,人只轻轻地动了一下,但是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那是她被制的时间已经很久,气血还无法很快地及时行开,而且下手的人,用的是一种阴寒之功,使血液凝结,必须还要把阴毒化除,才能使她恢复正常。 南宫俊只得把内力继续不断地输入进去,先是整个代她催送血脉运动,慢慢地等她本身有了知觉后,帮助她运动,一直等她的身体恢复了温热。 南宫俊正想把手抽开,忽地心中一动,因为他感觉到双双的身体里面,情况不太正常,血脉流得很急速,体温也增加得很快,而且她的身子在作着一种不安的扭动。 最明显的是她的乳房,突然变得很坚挺,嫩红的乳头也像两颗紫葡萄般鼓了起来。 这是一种思春的情怀,而且是在受到内欲极度冲击的情况下才致如此的。 双双虽然发育得很好,但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子,平时情怀未开,还是懵懵懂懂的,更是在被人制住之后乍醒,照理不该如此,而她何以会有这种现象呢? 南宫俊的思绪很快地转了一下,放开了抵穴的手,把双双扶着坐了起来,她已有了呼吸,从口中喷出一股浓浓香气,南宫俊闻到那股香气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下手的人用心尤为卑劣,在制住了她的穴道之后,居然还喂了她一颗药性极强的媚药。 幸好她的神智尚未完全清醒,行动的能力也没有恢复,药力已经行开了,否则在这种事形下,会把她激成个疯人。 尽管心中充满了愤怒,但南宫俊的行动却很冷静,想了一下,他起身放下了帐子,然后自己也钻进了帐子。 不一回,帐中传出了一阵阵咿唔之声,听到极其销魂,而且帐子也在瑟瑟地抖动,慢慢地,呻吟声更大了,抖得也更形激烈,房门处轻轻闪进一个穿黑衣的人。 这个黑衣人是一个三十来岁左右的男子,长得还算俊秀,只是眉目之间,充满了一股邪意。 他轻手轻脚地进来后,手上还托着个昏迷不省人事的翩翩,充满了邪恶的笑意,朝帐子看了一眼,他还是保持着相当的戒意的,在床前十几步的地方,他就停了下来,侧耳静听床上帐中发出的呻吟声,显然他在这方面是相当地在行的。 那腻人的呻吟声正好也达到了高潮,显然是女子在情欲到达十分顶点时,那种情不自禁的喘息与忍不住脱口而出的娇呼。就是如此,他也不敢托大,还使力地用鼻子吸了两下,嗅嗅在空气中由帐隙透出来的那种气味…… 终于,他十分满意了。把翩翩托举得高一点,走前几步。 他的姿势依然很谨慎,假如这时帐中的人突出攻击的话,他手中的翩翩就将是最好的遮掩,也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这才显得很放心地贸然直人。 帐中的人似乎正在最紧要的关头,根本没有理会到外面来了人,这当然是因为黑衣人脚步轻到几乎完全没有声息。 把翩翩也放在一张椅子上后,黑衣人迅速地后退,一掠身就到了门口,身形快到了极点,一直到他自认为极顶安全的位置上,他才笑了一声道:“南宫少侠,娇花嫩蕊,不宜暴摧,在下知道公子意犹未尽,故而把另一个也送来了。” 帐中喘息依旧,遽抖骤停,南宫俊的声音传了出来:“你是谁?” 黑衣人笑笑道:“好朋友!而且细数渊源,跟公子还可以算得一家人,因此公子不必置疑,在下并无敌意。” 南宫俊冷笑一声道:“制住了双双的穴脉,又在她口中喂下媚药的是你?” 黑衣人笑道:“是的,这完全是片好意,惟恐公子旅途寂寞,而且又过于拘谨,白白的辜负了这一双丽姝,所以小可才略尽绵薄,玉成好事而已,公子在探幽寻胜之际,应该知道桃源胜地,渔人犹是初渡,在下可没捞半点油水!” 南宫俊冷冷地哼了一声! 黑衣人又道:“少侠不必如此耿耿于怀,敝教主此举对少侠绝无恶意,只是以此向少侠示友好攀结之心而已。” “你们是什么教?” “天人教!敝教主天人合一,以求一生至药之意,无拘无束,举凡人与生而来,六情七欲,都可以得到尽情的发泄,再无憾缺。” 南宫俊冷哼一声道:“荒唐,真到了那个时候,无君无父,无常无伦,人与禽兽不分,那还成什么世界!” 黑衣人道:“公子对敝教的教理还不十分了解,敝教所开放的是一些为礼教束缚的天性,至于伦常纲纪,则鸟反哺,羊跪乳,禽兽无知而能于天性中行之,人为万物之灵,自然能维系得更为紧密……” “贵教主是谁?” “是一位大智大慧的先觉,所以才创下这人生的至理,公子如果对本教消除了敌意,敝教主自会以盛仪欢迎公子前去相见。” 南宫俊的声音从帐中传出道:“对不起,我没那种兴趣,而且我觉得贵教的教义,也不足以成为正统大器……” “这可不然,凡是入了本教的弟子,无不死心塌地,全意膺服……” “那是因为你们的人还少,没有正式对外公开行事,只要你们把这种邪说异行推开来,立刻就会受到所有的正道之士反对,群起而攻之,立刻瓦解冰消……” 黑衣人笑笑道:“本教现在已有弟子数百人,个个都有一身绝佳的武功。” 南宫俊道:“哦!这么说,你们的力量很强大了。” “虽不是很强大,但至少也不逊于任何一个门派了,但是如得公子之赞助,以南宫世家的力量为我之助,本教并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 南宫俊冷冷笑道:“你们倒是一厢情愿的想法,我南宫世家领袖武林,地位已经很崇高了,我为什么要来帮助你们,贵教主高不过教主,我是南宫世家的少主,我如加盟贵教,又能有什么名分?” 黑衣人笑道:“教主拟以总护法一职屈就,这是本教教主以下最高的职位了。” “对别人是如此,对我南宫俊则是越混越回头了。” 黑衣人道:“少主,表面上看来是如此,事实上却又不然,六十年风水轮流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下的江湖,已非昨昔,南宫世家的声势本已大不如前了。” “可是我们在武林中的地位并未稍减,江南第一家,谁也不能否认!” “那也只是短时间的事,少主当已知道,刻下江湖兴起不少的新帮派,实力之强,远出一般旧有的老大门户……” “你说的是横江一窝蜂……” “那只是其中的一个,像红粉金刚也是一个,再加上敝教,至少就有三个,据我所知,至少还有一两个。” “哦!是哪些呢?” “此刻言之过早,但是若说对江湖情势的了解,谁也不会比本教更清楚,这些新帮派一一成立后,对南宫世家可不会再尊重如前了,少主如果要保有家声,就必须及早做个准备的。” 南宫俊冷笑道:“无此必要,我相信南宫世家足可控制大局,绝不让任何一个门户出来破坏武林的平静及道义规范,你们这些牛鬼蛇神是怎么一个来路,我也清楚得很,成不了气候的!” “少主当真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们都是当年东佛无心之错留下的一批祸胎,蛰伏多年,终于要出来做怪了,可是东佛已经留下了制伏之策。” “少主,你以为东佛制得了吗?” “当然制得了,他留下的祸根,他自己明白,针对你们的弱点,各留了制伏你们的方法,而且这方法就握在我手中。” “就凭少主一个人?” “也不是靠我一个人,东佛找上我,因为我是南宫世家的继承人,我还有南宫世家的实力为后盾。” “少主,你想得太美了,老鬼如果真有这种能耐,他早就自己收拾了,何至于要拖上十几年,等你来收拾;当年他就自知有心无力,所以要留下一点,无非是自我解嘲而已,实际上,他的如意算盘根本打不通。他的心意,大家也知道,这十几年来,大家不急于求发展,就是为了闭门深修,苦练技艺,以求抵制老鬼,今天就算是东佛重生,自己出来,也没法料理哪一个了,更别说是你这么一个后生。少主,武功虽有捷径,但还是以火候为主。” 南宫俊一声冷笑,道:“阁下少说废话了,我不会答应的,归告令教主,他若是安分守己,不去伤害别人,我可以不去管他,如果他有一点违背武林常道的行为,我要替东佛清理门户了。”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少主,东佛在世人心中是万家生佛,可是我们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如果你知道,就不必问了,如果你不知道,我也不必告诉你,现在在下再重申一次敝教主的诚意。” 南宫俊沉声叱道:“我根本不考虑你们那些旁门左道的,倒是我给贵教主的警告,你别忘了带回去。” “南宫俊!你会后悔的。” “你们那些鬼魅伎俩,可别在我面前施展,东佛既然托我清理门户,自然会告诉我清清楚楚。” “南宫少主,你搂着个女孩子在逍遥,难道就是正统侠义行为吗?” 南宫俊怒道:“你还敢说,你在她体内下了剧烈的媚药,又点了她的三阴淫经,如果我不及时替她消除媚毒,她就会为内火煎熬成疯。” 黑衣人哈哈笑道:“少主,你懂得真不少,看来东佛遗留给你的玩意儿不在少数,只是少主,凭着你知道这些还不够应付的。” 南宫俊不回答。 黑衣人又笑道:“至少你该想想,我们费尽心力,为你安排了这些,当真是替你解旅途寂寞。像这样一对绝色的年轻貌美的小姑娘,本少爷自己不会享用,要给你送上来吗?” 南宫俊仍然没有回答。 黑衣人又笑道:“老实告诉你,南宫俊,你的性命已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才听见南宫俊道:“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如果没有妥切的安排,我怎会贸然现身,直人屋中。” “那你们是怎么取我性命呢?” “毒!这是最简捷了当的方法。” “毒,东佛十大绝艺中,有一篇是施毒的,有一篇是防止中毒解毒的,搜集了天下七百二十种重毒药以及毒性辨别,解毒之法,你们对我下毒还有用吗?” 黑衣人笑道:“南宫俊,这种毒是下在你想不到的地方,而且更是你想不到的方法。” “哦!你倒是说说看!” 黑衣人顿了顿才道:“下在那个女孩子的身上。” “那只是媚药而已,而且只对女孩子有效。” “那是给她服下的,另外还有一种小药丸,可以化于牝珠之内,等你销魂之际,才会染到你身上。” “好阴毒的手段!” 黑衣人哈哈笑道:“那要看你南宫少主而定了,如果你坚持不肯加盟本教,那对你是有点阴损,因为这种毒是无法可解的,只能用办法去压制它不发,另外倒是有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就是把中毒的部位割除了就行了,但是,少主,你们南宫世家一脉单传,如果一割的话,可就要从此绝种了。” 南宫俊怒声道:“你们这种行为之卑劣,该万死而不赦!” 黑衣人笑道:“这种毒虽然捉狭了一点,却是无伤大雅,何况只要你少主点点头,我们立刻就可以奉上解药!” “你不是说无药可解吗?” “但是有物可缓,三天一剂,压住毒性保证一切如常,而且更有意想不到的好处,少主成了敝教的总护法,敝教自然是奉承惟恐不周,绝不会让少主受丝毫损害的。” 南宫俊没有回答。 黑衣人笑道:“少主可能一时还想不开,没关系,时效还有四个时辰,在下明晨再来好了,假如少主坚持不允,也可以善自利用今宵,因为,这是少主此生之中,最具丈夫气概的一夜了。” 说着转身后退,但是脚未离开门槛,他就愕然站住了。 两个眼睛瞪得像鸽蛋,几乎无法相信他见到的事实,因为他的背后居然就站着南宫俊。 衣衫整齐,神定气闲,脸上带着一种揶揄的笑意,手中一柄折扇,直指着他背心上的灵台大穴。 黑衣人只差没惊呼出声,呆了好久,才警觉过来,一双手本能地向腰间伸去,那儿缠着一条缠带,连把带扣,却是一枚软剑,使用时很方便,握把一按拴钮,剑身就会弹出来;但是他在离开时,根本没想到会有人阻路,所以手没握住把柄,这会儿才想到要去拔腰剑。 但是南宫俊却微笑地把折扇向前一伸,道:“你的出剑能快过我吗?我的劲道一吐,你知道是什么后果?” 黑衣人当然知道,这是致命的穴道,只要被点上,轻则脊骨折断,从此无法再跟人动手,武功全失,一辈子驼着背,直不起腰成了残废,重则立刻呕血而死。 所以他不敢动了,他知道南宫俊的功力非凡,还隔着半尺许,他已经感到灵台穴上压着一根铁棍似的,那是内劲逼迫而致的,南宫俊能够运劲如此,足见高明,自己的生死,只在他呼吸之间。 怔了一怔后,他垂下双手道:“好,南宫少主不愧高明,我认了!你要怎么样呢?” 南宫俊笑道:“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不会要你怎么样的,只是想问你几句话。” 黑衣人道:“少主,这你不如动手杀了我,该告诉你的话,我全一字不漏地说了,你现在问任何话,都是我不能说的,因此我绝对不会回答。” “这个我知道,你是受命而来,很可能还有人在监视你,你只要说了半句泄密的话,恐怕立将有杀身之祸。” “少主说得不错!” “不过你若是能相信我,在我眼前,还没有人能动得了你。” “少主,这句话你就错了,我天人教下的弟子出来行事,绝对无须另外派人接应,因为本教弟子每个人都对教主忠心耿耿,既不会泄密,也不会背叛……” “这个我可以相信,但是说无须另派人接应,那就很难说了,难道你们从不失手,一定能把事情办成吗?” “事前就把要做的事计划好,派出适当的人选,依计行事,万无一失。” “这么说,每件事都能顺利办成了?” “是的,每一个回去交差的人都是很圆满的,所以本教才有一统武林的把握。” “那么你这一次又怎么说呢?” “这一次我的使命是两方面的,一方面是邀少主加盟本教,这是好的一方面,如若不成的话,就从坏的另一方面着手,那就是……” “就是除掉我?” “那倒不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本教极需南宫世家为助,要是杀死了少主,万难取得南宫世家的谅解,而且还会把南宫世家挤得去跟别人合作来对付本教,敝教主乃一代人杰,无比英明,怎么会做出这种倒持太阿,授人以柄的事呢?” 南宫俊却一怔道:“一代人杰,无比英明,这么说贵教主是个男的?” 黑衣人笑了起来,道:“当然是男的,少主怎么会想到敝主是女子呢?女人怎会有敝教主这般的雄心万丈与魄力呢!” 南宫俊摇头道:“这个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想你们以天人为教名,以纵欲为诱人的手段,那是女人干的事。” 黑衣人大笑道:“少主这可大错特错了,本教十大弟子,没一个是女的,一统天下,称尊武林,这是男儿之志,怎会有女人的分,女弟子虽有不少,但她们只是受驱策的奴隶与工具……” 这倒的确是南宫俊意料之外的,但是他也不愿深究,只是淡淡地道:“你邀我加盟这件任务失败了,又当如何回报?” 黑衣人道:“没有失败,因为少主已中了敝人所布的毒,只要稍加思虑,仍然会接受敝教的邀请,除非少主愿意南宫世家从此断绝香火。” 南宫俊沉声道:“朋友!南宫世家数代以来,无一人能得老死家中,大部分的子弟,都是未及壮而死于义,又何曾为此而改过一点行事的准则,这一点可威胁不到我。” 黑衣人变色道:“也许你多想想就会改变主意了。” “不必想,我现在答复你,绝无可能,还是那句话,你去告诉贵教主,叫他安分一点,否则我就要为东佛清理门户了。” “少主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这两个女娃儿想想,她们的身上还中了敝教的媚情散毒,如果不加以解除……” 南宫俊笑道:“就为这个,我才要把你留下,贵教找上我可以,却不该波及这两个女孩子,因此你把解药留下来!” “解药?这种媚药何须解药,少主自己就是最好的解药。” 南宫俊沉声道:“我不跟你开玩笑,把解药拿出来。” “本教的媚情散效用奇佳,只要用过一剂,几乎终生都有效,但是每天只要好合一次,就可消除,等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再度鼓动欲潮,本教将女子视同奴役而不怕她们叛离背心,就是这种媚药之功,怎么会配解药呢?” 南宫俊神色一寒,在他身上连续地拍出四掌,黑衣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南宫俊冷冷地道:“阁下应该知道这是什么功夫,斗刻之后,你如果熬得住冷焰炼骨之苦,就撑着好了,否则就老老实实地说话,我没精神跟你废话。” 黑衣人额际冷汗直流,才开口叫得一声少主。 南宫俊道:“半刻工夫,眨眼即过,当我种下的阴寒发作后,想解也解不了的,你就得硬熬四个时辰的炼骨之惨,即使四个时辰后,寒毒消去,你还能保得命在,日子也将很悲惨了,你的人会缩小一半,全身骨节收紧,动一下就痛楚无比,那可是生不如死……” 黑衣人几乎连身都站不直了:“少主,你这样对我有什么用呢?纵然我交出解药,也只能解得了这一个,至于已经好合的那一个,媚药与身体血液合为一体,再也无法解得了。” “就是一个也好,快拿出来!” 黑衣人掏出了一个小瓶,倾出一颗绿色的丸子,南宫俊将折扇一点一拨,瓷瓶脱手飞出,到了南宫俊手中。 黑衣人道:“一人一丸足矣,多了没用。” 南宫俊把瓶子往怀中一塞,道:“怎么用法我知道,你不必多嘴,现在你可以滚了!” 黑衣人哀恳道:“少主!你还没有解掉我身上的阴毒!” 南宫俊笑笑道:“我才懒得去炼那种歹毒的功夫呢,我只闭了你的少阳经,使劲跑上一阵,出一身大汗就会好的。” 黑衣人叫道:“原来你骗人的!” 南宫俊道:“也不算是骗你,我给你下的禁制手法虽不若阴寒炼骨之毒,但是闭久了一样也能让你残废。” 黑衣人一言不发,拔腿就跑,但是才跑出十来丈,就是一声惨呼,扑地倒下。 : 06 011 第 十 章 魔教四童 南宫俊看见一缕银丝,由那黑衣人喉下发起,落向旁边两丈多处的一颗树上,心中暗惊这人好快的手法,自己居然没能看出他下手。 这个人杀了黑衣人,但不知又是何种身份,对方杀了人之后,显然也无意现身,南宫俊等了片刻之后,仍不见动静,但确知他还在树上,于是冷笑道:“朋友,这所院子是我包下来的!” 对方寂无回应。 南宫俊沉声道:“我已经招呼在前了,阁下跑到我的院子里来杀人,也不先打个招呼,如果不做个交代,我可要得罪了!” 树上仍无回应。 南宫俊怒声道:“朋友,你别装聋扮哑,我限你立刻出来做个交代,否则我就要请你现身了。” 树上这才发出了一个娇嫩的声音道:“公子,这可不敢当。” 接着树上射出两条人影,落地后,一红一绿,却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孩子,一男一女,红男绿女,长得很清秀。 两个人并排来到南宫俊身前,才一起躬身作礼道:“天人教主座前侍童,参见南宫少主,并乞恕冒昧之罪。” 南宫俊心中微惊,他以为只有一个人,哪知冒出了一双,而且这两个童子年纪不大,身手之快,前所未见。 他的神情却很沉稳:“你们也是天人教的?” 女童敛衽道:“是的,属下是教主座前月女,这是日童,在护法八童中排行第二。” “贵教主座前有八个护法童子?” “是的,婢子等护法八童,以乾坤、日月、山海、金玉为名,专供教主驱策,如若少主就任本教总护法后,属下等就归少主节制、驱策了。” 南宫俊道:“我没有加盟贵教,你们也不必自称属下。” 日童笑笑道:“刚才那个家伙太混账,教主叫他来试邀少主,他居然用那种混账的方法,实在该死,所以属下加以诛杀,以向少主谢罪。” 南宫俊道:“也没什么,他的行为固有取死之道,但我无意杀他!” “少主不杀他,属下却不能饶他,总护法是何等尊崇的地位,岂能由一名弟子横加侮辱,属下等既在总座麾下,自然要为总座维持威信,否则连属下等以后也不便行事,言出无人遵行。” 南宫俊见他们一厢情愿,忍不住好笑道:“我说过了,我并不想加盟贵教。” “那是少主的权利,但是本教却已经排定了此席,除了总座外,再无他人,总座就任视事也好,放手不管也好,属下等却已认定总座是头儿,总座如有差遣,属下无不遵从,总座请吩咐好了,因为教主已经把日月、山海两组护法童子,拨下侍从总座,追随左右……” 南宫俊不禁啼笑皆非地道:“你们教主的头脑有问题是不是,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日童躬身道:“有的,在教条上早就注明的,凡习过天魔篇上武学的人,都归护法部节制,总护法则兼四部之长。”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学过天魔篇上的武功的?” “总座也许不知道,但教主却很清楚,总座先前一共已用了天魔篇上三种神功,就是腹语神功、无相神功、以及身外化身神功。” “我连这些名称都没听过。” “那也许是名称不同,但功夫不会错的。” 南宫俊被弄糊涂了道:“我会些什么功夫,你们难道比我还清楚?” 日童笑道:“以功力深厚而言,属下等自是不如总座,但是以了解清楚而言,属下此刻确是胜于总座……” “那你倒说说看,我究竟会些什么功夫呢?” “这个属下不知道,但是总座施展的几次功夫,渊源、来历,总座自己恐怕还不知道,甚至于传授武功给总座的东佛也不知道。” 南宫俊听得倒是一怔,没有再表怀疑了。 因为东佛的确没有说出那些武学的渊源,而且对他自己如何获得那些武学,也没有作个明确的交代。默然片刻,他才问道:“那些武学究竟是源自何地呢?” “总座是武学世家,对中原的各类武学门派渊源,都有个大致的认识,可是对那些功夫都不太清楚,自然可以想得到不是源自中原的。” 南宫俊道:“这个我已经想到,那一定是外来的武学,只是东南西北,又是属于哪一方的呢?” 日童微微笑道:“其实属下已经作了暗示,总座刚才所用的几项武学,都是天魔篇上的,以天魔为篇名的地方……”, 南宫俊道:“是西方魔教的!” 日童笑笑说道:“魔教是我们给他们的称呼,他们自己,则称为阿修罗教,阿修罗教神之尊,法力无边,与佛祖同尊并寿……” 他年纪虽轻,见识却广,言词滔滔,南宫俊却听得呆了。 他倒不是为日童的博学而发呆,而是为了魔教两个字而吃惊,在西方印度,是魔教的发源地,阿修罗是拥有极多信徒的一位尊神,他们的教义,就是主张放纵人欲,追求享乐,而且研究出许多神秘的功夫。 这些功夫都有魔意,久而久之,会使人变成邪恶。 自己修习东佛的那些武功,虽然东佛指名了这些功夫都是旁门左道,必须要有绝大智慧,绝高定力的人,才能保持住自己,不为所惑。 东佛之所以选中自己,就是为了自己具有这种定力。 南宫俊一直也确信自己有这份定守之力,可是听说这些功夫是魔教的秘学之后,信心也开始动摇了。 绝没有人能摆脱那魔力邪恶的影响,据说佛祖释尊在成道前,就曾受到魔女靡登迦的考验,被困达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才能摆脱。 西天佛祖具有何等智慧与定力?而且他还是修习佛门正宗,也只能接受魔法的考验而已,若是一个修习魔法的人,要想抗御这些魔法的影响,比释尊还要难上多倍。 南宫俊实在不敢相信自己能具有这种力量,可是,他已经修习了那些魔功,又怎么去摆脱呢? “老和尚啊!你实在害人不浅!” 南宫俊在心中暗暗地埋怨,表面上却没作任何表示。 可是日童却似乎已看透他的内心,笑一笑道:“总座,修习过魔法的人,永远都是魔道中人,而教主又是魔教正宗,总座在本教中,必可光大所学……” “住口!我已说过,我无意参加你们。” 日童却笑道:“教主有信心,总座一定会同意的,所以把座下的护法童子,拨了半数归总座控制,听候驱策,可见对总座是如何的尊重。” 南宫俊摆手道:“我要说多少遍?我绝不会加入你们!” 日童笑道:“总座别急,教主吩咐过,对总座要有耐心,总座现在不答应没关系,但是属下等现在就开始听候驱策,为总座跑跑腿,总座不至于拒绝吧!” “我也用不到你们。” 月女笑道:“那倒不见得,比如说这两个女孩子都中了媚情散毒,总座为她们处理就很不方便。” “我已经有解药!” 月女笑道:“解药只能遏制一时的冲动,却无法根治,要想彻底根绝媚毒,还是由属下来代劳的好!” “为什么要你代劳呢?” 月女笑道:“属下不像刚才那个笨蛋那等没见识,以为总座真被媚药所动,属下知道总座根本未与她们欢合,只是以无相身法隐过一边,再以腹语术,把声音变成一点点送到帐子里,转折发出,所以总座根本就没有中毒,不怕威胁。可是这两个女子未经欢合,媚情散毒未曾中和,消除时就困难多了,除了口服之外,还必须将解药溶入水中,以内力逼住牝珠,助其发散涤清,这些事总座做起来方便吗?” 南宫俊怔住了! 月女笑了笑,又道:“当然还有一个方法,就是让她们与男子真正地欢合一次,总座想必不愿为之吧!” 南宫俊道:“那有什么不愿的,她们反正要嫁人的,把她们择个合适的对象,嫁出去不就行了?” “总座,媚情散毒必须在一个对时内着手清除,否则药性深入体内,合入体质,就再也无法祛除了。在一个对时内,总座难道还能为她们找到合适的人选吗?” 日童笑道:“这个可不用你操心,总座自有分寸,这两个女子既是侍候总座的,自己收在身边也没有关系……” 月女笑道:“那就算我多事了!不过我只是把情形解释给总座知道,既是总座用不到属下,属下就先行告退。” 她美妙地行了个礼,就待退出。 南宫俊恨得牙痒痒地叫道:“等一下!” 月女道:“是,总座有何指示?” 南宫俊道:“这两个女子身上的毒是你们下的,你们应该为她们祛除。” 月女道:“那是行事的弟子太混球,居然敢以这种卑劣的手法来冒犯总座,属下已经把那个家伙处决了,总座也该消气了。” “这不是气不气的问题,而是……” 月女抢着道:“天人教规极严,各人的职责分明,他做错事,就该由他负责,属下等没有理由代他负责,只能施以应得的惩罚,至于为这两个女孩子清除余毒的事,属下等只有得了总座的指示,才可以着手,否则也是无法越俎代庖的。” 南宫俊明知道这是个圈套,却也没办法,只得道:“好!你就偏劳一下吧!” 月女忍住了笑,上前躬身道:“是!请总座将解药赐下。” “你们身边难道没有解药?” “启禀总座,属下等职司护法,这种事属下是不管的,所以身边没有解药。” 南宫俊取出那个药瓶丢给她。 月女接过之后打开来全数倒出,数了一遍道:“这儿共有十四颗药,两个人一共只需要六颗,还有八颗,请总座收回。” 南宫俊道:“我不要,这本来就是你们的东西。” 月女道:“不!属下等身边照例不准携带各种药物,总座如若不要,丢掉都可以。” 南宫俊只好收回药瓶,然后对日童道:“你把那具尸体也拖去处理一下,别放在这儿惊世骇俗!” 日童也答应一声,躬身而退,而且还帮月女把翩翩抱出去,月女掀开帐子,抱起全身赤裸的双双,她这时已经是双目通红如火,全身火烫,想是媚药已经发作,倒是不能再耽误了。 南宫俊看他们把人带走后,坐下来沉思了一阵后,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倒了杯茶,静静地坐着,没多久,门口响起了嘭嘭的叩门声。 南宫俊道:“进来!” 日童掀帘而人,躬身道:“两位姑娘已经交给月女照应,属下特来听候吩咐。” 南宫俊笑着一指椅子道:“坐下!” 日童受宠若惊地说道:“属下不敢放肆!” 南宫俊道:“跟着我办事,没那些规矩,我叫你坐下就坐下。” “可是本教尊卑之序特别重视。” “我现在还没有加盟天人教,不必讲究那些,等我真接受了总护法这个职位时,你们再依规定行事还不迟。” “是!属下敬尊谕令!; 他坐了下来,神情还是很恭敬。 南宫俊道:“教主一共只拨四个人来?” “是的,不过这只是暂时要属下等前来听候驱策,总座如果要人使唤,凡本教门下弟子,都可以指挥调动。” “不必,我目前不用太多的人,另外两个人呢?” “是山童与海女,正在店外候命。” “叫他们进来,我要认识一下,而且有些问题要问他们。” 日童恭应一声,撮口发出一声很尖锐的啸声,声止人至,日童打开门帘,引进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女童子,腰佩长剑,同时躬身一礼,说道:“属下参见总座!” 南宫俊暗暗地心惊,因为他的耳目灵敏,自信在五十丈内,落针可闻,这两个人的到来,却是在三十丈内才听见动静,而且瞬息即至,落地无声,可知他们的轻功造诣,已到了极高的境界。 再看看这三个人,加上没在场的月女,不但面貌俊秀,而且举止凝重,没有一点邪恶的样子,使他对天人教又多一层警念,尤其是那个所谓教主,必然更难相与。 他摆摆手道:“二位也请坐下!” 二人刚要谦辞,日童道:“我们既拨归总座麾下,一切都以总座之命是从。” 二人这才应命坐下。 南宫俊道:“你们有多大岁数了?” 三人都面面相觑,却没人回答。 南宫俊道:“这个问题也答不出来?” 山童道:“启禀总座,属下们是真的不知道,本教已天人合一,没有过去与未来,因此,也不计凡间岁月。” 南宫俊道:“这都是些欺人的空谈,是人,就不免生老病死,总有个年月以计久暂。” 山童道:“属下等所习神功,或许无法避免死亡之一关,但老病二字,却是与属下等无缘,据属下所知,属下等八人追随教主已十五寒暑,还是这个样子。” “什么!你们跟教主已十五年?” “是的!而且在未追随教主前,还有三年在一个冰雪密封的山谷中,学习语言以及各类知识,练习武功,那时我们就是这个样子。” 南宫俊道:“这么说,你们至少也有十八岁了!” 日童摇摇头道:“约不会少于十八岁是可知的,但是究竟有多大,却无以得知,因为十八年前,我们就是这个样子。” 南宫俊道:“那十八年以前呢?” 海女道:“没有以前,我们一有知觉,就开始学习语言,武功招式,以及各种知识,在这以前我们似乎毫无知觉。” 南宫俊道:“总不成你们一出娘胎就是这么大了?” 日童道:“那自然不是,但是教主说我们的生命开始,就是从记事为源,今后有生之年,也都这副形貌而终。” 南宫俊心头一震,他是知道有这一门功夫的,将一个初生不久的婴儿,以特殊的方法养育,就像是在花房中培育幼芽似的,等到某一个程度,才启发其灵智,在短短的时日内,可以造成一个极顶的高手。因为在养育期间,已经把一个人的体能智慧潜能,都培养到最成熟的程度,而这些婴儿到成长,都是在浑噩中度过,完全摒绝了外务的影响。 可是南宫俊对这一门的功夫与知识也很有限,他所涉猎的武功籍本上,只是约略地提了一下,连东佛本人,也是语焉不详,他以为这种事不可能出现的,万想不到居然真正地出现了。 看来这个天人教主,还是在他意料之外,即将接触的一个对手!而此人的出现,也将使本已混杂的局势,变得更为混乱。 他又捉摸了一下才问道:“教主在什么地方,我要见见他。” 日童笑道:“总座,教主吩咐过了,除非总座答应立即加盟,正式对外公开宣称膺任总护法的职位,那么教主也就立即公开对外宣称本教的成立,否则目前尚无见面必要。” “那他又何必拨你们过来呢?” “属下等是听候驱策的,不仅是属下,就是全教的人总座也都可以调用。” “人呢?在什么地方。” “只要总座确有需要,人手随时可到,但为总座行事方便计,还是由属下等居间联系的好。” “你们知道我要做什么?” “知道,总座跟横江一窝蜂的老大宇文雷定了十日之约,要追回被他们劫走的镖银,这件事,如若办成,就可以使总座顷刻间名扬天下,所以,教主才遣我们来……” “他倒真是个有心人。” “教主雄才大略,武功盖世,一切都策划好了,就等借重总座的雄才……” “他既是看中我,为什么又要派个人来对我用上那一手?” “这……有些事情是那名弟子擅自做主,并非出于教主之意,不过教主也是想借此看看总座的应变能力,以及对本门武学了解的状况,最后是十分满意了,才着令属下等现身相见,如果总座的表现不能令人满意的话,属下等就不出来了。” 南宫俊冷哼一声。 “总座不要生气,属下只要据实而言,现在教主已经将全权赋予总座,一切惟总座之命是从,他绝不再加干预,正因为如此,在事前才不得不慎重一番。” “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会接受这些人,既然天人教不肯正式公开亮了名号,那就是要用我南宫世家的名义活动了。” “总座有权决定,用任何名义也由总座的主裁。” “南宫世家的盛名得之不易,我不能让它沾上一丝污迹,你们担当得起吗?” “但凭总座吩咐,属下等无不尽力。” “好,我要履行十日之约,你们必须在十日之内,找到那批镖银的下落。” “总座,已经过去六天,只剩下四天。” “那就更是刻不容缓,你们若是不行,就趁早说明,我由南宫世家那边着手调查。” “总座但请放心,镖银的下落已在掌握中了。” 南宫俊倒是真正吃惊,这批家伙还的确是神通广大,但又有点不信地问道:“镖银在什么地方?” 日童道:“宇文雷与总座定约后,也十分慎重,惟恐被南宫世家踩住后脚,行动非常诡密,故而将镖银化整为零,分置在十个不同的地方。” 南宫俊一震道:“分散开了,都是在哪里?分得远不远?” 日童笑道:“分得很散,只是请你放心,都在属下的掌握中,最多不出半个月,属下等有把握全部取回来。” 南宫俊道:“那不是要费很多手脚吗?” 日童道:“也不必费事,只要您跟宇文雷正式照面,从他手里把一份镖银要回来,递交到两淮去就行了,其余都是属下们的事,无劳总座去一一找寻了。” 南宫俊道:“我不能有始无终,为德不卒,只收回十分之一的镖银交回……” 日童道:“只要取得一份,其余之数,属下可以请教主拨款垫上,然后,再由教下弟子去向横江一窝蜂陆续讨回就是。” “那……怎么可以呢?” 日童道:“宇文雷的用意,就是打击您的威信,使您疲劳奔命,让您一点一滴地找回来,他好从容准备应付您,咱们偏不叫他如意!只要您公开击败他一次,取回一份失镖,再补足了交出去,他就以为您是无意跟他们作对下去,自己吃亏认下了,对您疏远戒备,本教的门下弟子就可以分头并进,在很短的时间内,攻他们措手不及,把失镖全部收回。” 南宫俊明知这中间必然不会如此简单,一定还另外有别的阴谋在内,可是他沉思了一下笑道:“这个办法倒不错,只是,那笔镖银不是小数目!” “不是一百万两吗?这也没什么,我们全数垫上也不费力,只不过一定要总座把宇文雷打败了,这笔银子才有价值。” 南宫俊笑笑道:“就是这话,南宫世家虽没有这么多银子,可是凭我们家的声望,登高一呼,找江湖同道凑个数,也不止这点银子,只不过不能便宜了横江一窝蜂那批盗贼而已。” 日童笑道:“横江一窝蜂横行多年,能够在总座手里挫他们一下威风,对总座的声名,倒是很有利的事。” “就怕我不是对手,输给了他。” “那绝不至于,对南宫世家的盛名,也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南宫俊冷笑道:“胜了,光荣是天人教的;败了,就是我南宫世家丢人了。” 日童道:“总座,这可是不能怪教主算盘打得精,而是您没有表明态度,如果您此刻就正式承认是天人教的总护法,教主绝对不会让您受半点委屈。” 南宫俊知道自己落人一个极工心计的对手的安排中,这时候还不能够翻脸,因为他发现这个天人教,比什么横江一窝蜂要难对付多了,因此他笑笑道:“我不急于加入的道理有二:第一我不相信你们的能力真能办得了什么事,所以借这个事件,我要考验一下你们。第二我对你们的教主也还不太服气,他凭什么要在我之上?” “总护法的权限并不低于教主。” “在名义上压住我不行,至少得让我看看他是否真有居我之上的本事。” “这是总座跟教主之间的事,属下无以为词,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也知道跟你们说这个没有用的,我要在约期间,找到宇文雷,这总行吧?” “没问题,一天之内,就可以到他那儿。” 南宫俊道:“一天之内,他离此地不远吧?” 日童道:“远倒不远,只是较为隐蔽而已,如果由此而去,骑着快马,四个时辰就可以到达,问题是他肯不肯在那儿等着总座,如果总座贸然而去,他若是没有充分的准备,很可能来个避不见面。” 南宫俊道:“既是四个时辰可达,我在一天之内赶到,他就来得及准备了?” 日童道:“也许还是来不及,不过多几个时辰,属下等可以安排一下,叫他欲避不能,硬着头皮非见不可。” 南宫俊道:“你们有这个把握?” 日童笑道:“这个属下可以保证。” 南宫俊想想道:“好!现是子丑之交,我在一个时辰后启程,明日午时前,我要赶到地头,着手追回失镖!” 日童一怔道:“总座!期限还有两三天,您何必那么急呢?” “我订约时只说是十天之内,并没有限制一定要十天,早一天好一天,两淮的灾民日夜在饥寒交迫中嗷嗷待哺,早一天把赈银送到,也许就能多救活几个人。” “可是属下等恐怕来不及筹措!” “你们要筹措些什么?” “太多了,比如说断其归路,绝其援助,掌握绝对优势,从容布置,这些都要时间。” “这些你们应该早就准备好了。” “不久之前,属下才摸清他的去处。” “你们的行动就太慢了,连红粉金刚都不如,她们早在昨天就弄清了宇文雷的去向下落。” “光是弄清他的去向,属下等并不后人,属下是要摸准他们的实力部署……” “你知道横江一窝蜂究竟有多少实力,他们的组织如何,落脚在哪里……” “这个……一时还不清楚,因为横江一窝蜂行踪诡密,这一次才知道了他们一部分的人。” “那你们还差得太远!” 日童脸现惊色,说道:“莫非总座知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认为无须知道,横江一窝蜂在江湖上横行多年,你们都没有摸到一点底子,只凭这短短的几天,得来的消息又岂足可靠,如果等你们从容布置,说不定对方的布置还更严密。” 日童不作声了。 南宫俊道:“一个时辰后出发,就是我们这几个人,不许你们再拖进任何不相干的人! 更不准打出天人教的名义,你们四个人目前就算是我的家僮。” 日童道:“那我们赶上去,只怕见不到宇文雷。” 南宫俊道:“为什么要见到宇文雷,我的约会是要追回失镖,见不见他都没有关系!” “可是不公开地击败他……” 南宫俊道:“只要我找到的是真正的失镖,那就行了,并不一定要从宇文雷手中夺回来,再说即使击败他,也不见得能取回全部的失镖,我做这些事,是为了那许多受水灾的百姓,可不是为了扬自己的名气,更不是为了天人教扬威铺路,你们要跟着我,就得听我的,否则,就走开些……” 日童见他发了脾气,不敢再说了,忙道:“是!属下谨遵总座的谕令!” 南宫俊道:“还有,以后在人前人后也不得以总座称呼我,在我没有接受这个工作前,我也不是什么总座护法!” “可是……” 南宫俊道:“是你们教主鬼鬼祟祟的,不先跟我见面谈谈清楚,我凭什么就要受他的安排!” “是的,公子,属下等就去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再来侍候公子上路。” 三个人一起行礼告退。 南宫俊却说道:“山童、海女暂且留下,我要调息一下,你们二人分前后为我巡守当值,不准任何人、任何事来打扰我,否则惟你们二人是问。” 两个人也都答应了,只有日童一个人起身离去。 南宫俊出了个难题,也是要考考四个人的能力,他虽然在闭目养息,注意力却一点没放松,他听出山童守着前面,海女守在后面,两个人偶而走动一下,始终没离开过岗位,也没跟任何人接触。而整座院子,居然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人前来打扰。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日童再度前来请示道:“启禀公子,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的两个侍女呢?” “她们都已清除了余毒,属下为她们找了一辆车子,因为尚须安息,所以没有让她们前来侍候,公子如果要人,海、月二女都可以司劳。” “那倒不必了,我们这就走吧!” 他出了店堂,却不见店中的人前来,不禁问道:“店里的账结了没有?” “属下留了一块金子,所有的人都被点了睡穴,我们走了之后,穴道自解,他们会清醒的。” “为什么要这样呢?” “因为这家店靠不住,我们如果要保持行迹机密,最好是别让他们知道。” “我知道他们是红粉金刚的眼线,那没多大关系,我们的行动无须瞒住红粉金刚,而且慕容婉还跟我约好会面的。” “公子,如果您想在一天之内找到宇文雷藏金之所,就不能跟慕容婉会面。” “这又为什么?” “因为她们的行踪已被横江一窝蜂踩住。” “那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不大,只是宇文雷立刻就会提高警觉,想要堵上他就很难了,这家伙狡猾如狐,趁着他把注意力放在慕容婉姑娘的身上,我们才好抽冷子堵上他。”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据属下所知是在百里外的一个小镇里,但是等我们到了那里,他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因为两地相隔百里之隔,他若是有所行动,消息传来也得要一段时间。” 南宫俊道:“我们这一路行去,他不会知道吗?” “不会,因为属下把沿途都清理了,任何消息都递不过去。” “沿途百里,你是怎么肃清法?’” 日童笑了笑道:“很简单,属下只要截断他们的通讯就行了,快速通信的方法,不外是飞骑急足口传,或是飞鸽传信,属下叫人沿途放鹞鹰封锁,不放过任何一头飞鸽,然后,不让人骑超越过我们,这样就行了。” 方法是很简单,可是要动用多少人力,南宫俊听得心头暗惊,想到这个天人教组织之严密,的确是惊人,要不是他们主动找上自己,恐怕要发现他们都不容易。 他更担心的一件事,就是在江南地面居然潜伏了这么多的江湖组织,而身负江南武林安靖重负的南宫世家,却一点都不知道迅息,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 平静的江湖,想到即将发生一场巨大的变动,是福是祸,却是谁也不敢想象的。 他考虑了很久,是否要把这些都告诉自己的家里面,但是最后,他决定不说了,南宫世家保持着相当的实力,不介入这场纠纷,让群魔乱舞,自相残杀去,到最后,南宫世家那份实力,才能有举足轻重的分量,如果太早插进去,疲于奔命,累死了也发生不了多大作用的。 店外,他的胭脂火已经装上鞍缰,由月女牵着,这使南宫俊又对这四个人有一种新的估价,因为胭脂火是不肯让生人接近的,可是月女牵着它,居然十分驯服,可见她对驯马也有一套。 海女则驾着一辆轻巧而又华丽的双驹马车,南宫俊推开了车门,看到车厢里竟像是一具大的卧榻,而且十分宽敞。 座垫下面是柔软而又发亮的丝棉锦垫,翩翩和双双都还在睡,但仅占了一边的坐垫,对着这么一辆设计轻巧而又华丽的精美马车,南宫俊不禁叹为观止,忍不住道:“这是从哪儿找来的车子?” 海女道:“是教主从西域带来的,而西域本身也没有这种车子,是从西方聘来的巧匠精制的,属下与月女各有一辆。” “这样的车子在中原并不多见。” “是的,不过属下等乘坐着倒也方便,不会引起人注意。” 南宫俊心中一动,他已经知道所谓的天人教主是什么人了。 当时流行着几首儿歌,说是什么“东海少了白玉床,海王来求金陵王。”又说什么“天下最富沈万山,不如金陵王一半。” 这两首儿哥都是夸说金陵百宝斋主人王天一的家财之丰。 百宝斋是多年老字号的珠宝号,他们家的生意做得之大,简直是无与伦比,尤其是到了这一代主人王天一的手里,更是懂得经营,刻意搜求天下奇珍异宝,供应各地的豪富之家选购。 他们通商的范围不限华夏,商队还远出四夷,这时由于三宝太监远行西洋之故,海路已通,他在宁波拥有十几条大海船,交通西洋各地。 还有则是原先与波斯、大食人通商的丝、茶二路,也被他几乎一手包办了。 百宝斋的营业虽是以珠宝为主,但是其他的生意,他无不插上了一手。 据说他年轻时醉心游历,十五岁就离开了家,三十岁才回来继承百宝斋的产业,在短短的十年间,把先人的事业发展到一个惊人的程度。 百宝斋经手的生意太大了,自然要自己蓄养一批武师护宅,于是就有许多奇技异能之士被网罗去,更因为他们有钱,留得下人才,所以实力越来越大,他们的采货商队中,几乎个个都是好手。 虽然不是什么武林宗派,可是根据南宫世家侧面的了解,大概他们可以抵得上三个大武学宗派加起来的力量。 这样一股势力,自然没有人敢去撄逆其锋,所以没有一个黑道人物敢去找他们的晦气,就是横江一窝蜂,也没敢动过这个主意。 他们既然拥有如许的实力,照理应该在江湖上很出风头才是,不过他们志在盈利,从不参加什么武林活动,所以没人放在心上。 南宫俊笑着点点头道:“王天一,天人教,天人一体,我早就该想到才是!” 海女道:“公子,现在相信我们的势力足可囊括天下而有余了吗?” 南宫俊道:“不相信!” “为什么?公子既然知道了教主的名讳……” “王天一如果真能一举而尽天下,他早就发动了,何必等到现在……” “教主有意一统武林,但不主张征服,所以不用激烈的手段,再者武林中已有了南宫世家,教主更不能掠人之美,所以才要公于合作……” 南宫俊道:“南宫世家虽然是武林盟主,但那只是一个道义的联盟,并不是武林的主宰。” 海女道:“但是南宫世家的任何要求,只要一纸书函,哪一个都不敢违背。” 南宫俊叹声道:“海女,你这么想就错了,南宫世家的一纸书函到哪里虽是备受重视,但那是对他们有好处的,并不是命令谁,或是要他们做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否则人家照样也会置之不理的。” 海女道:“不会吧!如果对他们要求得坚决一点,使他们明白除了遵守之外,就是跟南宫世家站在敌对的立场,那样他们就会慎重考虑了。” 南宫俊笑道:“海女!你们只是在暗中活动,刺探武林动静,却还没有跟江湖帮派门户正面作过冲突,所以对事情的看法太偏失于利害,却忽略了人性中的另一面。” “人性中的另一面又是什么?” “尊严与骄傲,换言之也是江湖人宁折不弯的倔劲与不甘服于人的傲性,大家之所以对南宫世家如此尊敬,是因为南宫世家只帮助他们,而不要求他们什么,而且更给了他们非常的尊敬,才能得到他们的尊敬,如果南宫世家想压他们头上,他们就不会那么听话了。” “他们不怕南宫世家雄厚的实力?” “怕的,可是武林人视荣誉尤胜于生命,如果我们摧毁了他们的荣誉,那他们宁可断头流血,也不惜一拼了。” “不见得每一个人都有那么硬的骨气吧!” “是的,但是那些念生畏死的软骨虫并不受到大家的重视,他们臣服与否,对大局毫无影响,就是把他们踩在脚底下也没有多大意思。” “这倒是的,就算打架也得找个硬一点的对手才有劲儿。” 南宫俊笑道:“有气节的人不会为威所屈,没骨气的人,不待你去征服,只要你的力量强过他,他就自动地屈服了,江湖上这两种人各占其半,所以从来也没有人能成就武林中的霸局……” 海女默然。 南宫俊道:“但也不是绝对的不可能。” 海女兴奋地道:“有什么办法呢?” 南宫俊道:“以德服之,有气节的人,多半是讲道理的,只要在道理上能压得住他,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低头屈服了,即使有一两个死硬强项的人,不必去征服他,他也会受到天下人共弃而无法立足……” 海女又默然片刻,才道:“我们都不明大局之所趋,但凭公子指示就是。” 南宫俊笑了一笑,跨上胭脂火,山、日二童左右夹侍,月女则上了车子,由海女驾车,疾驶飞左而行。 金陵王家的势力果然不同凡响,南宫世家只是在武林中受人尊敬,但是王家却在州县官府间吃得开,他们的车马夜行,经过城门时,居然可以叫开城门通行无阻。 南宫俊笑向日童道:“你们的势力不小。” 日童淡淡地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南宫俊道:“那只是在上层官府之间行使人情,这些守门的兵丁难道也有什么好处不成,我也没有看见你给他们银子呀厂 日童道:“举凡是我们车马行经之地,从州府衙门到三台衙役以及守门的兵丁,每人逢年节,都有份固定的津贴……” “这是一项很大的支出。” “是的,差不多也等于他们一年从公家领的薪奉与口粮,所以他们对我们的人都巴结得很。” “你们主人如此做有何用意?” “没什么,只不过偶而得些方便,像刚才那种情形,就是其一,还有,就是他们听见了什么消息,前来知会一声!” “什么样的消息?” “比如说有关的江湖人动静等等!” “这些应该是属于江湖人的秘密,官府中人,如何得知呢?” “公子,江湖人虽是自成一个体系,不受官府的拘束,但是他们毕竟是在官府的辖治之下,有些行动都是瞒不过官府的,有很多事,他们必须先向官府中递个照会,使官府知所避忌,以免造成些不可解的冲突,不管哪一个门派势力大,他们总不能正面与官府作对而造反吧!” “嗯!你再说得详细一点。” “比如说寻仇报复吧,如果他们报复的对象是在要市闹衢,一定先要递个知会,使官府的人到时候避开,事后再设法另外找理由说词,加以弥缝,否则的话,他们打闹起来了,出了人命,就是地方官府的职责,如果地方上的公人前往制止,他们是拒捕呢?还是束手就擒呢?” “原来江湖人还可以跟官府人串通?” “公子,这叫做水帮鱼,鱼帮水,互相照顾,地方上欲求安静,固然不能得罪江湖人,但一个江湖门户如果要在一地立足,也不能不给官府一个面子。” “这一来还有王法吗?” “那自然是一些循规蹈矩,尚能守本分的武林知名之士或门派,如果是盗贼之辈,明火执仗,当市抢劫杀人,官府还是不敢包庇的。所谓大盗不操予觚,就是这个说法,坐地称雄一方的人,要想做坏事,也不会在本地方作怪的。” 南官俊点点头道:“我懂了,真想不到江湖中事,还有这些个内幕。” “公子对江湖中事似乎很隔膜。” 南宫俊道:“不错!我虽然学会武功,却不是家传的,所以,我对江湖中事一向不过问,别看我是出生在南宫世家,却很少去问那些。” 日童笑道:“也幸得如此,公子才能平平安安地把功夫练成,如果公子管事太早,风声露了出来,恐怕不待学成,就会遭到许多的打击了,有些人对公子是非常忌讳的!” 南宫俊笑道:“那位百宝斋的主人恐怕就是第一个不放过我!” 日童笑笑道:“公子!说老实话,教主如果早知道有公子这样一个人,的确是会尽全力来阻止公子继续深造的,不过,公子已经学成,教主自当全力支持公子。” 南宫俊笑笑没再说什么,他的神情很轻松,心情却是很沉重的,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担子越来越重。 就这样疾行夜驰,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天色已明,他们来到一所大宅院前,日童道: “公子,我们在这儿歇一下。” “是不是已经到了?” “还没有,不过此去仅有十里之遥,就是宇文雷等人栖息之处。” “为什么不一口气赶到呢?” “小的想知道一下,他们是否还在那儿,这一路行来,小的一直没有来得及联系。” 山童前去叩开了院子的边门,车马都长驱直人,很快地又把门关上了。 南宫俊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日童道:“此间是百宝斋分号的掌柜私宅。” 南宫俊没有再问,但是院中亭台楼阁,十分精美,却不见有半个人影,不禁又问道: “为什么没有人呢?” 日童道:“这是宅子后进,是内眷住的地方,一般杂役人等是不准进来的。” 南宫俊道:“那么也应该有内宅的人呀!” 日童笑道:“内眷另外有住的地方,这所花园只是利用那个名义阻隔外人,实际上是用来作为教中弟子办事场所。” 南宫俊道:“你们自己人还分得那么清楚?” 日童道:“百宝斋的用人很多,却并不全是教中弟子,甚至有许多武师都不知有天人教这个组织,他们只是受百宝斋聘用做事,所以行事必须分开来。” 南宫俊的心中对天人教的认识又深了一层,负担也加重一倍,这个组织的严密,设想的周到,几乎已是无瑕可击了。 魔教在西方,本就是一个神秘的宗派,可是搬到东方来,似乎更神秘了。 日童把南宫俊请人了一间很精致的花厅中坐下后,海、月二女,立刻就捧了茶水等过来侍候。 南宫俊才问道:“那两个人呢?” 月女道:“她们损伤元气过甚,尚须休养,公子要人侍候,婢子们也是一样的。” 南宫俊心中一动,故意笑笑又加刺探地道:“你们能侍候吗?” 海女道:“婢子等是听候差遣的。” 南宫俊道:“任何一种差遣,你们都应得了?” 海女道:“是的,婢子等对所有的操司杂役都受过训练,没有不会做的事。” 月女笑道:“我们精解音律,能歌善舞,琴棋书画,兼通文墨,公子如果感到疲累,我们还会按摩解乏。” 南宫俊笑道:“这倒是真了不起,你们几乎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了,但是我现在所需要的侍候非常简单,并不要训练,只要是女人,都能做得到的,如果是美丽的女人,就能侍候更为周到。” 他突然说出如此轻佻的话来,倒使两个女子为之一怔。 月女笑道:“我知道公子要的是怎样的侍候了,公子可说错了一点,并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做那种侍候,至少有两种女人却不能做,那就是年纪很大的女人和石女。” 南宫俊笑道:“不错,你真聪明,可是你们都不老,而且很美丽。” 海女也笑道:“公子不觉得婢女等太小一点吗?” 南宫俊道:“不,你们看起来有十五六岁了,古人所谓十三织素,十四裁衣,才可容颜十五余。正是所谓明珠不享的豆蔻年华,也是最能令人动心的年纪。” 月女笑道:“青梅酸涩青菱苦,公子何不待菱红梅熟时。” 她依然笑得那么的可人。 南宫俊却道:“有人专喜欢摘嫩蕊。” 海女道:“那两个女孩子身上还有些微媚毒未清,亲近起来,一定更为撩人,婢子把她们送到公子这儿来。” 南宫俊道:“为什么你自己不能呢?” 月女笑道:“因为婢子等都是属于另一种不能的女子,婢子等都是石女。” 她推托得很有技巧,但是南宫俊却不放松道:“如此风情,怎会顽石不透。” 海女笑道:“公子如果不信,婢子尽可供公子一试,只怕会扫公子的兴。” 南宫俊笑道:“这点你们尽可放心,我修习的神功中,有的是令顽石点头之法,任凭关山千阻,我也能破坚攻关。” : 06 012 第十一章 先声夺人 两个女孩子这才有点变色,月女的神色不那么自然,也笑不出来了。 南宫俊道:“还有一个时辰,就要遇上强敌,少不得会有一番拼战,所以我要在这段时间内,轻松一下,我相信你们天人教中,很重视这一种轻松,因为它确具灵效。” 月女可怜兮兮地道:“是的,婢子知道教中弟子在出战之前,必先尽情欢愉,那能鼓舞斗志,使人的勇气倍增,可是那些工作却从来没有要我们去做过。” 南宫俊道:“你们对媚情散那种药物都了解得如此清楚,对男女之事……” 海女也嘟着小嘴道:“公子,我们对世间万事万物都要懂,而且都要懂得很多,这样才能超然物外而不受其惑,也因此才能保持平静的心情,因而驻颜长生……” 南宫俊道:“驻颜长生未必,如果真能长生不死,你们的主人该不是现在的这一个,而是他几十代以前的老祖宗了。” 敝道:“是的,我们却不能免于一死,不过能够得兼人之寿,而且长葆青春,就已经很难得了,如果我们一旦丧失真元,就会跟常人一样的苍老。” “照你们目前的体能型态,离老还有一段很远的途程呢!” 海女道:“也不过二三十年吧,等到韶华逝尽,我们就会变成白发龙钟。” “那有什么不好,世上很多老太太们都活得很愉快,只要内功修为得法,头发虽然白了,龙钟却也未必,像我祖母,今年已经是七十高寿了,可是身手腰腿,健利不逊任何一个年轻人……” 月女道:“随公子如何吩咐吧,反正我们是受命侍奉您的。” “你们自己心中却并不愿意?” 月女道:“不是不愿意,而是婢子们想到日后的老态,未免心怀悲惧……” 南宫俊笑道:“可是就像你保持目前这样的形貌,再过上八九十年,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们无喜无憎,一辈子听人驱策,没有一点自己的生活,活着又有何乐趣呢?” 两个女孩子都怔住了,这个问题是她们从没有想到过的,因此都显得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南宫俊笑道:“我并不真要你们侍奉什么,只是借此了解你们心中的思想,现在我才明白,你们在一般的知识上虽然知道非常多,但是却没有一点自己的主意,茫然无知,现在你们不妨去好好地想一想几个问题:我活在这世界上为的是什么?我要的是什么?我能做些什么?以及我所得到的又将是什么?想通了再来告诉我,想不通也可以来问我。” 说完他闭目静坐,不再说话,两个女孩子也没有去打扰他,侍立在他的身旁,各自想起心事,考虑他提的几个问题。 将近一个时辰,日童在外面轻咳了两声。 南宫俊道:“进来,日童!你鬼鬼祟祟,在门口装模作样干吗?” 日童进来,后面还跟着山童,看看两个女的,然后才嗫嚅地道:“属下以为公子正忙着,不便……”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有什么不便的,日童!山童!我正好问问你们,你们这八个护法童子,四男四女,都是配就了对的……” 日童道:“那只是用字取对的方便,并不是谁配定了谁。” “那你对她们就毫不关心了?” “公子这话的意思,属下不明白,彼此既为同僚,又是同门同伴,怎么会不关心呢!不过公子要她们侍奉,并不在属下关心的范围之内,也无须属下关心。” 南宫俊倒是为之语结,道:“好,我明白了,本来我还想向你们解释一下,听你这么一说,那似乎是多余的了,我们这就出发吧,对那边的情形你都清楚了?” “是的,宇文雷于两个时辰前,带了十几个人恰巧回庄,此时前去倒不会落空。” 南宫俊沉吟片刻才道:“宇文雷那儿还有些什么人?” “还是公子上次见到的那一批横江一窝蜂,并没有增加什么新帮手。” “哦!那么他停留的地方原有些什么人?” “这个……倒不清楚,那儿的主人姓刘,曾做过一任知府,现在告老林下。” “一个退职的知府怎么会跟横江一窝蜂弄在一起呢,那个姓刘的,叫什么名字?以前在哪儿做知府?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日童有点愕然地道:“这些都不太清楚,待属下再去查问一下。” “仓猝之间,能问得清楚吗?” “属下会想办法的,必要时派人到他们庄子抓一个人出来也要问个明白。” 南宫俊摇摇头道:“日童,事情不是这样子办的,别说宇文雷等人进驻,进去的人已未必能顺利抓个人出来,就算能够得手,也已经打草惊蛇,像这种事应该事先就打听清楚的!” “是的,属下以后一定遵照公子的指示!” “本来我以为你们办事已经很老练了,现在看来,你们还不如我这个从未闯过江湖的新手呢!” “公子虽然是初出江湖,但公子出身武林第一世家,见闻自然比属下等渊博多了。” 南宫俊笑了一下道:“日童,我们既然以后要在一起相处,像这种客气奉承话就不必说了,不过既然天人教的耳目不足以对我们的行事有所裨益,以后就不必再去仰仗他们,免得反而误事。” 日童连连称是。 南宫俊道:“我交代的话你可别当作耳边风,阳奉阴违,我说不要联系,就是断绝任何的联系,因为我们今天跟字文雷照过面后,行动将受人注意,你们如果对外面广事接触,会把天人教跟百宝斋整个地牵出来,对大家都有害而无益。” 日童这才道:“公子,那我们以后又从哪儿去打听消息呢?” 南宫俊笑道:“这个不劳你费心,我自会有我的办法,现在我们就动手!” “是的!马匹已为公子备好了。” 南宫俊道:“不骑马,也不坐车,我们走路去!” “公子,还有十几里路呢!” “十几里路,安步当车,也不过是个把时辰,我都不在乎,难道你们还怕累着了。” “属下等怎敢说,只是怕公子走那么长的路后,面对强敌……” “我自己的情形我了解,问题在你们究竟有多重的分量,能否接手一战,还是先估计一下,我好有个打算。” “属下等对付宇文雷,或许力有未逮,如果是对横江一窝蜂其他的人,相信以一敌二,还不至于给公子丢人。” 南宫俊道:“好,那就行了,我们这就走吧,你们在路上最好把兵器收起来,别太抢眼。” 日童恭声应是后,南宫俊就摇着折扇,信步踱出门口。 日、月、山、海四个人则分前后跟着,两个男的在前引路,两个女的随后追随。 倒像是一个贵胄公子出游,带了四个小跟班。 因此他们这一行人虽然由于衣着鲜明而抢眼,却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这么一路徐行缓走,花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总算走完了那十来里路。 迎面是一片大庄宅,颇具气派,门口有一弯清流,环庄而绕,一座宽阔的石桥跨河通向庄门,桥头还有两对石狮子蹲守。 南宫俊走上了石桥,已经引起了庄中人的注意,由于他的气字不凡,立刻有人迎上来。 那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青衣小帽,做佣仆的打扮,很客气地行了个礼,才道: “请问公子有何贵干?” 南宫俊摆摆手笑道:“没什么,我是出来随便溜溜,看到你们这儿的风景不错,想到这儿的主人,必然是位极其风雅的高士……” “这……只是一所普通的宅第!” “不!不!此处一草一木,一屋一舍,都建造安排得极有章法,深谙五行之道,想必贵主人对河图洛书的土木之学,有极深的研究。” 这番话倒不是胡诌,他治学很广,看到这片庄院的格局乃是按照阴阳五行变化而设,所以说了出来。 果然那个中年人的神情不同了,再度致礼道:“原来公子也雅好此道,家主人很喜欢土木阵图之学,自从致仕退隐之后,专门研攻这一门学问,只可惜这两天他因感染风寒,卧病在床,否则一定会欢迎公子进去,详细研究一番。” 南宫俊笑道:“原来贵主人做过官,不知道是在哪儿得意?” “家主人曾经在常州做过十年知府,六年前才退任归隐,隐居在此。” 南宫俊故作惊喜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刘府尊刘老先生,那就不是外人了,他在常州府治时,我们时常见面的,我说呢,目前从事伏羲之学的人不多,差不多我全认识的,尤其是此间格局,看来就眼熟的很。” 那汉子恭声道:“原来公子认识家主人?” “岂止认识,算来是忘年之交了,故人有疾,知道了岂可不探视一下……” 说着就往里行去,那汉子只得退几步,拦住他面前道:“公子贵姓大名,请见示下来,小的好通报进去。” “不必,不必,你只要一说我,他就知道了,在同好的几个人当中,年轻的只有我一个,我因为有事离开了两年,回来后听说他已休致回籍,正感遗憾,却没想到是住在这儿,真是太好了……” 他又要往前,那汉子说道:“公子,请恕小的失礼,小的追随家主人多年,好像没见过公子。” 南宫俊笑道:“那是难怪的,因为我有个毛病,懒得见官,他在做府台时几次相邀,都因为我有那个毛病而罢,只有劳动他自己移驾下顾,现在既然已经休致林下,我倒是不能不拜会一下,管家,就请带路吧,我要给他一个意外惊喜。” 他虽信口胡扯,但是神态自然,看不出一点做作,使得汉子半信半疑,只得推道:“家主人病得很重,无法见客。”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那更要去看看了,多年故交,说不定以后没机会再见了,我想他多半是头痛的老毛病又发作,没问题,只要见了我,他这病就会好了,我有专治头痛的祖传秘方,以前他一发作就会来找我,都是一剂见效,今天可是来巧了,管家!快带我进去!” 他说得像煞有介事,使得那汉子再无怀疑道:“既是如此,公子就进前厅小坐,小的立刻去禀报家主人去!” 他把南宫俊等一行人引进庄子,来到厅上坐下,吩咐人送上茗茶后才告退。 日童低声笑道:“公子真认识此间主人?” “假的,我只知道他姓刘,还是听你说的。” “那公子说得却像真的一回事,甚至于连他的宿疾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南宫俊笑笑道:“喜欢治土木阵图之学的人必然用脑,也就多半会有头痛的毛病,这是想当然尔!” 日童钦佩地道:“公子不但学识渊博,而且推理入微,属下万分钦佩!” 南宫俊笑道:“且莫钦佩,这儿的庄宅布置大有章法,显见得此间主人,必非易与,且处处都充满了杀气危机,回头还有你们应付的呢,还是先准备一番吧!” “怎个准备法呢,这个管家进去一说,发觉公子根本不是他相识的人,就会起疑心,很可能就是一场混战开始。” “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因为有宇文雷在此,他们首先要是猜测我的来意,宇文雷是认识我的,他看见了我,更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是怎么说?” “横江一窝蜂消息灵通,耳目遍及天下,本身又行踪隐秘,而我居然能在他们不知不觉的情形下摸了进来,这就足够叫他们震惊的了,而且他又不知道我究竟带了多少人来,心中更为猜疑,所以他不敢轻动的。”。 “那又将如何地应付呢?” 南宫俊笑道:“他当然是先行试探,回头才酌情决定行动,所以我要你们准备,而教你们几个一出手就得先声夺人,给他一个下马威,这样他们即使是占了优势,也会疑神疑鬼,意气自衰了。” “这个公子请放心,属下等所习的武功,本就是侧重在速战速决,很少跟人拖泥带水的。” “用什么招式,都没有关系,但是,要记住一点,不得使用暗器……” “可是他们若是先行使用呢?” “有我在,绝不会使你们受到伤害,但是你们却绝不可使用,要知道你们现在的名义可不是天人教的门人,而是我南宫世家的人。南宫世家绝不使用暗器!” “是的!公子,属下记住。” 说着,却见先前那个汉子引了三个人出来。一个六十上下的老者,相貌清癯,脸上似有病容,倚在一软榻上,另外两个是十七八岁的妙龄女郎,抬着软榻。 来到厅中,那汉子恭声说道:“公子,家主人听说公子来了,故而抱病出来相见。” 南宫俊一拱手,说道:“刘公盛情,晚辈十分过意不去,一别数年,不意今日能够再晤,闻道刘公染恙,再晚乃坚请一晤……” 那老者在软榻上欠欠身笑道:“哪里!哪里!少兄太客气了,其实老夫也没什么大病,只是宿病再发而已,好在跟少兄是多年故交,谅不至以疏慢见责!” 这家伙也狡猾得可以,居然不拆穿南宫俊的冒认之事,装出他们果真是旧识,这倒使得南宫俊有点难以应付。 那老者又有点愤慨地道:“想我刘恭正虽曾为官,却还没有染上官僚的习气,对斯文朋友,都是推心置腹地交往的,可叹世态炎凉,老夫去任之后那些往日故交竟而绝足不来了,还是少兄不弃落拓,远道下访,尤见珍贵!” 他很技巧地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以免南宫俊称呼上的困难,设想得非常周到,那个汉子还是站在一边,刘恭正挥手道:“刘义,你到厨下吩咐一声,今天有佳客光临,要好好地弄两样菜款待!” 汉子下去了,刘恭正才低声道:“少兄,老夫不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如若你是前来跟老才研究土木消息阵图之学的,这两天可来得不巧了,老夫之所以不加拆穿,是爱惜少兄这一表人才,少兄不要多说,小饮数杯,即速离去,以免引祸上身,行时老夫会封赠程仪二百两,这是老夫的一点心意。” 南宫俊笑道:“刘公以为在下是打秋风来的?” 刘恭正道:“少兄,老夫为人一向忠厚,像少兄这样衣冠翩翩,带了美婢俊童随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真正的贵介公子,另一种就是江湖念秧之辈。” 南宫俊忍住性子道:“老先生看晚生是属于哪一类的呢?” 刘恭正道:“此二类人在外表上极为相似,看是看不出来的,唯有如此,那些念秧才能的理由,所以老夫才封致程仪二百两,以酬谢少兄此行辛苦……” 南宫俊见他居然把自己当作骗子,倒是有点意外,不知道是真是假,如果他是已知自己身份,则此举不知又包藏了什么意思,如果他是一片真心,则此公犹不失为忠厚长者,倒是不必伤害他。 心中正踌躇着要如何开口,侍立身后的海女却道:“刘老儿,你这个人还亏得是做过官的呢,居然连一点见识都没有,我们公子会是来向你行骗的?而且拿二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走路!” 刘恭正哼了一声道:“少兄,老夫已经仁至义尽。” 海女褪下一支血红色的手镯,放在刘恭正的眼前道:“刘老儿,你若是对珠玉还有点儿见识,就该估出这只血玉镯的价值!” 那只手镯在青绿的薄丝被衬托下,更显得红艳欲滴,连那两个为刘恭正抬软榻的少女都为之吸引,目不转眼地盯着。 刘恭正先是不经意地拿了起来,等他仔细地一看,才发现玉镯中还有一条游龙,随着玉光流转,缓缓而动,不禁失色道:“这是上好的白玉龙凤镯,如果能有一对,应是价值连城的奇珍。” 海女冷笑道:“你倒还识货,还有一只在我姐姐手上,月姐,给他看看!” 月女卷起了衣袖,褪下另一只镯,果然是一对,更见宝光璀璨。 海女道:“如果我们是念秧之流,能拿出这种东西吗?” 刘恭正沉吟片刻才道:“舍不得金弹子,打不得巧鸳鸯,想要钓金鳌,当然也要有碧玉钩,这对镯并不能证明什么!” 海女冷笑道:“刘老儿,你太固执了,好!我再给你一个证明,不管我们在你这儿动多大的脑筋,骗得的钱总买不到这对玉镯吧?” 刘恭正道:“不错,老夫虽然薄有田产,但那是呆的,若以家中的现银来说,的确买不起这等稀世奇珍,因此你们若是来推销珠宝,可算是找错主儿了。” 海女见一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铜的镇纸,拿过来对准那一对玉镯砸下去。 刘恭正忙用手护住,海女一镇纸砸在他手背上,他也顾不得痛,只是急急地道:“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海女冷笑道:“我砸碎了它,叫你这不长眼的老东西开开窍,你不过才这么点儿家财,我家公子高兴起来,赏人还不够呢,你居然还担心我们来打你的主意,你拿开手,这是我的东西,砸碎了又不要赔,你心痛个什么劲儿?” 刘恭正赔笑道:“姑娘纵不爱惜,但是这一类举世奇珍是花了多少人的心血才琢成,毁了实在可惜,老夫出言无状,姑娘包涵……” 海女道:“我已经出手的东西就不想再收回了,既然你如此看重,那就算是我家公子赏给这两位大姐的吧!” 那两名女郎惊喜万分,海女大方地夺了过来,每人一只,往两个女郎手中一塞。 刘恭正想不到一个侍女居然有如此大方的出手,不禁呆了道:“姑娘,这可不是小东西,至少也要值个十几万两银子,你也不问问你家公子……” 南宫俊笑道:“东西给了她们就属她们所有,她们尽有自由处置的权利。” 刘恭正几乎难以相信地望着南宫俊,发现他并不是开玩笑,这才喜出万分地朝两个女郎道:“还不谢谢公子!” 南宫俊摇手道:“别谢我,我说过了,东西是她们的……” 月女连忙道:“公子这么说,婢子就不敢当了,连我们的人都属公子所有,凡事自当由公子做主。” 两个女郎向南宫俊深深致礼,连声道谢。 南宫俊笑道:“别客气,这种东西饥不能食,寒不能衣,在我眼中看来不值分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若因此而害二位受到什么不幸,我反而心中不安。” 刘恭正叹了一声道:“公子的话大有深意,像这样贵重的东西,佩戴的人必须要有那个福气跟身份,你们可没有这两位姑娘那么好的命,经常要做些粗重活,要是不小心碰了砸了,岂不辜负公子的一片盛意,快拿进去收藏起来。” 两个女郎万分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身向后面而去。 月女却道:“两位大姐,这可是送给你们的,可别叫刘老儿哄了去。” 刘恭正脸上浮起了一层愧色,道:“姑娘,这是什么话,老朽再不才,也不至于……” 月女道:“可是我看你的意思正是如此,否则你就随着她们戴上好了,碰了,砸了也是她们自己的东西,要你那么小心干嘛?东西送出手,我不该多管,可是想到你居然把我们当作念秧的骗子,如果便宜了你,我可实在不甘心。” 刘恭正的脸上挂不住了,无可奈何地道:“那你们就戴着吧,否则倒变成我别有用心了。咳!咳!真是岂有此理。” 南宫俊道:“你不可对刘老先生太过无礼,刘老先生是仁厚长者,你怎么能以小人之心忖度之!” 月女恭身道:“是!婢子无状!” 刘恭正看见这个样子,倒是不便再发作了,乃正色道:“少兄折节不访,定有见教?就请明示吧!” 南宫俊笑笑道:“老先生既然如此说,晚辈就明言了,晚辈这次是专程造访,为老先生脱祸以保清名的。” 刘恭正神色一变道:“少兄这话怎说?老夫别说已经退职,交割清楚了,就是在任上,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南宫俊道:“假如老先生是清白无辜的,那就是老先生家中人太不小心。” 刘恭正一愕,道:“舍间有什么人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大概是府上的园丁不慎,养了一窝恶蜂,飞出伤人。” 刘恭正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竟是这点小事。” 南宫俊道:“不算小事,这一窝恶蜂已经杀死了好几个人,而且别的蜜蜂只采花蜜,府上的这窝蜂却专采银两金玉等贵重之物。” 刘恭正脸色大变道:“少兄,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的,老夫岂不是成了坐地分赃的盗贼了。” 南宫俊道:“目前老先生与那窝恶蜂的关系未明,晚辈不便置言,但是老先生窝赃之名却是无法推诿了,因为那批赃物,在几天前已搬进府中!” 刘恭正的神色变得十分地难看,讷讷地道:“少……少兄究竟是什么来路……” 南宫俊微笑道:“这倒不忙,还是老先生把本身的立场说明一下,以便晚辈知所取舍。” 刘恭正愕然道:“老夫的立场?” “是的,老先生出仕为官,自然是不会跟他们打成一伙的,可是那些人居留在老先生府上却是事实,所以晚辈想请问一声,老先生是否受了胁迫……” 刘恭正沉吟片刻才道:“这个老朽无以回答,如果少兄是为了他们而来,老朽只能置身事外,不加过问,这就是老朽的答复,少兄满意也好,不满意也好……” 南宫俊道:“这是什么话呢?’” 刘恭正笑笑道:“老夫退仕后,两袖清风,这栋宅子虽是老夫名下,却是别人斥资修建的,就是这句话!” 南宫俊觉得这个老儿词意闪烁,可能大有文章了,于是笑笑道:“晚辈是登门索镖的,请教老先生何以教之!” 刘恭正道:“他们出钱,老夫出智慧,盖下这片庄院,外面看起来是一家,实际上却是各起各炊。那些人做些什么,老夫不能说不知,只是不管而已,少兄如找他们办交涉,老夫只负责通知一声!” 南宫俊道:“那就有烦老先生一下了!” 刘恭正举手一招道:“芳芳,去通知宇文总管一声,就说有人找他!” 一个女郎答应而去。 南宫俊道:“原来宇文雷是府上的总管!” 刘恭正道:“他这个总管不管家里的事,专管老夫不知道的事,而且他在很多地方很多大宅院中,都兼总管之职,算起来老夫这个东家还不如他神气呢!” 南宫俊轻叹道:“老先生一生清誉,为何晚节不修与匪人为伍?” 刘恭正道:“世界上是非很难说,老夫一生清廉,却几乎弄得首级不保,也未见正义为老夫作丝毫之臂助,却是这匪类为老夫奔走营谋,脱于死罪,而且还能够保住一生名节,得以优游林下,少兄说老夫应该感激谁?” 南宫俊顿了顿才道:“老先生果然能洁身自好,仁政而爱民,天道无亏,必有以报之,如果老先生自己胡信所行违背正义,必会获罪而致首级不保!” 刘恭正抬头欲说什么! 南宫俊又道:“像这种河图洛书之学,虽穷天地之奥,却最伤人心思,非工于心计之徒,无以窥之,晚辈从这一点上去推测,也不必问老先生的经过如何了。” 刘恭正忍不住怒道:“诸葛武侯一生功名事业,可以动天地而泣鬼神,难道他也是奸诈小人吗?” 南宫俊道:“连环计火焚赤壁,甘露寺三气周瑜,在用心之仁上,诸葛孔明亦多奸诈,不过三分汉家天下,武侯一力而成之,多少还为后人做了不少事,功可盖其微节,再者他一生私德无亏,老先生又哪里可以比得上的?” 刘恭正没话说了,却听得厅外一阵哈哈大笑道:“南宫少侠出身武林第一世家,小时又有神童之称,十四岁试抡元,十六岁举试又是会元第一名,若非胸怀恬淡,早就三元及第了。刘公跟他辩口才,怎么能占得了便宜呢?” 说话中高大的宇文雷大步跨了进来,朝南宫俊一拱手道:“佩服!佩服!兄弟自以为行踪够隐秘了,想不到仍然给少侠找了来,在下却事前未得一点消息。” 南宫俊道:“十日之约,在下不敢懈怠,总算在约期前找到了大当家的。” 宇文雷笑道:“只找到了人而已。” 南宫俊道:“找到了人,就不怕找不到镖银,有蜂的地方,定会有蜜。” 字文雷道:“少侠这次带了多少人手来?” 南宫俊笑道:“跟大当家约会的是我,何需多少人,就是我一个人,另外就是我家里的四个仆人。” 宇文雷看这四个半大不小的少年男女,不禁大笑道:“南宫少侠,兄弟不能不佩服你的勇气,难道只凭这几个人,你就跑来索取镖银了?” “不错!这件事,本来就不必太多的。” “南宫少侠,就算在下肯把镖银交出,你们这几个人也搬不走呀!” “大当家的无须为此担心,我自然有办法运走。何况,说起来这应该由你们帮忙送到地头才是,若非你们中途耽搁了一回,这笔银子早就送到了。” 宇文雷虽然笑着,但眉宇间已经有点怒色道:“少侠几曾听过绿林道劫了镖之后,还管代送回到地头去的?” 南宫俊笑道:“劫下的镖又吐出来,在劫镖者而言是万万不情愿的事,既是万分不情愿而为之,必然有不得不为的原因,那又何妨多吃点亏,人情做到底呢?” 宇文雷哧哧地冷笑道:“妙得很,妙极了,在下还没有听过如此精妙的谈话!” 南宫俊似乎不知道他是在说反话,居然笑着道:“这个我倒看不出有何精妙之处,我既然叫人在万分不愿的情形下把劫去的镖银吐出来,自然也能叫人为我送到指定的地方去。” 字文雷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暴怒道:“南宫小儿,你欺人太甚,本座倒要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南宫俊泰然道:“在下此来是客,客随主便,但看阁下要在什么样的条件下才肯把镖银还出来了。” “做你的春秋大梦,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不可能只是大当家的看法,我倒认为非常可能,好在大当家是个肯从善如流的人,说不定听了我们劝告后,就会改变意见了!” 宇文雷一拍桌子,大理石的桌面立刻碎裂出很多纹痕,这一掌他用的是拙力,所以才有如此现象,如若他凝聚真力,这一掌下去,那张桌面会成为碎粉。 这现象是颇为惊人的,那显示了两个意义,一是他的愤怒已到了极点,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而发作,但也显示了他武功修为、真力已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平时不现形迹,用时才倾发而出。 南宫俊却不动声色地笑笑道:“大当家的性子太急躁了,这张桌子价值不菲,用来出气太可惜了。” 宇文雷怒道:“少说风凉话,你既然找了来,算你有点本事,但是要想把镖银收回去,你还得照规矩来。” 南宫俊道:“我上次就想照江湖规矩索讨失镖,可是大当家的不承认是江湖人,今天怎么又讲起江湖规矩了?” 字文雷冷笑道:“武林是非没有一定的准则,以强者为先,现在镖银在我手中,你要想讨回去,就得听我的!” 南宫俊淡淡地道:“宇文大当家的既这么说,我也不必听谁的了,更不必讲什么规矩,照我自己的方法来找寻失镖好了。日童、山童,你们两个给我去找个人问问看,镖银藏在什么地方?” 日童应了一声,道:“是!公子,不过他们若是不肯说怎么办呢?” 南宫俊:“那一定是没有舌头的人,否则一定会说话的。” 日童已经明白了南宫俊的意思,含笑躬身道:“是!小的们这就去!” 跟山童两人转身向厅外走去,才到门口,就被两个大汉拦住,其中一个道:“小兔崽子,你们往哪儿去,这是爷们的地方,可容不得你胡撞乱闯!” 这两个大汉正是那天跟宇文雷一起赴会的横江一窝蜂中弟兄,身手都是一等的,可是日童跟山童只是将身形轻掠,白光轻闪,两条汉子就成了四条。 那并不是多出两个人,而是双双齐腰被斩成了四段。 这只是极快的一刹那,已经是两条人命,宇文雷脸色一变,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个毛孩似的小家伙,有如此快的身手。 恐怕连死掉的两个家伙也没有想到,他们虽然知道南宫俊带来的侍儿,必非寻常,现身阻拦之际,多少也作了准备,但是,看见两个小家伙赤手空拳没有太当回事。 哪知道日、山二童的软剑竟是盘在袖子里,闪身飘前时,抖手出剑,一扫而过,两个莽家伙就这么糊里糊涂送了命。 更妙的是他们杀了人,居然不当回事,连看都不看一眼,还继续往外走。 宇文雷大喝道:“站住!” 两人依然不理,宇文雷身形一晃,随后追上,南宫俊惟恐两人有失,忙跟上去,字文雷的身法之快是很惊人的,他一掠之势已然超过了两个人,连身子都不回,双手往后一挥,已击出两掌! 南宫俊随后追得也恰到好处,折扇轻点,宇文雷感到一股尖锐的劲风,劲透了他的掌劲,逼向掌心,连忙收劲化开,回身看见南宫俊,先是一怔后才冷笑道:“小子,你要代他们出头领死?” 南宫俊微微笑道:“阁下这是什么话,以你堂堂横江一窝蜂大当家的身份,对两个小孩子出手已经够没面子了,你居然还要发阴劲使暗掌,这未免有失风度,在下只好替他们挡一挡。” 宇文雷道:“我叫他们站住了,难道他们没听见?” 日童笑道:“我们当然听见了,可是你又算老几,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宇文雷道:“南宫俊,你听见了?” 南宫俊笑道:“自然听见了,他们是我的从人,我叫他们出去找镖银,你却叫他们站住,他们自然听我的。” “这两个小鬼真是你南宫家的人?” 日童冷声道:“我们是侍奉公子的,不是南宫家的人,还是你横江一窝蜂的人不成?” 宇文雷道:“很好,你们杀了我两名弟兄,这笔账怎么算,你得作个交代。” 日童道:“宇文雷,你们在劫镖的时候,杀死了多少人,你如何交代?总不成只有你们的人才算是人命!” 这小子伶牙俐齿,居然把宇文雷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了顿才道:“那些镖客们护镖不利,死了也是白死,谁叫他们要干那一行的。” 日童也笑道:“我们是奉了公子的命令去找寻失镖,他们阻拦我们不成,死了也只有认命,谁叫他们劫镖的!” “说得好,如果你们是凭真本事,杀了他们我没话说,可是你们……” “我们怎么样,既没有使暗器,也没有使阴谋,是你的人先动手拦阻我们挡着路,才被我们宰了,技不如人。” “胡说,他们根本没准备。” 日童笑道:“宇文雷,那他们更该死,既然现身拦阻,便该全神戒备才是,临敌如此疏忽,他们不死谁死?” 宇文雷忍不住道:“可是他们没想到你们会在袖中藏刀。” “该死!该死!他们总不会当作我们是来做客交朋友的吧,也不会不知道我们是索取失镖的吧!” 宇文雷眉头一皱,道:“这不是废话吗?” 日童笑道:“这不结了嘛!既然明知我们是为索镖而来,而你们又不肯乖乖地交出,想得到的一战难免,既是免不了要干戈相见,相打无好手,还能限制我不用兵器,坐着待你们来宰?” 宇文雷再次语结,只有转身南宫俊道:“南宫武林第一世家出来的人,出手如此狠毒,言词又如此尖刻,怎么配领袖江南武林。” 南宫俊冷冷地道:“大当家的怎么突然变得客气起来了,南宫世家四个字如果在你心中有分量,上次我们就把问题解决了,何必又来上个十日之约!” 宇文雷道:“这……我们与江湖人从不交往,可以不受江湖礼节约束,但是,你们南宫世家却不能不讲究门户身份与行事规范!” 这倒是把南宫俊的嘴堵住,宇文雷可以耍赖皮,他堂堂南宫世家,却不能也跟着横江一窝蜂耍赖皮。 但是日童却飞快地接口道:“南宫世家身负江南武林安危重任,自然要处处讲究行为规范,但也要看对象,遇文王,讲礼义;逢纣桀,动干戈。古来已有明训,遇上你们横江一窝蜂,就用那种法子!” “南宫俊!本来我是看在你的家世分上,以礼相待的,但你们这态度,就怪不得我了。” 南宫俊笑笑道:“你们横江一窝蜂做事向来都是以行动代替言词的,就像你们劫去的那笔镖银一样,这边还在谈判,那边已经动上手了,今天是你们吃亏,所以才喋喋不休地找我理论,假如刚才是你的手下捉住了这个孩子,你还跟我讲理吗?” 日童跟着道:“公子,跟他说这些是白费力气,你就是说破了嘴皮也讨不回半分银子的,倒不如省点精神,咱们自己去起出赃物来干脆得多。” “好!说得好!横江一窝蜂吞下的东西从没吐还过,如你们五个人就想在老虎嘴边捋须……” 很少开口的山童道:“我们不止是捋虎须,还要拔虎牙!宇文雷,你还是放痛快点吧,你以为拖住我们说话,就可以让你的手下从容布置了,告诉你那是没用的,小爷不会叫你们称心如意的!”说完他撮口打了个呼哨,那是他们在动手时的一种联络暗号,哨音才毕,他与日童两个人分左右绕过了宇文雷,扑向院墙外的两道洞门。 : 06 013 第十二章 百花分宫 宇文雷身形动了一动,似乎想要阻止而又来不及,但是这两个小家伙却坏到极点,快到洞门前时,双双不约而同地把飞速前扑的势子刹住,只用脚尖稍稍沾了一点门缘。然后只听得一阵阵嗖嗖作响,洞口的两端都射出了大蓬的银芒,假如他们冲出去,刚好就被罩在那一蓬暗器中。 字文雷脸上得色才起,那一丝笑意立刻就僵住了。 这是个方形的院子,用高与人齐的围墙隔着,就在日童与山童刹住身形,诱使对方埋伏着的暗器出手后的一刹那,留在较后的月女与海女悄无声息,以极优美的姿势以及难以相信的速度弹了出去,轻巧地翻落在围墙外,接着只听见两声轻轻的呼喊,两个女孩子又从墙头弹了回来。 她们手中握着一只雪亮的匕首上还滴着血,神态极其轻松。 月女笑嘻嘻地道:“启禀公子,墙外有两个人躲着发暗器,婢子这边已经解决了。” 海女道:“婢子这边的也是一样,他们躲在假山后面,婢子若不是居高临下,还不容易发现呢!” 她稍稍歇了一口气又笑道:“不过这也有好处,他们以为不容易被人发现,因此也没有戒备,当然也不会想到婢子们会由墙头上飞过去,一刀一个,也只来得及哼上一声而已。” 这的确怪不得他们疏忽,当墙上开了一个很大的洞门时,谁都不会去越墙,尤其是这种洞门,只在墙上开一个圆洞,连门都不装的,所以自从开设以来,从来没有人会由墙上飞越而过。 如果已知墙外有埋伏,或许还有可能,可是那四个人几乎是同时行动的,日、山二童冲向洞门,月、海二女只略迟一步运行而已。 她们由暗器发出的方向而找人近身突袭,行动之快,配合之精密,都可以说是妙到极点,也使得宇文雷措手不及。 好一会儿,他才由震惊中安定下来,这次他倒没有愤怒,满脸都是钦色,道:“佩服! 佩服!南宫俊,你手下这四个孩子虽是初出江湖,但经验之丰富,武功之精湛,配合之密切,甚至于出手之利落,真是万中难选其一,在下对训练他们的人,深致无上敬意。” 日童笑道:“你别客气了,训练我们很不容易,老夫人不知道我们公子另有师承,以为他对武功不感兴趣,而南宫世家的担子,将来他迟早要逃起来的,所以集合府中全部高手,每人各授最擅长的功夫,造就了我们八个人……’” “八个人,你们另外还有四个?” “瞧你吓成这个样子,告诉你放心好了,我们只来了四个,还有四个没有来,我们原来不准备这么早就出来行走的,不过老夫人听到公子在彭城的作为,知道他另外承受了东佛一脉的武学,已经着手负起南宫世家的责任了,才派遣我们前来听候差遣,更因为处理这件事,用不着太多的人手,所以只遣了一半来。” 这是海女说的,她一张嘴能言善道,满口鬼话,居然说得丝丝人扣,谁都听不出一点破绽来。 倒是她要说真话,恐怕还没人相信,因为天人教是个极端秘密的组织,从没有公开活动过,而南宫世家却一直都在江南武林奔走着,也一直没有中止过对新起人员的训练。 南宫俊只皱皱眉头,看了海女一眼没有作否认,宇文雷却完全信以为真,沉吟片刻后才朝日童道:“这位小友,我有个问题,请教一下,你们冲到门口,突地止步不前,是否已经知道后面有埋伏?” 日童微笑道:“不知道!” 宇文雷轻叹道:“我也相信你们不可能知道,因为,我来的时候,才吩咐他们埋伏的,可是你们怎么又会采取那种措施呢?” “我们的职分是辅助公子行动,因此我们所受的训练也不仅止是武功,还包括了很多应付各种情况的方法,刚才就是一种,我们忖度一下环境,假如要有埋伏,也必然是在洞门之后,所以才先行试一下,有埋伏,顺手清理了,没有埋伏,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宇文雷脸色微微一变,喃喃地道:“不错!不错!我今天犯了两个大错,一个是太轻估了你们四个人的实力。” 日童笑道:“我以为这是你犯下惟—的错,你居然还能找出一个错误来。” 宇文雷道:“我第二个错误更大,那就是错把你们当作了南宫世家的人。” 日童不禁一怔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不是南宫世家的人!” 宇文雷道:“我虽然知道你们是南宫世家的人,却没想到你们的行事会如此刁毒,跟其他的人完全不同。” 日童笑道:“以前南宫家人在外面行事,就是太讲究仁义忠厚了,所以才经常为小人所乘;尤其是对付你们一帮人,假如再抱着那种态度,岂不太吃亏,所以我们的态度要稍稍改变一点,正如公子教诲我们的,大英雄行事,要存菩萨心胸,而行使霹雳手段!” 这家伙的确是鬼精灵,满口鬼话,却说得头头是道,连南宫俊听了都不禁为之微笑,而宇文雷却一皱眉道:“南宫俊,今天你们既是索镖拜山而来,咱们就以规矩行事,大家各凭真实功夫,一决胜负……” 他也是个善于见风使舵的角色,一见暗的行不通,又要求摆明的来了。 日童笑道:“宇文雷,你现在怎么又讲究规矩了?” 宇文雷也不理他,向南宫俊道:“镖银都在西跨院中,明天一早在下列阵恭候,你有本事就来拿。” 南宫俊笑笑道:“如果你在十天之前摆出这句话,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难道你没胆子接受?” “不是没胆子,而是我当初跟你订了十日之约,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可以同意你拖延一天。” “这可不是你单方面就行了,当初我们订约之时,还有很多的人在,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为见证,我在今天找到你,恰好是在约期之内,如果明天再找你,就过了约期了。” “南宫俊!你别太过于逼人了,话已经讲出来了,你爱接受不接受都行,惹了我,拼着大家都捞不到,我把那批银子都沉到江里去!” “你可以那么做,我也不在乎,我能够找到这儿,当然对你们横江一窝蜂的底细摸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毁了那些银子,我也可以不择手段,把你们横江一窝蜂赶尽杀绝,相信江湖同道,也不会说我行事太狠,因为这是你们自己言而无信,而且那些受过你们所害的人,听说我们那么做,叫他们倾家荡产,拿出钱来,补上那笔账款,也是愿意的。” 宇文雷怔住了,他没有想到南宫俊年纪虽轻,做事说话,却深思远虑,半点过门都行不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俊道:“今天是十日之约最后的期限,你若是要讲规矩,今天就摆下道儿来,我还可以考虑,如果你想耍赖,我也不照规矩行事了!” 宇文雷怒声道:“你不照规矩又能如何?” 南宫俊一指地下道:“这儿躺着两个,围墙后面还摆着两双,这六具尸体中,只要有一具是那天跟你一起在彭城现身露面的,就证明我没找错人。那么我不管杀多少,也都有个交代!” “你知道这所宅子里是多少人?” “我不管,但是只要是你们横江一窝蜂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之辈。” 宇文雷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得道:“好!南宫俊,今天解决就今天解决吧!老子不相信你真能吃定了我们!” 南宫俊笑道:“我也没有说一定有把握,不过既然约定了,总得见个真章……” 字文雷道:“一个时辰后,我在西跨院候驾,你们不怕死就来!” 说完匆匆转身而退,那边的刘恭正以诧然的眼光看着南宫俊,半响才道:“真看不出,公子这四个从人有这么俊的身手,而公子本人更是深藏不露!” “老先生也是此中好手了。” “不!老朽只是略谙技击,不过老朽的这对眼睛倒颇为精确,只要看到一个人的击手,立刻就能知道他的路数以及造诣的深浅。” 南宫俊哦了一声。 刘恭正又道:“南宫公子,以老朽观察所得,公子的出手是不必说了,你既是东佛传人,自然就不会是家传武学,就是这四位尊属,也定然不是南宫家所出。” 月女立刻道:“何以见得呢?” 刘恭正笑道:“老夫说过,这一双老眼尚称精确,看一个人出手就知道路数,姑娘与那两个小友的出手诡异,实非中原的实数,倒有点像西域的路数。” 南宫俊道:“老先生法眼高明。” 日童接口道:“但是你只看出我们的武学渊源,却并不能因此就判定我们不是南宫家的人,南宫世家并没有家传武学。老主人身兼百家之长而超出任何一家,自不能说属于哪一家……” 文恭正道:“话诚然不错,但是天下武学,万流归宗,纵然是分支千万,总有其一贯的脉络可循,小友的手法,却与中原完全不同,是以老夫作此推断。” 日童突然道:“你的眼光不能说不高明,但是见闻思想却太窄仄了。” 刘恭正居然一点不生气,双手一揖道:“请小友多加指点,启我茅塞。” 日童道:“南宫门下,奇士如云,对练武的人,只有心地纯正,禀性正直,胸怀浩荡而有一技之擅的人,莫不尊以上宾,所以才能汇百家而成其大,三世四代,一直被尊为武林盟主,就是这种兼容并蓄的胸怀所致。” “这一点老夫绝对承认。” “那你就不能说我们不是出于南宫门下,南宫门士是一种极高荣誉,却不是门户的派别,你的话如果被教我们武功的师父们听见了,就是一种侮辱。” “是!是!请小友原谅,老夫不是江湖中人。” “但你却与横江一窝蜂为伍。” “这个嘛,老夫不是横江一窝蜂中人,但有个宾主关系,何况连横江一窝蜂自己都不承认自己是江湖人,老夫自然更不能算了。再说老夫没有正式练过武……” “江湖人也不一定就是门户派别,而是行事与所事所属而言,而更不是自己承认了就能算,自己否认就不算的,有些武术世家,他们勤练武事,却是为着投身军旅,搏杀疆场之用,因此他们即使全家个个都精于武事,却不能算是江湖人,你既然跟横江一窝蜂有宾主关系,就是个江湖人。” “小友这么说法,老夫倒是无以为辞,就算是江湖人吧!” “你若是江湖人,就不能说那种没见识的话,你不是江湖人,就少充行家说外行话,言多必失,祸从口出,你总该知道的,就凭你说我们不是出于南宫门下这句话,就可以惹来一场大麻烦,你对南宫门下的人,每一个都认识吗?” “这个老夫怎会每个都认识呢,老夫所知,只是经常在外走动的那几个。” “你既然不知道南宫门下有多少人,又凭什么来断定那些人是南宫门下,哪些人不是呢?” “这个……老夫虽然有点武断,但是却也多少有个根据的,江南第一武林世家出来的人,都有一股雍容的气质与恢宏的胸怀,即使是动手与人争斗,也一定是用雄浑壮阔的招式武功,有如江河之涛涌,不像小友的出手,招发即致人于死……” 南宫俊的脸色微红,刘恭正的话,使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日童却笑道:“老头儿,你倒是很有点见识!” “南宫世家的盛名如日中天,即使不是江湖中人,也都知道,老夫听得多了,自然知晓一二。” “不错!南宫世家的人,以前都是那种作风的,这固然赢得了江湖中同道的尊敬,但是也为武林中留下了很多的隐患!” “哦!这个老夫倒是未闻之也,请小友多加指点,怎么会留下隐患了?” “因为南宫世家过去的作风太君子,太仁慈了,对许多恶迹昭彰的凶徒们过于宽厚,以致于造成邪恶坐大的机会,横江一窝蜂的行为与手段,你应该是清楚的,假如南宫世家很早就采取了雷厉风行的霹雳手,岂会容他们猖獗至今。” “这……南宫世家并非不想找他们,而是他们行踪太隐秘,找不到他们。” “这倒不然,横江一窝蜂虽然善于掩藏行迹,但是要有心,仍然一找就找到的,像我们这次就是个例子。” 刘恭正的神色微微的动了一下,笑道:“不错!不错!天下没有绝对的秘密,小友的话大有道理。” “何况南宫世家以前也不是没有找到过横江一窝蜂!” “这个老夫跟他们宾主相处,也有几年了,怎么没听说过呢?” “很多人都听过的,像金刀侠杨公直跟神鞭侠彭奇当年合伙开设镖局,跟横江一窝蜂结下了怨,幸得有南宫世家的主人出头,才保全了彭奇的一家老小。” “那件事老夫倒是知道,南宫老英雄一身艺业果真无敌,听说横江一窝蜂那次有十二个人都败在老英雄的剑下无功而退,那次后,他们好好地歇了一阵子。” “那次老主人如非存仁慈剑下留情,见一个杀一个,横江一窝蜂虽不致于绝了种,总还得多安分几年。” “那倒不见得,横江一窝蜂的人很多,不是一下子杀得尽的,何况那次去的,还不是精锐人物。” “不错!但是老主人如果也像横江一窝蜂那样赶尽杀绝,或是留下几个活口,施以苦刑逼供,不难把老窝给掏出来。” 刘恭正没有开口。 日童继续又说道:“自从那次以后,南宫世家的人与横江一窝蜂零星相遇也有几次,都是因为要维持英雄豪杰胸襟,没有先发制人,结果反而遭到了暗算,下落不明!” 刘恭正一震道:“这些小友怎么知道的?” “死的是我们南宫家的人,我们自然要追查原因的!” “这么说,你们已经把横江一窝蜂调查清楚了!’,“要是没调查清楚,我们怎么能一下子就找到了这里,又怎么会派我们前来听候公子的差遣呢?” “你们是专为对付横江一窝蜂的了?” “对什么人使什么手段,反正南宫世家已经觉悟到已往的弱点所在,不会再上当了。” 刘恭正神色又是一震,才道:“这些话小友该对宇文雷说去,老夫不是横江一窝蜂的人,对老夫说可没有用。”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不错,老头儿!兵战凶危,回顾横江一窝蜂不知将使什么手段,而我们要回敬什么手段更是难说,所以你不必跟去了,免得受到了波及。” 刘恭正顿了一下才道:“老夫虽没练过很高的功夫,但是,对各家的武功路数都还懂得一点,各位跟宇文雷之战,必然是精彩绝伦,如此好戏,放过岂不太可惜!” “你不怕受到波及?” “老夫离得远些就是,在这所宅子里,老夫忝为居停,也该给各位领个路才是。” “那就麻烦您老爷子了。” 他一直称对方为老头儿,这时忽然改口称老爷子,变得客气起来,倒使得刘恭正为之一震,道:“不敢当,这是应该的。” “老爷子这么大的岁数,又还在病中,要给我们带路,这实在太不敢当了,横江一窝蜂那伙人可不懂得什么尊贤敬老,要是他们不择手段乱发暗器,射到老爷子身上,我们就不好意思了。” “那还不至于吧,老夫多少是此地的居停,他们是借居的房客,再怎么不讲理,也不会把老夫也伤在里面的。” 日童笑笑道:“但我们公子却不能这么想,这样吧,让我的两个同伴侍奉老爷子,他们的身手也还不错,保护老爷子不受误伤,大概还能称职,月女、海女,刘老爷就交给二位了。” 刘恭正忙道:“不必,不必!老夫自己有两名侍儿,她们能照顾得了。” 月女笑道:“这两位姐姐娇滴滴的,看上去一阵风都吹得倒,婢子实在不相信她们能照顾得了您,还是由我们来吧!” 说着一左一右,已夹在刘恭正身边,各扶着他一条胳臂,把他给架了起来,两名女郎神色为之一变,正待上前拦阻,月、海二女双手轻扬,软剑脱鞘抖直,剑光如电,把她们逼退下去。 日童笑道:“老爷子,您看,她们比起我们可差多了,还是由我们保护的好,二位大姐,你们可要放明白点,我们不是跟二位客气,实在是为老爷子好。” 两个女郎伸手摸向腰边,想去拔剑,日童笑道:“二位大姐,小弟刚才还送了二位一对龙凤玉镯,为的是戴在二位的手上很好看,要是没有手,那对镯子可往那儿戴呢?” 他的嘴说着话,却瞧着两个女郎的手,意思很明显,她们如若想拔剑,他就会先出手了,这等气势慑住了两个女的,果然使她们不敢妄动。 刘恭正冷哼一声,道:“没有用的东西,滚下去吧,你们真叫我瞧了生气。” 日童道:“不过二位大姐也还下去不得,老爷子的脚不太好,不能久站,二位还是得抬着他这架软榻,万一老爷子要歇腿时,好有个坐处。” “不必了,老夫走得动。” 月女笑道:“老爷子,现在是我们架着您,回头忙的时候,可能就分不出一只手来了,您又是有身份的人,不能把您放在地上,软榻还是带着,等用得着的时候,立刻送过来,不是很好吗?” 刘恭正两臂一振,忽地脸色变道:“你们在老夫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月女笑道:“没什么呀!” “胡说!老夫的真气突然受阻,分明是你们下了毒手暗算!” 日童笑道:“原来老爷子已经把真气练到能收能发的境界了,那可是真不容易,在表面上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南宫俊心中也暗自吃惊,他知道刘恭正与横江一窝蜂的关系必然密切,也知道刘恭正说没练过多深的武功是托词,他能对各家武学了如指掌,绝非泛泛之辈。 令人吃惊的是月、海二女出手就能制住刘恭正的手法,于是忙道:“月女!你们对刘老先生不可太无礼。” 月女道:“没有啊,婢子们扶着他老人家,恭敬得很呢!” 南宫俊脸色一变道:“月女!是我在对你说话,你该如何答复我!” 月女这才惶恐地道:“婢子们在他的气海穴上,刺进了一枚细针。” 南宫俊怨声道:“你们怎么可以用这种手段!” 月女道:“这也怪不得婢子,是这位老爷子自己不好,针是他自己吸进去的,婢子扶住他的时候,只把手抵在气海穴上,这位老爷子功力深得很,他如果要用劲的话,一挣就可把婢子震开了,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气才运起来,立刻又猛收回去,于是婢子夹在指缝中的细针就被他那一吸之力,由毛孔进人体内去了。” 南宫俊道:“老先生是这样吗?” 刘恭正哼了一声道:“老夫自承曾经收回内力,但是怎么会将针吸进去呢?” 月女道:“那针比牛毛还细,肉眼难辨,质地极脆,你如果用足了劲外震,一碰就断,那是绝对伤不了你,就算是我们用劲,也很难把针刺进穴道,只有你自己用力内吸,才会整枚进入体内,不信的话,我这儿还有一把,你自己看。” 她很是大方,在长指甲中倒出几支极细的毛针,摊在掌上,凑到刘恭正的眼前,刘恭正道:“老夫不信,如果是一枚刺进去,怎么老夫全无感觉!一定是你们在别处施了手脚。” 月女笑道:“这种针的外层涂了麻药,触人经脉,就使那儿麻痹没有知觉……这不能怪我们,你明明有一身功夫,却偏要装傻,是何居心?” 日童笑道:“那还要问,他自然想叫我们不去防备他,然后出其不意,对我们也来上那么一下。” “胡说,老夫岂是那种人!” 日童道:“你若无此心,此举对你也没有害处,最多不能用劲而已,行动一如常人,十二个时辰以后,这种针自己会在体内化尽,你又可以如常了,我们是怕你扮猪吃老虎,不得不防上一手而已。” 刘恭正气得满脸铁青地道:“老……老夫……”他也不知该如何说了。 日童却道:“我们是拜山索镖而来,自然不惜一战,但要凭本事公开地对搏,如果是伤在暗算之下就不值得了,老爷子的功夫如此精纯,却要装成一副病危之状,跟我们在一起,实在叫我们难以放心……” 刘恭正道:“好!好!小友你真够精明,老夫一生用奇,今天居然会栽在你们几个小孩子手里,老夫也只有认了,现在放下老夫吧……” “老爷子不是要给我们引路的吗?” 刘恭正叹口气道:“领个屁路,老夫见你们实在太鬼,所以才想抽冷子给你们一下的,既然被你们拆穿了,老夫还跟去干什么!” 日童笑道:“老爷子不想去,我们却舍不得呢!宇文雷那家伙也是不择手段的,我们不怕正面交手,却很忌讳他施暗算,所以,要把老爷子请在一起镇压他一下。” “老夫跟横江一窝蜂各不隶属,怎么能镇压得住呢?” 日童笑道:“老爷子具此身手,自然地位不比宇文雷低,相信老爷子说句话叫他们守点规矩,他们必不至违抗!” “老夫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那么把实情告诉他们,叫他们施诡计阴谋时,别把老爷子也坑进去。” “老夫说过了,没这么大的面子。” “那就很不幸了!老爷子如果对他们连这点影响力都没有,也只好认倒霉了,谁叫您老人家要跟这种人为伍的呢!” 南宫俊这时对这几个小鬼,倒是真佩服了,他们整起人来,的确高明,因此笑笑道: “刘老先生,你既然早对我们存有不善之心,此刻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我们不能耽搁太久,就请老先生辛苦一下吧!” 刘恭正见事已如此,自己的心思完全被人摸透了,只有叹口气道:“老夫今天算是认栽了,不过有一点不明白。” 日童道:“老爷子有话尽管问,小可一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是早就有计划对付老夫了,但是又怎么知道老夫的功力深浅呢?” “老爷子能与宇文雷分庭抗礼,当然不会是泛泛之辈。” “这……不是理由吧!” “这不是理由,但对老爷子却很适合,如果说出了真正理由,怕老爷子生气。” “老夫既已认栽了,还有什么好气的,我自信我的藏晦功夫,已经相当到家了,在外表绝对看不出来,又有着退职知府的身份,你们绝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老夫底细的,老夫只想明白错出在哪里。” “错在老爷子的话太多,太喜欢卖弄了,您老人家能把一身武功练到深藏不露的境界,那是很不容易的事,可是您老人家偏又喜欢开口多说话,发表您的武学高论,这一来不是又等于穿了帮吗?您说的那些话可是听不来,学不会的,只有多年的深刻的武功浸淫,才能体会得出来,试想有您这么一位武林高手在旁边,我们怎么不多一分小心呢?” 刘恭正只差没有昏过去,勉强地挤出一丝干笑,道:“好,好见解,南宫少主,你这四位尊属真叫人眼红,不仅资质是上上之选,更兼心思灵活,技艺出众,一个就能抵得上十个高手,公子得此四人,自然无往而不胜了。” 日童笑道:“老爷子可真谢谢您金口美言了,您把我们说得这么好,可真叫我们又高兴又惭愧,可是公子还不满意,说我们比家里的那四个差远了。” “另外还有四位?” “是的!我们一共是八个人,四男四女,这次只派了我们较差的四个来听候公子驱策,要是另外那四个来了,您老爷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他们为什么不来呢?” “老爷子,瞧您这话问得多新鲜,办事儿嘛,讲究量才而用,像今天这种事儿,用不着他们,我们已经可以对付了。” 刘恭正不开口了,因为他发现再说下去,只有暴露自己的缺点,换来一顿讥笑而已,那个小鬼太可恶了,他虽然满口老爷子,但语气之尖刻,比他称呼老头儿时还可恶。 日童在前,月、海二女架着刘恭正居后,那两个女郎抬着软榻又跟在后面,山童侍奉着南宫俊,开始向西跨院行走。 日童一面走,一面还不闲着,说道:“老爷子,您多招呼着点,我知道这儿凶险重重,路不怎么好走。” 刘恭正想不理他,但仍忍不住说道:“怕危险就别来,你以为是来游山玩水的?” “我可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怕您老爷子吃亏,万一有什么响动,在场的人,以您老爷子的行动最慢,对那些飞镖飞针的,闪躲起来不会太如意,可是那些施放的人,不知道您老爷子这会儿行动不太方便,还以为您是平常的龙马精神,绝不会在乎那些玩意儿,一下子招呼过来,那岂不是糟了,所以小可是一片好心,想代您老人家先打个招呼。” 刘恭正冷哼道:“您的心实在太好了,简直比我的亲孙子还孝顺。” 日童笑道:“老爷子,您有家人没有?” 刘恭正一瞪眼,道:“你问这个干吗?” “关系很大,如果您有家人,可以叫了来,把您的情形告诉他,让他对宇文雷说一声,别对您乱招呼,假如您没有亲人,反正是孤老一个,死了也没有人关切,那就算了。” 刘恭正气得浑身直抖,喝道:“小畜牲!你现在尽管在口头上占便宜好了,回头就有你受的,老夫不把你撕成片片的,就不姓刘。” “老爷子,您这哪像做过官的,连一点涵养都没有,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小可对您如此尊敬,纵然您不领情,也犯不着恶言相向,您这么破口大骂,倒像是市井匹夫子。” 刘恭正怒喝道:“南宫俊,你难道是聋子,由着你这个小鬼对老夫如此侮辱!” “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你老先生如果不是与那些匪人为伍,又何至受人如此轻慢呢?” 刘恭正怒道:“放屁,老夫怎么与匪人为伍了?” 南宫俊道:“你跟横江一窝蜂在一起总是事实,横江一窝蜂的所作所为,你总不会全无知闻,匪人两字还算客气的!” “南宫俊!横江一窝蜂只不过杀人取财而已,如果你惹恼了老夫,那就会叫你南宫世家死无噍类!”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刘老先生的身份地位,似乎还高于横江一窝蜂了!” 刘恭正咬牙不语。 南宫俊又道:“在下曾经遇见了另外两个人,自称是蜂王座下的使者,地位虽较字文雷略低些许,但是不相隶属,想来老先生也是蜂王的臣属了。” “老夫不必告诉你这么多,反正有你后悔的就是。” “在下无意得罪刘老先生,不过是想看看老先生在宇文雷心目中的分量而已,如果老先生在他眼中无足轻重,得罪老先生的一定是他们,如果老先生在他眼中够分量的话……” “那又如何?” “也没有什么,在下不会拿老先生做人质去向宇文雷谈条件,叫他退还失镖的。” “希望你别存这个幻想,那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各有所司,虽然有相互关照之义务,却不能妨碍到彼此的权责,你们若以老夫为人质,他们就可以断然不顾,但是伤了老夫,这笔账就记在你们头上。” 南宫俊笑道:“月女,回头不管有什么人对你们出手,你们都拿刘老先生挡上去,我们跟横江一窝蜂已经是没完没了,又何在乎多记上一笔账呢!” “你们敢?” 日童笑道:“老爷子,只希望您长命百岁,多活几天,就可以知道我们敢不敢了,哎呀!说来他们就来了。” 就在他说话的当儿,一阵振铃声,一声响箭带着吊铃,叮铃铃地掠空射来,径直射向领头的日童。 这是作为警告的招呼,箭发并不急,日童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接住的,可是他居然一闪身子让过了,听任那支箭射过来,而且是对准刘恭正射至。 刘恭正见状大惊,作势欲闪,可是月、海二女把他架得紧紧的,动都动不了,那支箭一直射中了刘恭正的肩窝。 刘恭正的身子一颤,好在那支箭的劲道不足,到他的肩口时,箭势已竭,只在肩窝上撞了一撞,又叮铃铃地掉在地上。 刘恭正的脸都吓白了,双腿一软,就差没有跪下去,日童笑嘻嘻地道:“还好,这支箭是拔去了箭镞的,否则老爷子这一下虽不致送命,可也挨得够重了。” 他弯腰拾起箭,便见箭杆上绑着一块白布,布上写了些字,就打开来念道:“‘莫及无辜,放手一决……’哈!老爷子,看来您老人家还真有分量呢,横江一窝蜂居然为您撇清说您是无辜的呢!” 刘恭正额上冷汗直淌,但是他却道:“老夫本就无辜的,你们跟宇文雷冲突,与老夫何干?” “横江一窝蜂行事向来讲究不留痕迹,找上谁都是赶尽杀绝,鸡犬不留,他们还敢说出莫及无辜的话,何况你老儿跟他们还关系密切,怎能算是无辜,我们就是杀了你也不为过。” 他的口气不变,目中已泻出杀机,而刘恭正却沉声道:“你竟然敢对老夫说这种话,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日童笑嘻嘻地道:“你在我们掌握中,还敢讲这种狠话,我倒是得佩服你,只是,你头上流那么多汗干吗?来!我给你擦擦。” 他就拿了那写字的布,往刘恭正的脸上抹去! 刘恭正拼命跳脚挣扎,口中嘶声叫道:“不要……不要……” 但是他功力被闭,又有两个人架着,哪里挣得掉,还是被抹了两下,一张苍白的脸,顿时又成灰色。 两个抬着软榻的女郎也赶忙丢下软榻奔上前来,见状发出一声惊呼! 日童笑道:“这敢情是布上的墨迹没干,所以一擦上去,就把脸给染灰了,这位老爷子也真是的,抹上一脸墨,洗了不就行了,哪里就会吓成这个样子!” 说着把布块又递向一个女郎道:“大姐,这一半是干净的,没有沾上墨汁,你给老爷子擦擦干净吧,他怎么就昏过去了呢?” 那个女郎如同见了蛇蝎似的一下子就跳得好远,日童却伸手握住了另一个女郎的臂,要把布块塞给她,那女郎也是惊极而叫道:“不要碰我,布上有毒!” 日童也像是吓了一大跳,忙把布块丢在地上道:“布上有毒,什么毒?” 那女郎的一条手臂还在他的紧握中,挣脱不得,只得道:“是一种叫做无形七步追魂的毒粉,肌肤沾上一点,不出七步毒气就会攻心。” 日童道:“难怪那老爷子吓昏了,敢情是这么回事,他们的手段也太毒了,居然在箭杆的通信布条上染毒,不想竟害到老爷子,这毒有解药没有?” 远处射来了两点白影,同时有人喝道:“红儿,接好!” 那个跳开躲走的女郎伸手接住。 远处那人又道:“一颗给刘老服下,另一颗给那个小畜牲,这次算他的运气好,老子是先给他一点警告,告诉南宫俊,赶快滚,如敢再前进一步,老子就要他们有来无回!” 那个叫小红的女郎把接在手中两颗药丸拿了过来,日童道:“这是解药?” 小红点点头道:“是的,一服即愈,不过要快,再慢就来不及了。” 刘恭正的脸色已经由灰而变黑,可见其毒性之烈,小红似乎知道如果那解药不给日童,绝不会让她去解救刘恭正的,所以先拿了一颗给他道:“你快服下去吧,别耽误我救刘老总管。” 日童接过一颗笑问道:“刘老总管,原来他只是总管而已,他是什么总管?” “百花宫第十二分宫总管。” 南宫俊心中了然,所谓百花宫,必然是蜂群的总组织,百花宫主,也就是女王蜂了,这些人用蜂群的组织为系统,倒是别出心裁,有意思得很。 因此,他又问道:“宇文雷又是什么呢?” “他是横江一窝蜂的领班。” “他在百花宫中是什么地位?” 小红迟疑了片刻才道:“大概与分宫的地位相等,不过也很难说,有时他要听分宫的,有时分宫要听他的,看肩负任务的性质而定。” “百花宫下有多少分宫?” “这就不知道了,不过此地是第十二分宫,最少也不会少于十二处吧!” 南宫俊道:“你说了这些会遭受到处分吗?” 小红的脸色一变道:“那要看情形,我们的任务是保护总管,你们制住了总管,我们就已经难逃失职的处分,只有希望你们能够击败宇文雷,我们的责任才轻一点。” 南宫俊微笑道:“你是希望我们获胜了。” “横江一窝蜂的职司是战斗,如果分宫遭受到侵扰,就由他们去应付,如果他们应付不了,那就不是我们的能力所及,否则的话,我们的处分,会很严厉,总管会怪我们保护不力,贪生怕死。” “这个规定很不合理,刘恭正的武功高出你们很多,怎会要你们去保护他?” 小红道:“我们实在不知道刘老爷子有很深的武功,平时他只打打太极拳,活动一下筋骨而已,从不和人动手,所以总宫才派我们保护他,因此他实在不能死,只有他活着,才能证明我们确是武功不如人,而非保护不力。” “你们分宫做些什么?” “通常的工作只是把蜂群采来的花粉,制成花蜜,解缴总宫,或是打听得有花粉的地方,通知蜂群前去采取!” “花粉通常是指什么呢?” “是指值钱的东西,如珠宝古玩之类,花蜜就是金银。” “原来是探风销赃的地方。” 小红道:“公子这么说就是这么回事吧!” “横江一窝蜂杀人越货,所得俱是赃物,你们难道不怕被人发现?” “不会的,我们有很好的身份掩护,再者,这儿销的珠宝,都是他们在别处所得,拿到这儿来,还要经过换面,然后再卖给一些大人家或是巨商……” 南宫俊笑笑道:“很聪明的办法,难怪横江一窝蜂横行多年,积财无数,却没有露出一点痕迹,小红姑娘,谢谢你的合作。” 小红道:“我是尽知道的说,只希望你们别伤害我,留下我的性命!” 日童道:“我们并没有杀死你的意思啊!” “可是你的手已经沾上了毒,如果拿你的手摸我一下,我就死定了。” 日童道:“你们不是有解药吗?那还怕什么!” 小红道:“七步断魂的毒性剧烈,解药却难配,只有总管的身份才能享用,我们若是中了毒,就只有一死了。” 南宫俊皱眉道:“你们对自己都这么刻薄,不是太过于残忍了!” 小红道:“身份高,得到保护多,他们的责任较重,我们这些下属虽然没有太多的保障,却可以尽量地求生,就像我现在把一切的秘密泄露,那是允许的。” “你的话怎么前后不符呢?” 小红道:“如果总管受了伤害,就是我们失职,处分会很严厉,反之如果是我们受制,只要能保全自己,什么方法都不受限制,自然也包括有问必答,说出机密在内,只要是当着别人的面泄密,责任不在我们,而在司掌行动的采蜜使!” “为什么责任是在他们呢?” “因为他们必须把知道秘密的杀死,以防止秘密外泄。” “那么你告诉我们这些,就是要他们杀死我们了。” “这是他们的事,是否能杀死你们,与我们无关。” 日童道:“你们的规矩真邪气!” “也不算邪气,我们在百花宫中的地位不高,得到的享受也不会多,本来就不能要求我们太多,我们在此两年一共被人侵入三次,都是用这个方法保全我们的生命,但是那些侵入的人,也没有能把秘密带出去,我们的能力有限,分宫也不会给我们太多的保护,就必须我们自己设法保全自己了。” “不错,这个方法很公平,如若对你们要求太苛刻,反而会使你们心怀怨恨而生离心了。” 小红道:“是的,所以百花宫的人虽多,却很少有叛离的,因为在某些地方,我们的待遇也很宽大的。公子,我知道的都说了,你是否可以叫他放开我了,我真怕那只手会不小心碰我一下。” 南宫俊道:“日童,放开她吧!” 日童笑了一下道:“是!大姐,对不起,惊吓了你,我给你赔罪!” 说着用那只摸过布块的手,在她的颈上拍了一拍,小红脸色如土,嘶声叫道:“你…… 怎么这样不守信用,我什么都说了。” 南宫俊也作色道:“日童!你怎可如此!” 日童却笑道:“公子,属下只是想试试我手上的毒究竟有多重。” 南宫俊道:“你也不能用别人的性命来试,这种行为太不应该了。” 日童笑道:“没关系,属下这儿有解药。” 他把那颗白色的药丸举了一下,小红的颈上已经泛起淡淡的灰色,眼睛盯着那颗解药,道:“你肯把解药给我吗?” 日童道:“我可以分一点给你。” 他果真掰了一小块下来,塞进小红的口中,小红吞了下去道:“一颗解药只够用来解一个人的毒,如果分成两半,只能使毒性稍缓,却仍然无法使毒素消清的。” 日童笑道:“我知道,所以我先给你一小部分,让你安心,也使你的毒暂缓发作,等一下我会把其余的都给你。” “都给我,你自己呢?” 日童哈哈笑道:“我如果没有那份本事,又怎么会轻率地去接触那支响箭,横江一窝蜂行事歹毒,不择手段,我知之最稔,怎么会被他们所乘!” “你没有中毒?” “你看看我的手就知道了,可曾有中毒的征状,我们是专为对付武林宵小鼠辈而来的,早就打好了底子,个个都百毒不侵。” 他伸出那只染黑的手,果然仍是洁白红致,一点都没有变色,小红不禁怀疑道:“你用什么方法竟能拒绝七步断魂。” 日童笑道:“这个却不必告诉你,只要你知道我没有中毒,可以把解药完全给你就行了,你如果要想活命,就得多合作些。” 小红迟疑地道:“我知道的全说了。” 日童道:“我却认为还不够!” 南宫俊忙道:“日童,我想她是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她在百花宫中的地位不高,不可能知道得更多的了。” 日童笑笑道:“这个小的知道,有关百花宫的事,我们可以向刘老儿请教,他是一宫的总管,所知一定比他们多,不过属下以为这位大姐还可以告诉我们一些这儿的事。” 小红苦着脸道:“这儿什么事?” 日童笑道:“比如我们要进西跨院,将会遇见些什么阻碍之类。” “这个我怎么知道呢?这儿是宇文雷负责的,他如何安排我们谁都不知道。”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们,他有些什么班底,或者我们要遇上些什么样的拦截。大姐,寻常人,断难知道,你们却在箭射出后,立刻知道了,可见……” 小红道:“那是因为第一关把守的人是毒蜂子马成,此人一身是毒,他经手的每样东西都带毒,所以我们才知道。” “毒蜂子马成也是横江一窝蜂的人?” “是的,凡是外号中带个蜂字的人,都该是横江一窝蜂的人,否则这个名字一定叫不起来,假如有人无心巧合,用于个蜂字嵌在外号中,定会遭到芟剪的。” 日童点头道:“好极了,小红姐你这句话对我们的启示倒是很大,使我们对横江一窝蜂又多了一层认识。” 南宫俊问道:“江湖上有多少人是在外号中带个蜂字呢?” 日童笑道:“近十年间,一共出了十三个人,自然可能还不止此数,不过较为有点名气的,也只有这么多。” “现在这十三个人都还在吗?” “没有,前前后后,共有九个人横死,目前,只剩四个人,毒蜂子马成是成名最久的一个,没想到,他竟是横江一窝蜂的人。” “另外还有三个呢?” 日童道:“这还是请小红回答的好。” 小红看看日童,见他捏着那大半颗的解药,似乎有搓碎的意思,只得说道:“胡蜂胡士丛,蜂腰娘子陆仙儿,黄蜂刺傅仁心!”。 日童道:“大姐的记性比我好,居然还多想出一个胡土丛来,我倒把这个家伙给忘了,还以为是黄蜂刺客凌飞呢!” 小红道:“本来是有他一个的,可是,三天前被红粉女金刚大姐慕容婉杀死了。” 南宫俊心中一动,道:“你们跟红粉金刚也冲突上了?” 小红忙道:“不是我们,是横江一窝蜂,据我所知,宇文雷与凌飞在另一条路上去截斗慕容婉,原来作疑兵之计,分散你们的注意力,哪知道你们居然还是摸来了!” 日童道:“小红姐,你实在很合作,小弟无所为敬,只有借花献佛,把这解药再分一块给你了。” 说着又掰了块给她,小红忙不迭地放进口中咽了下去,然后道:“还剩下一小块,你为什么不一起给了我?” 日童笑笑道:“我想那已经够你消毒的了,我手上沾的毒本就不多,抹到你颈上的更少,现在,你中的毒已经消退了!” “不!那只是外表上的消毒了,侵入体内的部分还是会发作的。” 日童笑道:“至少暂时不会发作,大姐请放心,我说过给你,一定会给你的,我没中毒,留着解药也没用,只是还有麻烦大姐的地方,请大姐多多帮忙而已。” 小红急了,问道:“你到底还要我干吗?” 日童道:“我们进人到西跨院去夺取失镖,一战自是难免。” “这个我不可能帮你们的忙。” “我也不敢劳驾,只是我们却不想把精神和力量用在提防暗算的布置上,到那个时候,请大姐提醒一声。” 他把那一小颗药就捏在指头上,笑了笑又道:“大姐,你看见了,我如果一紧张,手指就会不知不觉的上劲,这药一捏成碎粉,恐怕就无法再收齐了给你,因此大姐为了你自己,也别叫我紧张的好!” 一晃肩背,离得远远的,笑着又道:“大姐,你在前面为我们带路吧!你比较熟悉,至少可以避免很多叫我紧张的事情。” 日童语毕又示意月、海二女,叫她们在刘恭正与那个小绿的女郎人中处捏了一下,把他们激得苏醒过来,笑笑道:“对不起,二位受惊了,这可不能怪小可,是你们自己的人在整你们,希望二位打个招呼,最好别再施什么毒了。” “不行,你们是闯关而来,在下把守这一关,而且在下是以毒为擅长,因此你们要想通过这一关就得经过毒的考验。”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文士打扮的人,这时正从一堵矮墙的上面探出半个身子。 日童迫前一步,笑道:“毒蜂子马成,你这一关对我们恐怕没什么用,刚才的情形想必你很清楚,我们都有百毒不侵之能。” 马成冷笑道:“我用毒一生,倒还没有遇见过有百毒不侵的人!” 日童笑道:“今天,你就可以开开眼界了!” 马成冷笑道:“敝人正想领教一下,我相信你的确有些鬼门道,能拒我七步追魂无影之毒,但是,我不相信你们能够抗住我的穿肠散。小红,把他们带进来好了!” 于是小红引着一千人,穿过一道洞门,来到一座厅堂前,马成当门而立,身前放着一张茶几,几上有三只杯子,斟满了三杯酒,他用手一指道:“无影之毒着于肌肤,你们能挡过最厉害的七步追魂,其他的就不必试了,这是有形之毒,入口穿肠,你们把这三杯酒喝了就算通过!” 日童看了一眼,道:“我们非喝不可吗?” 马成道:“不喝当然可以,只要绕过桌子就行,我绝不阻拦,那就算不得闯关,到时我们不交出镖银,你们也怪不得谁!” 日童笑道:“是每人一杯呢,还是一个人喝三杯呢?” “随便!只要有人把这三杯酒喝下肚去就算数。” “喝下有解药没有?” “有!如果你们挺不过,可以开口,我立刻就会奉上解药,不过闯关之举,就到此为止,你们再也无法索取失镖了。” “这不公平,条件全由你们开。” “这是江湖规矩,你们如果不遵守江湖规矩而行,我们也可以耍个赖!” “耍赖!你们也有耍赖的本事。” “我们不要别的本事,只要撤退一走就行,如果你们敢再追缠不清,咱们就到南宫世家讲理去,现在还是南宫老夫人当家,她如果也说我们不对,我们就认了,双手把镖银交上,看看她是否有脸收下来!” 这一着倒的确够狠的,南宫俊道:“好,高明!看来我们只有喝你三杯了。” 日童却上前道:“公子,且慢!他们先前矢口否认是江湖人,现在看情形不对,却又搬出江湖规矩来约束我们了。” 南宫俊道:“日童,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可以反复无常,我们却必须遵守江湖规矩,这就是正邪不同,否则我们与他们一样,又凭什么向他们索取失镖呢?” 日童笑笑道:“公子,小的不是要摆脱江湖规矩,小的所受的教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违背江湖道义……” 刘恭正冷哼道:“你们对老夫的手段就大大的违背了江湖道义!” 日童笑道:“老爷子,这话可不上路了,假如您老爷子真是一位悠游林下的老封翁,我们找上您是我们的不是,可是您在做知府的任上时,就已经是百花宫的总管了。身为黎民的父母官,居然与盗贼同流合污,站在武林的道义而言,对你这种人,真该杀而无赦,我们对您已经够客气的了。” 刘恭正被堵上了嘴,日童又道:“我今天不是要规避江湖规矩,而是要强调一下我们的立场,你们以江湖规矩摆下了道儿,我们也以江湖规矩来应付而已。” 马成道:“很好,在下恭聆高论,只要你能说出个不喝这三杯酒的道理,在下自然也不敢勉强!” 日童道:“我没说这种话,江湖规矩,讲究的是公道,你摆下这一个饮毒的阵势,就得要自己也准备接受同样的考验,道儿是你计划的,至少你自己就先走一遍!” 马成哈哈大笑道:“小友的意思是要我也喝一下这种毒了,这个当然没问题,我摆下了这毒阵,自己当然能撑得过。” “没这么简单,你自己出的题目自己做,那还称什么公道,要公平,你就得也接受我们的考验!” “你们的考验?”马成不解地问。 “不错!你既然以毒为题,我们就在这个上面来较量高低,你喝下一杯我给你准备的毒酒,我也喝下你的毒酒,看看我们两个人谁能撑得过,这才算本事。” 马成道:“你也懂得用毒?” 日童笑笑道:“南宫世家的人不会用毒,但对付你们这种用毒的人,另有一套办法,我只要随便找点东西,也能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马成大笑道:“我马某人一辈子穷研用毒之道,不敢说独步天下,但是还没有听说过有能毒死我的毒药,这倒要试一试!” “好,那就是咱们两个人赌这一场就行了。” “我这儿是三杯酒。” “你说过并不限定多少人喝。” “我一个人喝三杯行不行?”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那……当然行,可是这种毒药一滴穿肠,你一个人要喝三杯,那不是……” “既然一滴就可穿肠,我喝三杯不说也是一死,如果一杯酒毒不死我,那么三杯酒也未必有用,你说对吗?” 马成道:“好!好!我们就赌一杯好了。” 日童拿起一杯酒,泼在地下,立刻冒出一缕青烟,可见毒性之烈。他却毫不在乎,由身边取出一个小瓶子道:“我借这个杯子用一用,立刻就来相试。” 他也没跑远,只是到水池边端了一杯水,把瓶中的药投入一粒,然后把杯子旁边擦干了,端了酒回来道:“就是这一杯。” 马成拿起那一杯水先放在鼻前闻了一下,又嗅嗅它的气味,最后甚至于伸出舌尖,舐了一舐杯口上的水渍,紧皱着眉头,似乎弄不清楚这杯中的毒药是什么? 日童端起另一杯毒酒,一直笑哈哈地望着他,马成沉吟了良久,最后还是显得有点犹豫地道:“小朋友……这究竟是什么毒?” 日童笑道:“你不是自夸用毒无双,无毒不识吗?怎么连这一点,都认不出来了!” 马成有点讪讪然地道:“这个……我的确是没有见识过,似乎是在一千零九种毒之外呢!” : 06 014 第十三章 临阵倒戈 南宫俊虽不知日童在搞什么鬼,但也的确为马成的渊博而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有想到天下之毒,居然有一千多种,自己扳着手指数,也不过是十来样而已。 日童道:“这是毒经之外的第一千一十种毒,叫做逍遥津!” “逍遥津!这是什么毒呢?” “严格说来,这不能算是毒,因为它对别人都没有什么害处,最多只能昏睡一阵而已,但是对你而言却不同了,它一入你的肚子,你就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你说这是一种迷药,那不太像吧,迷药的目的在于使人失去知觉,自然要在不知不觉间使人服下才行,因此必须调具有香甜之味,你这药又麻又辣,还带有苦涩味,既不好闻,又不好吃,谁肯吃它呢?” “我有办法使人不能不吃,比如现在吧,你就非喝下不可,因为我们是在比赛服毒,除非你认输。” “笑话!我没有输,为什么要认输。” “你若是不敢服,就是认输了。” “我不敢服你的毒不算输,还得等你服下我的毒才能分胜负呢!若是你也不敢服我的毒,最多我们是平手,只要你胜不了我,就不能算过关。” 日童笑道:“我不敢服你的毒,可是敢拿在手中,咱们干脆比一下,谁拿得久好了。” 马成闻言一震,连忙看自己的手,但见上面已经泛了一阵黑色,大吃一惊,连忙把手中的杯子摔了,叫道:“好狡猾的小鬼,你居然敢在酒杯上弄鬼。” “这我可不承认,酒杯是你的,我只不过用块布去擦一擦,这布也是你的……” 他取出一块湿布,正是先前绑在响箭杆上用来示警的那一块,也是沾上七步追魂的那一块。 马成急忙从身上取出一个瓶子,倒出几颗药吞下去,然后又拔出自己的腰刀来,一刀剁下了自己的右手,忍痛点了自己的经脉,止住喷血,切齿道:“小鬼!你居然对我使这一手毒计!” 日童淡然道:“马成,你要不要脸,你摆下毒阵为关,我以毒制你,正是以毒攻毒之计,这七步追魂之毒是你自己先施出来的,我用手抓了一点不在乎,你自己手抓了却抵挡不住,凭这一手,我就比你要高明了……” 马成道:“我……只是……” 日童抢着道:“我知道你的解药只剩两颗,刚才都拿出来了,因此你自己中了毒,也来不及再去配解药施救了,凭这一点就胜过你了!” “你怎么知道解药只剩两颗?” 日童微笑道:“是这位大姐告诉我的。” 说着用手一指小红,急得她连忙否认道:“胡说!我几时告诉你这个的!” 马成也说道:“她的话每句我都听见了,的确没有告诉你关于解药之事。” 日童笑道:“她只是没有形之言词而已,但是有些话并不需要用嘴说出来的,她既是总宫所派,可见地位也颇为重要,但是她发觉自己中了七步追魂之毒后,急得不得了,甚至把所知的机密都说出来,以求换得我手中的那颗解药,这就很明显了,如果你还有多余的解药,绝不会吝于再给一颗的。” 马成不禁叹道:“小子,你实在太精明了。” 日童道:“毒药害人,并不足为奇,像我身上不带毒药,照样地整得你死去活来,凭这一点,你就该认输了,天下最厉害的毒药是人的智慧……” 马成叹口气道:“小子!算你高明,最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真有百毒不侵之能?” “我回答之后,你是否就认输?” 马成想了一下才道:“行!” “好!那我就告诉你,这是假的,你这杯毒酒,我就不敢喝,喝下去也非死不可!我跟你打那个赌,根本没有喝毒的打算!” “你能不惧七步追魂,却不敢喝这杯毒酒?” “我之所以敢摸你的七步追魂,只是手上戴了一副鱼皮的手套,那是一种鱼鳔经过练制后做成的,戴在手上,完全看不出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只能隔毒而已。” “能隔毒?” “毒的施发只有四种方法,一是肌肤的沾染,一种是染在兵刃上,见血而封喉,一种是烟雾之类经由人的呼吸而伤内腑,一种就是经由饮食而人腹,我这一副手套就足以摒除百毒。” “那只能隔除肌肤的沾染。” “已经足够了,我可以不吃你们的东西,只要肌肤不沾染,我还怕什么毒?” “还有兵刃淬练那一种!” “这是最笨的一种,也只有下五门的江湖人才用的,我的气功多少已有点根本,寻常刀剑暗器,根本就伤不了我,如若对方的内力深厚,能够以兵刃使我流血,凭武功也能杀得了我,何必用毒!” 马成怔了半晌,才道:“好小子,我毒蜂子闯一辈子江湖,以毒技害了不知多少人,今天还是第一次栽了……” 日童笑道:“你别难过,你是栽在自己的毒上,用毒之能,我是自叹不如。” 马成道:“不,我是栽在你手上,而且栽得口服心服!你的话很对,天下最烈的毒药是人的智慧,所以我是输了,把这个拿去吧!” 他取出一张纸条,丢过来道:“这是你们闯过了一关的收获。” 日童接在手中,却是一纸收执,写着一个地址,以及一些文字…… “凭条交付来人,白银五十万两。” 日童道:“这么简单就行了?” “不错!你们拿了这张纸条,到上述地点去起出所失镖银就行,这只是一部分,但绝不会赖账。” 南宫俊道:“你不通过宇文雷就可以做主了吗?” 马成道:“是的,我不属于宇文雷,在我的这一部分内,我有权作定夺。” 南宫俊不禁摇头叹息道:“你们真是一个奇怪的组合,我越往里深究,越觉得迷惑了。” 马成道:“南宫少主,也许我可以解答这个迷惑,告诉你百花宫中更多的事,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你先问问看,如果我能回答,我自当尽量回答。” “我的问题很简单,不会超过三个,但是却与我要告诉你的事情有关,所以你能回答多少,我也透露多少,这倒不是我有意要挟,更不是我想刺探什么秘密,而是你如果对我的问题不能答复,就无法知道我要说的那些事情来龙去脉。”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好吧,你问好了……” 马成道:“你需不需要叫这些人回避一下?” 南宫俊道:“不必,我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是有些是对人的承诺而已,既要说出来,就毫无顾忌地说……” 马成想了一下,才问道:“听说你的武学是师承东佛的全部绝学?” 南宫俊笑道:“不是全部,东佛的武学共分二十一项,我只学了其中的十七项,其余过于邪恶,我只了解一个大概,根本没有去涉及,而且那也不是东佛的绝学,后来又因故西行,跟西方的魔教发生了关系,得到了魔教十三种秘技的经篆,然后有三项武功,是他晚年参照东西两方的武学而加以融会自创的。” 他说的时候,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在听,因为这是武林中的一个绝大秘密,而且跟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关系,所以听后的表情也绝不相同。 马成显得十分满意,笑笑道:“多谢少主坦诚相告,那么我也可以叙述第一部分了。东佛西渡时,跟西方魔教的教主忽而迷星起了冲突,被擒人魔宫,那时他正当中年,长得很英俊,被魔教忽而迷星的三个宠姬看中了,他经不起她们的色身相诱,落人了她们的脂粉陷阱,不过他毕竟是有根基的佛门中高人,虽然破了色戒,却因而感化了魔宫中的三个淫娃,居然为他而篡弑了忽而迷星,取出了魔宫中的秘藏功籍,跟他一起参研!百花宫的高手,有两个孪生姐妹,叫纪宝玉,纪宝珠。他伴着她们三人在西方足足过了二十年。” 南宫俊点点头道:“这些细节我大部分是已经知道了,只是略有出入而已,不过我相信你所说的较为正确,目前这魔宫二姬都在中原吗?” 马成道:“在,纪宝玉受到东佛的感化较深,已经弃恶就善,她将自己所学,教授了一批女弟子,就是崛起江湖不久的红粉金刚,南丽娃则在中原暗植势力,以图创开一番事业,她就成立了 百花宫,一方面广事培植人手,一方面则聚积财富,横江一窝蜂就是她训练出来的杀手与心腹成员。” “还有一个纪宝珠呢?” “这个女人半正半邪,没有一定的性型,所以她有时到姐姐那儿,帮纪宝玉训练一下那些女孩子,有时候又到百花宫来,帮南丽娃训练蜂群杀手,她在百花宫的地位是副官主,在止水谷的身份却不知道,有关于百花宫跟东佛的渊源大抵如此,现在我要问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想必一定是要问东佛是否尚在人世?” “是的,南丽娃等三人与东佛在西方厮守二十年,借东佛之助,把魔教的武功秘技都学齐了之后,就静极思动,不肯安分了。她们曾经密谋暗算东佛,想拔去这一根眼中钉,先给他服下了剧毒后,又联手合攻,结果把东佛逼下天竺的恒河。照理说,东佛应该必死无疑,但她们在恒河上下五十里大举搜寻,却没有找到尸体,由此推断东佛可能没有死。” 南宫俊道:“的确没有死,纪宝玉在动手时,忽又于心不忍,在交手之间,暗中塞给他一份解药。不过由于中毒太深,解药服得太迟,东佛在坠河之后,为躲避她们的追杀,以龟息法隐身河底三天三夜,结果虽然留得一命在,却把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给消失了,仅留了半成的功力,他知道那三个女的必将会到中原来谋发展,所以回到中原,隐姓换名,寄身在小庙中做个火工道人,同时也把所参研的东西武学,觅取一个人研练,以俾她们肆虐中原时,好有人去阻止她们。” “少主就是他觅得的传人?” “是的,不过我不是他的传人,我们没有师徒的名分,因为我原来无意习武的,是他再三央求,以中原武林安危重任见托,我才勉强答应下来,所以严格说起来我只是他的代理人。” “这都没有关系,反正我知道他把武功交下来就成了,他现在人还在吗?” “两年以前就寂然而逝。” “那我对他的一番歉疚,就永远无法弥补了,只有在少主身上略尽绵薄……” “你欠他的恩情?” “是的,二十年前我也因为在中原结仇太多,无法立足,逃到西方去,在那儿被魔宫中的人掳去,充作面首,几将精枯髓干而死,幸而他念我同是中原一脉,传授我元培本固之术,使我在那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中留下性命,而且我还有一个最对不起他的事,他服下的剧毒,就是我制炼的。” “你怎么恩将仇报呢?” “我起初根本不知道是对付他,后来知道了,才把解药给纪宝玉,托她代为送给东佛。” 日童道:“你这个人心术太坏,既然知道我家公于是东佛的传人,就该报恩才是,怎么还又把那种毒药,拿来害我们公子。” 马成道:“我只是听宇文雷说而已,却不能确定,不过我也做了最好的测试,南宫少主果真是东佛的传人,就不会被我这杯酒毒死。” 日童道:“这话怎么说,东佛都着了你的道儿,我家公子虽然得到他的传授,却不见得有他那么深的功力,难道会不受你的毒药影响?” 马成笑道:“我当年把解药暗传给东佛时,同时也附上了解法,我这穿肠剧毒的确是神仙难逃,但是解药方法却最为简单,而且随处可得……” 日童道:“既是随处可得,东佛为什么当年未能逃过?” “那是他不知道,我的解药只能减轻毒性,压住毒性渐缓发作而已,并不能解毒,真正解毒的方法简单之极,少主想必知道的。” 南宫俊摇头道:“我不知道。” 马成道:“难道东佛没有告诉你?” 南宫俊道:“没有!他对自己的过去极少谈到,想必是十分悔恨,而且他对魔宫三姬的看法也跟你不同。” “他有什么看法?” “他并没认为她们不对,只是恨自己太过执着,未能用恰当的方法去感化她们,因此留下武功,希望阻止她们为恶,却不想杀害她们。” 马成一怔道:“这个老和尚究竟是打什么主意呢?难道当年的教训还不够?” 南宫俊笑笑道:“是非善恶的看法各有不同,他交给我的责任只是阻止她们为恶,却没有一定要我如何,而且他也无权要求我如何,因为我并不是他的弟子,我学了他的武功,是他欠我的事,我不必感他的恩。” “他从没有谈起我什么?” “没有,他认为他一生负人多矣,百死莫赎,所以虽然身受其害,却没有恨过谁。” “不去管他了,反正我欠他的情,却必须要有所报答,今后将尽此余生,为少主效力。” 南宫俊笑笑道:“你若自认为过去所行不当,自己应该找条该当如何补救之路,却不必牵扯到我。” 马成道:“可是我若明白地叛离了南丽娃而不找个托庇的地方,百花宫一定放不过我的。” 南宫俊笑道:“我相信不会的,阁下忠心耿耿地为她尽力多年,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就容不得你。” “背叛可不是小事,在百花宫中,那是很严重的事。” 南宫俊道:“我相信没这么严重,阁下如果还要摆阵,我就领教一番,如若无意相阻,就请让开一步,容我闯第二关!” “我……我可以为少主引路,帮少主过关。” “盛情心领,我想我还是自己闯的好,宇文雷既然设下了这三道关口,就是要考验一下我的功夫能否接下他的布置,我也须用自己的力量来过关,才能要他把劫走的镖银吐出来。” 马成道:“在下目的也在帮助少主一战……” 南宫俊道:“你若是横插一手,宇文雷又将借故推托,赖着不肯交还镖银了,这次纯粹是他跟我两个人的争执,所以我不希望有别人介入。” 马成道:“在下可以脱离百花宫而追随少主效力。” 南宫俊道:“那对阁下而言,不是太冒险了吗?据我所知,横江一窝蜂对叛离的人,判裁非常严厉,他们将尽全力来对付你!” “少主别看我一手已残,真要对付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少主如果是怕因为我而惹怒横江一窝蜂,在下可以提出一项保证,凡是指名找上我的人,都由我自己来应付好了。” “那倒不必,我如果答应了你,我就会全力负责你的安全,只是有一点,跟着我之后,就得恪守南宫世家规矩的约束,只怕你不太习惯。” 马成道:“能够列名南宫门客,是武人的一项莫大光荣。自然要因此谨慎言行,我马成一生中,虽然没做过太大的恶事,却也赢得一身的恶名,为江湖所不齿,静夜自思,常汗流浃背,能够在有生之年,一洗恶名,为正义略尽绵薄,无忝所生,实乃马某此生之愿望,万望少主勿弃。” “先生既然这么说了,我若再拒绝就太过矫情了,那就请先生作个交代……” “在下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说走就走,没什么可交代的。” 南宫俊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先生在百花宫中,效力多年,而且看情形还独当一面,手下多少总还带着几个人,对他们,总 该有个安排,这是做人的道理。” “我只管十几个人,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也无所谓交代。” “那就请先生跟他们说一声……” “不必了,刘恭正是此地的总管,他在这儿对我们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是交代了。” 刘恭正在旁闭口不言。 南宫俊道:“刘老先生对这件事有何意见?” 刘恭正这才说道:“老夫没有意见,毒蜂子马成在百花宫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只是随着宫主多年,有点苦劳而已,他要走就走,老夫日后知会总宫一声就是。” “老先生似乎对这件事漠不关心。” 刘恭正道:“百花宫用人一向是采取自由放任的,来去自便,倒是要加入百花宫,恐怕还不容易,若没有特殊的渊源或是出奇的技艺,百花宫还看不上眼呢!加入百花宫都是自愿的,在百花宫中,有享受不尽的好处,所以对离去的人,从不挽留。” 南宫俊道:“是这样吗?” 这话是问马成的,马成想了一下才道:“表面上的确是如此,不过百花宫的确有蛊惑人的一套,投奔加入的人极少离开。” “那么先生又何以肯毅然放弃呢?” “我是因为加入太久了,看透了他们底细,一直在想个脱离他们的途径!” “先生既是早有去意,何以要等到今天才见诸行动呢?” 马成一叹道:“少主有所不知,要想脱离百花宫,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像我这种多年的老人,对宫中的秘密知道得太多,只要我稍有不满之意立刻就会身首异处,死得不明不白,此其一也;再者,我也找不到机会,在外面,仇我者众,要杀我的人也不在少,在百花宫中,还有一份保障,我如单独一人,只怕也是寸步难行,所以我一定要少主答应收留,以南宫世家……” 南宫俊道:“假如人家有正常理由找上你,南宫世家是不便为你出头的。”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可以跟他们说,我现在是为南宫世家效力,请他们宽贷几年,容我为以往所为稍尽赎愆之心,再还他们一个公道。” “这话对正人侠土而说,或者还有用。” “我欠的人情,大概只有一两个是够得上正人侠土的,对他们我只有情商,其余的一些人,行止有亏,作恶多端,死有余辜,这样的人,我并不怕他们找上门来!” 日童忽然道:“公子,属下以为马先生既然立意归正,不管再有什么事,就该由南宫世家担起来。” 南宫俊道:“这个我知道,但是总要在道理上说得过去,南宫世家的责任是在维护武林道统,总不成我们自己先去破坏它。” 日童道:“有一个最好的理由,就是马先生在百花宫中时可以得到十分安全,他们不敢去报仇;投到南宫世家来,他们就敢来了,这种行为最可卑。” 马成忙道:“小友,话可不能这么说。南宫世家行仁仗义以仁义为先,可不是跟人争强斗胜……” 日童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认为马先生在助人为恶时反没有麻烦,一心向善时,就有人来寻仇了,那种人最可恶,南宫世家更应该制止他们,否则岂不是叫人永远都在罪恶中沉沦了。” 南宫俊道:“你究竟是个小孩子,为善为恶,全在方寸之间,求善之念,乃为求心之所安,不是为了谁去做这些事,更不是为了求之所安,你们若明白……” 马成立刻道:“我懂了,少主不必再说,以后的事,马成自己会处理,毋劳少主烦心了。” 南宫俊笑笑道:“我们向第二关去了。海女,去为马先生的手包扎一下!” 马成道:“这个我自己会来,毒蜂子会用毒,倒不完全是害人的,毒药一样可以用来救人,神效还更超过一般的药物,只是如何应用得宜,知之不易而已。” 他取出两个小瓶子,先倒出一种白色的粉末在断腕之处,立刻冒起一蓬焦烟,烧得吱吱直响,然后又倒出一撮黄色的粉末在上面,在一蓬烟雾之后,断处的皮肉已经烧干成为一片平面,不再滴血了,他再从腰下解下一只五爪铁手,套在上面,然后再将细索链捆紧了,那五只钢爪,居然还能收缩抓物。 大家都看得十分新奇。 南宫俊道:“马先生好像早就准备好砍断那只手了?” 马成道:“是的,使毒的人,必须随时作此准备,因为谁也无法意料,什么时候会不小心,沾上一点剧毒,而立刻作断然的措施,这钢爪是我平时在几种毒液中捞取东西的,但是最主要的就是准备在缺少一只手时,能代替一只手之用。” 日童忽而问道:“它能代替到什么程度呢?” 马成笑了笑,道:“有些时候,它当然不如真手方便,但是有些时候,它却比一只真手管用得多,因为我平时就是使用它作为武器,如果我双手俱全,取出这只手时,自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现在它就安在手腕上,别人乍然望去,不会知道它是钢铸的,但是要到发现时,却已来不及了。” 说着他忽地伸手抓去,日童猝不及防,倒是吓了一大跳,连忙移步后退。 他只退了两步,已是手臂不及之处,可是,他的脚步才退,那只钢手铮地一响,居然脱离手腕飞出,抓向日童的脸部。 日童防不胜防,而且动作也太快,整个脸都被抓个正着,幸好马成无意伤害他,笑笑把手收回来,而且再度弹出,这次是抓向一块青石,铮然声中,五枚钢指抓进石块中,陷进五个深孔。 他再度收回钢手道:“就是这个样子,刚才我如存心要伤害你,只要如此就行了。小朋友,不管你的武功再高,恐怕也经不起这一抓吧!” 日童的脸都吓白了,只有故作从容地笑道:“是的,马先生,你这只飞爪的设计真精巧。” “那倒不算什么,只是风磨铜所铸,并没有别的机关,完全是靠着内劲的运用而已!” 他说来轻松,别的人却更为之惊心,因为风磨铜是用来铸造宝剑用的钢母,也是最坚利的一种金属。马成能运用内力控制自如,它就成为一项最厉害的兵器了。 日童干笑一声,道:“马先生能够用内力把它控制得如此灵活,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 马成轻轻一叹道:“我虽然以擅用毒而创下毒蜂子的外号,如果没有相当的武功底子,只怕也活不到今天了,武林中对用毒的人,一向是不太宽大的,我若非有着这点凭仗,也不敢托附在南宫门下,替少主增加麻烦了。不过已往,大家都只注意我的毒而忽略了我的武功而已!本来我并不准备亮出我的底子来,因为在很多时候,这种隐藏往往会使我得到很大的优势,只是现今既然列身武林第一世家门下,就不能再以毒去对付人,只有靠武功来保护自己了。” 这一番坦诚的谈话,使得南宫俊十分感动地道:“先生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为南宫世家的一员,就负起了全部责任,以后任何的恩怨纠纷,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了,自然由我们大家来……” 马成笑道:“那倒不必了,我知道南宫世家向以道义为重,所行所为,无一不合乎天心人道,而我本身的某些纠纷,会使少主十分为难的。” 南宫俊笑道:“没有的事,南宫门客并非都是出身正道的!” 马成倒是颇为意外地道:“南宫门客也有出身黑道的?” 南宫俊点点头道:“不错,甚至于还有几个是恶形昭彰,满身血腥之徒,但是他们一念之易,立志改善,所行所为更是令人钦敬,南宫世家自从先祖父开始承膺了武林盟主这一责任后,对邀约的志同道合之士,共为武林尽力一事,向来是抱着不计以往,只看目前与将来,只要知道一个人确有行善之心,不管他过去做了什么,都由寒家替他担负起来!” 马成说道:“那要具有很大的魄力才行。” 南宫俊道:“是的,而且也的确增添了不少困扰,但先祖父认为是值得的,更认为这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除掉一个恶人,最多只能使别的人不受其害,但是能驱使一个已人歧途的人,回头向善,则还有无数的人蒙受其利,先祖父最感欣慰的就是那些人,没一个使他失望过,而且那些人在日后的表现上,比别的人更可敬可佩!” 马成道:“南宫世家知人之明,是一向有名的,所以,南宫门客才会具有如此的盛誉,而江湖人,也莫不以列身门中为荣。” 南宫俊道:“先祖弃世有年,先父母及叔伯等人也都中道而崩,南宫世家却一直没有放下担子,由家祖母在负责着,事情虽然没有少作,但是南宫世家在这几年中却没有再添人进来,先生当是第一个新进的人……” 马成感激地道:“在下既感且愧!” 南宫俊笑道:“先生不必客气,我对先生的过去一无所知,今天也是第一次见面,但是我对先生却十分的信任,在知人识人上,我是毫无经验,不过我却秉承了先祖父的一点长处,就是相信人,那已够了。” 马成感动地道:“在下多谢少主的抬爱关顾,今后惟以有生之年,鞠躬尽瘁沥血以报。” 南宫俊忙道:“先生不必如此说,我之所以一开始拒绝先生,倒不是对先生不信任,而是在寒舍为客;食少事烦,终年奔波不得停歇,又是出生人死,终日与危机为伍,却没有一点好处,只有一个沉重的责任……” 马成道:“却可以博得举世钦敬。” 南宫俊苦笑道:“那些钦敬是靠不住的,只有受到好处的人,才口角春风几句,那却是帮他们卖命的代价,至于一些吃了亏的人,不知道在背后如何咒骂呢!” 马成笑道:“但求心之所安,笑骂一概由他!” 南宫俊欣然道:“先生能有这个想法,我就真正的放心了。因为寒舍的那些出死力帮忙的人,既不为名,也不为利,所为的只是求心之所安而已,若是没有这个胸怀,我实在还不敢有劳大驾的。” 日童忍不住道:“公子,您也真是的,一开始就把话说明了岂不是直接了当,绕了这么大的圈子……” 马成道:“不!小朋友,少主的用意至深,这种胸怀,是无法言喻的,只有本身有这种感受的人,说出来才能见到真心。好了,我们往第二关去吧,别让宇文雷等急了,又另生枝节,跟这个家伙交涉办事,最好是立刻了断,他随时都可能变卦,另出新花样。” 于是一行人再度向前行去,刘恭正仍是被架着,小红与小绿跟在后面,却换成了马成在前领路了。 他走得很小心,不时还告诉大家,要注意哪些地方不能触及,哪些地方应加避免。 南宫俊颇为心惊地道:“我们进入第一关的时候,布置形式都跟这儿相同,怎么没有设伏呢?” 马成道:“少主可是不相信这里有机关?” “那倒不是,我相信先生的指点绝不会错,只是不明白何以在第一关前不设机关?” “这正是我们这位刘大总管的精心设计,第一关前,大家都会提高警觉,小心翼翼,结果却什么都没有,于是来人通过了第一关,戒备之心松弛了下来,正好就着了道儿。” “刘老先生的心思果然过人一等,居然能设下这些虚实莫测的布置变化!” 刘恭正冷着脸道:“这次是你们运气好,遇上了这个毒蜂子临时叛帮,给你们指点了一条明路,否则单凭这些布置,就能叫你们焦头烂额。” 南宫俊不加答辩,日童却忍不住道:“老爷子,我家公子天资奇才,早已看出你这所庄院内的五行生克变化,处处凶险,一点都不会疏忽,如果这些机关布置发动了,伤不到我们一根汗毛的,倒是你自己第一个遭殃,因为你要在前面带路!” 刘恭正冷笑道:“老夫是带路的人,还会伤害到自己吗?这些机关的触动消息,随处皆是,只有径尺之地是安全的,老夫自己踏上了那块地方,自然不会受到波及。” 日童笑道:“老爷子你也许已经忘了,通过第一关时,是我们架着你走的,哪一块地方是安全的,也由不得你自己去选,倒霉的是谁呢?” 刘恭正这才不开口了。 马成笑道:“看来是我多虑了,这老儿怕死得很,如果要他首当其冲,他一定会把所有的机关消息都先行封死,因此还是这位小朋友厉害,我费了两天工夫,才记住了这些出入门户的路,他只略费一点手脚,照样也能通行无阻了。” 南宫俊笑道:“任何机关、阵图、布置,都是死的,而人却是活的,用死的机关去困活的人,本就是最笨的事,所以像这种阵图之学,我虽经涉猎,却不愿在上面多费心思!” 刘恭正忍不住道:“南宫俊,你别看不起老夫这些建设,老夫先前是不知道你会来得这么快,又被你乱闯了进来,制住了老夫,才弄得无所施展,否则的话,你连大门都进不来。” 南宫俊笑道:“我根本就不进来,要是我看到情形不对,就把你们轰出去。” “笑话!老夫的机关消息,若是全部发动的话,别说你们这几个人,要多十倍,也别想进得来。” “我说过了,我不进来,把你们全轰出去!” “轰出去!怎么个轰法,我们闭门坚守……” “我只要放上一把火,还怕你们不一个个的出来。” 话才说完,忽然嘎嘎连声,夹着一团团的火光从远处飞了过来。 : 06 015 第十四章 同仇敌忾 那是许多枝长杆的火箭,箭杆上缚了浸过桐油的棉花,点上了火,遥空飞射过来。 方向是从西北角上来的,而火箭所指的目标,正是他们要前去的那栋宅子。 刘恭正惊道:“这是什么人,怎么在这儿胡乱发火箭,此地正是火德之宫,藏有很多引火发火之物,还有很多炸药,如果燃烧起来,可怎么办?” 南宫俊也惊道:“刘老丈,你说这儿有炸药?” 刘恭正急了道:“是的,像前面的夹墙引道中,都埋设有炸药及引线等物,如果不慎点着了,连我们也要被炸得粉身碎骨!” 南宫俊愕然道:“老丈怎么在住宅中埋设此等凶险之物,这太危险了!” 刘恭正道:“此地虽是私宅的名义,实际上却是百花宫的分宫,而且为主要贮积财货之地,自然要防范得周密点,南宫公子,请你快去制止他们射火箭过来。” 南宫俊道:“对方是些什么人我都不知道,又如何制止呢?再说,人家也未必肯听我的。” 日童道:“会不会是宇文雷他们施的手脚,想把我们毁在这个地方?” 刘恭正忙道:“不会,埋设炸药的事十分秘密,连他都不知道。” 马成也道:“这一点倒不错,若论百花宫与宇文雷的关系,还不如我密切呢,连我都不知道,他们更不会知道了,再说宇文雷他们都在后进院宅中,这火箭却是由外面射进来的,一旦火发,他们自己的危险较我们更大,宇文雷不至愚笨若此。” 日童道:“公子,会不会家里支应你的人来了?” 南宫俊道:“更不可能,别说我前来没有通知家中的人,就算他们知道了,也不会做那种事,南宫世家又不是横江一窝蜂,怎么做出纵火之举。” 这时宅中也乱了,纷纷有人出来抢救火势,扑灭火苗,可是火箭仍然不断地射进来。 刘恭正急得满头大汗道:“南宫公子,请你叫她们立即恢复我的行动吧,只有老夫才知道哪些地方藏有火药的引线,要是有一处燃着了,那可不得了。” 南宫俊还没开口,海女却说道:“公子,这可没办法,我们用的制穴针上,有一种使人行动缓慢无力的药物,进入血管后生效,无药可解,只有等时间到了后,药性自解。” 刘恭正顿足道:“你们可害死老夫了,多年心血眼看着被毁于一旦,而且还要赔上老夫的一条命,不好!那枝火箭所中的位置,正是火药引线安放之处,现在去扑灭也迟了,大家逃生吧!” 于是一行人在刘恭正的指点下,折向了另一处院落,而且还遣小红去通知那边的人赶紧撤退。 才到达该处,已经听出了轰轰的爆炸之声,接着是烈焰冲天,那一片院落,已在烈火熊熊之中。 刘恭正顿足长叹,南宫俊看着也觉得心惊道:“要是我们深入宅中后,你再放起火来,火势向四面包围,再加上地底的火药,焉有命在!” 刘恭正道:“炸药之设,是为了对付入侵的敌人,老夫被你们拉在一起,怎会做这种损人又损己的事呢?” 南宫俊道:“假如我们不拉着你在一起,你就会考虑到纵火引发火药了,否则你这些火药之设,就没有另外的用处了,你总不会用来对付自己人吧!” 刘恭正道:“老夫对这件事秘而不宣,自然也包括了自己人在内,老夫此地虽然只是分宫之一,但是有时的权责是很重要的,百花宫下的徒众,若有叛离等事情,老夫尚负有清理门户、肃除叛徒之责。” 南宫俊笑道:“所以你练了一身好武功,也不肯让人知道,大概就是为了此故吧!” 刘恭正居然坦白承认了,说道:“不错,如是一两个人,本宫就自行处理了,如若来的人数过多,就用那些火药去对付,那些人以为分宫的人不懂武功好欺侮,他们就打错主意了。” 马成道:“以前有几个人,私自逃出百花宫,结果大概都是在你这儿被处决了的吧?” 刘恭正傲然笑道:“不错,你们都知道本分宫为藏金要库,而且防守力最薄,老夫又不擅武功,以为最好欺侮,所以都要在临走前,想从这儿捞走一票,老夫哪有那么好欺侮的……” 正说之间,宇文雷带了一批人,缚着小红,匆匆地赶了来,怒容满面地叫道:“南宫俊,你怎地如此卑鄙,一面明言拜山闯关,一面却着人纵火。” 南宫俊笑道:“这个我可不认账,因为在地下埋设火器的人不是我。” 字文雷转向刘恭正道:“刘老,你对这点最好做个解释,我们都在那儿……” 刘恭正傲然道:“本座既然身为分宫总管,对如何安排分宫防范事务,自然有权决定……” “那至少也要告诉我们一声!” “一件事有两个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了,像这种设施,更是不可人第二者之耳……” “那你打算连我们也计算在内的了?” “必要时确无不可,因为你们工蜂群的责任就是要保护分宫安全而与敌偕亡,你别忘了,蜂螫虽有毒,但只能用一次,每一头工蜂在用尾针刺伤对方后,自己也要死亡,今天是因为南宫俊等人未曾进入那个地方,所以我才要小红去通知你们撤离,否则的话,我很可能就让你们那儿一起爆了。” 宇文雷不禁默然,刘恭正又道:“你自己是工蜂群领队,对百花宫规矩,知道得比谁都清楚,这些话本不该问的,现在你的事还没有完,你看着办吧!” 刘恭天说着用手指指南宫俊,宇文雷道:“这怎么是我的事,难道你就没有责任?” 刘恭正道:“本分宫的职司是对内不对外的,你需要尽全责加以消除,否则你就必须负起暴露本分宫机密的责任。” 宇文雷满脸愤色,但居然忍住道:“刘老儿,这个时候,你居然敢扯我的后腿,你等着瞧吧!” 刘恭正冷笑道:“没什么好瞧的,你这次劫夺镖车的事件,做得实在太过于不聪明,引起武林的众怒不说,而且还惹下了强敌,把百花宫不公开行事的规条整个的破坏了,就这一项罪名,你就很难向总宫交代了。” 宇文雷怒声道:“本座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无须做什么交代。” “你只是一个蜂群的领队而已,宇文雷,在横江一窝蜂你是龙头老大,在百花宫,你的地位与老夫一样,只是个二流的人物,你能负责多少!” 宇文雷脸上的肌肉一阵搐动,但是他居然忍了下去,笑笑道:“至少我自己做的事我可以负责,我要向谁动手,尽有自主之权,无须向谁请示。” “可是你却违反规矩,惹上了南宫世家。” 宇文雷笑道:“这个……南宫少主在此可以证明,是他自己找上我,我可没去惹他……” “弄到兵刃相见,正面冲突,可是你的错。” “我也不认错,南宫世家要我交回镖银,而部分镖银已解缴总宫,我根本就无法交回,横江一窝蜂行事不得落空,得手的收入,必须按照成数解缴,这两点是最重要的规定,我已经做到了,其余的规定纵有冲突,也无法责成在我身上。” “你忘了一点,总宫给你无限止的支援人手,叫你自己去解决麻烦,你却把我这儿牵涉进来,而且还毁了我的庄院……” “刘总管,你错了,我只是依照规定前来解缴银两。” “但是敌人却是你引来的。” “这个我不否认,如果南宫俊登门指名索人,我当然会跟他换个解决的地方,可是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即刻找我,却是由你先接待了,所以我管不了!至于庄院被毁,那更怪不得我,火不是我放的,火药是你自己埋的,任何责任我都不该负。” 刘恭正语为之塞,半响才道:“好!宇文雷,有关责任问题,自有总宫发落,现在你已面对着南宫世家的人,你把问题解决吧!” 宇文雷笑道:“没什么好解决的,南宫俊!你在一边也听得很清楚,那笔失镖已经分成了几下了,连马成都分到了一部分。” 马成道:“我那一部分已经还给少主了。” 宇文雷笑道:“那是你的事,我也管不了,我只是表明,交还全部失镖是不可能的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南宫俊道:“那你凭什么跟我订十日之约。” 宇文雷笑笑道:“十日之约只是再跟你见面,可没说过要退还失镖,而且事情已经摆明在这儿,你想追回失镖,光找我一个人也没用。” 南宫俊刚要开口,日童忽然说道:“公子,没关系,我们找回多少是多少,马先生那儿已收回失镖的一成,宇文雷那儿留下的不知有几成。” 宇文雷笑道:“四成,那是二百万两。” 日童道:“那就把你的四成吐出来好了。” 字文雷道:“可没这么容易,那是属于我横江弟兄全体的,除非经过他们全体的同意,我也无法做得了主。” 日童道:“你究竟能作多少主?” 宇文雷道:“说句实话,我只能做五百两银子的主,那是我身上现有的,还得要杀了我才拿得走!” 日童道:“二百万两银子,你只分得五百两?” 宇文雷笑道:“是的,因为横江弟兄很多,而且是见者有份,所以我们入库虽多,每人的收入却可怜得很,也因此我们才要不断地做案子来养活自己。” 南宫俊转向马成道:“马先生,这话你能信多少?” 马成道:“我一成也不信。” 字文雷道:“毒蜂子,你虽不是横江一窝蜂的一伙儿,但你却是很特别,每次的收入,你都要占上一成。” 马成笑道:“这个我承认,不过这一成我不是白拿的,我要供应你们所需的各种毒药,有些毒药不仅制炼费时费力,而且代价极为昂贵。” 宇文雷道:“我不跟你算账,只是告诉你,我们没有你这么好的命。” 马成微笑道:“宇文雷,我倒要替你算算账,你手下的横江弟兄,总数没超过两百个,大家平均来分吧,每人所得也不会少于一万两,你身上只得五百两银子,那不是骗鬼吗?而且我知道你一向最为跋扈专横,任何事都要占个大份,我不信你在这件事情上会慷慨起来。” 宇文雷道:“信不信由你,我用不着对你说。” 马成道:“你不说我倒可代你说,你现在身上只带五百两是可信的。你们这次每人分得五百两也没错,只是其他的银两,你们都积存起来,在各地设下了四十三家大银楼宝号或银庄,以待日后退出江湖时,好安享太平福,这四十三处加起来的总值,不下亿万之数,因此,你一个人名下所得,也足够赔出这次的镖银了。” 宇文雷脸色大变道:“放屁,你是听谁说的?” 马成笑道:“就算我是放屁好了,要不要再放两声把那些店号给放出来。” 宇文雷大急:“你敢!只要你敢说一个字,老子就活活地劈了你!” 马成笑道:“劈了我也没有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知道的人多得很哩!” 宇文雷正待扑向前去,南宫俊却横挡住他,道:“宇文大当家的,闯江湖为非作歹的人,必无善果,你能够为日后打算,准备金盆洗手的退路,这证明你多少还有点悟意,知道这种日子不可以久长,我对你的做法虽不赞同,却也无可厚非,只是这一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居然劫取了赈灾的银两,你们几个人的享受却是几千几百条生命,这就说不过去了,望你善自三思……” 宇文雷道:“我……我不是一个人独有的,那笔银子早就分散了。” 南宫俊道:“我知道,你们自己留下了四成,因此希望你把这四成吐出来。” 马成道:“少主,叫他全部吐出来还不够,应该还要他悉数赔出来,因为这次行动,是他并未先给总宫请示,而且还违反了总宫的规定,擅自行事所引起来的,在下倒不是帮总宫说话,至少百花宫不会做出人神共怒、为江湖武林所共弃的事,所以总宫给他的指令是一应事故,既由自了,不给予任何援助。” 宇文雷怒道:“总宫不管我的事,为什么却要扣我的成数?” 马成道:“这次只取你五成,你应该明白了,平常你们能分得这么多吗?” 宇文雷怒道:“我们出去厮杀拼命,到手的只是小份子,总宫坐享其成……” 马成笑了笑,道:“宇文雷,你忘记自己的身份了,也忘记你这些人,这些本事从哪儿来的,也忘记你们为什么要起名为横江一窝蜂了。” 字文雷竟一怔,道:“我是不知。” 马成似乎也是一怔,道:“你不知?” 宇文雷道:“我的确不知道,我是半途接班的,横江一窝蜂却早就有了,我接下这个名号,却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马成道:“那就难怪了,不过你也从来没有用脑筋去想一想吗?” “我想过了,却想不出什么来由……” 马成笑道:“在百花宫中,你们只是一群工蜂,横江一窝蜂只是对外的名称,工蜂的意思是什么,你难道也不知吗?” “我的确不知道,我只知道蜂子是会螫人的小虫,此外什么意义都没有。” 南宫俊一叹道:“我倒可以告诉你,工蜂在蜂巢中只是像奴工一样的角色,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忙?你们拼命地做工采蜜,自己只能吃次等的蜂蜜,把最好的蜜供给蜂后食用,这就是工蜂。” 马成道:“对!还是少主观察入微,还有一点,蜂尾有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人人见蜜蜂都怕,但是一只也是蜜蜂,一群也是蜜蜂,人人都认识蜜蜂,却不会认出是哪一只,你们每个人都可以列为江湖一流高手,但是你们不能成名,只有勤劳的工作,默默而死,这才是你们的命运。” 字文雷笑道:“这些我倒是知道的了,只可惜总宫也忘了一件事,我们是人不是蜜蜂。” 马成道:“总宫没有忘记,人是不能成为蜜蜂的,到了差不多时候,人就会想做人,不肯做工蜂了,所以总宫就必须换一批蜂群,上一任的工蜂首领就是在那种情形下死的,现在轮到你了。” 宇文雷道:“我没有那么好说话,所以,我才干下这一票,把蜂窝给捣了一下。” 他转向南宫俊道:“那些镖银我只取了一半,你如果要取得全部,还得找上总宫去。” 南宫俊忽然发觉事情很妙,似乎双方都在利用自己,百花宫想利用自己去消除这一批已生异心的蜂群,而宇文雷则也想利用自己去对付总宫,而自己该怎么做呢? 宇文雷继续道:“你能找到这儿,可见南宫世家的确名不虚传,办事果真有一套,那么你们对我的行踪一定很清楚,丝毫都没有放过了。” 日童道:“不错!任何一点都没有放过。” 宇文雷笑道:“很好,我故意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目的也在此,那五处地方,是我解缴镖银的地方,各地都是百花宫的分宫,你们到这五处去,必然可以把失去的镖银找回来。” 南宫俊道:“那也只得六成,还有四成在你手里。” 字文雷道:“只要你们找到那些地方,所得又岂止是六成,或许能多出好几倍呢!” 南宫俊道:“宇文雷,你弄错了一件事,南宫世家为江南武林盟主,不是你们横江一窝蜂,我们取回应该取的,此外一两银子也不会多取!” “那些财富是横江一窝蜂历次掠夺所积,取来作为抵充赈灾的银子,也并不伤廉。” 南宫俊道:“不行!这是你们做盗贼的想法,我可不能这么做,杀人劫镖的是你们,我不能拿别人的银子来抵数,更不能让你们去逍遥法外。” 宇文雷笑道:“南宫俊,你别把个法字挂在嘴上,你既不是官府,也没有受了官家委托,执法的事同样轮不到你。” “天理、国法、人情,我只要占住其中之一,为所当为就问心无愧,宇文雷你必须把劫去的镖银全部吐出来。” 宇文雷的脸色一阵扭曲道:“南宫俊,你要想明白点,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了,我横江一窝蜂得到的东西,是从来没有吐出来过,要命倒是有一条,你一定要逼人太甚,就只有豁出去干了。” 南宫俊笑了笑,道:“这就是你的答复了?” “不错,我再说一句,你即使是杀了我们,也别想把那笔银子追回去。” 南宫俊笑道:“我倒不信,两百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而且你们得手之后,还没来及去挥霍,你若是交出来,我不为己甚,否则的话,我照样有办法追出来,不信你就试试看。” 宇文雷道:“好,哥儿们你们都听见了,我们已经被逼上了绝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大家豁出去干吧!” 他手下十几名汉子个个都是兵刃出鞘,作出拼命的准备。 南宫俊道:“各位最好想开一点,银子虽好,要有命去花才有意思,你们值得吗?” 宇文雷冷笑道:“南宫俊,你这一套,对我们是起不了作用的,横江弟兄生死同命,谁也不会听你的了!” 他一声喝上,那些人就立刻采取行动,只是他们都不是扑上来拼命,而是向外面夺路而去。 这一着倒是大出南宫俊意外,忙纵身追上去,他身后的日、月、山、海童也各自行动,分头拦截。 宇文雷长剑出鞘,挡住了一条路,道:“从这儿走,我来断后,出去之后立刻分散,到约定的地方再会合,以后就各凭运气了!” 他在这时候,倒是表现出了老大的气概,一支长剑劲力无穷,居然把四童都封了回来。 这四个受过特殊训练的剑童,居然联手抵制不住宇文雷的一支长剑,这使南宫俊眉头微皱。 不过,他很快就看出宇文雷比他们强出的地方了,那是强在内劲的充足。 他并不比哪一个人强出多少,最多以一敌二,也绝对胜不过四人的联手,但是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支长剑,却也是金钢所铸的利器,因此他的内劲透过剑尖发出,就成了一股尖锐的剑气。 相反的,日童他们所握的是四支软剑,剑身是柔韧的薄钢片所铸,锋利轻便,但施发时却要贯注内力,才能使它坚挺,这种兵刃携带方便,对付一般的武师,倒是占了点光。 凡事有一利就有一弊,软剑得利于轻灵,弊也在过于轻巧,遇到宇文雷这种对手时,就吃亏了。宇文雷一剑递出,劲力无穷,他们手中的软剑的劲力不如,摇晃直动,花了他们本身的劲力,更无法抵挡那如山如潮的功势。 幸好他们四人攻守有度,早已有默契,始终占住四向方位,宇文雷必须面面俱顾,才能封住他们紧密的攻击与骚扰。 也因此才使战斗陷入胶着,宇文雷固然无法更进一步去伤及他们中的哪一个,除非他肯拼着挨一下由侧面或背面而来的软剑,集中劲力去对付一个人。 而日、月、山、海四童也是被他一个人缠住了,无法分身去追截其他的人。因为他们四个人如若缺少一个方向的联击,就挡不住宇文雷的攻击了。 马成见状道:“少主!宇文雷的武功如此精湛,倒是颇出人意料,难怪他敢对总宫心生离意,看来总宫的人,对他也失去控制力了,我上去接他几招,让四位小友去截下其他的人来厂 南宫俊道:“有他在此,截留其他人干吗?” “他的目的就是阻挡我们去追截其他人,等他们都走远了再脱身。” “他脱得了身吗?” “以他的功力,保住自己完身而退,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g巴!” 南宫俊道:“先生与我都还没出手,又安知他一定能脱过我们的手去!” “这……马某愚昧,居然没想到少主,以马某的能力,实在没本事能留下他,不过即使把他留下来,对少主追回失镖之举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他们已经把分得的钱收藏起来,而且从宇文雷的脾气看来,他是宁死不肯吐出的。” “那是他自恃有一身的武功,等他一身武功消失后,他就会改变主意了。” 马成诧然道:“少主要废除他的武功,那恐怕比杀死他难上几倍。” “不会有多少困难的,最多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看那位刘老先生,不是空负一身功力,照样被制得服服贴贴吗?” 宇文雷在争斗中,虽未占到上风,却也不免要受到影响,心气顿时浮躁起来。跟他对手的四剑童是何等乖巧的人物,一看情形立刻知道要如何应付了! 他们把合击的圈子拉得更开了,以防他情急拼命时,全力对付哪一个,同时也严密地,紧紧地盯住了他,不让他有脱身的机会。 马成看了直点头叹息道:“少主,这四位小友端的了得,真不知是怎么训练出来的了” 南宫俊淡然道:“教的人肯尽心,学的人肯用心,自然就事半而功倍……” 马成道:“在下是奇于他们的功力,以他们的年纪,应该是不可能有此能耐的。” 南宫俊笑道:“那也只是照常情而言,一个人的功力在什么年纪该到什么程度,本来就没有一定,何况还有许多辅佐助长内力或速成的方法,这倒未可一概而定,不过马先生千万别为他们的功力所慑,那只是外表上看来像回事,实际上却不怎么样……” “能够跟宇文雷打成平手,就是了不起的,放眼江湖这种人找不出十个来!” “先生说话又太武断了,江湖上奇技异能之士太多了,只是他们隐晦深藏,不肯轻炫而已,这且不去说它,先生对宇文雷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马成不禁一怔,南宫俊笑笑道:“宇文雷能够在横江一窝蜂中身居头领,横行武林,他的能为岂止于此!” “对他的所能,在下虽不尽知,却也能知个大概,他技出百花宫,自非等闲……” “我对他知道的不多,但是一度交接,我只知道他一件事,就是他不是个拼命的人。” 马成为之一怔,道:“是……是的,他的技业很高,却很少亲自动手,一定要把对方摸得十分清楚,没有必胜的把握,他也绝不动手。” “这就是了,今天想不会例外吧!” “这四个小友联手合击之妙,可称天衣无缝!” “不!缺点太多了,宇文雷如果想脱困,早就可以出去了,他之所以胶着在这里,只是为了拖住我们,方便他的手下离开而已!这个人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也不想想,我如真心想留下他那些人,早就亲自动手了,还会在一边看热闹!” “少主是故意让他们走的?” “采蜜要找到蜂巢,而找蜂巢惟一的方法,就是跟住一头蜜蜂。” “话是不错,可是我们都被拦在这里,他们却扯活了,这些人最擅于隐身,只要让他们跑了出去,就很难再找到他们了。” 南宫俊笑道:“没有那么容易,先生当想到我们能循迹找来此地,便可想到我也可以循迹一个个地找到他们,只要他们一出庄院,就会有人紧盯他们的行踪。” 马成哦了一声道:“原来少主另外还有人手。” 南宫俊笑道:“那可算不得是人手,因为那些人都不会公开露面,也不会直接参与行动,他们甚至于不会武功,但他们却有一项特长,就是追踪和盯梢……” 南宫俊根本不知道自己家中是否有这种人,可是他却说得有声有色,使人无法不信,尤其是在这个地方,更使别人深信不疑,因为在这处分宫与横江一窝蜂的手下,就有这样的一批人。 这批人的身份是很秘密的,除了直接跟他们联系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 他们都是操着贩夫走卒等很普通的职业作为掩护,而且很可能那本是他们真正的职业,只不过他们还兼有副业而已! 他们的副业收入,却比他们的正业多出好几倍,不但是包赚不赔,而且十分固定,按时收到,有时哪怕穷年累月,什么都不做,这份副业津贴从不缺少,所以他们宁可耽误正业,也不肯放弃这份副业的,当然这一份兼差并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一定要有特殊的才能,受过一点特殊的训练。 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守秘,哪怕亲如夫妇子女,都不能泄出自己的副业内容,这不仅是为了保护这份副业,最重要的还是维护他自己的安全。 有的发现他们的秘密后,他们就很可能会死得不明不白了,因此那份副业收入也是带有危险性的,也因此,他们才对自己的副业特别的谨慎保密。 差不多一个武林宗派,只要规模大一点的,都有着一批这种人,只是知道有这批人的却不多,不会超过三四个,都是在门户中担任了非常任务的人!马成自己手下也有一批这样的人,因此他对南宫俊的话分外吃惊,对这批人的工作还非常隔膜,因此很有兴趣,却又天真地问道:“少主,他们既是不会武功,万一所盯梢的对象多半是这些武功很好的人,却从来也没有脱过梢。” 马成道:“在下是说如对方施展轻功,翻屋越脊而去,他们怎么追得上呢?” 南宫俊微笑道:“这个问题不必要我们去操心,他们自会有办法的,而且也很少有这种情形,因为只有不露形迹的人,才难以追踪,如果有人在闹市之间,施展起轻功来翻屋越脊,势必会惊世骇俗而引起注意,更易被人发现。” 马成还是不太明白,但他的世故阅历很深,知道不能再往下问了,那是他不该知道的。 倒是宇文雷十分紧张,一连几手狠招,把挡住他去路的月、海二女逼得连退了几步,正待脱身逃走,日童与山童却又迅速的移位补了上来。 宇文雷急了道:“南宫俊,你如果再不知进退,让他们这样缠住我,可不能怪我手下无情!” 南宫俊笑道:“你始终也没有手下留情过,只是你打发不了他们而已!” 宇文雷怒道:“我只是不想积怨太深,才没有施展杀手,否则的话,至少我已经放倒两个下来了。” 南宫俊淡然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只是你不敢,因为你自己明白,想要毫无代价地放倒任何一个都不可能的,你可以放手杀死其中一个,但是至少要在其他三面的攻击中挨上两剑。” “笑话!我的护体真气已经练到刀剑不伤的程度,还会在乎他们手中那支薄薄的软剑!” 南宫俊道:“你当然在乎,他们攻取的都不是致命的部位,但也是你护体真气照顾不及的地方,只要挨上一下,就会造成你很大的不便,如果你不顾性命拼个同归于尽的话,最多可放倒两个,剩下两个人轻而易举地就能宰了你。” 这番话在别人是万难相信的,因为在一般武学中,只在致死的部位,才是真气不易布及的地方,也是要靠兵刃武功去保护的地方。 可是宇文雷等人习的武功是反其道而行的,在一般人所重视的部位,正是气功贯注最强的部位。 横江一窝蜂横行江湖多年,许多名家都败在他们的手下,使他们无往不胜,就是因为大家不知道他们的虚实,偏偏南宫俊对他们是很清楚的。 不但南宫俊知道,连围攻他的四童也很清楚,所以四支剑所攻,都是他的弱点所在。 先前宇文雷还心存侥幸,以为只是巧合,对方还未能了解这么多,可是南宫俊把话一叫明,他才凉了一大半截,看来南宫俊已经吃定他了。 更使他惊心的是这四个半大不小的小孩子不知道南宫世家是怎么教出来的,竟像是专为对付他的。 南宫俊的评断不错,自己若存心不顾性命,跟他们硬拼一下的话,想放倒一个,自己就得付出相当的代价,能否放倒第二个还很成问题了。 宇文雷绝没打算要跟这些小孩去拼命的,这时他倒后悔把人都遣走了,如果留下四五个来,要他们缠住这些敌人,自己还可以争到个脱身的机会,没想到一步之失,竟把自己陷入困境。 打斗时最怕就是泄了气,弱了斗志,那使得字文雷的剑式也受了限制,无法发挥,四童的攻势却更形凌厉,包围的圈子也越缩越小了。 算计一下,他跟这四个孩子缠斗已经有两百多手了,他才发现了对手软剑的好处,因为自己本来是以雄浑的内力去压过对方的。 但是自己使的是长剑,为了要助长劲势,这柄长剑不但重,而且还较一般的剑长半尺。 长出半尺在一般的交手时,可以占到好处,但是今天对这四个小鬼时,却全无便宜可占,因为他们知道劲力不如他,根本就不跟他作正面的接触,更不会拿兵刃跟他的长剑接触,当他的攻势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对方一定是迅速地退后,然后再由其他的人从两侧或背面进攻,迫使他撤招而无法对哪一个作进一步的追击。 他们称位、补位、配合得极妙,使自己疲于奔命,反过来要去被动地化开他们的攻势,初时还好,借着雄厚的内力,不断地发招,维持个不相上下的局面,时间一久,到底也微感吃力。 现在虽然还没有到疲累的程度,可是再拖下去,迟早总会有力竭之时,再看那四个小鬼,则好像一点也不见疲意,他们的兵刃轻短,竟成为有利的优势了。 再一听南宫俊的话,宇文雷更为后悔了,放走的同伴如果叫人盯上,暴露了秘密的据点,更是得不偿失,而且还把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想到这儿,宇文雷忍不住嘬口发出一丝极为尖锐的嘤嘤之声,那是仿效蜜蜂们振翅时的鸣声,声音不大,但是十分尖亢刺耳,可以传达到极远之处,也是他们横江一窝蜂的紧急召集信号。 宇文雷是为了事情紧急,不得不把遣走的手下再召集一部分回来,而且不知道各人的情形如何,所以他的召集是对每一个人都有效的,不管是谁听见了,都必须立刻赶到的,虽然这时或已太远,但是他希望的是有几个人没走得太远,能听到而赶来。 口令发出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守住了门户,不再急躁求进而采取攻击。 奇隆的是他不攻了,南宫俊居然也挥挥手,吩咐日童道:“你也歇会吧!” 日童不解道:“主人,他已经发出口令,把走的人召回来了,等那些人一回来,他又多了帮手,再要绊住他就不容易了,只有趁这个空当……” 南宫俊笑道:“你以为这段空间会有多长?” 日童道:“据小的估计,可能已走远,听不见号令不会来的。” 南宫俊道:“不错!你的估计非常准确,那么我问你,你能够在两盅茶的时间内放倒字文雷吗?” “这……小的不能,如果要等待到他力竭,恐怕至少也得要在两个时辰之后。” 南宫俊笑道:“这就是了,既然在短时间内不能解决,何必又要强耗精神呢,倒不如歇口气,等他的人来后,一起做个了断。” “可是公子,如若他的人都回来,我们就反而处在劣势,不如他的人多了。” “没这么严重,假如他的人多就能占优势,刚才他就不会先把人遣走而自陷于劣势了。” 宇文雷闻言怒道:“南宫俊,你别想得太如意了,刚才我是不愿意走太极端,所以才把人先遣走,如今知道你不肯善罢,大家少不得要有一拼,那就不知鹿死谁手了!你当真以为我怕你了?” 南宫俊却笑道:“宇文雷!此刻说大话没有用,等你的人手来了之后,你再如此神气才算本事。” 日童道:“公子!他的人若是来到了,他们人多势众,自然就神气起来了,您的话实在叫人费解。” 南宫俊只笑不言,这时院墙外嗖嗖连声,跳落三个人来,两个是中年汉子,一个妖娆妇人,却是南宫俊前次在彭城酒店中见过的万人迷。 这三个人先前都没有现过身,乍然来到了以后,别人倒还没怎么样,召集他们的宇文雷反吓了大跳,失声道:“怎么会是你们来了呢?” : 06 016 第十五章 四象刀阵 万人迷嗫嗫唇道:“老大,我们是奉命躲藏起来埋伏作突击的,听见了老大的召唤,不敢不来。” 宇文雷道:“你们来了也罢,事情有了转变,毒蜂子临阵变节,刘老儿心存二志,差点没把我们也坑在前面那所院子里,原先的计划行不通了,你们不必去埋伏了,正好跟着大家一起突围出去,只是我的本意不是召唤你们,而是召唤先前退出的人。” 万人迷道:“老大,那些人恐怕不会来了,要突围,就是我们四个人吧!” “怎么,难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万人迷顿了顿才道:“没有,最远的也不过能跑出一里去,其余的都在半里附近。” “什么?才这么点远近,他们何以不听召回头。” “他们都遭到了围截阻拦,这座庄院四周都叫人给围住了,恐怕一个都无法脱身而去,据小妹所知,已经有九个人倒下了,六个人还在浴血拼命苦战,但也凶多吉少,这次咱们是栽惨了。” 宇文雷更为吃惊道:“你说什么?” 万人迷恶狠狠地望着南宫俊道:“咱们都叫这小子给算计了,他明着闯关,却将三十六红粉金刚埋伏在外面,分成五路,把我们的人分别截杀了!” 宇文雷的眼中冒着火,厉声道:“南宫俊,想不到你们武林第一世家行事如此狠毒卑鄙。” 南宫俊道:“宇文雷!你没有听明白,截阻你手下的是红粉金刚,她们可不是南宫世家的人。” “你们总是一路的!” “这句话我也否认,在彭城,我跟她们素不相识,只是凑巧遇上,以后我倒是跟她们大姐慕容婉同行过一阵,但是在离开桐柏山庄就分手,我会合了家里派来的这四个人直接来找你,红粉金刚却是自己来找到你的。” “你胡说,你分明知道她们已经来到了。” “我进入庄院之前,还不知她们在哪儿。不过在你把手下人遣散的时候,我知道她们已经来了,所以我听任你们的人离去而不加阻拦,因为我知道他们逃不掉红粉金刚姐妹的包围,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事先毫无联系。” “鬼话连篇,你如果跟她们毫无联系,怎么会这么凑巧?” “我在找你讨回失镖,她们同样也为这件事找你,碰在一起是很自然的事。” “即是你们事先未曾有过联系,你怎么会知道她们已经来到了外面呢?” “因为刚才那一阵火箭,使我想起是她们来了,因为这一阵火箭是存心要你们命的,目前找上你们的只有两批人,不是我,自然是她们了!” “难道不会是你们南宫世家的人吗?” “不会!第一,我们南宫世家的人不会使用放火的手段;第二,这批火箭的目的在引发埋在地底的火药,爆炸起来,连我也陷在里面了……” 这个解释很合理,字文雷倒是接受了,可是他想了想后,忽又冷笑道:“南宫俊,如那一批火箭志在引发地底的炸药,则红粉金刚恐怕连你也不肯放过呢!” 南宫俊也是微微一怔,但随即笑道:“我跟她们并没有仇怨,而且彼此同仇敌忾,都在为一件事而尽力,因此,我想她们不会对我如此,正因为我们事先没有联络,她们也不知道我在里面,所以才会如此。” 这个理由,也为宇文雷接受了,因为的确也认为南宫俊与红粉金刚之间不可能会有仇恨,而且到了要致对方于死地的程度。 南宫俊本人已经是莫测高深了,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个武林世家的庞大人力,是个谁也惹不起的对象。 寻思片刻后,他忽又想到了一件事,调头向刘恭正道:“刘总管,你说你在西院四周埋设炸药的事没有别人知道?” 刘恭正道:“不错!除了老夫之外,无人得知!” 宇文雷冷笑道:“不见得吧,如果无人得知,红粉金刚怎么懂得用火箭来引发炸药呢?” 刘恭正微怔道:“她们不可能知道,只是想利用火攻把你们逼出去而已!” 字文雷冷笑道:“西院的屋子分左右三进,分得开开的,而我们更不是省油的灯,假如不是地底有炸药,就凭一阵火箭就能把我们逼出去?这种笨事三岁小孩子都不会做的!” 这倒也是实情,西院屋宇散落,互不相连,一定要放火烧屋的话,得用上几十个人,拿了火把跟桐油往上浇,点火也不见得起来,因为那儿是藏金的库房所在,垒石为墙,铸铁为柱,以求其坚固避火,大部分都是烧不起来的材料。 因此刘恭正不禁诧然道:“奇怪了,难道她们知道了屋外埋藏火药的秘密吗?这是不可能的,除了老夫之外,连总宫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你这所宅子里的人呢?” “也没有人知道,这是何等秘密的事……” 宇文雷笑道:“天下没有绝对秘密的事,就算你在埋下火药时无人得知吧,可是你总得不时去省视每个引线,看看有无泛潮的情形,落入别人眼中……” 刘恭正凝思道:“这倒是可能的,为了要保持那些火药效能,老夫每逢雨后,总得去看看,只是老夫在检验时,都是十分秘密,摒退一切从人……” 宇文雷哈哈大笑道:“这就叫欲盖弥彰,你若是装作不经心的样子,随意看看,或许还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你偏又要摒退从人,这反而会引人注意。” “就算是为宅中一两个有心人注意到了,也不可能传到红粉金刚她们耳中去啊,除非她们早就在这儿安插了人,但那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百花宫为了刺探武林动静,不是在每一门派内都安插了细作耳目嘛,安知人家不如此来对付我们?” “百花宫自建立以来,迄今未对外公开活动过,而且百花宫的人员,除了你们横江一窝蜂之外,也没有在武林中显过形迹,人家怎么会想到这有个组织而安插细作呢?” “别的人不知道,红粉金刚是知道的,因为我们是属于同一渊源,由总宫追溯到分宫,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刘恭正回顾小红跟小绿,道:“假如宇文雷的话可信,问题就出在你们两人身上。” 小红、小绿都一震,道:“总管,这怎么与我们扯上关系呢?” 刘恭正冷冷地道:“我在地下埋藏炸药的事,连总宫都瞒着,而我每回巡视检查时,都由我自己的心腹分别监视着每一处出口,绝不可能让人随后跟踪偷窥,何况那西跨院又为藏金库房重地,平素就列为禁地,只有你们两人由总宫派来保护老夫,跟在老夫身后寸步不离,才有机会去发现那些机密。” 小红道:“但是总管在最近并没有作过单独巡察呀,我们又何由而得知呢?” 刘恭正道:“可是你们却能在西跨院自由行动,只要你们也懂得阵图之学,自然会知道那些地方是内藏凶机,当然也就有机会去从事搜索。” 小红道:“总管,我们既受总宫之命,分派到你这儿来担任保护之责,自然也是总宫认为最可靠的人,怎么会把这儿的机密外泄呢?” 刘恭正道:“这个嘛,老夫却不得而知了,反正对今日之事,老夫只有向总宫据实以报,如何清查你们的底细,也是总宫的事。” 才说到这儿,他的身子突然一颤,用手指着身后的小绿,却已经说不出话来,跟着双腿一屈,跪倒下来,再侧倒在地,一动都不动。 小绿淡然的从他的侧腰上抽回一枝细长的弯形圆针,插回头发上去,原来那是一枝凤头钗,只是谁也没想到还能兼作杀人的凶器,看刘恭正被刺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即告死亡,即可知这枝银针的厉害了。 南宫俊微怔道:“姑娘何以要如此,难道真是与红粉金刚有所关连?” “没有,我们在总宫深居简出,谁都不认识。” “那姑娘何必要杀死刘恭正呢?” “他自己行事不小心,却把责任推到我们身上,如果由着他胡说一通,总宫信以为真,我们就会受罪,那不是太冤枉了。” “可是你杀了他,又如何做交代呢?” “宇文雷、马成、你,以及攻来的红粉金刚,谁都可能杀他,怎见得就是我呢!” 宇文雷笑道:“不错!你杀了人,账可以随便挂在谁的头上,只是我们这些人为什么又得替你背起这口黑锅呢?” 小绿笑道:“你不愿意担负杀人的责任,我就不说在你身上就是了。” “你分明是红粉金刚的细作,为了灭口,才下手杀人的,别想推得干净!” “就算是吧,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呢,看样子你也不打算再回百花宫,难道还想告密不成?” 宇文雷道:“那倒不一定,如果你们做得太绝,逼得我无路可走,我就会把你们给抖出来,大家都不痛快。” 小绿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如何做才不算太绝?” 宇文雷道:“立刻发出通知,把我的人都放回来!” “你没听说嘛,已经剩不到五六个了。” “那不管,哪怕只剩一个也行。” “这倒可以商量,可是你折损了这么多人,心里肯甘休吗?” 宇文雷的脸色动了动,然后才叹道:“这次是我的疏忽,没把事情计划妥善,更没想到百花宫中,出了这些漏洞,红粉金刚派你们在此卧底,等于是稳稳地吃定了我们,不认又怎么办?” “你还有没有其他的条件?” “有!就是让我们好好地离去,不得再阻拦,只要我们再受到一点损失,我就把你们的事抖出去。” “这个要求太奢了吧,而且我们也做不了主,南宫少主第一个就不会答应。” “他跟你们的老大慕容婉交情不错,只要慕容婉开口说句话,他就会卖个交情的。” “宇文雷!你倒是打得好主意,问题是我为什么要替你讲情呢?” 这是从另外一个角落飘来的声音,出现了手握雁翎刀的慕容婉,而且紧接着四周的人影飘忽,出现了一串的人。三十六红粉金刚几乎到齐了。 宇文雷脸色一变道:“我的人呢?” 慕容婉道:“我们来了,他们自然是不来了。” 宇文雷脸色一阵急变,但随即忍了下来道:“好!好!干净利落,好在我这次只带了十停里一停的弟兄来此,就算我们一起死光了,也动不了根本,这笔账我们记上了,哪儿碰上哪儿算。” “横江一窝蜂行事向来讲究干净,不留一个活口,因此你至少也得具有这种雅量。” 说完她又转向了南宫俊,略有愧色道:“南宫兄,很对不起,由于事起仓猝,小妹不告而行……” 南宫俊笑道:“大姐客气,小弟与家人联络上了,而且也找到了这儿。” 慕容婉道:“南宫世家果然不同凡响,小妹是接到内应的消息,才匆匆地赶来,哪知竟还比南宫兄慢了一步!” 南宫俊笑道:“小弟虽早了一步,却还没有动手,不若大姐在外大有收获!” 这时东方倩也过来道:“南宫兄,我们只是接到消息说宇文雷带有不少人在此,也知道此地地下埋有火药,可以用火攻,却不知你也在里面。” 南宫俊道:“东方姑娘不必为此不安,我们挟持了此地的分宫总管,他自己埋的炸药,自然不会把自己陷在里面的,所以我们早就来到安全之处了,倒是你闪在外面包围截阻,灭了不少的蜂群。” 慕容婉道:“我们三十六红粉姐妹悉数出动,自己也赔上了好几位姐妹的性命,才不过少有收获,不若南宫兄威风八面,一个人只带了四个助手,就把他们吓得狼狈逃窜,我们的那些成绩,还是拜受南宫兄之赐,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 语气冷淡,态度也显得有点负气的样子,南宫俊只是笑笑,东方倩却不以为然地道: “大姐!我们跟南宫兄是同仇敌忾。大冢都在为争回失镖而尽力,还分什么彼此呢?” 慕容婉看了她一眼,道:“老四!是我们最先接受了金陵镖局的请求护镖,结果镖却被劫了,虽然南宫俊中途插手,帮了我们的忙,但是却反客为主,把事情揽过去了,我们反而变成了无所事事了。” 东方倩道:“这是为正义而尽心,又不是争名……” 慕容婉道:“老四……红粉姐妹自出道以来,虽没有什么赫赫盛举,但毕竟也算是创下了一点声名,几曾求过人的!这件事与我们的荣誉多少也有点关系,我身为大姐,当然要重视,再说南宫世家在江南武林中已是泰山北斗的地位,用不着再锦上添花了,我想南宫兄多少也应该留点事情给别人做了。” 这话是明显的对南宫俊表示不满了。 东方倩见大姐的脸色不悦,倒是不敢多说了。 南宫俊觉得慕容婉的态度改变得厉害,不像以前那样的恳切诚挚和蔼可人了,心中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从马成的口中,对百花宫的内情也有了更深的了解,晓得这是她们的那位姑姑已经对慕容婉作过了指示,甚且有容不得自己的意思。 这个时候,他不想把话挑开,使得自己跟红粉姐妹间起冲突,于是笑笑道:“在下并无争功之意,只是适逢其会地遇上了而已,在下来到这里时,贵姐妹尚未到达,可知在下……” 慕容婉道:“小妹得到消息以后,立即行动,而且没有通知南宫兄,就是不再希望麻烦南宫兄的意思,希望南宫兄能体会小妹的苦衷。” “慕容女侠既然如此说,在下自当遵命,现在开始,在下只作壁上观好了。” “小妹还希望南宫兄更为做足人情。” “慕容女侠有何指示?” “指示不敢当,小妹只希望南宫兄先行离开,把这儿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 南宫俊不禁一怔! 慕容婉又道:“小妹负责从宇文雷手中把金陵镖局的失镖索回。” 南宫俊沉声道:“慕容女侠,宇文雷可是个死不放手的人,而且他的功力未可轻视。” 慕容婉沉声道:“我说负责就负责!假如今天我们无法从宇文雷手中要回失镖,红粉姐妹就自己赔出那一笔银子来,只是小妹不希望南宫兄再在这里,让人知道了,以为我们是沾了南宫世家的光。” 这是明摆着赌气了,南宫俊皱皱眉头,但是脸上仍露着笑容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先走一步了。” 他扬扬手,把日、月、山、海四童叫到身边,然后又向马成说道:“马先生,我们走吧!” 这些人自然都以南宫俊为主,他说走,任何人都没有异议,一行人转身向外走去。 慕容婉道:“老四、老五,你们送一程南宫兄。” 南宫俊道:“不敢当,贵姐妹目前正需要人手,不必分散了。” 慕容婉冷冷地笑道:“没关系,红粉姐妹现在的人数,还比对方多出两倍,不在乎一两个人,而南宫兄为我们的事跋涉几百里,我们不能不懂一点规矩。四妹,你们至少要把南宫兄送出十里之外!”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这一句相送十里,只是客气话,实际上是要她们硬行看着南宫俊走出十里之外。 那两个孩子都万分不情愿,但看见慕容婉的神色,不敢再作任何表示,紧跟着南宫俊之后,出了那片庄院。 东方倩十分歉疚地说道:“南宫兄,你跟大姐在一起到桐柏山时,是否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 南宫俊道:“怎么会呢!我们一路相处极为愉快,而且也谈了很多,在红粉山庄中,慕容女侠还以上宾相待,甚至在她临去时,更拨了两位贵姐妹,翩翩与双双来照料我的生活起居。” 东方倩道:“是啊,见面时我曾问过大姐,她对南宫兄还是赞不绝口,说你是武林俊彦,南宫世家在南宫兄手中,更将大放异彩,为江湖道义一大支柱,可是,今天看她对南宫兄的态度,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马成笑道:“东方女侠,令大姐慕容女侠是女中豪杰,绝非心胸狭窄之辈。她今天的态度有异,不是另有苦衷,就是别有心肠,你也不必追问了,宇文雷的手下,虽已大半伤亡,但他本人的功力绝伦,手下也还有三个硬点子,贵姐妹虽然武功卓越,要想困住他,恐怕还很吃力,二位更是姐妹中的翘楚,还是赶紧回去支援的好。” 东方倩苦笑道:“可是,大姐要我们送出十里。” 南宫俊道:“这个,二位尽可放心,我绝不会令二位为难,不到十里之外,绝不回头。” 东方倩一怔,说道:“南宫兄还要回来?” 南宫俊轻叹道:“宇文雷一个人就够令姐妹头痛的。” 二女都面有难色。 南宫俊道:“我只是悄悄地回来,如非必要,我绝不现身!” 东方倩想了一下道:“我也知道我们吃不下宇文雷,但是大姐坚持如此,我也没办法,南宫兄对我们如此关照,小妹十分感激,只是……” 南宫俊笑道:“东方女侠可是在担心对令大姐无以交代吗?这很简单,我可以提出人证的。” “人证?南宫兄,你那儿的人谁能做证呢?” “不是我那儿的人,是你们的人,翩翩跟双双都停留在十里外的镇上,同时我借你的马也在那儿,我亲自去,替你把马骑来,这总可以证明吧?” “南宫兄,不是小妹矫情,实在是大姐为人方正,她规定的事情,不容人违背的。” “我知道,率领一个团体,做头儿的人应该如此才好,如果没有规矩,那就成为乌合之众了。” “南宫兄不生气就好了,如此小妹等就先回去了,我实在担心那边的情形。” 她们两人终于回头了。 马成笑道:“这位四姑奶奶是红粉姐妹中火气最大,最不好说话的一位,可是她在少主面前,却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日童在旁说道:“慕容姑娘也一样,她以前对主人的态度何等柔顺,今天却像是脸上可以刮下一层寒霜来。” 南宫俊轻声道:“别胡说,背后莫道人短,你们跟着马先生慢慢地走,我要先走一步了。” 日童道:“公子,你要是不放心她们,现在就悄悄回去好了,我们去见了翩翩她们,告诉她们把马送去,再告诉她们如何说词好了,何必定要您跑出十里呢?” 南宫俊道:“不行,人无信不立,我答应了她们,走到十里再回头,就一定要做到,而且我想短时间内,她们还支撑得住,等我到了十里外再回头也不算晚。” 日童不说话了,马成却说道:“少主,我们是否也要回头呢?宇文雷狡猾得很,如果一定要挡住他,还是人多一点好。” “你们不必了,你们在十里外的路上等好了,在那儿截住宇文雷的机会还大一点。” “不错,他假如脱身急逸,必然要经过镇口,少主其实在那儿截住他还方便得多。” “我如不去,恐怕红粉姐妹们本就吃不住他,那时他倒不必急着离开逃走。” 日童笑道:“我们四个人一个四象阵,就把他困得一筹莫展,红粉金刚们难道会如此之差?” 南宫俊冷笑道:“你别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宇文雷的能耐你们又知道多少,他的杀手根本没有施展出来,才跟你们耗那么久,否则早就要你们好看了。” 日童不信道:“他那时情况也很危急……” 马成道:“宇文雷的确还没有施展杀手,那倒不是他跟你们客气,也不是存心拖时间,而是因为有少主在侧,他不敢施展,因为他的那些杀手虽然凶恶,却有个破绽,只要是知道的人,轻轻一击,就能要他的命,而少主恰好就是知道他的破绽的人。” 南宫俊道:“好了,我不能再耽误了。日童,你们要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要听马先生的指示,切忌擅自行动,否则,我的处分一定加倍严厉,你们现在是代表着南宫世家在行动,一步都不能疏忽。” 马成不安地道:“少主,这个在下可就担负不起了,他们是南宫世家出来的人,在下虽蒙少主赐准归于门下,今天还是第一次入门,什么都不懂。” 南宫俊道:“南宫世家没有多少繁文褥节的规矩,行事只有一个准则,就是无悖于义,先生虽是第一天入门,相信对于这个准则,要比他们更能把握住,一切都借重先生了,我们回头再见。” 说完他只点点头,身形已滑前十几丈,眨眼的工夫,人影已消失了,就像是一头惊鸟,眼看着山地上飞起,化为一个黑点,愈行愈远,变为无影无踪。 马成看了咋舌道:“这是轻身术吗?若非我亲眼看见,别人告诉我,杀了我的头也不会相信。” 月女也无限神往地道:“今天我们算是开了眼界,我跟海姐是专练轻身提纵术的,自信也有相当的成就了,但是跟主人一比,简直不可以道理计。” 马成道:“你们知道少主的功力有多深?” 日童笑道:“马先生,以前根本没人知道主人习过武,他在家里对练功最不感兴趣,老夫人也不希望他去习武,所以没有督促他,每次他出去玩的时候,都还要派个人跟着招呼他,前次在彭城他是初次显露所学,家里才知道他是另有师承……” 马成忽又笑道:“日童,南宫世家的武学博大精深,但那是走的浑厚雄壮的路子,你们的剑法几近诡异,倒好像是跟宇文雷一个路子走的,而且比他更鬼,这是怎么回事呢?” 日童道:“这很简单,因为我们是专为对付横江一窝蜂而下的功夫,主人这一次是跟横江一窝蜂对上了,才特地把我们给派出来,所以一切都跟南宫世家的传统略有差异。” “可是一个被誉为泰山北斗的武林世家,风格上总不能作此遽变的。” 日童笑道:“马先生这想法太愚了,南宫世家不仅是第一世家,而且还肩负着武林盟主的职务,这个工作很艰巨,行事的手段不能一成不变,必须要因势而制宜,才不致为人所制,为人所欺,或为人所乘。” 马成轻叹道:“南宫主人具有这种认识与胸怀,难怪能成为当世第一大家!世间本无绝对的邪恶功夫,只有凶狠与缓和之分而已,两者各有所长,本是无可厚非的,都是一些食古不化的愚人与一些读过几天书的假道学先生,硬把武学分为正邪两途,其实武功在于施者之心,用于正则正,用于邪则邪。水能载舟,也能覆舟……” 日童道:“马先生不必牢骚满腹,现在你是我们这一行人的头儿,该如何行动,您下个指示呀。” “没什么好指示的,少主行前已有吩咐,要我们守在十里之外,我们就听他的。” “可是,我们也不能枯守在那儿,至少总得要叫个人留在路上观察一下动静。” “不必,十里的距离,对宇文雷而言,眨眼即至,如果你在半途上看见他,等你发出通知,他已经来到了。” “那还来得及挡他一下,如果毫无先兆,等发现他时,他已经冲了过去。” “这倒有理,那你跟山童二人,就留在这个地方观察动静,如果发现了字文雷突围而出,立即……” 日童笑道:“先生放心,我们有一套通信的方法,既快且远,总来得及让你们准备的。” 于是日童、山童也留了下来,马成只带了月、海二女,继续向前去埋伏了。 南宫俊展开了身形,一口气奔出十里外的镇集上,吩咐了翩翩一番话,叫她们牵了东方倩的马赶来相候,自己又走了。 这次他更施展了高绝的轻功,就像一阵风似的飘到刘家的庄宅,只看见很多人在西跨院那边清理残局,有人则从地下把银两挖掘出来。 他也看见暗中有红粉金刚姐妹守伺着,知道这批银两不可能被人私吞下去,遂放心地再掩向决斗的地方,情况已经大变了。 决斗非常的惨烈,宇文雷身边原有三个人的,两名汉子已经流血倒亡,只剩下一个万人迷在跟字文雷两个人背对背地应付着红粉姐妹们的围攻。 地下又横了十来具尸体,多半是红粉姐妹中人。 慕容婉跟东方倩等五姐妹,却只抱着刀守在一旁,没有上前参加战斗。 这使得南宫俊颇为不解,慕容婉对手下的姐妹们一向都很爱护的,今日何以一反常态,不拿她们当人看了。 眼下已有十多人受伤,而她却毫不顾惜地继续叫人上前去拼命送死。 现在围攻的四个少妇型的女子,两人扑向宇文雷,两人扑向万人迷,都是十分泼悍,刀光霍霍,招式毒辣而伶俐,宇文雷挥剑从容,万人迷虽然也不错,但功力显然比字文雷差多了,跟这两个少妇相较,一对一在伯仲之间,一对二就吃力万分,有时还得宇文雷为她挡两下子,才不会被砍到。 字文雷一面抵敌,一面笑道:“慕容婉,你手下的这些妹妹们太差了,还是要你自己上才行!” 慕容婉却淡淡地道:“红粉金刚姐妹对敌,向来有规矩,从排名低的往高的轮递,倒下一个,补进一个,你只要把她们一个个都杀死了,自会轮到我们的。” 宇文雷道:“杀死她们并不难,我只是不愿结仇太深,所以才手下留情!” 慕容婉冷笑道:“手下留情!你面前已躺下十多个了,这叫手下留情?” “敝人也有多名兄弟丧了命,我的兄弟不能白死,一命抵一命,到现在为止,我丢了十七名兄弟,但是三个是死在南宫世家手中,这笔账以后向他们算,我放倒你们十四个,大家正好相抵!” “你们横江一窝蜂行事向来是赶尽杀绝,不留活口,今天何以会如此客气起来了呢?” “这不同,今后江湖上将不再有横江一窝蜂这个名目,因此我也不需要再维持以前的手段……但红粉金刚却还要在江湖上继续行道,随便你怎么都行,今后江湖由得你一枝独秀去,横江一窝蜂由此除名,你又何苦纠缠不休呢?” “你除不除名我不管,我们要继续在江湖行道,就必须维持红粉姐妹的名义,就不能栽筋斗,金陵镖局那一注失镖,我已经答应要追回来,就必须做到,除非你把那批银子吐出来,否则我会紧迫到底……” “这是干什么呢?我对南宫俊说得很明白,那批镖银,横江弟兄们只落到四成……” “那是用来赈灾的善款,一两银子也不能给你吞下,非要你全数吐将出来不可!” “就算在下全部吐出,也只得四成而已,还有其余的部分,你又将如何?” “锲而不舍,力追到底。” “只怕你没有这个能力,你想想看,连我们横江兄弟都要让人分去大份,你能要得回来吗?” “那是我们的事,你把你吞下的部分吐出来就是!” 宇文雷再度格退两名少妇道:“慕容婉,只要你把其余的部分追回来,在下不用你动手,自行把那些银子给你送来如何?” 慕容婉冷冷地道:“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 “没有这事,我说的是真话,只要你有那个本事,我就认输!” “不必,我跟你不是争胜赌狠,只要你吐出那批镖银。你倒也想得聪明,叫我先去追其他的银子,等我追回来后,又上哪儿找你去。” “你们的耳目遍及天下,连百花宫中都有你们的人,还怕找不到我吗?” “我倒不怕找不到你,但是懒得为此去花费精力,再说难得有这样一个落单的机会,若是等你跟那些手下又会合了,你肯把银子吐出来吗?” “我说过了,到时必会自行送上。” “你宇文雷的话比粪土还不如,我实在难以相信,只有找回一点算一点。宇文雷,你还是乖乖地吐出来吧!” “银两不在我身上,你杀了我也没用。” “那倒不见得,真杀了你的话,你的那些手下就不敢不把银子乖乖吐出来了。” “慕容婉!我已经把好话说尽了,你还要如此不识好歹,难道以为我是怕了你。” “我没有叫你怕的意思,也不是跟你开玩笑,我只要你吐出银子,或者留下命来,两者中,你任选一条路。” “我就算答应吐出银子,目前也不在身边,有什么办法呢?” “那倒简单,你放下兵器,由我们把你绑上,押着你去取银子,或者是叫这个万人迷去拿了银子来赎人。” “这个,横江弟兄没有那么深的义气,他们绝不会把拿到手的银子来赎回我这老大的。” “这个我自然有办法提醒他们的。” “你错了,对我手下的那些弟兄我知之甚深,没有一种方法能叫他们吐出钱来的,大家刀头舐血去,豁上性命来拼命,为的就是钱财。” “有一个最简捷的方法,就是用刀子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就会讲义气的。” “慕容婉,我这一辈子也没有做过束手就擒的事,你这是逼我放手杀人了。” “你宇文雷不是善男信女,杀的人太多了,居然讲这种话,那不是叫人听了好笑吗?” 宇文雷忽地挥出一剑,劲力突增,一个少妇挡不住,手中的刀被格得飞上半空,身子也被腰斩成为两截。 另一个少妇见状微微一顿,宇文雷的长剑又出,把她划了个对穿,慕容婉毫不动色,只是沉声道:“八妹、九妹、十妹,你们三个人上!’” 那三名也是少妇型的女子,闻言抱刀而进,成品字形将宇文雷围住。 宇文雷道:“你们别上来送死,老实说,你们差得很,我只要一招之内,就可以把你们全部送上鬼门关去。” 看他的出手,这句话倒不是虚假,因此那三名少妇也都略有犹豫,没有即刻逼进。 慕容婉却沉声喝道:“上!你们是怎么了,难道就这样被人家几句大话吓住了吗?” 东方倩意颇不忍地道:“大姐,宇文雷倒不是说大话,虽然他在一招之内杀死三个是不可能的,但是不出十招,八妹她们一定横尸就地。” 慕容婉冷冷地道:“那就让她们死了再说!” 东方倩奇怪地道:“大姐!三十六红粉金刚姐妹已经去了将近半数,我们可不能再受损失了。” “为什么不能,候补的姐妹们多得很,再死上一倍,我们也不怕缺数。” “但是这些姐妹究竟是我们的姐妹!” “老四,现在是我当大姐,不是你当大姐!” 东方倩顿了顿,才沉声说道:“大姐!虽然你的武功高于我而当了大姐,但是,我们却并不是为了武功的缘故才认你为大姐,我是真心钦佩你的为人,你的果断,一切都够资格做个真正的大姐,可是你今天突然变了个人似的,要是这样,我就……” “你就怎么样?” “我就不认你这个大姐了。” 二姐祁芳与三姐林仙芝都同时道:“四妹!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东方倩倔强地道:“为什么不能说,一个做大姐的人如果不能使我心里佩服,当然我可以不认她。” 慕容婉却平静地道:“四妹,你除非脱离我们这个红粉金刚的圈子,否则你就无法不认我这大姐。” 东方倩道:“脱离就脱离。” 祁芳更为吃惊地道:“老四,你疯了,你知道,红粉姐妹是绝对不允许离开的,除非是……” 东方倩道:“除非是死,我不在乎,我就死好了,你们谁来杀我都行,可是要我……” 慕容婉冷笑地道:“没有人要杀你,你若是高兴,现在就可以离开,只是记住,以后别再提出红粉姐妹这四个字,也别再跟我们搭上一点关系。” 祁芳倒是为之愕然道:“大姐,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我几时跟你们开过玩笑?” “可是,按照我们的规矩……” “不错,按照规矩,有谁想脱离我们的组织,必将受到最严厉的制裁,全力加以追杀,可是现在我们强敌在前,没有能力去做这件事,既是现在当面都无法执行制裁,就只有放过她,以后也就不能去对付她了,除非她再跟我们故意作对,那自是另当别论,不过我们也绝不是以规矩来制裁她了。” 听慕容婉的口气,似乎已把东方倩逐出了门户,这使东方倩大感惊奇地道:“大姐,你是说我可以不受制裁而脱离红粉姐妹?” “不是不受制裁,而是本会目前无力制裁你,两害相权取其轻,我别无选择,只有破例任你逍遥。” 不管她的话音是多么冷淡,但仍可以看出她是在放人情,使东方倩免于罪。 东方倩十分感动地道:“大姐,小妹不要离开。” “刚才是你自己亲口说的。” “那只是我一时气愤口不择言。” “老四!有些话不是口不择言可以作为借口的,你侮辱了我,红粉姐妹的大姐尊严绝不容污蔑!” “我……不是有心的,大姐,你知道我一向都是有口无心,说过的话立刻就忘了。” “这句话却忘不了,你已经公然的冒犯了我这个大姐,按照规矩,这就是死罪。” “那大姐就杀了我好了!” “强敌当前,我没有精神来做这件事,老四!现在你已经不是红粉姐妹了……” “大姐!我……” “别再多说了,我已经决定的事就不再更改。” “大姐!你不能这样子对我,我们从小就在一起,从来也没有离开过姐妹们……” “好在你有一身武功,足可照顾自己,而且说句实话,你实在不适合留在我们中间,我一直在为你的问题而操心,我想包庇你都不行,姐妹一场,好离好散。” “那我以后怎么办?上哪儿去呢?” “海阔天空,随你自己高兴。” 祁芳也明白慕容婉的意思:“大姐,老四对你的确太不应该了,可是她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你叫她上哪儿去呢?” 慕容婉笑道:“她那一身武功,何处不能去,而且她有一个仁侠尚义的胸怀,相信不会走人歧途!” “但是她的经验太欠缺了,什么都不懂,容易上了人家的当,也容易吃人的亏!” “她可以找南宫俊去,有南宫世家少主照顾她,应该没有人敢欺侮她。” 东方倩似乎也知道事情已成定局,不便再说什么了,而且听见南宫俊三个字,目光一亮,似乎这个名字对她有莫大的吸引力,可是她的神色又一黯道:“我被门户所逐,好意思去找人家吗?” “你没有被逐,是你自己脱离的,而且你离开了对大家都好,红粉姐妹将来的作风,你将会更看不顺眼,说不定哪一天要你做一件你完全不愿意的事,那时你若抗命不做,反而会使大家为难。” 东方倩想了想,道:“大姐,我觉得你跟南宫俊回山一趟之后,似乎起了什么变化?” “是的,事情有了变化,不过你已经不是红粉姐妹了,用不着再问,现在你也明白自己的立场,你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不必再管我们的事,最好是即刻离开,否则你只能作壁上观,我们是死也好,是活也好,都与你无关了,二妹、三妹、五妹!” 祁芳、林仙芝、柳叶青躬身道:“小妹在!” “你们三个人如果想离开,现在是个机会。” “小妹等誓死追随大姐,绝无二心!” “那可是你们自愿的?” 祁芳代表说道:“是的,小妹等对大姐绝对信任,大姐任何措施和决定,小妹等都绝对遵从。” 慕容婉点头道:“好,这句话我可以信,因为你们平时也从没有说过一句抗逆的话,只有老四,不止一次的唱反调,在一个组织里,实在不允许这种情形的,从现在起,五妹递升老四的级,五妹的名由六妹孔文秀递升!” 旁边一个少女立刻过来道:“谢谢大姐!” “别谢我,这是规矩,文秀,你对我处置东方倩的事情,做何看法?” 孔文秀看看东方倩,迟疑未答。 慕容婉道:“说!我要听你心里的话,你可以毫无顾忌地说。” 孔文秀终于说道:“小妹没有任何意见,一切以大姐的意见是从。” 慕容婉这才笑了笑道:“很好,你终于懂得如何从事了。文秀,你明白一件事,不是我这个做大姐的专横,不让你表示意见,而是你这份职责不允许你有自己的意见,红粉老五在本门中一向是执掌传令通讯,接待外宾,接洽外务,事情最多,也最不容许出错,任何一个命令,我们在交付下来前,已经过深思熟虑了,如果你的意见太多,喜欢擅自做主,布置时很可能就有增删,而些微之一差,却往往能致千里之谬!” 孔文秀没有表情地道:“是!小妹明白!” 这时奉命围攻的七妹、八妹、九妹,又在宇文雷的攻击下两死一伤。 重伤的是七妹,为宇文雷一剑削断了执刀右臂,其余两人都是喉间饮刃而死。 她们比东方倩所料的还多支持了十多招,到了第二十六招上才完全无力再搏,这倒不是东方倩的估计错误,而是字文雷自己松了劲,他不敢把杀手连续地使出,以免为在旁观战的红粉五魁看出破绽。 因为他明白,红粉金刚虽有三十六之数,但是技艺最高的还是顶前面的那五个,这五人几乎就是另外的三十一人的三倍战斗力,换言之,她们上头的那五个人,每人都可以一抵十。 他更明白慕容婉的用意,不惜牺牲,叫其余的人先来找自己拼命,一则是为了损耗自己的气力,二则是为了便于观察自己的剑路。 宇文雷本来不想把杀手展出来的,因为那些杀手虽然凌厉无匹,但是施为时极耗真力,而且更还要配合了剑招的变化,及时施出。 每用过一次,就少一路,这红粉五魁都是顶尖高手,她们在目睹一招杀手后,就能把其中的变化都看了去。可是又没办法,后来攻上的这三个女子,比先前那些又狠多了,寻常的招式,根本就挡不住她们凌厉的进攻,自己一开始使用的拖延手法,结果反而吃亏,原本在十招之内可以解决的,结果因为没争到先手机会,硬碰硬的二十六招上把最后一人的手臂削断,而且还把自己的十八式杀手,用掉十三式,不但如此,更还花去了多一倍的真力。 原本想喘口气的,目的未达,却使自己更累,额际鼻尖上都已渗出了汗水。 他没有立时突围奔出,一动之下,很可能为对方看破虚实,因此宇文雷只是拄剑而笑,装出一副从容之态,实则暗中在运气调息。 这一手做作却没有瞒过慕容婉,她一摆长刀,率先冲了出来,拦在宇文雷面前道:“字文雷,很好,你杀死了我们这么多人,现在该付出代价了!” 祁芳和林仙芝配合得很好,她们没有采取包围的形势,只是一左一右,以十步的距离,不近不远地跟着宇文雷,东方倩见状正想补上另一个空位,却被柳叶青抢先了一步,道: “四姐,这是小妹的位置。” 东方倩道:“老五!现在该叫你四妹了,我没有意思要跟你争地位,只是这套四向刀阵,你还不习惯!” 慕容婉道:“倩妹!柳四儿原来是担任补缺的工作,四向刀阵的每一个位置她都很熟悉。” “可是她没参加过真正的战斗,不如小妹纯熟。” “那也不见得,事实上我们练成此阵以来,也没有正式对外使用过,今天也是第一次有人够资格让我们推出此阵,因此你比柳四儿也强不了多少,文秀,你看好,我们四个人中,不管哪一个倒下,你就立刻补上那个位置,不能有误!” 孔文秀微感惶恐道:“小妹未曾参加过演习,对这个刀阵一无所知?恐怕会误事。” “那就用心看着,其实这很简单,一看就会了。” 东方倩道:“大姐,那又何苦呢,让小妹再为姐妹尽一次心好吗?” “不用,这四向刀阵实际上该叫做五瓣梅花刀,只要五个人就够了,多一个都不行!” 东方倩急着道:“可是小妹……” 慕容婉不让她多说下去,用手一摆道:“你不必再说了,红粉姐妹的活动,你一概不能参加,你如果实在闲得无聊,倒还有一件事可做。” “什么事?大姐!” “去把那个叫万人迷的婆娘收拾下来,最好是生擒她,把她交给南宫俊。” 东方倩一怔道:“大姐,为什么要生擒她呢,一刀劈了她不干脆吗?再说又为什么要生擒了交给南宫俊呢?” 慕容婉不耐烦地道:“要想追回宇文雷吞下的失银,只有从她的口中问出点消息来,你连这个都想不到,实也不配做我们的红粉姐妹。” “那又为什么要送给南宫俊呢?” “你问出了地点,凭你一个人能把那些银子追回来吗?只有找到南宫世家,才有那个本事。” “那我把她交给大姐,不是更好吗?”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慕容婉叹口气道:“倩妹!我们能够诛却宇文雷,纵然没追回失镖,也足可对武林交代了,你也看见的,今天我们红粉姐妹的伤亡相当的重,我必须要时间来力作整顿,暂时没空去做别的事了,我要告诉你的话已经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你了,姐妹们上……” 说着一挥长刀,祁芳等人已经配合舒齐分从几个方向劈向宇文雷。 这一批顶尖的红粉首魁,出手又自不同,她们不仅个个内力深厚,刀法凌厉,更难得的是相互配合之妙,时间上拿捏得恰到好处。 第一个人的刀势递足之后,紧接着就是第二个人的攻击递到了,两个人的攻式不同,攻取的部位也不同,却都是紧要致命之处。 所谓四象刀阵,并不是整体作战,每个人仍然是各自成一体的作战,惟一精妙的就是时间的配合。 宇文雷的内力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雄厚,但是还不足以能将她们的兵刃一举击出手去,除非他出全力来相搏,但是在时间上又不允许他如此。 如果他用足功力去对付其中一个人时,接下去的第二个人就可以蹈隙而人,应付起来就十分勉强了,侥幸再能挡过,绝对挡不过第三刀。这是一;第二点,她们所发的刀式都是勇猛急进,式式都是拼命的攻法,敞开空门,置本身的安危于不顾,谁要反击倒并不难,只是自己必须挨上一刀,也就是说她们所用的刀是无可闪避的,除了用兵刃挡架外,没有第二个化解的办法。 宇文雷一开始不明就里,在跟慕容婉力拼一招后,几乎就被祁芳一刀砍断胳臂,所幸及时横剑回保,才只在肩上挨了一刀锋,也仗着护体真气了得,只砍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在第五招上,他又想犯险,在柳叶青刀削当颈时,挺剑急刺前心,以出手快速而论,他的确是可以略先一点的,可是柳叶青根本不加理会,势子一点都没变,宇文雷却吓坏了。 他估计着自己若一剑穿透了柳叶青的前心,脖子也得挨一刀不说,而且接着慕容婉那一刀更难以招架了,万分不得已之下,他只有临时撤招自保,缩颈仰身斜封,推开了那一刀,而且吸胸变腰,堪堪让慕容婉的一刀擦腰而过,已削掉一片衣襟! 这两招险之又险,直把个宇文雷吓出一身冷汗,总算领教到这四象刀阵的厉害。 她们比先前南宫俊手下的日、月、山、海四童还要难缠多了,宇文雷只有老老实实,抱元守一,以十分的精神,八分的劲道,把攻来的每一刀恰恰挡开,不作反击的打算,这样才能勉强应付下来。 然而这种战情是既落下风,又耗体力,被四个小鬼夹缠了很久,费掉了一半的劲儿,再遇上了这四个像发疯似的,奋不顾身的女孩子,实在是苦不堪言。 他这边隐人了困境,苦战不得脱,另一边的万人迷却更惨,她先前被两个女孩子夹攻,还勉强能应付下来,东方倩上来后,那两个女孩子倒是退下了,然而这一把刀比那两把还要难应付。 刀光霍霍,着着皆狠,劲力即足,势子又疾,要不是慕容婉说过留活的比死的有用,那位狠心的小姐早不知把她劈成多少片了。 : 06 017 第十六章 南宫门客 南宫俊在暗中看了一阵后,较为放心了,她知道慕容婉等人只要采取这种战法去对一个人,至少可以立于不败之境,东方倩对万人迷,那更不用担心了,倒是不必再留在此地,以增加误会或困扰。于是他就悄悄地离去,才走了几十丈远,忽听后面一阵喧闹,夹着女子的尖叫声,然后又看见一条人影如飞般掠过,赫然竟是字文雷,倒使他吃了一惊。 宇文雷所去的方向,正是马成带着四童埋伏拦截的那条路,倒是不必太担心,不如回去看看是谁受了伤。 他才把身子折回去,却又几乎跟一个人撞个满怀,他缩得快,他才堪堪撞了那人的身子一下,立刻躲开了,对方却比他还性急,一片寒风带着银光洒到,同时喝道:“混账东西,你敢挡本姑娘的路!” 听声音与这莽撞的性子,除了东方倩之外,也不会有第二个人,可是她这刀还真凶,南宫俊连忙急退闪开,她的下一刀又劈了过来,急得南宫俊忙叫道:“东方姑娘,是在下南宫俊。” 东方倩的第一刀被对方闪开,那也是少有的事,第二刀劲势更厉,但出手已较从容慎重,也看清了是南宫俊,中途将刀收住,显得很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南宫兄,我不知道是你,伤着了没有?” 南宫俊笑道:“没什么,还好闪得快,叫得快,否则这第二刀是很难闪过的了!” 东方倩显得很兴奋,也很得意道:“我这破月三刀是不太好躲……” 她忽又觉得在南宫俊面前夸耀这些不太适合,遂又改变语气道:“不过在南宫兄来说,还不算是回事。南宫兄,你才赶来呀?” “在下来有片刻,看到各位跟宇文雷动手,似乎已可稳操胜券,为怕慕容姑娘误会才想先行离开。” “哦!你已经来过了,那想必已经知道……” “在下已经知道姑娘离开了红粉姐妹,慕容女侠是位很好的姑娘,她之要姑娘离开门户,必有深意,姑娘倒不必为此耿耿。” “我知道大姐把我赶出去,一定是有缘故的,否则她跟我感情最好,平时也最疼我,绝不会对我如此的,可是究竟为什么呢?” “这个在下一时不太清楚!” “你怎么会不清楚,叫我问谁去?” “姑娘,你这话是怎么说呢?” “我问大姐,她说叫我来问你,还说她虽然没有告诉你实情,但是你在翩翩跟双双的口中,也可以问出一个三四分,再加上你的聪明猜测不难全部明白的。” “哦!慕容女侠是这么说的?” “是的!她受伤后,我去扶她,她催我快走,同时只告诉我这两句话。” “慕容女侠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不重,她是故意受伤的,因为姑姑来了。姑姑如果出手,宇文雷是一定会遭殃的,她故意让宇文雷在手臂上刺了一剑,放走了他。” 南宫俊愕然道:“这是为了什么呢?” 东方倩道:“我想她是不想叫宇文雷落在姑姑的手里,把他放出来交给你吧,因为我告诉她说你在十里外等候,所以她纵走了宇文雷,悄声对我说,叫我借着追宇文雷的借口,赶快跟你会合……” 南宫俊点点头,然后道:“还有一个原因,她是不愿意你离开的事被你姑姑知道,否则很可能就走不掉了,她实在是个很值得敬佩的人,用心良苦,我先前的确是有点误会她了。” “南宫兄,你怎么误会她?” “我看见她叫手下的姐妹去围攻宇文雷时,心中颇不以为然,因为她明知那些人绝对不是宇文雷的敌手,上去只是白白送死!” “是呀!我也是为这件事跟大姐顶起来的,我觉得她突然变了,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明白。” “你的确是不容易明白的,因为你对红粉姐妹的本身都不够了解。” “我是在止水谷长大的,怎么会不了解?” 南宫俊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就是生活其中,所以才不容易明白,我问你,红粉姐妹已婚与未婚的各居其半,你们是从小入谷,那些已婚妇人则都是婚后才进来的,对吗?” “是的,她们是在外受了遗弃,或为翁姑所不容,来到谷中求栖,因为她们开始的迟,所以武功进境不快,成就也不高,前面五名,始终轮不到。” “可是她们也不是最低的,三十六红粉姐妹以技艺排名,二十五名以后也没有已婚妇人。” “那是因为她们开始练功时,根骨已凝,有些功夫较易速成,所以才会如此,但是等到更上一层,她们就很艰难了。” “这也说得过去,因为我看她们的出手凶狠毒辣,刀出魂断,不给人留半点余地,只有满怀怨恨的妇人才有这种狠心,像你们:这些未经人世的孩子,心地善良,怎么施都施不出那些狠招的。” “对极了,南宫兄!在五姐妹中,本来以我的心肠最硬,出手最狠,可是遇到一些真正过于凶狠的招式,我老是使不好,因为我胸中没有杀机,无法把那些刀招的精华尽情发挥出来……不过这与大姐的行动无关。” “有关系,在止水谷,我听说已婚妇人与未婚姐妹们是分开来的?” “是的,那是姑姑的意思,认为她们是已经接触过外面的世界再进来的,恐怕会分了姐妹们的心,所以才分开住,分开练功,甚至于连平时谈话都很少,只有出来行动时,才混在一起,不过已经列名姐妹榜的人都是经过千百次锤练,生性沉稳,不会多话瞎道是非。她们想要学有所成爬上来,却比我们难得多。” “主要的是那些人的真正底细你清不清楚?” “这……不太清楚,除了姑姑之外,连大姐都不太清楚,南宫兄!你问这干吗?” 南宫俊道:“我问的目的只是要告诉你,我知道她们的底细,她们绝不是什么弃妇,更不是什么受到翁姑虐待而逃离家门的怨妇,那只是骗你们的理由,她们实际上是你姑姑在外面另植的一批徒众。” “姑姑在外另植的徒众?南宫兄,你别开玩笑了,姑姑多少年来,就没有出过止水谷。” 南宫俊叹口气,说道:“那是你们认为如此而已,实际上她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外面,止水谷只是她偶而一至的栖息地,这一切有个人很清楚,就是叛出百花宫,跟我在一起的马成,详细的情形你问他好了。” 东方倩的确是难以相信的,但是她也知道南宫俊不会骗她,至少不会在她面前造这种谣的,因此她顿了顿才道:“大姐知不知道呢?” “以前是不知道,但是我上次跟她回去得很突然,使得你姑姑来不及掩饰,我们发现了止水谷中许多的秘密,虽然你姑姑把梁婆婆杀死了,隐藏了一部分秘密,但是慕容女侠已经有所察觉了。” “那又如何呢?” “你姑姑是以前魔教教主的宠姬,她的性情半正半邪,一方面培植了你们来伸张正义,另一方面,她也培植了一批邪恶的势力。” “就是那些已婚的妇人?” “那些都是妇人不错,却未必已婚,那是魔教中邪恶传统下造成的一批祸水。” “姑姑为什么要把那些人放在跟我们一起呢?” “这个我想是为了帮助你们吧,她虽然有心使你们代表正义的一方面,但是你们的知识、思想、经验太单纯,不适宜在江湖上成立一个门户,必须要有人来帮助你们,所以她选了一批人,到你们中间来,这批人也许是邪恶程度较为浅的一批,但是先天的底子上,她们仍是邪恶的,所以你们红粉姐妹行事,多少仍然带着点邪气。” 东方倩不再说话,她在记忆中搜取事实来印证这些话,最后点点头道:“不错,红粉姐妹中,那些年纪大的是有点邪气,她们杀性很重,跟人打斗时,有股不要命的拼劲,而且很桀骜不驯,要不是规矩严,束缚住她们,很可能会成为一批杀星的。” 南宫俊道:“所以慕容女侠才借宇文雷的手,把你们红粉姐妹加以整顿一番,除去那些人。” “可是她为什么要把我赶走呢?” 南宫俊也无法回答了,虽然他知道答案的,但是没法子告诉她,慕容婉对她特别关心,把她交给自己照顾,想了半天才道:“她有意整顿,却不想跟你姑姑正面冲突,在几个姐妹中,只有你性子最烈,如果知道真相后,很可能会跟你姑姑闹起来,所以才把你遣走。” 东方倩接受了这个理由,却又感到有点伤感地道:“以后我跟那些姐妹要永远分开了。” “我想那倒不至于,大家还要在江湖上闯,迟早总会见面的,在慕容女侠的率领下,我想红粉姐妹不至于沦人邪恶,而跟我们成为敌人的。” “万一她们跟你冲突起来呢?” “只要她们的行为不违正道,我会尽量地容忍的,但如果她们做出违背正道的事,站在我们世家的责任上,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东方倩的是非观念是很明确,所以对南宫俊的话,倒没有太多的反对,沉默了片刻后,才说道:“南宫兄,你看见宇文雷了?” “看见了,他从我身边滑过去的。”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呢?” “我听见后面有女人的叫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所以急着前来看看。” “那是大姐故意叫出来的,她只受了点轻伤,你不该放过宇文雷的,那不是白白辜负了大姐的一片心意吗?” 南宫俊笑笑道:“那时我觉得你们比宇文雷重要,所以才没有去理会他,现在知道没什么,再去追他好了!” “还能追得上吗?” “应该没问题,我把马成跟四个侍童留在十里外的镇上,那是必经之地,字文雷一定无法逃过他们的拦截!” “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宇文雷的武功的确惊人,我们五姐妹联手也无法硬留下他。” 南宫俊笑笑道:“我身边那四个小孩子论武功修为或许不如你们,但对付宇文雷这样的人,却比你们行,因为你们是凭武功:硬拼,他们却会用各种的手段。” “我听说了一些,他们的确是有两下子,心狠手辣,诡计多端,那是你们家里训练出来的?” 南宫俊不否认,只得含糊道:“我以前对家里的事从不过问,因此这四个孩子是如何训练的我不清楚,他们说是专对付横江一窝蜂而训练的,我也姑且信了,详细情形要等我回去问了才知道。” 东方倩也不便追问南宫世家的详情,只得道:“我们快追上去吧,已经耽误很久了。” 两个人并肩平步,向着镇上追去,行至半途,看见了翩翩与双双两人牵着东方倩的胭脂火过来,上前道:“四姐,我们是替公子送马来的,而且公子确实是行到十里外再回头的,我们可以对天发誓。” 南宫俊笑道:“不必发誓了,东方姑娘已经离开了红粉姐妹,你们以后就跟着她吧!” 翩翩道:“那我们称呼你什么呢?” “随便你们好了,马匹交给我,你们也不必再去了,你们看见宇文雷没有?” 翩翩道:“我们看见有条人影滑过,却没认清是谁,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就算没看清脸,那么高大的身材也认得出吧?” 翩翩道:“他从我们面前掠过,只见一道灰影,一直到他走远了,才约略地看出是个人,但已经看不出高矮了!” “你们真是笨蛋,他往哪个方向去该看见了吧?” “往西北方向去的。” 东方倩愕然道:“西北方是江岸,既非渡口,也没有船只能靠岸,他到那儿去干吗?” 南宫俊道:“那也许是个障眼法,故意绕个圈子,以便甩掉后面的追踪者,他这次脱身已不易,可不想再把人引到他的老巢去。” 东方倩道:“如果在镇上可以截住他,又何必费神地盯在后面呢?” 南宫俊道:“他当然不知道镇上是出入必经之地,或是他知道,他以为别的人不知道,再不然就是找个地方化装一下,使人看不出他来。” 东方倩仍然反对道:“这儿的情形他比我们熟得多,不会不知镇上出入的情形的,而且匆促突围时,他看见了你,知道你在他之后,别的人又拦不了他,当然是尽快脱身,又何必绕这个圈子。” 南宫俊听了一震,他发觉东方倩的话的确有道理,可见这个女孩子的心思慎密,并不像她外表所表现的毫无心机,不禁点头道:“还是你设想周到,那我们就往西北角上追去看看。” 东方倩道:“这时候追去,恐怕已经晚了。” 南宫俊道:“晚了也要去看看,如果他在江边有所安排,多少也有点形迹可循,我想他总不会长了翅膀上天去。” 于是东方倩骑了马,南宫俊则徒步而行,一直走向西北角上,东方倩在马上看看南宫俊,并没有十分花费力气,而且更没有洒开步子来飞奔,行走的速度却不比她骑马慢,倒是十分奇怪,忍不住问道:“南宫兄!你这是什么身法?” 南宫俊微笑道:“唬人的身法。” 东方倩有点愠然地道:“小妹是诚心请教……” 南宫俊道:“我说的也是真话,因为我的确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身法,东佛传给我的武功秘籍中,多半是只记练法而没有名目的,这种轻身功夫也是其中之一,那只是练一口气,驱之充塞四肢百骸,而使身体的重量减到最轻,所以脚下略一用劲,就象箭般的弹出很远,跨一步,而有常人十数倍的距离,也差不多只要常人一步的时间。古书载前人道家费长房有缩地之术,一日能步行数千里,大概就是这种功夫,不是唬人吗?” “像你这样行法,一天走个数千里并不稀奇呀,你只跨了十来步,已经是一里多了。” 南宫俊笑道:“果然如此,就不是唬人了,行施这种功夫,看似轻松,其实最耗力,最多能行个三五十里,就会把人憋死了。” “这是怎么说呢?” “一口气运足塞体内,能憋多久?充其量只能走上十来里,勉强支持到三五十里,就是拼命了。” “可是你仍然能开口说话呼吸,哪有憋气的样子?” 南宫俊笑道:“原来你认为这口气是由口鼻吸入的,难怪会误会了。” “不由口鼻吸人,难道还能由别处吸人吗?” “不错,气分内外,用鼻吸入的外气是供呼吸延生之用,与内气是两回事。” “那么内气又是从何而来呢?” “内气只是指运用的方法,其实那才是真正的外气呢,那是由全身的毛孔扩张,充足了气后,再紧闭毛孔,留住这股气,才能使人身轻如燕,假如是由口鼻吸人的气,只能达于肺部,交换内气后,立即要吐出来的。” “皮肤毛孔也能呼吸吗?” “不但能,而且每一个都在时时进行,只是征象不显,无从察觉而已。我读过一本异方见闻,说暹罗白象国,有作金神舞者,把全身涂满了金漆而舞,但腹背之处,必须要留一块空白,否则立将窒息而死,就是留了空白,舞者也不能久,最多不能超过顿饭时分,就要洗去金漆,否则也一样会窒息而死。” “这是我从未听过的奇闻怪事。” 南宫俊道:“初时我也不信,特别作了次试验,拿了一具木桶,封得不透气,桶上开了一孔,把身体藏进桶中,仅留一个头在外,然后用调和的面浆,叫人齐颈处糊满,使得颈部与木桶之间也不透气,而我的口鼻仍可呼吸,结果只挨了一刻工夫,就感到全身发闷,连忙破桶而出,才感到舒服,由此可知皮肤外吸之说是绝对正确的,正因为皮肤能自动呼吸,因而才能有贮气内实的轻身之术……” 东方倩道:“看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南宫俊道:“是的,我们知道的事情太少了,人智有限,就我们身边的事事物物,了解得也太少,大部分的人都是浑浑然以终,只有一二智者,因为一点细小的发现而穷追不舍,终而有所悟出一点,所以一点点的发现就能使人前进一大步,现在的人,比古人进步多了,就是因为我们知道的略多一点。” 东方倩道:“不错,武学之道,更是如此,南宫兄,这一套轻身的功夫以后我能学吗?” “能是能的,不过此术由女子练来,较为费力而难成,你我的武功都是出于一辙的,而你们从来也没有听过这些理论,就是不适合的缘故!” “为什么不适合女子呢?” 南宫俊为难道:“这个我很难明说,总是生理上先天的不同之故!” 东方倩也就不好意思再追问了,而且说着话,两人已经来到了江岸边,只看见日童和山童站在岸边石岩上,一脸茫然。 南宫俊先舒了一口气,放松全身,而后才问道:“你们两人在看什么?” 二童俱是一震,像是从迷罔中警觉过来,日童忙躬身道:“公子,宇文雷从这儿跳下去了。” 那是一座悬崖,下临江水,有十多丈高,江涛汹涌,南宫俊道:“他跳下去泅水走了?” 日童摇头道:“不是的,他不像是会泅水的样子。” “那是这儿有条船,把他接走了?” “也不是,船是在对岸,他是到了对岸才上船的,而且那条船也不是来接他的,只是把他从水里捞起来。” “在对岸,他不会泅,怎么到了对岸的?” “就在江面上踏波而行,这么渡过去的。” 东方倩道:“那怎么可能,登萍渡水,一苇渡江,只是说说而已,轻功好的人在水面借一下足,跳越过五六丈的水面倒是有的,哪有人能行走数十多丈宽的水面,这话谁能信?” 南宫俊道:“我能信,而且我也能走一遍。” 他果然从上面踏了下去,踏波而行,走出二三十丈后,又踏波而回,踏上江岸,也不过只湿了两只靴底。 三人都看着他,显出满脸的惊色。 东方倩道:“这就是南宫兄所说的轻身法了?” 南宫俊道:“是的,在陆地上身轻如燕,在水面上只要能有一点借力也行了,只是要比陆地上耗力得多,要行出一百多丈的江面很不容易。” 日童道:“是的,他快近岸边的时候,身子已经下沉了,所以我们才知道他不会泅水,接着有一条船出来把他接上船,然后顺流而下。” 南宫俊道:“那船是无意间碰上,还是在那儿等他?” 日童想了一下道:“可能是早在那儿等他的,因为他一开始沉下去,船就立刻过来了,船上还跳下两个人把他捞上船去。” “那是条什么船?” “只是一条小舢舨,不过划船的入水性很熟,把人接上船后飞快地划走了!” 南宫俊叹道:“宇文雷老谋深算,竟然预伏了这一步退路,倒是令人难以预料,这一下子要找他就难了。” 东方倩道:“南宫兄有凌波渡江之能,赶快追上去,说不定还能赶上他!” 南宫俊摇头道:“宇文雷的功力实际上比我还深厚,只是手法或技巧不如我,交手对搏,我可以胜过他,这种硬碰硬耗真力的事,却不能取巧了。我最多勉强能熬到对岸就会累得趴倒在岸上,别说去追人了,他们随便有个人在,就可以要了我的命。” 东方倩失望地道:“那些秘籍上说人的武功可以练得披瓦渡江,直上千寻,那只是骗人的了?” 南宫俊道:“那倒不是,披瓦渡江实际上并不困难,反而容易得多,如果你的脚上能缚两片瓦,凭着一鼓作气,这个江面也难不了你。” “什么?连南宫兄徒步都只能勉强过去,我要多带两片瓦,反而能轻松到达了?” “是的,两片瓦增加的重量无多,可是,缚在足下,比脚底大上几倍,跟水面接触的地方大了,托浮之力也大了好几倍,不易下沉,反倒易于借力了。” 东方倩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小妹实在太孤陋寡闻了。” 南宫俊笑道:“世上事原非人所皆能知,未曾经过的事,更为难以知晓。这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倒是那些强不知以为知的人,信口曲解,才真的惹人笑话呢!” 东方倩想想道:“宇文雷一走,不知上哪儿找他了。” 南宫俊道:“现在,他已经跟百花宫闹翻了,谅他也难以藏身,我想不难找到他。” 日童这时才插口道:“公子,恐怕很难,他既然早就有心隐藏,自然是经过详细地筹划,连百花宫的人都不知道的话,找他的确不容易。” 南宫俊道:“失镖在他手中只不过四成,我已从马成手中要回一成,剩下的五成向百花宫索取去,实在找不到宇文雷,这四成就由南宫世家填出去好了,能够使横江一窝蜂从此销声匿迹,我想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日童道:“公子,你还要跟百花宫周旋去?” 南宫俊道:“不错!就是不为镖银的事,我也要找他们的,现在有了更充足的理由了。” 东方倩插口道:“你知道上哪儿去找吗?” 南宫俊目顾日童,要他回答。 日童忙躬身道:“百花总宫虽不知道,但宇文雷分批解送镖银的地方都有了着落。” 东方倩道:“那我们就去找他们。” 南宫俊摇头道:“这一次可不能就是我们几个人去乱闯了,因为百花宫组织庞大,实力雄厚,万一惹烦了他们,很可能会在江南武林掀起一场大风波,我要先回去跟我祖母禀报一声请她作个准备。” 东方倩道:“那我呢?我可以先上哪儿干点什么?” 南宫俊道:“你自然也跟我一起去,你跟马成是南宫世家新聘的门士,也应该跟主人见次面吧?” 这句话当然说得很不客气,但南宫世家为开林盟主,被聘为南宫门士,是一件莫大的荣誉,因此这句话听在东方倩耳中倒是很兴奋。 再者,她不知道为了什么,居然脸上莫名其妙的红了一红,低下头来,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于是一行人重回镇上,略事打点,便直奔凤阳的南宫世家去了。 在路上,日童神通广大,居然为南宫俊找来了一头黑色的骏马,高约超过一个人头,毛色黑亮,四蹄如拳,腿细长而有力,圆颅短耳,不用骑,看上去就十分神气,而它的神骏使得脾气极为暴躁的胭脂火也为之俯首低头,羞怯怯地不太敢靠近它。 东方倩看在眼里,又是羡慕,又是惊奇,不住打量着道:“真想不到,世间还有如此的骏马,从哪儿找来的?” 日童道:“是大宛名种,原来是进贡的……” “进贡的,那怎么又能到你们手中呢?”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是江南百宝斋的主人听说我家公子即将继长南宫世家,特地想法子弄了下来,送给主人以为庆贺。” “这是外国进贡给朝廷的,有什么方法弄下来呢?” “是这样的,百宝斋主人花重金买通了宫廷中的相马师,说这匹马实是驴,虽然神骏,却极为不祥而妨主,因为它是黑色的,的确看起来有点像,而且太子试骑时,也为之跌伤了腿,于是官家就认为此言属真……” “那也不会流到民间来呀?” “百宝斋主人又买通内医说这么一头骏马,闲散可惜,留在宫中也不吉利,不如拨给江湖上有名的武林世家,以凶制凶,南宫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这马就顺理成章地拨出来了。” 南宫俊知道内情的,因此淡淡地道:“这倒真亏他们费了不少苦心。” 日童笑道:“百宝斋虽然自己也有武师,但是多亏南宫世家在维持了江南武林的秩序,才省了他们许多的麻烦,他们为公子尽点心也是应该的。” 东方倩却喜不自胜地道:“我能不能骑一下?” 日童道:“自然可以,此马已经通灵,而且十分的驯服,只要是名正言顺,谁都可以骑它,如果谁想偷它,那可是自找麻烦了。由京师到此途中,它已踢死了偷它的人。”东方倩试骑去了。 南宫俊才问日童道:“这匹马究竟是怎么来的?” 日童道:“的确是百宝斋主人向大内要出来的,而且也是指名赠给公子的,他只是在暗中花费尽心而已。” 南宫俊道:“可是我不情愿领这份人情。” 日童道:“公子大可不必领这份人情的,如果没有南宫世家赫赫的盛名,谁也没有办法把这匹马名正言顺地拨来使用,公子此刻已经誉满江南武林,理应有一匹坐骑,才能配合公子的身份。” 南宫俊没有再说什么,可是他心理的压力却又加重了,由横江一窝蜂,已经引出了百花宫,可是真正的隐忧,却是在那个魔教正宗的百宝斋。如何把这一股邪恶的势力消弭于无形,实在是一个很棘手的问题。 南宫俊开始感到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完成的了,他要回到家里,主要的就是向祖母请示一下。 他也开始有点埋怨那个惹祸的东佛,为中原武林引起这么多的麻烦,严重的程度,远超过他当初的想象。 东佛的猜测,那些魔教余孽潜入中原,最多只是凭仗邪术害害人而已,却没有想到他们会改头换面,把魔教的那一套搬到中原扩展开来。 更没想到魔教教主萨克宗尊者,还有一支近宗传人也到了中原,易姓为王,开设起百宝斋来了。 魔教在西方,就以聚财为目的,也以财富为诱人的手段,其次是色欲,再者是权势与武力,四者并进,造成他们雄霸天下的目的。 而来到中原的这两批人,同样也没有脱出那个范畴,而东土比西方更为富庶,土地更为广大,不安分的人也更多,他们就更容易得势了。 现在看情形,双方的势力都已经养得丰满了,百花宫的意态已昭然若揭,百宝斋则尚在暗中活动。 目前为祸较烈的是百花宫,可是在暗中的百宝斋却更为可怕,从他们能够运用到官方,甚至于有办法把进贡给朝廷的骏马都名正言顺地弄出来,足证他们的势力不仅是在江湖,而且已经进入到官府。 百宝斋主人送给自己这匹骏马,因有拉拢的意思,但又何尝不是在向自己炫耀示威呢? 他们能够叫皇帝下诏,把一匹宝马送给南宫世家,自然也有本事利用官府的力量,置南宫世家于万劫不复之地,这使南宫俊深感事态的严重,不得不打破原来的计划去力挽狂澜,而要回去讨教了。 东方倩试马回来,恋恋不舍地把马还给南宫俊道:“南宫兄,这匹马的确好,走得又轻又快,它疾奔的时候,就像是在地上飞,马蹄点地只发出轻微的声响,连路上的沙土都很少扬起,我跑到前面处有条河,宽有十来丈,我正在着急收不住,它却一纵身,毫不费力地跳了过去……” 她越说越得意,手抚着马匹,无限爱惜之状。 南宫俊笑道:“你若是喜欢,我们就换过一匹好了。” 日童却忙说道:“公子,这可不行,这匹马是御赐的,而且指定是送给公子的。” 南宫俊道:“既然送给了我,我自然就有权处置,南宫世家既不食禄,又不在官,凭什么要听官家的那一套。” 日童道:“公子,话不是这么说,朝廷赐马,原是一番敬重之意,公子又何必辜负了呢?何况民不与官斗,南宫世家虽不在乎官势,担上个藐视朝廷的罪名,这又是何苦呢?” 南宫俊皱眉还想再说,东方倩却笑道:“南宫兄,小妹虽然喜爱此驹,却无意要向你夺爱。” 南宫俊道:“我倒不喜欢,马匹只是用来代步,好坏全一样。” 东方倩道:“这倒不然,一头良驹,在必要时可以有很大的帮助。” 南宫俊笑道:“我又不是武将,要骑着它去冲锋陷阵,江湖人故不免征战,从没有要马战的,真到了紧急关头,还不如靠我自己得力的多!” 东方倩笑道:“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想要你这头黑天虬,我的胭脂火在脚力上虽然差一点,却是我亲手训练饲养的,我舍不得搁下它!” “你还是可以同时拥有胭脂火的!” 东方倩摇头道:“那不行,我一个人骑不了两匹马,何况我若是冷落了胭脂火,它会生气,现在它就有点不高兴了!” 果然那匹胭脂火已经偏着头,走过一边,连翩翩要去拉它过来都不肯,的确是在生气。 东方倩笑着过去抚慰它道:“小气鬼,你没听见我的说话吧,我又没丢下你,别做出这副讨人厌的样子。” 说得大家都笑了,南宫俊也就不再坚持,骑上了那头千里名驹。一行人重新上路。 正因为这批马是朝廷所赐,一路上倒是少了不少事,每到一个县城,就有官府派人出来侍候,连带着也替其他的人解决了栖宿的问题。 因为官府要把御赐的宝马供奉在驿馆中以示敬意,因马及人,对马主人更不敢怠慢了,驿站里早就空出了位子,以便款待这一批贵宾。 这使得南宫俊很不高兴地埋怨日童道:“你看看,这都是你们闹的,我们哪还像个江湖人!” 日童笑道:“公子如果不愿惊动官府也行,通知他们一声,不再往下传递消息,马虽是御赐,身上没写着字,没人会认得。小的是拿了朝廷的谕旨,一站站的传下去,他们才来侍候的。” 南宫俊不禁怒斥道:“我说呢,怎么会有这此排场,原来是你这个奴才捣的鬼,你为什么要这样子招摇?” 日童道:“小的是一片好心,因为我们在刘老儿那里一闹,虽然不是我们挑他的地盘,但也是跟百花宫结上梁子了,他们一定不会甘休,很可能会在路上找麻烦,一路上有官人迎送,至少可以压住他们,百花宫的胆子虽大,还不敢公开地与官府作对,岂不省了许多事。” 南宫俊道:“叫他人来好了,难道我还怕他们不成?” 日童笑道:“咱们当然不怕,可是咱们目前还犯不着跟百花宫正面冲突,见过老夫人后,到底该怎么着,也好有个定准,现在就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又是何苦呢?” 马成点头道:“少主,日童说得不错,在下原是百花宫的人,对他们知道的略为清楚。 百花宫中,除了横江一窝蜂,还有十二处分宫,四十采蜜使,实力相当庞大,一定要找他们理论是件很麻烦的事,至少要做万全的准备,在下以为还是先见过老夫人后再作定夺。” 南宫俊也只得算了,大家行抵凤阳城外时,南宫世家早已得到了消息,也派人出来迎接了。 来人是由金刀侠杨公直陪同的一个中年人,虽然身着文士衣装,却显得气宇非凡,南宫俊对这个人却不敢怠慢,连忙下了马行礼道:“欧阳叔叔,您好!” 然后又为自己这边的人介绍道:“这位欧阳叔叔是……” 那个人不待南宫俊介绍下去就抱拳道:“欧阳敬,忝为南宫府总管,奉老夫人慈谕,特来迎迓各位!” 在一般的府宅中,总管只是一个下人的头儿,没有太崇高的地位,但是在南宫世家,总管却是个了不起的称呼,因为他经管南宫世家里里外外一切的事务。 因此马成跟东方倩一听到来人的地位,连忙跳下马来行礼。 南宫俊这时也很恭敬地道:“欧阳叔叔,马先生与东方姑娘是我新聘的武士,还望您多予成全。” 欧阳敬忙道:“少主说这话,欧阳敬就太不敢当了,少主有权延揽任何人到府中帮忙的,只不过属下为职责所在,总要请教一二的。” 南宫俊道:“那当然,我也不敢坏了先人传下的规矩,只是我也有一点不明白的,每次有新的武土人盟,是否都要经过一道武功测试,目的何在?” 欧阳敬笑道:“南宫为武林第一世家,肩负武林道安危重责,南宫门人,出去就代表南宫世家去排除武林纠纷,或惩奸顽,或除强暴,面对的也一定是会武功的江湖人,如若武功不济,就办不成事,也失了南宫世家的威信。” 南宫俊道:“欧阳叔叔认为这个方法是否合理?” 欧阳敬笑道:“少主领会错了,入门显技,只是给大家一个了解,并不是测试,因为测试并没有一定的标准,将来办事时,遇到对手强弱也不一样,通过测试的人不见得就一定能强过别人,通不过测试,更不见得就不能办事,只是南宫门士,责任巨重,多少要能够有担负一盘寻常事务的能力,这一点,想必二位也会同意。” 马成忙道:“当然,当然,这是应该的。” 欧阳敬笑道:“所以在下先告个罪,少时虽有请教,只是同仁间的一种切磋,可不是测试。” 东方倩有点忧虑地说道:“只怕小妹技艺疏浅,贻笑大方,连带使南宫兄也丢人。” 欧阳敬笑道:“东方女侠千万别这么想,二位既由少主邀约,加盟之事已成定局,切磋只是让同仁之间对二位有个了解,没有其他的意思。南宫门士,彼此都亲如家人,绝没有什么争强使气的事,虽然在切磋时很认真,却绝无恶意,事后大家虚心检讨,使艺事更进,因此南宫门士入门前这一道切磋,也不是人人都一开始就完全过关的,但是这无损于他们人盟的热枕。“ 马成听了不胜钦羡地道:“这才是名门大家行事的风范:只此一端,就不是一般门户所能及。” 欧阳敬道:“二位前来加盟的事,兄弟早就获悉了,奉老夫人的谕令,特来迎迓,以表欢迎之意,距府第还有几里路,二位还是请上马吧,兄弟敬为前导。” 说着肃客上马,大家看见他是步行来的,马成感到不安道:“欧阳先生呢?” 欧阳敬笑道:“这几步路,兄弟走了去也不会慢到哪儿去。” 马成道:“那怎么行,哪有让先生走路的道理!” 南宫俊道:“马先生!这倒不必客气,欧阳叔叔哪怕是远行千里,也没有骑过一次马,不过他这两条腿,绝不比快马慢,请上马吧,家里的人既然准备欢迎二位,一定等得很急了。” 欧阳敬笑道:“可不是,老夫人听说少主即将归来,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在大厅上等着了,此刻正是望眼欲穿,少主也快请吧。” 南宫俊先上了马,其余的人也就不客气地跨上了马开始前进,欧阳敬一直傍着南宫俊的马头,马跑得很快,欧阳敬的脚此时却不显得快,很从容地一步步走着,居然没有落后半步。 东方倩与马成并骑,他们看在眼里,自是佩服异常,马成叹道:“南宫世家果然名不虚传,单看这位欧阳先生的技艺,便知端的了,他不知是怎么做的?” 东方倩较为细心,笑着道:“他举步只是做做样子,就是不动脚,也不会落后半步的,因为他自己根本没动,是南宫兄在带动他!” 马成道:“这个在下也知道,但是要做到这一点却不容易,他跟少主之间还隔着一尺多的距离,一点牵连都没有,完全是以内力吸定了马身,跟马匹成为一体,才能并行不后,这种功夫第一要将身子练得轻如片叶,不生一点重量,其次要把无形的气劲练成有形,牢牢地搭住了另一方而不着痕迹,有着这种功夫自然不必要骑马了。” 前面的南宫俊却在询问着欧阳敬一些别后的情形,欧阳敬都恭恭敬敬地回答了。 南宫俊道:“欧阳叔叔,您怎么跟我客气起来了?” 欧阳敬笑道:“这是属下应守的本分,规矩不可逾越,礼不可失,宾主之间,绝不可狎近,否则就失去了少主的威严,不成大统了。” “可是上次我出门时,您还跟我有说有笑的。” “那时是公子,现在是少主,这其间差别很大。” 南宫俊知道所谓差别何在,倒是不再问了,顿了一顿,他才又道:“奶奶对我有什么说法?” “老夫人初则很惊讶,继而很高兴,含笑告诉属下说,江湖人家脱不开江湖,我想尽方法,不让俊儿再入江湖,哪知还是逃不过,只不知道他是否挑得起这副担子。” “奶奶对我的技艺知道多少?” “少主在外的行动,老夫人约略已有耳闻,只是还不太相信,所以今天设下了重重仪仗,一则为迎少主所邀的两个门土,二则也好考较一下少主。” “什么,奶奶要考较我?” “是的,而且还十分严格认真,对两位客人,只是虚应一下故事,只要过得去就行了,对少主却不能那么轻松,老夫人将门下二十四士全部都召了回来,少主恐怕要通过二十四关呢。” 南宫俊一怔道:“奶奶为什么要对我如此严格?” 欧阳敬道:“这倒不是对少主严格,历来的南宫主人,都需要通过这一步。” 南宫俊道:“南宫主人的武功必须高于所有的门士吗?” 欧阳敬笑道:“是的,少主,必须比每一个人高,因为南宫主人还身兼武林盟主,事实上就是江南武林第一人,第一家中第一人,艺事上自然要有过人之处。” 南宫俊道:“那是指个别的比较,要我同时对付二十四名一流高手,我想谁也没有这个本事。” 欧阳敬道:“少主弄错了,属下说的是过二十四关,也是一关一关的来的……” “那更困难了,同时过招,二十四个人无法集中在同一时间出手,甚至还会互相牵制抵消,现在要我一一对付,每个人都是全力出手轮战了。” “正是如此,不过并不是一定要分出胜负才称过关,他们每隔半丈排列一人,站立在一条划成的通道两侧,少主由中间过去,道宽一尺,因此绝不可能避开任何一人的出手,只是他们每人只有半丈的活动范围,少主只要应付过一招就行了。” 南宫俊笑笑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那还差不多,假如我以极快的身法,由中间通过,他们有些人还来不及出手呢!” 欧阳敬也笑道:“是的,不过据属下所知,用这种方法过去并不容易,南宫门士非泛泛之辈,在全力戒备下,连只苍蝇都滑不过,何况是个人呢!” 南宫俊道:“我倒要试试,欧阳叔叔知道的,我的武功并非得自家传,因此表现的方式也不一样。” 欧阳敬笑道:“这个自然,属下等更希望少主的表现更为出色,只是属下还有一点要奉告的,就是每人虽然只得一二招的机会,他们绝不会容情,每人都是拿出最具威力的精招,少主还是别用取巧的方法,历来南宫世家已经四易其主,尊祖南宫长虹是首任武林盟主,也是把南宫世家成为武林第一家的创始人,没有经过关的手续,其后只有令祖慈佟老夫人是一次过关的……” 南宫俊微愕道:“什么?我的先人还有过不了关的?” 欧阳敬道:“是的!令伯南宫浩然是在第四度上才全部过关,那已是三年之后了,令尊南宫信是在一年后二度闯关时才通过的。” “这我以前怎么没听说呢?” “这是南宫世家的事,自然不必对外宣扬,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南宫世家的主人至少都能闯到一半后才被逼出了线道,而令伯在过关时,尚有九华、青云,黄山等三家掌门人在场,他们曾要求如法一试,没有一人能过三关去,连少林与武当的首座长老,也都在第四关上就被逼退出线……” 南宫俊道:“今天我如果通不过又如何呢?” 欧阳敬笑道:“那就要再等一年了,在这一年中,少主必须闭关甘修,深造艺业。” 南宫俊一听,才知道事情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么轻松,因此叹道:“我最好是今天过关,因为我的事很多,可等不到一年之后。” 欧阳敬道:“少主的事如是十分紧要,可以交给老夫人由家中去办,否则就只有希望能够顺利过关再说,在南宫世家传统而言,没有一件事比这更重要。” 南宫俊默然不言,他们的谈话声传到后面的马成和东方倩耳边,使得他们也为之肃然,东方倩道:“南宫兄今天比我们更不好过呢!” 马成道:“是的,少林、武当,号称武林中两大主流,他们的首座长老如果连第四关都通不过,可知南宫门中的武士实力是如何的强了,而南宫主人要连闯二十四关,说出去都令人难以相信。” “他们为什么要作难自己呢?” “这倒不是作难,而是一种考验,南宫世家所肩负的责任何等重大,如果没有超人的技业,如何挑起这副担子,姑娘在红粉姐妹中,不也是要经过考较才出来的吗?” “可是跟南宫世家一比就差十万八千里了。” 马成道:“南宫为武林第一世家呀!” 东方倩也不说话了,进城之后,直向西行,南宫世家在南城,老远就可以看见那一片大宅子了。 好几亩大的一片范围内,独此一家,用高墙围成一个城堡,居中的大纛上飘着紫底绣金的大旗,南宫二字,映日生辉,这份气派,已足够慑人了。 离堡门一里前,就有腰佩长剑,身着锦绣武装的青年剑士们,肃然而立,面面相对,每隔十步就是一对,南宫俊等人经过时,他们都抱拳弯腰致敬,同时也都开声道:“参见少主!” 南宫俊含笑点头答礼,马行较缓,东方倩与马成也都赶了上来,分居他的左右。 东方倩道:“南宫兄,你家里好气派。” 南宫俊叹道:“我认为这是无聊的事,可是没办法,江南第一家,总得维持个排场。” 东方倩道:“这些人的武功都不错吧?” 南宫俊道:“还算过得去,他们大概有你们红粉姐妹十到二十排名的火候。” 东方倩道:“那到江湖上,也都能叫起字号了。” 南宫俊笑道:“是的,他们在此十年,期满后可以回家,多少也可以弄个总镖头干干,江南一百零九家镖局的镖师,大部分是由我家推荐出去的。” “你家有多少人?” “不太清楚,这都是欧阳叔叔管。” 欧阳敬在前道:“经常要维持二百四十名之数,每年更换二十四人,二十岁进府,三十岁离开,他们都是带艺而来,经过一番甄试挑选后,才留下二十四人,他们大多是各大门派的青年弟子……” 东方倩伸伸舌头,她这才意会到武林第一世家的不凡,更不是一般门户所能比拟的。 马成道:“那么这儿是各大门派的人都有了?” “是的,不过入了南宫府后,就必须暂时放弃原来门户中的身份,一直到他期满离开后才恢复原来的身份,而且在此十年中,他们的收获远甚于在自己门派,第一批出去的人,已经有十五年了,有三个人已经接任掌门人,所以各门派都是挑选最好的弟子前来候选。” 马成点点头道:“武林第一世家,果然气势非凡。” 欧阳敬笑道:“马兄弄错了,他们并不是为了讨好南宫世家而送人前来,而是到了此地后,对他们确有很大好处。” 马成道:“所谓好处,就是能学到别家的武功。” 欧阳敬微笑道:“不错,此地不仅能习得各家之长,同样也可以发觉各家武技之短,等他们回到自己门户中时,就可以作改革创新之参考了。” 马成道:“各家武技之得失?难道南宫世家还会将各门各派的功夫拿出来公开的讨论得失吗?” 欧阳敬道:“南宫世家不会如此鲁莽的,到了这儿,已有门户之分,所以我们提出的武功招式,也都是包含百家,并未注明出处,即使与哪一家招式相同,也一定会另外换个名称,使人无法联想,只有对本门技艺深知熟悉的人,才可以体会到其异同。” 马成极有兴趣地道:“换句话说,即使在这儿学到三招两式,也不知道它的出处了。” “是的,除了对本门的技艺的独到的研究,否则恐怕连本人也不知道那些招式的由来,有些人是离开了本庄后,回到门户中才慢慢体会出来的。” “马兄请问好了,此地事事公开,没有一件不可告人的,故而也没有一句话不可问的,兄弟如果知道,定必倾告,兄弟如果不知,相信也没人可回答了。” “南宫世家这一套溶汇百家武学精华的武功招式,又是由何而来的呢?” “由主人与门客们竭力研商而创出来的,南宫世家有一套剑式,共计一百零四式,名称叫万象剑法,包含了百家技艺的精华,是由南宫世家第一代主人遗下的,初时仅得七十四手,经这些年来的改革增添,又多了三十手,入门的剑手就学习这一套剑式,视各人的资质造诣而定成就的快慢,一年多就能学会,差的也不会超过三年,因为人门挑选工作做得很严,条件差的也绝不会人选,所以这一百多个年轻剑士,就是一股很了不起的实力。” “他们只学这一套剑法?” 欧阳敬笑道:“这一套剑已经够他们学的了,南宫主人的才思无限,留下这一套万象剑诀,实已穷天地之奥秘,学起来并不难,难在如何深进发挥。他们学成之后,才可以接受发配工作,也必须要在公干时,才有体会支用的机会,也只有等他们真正运用体会后,才了解到这一套剑法之精微玄妙,即使穷一生的努力,也无法将它练到绝顶火候。” 马成不禁动容道:“真有如此玄妙吗?” 欧阳敬笑道:“马兄回头可以见到的,本庄有两位武土就是由门下的剑士升上的,他们人庄已二十年了,是最有成就的两个,由于倾慕主人的侠义胸怀,济世胸襟,所以宣誓终身追随相守,他们大概已经得到了剑法六成的神髓,以剑而言,当世能够越他们的没有几个了。” 马成道:“有没有人达到十成火候呢?” 欧阳敬摇摇头道:“没有人,现任府主的老夫人是成就最高的一位,大概也只有七八成光景吧!” 东方倩道:“他们自己家的剑诀,也只得这些成就?” 欧阳敬笑道:“东方姑娘对南宫世家的事可能还不太清楚,老夫人并未藏私,也没有把秘诀而不宣,她所得自本身的修为,只要有过人的天赋超凡,将那套剑式参悟通达,超过她的成就也并无可能,只是不太容易出现这个人而已,没有二十年以上的浸淫努力,很难迈过五成的界线的。” 东方倩不好意思地道:“我没有说老夫人藏私,只是不解而已。” 欧阳敬笑道:“没关系,每次有人听见这套的概要时,都会有和姑娘同样想法的,等到他们对这套剑法深入了解后,就知道在下的话没有一丝虚妄。” 东方倩和马成都不住地点点头。 : 06 018 第十七章 闯关试技 这时,一行人已经进入了庄门,但见气派更为壮大,两列的青年剑士排得更密,正堂中间,坐着一位白发的老妇人,相貌慈蔼,脸色红润,雍容华贵。 在老妇人的两侧,坐了两列人,有男有女,只是年纪都在四十开外了。 这就是名震天下的南宫主人南宫云凤与她的二十四士,南宫老夫人原名聂云凤,五十年前,是闻名天下的女剑客,下嫁南宫世家后,艺事更精,却一直用她的本名,直到十年前她接掌南宫世家,才冠上夫姓南宫。 南宫俊下马后,恭恭敬敬地进去,跪下叩头道:“奶奶,俊儿回来了。” 南宫云凤慈祥的脸上堆起一层笑意,满脸慈祥的笑骂道:“混账小子,你野出去惹了很多漏子回来,害得多少叔叔伯伯为你担心着急,你还不赶快谢谢他们。” 南宫俊朝两侧抱拳道:“各位叔叔、伯伯、姑姑,俊儿向各位请安,各位都好。” 刷地一声,两侧的人都站了起来,同时抱拳肃然回礼,“不敢当,恭祝少主安好。” 南宫云凤笑道:“各位快坐下,一个小孩子,大家还对他这么客气!” 她身侧的一个中年人道:“府宗,礼不可废,少主以前是我们的侄儿,受他一礼无妨,可是这一次他在外行侠,公开打出了南宫世家名号,就是本府少主人,属下等理应全体参见的,只是因为手续未行,属下等才僭越一点。” 南宫云凤笑笑道:“俊儿!你听见没有,你这个少主还没成定局呢!” 欧阳敬忙道:“启禀府宗太君,少主的名分是由来已定的,只是先前太君无意让少主继承事业,属下等才未按江湖礼数参见,现在少主既然另有遇合,习得绝艺,且已代表本门对外公开行事,这少主的身份就铁定了的,刚才司马兄说的是少主继掌府宗的事。” 那中年人忙道:“是的!属下就是那个意思,只是言词未周,请府宗原谅。” 南宫云凤笑道:“长风,你这是于吗呀?现在是关上门在家里说话,还用得着那么费心斟酌去,坐下!坐下!咱们还有客人呢!” 于是大家又坐下来。 南宫俊把马成与东方倩向祖母引见了,两人正待下跪行礼,南宫云凤忙伸手拦道:“二位别客气,俊儿是我孙子,才要他磕个头,此外就算是家里一个剑士,也只是常礼相见。” 她只虚虚一拦,相隔还有半丈,可是暗劲已把二人的跪势抬住,可见这位南宫府主的功力确是不凡。 两人在南宫俊的示意下,只得抱拳作揖。 南宫云凤点头说道:“二位应小孙之请,加盟本府,这是不合规定的。” 两人微微一怔。 南宫云凤续笑道:“二位千万别误会,历来只有府宗才够资格延聘武士,那是为示隆重。小孙尚未通过测试,他的邀约自然不作数,因为对二位来说是太委屈了。现在老身向二位正式提出邀请,欢迎二位到本门来协助帮忙。” 二人这才吁了一口气,定下心来,可都憋出了一身冷汗,于是同时双双再度行礼道: “敬谢太君栽培提携。” 南宫俊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奶奶您真会逗人,刚才可把我吓出一身汗来,您要是不补上后面的这一句,孙儿怎么对得起他们二位。” 南宫云凤笑笑道:“我就是要吓吓你,看你有多大的胆子如此妄为,放着家里现成的武功不学,偏偏去找个假和尚学参野狐禅。” 南宫俊笑道:“奶奶!东佛传给我的那些功夫的确非常邪恶,惟其如此,他才怕这类武功在中原蔓延流行开来了无人能制,才把这项责任托给我。” 南宫云凤道:“世上那么多的人,他为什么偏偏看上了你,难道你比别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南宫俊笑道:“什么也不为,他选中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姓南宫,有南宫世家的实力为后盾,日后便于行事,再者,他认为抑恶扬善,维系武林安定与秩序,也是南宫世家推不掉的责任,他一开始就说了未来责任的艰巨,以及将要面临的危险,使人很难接受他的委托。 在我之前,他已找过三个人了,人家都推辞了,只有找到我时,我却无法推辞。” 南宫云凤笑着点点头道:“最后一句还像话,现在你总算已接触到对方了,是否觉得老和尚言过其实呢?” 南宫俊道:“不!东佛没有料到事态发展这么严重,比他所想象的严重好几倍!” 南宫云凤道:“你一个人的力量压制得了吗?” 南宫俊摇头道:“不行!东佛的预算不过是几个人的问题,而现在却是几个庞大而紧密的组织,以一人之力,绝难与之抗衡。” 南宫云凤又问道:“没有你的帮忙,光是我们南宫世家的力量,是否能消弭得了这场灾劫呢?”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这个问题孙儿很难答复,因为我对南宫世家的实力如何一点都不清楚。” 南宫云凤叹了口气道:“这才是我今天严格诘问你的原因,说来真是笑话,你对别人的事是如此清楚,对自家的事却一点都不去关心,你既受了东佛的委托,就算你不能分心,至少也应该对家里的事用点心呀!” 南宫俊笑道:“奶奶,如果我太过关心,你就会以为我对武事有兴趣不会听任我那么自由了,所以我只有表现得漠不关心,才能全神一志,去钻研东佛的那些武学,至于家里的情形,我想知道时,可以毫不费事的完全知道。” ”哪有这么容易,虽然你是南宫世家的惟一的后人,可是南宫世家这块招牌却不是一个人撑起来的!更不是一份祖产毫无条件就能交给你的。” 南宫俊道:“孙儿无此妄想,还是要照规矩来寻求的。” 南宫云凤显得神色一庄道:“南宫府主到我接掌,已经是第四传了,除了你爷爷创立门户,是当然的府宗外,连我接掌门户,都是经过严格的考验。” “是的!孙儿已经问过欧阳叔叔了,孙儿也循例……” 南宫云凤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行!你要比我们的多考验一倍,通过后才能接掌门户。” 不仅南宫俊听得一震,连其他的人也为之一震,历来对府宗的考验,已经算是严格的了,如果再要加强一倍,那简直是强人所难,所以,有五六个人都准备开口。 南宫云风用手一挥道:“你们别说了,我也知道你们要说的是什么,如果他是从他祖父的武功作起,自然不必破例,因为那套剑法与南宫世家的武学是与日俱进的,他现在是另外学的武功,就必须要多加一倍的成就!” 欧阳敬这时才上前一步道:“请示太君,这增加一倍威力的方法如何安排?” 南宫云凤笑道:“其实等于是为他省力,把二十四关节,减半为十二关节,每关的距离由五丈延为十丈,每次出击把关,由一人增加两人。” 举座都哦了一声,发出惊呼。南宫门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修为何等高超,连他们都把持不住,惊呼出声,可知道这一举措的突然了。 听南宫云凤的说法,似乎是只增加了一倍,其实却又何止一倍,两大高手合击,比一个人的力量多出已不止一倍,何况武学之愈高愈难进。 譬如举重,初学之际,仅能举五十斤,两年后举百斤,这一倍之增并不困难,再苦练两年,或能增加到百二十斤,然后苦练十年,也未必能增加到一百五十斤。 越到后面,进境越少,普通所谓增加了一倍功力,对一个高手而言,最多也不过一成而已。 欧阳敬不安道:“太君,少主年事尚轻……” 南宫云凤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了,对于东佛的武学,我也略知一二,俊儿接受他的委托,不过是近十年的事,在十年内,能够造就出一个人来,那些武学必有速成的捷径,因此我才定下这个办法,今天不成,三个月后再来一次,如果三次都通不过,我想这辈子也通不过了,你对我的话同意吗?” 南宫俊欠身道:“奶奶的话怎么会有错!” “俊儿,不要说敷衍的话,我要你老实地说!” 南宫俊只得道:“奶奶说得不错,孙儿所学,如欲增长功力,有三个月的静修就够了,但只得一次而已,如果三个月后,第二次过不去,大概也就成定论了。” 南宫云凤道:“小子,看来你知道的还不如我呢,增长一次的限制,是指人的体能,却未将人的精神能力算进去,如果意志专一,发愤而苦修,还可以突破限制,更上一层的,这是任何武学皆然,不独是你所学;因此你如果在第二次失败上就认输了,这一辈子也别想再做什么大事了,因为你缺乏一种奋发进取的毅力。” 南宫俊躬身恭声道:“是!奶奶教训的是。” 南宫云凤又道:“我对你的要求,你是否认为过苛?” 南宫俊道:“不!奶奶的安排必具有深意。” 南宫云凤笑道:“你明白就好了,事实上我明白,这个考验虽然难了一倍,但是对你而言,却没有增加多少困难,因为你的武学在于取巧,只是多费你一点心思,并没有费你多少的力。” 南宫俊只得老实地道:“奶奶明鉴,孙儿虽然不否认要运用一点心思,但仍是以实力为上的,武学之巧,有所谓四两拨千斤之说,那只是说说而已,拿两具大天秤,每边各放上一千斤的东西而使之平衡,然后在一边增上四两,仍然无法影响它的平衡,至少要增添到四十斤上下,才稍稍可以看出一点移动。” 南宫云凤道:“这话不对,千斤对千斤为平衡,多出一两就是不平衡。” 南宫俊笑道:“奶奶说的是,不过只增加一两所生的不平衡,为肉眼所不能见,孙儿所说的加上四十斤才能看出高低之别,也就是在武学上人为的运用,至少要有十分之一的相对力量,才能产生到巧的效果。” 南宫云凤点点头微笑道:“小子,看样子你果然已经有点道行了,能说出这番道理,难怪你敢一个人大胆地闯了,挑斗横江一窝蜂,看来今天这一关也难不住你,好!你先准备一下,歇口气,半个时辰后,我叫人来通知你。” 南宫俊朝东方倩跟马成打过招呼就退了下去了。 南宫云凤已给两人安排了座位,是紧靠右侧的两个,那是以年资而排序的,自左至右,倒没有什么高下之分,不过此刻座上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由欧阳敬陪着解说,南宫云凤则率着二十四个人所排的方位,绵延半里,每二丈一个转折,用两条白绳划出五尺宽的通道。 过关的人由通道中通过,把关的人在线外出手,也可以入线攻击,里面的人却不准踏线。 东方倩看了这种阵势,不禁吐了吐舌头,道:“我先前还以为通道是直线的,如果利用极快的身法,还可以冲滑过去,少过几关,现在看来,却是一点巧都不能取!” 马成道:“南宫家主,就是武林盟主,这是何等重要的职务,又是何等崇高的地位,岂可草草而就,当然更不是取巧可致的。” 东方倩轻叹道:“不知道南宫兄是否能够顺利过关!” 马成道:“少主的武学得自东佛,而东佛以少林正宗参合了西方魔教的诡异武功,自成一家。传到少主手中,多少也把南宫的家传心法运用到一点,所以才会如此高明,应该是过得了关的,就是今天过不了,再有三个月揣摩,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日、月、山、海四童慢慢地走了过来,马成道:“你们可以去休息了。” 日童不便说明他们的南宫侍童身份也是南宫俊临时授予,今天同样第一天登门,只得说道:“小的们奉了公子示谕,听候马先生吩咐的。” 马成道:“小兄弟,别客气了,论技艺,我未必能高过你们,而且我这武士身份也还没确定。” 欧阳敬笑道:“马兄,二位既已经老夫人亲自当众邀聘,就是已经确定了,所谓切磋,只是观察一下所学所能,以便于日后借重长才,却不是测试。” 马成苦笑道:“惭愧的是兄弟一无所能。” 欧阳敬笑道:“马兄太客气了,少主不会随便邀约的,老夫人更不会随便开口,二位经南宫门中老少二位主人的邀约,自必有过人之处,而且据兄弟所知,马兄用毒的专长,就无人能及。” 马成道:“南宫世家领袖武林,是堂堂正正的大门户,还用得着兄弟的那些玩意儿吗?” 欧阳敬肃然道:“马兄可别妄自菲薄,正因为南宫世家要兼顾江南武林的一切事务,面对的对象也有各种流派,所以才需要各种的人才,以前我们独缺毒药与暗器方面的好手,故而门下的剑土在外面经常在这方面吃亏,现在得到二位协助加盟教练,就十全十美了。” 东方倩一直在担心,因为她听说要经过一道近似测试的切磋,就怕自己拿不出来,马成有毒技可恃,自己所擅的不过是一路刀法,而且看了那些剑士们的阵容后,心中直惴惴,自己的刀法不见得就能比他们强多少,更别说是跟更高的武士们切磋对手了。 及至欧阳敬说起南宫门中缺少暗器的人才,她才放心了。红粉金刚游侠江湖,刀法固可一观,但因为全是女流,在先天禀赋上就不如男子,内力的深厚上要吃很大的亏,所以才练就了一手暗器以弥补不足。 自己的那一把透骨打穴银针,倒还是拿得出来的…… 说话间,测试的阵势与场地的布置均已安排就绪。 南宫云凤也回到座上,只有那二十四位武士留在场中。 南宫云凤坐定后,笑向二人招呼道:“对不起,怠慢二位了,本来这测试二位应该也下场的,因为二位今天才人门,不便惊动,只好等下次了。” 马成欠身道:“老夫人不必客气,属下等对少主的武学已经领教过了,因此属下等下场也没有用,少主轻而易举就可以找到我们的破绽。” 南宫云风笑道:“就算摸不到你们的缺点,你们也不会太认真,因为你们极力希望他能通过测试。” 马成有点讪然,随即道:“是的,属下不否认有此私心,但仍是对事而言的,因为不久后,即将与百花宫作一番争执,只有少主是最合适的人,对了!老夫人可能还不知道百花宫是什么性质吧?” 南宫云凤笑道:“马先生,如果你以为老身对百花宫一无所知,那可就错了,远在五六年前,老身就注意到江南地带有这一批人的存在了。” 马成哦了一声,显得十分惊奇。 南宫云凤又道:“我知道有一批人进人中原,虽然是以官宦之家为掩护,实际上却网罗了不少的奇技异能之土,似乎将有大举,只是老身没查出主脑是谁。再者也因为他们没有什么不轨的行动,南宫世家不便干预,只有在暗中注意而已。” 马成道:“老夫人是否对百花宫各处分宫活动情形都已清楚了?” “是的,十六处分宫,几乎全部在掌握之中,就是没有找到他们发号施令的地方。” 马成苦笑道:“老夫人也许不信,连属下也不知道总坛究竟是在何处,属下是从西域就追随两位宫主来的,在百花宫中,也算是很重要的人了,可是属下居然不知道总宫之所在……” 南宫云风道:“老身相信马先生的话,因为老身也曾密切注意到一些地方的行动,发现了一些很妙的事,看见有几个人在甲地进入一处庄院,也没有看他们出来,过了十天半个月,这批人却已在另一个城市中出现。” 马成道:“正是如此,属下如果要到宫禀事,就向就近的分宫报到等候,就会糊里糊涂失去了知觉,醒来时已在总宫之中,在总宫中,把事情交代完了,再度会失去了知觉,然后又在另一处分宫中了。” 东方倩忍不住道:“这简直像是在变戏法?” 马成道:“比变戏法还要奇妙得多,就以你们的姑姑而言,她身兼百花宫的副宫主,经常神出鬼没地出现,有一两次,我在离桐柏山千里之遥的分宫中见到她,而你们却从不知道她离过桐柏山。” 东方倩神色一黯,如果在以前谁说这句话,杀了她也不会相信,而且会找人拼命。 可是现在,她已无法不信,只是她对姑姑一切,完全是隔阂的,而且在她的印象中,她也想不透姑姑会有邪恶一面。 南宫云凤知道她心中的感受,忙道:“百花宫的一切作为也没什么大错,只是横江一窝蜂是她们的部属,我却一直不知道,否则,早就对那些地方直接采取行动了。” 她把脸转向了东方倩道:“至于红粉金刚,我倒是很清楚你们的行踪,你们一直在行侠义之举,等于是在替南宫世家分劳。” 东方倩忙道:“多谢老夫人……” 南宫云凤笑着道:“东方姑娘,你的年纪跟俊儿差不多,在你面前,我托大占个先吧,你也别像那些人一样,叫什么老夫人、属下的,干脆跟俊儿一样,也叫我奶奶。” 东方倩红了一下脸,但随即想到南宫云凤这一个提议不会有其他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在刚见面的第一天就提出,自己可别想左了。 她是个很爽快的女孩子,略一沉思后立刻就答应道:“是,奶奶!倩儿以后就多仗您教诲了。” 南宫云风好高兴,居然握住了她的手,无限怜惜地道:“倩姑娘,好极了,跟我年轻时一样性情,爽利干脆,没有一般女孩子的那种扭捏,这才像个武女样子。” 她把东方倩安置在左手坐了,又叫马成右手坐下了,道:“俊儿虽是我的孙子,说来惭愧,他的武功研究如何,我可一点也不清楚,所以我要留下你们,在看着俊儿测试时,好为我解说一下。” 马成道:“少主之学莫测高深,属下也无法窥知堂奥,只是略解渊源而已。” 南宫云凤笑道:“这小子,我倒是真想不透他能有这份本事,他还真能瞒,平时一点都看不出。” 马成道:“西方魔教武学谓之邪就是不着痕迹,叫人看不出一丝征兆来。” 南宫云凤道:“那可不是邪,是深,武功修为最高的境界,就是返璞归真,化去皮相。” 马成忙道:“这是中原武学的至境,却与魔教不同,他们的武学不易表现,只在人的性情上去流露火候,第一个阶段是无正无邪,第二个阶段是亦正亦邪,第三个阶段是道消魔长,邪意毕现,这种性情上的改变,完全是受武学的深浅影响,自然也是一段高于一段。” 东方倩道:“那南宫兄的表现不只是第一个阶段了。” 马成道:“在下所云只是一般魔教中人的概况,像姑娘原所隶属的红粉金刚姐妹,就是在第一第二两个阶段中。” 东方倩道:“那么我如何?” “百花宫正副两位宫主,已经进人到第三阶段了,不过这并不能一概而定的,有的人,始终不易受所学影响,心志坚定而守正不移,就无法以性情来测定高低,像少主就是一例,倩姑娘是第二例。” 东方倩默然,她知道马成是比较客气的说法,事实上自己的心情行为,多少也带了点魔意,只能说是亦正亦邪了。 不过这时候却不容她多作思索,因为广场上一阵鼓乐之声,欧阳敬走到第一道关前一抱拳,朗声说道:“属下等已经准备好了,有请少主赐教。” 南宫俊换了一身武士装,倒显得神气多了,一直由门中走出来,向全场武士们一抱拳,道:“各位手下留情。” “不敢当,少主包涵,容属下等放肆之罪。” 南宫俊说的是一句客套话,但那些武士们回答的却不很客气,明白的说出来,不会留情,十分认真。 南宫俊看了一下阵势,笑道:“距离缩短一倍,人数却仍旧,这就是说可以同时出击了。” 欧阳敬道:“是的,如果距离够得上,四个人出击也有可能的,而且每人出手之数,也不止一招,只要少主还停留在他们所守的地段内,他们可以不断地出手攻击。” 南宫俊笑道:“果然是难得多了,欧阳叔叔,您对南宫世家的武功最清楚了,以你的了解,包括先父在内的几任府宗,他们都能过关吗?” 欧阳敬反倒踌躇了,顿了顿才道:“这个,属下愚昧,属下不知道。” 南宫俊笑道:“谢谢你,欧阳叔叔!我知道这句话,已经很够了,假如那些长辈们能过得去,你一定会毫不考虑地就告诉我了是不是?” 欧阳敬吐了一口气道:“少主心思果然细密,不过不要为属下的话产生错觉,属下是真的不知道。” 南宫俊笑而不再言,走到第一关前,略顿一顿,就跨进了白线,首度把关的是两个年纪较大的老人,须发花白,至少也有五十多了。 两人都是空手,一高一矮,高身材的那个也跟着由旁边插进去道:“少主,属下要以掌请教!” 南宫俊笑道:“宋老,对您二十四位的擅长,我都已知道了,倒是不必再说明的方式,但望手下留情!” 那老人是排云掌宋开志,掌上功夫卓绝,功力尤为深厚,一掌推出,有地动山摇之威,他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得罪。即是双掌齐发,平推而出。 这一招他只是试试南宫俊的功力深浅,没有太用力。最多也不过是四成劲,南宫俊微微一笑,伸手轻轻一抬一格,封了回去,正因为宋开志用的是四成劲,易收易发,突然发觉南宫俊掌上的劲力强得多,连忙撤招退身,把对方的劲势化掉。 等他以为已经完全化去南宫俊的攻势,站住身形正准备作第二度攻击时,不知怎的,身子突然失去了平衡猛地向后仰倒下去,他年纪虽大,腰腿倒很矫捷,就在他后脑将要着地时,腰上突然加劲后弯,双腿已前翻而上,成为反虎跳,一连翻了七八个跟斗,才稳身站住,脸上现出了钦色,双拳一抱道:“少主高明,老朽承教!” 南宫俊笑道:“宋伯伯,如果你不明白对方的底细,跟人对掌时,最好不要用粘字诀跟绵劲去化劲,要立刻反击。古人有句话,叫欲速则不达。我只把劲道用顿字诀略顿刹那,在顿住的时候,你以为劲势已尽,想要发掌再击,就在你前劲收回,后劲未发的空当上,我顿住的劲势突发,你就要吃亏了。” 他说了一大堆,总算使别的旁观者明白了,宋开志自己也如梦初醒,终于明白了身内那股突来的劲儿,牵使他失势的是怎么回事儿了。 懂是懂了,可是想做到这一点又谈何容易,把发出在对方的劲道能使之顿一下再起作用,光是这一点,就要花到四五十年的专心勤练,才能略略有所成就。 据宋开志知道,在江湖上已经没有人能如此,可能在武当的真武观中,有两三位长老全真,还勉强能一施,而南宫俊却施用得挥洒自如,这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所以,懂了之后,比不懂更为惶恐了,宋开志讷讷地道:“少主赐诲极是,只不过老朽难以明白,少主下了……” 南宫俊明白他心中想问什么,笑笑道:“我一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练这一门功夫!” “什么!少主只练了三个月?” 南宫俊道:“是的,三个月练成了顿劲诀窍,我学的功夫法式全都是讲偷懒速成的,不足为道。别人用十天的功我只用一天,看来别人比我勤快,但是别人要费十天苦学才能做到的事,我只要一天也能做到,那就不是偷懒,而是省力了!省力不是偷懒,而是不浪费体力,因此偷懒的方法,也一定是最聪明,最省力的方法。” 宋开志道:“老朽不敢再试,多谢少主赐教!” 虽然不限出手次数,但南宫俊身体没动,却把宋开志逼退十来丈,一举手之间,高下自分,实在也不必再试了。 宋开志言毕退下,跟他合守一关的长拳梅上波却轻捷的一拳攻出,直取南宫俊的胸膛,南宫俊出手招架,好像慢了一点,居然未能挡住,被一拳直击中胸口。 每个人都大吃一惊,因为梅上波的拳势最强。 一拳出去,往往有开山裂石之威,居然打在南宫俊的胸前要害上,怎不叫人吃惊呢? 可是南宫俊挨了一拳后,竟像是若无其事,倒是主动攻击得手的梅上波,却捧着手有痛苦之状。 南宫俊笑笑道:“梅叔叔,你发拳的时候没打个招呼,我躲避不及,只好用行字诀把你的拳劲引到脚底下,顺便在你脉门上敲一下,多有得罪。” 梅上波脸色微红,却仍拱手道:“少主神武天纵,老朽受教了,不过梅某之所以发无声拳,乃专为对少主而出,少主日后在江湖上可能遇到的人不会个个全是君子,更不会每次都打招呼,少主若无随机应变之能力,一定会吃亏的,老朽昔年对令尊大人时,也是如此发拳的。” 南宫俊拱手笑道:“多谢梅叔叔指点,小侄知道叔叔跟先父私交极笃,所以小侄才恃宠而骄,对叔叔太过于冒犯了,叔叔想必不会见怪的。” 梅上波笑道:“这是什么话,梅某受少主一指之教,证明少主艺业超群,心中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少主,梅某今天可以代全体的人说句话,虽然大家在测试时会尽最大的努力来遏阻少主,但是心中却是万分迫切地希望少主能够脱颖而出,领导大家。” 东方倩低声对马成道:“他们的气度真大!” 马成道:“这就是名门大派与人不同之处。百花宫中,也定期举行各类竞技,就没有如此和气了,一招落后的人不是衔恨对方,就是归咎对方使用诈术取胜。” 说着话,南宫俊已经算渡过第一关,走向第二关时,大家才见他前站的地方,已陷了两个深深的脚印,这才明白他说把梅上波的拳劲引到脚底下去的话是指何而言,所以才能接受拳而无动于分毫。 第二关的把守者是一对女将,一个半老婆婆,一个中年妇人,两个人都是使用兵器的,而且每个人都是使的一对纯钢短金枪,马成认得的,告诉东方倩道:“这是三十年前有名的一对姐妹花,合称双燕飞枪。后来则被人称为红颜白发双燕飞,纪玉和纪翠。” 东方倩笑道:“她们的脸型身材都很像,只是年龄相差得太大了,看来像是一对母女。” 马成道:“她们不但是姐妹,而且还是双生姐妹,白头发的是妹妹纪玉。” 双生姐妹,外貌年龄居然相差那么多,而且看来年纪大的居然是妹妹,说来更令人难信了。 南宫俊躬身道:“二位姑姑好,俊儿来受教了。” 纪翠笑道:“小俊……不,此刻该称为少主了,你可别那么说,我们姐妹俩最喜欢你,从小就抱着你长大,为了逗你玩,我们经常对打练枪给你看,所以我们枪上的招式,你早已滚瓜烂熟了。” 南宫俊忙道:“是的!二位姑姑的飞燕枪,小侄一直神往不已,只是好久没有见到二位施展了。” 纪玉道:“少主,我们姐妹俩托个大,不管你是用什么兵器,过我们这一关,你一定要用枪。” 这也是够意思的,比试过关,应该让过关者尽献所长,他们居然要规定对方的兵器,但南宫俊对纪翠、纪玉姐妹俩,竟是十分将就,笑着道:“小侄遵命就是。” 纪翠道:“你的枪我们给你带来了,还是我们以前送给你的那对,那时你才八岁,就跟我们对拼了五十招。” 说着招招手,有个女佣送来了一对烂银短枪,却是木柳,枪身上缠着丝线,枪尖不到半斤,就像是戏台上武旦们耍的花枪一般,等于是小孩子的玩具。 南宫俊接枪在手,居然是十分感动,抚着枪身道:“真想不到二位姑姑还把这对枪留着。” 纪玉道:“在陪你玩枪那一段时间,是我们姐妹俩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我们可不像你,玩了一两年,就把枪一丢,把我们也给忘了。” 南宫俊忙道:“玉姑姑,你这是冤枉了人,我几时忘了你们,哪一天不是一有空就去看你们。” 纪翠道:“我们一整年里可没见着你一两次。” “那可不能怪小侄,有时是我出门去了,有时是你们出门去了,不大凑巧而已。” “不管是忙也好,是忘了我们两个老太婆也好,姑姑们可是一直把留着的这两柄枪当成了宝贝,每次我们磨枪也替它们磨一磨,打猎时也没忘记为它们上油,所以才这么新,我们一直以为再也没机会能够看到你用它了。哪知道还是给我们等到这天。” “小侄这些年来,可没再练什么新招式,还是姑姑们教的那五十手。” “那已经够了,真正的枪法以杨家枪为正宗,不过三十六手,我们因为是使双枪,才多加了十几手,姑姑们会的也只是这五十手。” “还是像从前一样?” 纪玉道:“一样,你一个人比我们两个,只是这一次不一样,我们不会怕你输了没兴趣而哄着你、让着你,姑姑们手下可是很认真的。” 南宫俊笑道:“再认真,你二位也不舍得把侄儿一枪刺个穿吧!” “那自然是不会,可是小俊儿,姑姑们要扎破你一点衣衫,你今天就可要歇下来了,等三个月再说吧。” “既是一切都如旧,那还是小侄先开始了。玉姑,留意,我的枪来了。” 眼睛看着纪玉,脸也向着纪玉,攻势尖枪都对着纪玉,可是另一只手,另一枝枪,却对着纪翠悄无声息地刺过去,又快又疾,纪翠吓了一大跳,连忙跳开了道:“小俊儿,你怎么学得这么坏,不声不响就出招。” 南宫俊道:“我不是先开口打了招呼。” 纪玉道:“你是向我打的招呼。” “我也是向玉姑学的精招,叫做声东击西,记得你第一次教我练枪,就教了这一招。” “小俊儿,你把这招学会了,姑姑也没得耍的了,只有认输了。” “多谢姑姑成全疼爱侄儿,知道小侄还要过十关呢,让侄儿省点力。” 姐妹俩就这么虚晃一招,测试算过去了,东方倩忍不住道:“这一关过得太轻松了,这也算吗?” 欧阳敬笑道:“当然算,而且也只是少主过得才能轻松,换了第二个人,要想在一招之内胜过她们,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她们姐妹是府中性情最烈的两个,如果吃了一点亏,她们就会死缠活拼,非找回来不可,除非是对方的武功表现得真能令她们心服。” 东方倩道:“可是,南宫兄刚才那一招……” 欧阳敬道:“这是对府宗的测试,绝不可以儿戏视之,目前我们看不出胜败,但是她们必然会有交代的!” 说着,但见纪氏姐妹已换了衣服,手中捧着一个盒子,来到南宫云凤面前躬身笑道: “恭喜太君,哥儿真了不起,属下等竟然连他的一招都挡不住!” 打开盒子,里面是两件衣服,赫然就是她们刚才出场时穿着的两件衣服,衣上各有一个小洞,就在肋窝之下,她们折衣时,特别把它表彰出来。 东方倩这才明白,敢情南宫俊已经用暗劲攻进了她们的防守。 南宫云凤看得很仔细,把破洞周围,以及大小都看了,道:“这好像用枪尖挑破的!” 纪玉笑道:“是的,也由此可测出哥儿的功夫,他不但能借物作劲,而且还能使劲道随物而具形,要不然属下姐妹也不会在一招之内被赶下来了。” 南宫云凤笑笑道:“二位说得太客气了,以二位多年的修为火候,绝不会如此简单被他得手的,总是他仗着二位对他的喜爱,疏于防备下,才趁机得手。” 纪玉道:“不,属下一直是在防备中,全身运气以待,他以声东击西之法,先以实枪发招攻向翠姐,等翠姐以枪去招架时,才发现他攻来的是劲气,却因为身形已动,气势不稳,终于被他攻了进来。” 南宫云凤道:“这小子就是不务正路,专在心思上动脑筋,继之你又是怎么着道儿的?” 纪玉道:“他先取了翠姐,再跟我说话,因为距离远,属下略疏防备,才开口回了他一句,骤觉脚下一凉,再看他脸含微笑,枪尖指着我的肋下。” “那时你们的距离有两丈多吧!” “是的,两丈九尺,差一尺三丈,在这么远距离下,他仍然能够后弯发劲,远非属下所能及的。” 南宫云凤笑笑道:“小孩子家,纵然会了几手小巧功夫,仍是当不得什么事的,以后要你们帮助的地方多呢!” 纪玉忙道:“只要哥儿有所差遣,万死不辞。” 南宫云凤忙道:“小孩子家,当不得二位如此说的,二位多疼疼他就是了,俊儿!” 南宫俊正准备过第三关,听见召唤,连忙抬头道:“奶奶,有什么事?” 南宫俊刚要出来,忽又停止道:“奶奶,您有事也得等我闯过了关再说,我现在已经过了两关,这一出可不是白费力气。” “好小子!你倒是机灵得紧,居然连一点当都不肯上。行了,现在我正式宣布,测试暂停,您总可以过来了吧?” “您是一府之宗,自然言出令随,可是刚才您只是以我们祖孙二人的关系在发话,孙儿不敢因私而废公,请您老人家原谅。” 说着走了过来深深的作了一揖,南宫云凤无限慈爱地打量着他,然后才欣慰地道:“很好!俊儿,看来那东佛老和尚还真有两下子,居然在短短几年中调教出你这一身功夫,倒是真不容易。” 南宫俊道:“东佛将中土佛门正宗之学,溶人西方的武籍中,两者俱取其中,故能正而不偏,圆而不滞,玄在彻悟,所以有些功夫,虽然速成而非捷径。” 南宫云凤道:“这个道理我懂,我也看得出,你在举手投足间,都不带什么邪意,与西方魔教的诡异功夫大不相同,不过武功的火候却是没有任何速成捷径的,像你刚才所施的借劲于物的火候,那却是真功夫,而且非数十年的苦练无以及此。” “是!在这门功夫上,取不得巧,是东佛将他自己数十年的苦修,移植给孙儿的。” “世间真有移植功力这回事?” “有的,这是魔教的方法,他们可以用移植的方法,吸取别人苦练的成就而为已有,所以魔教中人,往往可以不经苦修而练成绝技……” “这种手段太卑鄙,掠夺他人苦修的成果来充实自己……” “是的!不过也并非全无用处,世间不管哪种武功,最多也只能延年益寿,却不能使人不死,再深的武功,最后还是要死的,死后把那些苦练的功力,任由随之而埋没,不是很可惜吗?如果能够赠给一个适当的人,总比随着躯壳烂了的强。” “话是不错,可是就由此而起贪念,有的人就专在别人的身上打主意了,如果一个人把功力移转给下一代,后世子孙就再不会用功了,成之太易,绝非好事!” 南宫俊道:“奶奶对这种功夫还不大清楚,转移功力只得一人为限,而且只有修练而成的功力才能转移,而且在转移时,还有很多的限制,所以,这种方法,仅可偶一为之,不足为法的,所以,您别担心,这种方法不会滥施于人间的,因为最大的一个限制,就是施为者一定要有四十年以上的火候,而受施者,却是未曾练过武的。” 南宫云凤点点头道:“那就比较好一点,这个问题就暂且不谈了,现在还是回到你的测试上,看你前两关的表现,我想以后的几关都难不住你了。” “不!有些功夫是无法取巧的,要硬碰硬的。” “我知道,像剑道一关,就绝无取巧之途,有多少实力,发挥多少,所以剑器被尊为兵中之圣,还有就是刀法,这也没什么好讨巧的,故而刀为百兵之王,现在我省去那八关,就要你过刀、剑两关。” 南宫俊微微一怔,道:“只过两关就行了?” “是的!能够渡过这两关就行了,而且这次把关的也不是我原先安排的武士。” “那又会是谁呢?” “是新聘的两位武士。” 东方倩与马成都吓了一大跳。” 南宫云凤笑道:“东方姑娘与马先生新膺本府之请,担任武士,在惯例上也该略炫所能,让大家对二位有个认识,这倒是个机会。” 南宫云凤如此一说,已是无可更改了,马成倒很干脆,起立一拱手道:“属下遵命!” 南宫云凤道:“我看见俊儿还带了好几个人回来。” 南宫俊惟恐拆穿了日童等人身份的谎言,连忙道:“奶奶,新进人的详细履历身份,俊儿都已经写下了,交给欧阳叔叔,转呈给您过目的。” 南宫云凤望了他一下,笑道:“我已经看过了,我身为一府之宗,哪怕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进来,我也一定要认得,这并不是我怀疑别人,而是我应做的本分,身为一家之主,连自己家里的人都叫不出名字,那还像话吗?” 南宫俊这才舒了一口气,知道奶奶已经承认了自己所作的掩饰了,于是笑道:“奶奶是否要考验他们一下呢?” 南宫云凤道:“不错,这本来也是必须的,本门剑士人门,也要经过一番甄选,并非人人都可以进来的,翩翩与双双两位姑娘,出身于止水山庄的红粉姐妹,刀法想必可观,今后拨在东方姑娘名下,再深研刀法,今天让她们跟东方女侠一起演练一下刀法吧,至于日、月、山、海四位,虽然是本府所出,却没有跟本府的其他人见过面,也算是新入门的,今后就由马先生负责管教他们,而且也由马先生带他们展示剑法,把守剑关,各位去准备一下,就开始吧。” 南宫云凤宣布过后,原先把关的二十四位武士都已经撤阵回来了,南宫云凤道:“各位,对于我擅自更改规矩,变换测试方法有什么意见?” 这时南宫俊已经带着他自己招募的班底下去准备了,他也明白,奶奶要东方倩与马成两个人把关来测试自己,目的在展示那些人的武学,所以一面吩咐,一面说明了。 果然南宫云凤也在向其他人解释道:“俊儿虽然只过了两关,我就叫他停止了,这不是我偏向他,更不是我轻视各位,一定要他闯下去,每一关他都可以轻松地过去,而且不出两招。” 有些人微微一愕,但是他们相信府宗行事稳健,绝不会故作渲染之词,即使心中不信,也没有表示出来。 南宫云凤轻叹道:“我这么说也许会有人不服气,各位千万别误会,俊儿的武功绝不会比各位高出多少去,问题在于他的武功太邪,完全是超越常轨之外,我们对他毫无知悉,怎么能不吃亏呢!” 经过南宫云凤如此的解释,大家才感到坦然。 南宫俊的武功路数是太邪门了一点,他连过两关,通过了拳掌及双枪的测试,都只用了一招。 南宫门士,名扬天下,即使武功不能与府宗的正统传人相较,但是以二敌一,一招落败,这该是不可能,也无人会相信的事,但又偏偏是事实。 南宫云凤轻声叹道:“所以我才着令停止测试,让俊儿自己带来的人跟他比划去,大家只在旁边看看,了解他们的虚实后,以后再遭遇上了,就知应付了。” 纪玉忍不住问道:“太君,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以后会跟少主遭遇相对?” “那怎么会呢!俊儿是南宫世家人,他带来的这些人,也都是南宫门中的人了,怎么会自相冲突呢?我的意思是说西方魔教的余孽潜来中原,现在羽翼已成,行将为患武林了,将来必将与我们敌对,因此对他们的武功路子,我们必须要详加研究。” 纪翠道:“那些人跟少主是同一路子的?” “是的,不过俊儿所学,又经东佛加以重新融会,可能略为高明,但凶戾之气已减……” 纪玉道:“不是说我们日后遇上了那些人,也将难以抵挡一招了。” “玉娘子可能是好久没跟人动手了,所以才有这种想法,高手对搏,生死存亡也只在一招之间,也许就是第一招,也许是一千零一招,只看是什么时候赶上而已,倒不在乎招式的多少,不过将来跟那些人对上时,老身可以担保绝不会在一招之内为人所乘。” 纪玉不解道:“如果他们与少主是同一个路子,而凶险过之,那我们在少主手下一招落败,对别人也不会两样。” “绝对不一样,今天是切磋测试,认真归认真,大家手下都有分寸,绝不会凶险,不像正式交手搏命,一招即定生死。”” 她眼神一庄又道:“魔教武学,专走偏锋,出手无一不凶,每一招都含有无限杀机,那是赌命的武功。你们对俊儿时,心中无杀机,自然会吃亏,如果对方是敌人,大家不会讲客气、留情面,就不至于轻易为人所乘了。” 大家这才吁了一口气,欧阳敬道:“如此说来,将来我们遇见那些人,也要出手就是杀着,不必留情了。” “是的,据我对魔教的了解,这是惟一的办法,听来也许是有伤仁厚,但是大家看了他们的出手后,相信就有同感。” 这时南宫俊已跟三个女孩展开刀战,为了使大家易于了解起见,他自己也拿了一口刀。 四个人,四把刀,呼呼霍霍,展开一阵激战。 虽然这只是一场身手表演的切磋对手,把大家的眼睛都看直了,因为她们的一招一式,完全是在拼命,一刀出手不给对方留半点余地。 而三个女孩中,东方倩那口刀尤见凌厉,着着凶险,每式都是确向对方的要害。 南宫俊如果不是深知对方刀法的变化,简直就无法应付,因为东方倩的出手,几乎全是与敌偕亡的招式,根本不顾自己的空门。 但是南宫俊仍然能从容地化解了,五十招后,大家也慢慢地看出了一丝端倪。东方倩她们的刀法虽然看象几近拼命,毫无章法,实际上仍是有着相当的方寸的,只不过将敌我之间的距离缩到最短,以争取先机。 比如说,对方刺了一剑,东方倩不闪不避,却从另一个空门中反劈出一刀,使得对方也置于刀锋的威胁下,然后就要看各人的了。 对方如不撤招,最多在剑刺中她之后也要挨她一刀,一剑所刺未必是要害,挨上那刀却必死无疑。 故而很多人会忍不住因而撤招去闪避她的刀,这一来就由先手转为后手,由主动变成被动了,而东方倩的攻势却因而得以展开,连绵不绝了。 一人如此,二人亦复如此,翩翩与双双的刀法不如东方倩凌厉,而她们拼命的决心,似乎犹有过之。 所以一开始,的确是看得南宫府中一群武士们张口结舌,惊愕万分,在这种情形下,除非功力高出她们很多,否则绝难在她们手中讨得了好处。 可是大家也看得出,东方倩身材高、臂长、腿长,虽是女子,却英气勃勃,刀也很重,拿在手中轻如无物,那就是天赋劲力强的表征,天赋的勇力在她身上却不是蛮力,她身形灵捷,转移迅速,出手极沉稳,已经能把勇力运化为劲力了,所以她实在是个很可怕的敌人。 可是南宫俊化得更巧,他采用的方法也是一样,对方攻他的要害,他取最短的距离,也反击对方的要害,竟成了双方互拼的架势。 不过,拼不起来的,当双方的刀锋都沾到对方的衣服时,都巧妙地转了转,脱出对方的威胁。 他们为了争取时间和先手,防御自己的时间,可以挨到最后的一刹那,虽然看来是很冒险,可是他们都能拿捏好分寸时间,因此毫不见窘迫。 南宫云凤轻叹道:“大家看见了吗?这种刀法是否很邪气,出手既凶,似乎又不给人留半分余地。” 纪玉道:“看来惟一的办法是不去理会,也跟他们拼到底,才能化解他们的杀手。” 南宫云凤道:“这是我们在此的印象,但不是好法子,如若异日我们与人相对,他们采取以下驷对上驷的方法,随便派个人出手,对我们的好手,在紧要关头,他们如若不换招,那不是硬顶上了!” 纪翠道:“这倒是,太君,您说该如何应付呢?” 南宫云凤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多注意一下他们互相之间最后用来化解的身法中,哪些是他们武学中最精华之所在,只要把握他们的闪避诀窍,我们也可以在最后关头化险为夷而不落后手。” 究竟是一府之宗,见解高人一等。 大家听了南宫云凤的话,一个个都去揣摩他们相互化解的身法上,慢慢地看出了诀窍,多少也有点心得,同时场中的决斗也结束了。 南宫俊不知怎的,运用一个巧妙的身法,把她们三个人引得挤成一堆时,三把刀已同时施发,向他攻击,而南宫俊也就在刀锋即将临体前的一刹滑身游开,东方倩的刀倒是及时撤式变招,要进步追击的,可是翩翩和双双的两柄刀却收不住劲,朝向东方倩的身上递去。 东方倩没右办法,横刀一对,锵锵声中,把两个人的刀都震得脱手飞出,而南宫俊却已趁这个机会,飘身过了她们封守的这一关。 东方倩狠狠地看了两个女孩子一眼,道:“蠢东西!” 翩翩苦着脸道:“四姐,我们的武功,本来就比你差一大截,怎么能跟你比呢?” 东方倩吁口气,回来向南宫云凤躬身道:“奶奶,倩儿无能,未能截留住少主!” 然后又巧妙地向二十四位武士行礼道:“各位前辈先进,再晚见笑了,尚请各位不弃愚劣,今后多加赐教!” 态度落落大方,谦虚有礼,使得大家对她的好感立增,欧阳敬代表大家还她一礼道: “哪里,哪里!东方姑娘客气了,今天看到姑娘的施展后,叹为观止,没想到刀法能有如此境界,我们本来是想见识一下姑娘的暗器妙技的,不意姑娘的刀法如此出色,承教!承教!” 南吕云风也拉着她的手,无限慈爱地抚着手背道:“好孩子,真是想不到,你这只纤纤玉手,竟能施出这么凌厉的刀法,而且还有那么强的劲力!” 东方倩微笑道:“回奶奶,倩儿比少主差多了。” 南宫云凤道:“他是该比你好一点,否则他也担不起这副重担子,不过你的刀法也实在值得骄傲的了。” 东方倩笑道:“奶奶,倩儿在红粉姐妹中排行第四,还有三个姐妹比倩儿还要强些。” “这个我听说过一点,据说你们以技定次的,老大慕容婉一定很了不起。” “不是的,大姐的心思技艺都高出同侪姐妹很多……” 南宫云凤笑道:“我知道有三个人比你高上一点,但那是以前的事,她们最多只比你精灵一点,威猛却绝不如你,女孩子中,有力气的不多,我想超过你的更少了。” “不是的,她们灵快矫捷,胜过倩儿多了。” “孩子!你也别太客气了,谦虚固然是美德,但要看什么时候与场合,现在大家都是在了解你们的刀法的时候,你可得有一句说一句。” 东方倩只得道:“倩儿比她们的力气大一点。” 南宫云凤笑道:“所以我说从来你们可能没切磋过,否则你一定迈过她们去了,因为这一套刀法着重在勇猛。” 东方倩道:“二姐跟三姐或许是跟我差不多,但是大姐还是我们追不上的,她的手劲虽不及我,内力确比我深厚多了,刀在她手中威猛不减而轻灵过倍。” “哦!那以后遇上她还得多小心。” 东方倩一怔道:“奶奶!你说我们会跟红粉姐妹作对?” 南宫俊正好过来,接口说道:“如果是慕容大姐当家,自然无此可能,但是,只怕你姑姑亲自主持,那就很难说了,你已经从马成那儿了解到她的过去与现在的身份,也会了解到百花宫的一切,冲突或将难免。” 东方倩顿了一顿才道:“奶奶,倩儿想姑姑良知未泯,是非的观念仍在,她训练的红粉金刚姐妹,就是除奸的组织,由此可见她是在努力求好。” 南宫云凤点点头道:“但愿如此,你放心,南宫世家虽然有权有责去管江南武林的一切事务纠纷,但是我们绝不主动去寻事生非,更不会仗势恃技去欺凌哪一家,只要他们没有危害到武林安危的行为,我不会去找他们的,但是,真正到了那一天……” 东方倩忙道:“这个奶奶请放心,真到了那一天,倩儿必然是站在正义这一方,绝不会因私情而害公义。” “这一点我是绝对信得过的,所以我才立即延聘你跟马先生为本府武士。” 她笑了笑,又道:“现在我们来看看剑法吧,倩姑娘,你更是要特别留心,因为你们刀剑的路子是相同的,你对招式变化也较为了解,再者,你跟字文雷有过实际交手的经验,知道的比我们多,在动手中,可以把你的心得说给大家听听,以期能多一番了解。” 东方倩惶恐道:“奶奶,倩儿才疏学浅,恐怕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南宫云凤笑道:“别客气,别谦虚,大家互相商讨着来,你只说出你了解的就行了,俊儿,你可以下去了。” : 06 019 第十八章 万丈豪情 南宫俊这次换了一支剑,而马成与日、月、山、海四童早已列阵相待,四童各据一方,马成在中央戊己土的位置,布成五行梅花的阵势。 马成看见南宫俊来了,便躬身道:“请少主指教,并恕属下等冒犯不敬之罪。” 南宫俊笑道:“马先生别客气,这虽不是流血拼命的场合,但认真有以过之,你们也别收敛,放手施为好了。” 马成道:“我跟四位小友已谈了一下,他们的剑式着重在杀伤对方,不适合作切磋较技之用,如稍加收敛,则剑势威力尽失,放手施为,恐怕难以收得住,属下也叫他们不必顾忌,就像平常厮杀的情形一样。” “对!应该如此,不要怕伤了我,如果我那么轻易受伤,又岂能挑起那份重担。” 于是马成再度领着四童献剑后,开始进攻,日、山二童双剑交辉,首先刺进,月、海二女配合更妙,南宫俊好容易把前式化解掉,她们两人的剑也恰好递足而进,四个人轮番进招,密集紧凑,似乎不给他有脱身的机会。 马成反倒轻松,拄剑在旁观战,好像没事似的,但实际上,他却是最难应付的一个人。 因为每当南宫俊以一招颇为凌厉的招式,准备施以反击时,马成的剑总是巧妙地荡开了他的剑势,使得四童可以从容攻击,所以这一场剑斗来十分惊人。 欧阳敬叹道:“是的,阵法的紧密不去说了,一般而言,担任布阵的剑法,造诣都不太高,可是这四个孩子,个个都有一身诡异莫测的功夫,剑招凌厉,变化多端,单打独斗,属下都未必能胜过他们!” 南宫云凤笑笑道:“欧阳先生也别客气了,要你去闯他们这关,或许没办法过关,但是单打独斗,你足足可胜之而有余,就凭你一个稳字,就非他们所能及。” 到底是一府之长,当世之宗,见解精微,她早已看出了要应付那些孩子的方法,只须一个稳字。 不管他们的攻势多厉害,只要能稳住就行了。守紧门户,不贪功,不求急进速决,就可以克制住对方的攻势,而立于不败之地。 而南宫云凤说完后,南宫俊也开始采取守势了,东方倩钦佩地道:“奶奶,还是您行,连南宫兄也要比您慢一步,现在才看出来,好生叫人佩服。” 南宫云凤却笑道:“倩姑娘,不是我夸自己的孙儿,他比我行,我的年纪比他大了两倍,经验阅历更不必说,他却是最近这一个多月,才初次出门去闯了一关,居然比我只慢了一步,这份敏捷是我所不及的。” 欧阳敬道:“太君,就是这一步,也差了多少年了,武学之道,愈到后来进境愈难。” 南宫云凤道:“那也不见得,你看俊儿就知道了,他已经由稳守而取得先势了,唉!这一式是怎么施使的,好!好极了,只此一剑,就比我高明。” 能够叫这位老夫人为自己的孙儿动容失声叫好,的确是不容易的事,可见南宫俊这一剑实在是好。 而且他一剑就已结束那一场比斗,也不知他是如何出手的,把剑一抖一转,使攻来的日、山二童的攻势转向了后继的月、海二女,让他们四支剑自行硬拼了一招,使得四个人的剑势都乱了,同时又拦住了马成的去路也被封在外面,而后他才从容的出了关口。 欧阳敬拱手作揖道:“恭喜太君,少主神武天成,实非常人所能及,南宫府家声昌大有人,太君也可以把责任交下去,休息一下了,实在可喜可贺!” 南宫云凤也笑着道:“这孩子真不错,我倒是要感谢东佛那个野和尚了。俊儿经他调教得实在是不错,只是俊儿的年岁还是太轻,深思远虑,恐怕还欠缺,我再置理三个月吧,然后把我南宫世家的责任交给他。” 南宫俊笑嘻嘻地陪着马成走过来道:“奶奶,孙儿幸不辱命,闯过刀、剑关。” 两列武士也都站起来,向他恭喜或表达了欣慰。 南宫云凤道:“俊儿,看了你的身手我很放心,在武功上,我想你能够挑起大梁了,只是在阅历上还有欠缺,所以我再摄代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把府宗这个位置交给你。” 南宫俊忙道:“奶奶,您又不疼俊儿了。” 南宫云凤笑道:“你从小到大,百依百顺,以我们家的传统而言,你说不肯学武,我都依了你,还不算疼你!” 南宫俊道:“您要是疼俊儿,就不该把府宗这么早就交给俊儿,至少要等俊儿熟习了再接。” “我不是说过还要再摄代三个月吗?” “奶奶,俊儿在这三个月里,可没有办法留在家里学习事务,第一要追回宇文雷夺去的那些镖银,这是我当众许下的,事关南宫世家的声誉信用,一定要做到。” “这当然,就算你不许下,我们也责无旁贷要尽全力追索的,我们管的就是这些事。” “俊儿等挑了百花宫一处分坛,跟他们已经是公然的决裂了,少不得还会有冲突!” “关于百花宫的事,我早已得到了一点风声和线索,前些日子,我把二十四武士都邀回府中,就是要商讨如何进一步追查她们的行踪,现有马先生前来,相信必可有更深的了解。” 马成忙道:“属下当尽所知所能,竭力从事。” 南宫云凤道:“马先生,别这么说,南宫世家跟各位只是宾主关系,无所谓隶属,有事大家商量着办,谁对哪一件事熟悉,谁就负责策划提调,连老身都要接受节制的,因此在这件事情上,要请先生多费点心。” 马成道:“属下略有所知,但能为不足以任大事,要对付百花宫人手,非少主的惊世艺业才可胜任,因此属下可为少主的参赞,却不敢负责。” 南宫云凤知道他是谦虚,想到他刚来,对各人都不熟,运用上也确有不便,于是笑笑道:“马先生太客气了,你若是跟大家处久一点,就可以明白,南宫世家虽是寒家在负责,只是顶了个名而已,真正出力的,还是府中的每一个人,而且我们这么多人,却只有一条心,义之所在,绝无反顾,谁有理,就服膺谁的。” 马成恭谨地道:“是的,太君,属下能侧身南宫世家,实为莫大的荣幸,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看他如此拘谨,是一时改不过来的了,南宫云凤笑了笑,说道:“好了!今天是南宫世家的大日子,不仅是俊儿通过了测试,而且又增加了两位武士,更难得的是大家都聚齐了,这是值得庆贺的事,回头我们要好好的乐上一乐。欧阳先生通知准备一下,我们给新伙伴洗尘。” 欧阳敬答应着去了,南宫云凤又叫人领着马成与东方倩到宾舍去休息,日、山二童跟着马成,月、海二女跟翩翩和双双则分配在东方倩一处,就不必另外再拨人侍候他们了。 把来人安顿了,南宫云凤才对南宫俊道:“俊儿,那四个孩子是怎么个来路,你要我说成我们家训练的,而且你还说有大机密要告诉我们,现在说吧!” 南宫俊这才把魔教的正统传人也东迁中土来谋求发展,而且创设了百宝斋,以为生财之源,更结交官府,暗植势力的内情说了出来。 最后才隆重地道:“百花宫只是魔教中的几个人在此另创局面,他们只求有一个发展的机会,并不一定要把魔教在中土推展,倒是百宝斋的居心叵测,组织之密,势力之大,还超过百花宫,那才是我们最要注意的对象。” 这番话使得每个人都为之愕然失惊,南宫云凤道:“南宫世家的消息算得上灵通了,居然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这实在太危险了。” 南宫俊道:“奶奶,这倒是难以怪谁,百宝斋以贩卖珠宝为业,执珠宝业之牛耳,这个掩护太好。所以,他们的许多行动都不易引人注意,例如他们要大批的护院武师来保护珠宝的安全,他们的买卖对象,非富既贵,自然需要与官府人家来往,他们在各地都设有分号,就需要广建庄宅以安顿人员,也借此机会把人都散开了……” 南宫云凤叹道:“是的,你了解的不错,这也正是造成我们疏忽的原因,但我们的疏忽之过却无以推诿的,他们的掩护纵然得当,到底还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是我们忽略了,我举个例子来说吧,像他们罗聘了许多护院武师以保护他们珠宝的安全,这是无可挑剔的,可是那些武师们的来龙去脉,我们总应该作一番了解的,然而在近十年来,我们已经知道有很多的绿林道上成名的高手,为了想觊觎他们的珠宝而被剪除消灭,对方的武师中,却没有一个是出了名的人,这就显得可疑了。” 南宫俊道:“奶奶,功夫好的人不一定就会出名,也许是他们淡泊名利,不爱出名呢!” 南宫云凤道:“这一类的侠士自然很多,但是他们的志节高操,不会替人当武师打手去的。黑道上好手一次又一次的栽在百宝斋手里,每次遭遇的都是不同地方,不同对象,这更证明了百宝斋的可疑之处,他们的那些武功好手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呢?擅长些什么武功呢? 我们毫无了解。” 纪玉道:“太君,这话属下以为不公平,南宫世家的传统是行侠仗义,除暴安良,只要人家没有过分逾规的行为,我们就不去干涉,这也是我们行事的守则,百宝斋的行为并无失德之处,我们自然不能去多管。” 南宫云凤道:“不错,但是我说的注意只是一番的了解,而不是干涉,不轻易打扰武林同道是对的,但是对一个大规模集合江湖人的地方,我们应该了解一番。” 纪玉没有再作声,南宫云凤又道:“这个疏忽的责任我该负一大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今后却须要亡羊补牢,不要再有这种疏漏了,现在倒该策划一下,分配哪几个人去着手调查他们。” 南宫俊忙道:“奶奶,使不得,目前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来,我们突然前去调查,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与注意,或者兴师问罪,我们反倒理亏了。” “那我们就暗中进行好了。”纪玉不以为意地道。 南宫俊道:“玉姑,百宝斋的耳目消息,比我们还灵通周密多倍,凡是我们府中的人事,他们没有不知道或不认识的,怎么样都瞒不过他们。” 南宫云凤笑道:“小子,还没正式接任府宗,就这样老气横秋的样子,这个不行,那也不行,那么要如何才行,你也得说个办法来。” 南宫俊道:“他们聘我为总护法,我就以这个身份去对他们,作一番深入地了解。” 几乎所有的武士都反对摇头道:“这更不行。” 南宫俊道:“大家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行吗?” 纪玉道:“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而且即将接任府宗了,那就是江南武林道上盟主,身份地位何等崇高,怎么可以去屈就一个魔教邪道组织的总护法呢?” 纪翠也道:“是啊,总护法的职权再高再重,也只有一个帮派的第二位,你却是武林第一世家的第一人,还在各门派的掌门人之上,那个什么魔教就算公开的成立门户,为大家所承认了,也当置于南宫世家之下,你怎么给人当总护法呢?不仅我们反对,恐怕江南所有的武林宗派门户,都不会赞成的。” 南宫俊转头对南宫云凤道:“奶奶,你的看法呢?” “我没有意见,由着你自己去做,一件事没有高低上下之分,只有是非之辨和该与不该。” 南宫俊这才欣然一笑道:“奶奶,还是您的见解高超,俊儿知道您一定会谅解的。” 南宫云凤道:“我谅解了,你这些叔叔、伯伯、姑姑未必谅解的,你要说服了他们才行。” 南宫俊沉思片刻才朝全座作了一个箩圈揖道:“各位长辈,请恕小侄放肆说了一句无礼的话,各位似乎还没有了解到南宫世家的传统宗旨与抱负。” 他又看看自己的祖母,南宫云凤的脸上带着笑,似乎在鼓励他说下去,南宫俊这才鼓着勇气道:“南宫世家不是一个门派,只是一个武林家族而已,武林盟主是大家对我们的抬爱而已,除了先祖第一次,是经过技艺的切磋,由各大门派公推之后,一直没有再遴选推举过。” 纪玉道:“那是大家对南宫世家的一切作为表示敬意,认为—无人再能当得起这份荣誉,一直让我们继续下去?” 南宫俊笑道:“那些话不谈,小侄现在向玉姑请教一个问题,假如我们现在不是一个武林盟主,我们的工作是否还要继续做下去。” 纪玉道:“当然做下去,我们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武林盟主而做的,何况这些事,只是一个武林中人对江湖的责任,并不是武林盟主的责任,正如我们大家应聘入府,是为了武林盟主这四个字而来的,我们是为了南宫世家的仁侠胸怀,在此可以有更多的尽心尽力的机会。” 南宫俊肃容一拱道:“谢谢玉姑,小侄知道各位长辈都是水月胸襟,济世怀抱,所以才不计功利,舍弃浮名,默默地在这个家中做济世扶倾,惩奸警顽的工作,各位是如此?小侄何尝不是如此呢!” 纪翠道:“你不同,你是南宫世家正统传人,是一个荣誉的代表,也是大家心目中一个最神圣的偶像,你的一举一动都是武林的楷模,你也代表了正义的庄严,所以你必须要高高在上不能被人压下去。” 她看看桌上的大红烛道:“就以烛光而言,它代表着光明,燃烧自己,照亮别人,但也一定要挂得高,才能照得远,放在空旷的地方,照亮的范围才大,如放在一个地下小孔中,只能照到那一点地方。” 南宫俊不禁怔住了! 纪玉又道:“你或许以为我们是为了虚荣的面子,为了勘不透名利之心,才反对你去做什么总护法,那你可错了,我们进入南宫世家多少年了,对南宫世家的传统宗旨,还会不知道吗?” 南宫俊忙道:“玉姑,是侄儿太放肆了!” 纪玉笑了笑,又神色湛然道:“你以为只要问心无愧,就可以不计荣辱毁誉,做你该做的事情,但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几十年前的南宫老爷子可以这么做,以后的南宫世家子孙却不能这么做事,因为这些年来,南宫世家在人心中已树立了一个崇高的地位,成为楷模的表率了,连我们这些做武士门客的,走到哪儿都倍受尊敬,拜访了一家时,都由掌门人亲自迎接,何况是一府之宗呢?如果你去做了魔教的总护法,这不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武林的问题,很多人都会认为连第一世家武林盟主都屈居在人之下了,他们又怎么能抗拒呢?很可能就在一夕之间,使江南武林,尽成魔教天下,这才是我们反对你的理由与原因。” 纪翠道:“大丈夫立身处世,有所为,有所不为,就是指因各人的身份与环境而定所宜,同样一件好事,有时能做,有时不能做……” 南宫俊听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惶恐道:“是,多谢姑姑指点侄儿愚昧!” 南宫云凤笑笑道:“俊儿,你现在明白了吗?” 南宫俊道:“明白了,奶奶,其实您早就可以教训我一下,也免得我在各位长辈面前放肆乱说话了。” 南宫云凤道:“我并不认为是乱说,你自认为这种心胸认识是对的,而且也是必须的,那表示你这个人还没忘本,没有为目前的地位尊荣所惑,而养成高在人上的感觉,能有这份虚怀若谷的心胸,才配做南宫世家的府宗,而你两位姑姑教训你的话也对,他们是站在大局上,告诉你怎么做,怎么才能不负众望。” 她神色一庄又道:“南宫府宗,必须要自己不把自己看成府宗,而南宫门士,则必须随时监督府宗所言所行,提醒府宗,不要忘记对武林的责任,你们双方面都做到了,这使我很放心,也可以交出手中的责任了……” 南宫俊忙道:“奶奶,您不是请多费神掌理一段时日?” “我晓得,目前还没到交给你的时候,因为你接受了那四个孩子,也等于是接受百宝斋的邀请。” “我倒不是要那四个孩子,而是从他们身上,看出了百宝斋的厉害,假如我不是权宜之计,先稳住了他们,就会使得百宝斋、百花宫都合在一起跟我们对抗,南宫世家的压力就大了。” “这个顾虑也对,南宫世家绝不向权势威胁低头,但是也不能只顾意气之争而付出重大的牺牲,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南宫俊想了想才道:“俊儿只得还是运用带来的几个人,先一步步地走下去再说,把百花宫的问题解决了,再来对百宝斋作一个决定。” 南宫云凤道:“怎么样的决定呢?” 南宫俊道:“无论如何,都不会损及家族荣誉和武林大义的决定。我虽没明显表示接受总护法这个职位,但也没有明确拒绝,所以府宗一职我还不能接掌过来。” “我可摄理三个月。” “奶奶,我一定尽快的先把百花宫的事作一个解决,然后,再去看看百宝斋的情形,在没有把这两个问题解决前,我就不接掌府宗,这样对南宫世家的名誉影响大概不致太大。” 南宫云凤沉思片刻道:“也只好如此了,你对处理这两个问题,有什么打算呢?我们可不能无缘无故跑到人家门上去大动干戈呀!” “这个俊儿知道,对百花宫已经有了最好的理由,字文雷把夺去的镖银中的六成,分缴了好几处分宫,俊儿只收回了一处,正可以逐个逐个收回,到时百花宫也一定会出面了,正好跟他们作个总决。” “索讨失镖是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我们可以全力支持你,对百宝斋呢?” “到时候再说,如果一时找不到他们的劣迹,我就去见他们的主人,深入了解内部定行止。” “你看着办吧,反正我南宫世家不出无名之师,不做不义之举,合乎那个原则,我们可以支持你,否则,只得你独力去应付了,你带来的人手,拨归给你,到了实在有必要的时候,而且也有堂堂正正的理由时,府中的人手才能支持你,那样好不好?” “好极了,不过俊儿隐约间,似乎已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我也尽量的不用人帮忙,但是希望能跟家里的人保持密切地联系,随时随地,都可以得到家里的支援,尤其是在我去跟百宝斋摊牌谈判的时候。” “这个你放心了,我早也有那种感觉,想到武林中将要有一场巨大的变动似的,所以把人手全部召回不说,也通知了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人,要他们全力注意应变,现在看了这变乱之源,都在魔教身上,你去正面应付的时候,我们也不会闲着的,不但随时随地注意着你的行动,而且到了你要帮助的时候,不用你开口,帮助已经到了。” “我要的是暗中的支援,如果浩浩荡荡地派了大批人马前去,很可能会接触不到对方的主力了。” 纪玉笑道:“少主,这点你大可放心,南宫世家行事的一贯方式就是快速而隐秘,当一个人出面主持一个行动的时候,一定会有大批的人在一边等待支援,而且这批人都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等候在侧……” 南宫俊道:“玉姑,这两处地方的情形略有不同,他们耳目之敏,到了使人难以相信的程度。” 纪玉道:“他们未必能把握住南宫世家的动向,不信你可以作一次试验。” “小侄正有此意,所以才提出来,一则也借机会了解一下百宝斋的能力。” 南宫云凤忙道:“你准备做什么?” “下一站孙儿想到百花宫的徐州分宫去,奶奶请在同时行动,看看我到了那儿,是否能知道您派了多少人去,以及派了谁去。” “对,这也是对我们的一个测验,看样子连我这老婆子都想静极思动,去凑个热闹了。” “奶奶,您要去,孙儿自是最高兴,但是孙儿有个请求,就是这一次虽然是一次测验,却不必刻意而为,平时如何,还是如何,这样一来,才能知道实际的情形,如若有一丝刻意而为,就容易失其真了。” “对,俊儿,真想不到你这次出门,才不过两个月,居然变得精明异常,倒像个老江湖了。” “奶奶,我可不是第一次出门,以前几年,我还不是经常在外面跑来跑去的,江南江北有名胜风光,我几乎全跑遍了。” “那算什么,一直有人跟着你,不要你操心,这不能算阅历,凡事都要自己经过。” “俊儿以为所谓阅历,不一定每件事都要自己去做,有时候冷眼旁观,比亲身经历还要清楚明白,目击神思,远比切身体受的收获为多。” “不得了,这个小子倒是越来越不得了,连我这个做奶奶的都不如你了。” 南宫俊这才不好意思地道:“俊儿放肆,俊儿无状。” 但是那些武士们都以激赏的眼光看着他,南宫云凤高兴得大笑道:“小子,别客气了,奶奶说的是真心话,当然也有一点考量你的意思,你的武功,大家都看过了,我是对你的江湖阅历不太放心,从你的谈话中看,你已经很不错了,足够独当一面了。走,我们到花厅去,今天要好好的畅饮一番,奶奶有十年来没有如此高兴了。”她说着,不免有点伤感,也在这时候,她才像个老妇人,流露出她内心的情感,不是一个武林女杰那种意气奋发的豪情了。 她扶着南宫俊的肩膀,慢慢地走着,脸上含着笑,门下二十四武士分成了两列,跟在后面,虽然是在家里,可以不拘形式的活动,可是他们仍然习惯的表现了纪律,以及对府宗的尊敬。 马成和东方倩也被人请过来了,远远看见了,心中都有些感受,东方倩道:“这倒是一幅家庭的行乐图,你看他们祖孙两个人多高兴,多亲热。” 马成的感受却是后面的那一列人,道:“东方姑娘,你看看那些武士,没有人要求他们,他们却自然而然地排成两列,鱼贯肃行,这太难得。” 东方倩道:“这没什么了不起呀!我在止水山庄,红粉姐妹们只要是十人以上的行动,就必须雁次成列,都养成习惯了。” 马成道:“那是刻板的规定,你看那二十四个人,高低胖瘦的次序并不讲究,显见是临时成列的,这意味着两件事,第一是他们自律的习惯,在任何的情形下都不会松懈,第二是庄敬与自动自发的庄严!” 东方倩听了连连点头道:“还是马兄行,从这些小事上都能看得如此深远,这是小妹万万不及的!” 马成道:“东方姑娘,别客气了,你我虽已人聘为武士,但是就我的感觉上,我们似乎远比别人差了一点。” 东方倩微微一怔,道:“马兄是说武功方面?” 马成道:“武功固然也是其一,但是彼此路数不同,倒也过得去,我觉得我们所欠缺的是一番心机,一种宽大恕人的胸怀,跟我们的武功一样,我们出手是求必得,没有给人留半分余地,而那几位武士,我看过的,都是只出八分劲道,以服人为主。” 东方倩想了一下道:“这一点小妹也有同感,但是小妹觉得像他们也不能算是很好的办法,一味对人恕容,有时反而害事,因为一个敌人,如果到了必须兵刃相见的时候,就不是言词可动了,除非武功高出对方很多,否则对人手下留情,也给自己增加了许多危险……” 马成点头道:“这倒说的也是。” 东方倩道:“小妹以为宽恕之心不可无,但是施行有个限度,事前可再三晓谕,或以种种方法示之以诚,如果对方执迷不悟,就以霹雳手段对之,杀一而儆百,效果还会大一点。” 马成道:“东方姑娘说得是。” 东方倩轻叹道:“我想我们虽然进了南宫世家,但是真要行动时,一定还是跟南宫兄配合在一起的成分多。” “这又为什么呢?” “我想我们将要对付的一批人,是必须要用我们这种霹雳手段的,而其他人行事的方法,跟南宫兄好像无法配合。” “少主的出手并不凶厉,他到现在为止,并没有亲手杀死一个人!” 东方倩想了一下,才发觉马成说得不错,南宫俊到现在为止,没有杀死过一个人。 南宫云凤祖孙跟着那些赴宴的人都来了,没机会让他们继续讨论下去。 这一场宴会是很令人高兴的,也很令人感动的,二十四位武士频频向两个新加入的伙伴敬酒,表示欢迎,而且也对他们坦诚的讨论武功上得失,有些地方是虚心向他们求教,有些地方则是提出他们的心得,跟两个人讨论,这使马成和东方倩立刻消除了陌生之感。 在探讨武功时,他们的收获很多,得到了不少的启示与指点。 东方倩深深地感到了这一个圈子里的人情温暖可贵,与彼此之间的坦率互信的程度。 : 06 020 第十九章 盲姬蛇女 东方倩在红粉金刚中,姐妹之间,感情上倒还好,可是在武功上,尽管大家学的是同一样路子,但从没有相互讨论交换过,每个人都是自己埋头苦练钻研,希望能比别人多悟出一点而迈过别人去,虽然还没有相互勾心斗角,倾轧陷害,但彼此间总有一点距离,无法像此地那样,互相把最真诚的感情表现出来,换取对方的真诚。 因此东方倩在这一天喝醉了,醉得很厉害,几乎是人事不知,由翩翩和双双送回房间去的。 这一醉,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醒,不过她醒来时,第一个感觉就是口渴,所以她自然而然地喊到:“倒茶来。” 这倒不是她搭架子,而是养成了习惯,在红粉姐妹群中就是如此,她们排行在前的姐妹,也一向都有排行低的人侍候着,后。来离开了红粉姐妹群,却也一直有翩翩和双双两个人在侍候她,不要她操半点心。 很快就有人倒了一杯茶给她,而且是不热不凉的普洱茶,浓香扑鼻,而又略带点甜味,十分爽口,她喝下后感到很舒服,意犹未尽地道:“再来一杯。” 第二杯又斟来了,她再度喝了下去,感到舒服多了,才懒洋洋地坐起来道:“这次我可是第一次喝醉了酒,一定闹了不少笑话吧!” “也没有,你醉倒的时候,别人差不多也都醉了。” 居然是个男人的声音,这才吓了她一大跳,抬头一看,可不是南宫俊站在床前,手中还拿着茶杯。 这一惊,非同小可,忙着看自己,还好衣服都穿得整整齐齐,脚上也套着袜子。 总算没有太窘,她才万分不好意思地道:“南宫兄,真不好意思,怎么是你在这儿呢? 她们呢?” 南宫俊道:“你是问翩翩她们?” “是的!这两个鬼丫头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委屈了南宫兄给我倒茶,实在很不好意思!” 南宫俊微笑道:“她们已经走了。” “走了?上哪儿去?”东方倩更为惊奇了。 南宫俊道:“上徐州去了,你不记得我曾经答应金陵镖局,要替他们追回失镖,而那批镖银已被宇文雷缴到百花宫的各处分宫去。我要一一去要回来,奶奶认为还是由我们原班人马前去较好,所以叫她们先出发,在路上边行边等,我们两个人的马快,随后追上去正好。” “哦!她们走了有多久了?” “半天了,她们是早上出发的,现在才午后,最多下去百多里,我们如果快马急迫,在明天天亮前可以中途上追到她们,所以你若是没什么不舒服,我们可以走了。” “我已经很好了,这就走吧!’” 她跳下床来,套上靴子,要动手收拾行李。 南宫俊道:“要拿的行李衣服,她们都带走了,你只要带上兵器就行了,倩妹,这次你可醉得真凶,我正在发愁,如你还不醒,我就要用冷水来泼醒你了!” “我醉了多久?” “两天两夜,因为奶奶限定我们三天内要赶到徐州,配合其余的人行动,所以我们必须要赶时间。” “啊!这么久,我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的!” “这是我家自酿的三日醉,不管是谁,醉了非三天不醒,你还算是提早了半天呢,府里还有一大半的人都在沉醉未醒,这是大家醉得最厉害的一次,十几年来都没有这么热闹了,奶奶尤其高兴,这都是为了你的缘故。” 东方倩没来由的红了脸,道:“怎么是为了我呢?” “自然是为了你,她一个劲儿在夸你,主要是你的资质秉赋都跟她年轻时一样,她的几套压箱底功夫,有了传人了,她虽是女流,但是武功走的却是刚猛的路子,完全是硬碰硬的,多少年来没一个人合乎她的条件,她一直在遗憾,怕她的那些武功要失传了。” 东方倩欣然道:“奶奶要传我功夫?” “也不算传,进我家门的人,谁不蒙她老人家指点过一两手的,只是她对你似乎特别垂青,打算把她娘家嫁妆带来的几套武学秘籍传给你。” 东方倩红着脸道:“恐怕我太笨,辜负她老人家一片的期望,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南宫俊微笑道:“倩妹,如果你不行,老人家不会看中你,往后这种客套话不必说了,奶奶对你颇有好评,她说你学的武功虽非正统,却没有染上一丝邪气,这是最难得的,所以她要特别造就你,说十年后叫你跟我比一比。” 东方倩怔道:“为什么要跟你比一比呢?” “昨天夜间,老人家把我叫到秘室,考究我的所学,跟我对手切磋。” “你跟奶奶对手,那一定输惨了!” “倒也不至于,奶奶数十年修为,要想胜过她老人家是不可能的,然而她跟我交手近三百招也没有办法击败我,最后双方是个和局。” “你跟奶奶打成了平手?你们一样的高低?” “当然不是一样的高低,但也永远分不出高低来,所以才停止不比下去了。” “这是怎么说呢,既非平手,又分不出高低来?” “这就是说我们双方各出奇招,要想胜过对方一招半式是不可能的,要想分出高低,除非是舍命力搏,你想我跟奶奶之间,会有那种事吗?” 东方倩笑笑道:“怎么又要我跟你比呢?” “奶奶说她吃亏在对我一无所知,而我对她的武功却了如指掌,所以她要把她的武学秘籍传给你,十年后,一定可以胜过我。因为你对我的招式变化较为清楚,可能找到我弱点所在!” 东方倩想想道:“南宫兄……” 南宫俊道:“倩妹,奶奶吩咐了,既人南宫门中就当亲如家人,不必再提名道姓的,所以我就叫你倩妹了,你比我小两岁,叫我俊哥好了。” 东方倩性情豪爽,毫无一般女孩的忸怩做作之态,落落大方地道:“好的,俊哥!老人家要教我的武功,我是万分感激,而且也会努力去学去练,但是要我十年后胜过你,我就不敢说了,因为我对你的武功也一无所知。” “我们所学是同一个来源路子。” “那不同,我只会一套刀法,你却精通百技。” “技艺源流虽多,其理则一,通一技可及百艺,正如你虽学的是刀,但是拿把剑在手上,最多不太顺手,还是一样能施展的。” “怎么会一样呢,我虽然拿了剑,使的仍是刀法,刀法绝不能变为剑法的。” “你这就是拘泥一格了,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而已,如果一个不知道你是使刀的人看来,一定会以为你使的是剑法,刀与剑之差,只是在某些招式的不同,但大部分的招式是相同的,如果你忽然换了剑,说不定还能比你的刀更凌厉呢!” “那怎么可能呢?” 南宫俊道:“绝对可能的,因为你执了剑,跟你对手的人以为你是个使剑的,他所防备的也都是你剑式上的变化,你忽然冒出了一式刀招,往往就能攻人所不备!” “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以剑易刀。” “倩妹,你难道没有发现,你使的原本不是刀法而是剑招?” 东方倩一怔道:“剑招?” 南宫俊道:“是的,你们红粉姐妹所使的都是剑招,只因为创这套刀法的人造诣很深,演化得不着痕迹了,你们有很多杀着,根本就是凌厉的剑式,只因为你们使的是刀,对手往往忽略了可能而生的剑式变化,才会栽在你们手中,也许当他们挨刀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只是无法把他们发现告诉别人,因为你们的刀从不留活口。”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没有看出来,我是那天跟你对手后才发现的,可能因为我是惟一在你刀下留得活命的人,也是因为我对你们的武学较为了解之故,更因为我没有专学任何一种固定的武器,每一种都曾经涉猎过,所以我苦思两天,才想出其中变化与奥妙。” “难怪姑姑要我们使这套刀法时,必须坚守一个原则,就是除了自己姐妹切磋外,刀下不留活口,大概就怕被人看穿了破绽。” “不错!你们自己切磋,因为你们学的是同一种刀法,也一直把它当刀法,自然不会发现有异,当然武学造诣略差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来,因为你们的刀法,虽出于剑式,实际上已把刀的神髓都运化于上,只除了对剑术非常有造诣的人,才会发现端倪,可是这一类的对手又很难由你们的刀下逃生。” “不错,对手越厉害,我们的杀着发出,也越加狠猛,往往拼个同归于尽,也不会放过对方……” 南宫俊道:“所有魔教武功,都是由这个原则去变化的,东佛虽然尽得其秘,确没有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那么,你已经研究出来了?” “也许吧,不过我还不敢十分确定,这次对百花宫的人,就可以更进一步的证实了,他们论剑,恐怕大部分是刀法的演化,如果把他们当作刀来看,就不会为他们所惑而攻其所弱了。” “南宫兄,你这个发现真了不起,只要你把这个发现公开于世,魔教就不足以成为武林的威胁了。” 南宫俊轻叹道:“发现归发现,但是他们的武功仍然不可轻视,即使知道了缺点,如果没有更深的造诣,仍无法压住他们的,尤其是他们人手之众,势力之大!” “那不管,只要能找出他们的缺点所在,攻其所短,就不是天下无敌的了!” “倩妹,这个发现也使你大受影响,使你的刀法弱点暴之于人,你好像很高兴似的!” “我不是自己高兴,而是为了我们那些姐妹们高兴,她们在姑姑的领导之下,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天下无敌的,虽然目前的行为尚不失为正,但是久而久之,她们一定会为胜利而冲昏了头,而感染了魔意,因之这个发现可以使她们知所警惕,行事或将收敛一点。” “倩妹!你这种胸襟实在很了不起!” “这是你们南宫世家的传统了不起,我既已身为南宫门中武士,自然也要具有以天下安危为己任的胸襟,才不至有负所托,也才对得起奶奶对我的重视呀!” 南宫俊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倩妹,虽然你是捧奶奶,我这个做孙子的听了也与有荣焉。我们快走吧,要是赶到晚了,叫奶奶骂我们少不更事就惨了,别看奶奶平时对我多疼爱,她要是骂起人来,也是不留余地的。” “什么!奶奶也去了?” “走了一天了,这一次奶奶亲自出马,可见对此事的重视,我们更不可掉以轻心。” “你怎么不早说,更该早把我叫醒的!” “没关系,早叫醒你也没用,我家的三日醉若是酒不醒足,会头痛脚软,全身不舒服,等自然醒来,顿觉精神焕发,体力旺健,倍于寻常,因为其中有很多名贵的补元之剂,原来是用来疗治内外伤痛的疗养剂的,平时很少拿出来给大家喝呢!” “这倒的确不错,如果受了外伤,弄上一坛子酒来喝个人事不知,毫无痛楚,随人怎么包裹去,醒了再喝,醉了再醒,几次下来,伤就好了。” “不错,就是这个治法,所以才见名贵,什么药都不用吃,却比平时早一倍的时间痊愈,所以我家的人出外负责行动时,一定要带几瓶这种酒,作为急救之用。” 东方倩道:“一瓶有多大?” “药瓶能有多大,最多装个二两许。” “要多少瓶才能管用,那天我记得最少也喝了五百杯以上,每杯以一两计,就是多少瓶了。” “你喝那么多,真正的酒母还不到一两,那是用淡米酒冲开来的,如果喝酒母,一小口就能把你给醉倒了,一瓶光是兑水,也能冲成五十斤装的大坛两大坛美酒呢!” “你别骗我了,哪有这么浓的酒母?” 南宫俊在身边掏出个小小的瓶子道:“这儿就是一瓶酒母,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东方倩接了过来,打开盖子,一阵浓香扑鼻,忙盖了起来道:“不得了,闻闻就能把人熏醉了。” “这里面的酒浆已浓如酒饴,酒量浅的人,只要闻到味道就能醉倒,这酿酒的方子由奶奶管着,每年酿制新酒的配料都是她老人家亲自料理的。” “那又为什么,难道还怕人把秘密泄了出去不成?” “的确是如此,这种酒本来是为疗伤之用,让人知道了并没有关系,可是它也确是一种美酒,如果此方流传出去,那些卖酒的人都要饿死了。” “这倒的确要特别谨慎了,如果身怀这么一小瓶掺上水就能成佳酿,谁还到酒楼买醉去。” 两人说着出了门,倒是有侍候的人替他们把马匹准备好了,上马之后,立刻放辔疾奔。 究竟是两头千里良驹,除了速度快之外,更兼耐力绝佳,一口气跑下来,就是四五个时辰不停,长驰作飞奔,小跑作休息,中午出发,到了黄昏时,已经行出了将近四百里,才落店休息。 东方倩笑道:“这是我一天赶最多的路了,人家说千里良驹,能疾行千里,两头见日我总以为是夸张之词,看来竟是可能的,我们才走了半天,不也是下来四百里了吗?” 南宫俊道:“不可能,如果我们从早上出发,午后到这里倒是可能的,但下午就不能再行了,血肉之躯,到底是要休息的,除非我们不要这两匹马了,拼命地驱策,把它们跑倒下来为止。” 东方倩道:“我看这两匹马还没有一点儿疲态,足足可以再跑上个几百里地。” 南宫俊道:“竭其余勇是可以的,但如果让它们感到疲倦,就不是一天两天可以复原的了。” 跑了一天的路,骑在马上实际上是比走路还要辛苦一点,两个人叫了点东西吃了,就分别回到屋子里睡。 只是东方倩爱洁成癖,每天出了汗后,非沐浴不能人睡,到了房里,她照例叫店家给她打了一盆水,坐进去洗了起来,忽然她听见背后有细碎的声音,回头一看,立刻亡魂般大叫起来。 这位姑奶奶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蛇,这或许是女人的天性,而在屋梁上显然挂着一条大蛇,足足七八尺长,粗如人臂,尾巴勾住了房梁,挂下身子,摇着一颗又扁又圆的头,红舌吐信,口中发着嘘嘘的声音,向她作着攻击之状。 南宫俊就住在她的隔壁,听见叫声,就立刻赶过来,屋中的情形使他非常尴尬,不过他也很快的就发现了东方倩的危急状态,更看出那条蛇是非常之毒的火赤练。 一般毒蛇的体积很小,没有超过三尺的,只有这种火赤练,有时可以体逾寻丈,而且愈大愈毒,这样的一条巨蛇,虽非最大,亦属罕见。蛇是没有耳朵的,它听不见声音,所以东方倩的尖叫对它全无影响,但是它的感觉很敏锐,南宫俊进来,它细小的眼睛看不远,灵敏的触觉却已知道又有人。 因此立刻弓身作势,准备攻击。 东方倩吓得在沐浴盆里站了起来,却已经呆了,她面对着门,面对着那条蛇,一动都不动。 南宫俊却非常的细心,他首先作了个很适当的措施,用脚轻轻地把门推上,也不过才推上,店家已经赶了来,而且不止一个在门口问道:“什么事?什么事呀?” 还有人要推门进来,南宫俊把门抵住道:“没事,大家走开,不准进屋来,里面有条大蛇,要是窜出来咬了谁,那可不能怪我。” 这也是实话,果然把外面的人都吓跑了,谁也不愿意冤枉被毒蛇咬上一口的。 南宫俊这个措施很正确,人一多一乱,很可能会促使那条毒蛇提前攻击,而且东方倩此刻赤身裸体,若是让店家看见了,以她的脾气,不是自杀,就是杀死每一个进来的人,这两者都是南宫俊不愿见的事情。 把局势安定好之后,他才以柔声道:“倩妹,不要怕,听我的话,照我的话去做。” 蛇在他与东方倩之间,南宫俊原可以先天无极真气化为暗劲,弹指击出,杀死那条蛇。 但是他怕一击不中要害,则刚好把那条蛇推送向东方倩而去,在那种情形下咬上了一口,恐怕立刻就会致命。 所以他作了个慎重的措施,在说话中,暗暗已经注入了西天魔教的精神功,声音很低柔,而且还充满了感情,使得失神之下的东方倩,很快就在他的控制之下了。 南宫俊说到第三遍时,东方倩已经像梦呓般的喃喃回答道:“我不怕,我听你的话,照你的话做。” 南宫俊的声音更低柔:“好!这才是个乖女孩,你现在轻轻地抬起左脚,要轻,要慢。” 东方倩果然缓缓地提起了左脚。 南宫俊柔声道:“好!就是这个样子,现在再把提起的左脚,慢慢地向后伸,慢慢地放下去。好,现在提右脚,向后,放下去,慢慢的,就是这样。” 两步后退,使东方倩已经站出了沐浴盆。但是那条蛇也跟着向前移动,距离仍是维持原状。 南宫俊却趁着蛇在移动时,悄然地向前移动了几步,他在移动时,脚步轻灵,几乎不带半点声息,也没有牵起任何的波动,蛇似乎还没感觉。 等到已经快接近时,蛇才突然惊觉,猛地回头,向南宫俊攻击而至,南宫俊等的就是这一刻,突然伸手探向七寸处,手指已紧紧地捏住了蛇头,人手竟是坚硬如铁,而整条蛇已卷了起来缠在南宫俊的臂上。 劲力之强,无出乎南宫俊的意料之外,手下默运真劲,想把蛇头捏碎,可是那条蛇竟是能够化消他的内劲,全身更行加劲束缚,被捏处却丝毫不受压束。 看来是它已经能够把劲力运化到身上而变成缠束南宫俊的压力了,南宫俊这才微微心惊,他意识到这条蛇绝不是由田野中无意闯入,而是一条经过高明调教,故意放进来伤人的毒蛇。 于是他朝东方倩道:“倩妹,快把衣服穿好,拿好兵刃,我们拜会高人去!” 南宫俊把蛇捉在手中时,东方倩惊魂已定。她究竟是练武的女孩子,不像一般的女孩子那么胆小,不等南宫俊吩咐,她已经着装了,匆匆穿好了衣服,铿然抽出她的刀,走前两步道:“俊哥,你把它抛起来,我乱刀把它斩碎。” 南宫俊道:“不,要杀死它并不难,可是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要找它的主人去。” “主人?你是说这条蛇是有人豢养放出来的?” “是的,普通的野蛇绝不会有这么大,而且这条蛇相当厉害,又受过特殊的调理,居然还懂得化消内劲。” 东方倩简直愕然难以相信地道:“有这种事?” 南宫俊道:“相信不久就可以有结果了。” 东方倩道:“那我该怎么办?” 南宫俊道:“在我屋里的一个小包,里面有一小瓶雄黄,你去把它拿过来,别拿错了,瓶子外面有字条。” 东方倩很快的就拿了过来。 南宫俊道:“打开来,切下一小片,研碎成为粉末后交给我。” 东方倩弄妥后,把一小撮雄黄粉放在纸上,交到南宫俊的左手,那股气息已经使蛇感到不安了。 南宫俊迅速地把粉末倒进它口中,蛇如受重击,全身立刻松软,像生了一场大病似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南宫俊把它丢在地下,看它吃力地向外移动着。 南宫俊与东方倩则远远地跟在后面,看着那条蛇由院子的墙洞中钻了出去,一直行向旷野。然后爬向一个小土山,南宫俊道:“我想快差不多了,倩妹,你把那瓶雄黄拿出来,抹一点在鞋底跟手心上,这是昔年我祖父远游苗疆时,途经云南,因为帮过沐镇侯的一个忙,他送给我祖父的,这是雄黄之精,百虫避易,浸溶成酒,百虫之毒可解。” 东方倩道:“难怪那条蛇才沾上一点就变得软绵绵的了。俊哥,你有这个好东西,也不早说一声。” 南宫俊笑道:“我可没想到在闹市旅邸之中会遇上大蛇,这玩意儿味道很古怪,没事儿我也不想沾它。” 两个人都沾抹上了一点之后,东方倩道:“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的蛇吗?” 南宫俊笑道:“大有可能,这蛇是有人养的,既有一头,自必有很多头,因此你必须要小心些。” 东方倩不自而然地打了个冷颤道:“我倒不是怕蛇咬,而是怕它那恶心的样子。” “我也怕,以前只要看见了蛇,我就会发抖,所以奶奶才把这块雄黄精给了我。” “你也怕蛇?” “除了极少数捕蛇弄蛇的人之外,我相信每个人都怕蛇,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可是你伸手捉蛇的时候,异常镇定,一点都不怕。” “那时候我一心只想救你脱险,忘记害怕了,到后来,我也就不怎么害怕了,可是很多可怕的东西,是人自己造成的心理,只要试着去突破心里面的恐惧,你的胆气就会壮得多。” 东方倩知道南宫俊这番话,是要祛除她的恐惧之感,但这些话说得令她非常感动,不由自主地靠他近了一点,道:“俊哥,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尤其是关门。” 最后一句突如其来,但南宫俊明白,是指在旅店中,他闻警而去时,立刻关上了门,以免东方倩的裸浴窘态为人所见,而自己是完全看见了,东方倩为此而感谢,显然还有深意,表示并不介意自己看见了她的身体。 一个女孩子这样暗示时,就是她在表明心意的时候,南宫俊看见她炽热的眸子盯着自己,等待着一句答复,遂笑笑拉着她的手道:“倩妹,我不是为你做这一切,而是为了我自己做这一切,所以你不必谢我的!” “为了自己而救她。”这已明白表现了把她当作了自己的人,自己的一部分! 东方倩总算放心了,连身子也偎近过去,南宫俊握着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套过了她的腰,把她拥在怀中。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东方倩忽而脸上红红地,道:“我从来也没有想到我会跟一个男人如此偎近的,在止水谷,我的脾气最怪,姐妹们手牵手是很平常的事,我却最讨厌,所以连姑姑都没有碰我一下。” 说着话,那条蛇已经游进了一座破落的山神庙,南宫俊一面驻足观察,一面却不经意地问道:“你姑姑又怎么会碰你,这是什么话!” 东方倩道:“姑姑很喜欢女孩子,每次她出来教武功的时候,总是抱抱这个,闻闻那个的,或是捏一下这个的脸,拍一下那个的肩,只有对两个人,她从不碰一下,一个是大姐,另一个就是我,而我们这两个人,都是她最喜欢的人,所以大家都很奇怪……” 南宫俊笑道:“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些狎近的动作,虽然能表示亲密,但是失之于庄敬,正因为你跟慕容大姐天生有一股庄敬的气质,使人不敢狎近……” 东方倩的脸红了一红,道:“那么你对我如此……” “我们之间可不一样,男女发之于情,因而互相爱悦而相亲,那不是狎。” 东方倩的身子贴得他更近了道:“俊哥,我是个江湖武女,或许有时不拘小节,但我却一向很孤僻的,很少与人接近,连姐妹们都是如此,外人就更别说了。” 南宫俊在她纤腰上的手紧了一紧,笑道:“我知道,奶奶一见你就很喜欢,特别叫我们两个人留后单独走,而且要传授给你她的独门武功,都是认定你是南宫世家人了,所以我对你才略略亲近一点,否则我对人也是相当拘谨的。” 东方倩这下子才真正放了心,却又羞赧地道:“真不好意思,被一条蛇吓得那个样子,而且我的警觉性也太差,那么一条大蛇进了屋里也不知道。” 南宫俊道:“幸亏你的胆子小,否则很可能把命都送掉了,这条蛇皮骨之坚,你想都想不到,我以九成真力都无法奈何得它,要不是有专门克制它的雄黄精,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理它呢,刀砍不伤,剑刺不入……” “它真有这么厉害?”东方倩似乎不信。 南宫俊道:“我不会骗你,只希望那个人没有第二条……” 蛇已经循人了一座破落的山神庙,两人追到门前,南宫俊打量一下四周道:“一定在这里面,我们进去!” 东方倩有点畏惧道:“我们把人叫出来!” “对方如果要跟我们正面相见,就不会遣一条毒蛇去找我们了,还是把他揪出来。” “我就是怕他在里面不知设有什么埋伏……” “那是一定的,可是在里面总比旷野好,至少我们不必注意太多的地方,如果在外面,草木树石,每一个地方都可能陷藏着危机,更加难以防备了!” 两个人点了一个火折子,这是特制的,以布卷裹了松脂、桐油,紧卷在一个竹筒中,易燃而耐久,火光又烈,风吹不熄。高擎着走进了庙门,立刻引起一阵骚动,在破落的店堂中,四下乱窜,都是大大小小的蛇。它们不但种类多,形状也怪,色彩更杂,只是有一种共同的特征--几乎每一条都是含有剧毒的蛇。 东方倩看得直发毛,微微有些颤抖。 南宫俊道:“别怕,这些蛇不敢过来的,第一畏惧火光,第二是怕我们身上的雄黄精气味。否则早就上来攻击了,你拿好火折子,由我来对付它们。” 东方倩把火折子接了过去,南宫俊却伸指连点,指风嘶嘶而发,专找形状怪异的毒蛇下手。 他生性仁慈,很少下杀手的,但是今夜却似上了性子,金刚指劲不绝地发出,把功力聚凝于一点,每一指都有洞金穿石之威,而袭击的部位又都是那些蛇儿的要害。 不是头部,就是颈下七寸之处,指风过处,那些蛇只挣扎了两下,就气绝而死,眨眼间已杀死了十几条,而且都是体型较大,形状较异的怪蛇。 他还想继续杀下去时,忽听内殿有人呼喝道:“住手,你这人滥杀无度,不怕有伤天和吗?” 声音很娇美,一听而知是女子的语声,南宫俊微微一怔,他知道这些蛇一定有人豢养,但没有想到是个女人,因为一般说来,女人天性就怕蛇,不易相处。 东方倩却沉声道:“你还敢说伤天和,你养这些害人的东西干吗?不是为了咬人的?” 那女子的声音道:“你看见它咬人了?” 东方倩道:“不必看到,知道它们会咬人就行了。” “岂有此理,刀是杀人的凶器,你手里拿着刀,难道就一定是杀人的凶手?” 东方倩道:“这个比喻简直狗屁不通,刀自己不会杀人,必须要有人去用它,因此可以知所选择,不会伤及无辜,而这些毒蛇却是自己会咬人的,不久以前,就有一条大蛇跑到客栈里去偷袭我!” 声音冷笑了一声,道:“我那红花儿是你们弄伤的?” 东方倩道:“不错,如非要它领路,找到驱使的人,我们早就杀了它,我问你,我们素无过节,你为什么要放蛇去暗算我,你给我一个明白的交代。” “我当然不认识你,也不是我要伤害你,只是有人借了我的蛇儿去使用一下而已。” “谁?谁借你的蛇儿使用的?” “这可不能说,事关我们的职业信条。” 南宫俊道:?职业信条,你是说专门养了毒蛇,供给别人借用去伤害人的?” “不错,否则我要这么多的蛇儿干什么?我收到的代价虽高,却有几点好处,第一是我的蛇儿杀人,几乎是百灵百验;第二是我的蛇儿体积小,行动灵活,无论对方防备多周密,也不会想到要防备它们;第三是它们杀人之后即使被人发现,也无法找出主谋者。” 南宫俊道:“如此说来,你更不可原谅,因为你养蛇作为职业凶手。” 那女子道:“这有什么不对,人都要学一技而救生的,我会养毒蛇,就以此谋生,至于别人借了去做什么,却不是我的错,正如铸造兵器的人,打造了兵器,卖给别人一样,别人拿去杀人,跟卖兵器的人无关,否则市面上就不该有公开卖刀的铺子。” 南宫俊倒被她问住了,那女子又道:“现在是我不能原谅你们,因为你们不但弄伤了我的红花儿,而且还杀死了我不少的毒蛇,这是你们来找我的麻烦!” 南宫俊道:“你讲不讲理,我们伤了你的毒蛇,是因为它要伤害我们,这是自卫。” 那女子嗯了一声道:“这倒不错,弄伤红花儿的事就算了,可是你杀死我这些蛇呢!” 南宫俊道:“那是为了不让你拿去继续害人。” 女子怒道:“怎见得我一定是会害人呢?” 南宫俊道:“你唯利是图,不问是非,把蛇借给别人去害人,只此一点已经是千万该死了,只是我尚不知你本人有无直接害人的恶迹,所以先除去你为恶的工具。” 那女子更形愤怒道:“住口,你自己死到临头,居然还敢口出狂言,我本来只想惩戒你一下,要你认错服输就罢了,可是你居然如此无礼,那就是死定了。” 东方倩也愤怒道:“你出来,躲在里面讲狂话,算得了什么,指着几条长虫耍神气,就更不是东西了。” 才骂完,但见殿中人影一闪,一个女子已娇生生地站在二人面前,却把东方倩吓了一大跳。 火折子的光亮照耀下,已可看得清楚,这个女子不但声音娇美,人更是长得美,秀丽的脸庞,雪白的肌肤,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长发披肩,看上去倒是一个很美的女子。 但是不仅东方倩惊呼出声,连南宫俊也都愕然地退后了一步,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行动,不是为了防备什么,而是要拉长一段距离,因为那个女子是全身赤裸。看上去,她的年龄也不大,最多不过二十多岁,一个年轻的女子,黑夜赤身出现于荒山古庙之中,不但没有绮思,反而有一种妖异气氛,何况她还更显得邪气。 那是因为她的身上,还盘着五六条蛇,有些缠在她的背上,有些缠在她的腰间,有些缠在她的腿间,挡住了私处,那些令人恶心的蛇头,都昂着向前,微微地扭动着,而最慑人的却是她的眼睛,居然跟有些蛇儿一样是碧绿的,射出了使人心悸的蓝光。 那女子冷静的,而又充满威胁地瞪着两人,然后才笑了起来道:“你们这两个人倒还不错,看见了我,居然没有发抖,没有吓昏过去,你们的胆气很壮。” 南宫俊笑道:“你自以为很可怕吗?” 女子笑笑道:“我不知道,只是以前见到我的人,没有一个不是瑟瑟直抖的,所以我想我是很可怕的吧!” 南宫俊略一沉思道:“你一直都是这副打扮?” 女子点头道:“不错,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我小时候很少见人,等到十六岁,我母亲死后,这些蛇儿交给了我,我才正式见到别人。” 她似乎很高兴,因为见到南宫俊不但没有被她吓住,反而侃侃而谈,再者也因为南宫俊是个很英俊的男人,一时竟忘了先前的那些恶言恶语了。 东方倩见这个女子也渐感兴趣了,走前两步问道:“你说你正式见到了人,那么在以前你从未见过人了?” 女子道:“怎么没见过,只是他们看不见我而已,在万蛇谷中的蛇奴,都是瞎子,只有我跟我母亲是看得见的。” 东方倩道:“万蛇谷,那是在什么地方?” “在一座大山里,我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你从小就生长在万蛇谷中?” “不错,我的父亲就叫做碧蛇神君。” 南宫俊讶然道:“碧蛇神君轩辕刚,那你母亲一定是蛇姬西门柔柔?” 女子笑道:“对了,你能知道我父母的名字,可见你不是个孤陋寡闻的人,我叫西门姣蛟。” 东方倩道:“你如果穿上衣服,不要弄得这一身怪模怪样,倒的确是个姣姣女。” 西门姣蛟笑道:“你一定是把我的名字听错了,我的名字第一个是姣媚的姣,第二个是蛟龙的蛟,姣蛟的意思是姣美的蛟龙,所以我身上带着这些做标记。” 南宫俊轻叹道:“碧蛇神君与蛇姬伉俪,在武林中是一对怪杰,他们虽是擅于弄蛇,但是他们疾恶如仇,侠行义举,很为世人所钦仰,你怎么会是非不分呢?” 西门姣蛟道:“我的父母行侠仗义,到头来却没有好报,被人暗算身死在家门口,却没有人出来为他们报仇追凶,可见行侠仗义,没有一点好处。” 南宫俊道:“行侠仗义是为尽一个武人的本分,本是毫无代价的,你要是从价值上去衡量这件事,那就没有办法了,不过这不怪你,因为你接触的人太少,也不会懂得这些道理的,念在你是碧蛇神君跟蛇姬的女儿,对你纵蛇伤人的事,既往不咎了,但是今后,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任你选一条!” 西门姣蛟笑道:“是两条怎样的路?” 南宫俊道:“其一是你要把这些毒蛇都毁了,从此规规矩矩过一个人的正常生活!” “那可不行,这些蛇都是伴着我一起长大的,我一刻也离不开它们,它们对我也好得很,忠心耿耿地跟着我,听我的话,绝不能放弃它。” “那就只有你带着它们回到万蛇谷去,深居不出,伴着你的蛇一起生活,不准出来。” “为什么?我的生活由我自己做主,为什么要受你的限制?” “你如果像一般人那样正常的生活,自然没人来限制你,但是你的这些蛇对别的人有害的,因此必须受到限制!除非你一个人离群索居,否则你就必须要受到群体生活的规范与限制!” “你给我列出的这两条路,我都不想走,我要照我的意思生活,不受任何人的干涉!” “恐怕没这么简单,我必须强制执行。” “本来我要杀死你们的,后来看你们还顺眼,饶过你们,你可别自己找死。” “你最好还是多考虑一下吧!” “没什么好考虑的,倒是我要给你们一个限制,限你们立刻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南宫俊叹道:“这是你执迷不悟,可怪不得我了,首先我要毁掉你这些毒蛇,使你没有为恶的工具。” 西门姣蛟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毁法!” 南宫俊再度屈指弹出,这次指劲是袭向她身上的那些蛇,可是这些蛇儿却不像在地上蜷缩着的蛇儿一样的好打发了,它们似乎懂得感应趋避,在指劲未达之前,先行扭转头部躲开,一边几招都是如此。 西门姣蛟口中不断发出了娇笑声:“你这个人不怀好意,是想打什么主意。” 南宫俊初时也没注意到这些,听西门姣蛟那样一说,倒是有点顾忌,因为西门姣蛟在说话时的态度,虽然含着笑,却全无淫荡之状,倒是像在讽刺。 想想倒也是不错,如果把她身上的蛇去掉,那就是真正的袒裸相见了,因为蛇儿等于是她的衣服。就这么一犹豫之间,西门姣蛟已经反扑上来,她倒是真不客气,拳打脚踢,既猛又快,招招着实,尽找要命的地方招呼,老远就感到劲气迫人,证明她虽不擅长内力,但外力十分刚强的,而且更讨厌的是她身上的蛇。 这些蛇也能配合她的攻击,往往她一拳攻右,自侧绕击而至,在惯例上对方必然是向左趋避,那些蛇都挺在身上,就在左边等好,张开大口咬来。 南宫俊一连几次都是如此,虽然在最后紧要关头躲开了,却也弄得狼狈不堪,先机尽失,于是在西门姣蛟再度攻来时,他也改变了方法,迎着她的拳势抓去。 这样一来可以制住她,一来也可以化解她的攻击,而且他运用的招式很巧妙,突然变招,对方无从准备,当时就被抓个正着,牢牢地扣住了脉门。 如若是别的对手,此时已然全无抵抗,束手就制了,因为脉门为人所扣,动作就受人所制,即使再能发招攻人,也变得全无劲力了,但是扣上了西门姣蛟却不是那么回事,因为她身上还有着十几条蛇。 这些蛇与她心意相通,却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扣住了西门姣蛟的脉门对它们全无关系,反而因为距离接近的关系,给它们一个攻击的机会了,十几条蛇从不同的方向一下子全攻了上来! 南宫俊发觉上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撤招了,好在他当机立断,手指猛一用力,加强了对西门姣蛟的控制,同时劲运全身,内气贯足,使得身上的衣服都鼓胀了起来。 西门姣蛟首先发出了一声痛呼,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吃亏,而且是吃这么大的亏,双腿一软,身子变得全无力气,软软地向地下倒去。 那些蛇儿受到南宫俊体内劲气所逼,也为之一窒,有些蛇儿一口咬住在鼓起的衣服上,有些蛇儿虽是咬向没有衣服的地方,但是若有一股无形的气幕所阻,使它们的攻击略略为之一阻,停顿了一下子。 这一下子是很重要的,使得南宫俊免于蛇吻,虽然这种鼓气运劲是很耗真力的,只能支持一下子,但已经足够了,金光突闪,接着是血光飞溅。 那是东方倩及时来到了,刀光启处,一颗颗的蛇头飞舞。她虽然怕蛇,但是南宫俊的危险,给了她勇气,使她不顾一切地扑了上来及时为南宫俊解了围。 本来,这些蛇儿已经通灵,不可能被东方倩一下子全部杀死的,都因为南宫俊的内力所震,使它们失了警觉性,而东方倩出刀又速,乃至十几条蛇无一幸免。 西门姣蛟呆住了,当一个人损失一件心爱的东西时,会因为哀伤而哭泣,但突然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心爱之物时,反而会由过度的震惊而木然不知所以了。 她的攻势一下子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地下的那些蛇头,以及一条条自她身上掉落的蛇尸,整个人都傻住了,也好像突然就失去了生命似的。 南宫俊上前一指,点了她穴道,她的身子也软软地倒下来。 东方倩道:“这个妖女入魔已深,干脆也一刀把她腰斩算了,留着她再来害人不成!” 南宫俊摇头道:“倩妹,不可以这么凶,她只是未经人世,没有人去告诉她是非道理,可能还有人故意怂恿,才会如此的,她的父母是二十年前极受尊敬的侠客,看在她父母的分上我们也不能赶尽杀绝。” “问题是你能改变她吗?” “我想可以的,让她慢慢接触人的世界,多接受一些人的伦理规范,我相信她会能改变的。” “好吧!可是现在又将如何处理她呢?” 南宫俊想了一下,突然长身而起,有如一头灰鹤,几个起落,已经飞人暗处,伸手一抓,提了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女子出来,抛在地上,那中年女子瑟瑟而抖,状极可怜,不住在地下摸索着,当她摸到西门姣蛟的时候,立即发出一声惊呼,连连摇她的身子叫道:“少主!少主!” 东方倩笑道:“这倒好,又是一位少主!” 南宫俊知道:“她是万蛇谷的主人,叫她少主也不为错呀,万蛇谷究竟也是一个地方!” 东方倩道:“不!碧蛇神君夫妇已死,她应该是主人才对呀,怎么会是少主呢,除非另外还有一位谷主!” 南宫俊听了倒是微怔了一怔,才朝那中年女子道:“你可是万蛇谷中的人?” 那女子顿了顿才道:“是的,我是西门巧,是少主的乳娘,一直侍候着少主的。” “那么说,你又是碧蛇神君跟蛇姬的什么人?” “我是蛇姬西门夫人的侍女,一直在万蛇谷中。” “你叫西门姣蛟为少主,可见了还有一个谷主了?” 西门巧顿了顿才道:“是的!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伤了少主,等谷主前来,你们就会受到万蛇啮身之惨。” 南宫俊微微笑道:“这个倒不用你担心,我们既然敢杀死她的毒蛇,自然不在乎报复,我只问你一个问题,那个谷主是什么人?” “西门千千,又称蛇娘子,是主人的堂妹。” “原来是她呀!难怪这女孩子会被她教成一身邪气了,西门巧,你既是蛇姬的侍女,又是西门姣蛟的乳母,受命托孤,就该好好教育她才是,怎么会容忍蛇娘子前来胡闹,难道你不知道蛇姬对这个堂妹最为讨厌,夫妇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她擒住带回禁闭。” 西门巧道:“我只是个下人,做不了主的,主人夫妇死了以后,少主年纪小,只有谷主来主理万蛇谷了。” “这是什么话,蛇姬难死,万蛇谷的一切该由她的女儿继承,少主年幼,就该你们这些人忠心耿耿地扶植她起来,即使力不能逮,还有一些武林同道的力量可以支援,你们这样做了没有?’, 西门巧道:“我们全是盲人,对外面的事根本不知道,而且万蛇谷中环境特殊,只有谷主可以生活下去,她又是主人的妹妹,再者她对少主也十分的钟爱。” 南宫俊道:“西门姣蛟变成了一个蛇不离身的怪物,面且还成了是非善恶不明的怪人,这是抚孤之道吗?” 西门巧低头不语。南宫俊又问道:“西门千千何在?” 西门巧道:“在万蛇谷中,正在闭关修炼一种千蛇素功,所以才由少主出来,平时她是不出谷的。” 南宫俊道:“听说这次是有人以重金买动你们出来伤人的,是有这回事吗?” 西门巧欲言又止。 “你要说实话,我叫南宫俊,是南宫世家的后人,你既是蛇姬西门前辈的侍女,想必知道你家主人夫妇跟我家的交情非同泛泛。” “是的!南宫少侠,主人在没有去世前对南宫世家十分钦佩,还说他们曾经接到府上的邀请,作为府上的武士,回谷打理一下就准备赴任的,哪知就在那一次,双双遇害,而告中止。” “为什么他们遇害的消息没有传出来?” “那是因为谷主压下来了,而万蛇谷又与外隔绝,是以无人得知,谷主说我们自己可以缉凶复仇,不必求诸他人,所以这件事就没有宣扬出去。” “凶手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那时少主年幼,全谷中只有谷主一人是看得见的,她说她不认识凶手,但是已经记住了凶手的面貌特征,以后再慢慢寻访。” “她有没有寻访呢?”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都是不出门的,而且也没人敢去问她,所以我们都不清楚。” 南宫俊忽问道:“万蛇谷中有多少人?” 西门巧道:“除了谷主与少主之外,还有十几名蛇奴,都还是以前留下来的老人。” “西门千千没有引进新的人吗?” “万蛇谷中没有,在万蛇谷外,她好像另设了一处宅院,专司对外的一切联系,却与我们无关。” “对外联系!有什么好联系的?” “大部分是生意上的联系,例如有人要来借用毒蛇害人,就由他们联系好了,禀知谷主,然后就派个人,带着蛇,由他们车子接了出去,完成任务后,再送回来,谷主把这一点分得很清,饲蛇者不理外务,对外联系的人,不准沾一下蛇!所以他们究竟做什么,我实在不太清楚。” 南宫俊冷笑道:“你至少知道这种事情对与不对。” 西门巧道:“我一个人反对也没用,谷中其他的蛇奴对谷主都十分的拥戴。”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他们为什么对西门千千拥戴呢?” “自然是因为他们的生活过得好了,以前除了养蛇之外,还要兼顾着自己的生活,种菜种麦,还要养蛙、养鼠来喂蛇,整天忙个没完,而谷主主持之后,把这些苦役全都免了,每日三餐都有人做好了送进来,连毒蛇的饲料也都由外面准备好了!” “好逸恶劳乃人之常情,不过蛇姬前辈夫妇并不是对人苛刻的人,他们一定会对人有所补报的。” “补报是有的,那些蛇奴都是天生的盲人,被主人接来谷中抚养长大,一面教他们喂蛇之法,一面教以谋生之术,到了三十岁,才婚配出去生活,每人给予十亩田地,一栋瓦屋。 我就是那样子出来的……” “这很好的,既给予谋生之技又付给生活之资,普通一个长工也未必能在三十岁前自行置产成家。” “可是那些蛇奴十岁人谷,也只不过在二十岁左右,还要苦十年呢,他们未必会有这种耐心,而且谷主答应他们的更多,也是三十岁离开,‘但每人可有一万两银子,足可安享余生。” “哪有这种便宜事,她有多少钱来贴补。” “所以她才要赚钱,专门饲养一些绝毒的蛇来作为伤人的工具,因为可赚取厚利。” 东方倩道:“这些蛇虽毒,也不见得有多厉害,谁肯出高价来雇用它们去行凶呢?”西门巧道:“有,而且生意很好,每个月都有十来起呢,我们去陷害的对象都会成功的,而且能叫对方死得十分自然,看不出什么痕迹……” 南宫俊道:“这就不错了,有些大户人家为了谋夺祖产,有些人则为了消灭竞争的对手,有些人则为了谋取别人的娇妻美妾,这都是要使对方自然死亡,才能达到目的的,出再高的代价也肯,只是这样做,你们不怕作孽吗?” 西门巧道:“我是跟着谷主有一段时间,略略还知道些是非观念,其余的那些人,都跟少主差不多,他们只求自身的利益享受,哪有什么是非。” 南宫俊道:“至少你应该告诉少主,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让她牢记先人的侠誉。” 西门巧叹道:“南宫少侠,我只是个瞎子,知识浅陋,当然我也说过一些,可是我不能说得太明白了,否则岂仅我自己性命不保,对少主也没有好处。” 东方倩道:“俊哥,这也难怪,在那种情形下,她是无能为力的,春秋大义,责之妇人,似乎要求太高了。” 南宫俊轻叹道:“你们这次出来……” 西门巧道:“这次因谷主人关,生意是由少主自己接的,对方这次所付的代价很高,是五十万两银子,要它们伤害一个会武功的人,因为条件实在太优厚了,所以少主自己出来了,哪知道竟会遇上二位。” 南宫俊道:“要害的对象就是我们吗?” 西门巧道:“这个我不知道,这次是用最厉害的那条铁骨赤练,只有少主才能驱使它。” “那条毒蛇是在我们屋中出现的,那所旅邸距此五六里,她能隔着这么远而驱策毒蛇吗?” “那自然不是,只是她可以把蛇装入笼中,交给别人,拿到十里外,放进那些要害的人屋中,蛇在咬过人后,自己会回到少主身边去。” “也不要人跟去照顾吗?” “不要,这些蛇自己通灵,能够听得懂少主吩咐它们的命令。” “既然这些蛇儿如此乖巧,你又跟了去干什么?难道还怕它走丢了不成!” 西门巧惊道:“我没有跟去!” 南宫俊冷冷地道:“你还想赖,你以为我们不知道,明明是你跟在后面,用一种口哨声指挥蛇行动的,那条毒蛇在我们那儿吃了亏,本来是向你求救的,你大概知道也不是我们的敌手,所以才用口哨声指示它到这儿来!” 西门巧文显得惊慌:“没有这回事……” 南宫俊道:“你吹的那种口哨声十分尖锐,只有这种听觉迟钝的蛇虫之类才能感受,我早已就听到了,也知道蛇是由人指挥的,只是我想找到主使者,才故意把你略过不理,你若是以为能骗过我们,那就大错特错了,现在你是说实话呢?还是我再给你一点苦头吃?” 西门巧吓得双手连摇道:“南宫少侠,我只是个可怜的瞎子,您又何必折磨我呢!我说实话就是,那条毒蛇是由我带去的,指挥它进入你们的屋里,只是我双目皆盲,根本不知道要害的人是你们。” “如果你知道是我们呢?” “我一定会告诉少主,不要接下这一笔生意的,因为主人生前对南宫世家十分敬服,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陷害到天下第一家的南宫府上的人。” 东方倩见她的形状十分可怜,心有不忍,向南宫俊求情道:“南宫兄,看来她说的是实话!” 南宫俊笑道:“我也知道她说的不会虚假,只是还有不够详尽的地方,比如说,她自己既然无法辨人,又怎么能够到客栈里去指挥毒蛇向人进攻呢?” 西门巧道:“那是事主方面派了个人领我去的。” 南宫俊又问道:“我们是骑了快马飞驰而来的,相信没有人能够追得上,我们也没有事先决定投宿在哪一家客店里,你又是如何找到我们的?” 西门巧道:“事主方面用飞鸽传书,判断二位一定会在这里投宿,故而事先叫我在客舍中等候,他说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就那一家,二位也定会投宿其间的。” 南宫俊笑道:“这个人对我们的行踪倒是把握得很准!” 西门巧道:“是的,我们也是今天才到达此间,比二位只早了几个时辰,可见事主方面对二位的行踪相当熟悉,把握得非常之准,才能赶得恰到好处!” 东方倩奇道:“这又是谁,居然有那么大的神通。” 南宫俊轻叹道:“恐怕是我家里面有人有问题。” “那怎么可能,南宫世家的每一个都是经过严格的挑选与考验,心性品格都是绝对可以相信的。” 南宫俊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人一多,难免就会有一两宵小?昆杂其间,而且像魔教已侵人中原多年,大家都没有发觉,可见他们是有计划的,把人员打进各门派之中,也是令人防不胜防的。” 东方倩摇头道:“我还是不相信南宫世家会有外人的细作潜伏,就算是真有那种人,也应该受到感化了。” 南宫俊道:“武士中是绝对可以信赖的,剑士人数较多,似乎难以一一详察,不过我家一向待人很宽厚,我相信他们也不至于心存歹意,不过,除了这两种人外,还有许多雇用的司役工人,那就很难说了。他们是为了赚钱而来工作的,也可能为钱而替别人工作。” 东方倩道:“你一定要查出这个人来,否则就太危险了,因为真有这种人存在,他们还不一定只是通通消息。”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这个我请欧阳叔叔注意就是,目前我还是弄清谁要陷害我们。” 他转向西门巧道:“你跟那个事主一起行动过,总不能毫无所知吧,说说看那是怎么样一个人?” 西门巧可怜兮兮地道:“我什么都瞧不见,又怎么知道是什么人呢!” “你们是怎么跟对方一起行动的?” “是他们用马车把我们载出来的,少主这个样子,又要带着那么多的蛇,行动时都是在一辆密闭的车子里,只有我一个人侍候着,偏偏我又看不见。” “听对方说话的语音,你多少总也有个印象吧。” “对方不止一人,男男女女都有,不过年纪都好像较大,约莫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此外就一无所知了。” 南宫俊叹口气道:“现在呢,那些人又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他们把我们送到此地,放下少主,然后又用车子把我带到客栈里,吩咐我把蛇赶进那一个房间。以后就离开了,我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 南宫俊只有摇头,问了半天,仍是没有结果,看看西门姣蛟,仍是昏迷不醒,倒是没有个辙儿。如果把她们关在此地不管,对方也不敢再去找他们以免泄了行藏,一个盲妇,一个很少接触到世事的少女,而且西门姣蛟忽然失去了那些蛇,还不知道将会如何,固然他可以不负责任,但在道义上实在说不过去。 想了半天,他只好请东方倩把披风脱下来,叫西门巧把西门姣蛟包了起来,抱在手中,先回到客店中再说。 西门巧倒是很听话,她抱起了西门姣蛟,跟着他们来到客栈中,南宫俊问了西门巧,万蛇谷在什么地方,西门巧可没办法说上来,而问西门姣蛟也没有用,南宫俊只有带着她们走了,准备到徐州找到了南宫世家的人再作处理。 在店里为西门姣蛟买了几件衣服,又雇了一辆车,第二天早晨,又一起上路。 西门姣蛟失去了蛇,就像失去了生命似的,人虽然清醒过来了,整天都是痴痴呆呆的,这使得东方倩很不过意地向南宫俊问道:“是不是那天我把她给吓坏了?” 南宫俊笑道:“她骤然失了生活的依凭,自然是刺激很大,心神受震而致神智迷蒙,不过这对她却是件好事,当她慢慢恢复时,她可以从以前的生活里走出来,接受新的生活了,否则要她一下子改过来真不容易呢!” 东方倩道:“只要她能恢复就好了,我怕她永远这样子下去,那是我害苦她了!” “不会的,欧阳叔叔是岐黄圣手,到了徐州会合后,请他看一下就会好的,我要不是为了赶路,我也能治,只是费点手脚而已。” 东方倩不信地道:“俊哥!你也会治病?” “寻常的推宫过脉,凡是会武的人都会,跌打损伤,培元固本的几味丸散药方,这本来也都要记熟的,去寒解热之方,更是走江湖的人所应熟知,相信你也不陌生,因此不但我会治病,你也会治!” “我说的不是那些,而是指一些疑难沉疴!” “那我可不行,这不是背两册本草就能充内行的,望问闻切,对症下药,要多年的经验,不过治她这个病,我倒是有办法,而且具有绝大之神效!” 东方倩道:“那你就快给她治一下吧,看她这个样子,叫人心里实在难过,何必要等欧阳先生呢?” 南宫俊道:“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没有时间,还有一天,我们必须赶到徐州,跟奶奶会合。” 东方倩道:“治病嘛,你开下药方,找个城镇买了药让她服下去,又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南宫俊道:“我治病的方法不是服药,她这种神智失敏的病也不是药石可攻的,那是心病,必须要用心术来治,我用的是魔教的精神功,要跟她两个人静坐一间斗室,慢慢地把她的神志导人正轨。” “那要多久的时间呢?” 南宫俊道:“至少也要两个时辰,我们还差将近有三四百里路,一天时间,已经很急迫了,不能耽误。” “三四百里,加足马力,赶上三四个时辰就到了。” 南宫俊道:“倩妹!如果只是我们两个人,自然是可以,但是带着她们那辆车子,可不能那样子赶。” 东方倩低头无语,想了一下又道:“对了!就利用她们的车子好了,你上车去一面为她治疗,一面赶路。” 南宫俊道:“办法倒是可行,只是我在进行治疗时,不能受到打扰,否则的话,导致她的精神错乱,以后再治的话,费的事就大了。” 东方倩道:“为了避免再生枝节,我们就一脚行去不再停歇了,有我护法,我想这条路上,不致有什么打扰的,何况马成他们也快会合了,绝对没问题的。” 南宫俊想想倒也有理,于是叫西门巧下来骑了他的马,自己则上车,把布帘放下,开始为西门姣蛟作导神归本治疗了。 东方倩倒是很小心,她的马忽前忽后,一路照顾着,尤其是停下来歇足溜马时,她更显得小心。 哪知道越怕出事,却越容易出事。 : 06 021 第二十章 卖命杀手 当他们一行快到徐州的时候,忽然由旁边的小路上来了一个卖菜的乡妪,挑了一担子菜,步伐踉跄,摇摇晃晃,一个不小心,就斜到了路中间来了,东方倩的马刚好冲到,已经闪避得快了,但是仍然擦到了一点,那个乡妪哎呀一声,一翻一跌,跌向了跟来的西门巧坐骑,她骑的是南宫俊的马,自然应变迅速,立刻长嘶人立而起,后脚拐了几步,总算没踏着那个乡妪。 可是坐在上面的西门巧却被掀了下来,也正好落在那个老妪的附近,不知怎的,她忽然生气了,厉声道:“混账东西,你居然敢占我瞎子的便宜。” 立时飞出一拳,接着踢出一脚,那个老妪身子被打得飞了起来,跌到一边的田埂中。 在田里种菜的有十几个乡下人,立刻气势汹汹地拥了上来,有的拿了锄头,纷纷地叫着:“你们骑了马撞倒了人还要打人,仗势欺人呀!” 还有的叫:“谢大娘被打死了,要他们偿命。” 一个老头儿带了一个少女也跟着跑了出来,有人就告诉他:“谢老爹,你的老伴儿被她们打死了。” 于是老头儿扑向西门巧,那少女则冲向东方倩。 老头儿举拳就打又叫骂道:“你们仗势欺人,我老头子跟你们拼了,臭婆娘,老子要你偿命!” 西门巧很冷静,伸手拨开了,又把老头儿推倒向一边。 少女却一头撞向东方倩叫道:“好呀!你们打死了我娘,又打我爹,我非跟你们拼命不可。” 东方倩倒是万分地抱歉,忙伸手托住了那个少女道:“你别急,这固然是我们不对,可是你问问他们,大家都看见的,你娘突从小路上穿出,才会碰到的。” 那少女仍是挣扎要过来道:“不管怎么说,你们也不该打死我娘,现在又打了我爹,难道这又是你们有理?” 四周那些乡汉们叫道:“打!打!打死她们!” 西门巧由腰间擎出了一把尖刀道:“很好,你们谁上来要送死,就尽管上好了,别以为我是瞎子好欺负,我的眼睛虽瞎,心里却明白得很,你们是一批什么料,还以为我不知道。 东方女侠,拔出刀来宰了他们准没错!” 东方倩道:“巧娘,不可以,我们要讲理。” 西门巧冷笑道:“东方女侠,你真以为他们是什么种菜的乡下人,他们没一个是好东西。” 东方倩倒是看不出这些乡下人有什么不对。 西门巧道:“第一次倒地的那个人对我手脚不规矩,我才打他的!” “巧娘!她是个老太太,因为跌倒地,滚在你的马前,惊了你的马,才把你摔下来的!” “可是他借机会在我身上乱掏乱摸。慢来,东方女侠你说那是一个老太太?” “是啊!那是个乡下老妇人,一时惊慌,伸手乱抓,你眼睛看不见,才会造成误会。” 西门巧冷笑道:“我眼睛虽盲,但是男人跟女人还分得出来的。” 东方倩叹道:“巧娘,那的确是个老妇人,所以不会是存心对你轻薄。” “她若是个女人,我就把头割下来偿命,我立刻可以证明的!” 她摸索到老妇躺着的地方,那老妇仍是伛偻着腰,那是被她一脚踢的,西门巧就因为双目皆盲,视力失明,她学的近身搏斗,都是异常狠毒的式子,而且速度奇快,很少有人能躲得过的,那老妇就是在贴近她的时候,被她一脚踢在下阴处,飞跌在地的。 东方倩也不禁一怔,对方如果真的是个老妇人,西门巧这一脚踢得重了,也可以把人踢死的,但不会伛偻着腰,全身痉挛,这分明是一个男子下阴受创的样子。 想到这儿,她忽又想起西门巧对一个人性别的判断是绝不会错的,一般人分别男女,都是凭着目力,固然简捷,但往往会受到惑愚,尤其是善于乔装者,可以改扮得男女不分,易钗而弁,易阳为阴之事,层出不穷。 但是一个瞎子却是从一些其他的地方来判断的,首先是体味,男人与女人的气味上就有很大的差异,只是一般人不经意而已,其次是触觉。西门巧经过这两度的证验后,她的结果定然比别人更为正确。 对方既是男子,却扮一个老妪之状,用心可疑。 想到此,她的手不自然而然地摸到了刀柄上,移向西门巧的身边去了,西门巧伸手就要去撕那老妪的下衣,那老妪忽然也探手向西门巧刺去,手中多了一柄尖刀。 且不论她是男是女了,就以一个乡妪而身怀尖刀一事而言,对方绝非善类,西门巧看不见,对方的出手既阴且损,但是东方倩却已有了防备,刀光急闪,在尖刀还差两寸刺到西门巧之际,东方倩已经把她的手腕连刀削断了。 老妪再度痛呼,身子跳了起来,咔地一声,却没有逃过西门巧的一抓,中衣尽破,露出了下体。 没有错,确实是个男子,东方倩又羞又怒,刀光再起,那乔装的男子在身子未落地之前就被砍成了十几片。 那是她在怒极时,施展了一式最凶狠毒厉的刀法,其他的人睹状大惊,呼喊一声,有的想跑,有的则反向前逼近,东方倩一手横刀,沉声大喝道:“不许跑!” 要跑的就是那个老头儿跟那个少女,一个是自称老妪的丈夫,一个是自认为女儿,要出来拼命的,现在见了行踪败露,他们就想溜走,东方倩喝了两声,他们都不听,东方倩怒极,正待飞身去追,可是那两个家伙却又叫了一声,跌倒下去,然后又跳了起来,状如疯狂的直吼着,东方倩感到很奇怪,看样子他们像是中了什么暗算,可是这儿并没有第三者呀! 倒是西门巧听到了他们的吼叫声后,脸呈喜色,忙问道:“东方女侠,他们是不是又叫又跳的,好像是发疯一样?” “是啊!巧娘,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原因吗?” “知道,这一定是少主已经清醒了,放出了小碧蛛儿,这种情形是被碧蛛儿咬到的样子。” “什么?碧蛛儿是什么东西?” “碧蛛儿是一种绿色的蜘蛛,产在万蛇谷,却是群蛇的克星,它们只有绿豆那么大,跳跃行走如风,而且能知人心意,随着人的指示去咬人,比发暗器还有用呢!因为它们能够自己认准人,,所以每发必中。” “一头绿豆大小的蜘蛛,能有多厉害?” “可凶着呢!人给它咬上一口,不出十步,毒气就会攻心而倒,全身蜷成一团,也像头蜘蛛似的,如果不加施救,半个时辰后就准死……” “你怎知道那是被碧蛛儿咬了?你的眼睛又看不见。” “我的鼻子可灵,我已经闻到了碧蛛儿的气味,所以才问问姑娘那个人的情形,因为碧蛛儿咬中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的。这下可好了,少主已经醒了。” 东方倩看看车门窗还是垂下的,那个驾车的汉子却吓得缩成了一团,乃问道:“你怎么知道你们少主已醒了?” “那碧蛛儿是放在一个小盒子里,在少主的颈子上挂着的,只有少主懂得如何驱策它们,现在它们能够出来攻击人,就证明少主已经醒了。” 东方倩心中大定,因为西门姣蛟虽已清醒,南宫俊也必然功成脱身了,自己倒不要他来帮忙处理面前的场面,至少可以不必分心去照顾车子,可以放手行动了。 于是她手中钢刀一振,使刀环发出一阵锵鸣,然后才向着四周的那些人喝道:“你们是哪一条路上的?” 在她正面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忙道:“姑娘,我们都是这儿附近的农民,都是种庄稼的粗人!” 东方倩冷笑道:“你们跟那三个人是一伙的吗?” 那人忙摇手道:“不!不!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怎么知道那老婆子是男人改扮的,姑娘杀得好,否则我们家里人还会遭他们的骗了呢!” 东方倩冷笑道:“你倒是会赖,一开始我听见你在叫他们什么谢大娘,谢老爹的!这会儿又不认识了。” 男队一怔道:“他们说是姓谢,而且一个老头儿,跟着个老婆子,我们叫他们谢老爹,谢大娘,这也没错呀!” 东方倩道:“没错,他们到田里来做什么呢?这是你们的田,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就不该在此……” 那人道:“他们是来买菜的,现在正是芥菜收成的季节,经常有人来整担的买回家去,他们讲好价钱一共买了三担菜,老婆子先挑了一担走,哪知道……” 东方倩道:“那你们都是种菜的?” “是的!姑娘,这片田就是我家的,这些人是同村的邻居亲友,来帮我收成的,刚才因为都不知道……” 东方倩冷笑道:“朋友!你还是说实话吧,你的谎言可不大高明,他们是帮你收成的,那你们收成的菜呢,这么多的人,工作了大半天了,除了那老婆子担子里一点菜外,连一棵割下的菜都不见,莫不成你们是来聊天的?” 她的确很细心,立刻就找出了破绽,然后又冷笑道:“再看看你们一个个虽有风尘之色,却不像是整天在太阳下暴晒的农夫,你们手上拿了农具,却没有一点泥土,哪一点像个庄稼人?” 铮铮一片激响,那些庄稼人都抛下了手中的农具,从衣衫下取出了暗藏的兵器,这下子可热闹了,刀枪剑戟斧棍,竟是样样都全。 东方倩笑道:“你们终于现出本来的面目了,只是不知道我们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结下的梁子!” 在以前,她绝不会哕嗦这些,早已拔刀就杀了,现在因为已经加盟了南宫世家为武士,多少要讲究一些,所以才客客气气地问话了。 那为首的汉子道:“既然你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行藏,那就抖开来说吧,我们是琅哑砑十八魔!” 东方倩不禁一怔,她从来也没听过这个名目。 那汉子笑道:“你不会知道的,因为这是我们第一次公开对外提出这个名称,平时只是私下自己叫叫罢了。” 东方倩道:“各位拦路相阻,不知有何见教?” “受人之托,把你们截杀于途中!” “受人之托?那是什么人?” “东方姑娘,你这一问岂非太不上路了?事关职业道德,我们怎能宣布事主的姓名!” “原来你们是一批职业杀手!” “不错!而且是最好的,所以我们索价很高,不过姑娘可以放心,我们收了代价之后,就保证可以完成任务,姑娘以后有事,可以到琅砑山来找我们,很方便,只要到山下一问李十八,人人都会知道,李十八就是兄弟,十八是我的排行,不过我另外有个名号叫刀魔。” “失敬!失敬!我最钦佩使刀的人,阁下既称刀魔,想必在刀上有着特殊的造诣了?” “那倒不敢当,我的刀法虽然还过得去,却不是同侪中武功最高的,我们的领队老大本是阴阳魔辛一,就是被姑娘劈碎的那一个,他武功虽高,却专好走偏门左道,所以今天还没有施展武功就叫你给劈碎了,可见干我们这一行的,还是规规矩矩的好!” 东方倩笑道:“说的是,李十八,我想要你说出事主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只有走第二条路,请你们让开。” “如果你东方姑娘要过去,我们绝不阻拦!” “你们阻拦的不是我?” “不是,我们狙杀的对象只有三个人,就是在车子里的南宫俊和西门姣蛟,以及这个西门巧,却没有包括姑娘在内,否则阴阳魔在倒地时就会出手,姑娘就没有这么轻松了,他出手一向是很快很准的。” 西门巧冷笑道:“不怎么样,还经不起我一拳一脚!” 李十八道:“那是意外,他知道你是瞎子,也知道你的武功平平,所以没有戒心,哪知你这近身对搏还真凶悍,居然把辛老大给治住了,不过好事不会有第二次的,我们等一下找上你,就不给你机会了。” 东方倩手指被碧蛛儿咬倒的一老一少道:“但这两个人也是你们琅砑十八魔里的人吧?” “不!他们根本不是我们一伙的,而是事主派来协助、监督行事的,因为我们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东方倩想这倒可能是事实,因为事发后,这批人奋而向前,那老少二人,则反身而逃,想来可能是急于脱身,以免形迹败露。不过对方不把自己列入,倒是费人猜疑。 所以她又问道:“为什么没有我的分呢?” 李十八笑笑道:“这是事主的事,他没把姑娘列入,我们琅砑十八魔也不做没代价的事,何况事主还特别要求,尽可能的不伤害姑娘,甚至于还说只要能达成目的而不伤及姑娘,酬劳更可增加一倍。” 东方倩冷笑道:“你们的事主倒是对我真好。” 李十八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了,不过据敝人猜测,那事主肯出这么一大笔钱来买你一个平安,想来跟姑娘的关系必非泛泛,姑娘说是不是?” “说得很是,如此说来,我这条命倒是值不少的银子了。” “确是如此,除去另外三个人的代价已然不少,如再保障姑娘毫发无损,则再增一倍,可见姑娘一个人的身价都能赶上另外三个了。” “这么说来,你们是绝对不肯伤害我的了。” “自然!自然!我们是唯利是图,姑娘既是值这么高的身价,我们怎么舍得把银子往外推呢!” 他忽然明白了东方倩的意思,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姑娘不肯合作,想要伤害我们时,自然又作别论,银子虽好,倒底没有生命值钱。” 东方倩冷笑道:“你们干的是卖命的生涯,还能爱惜生命?” “东方女侠!琅砑十八魔虽是贩命为生,但卖的都是人家的命,我们自己的命都是不卖的。” “不错!你们的命也卖不起钱,只能白送,就像那个半阴半阳的老婆子一样。” 她用手指指支离破碎的阴阳魔,脸上一派不齿之色,平时她也不是这样尖酸刻薄的人,今天是因为情形特殊,虽然西门巧已经说过南宫俊与西门姣蛟已功成,但到现在未见动静,使她不敢造次,尽量想拖时间。 而李十八等人居然也不急着进攻。双方就是这样对峙着,使东方倩心中也不禁一阵震慑,不知道对方在搞什么鬼,就在这相互僵着的时候,忽然咕咚一声,却是那个驾车的车夫从座上摔了下来,把东方倩吓了一大跳。 连忙过去看看,他是否中了暗器,可是她才一动身,西门巧跟着也软软地要倒下来,东方倩忙扶住了她道:“巧娘,你是怎么了?中了什么暗算!” 西门巧软弱地道:“我……我也不晓得是怎么搞的,忽然头重脚轻,全身都没有力气了,东方姑娘,你……” 东方倩自己忽儿也有一股沉重而疲倦的感觉袭来,忙振作起精神,瞪视着李十八,而且举刀劈出。 李十八举刀格开笑道:“东方姑娘,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们卖的是别人的命,对自己的命却是十分珍视的,所以尽量避免有危险的行动,辛老大是自己太大意,才把命白白地赔上了,我们却不想再犯同样的错,像这种安安稳稳赚钱的法子,不是万无一失吗?” 疲倦的感觉越来越重,使得东方倩只想闭上眼睡觉,她知道睡不得,勉强又撑住了道: “你们捣什么鬼?” 李十八笑道:“我们只不过用了一种叫忘忧散的迷香,那是我们琅砑谷的特产,从忘忧草中提炼出来的,点着之后,无形无色,能使人在不知不觉间安然人梦,忘却一切,即使把脑袋砍下来,也没有一丝感觉的,你若不信,敝人可以先试一下给你看!” 他走上两步,手起刀落,把那个车夫的脑袋砍落下来,那车夫果然一动都不动,东方倩大为紧张,忙仗刀过去,阻止继续伤害车中的人。 可是李十八只用刀一格,就将她的刀从手中震脱出去,东方倩心中一凉,半点劲都使不出来。 李十八朝上风处那个在堆草烧野火的女子道:“老九,差不多了,别再烧了,这忘忧草虽然不要钱,可也是我们赚钱过日子的工具,产量不多,不能浪费了!” 东方倩软弱得站都站不住了,屈腿坐在地上,李十八用刀挑开的窗帘,倒是非常小心,可是车子里只有一个西门姣蛟绵绵地歪坐在座上,南宫俊却不见影子。 这一来连东方倩都怔住了,李十八忙问道:“还有一个男的,那个叫南宫俊的家伙呢?” 西门姣蛟昏沉沉地抬头看了他一下,又低头微弱地道:“滚开,别来吵我,我要睡觉……” 李十八道:“我问你还有一个男人呢?” 西门姣蛟含糊地道:“人!什么人,你不是人吗……” 她垂下头去又睡了,李十八急了,伸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猛力地摇了几下:“我问你还有人呢?” 西门姣蛟连话都不会说了,旁边一个汉子道:“老李,没有用的,中了忘忧散的人,非要一个对时才能醒过来,这时候你再问她,她什么也说不出的,干脆先砍了这两……” 李十八道:“不行!事主方面交代必须要全部办妥,缺一个都不行,奇怪,怎么会少一个呢,难道消息错了,那个男的没有在车上吗?” 那个汉子道:“不会啊!前面传来的消息明明看见他们换马上车的,中途也没有下车,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一时都怔住了,东方倩感到精神一振,笑道:“南宫世家的少主,岂会如此轻易受到你们暗算,这下子你们可惨了,南宫世家知道了你们这一批武林败类,今后琅砑十八魔将再也无法在暗中害人了。” 李十八咬牙道:“笑话,南宫世家又如何,我们又不是没杀过他们的人,到现在他们又能如何。” 东方倩一震道:“你们杀过南宫世家的人?” 李十八欲言又止,然后道:“那一家的人我们也动过,琅砑十八魔在江湖上虽然默默无闻,但是真要斗起来我们谁也不怕,东方女侠,希望你还是合作一下,告诉我们,南宫俊上哪儿去了?” “你想我会说吗?” “东方倩,事主方面虽然答应出重酬留下你,可是少了个南宫俊,我们就取不到酬金,那就对你不必客气了。” “你最多杀了我,还能怎么样?” “东方倩,有许多事情比死更痛苦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的女孩,比如说脱光你的衣服。” “你敢!” “我们这种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一向是如此!” “李十八,除死无大事,你想凌辱我,可别做梦,你不杀我,我自己也能杀自己的!” “不可能,你想死也办不到,在忘忧散之下,没有一点力气,你又如何寻死法。” 他又走前一步道:“东方倩,你还是说出来吧,南宫俊上哪儿去了,不要自找苦吃……” 东方倩确实已试过嚼舌了,但是没有用,她此刻所有的力气,连舌头都咬不痛,眼看着李十八来到身边,她只有在目中射出一股厉光道:“李十八,你这头畜牲,只要你碰我一下,你们琅砑十八魔就死定了,今后我有生之年,将成为你们附骨之疽,跟定了你们,我将不惜用任何的方法,把你们最后一个个杀光为止!” 语意恶毒,似已恨人切骨,李十八怔了怔,继而笑道:“笑话,我们连南宫世家都敢惹,还会在乎你!” 说着他弯腰伸手去摸东方倩的胸膛,东方倩动都不动,睁着眼盯着他,漠然全无表情。 这种表情使得李十八头皮有点发毛,强自振作一下道:“等老子摆布过你之后,不相信你还舍得杀老子。” 他继续伸手前探,忽然亮光一闪,李十八的反应倒是很快,连忙缩手,亮光擦着手指尖而过,却是一支雪亮的匕首,倒是使他一怔,抬头看着一个妇人道:“风七,这支匕首可是你发出来的?” 那个叫风七的女人点头道:“不错,是老娘发的!” 李十八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吃醋也不是这么吃的?” 风七冷哼一声道:“活见你娘的大头鬼,你也不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性,老娘还会吃你的醋!” “是啊!所以我才奇怪,你跟谁都有一腿,又不是跟我特别有交情,何况我碰这小妞儿,也是为的大家好,这是公事,你没有理由反对的呀!” “李十八,动动脑筋,使使歪点子,你或许有两把刷子,但是在侍候女人这方面,你可不算是好角色,而且是个差劲透顶的脚色。” “我也没说自己是多能干。” “那你就不该拿我们的生命来冒险,你碰了这个女人之后,并不能就此把她吃定了,只会引起她的切齿痛恨。你一个人挨她宰了不打紧,我们陪着你倒霉可太不上算。我是女人,我了解到她的决心,她已经把你恨入骨里去了,我们可不愿意去惹下这个仇人。” “那可不一定,人家是个黄花大闺女,不像你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她的想法也不会跟你一样,或许……” “少他XX的臭美了,你以为你占了她,她就会死心塌地的认了,你连这份能耐都没有。” “风七,你把我说得太不堪了,多少我们也有过一段香火情吧!” “活见你妈的大头鬼,老娘是实在没办法才拿你来煞煞火,凭你这副德性,叫人哪一只眼瞧得上,所以我才阻止你别动这个妞儿,因为你绝不是那种能叫女人动心的材料,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放了她……” “放了她?你说的倒轻松,你定钱都收了,还想放了她。” “收下的定钱并没有包括她在内,而且也说好了,保得她毫发无损,我们的酬劳加倍的。” “可是还少了一个南宫俊!” “那你们打听消息的人是饭桶,一个活生生的人丢了都不知道,不过丢了南宫俊,还有这个女的,保全了东方倩送去,正好补上南宫俊的账……” “只怕事主方面不肯接受。” “如果你沾了她一下,李十八,那也不是毫发无损了,你是在拿我们的钱开玩笑。” 李十八愠然地道:“那就不碰她好了,你以为我是那么没计较的人,我只是吓吓她而已。” “你别以为人家是在街边走的小媳妇儿,可以随便受你的欺负,你的爪子只要沾上她的衣服,那情形是同样的严重,同样的没完没了,我就是怕你不知道自己的德性,还以为自己臭美得很,所以才提醒你一声。” 道理是不错,只是话太难听,令李十八有点羞愧难当,不禁愤然道:“风七,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当家了。” 风七冷笑道:“李十八,琅砑十八魔不是别的组合,没什么门规,尊卑之序,只是大家凑在一起做买卖,谁也不比谁尊贵,只不过辛老大接了几票生意,所以才让他决定一些事情,而且你跟辛老大最熟络,所以辛老大死了,才让你出面处理事情,可并不表示你是当家的!” 李十八气得浑身发抖,旁边一个汉子道:“李十八,风七的话虽然难听一点,但确也是事实,你处理事情能力比辛老大差多了,我们是赚钱的,既不是儿戏,也不是赌气,你那儿戏兼赌气的做法可行不通的。” 李十八怔住了,再看了旁边的人,好像没一个支持他,只有悻然地一甩手道:“好!我不管,看你们办去。” 他这一甩手不管,琅砑十八魔之间有了一阵沉默,然后一个汉子道:“风七,现在该怎么办呢?” 风七道:“马十儿,大伙儿中间还算你的头脑比较冷静,你说说看,要怎么个办吧!” 马十儿想了一下道:“风七,你刚说有两条路,但只提出一条,还有一条路呢?” 风七道:“还有一条,就是把这三个都宰了。” 马十儿道:“宰了她们,事主方面可没要东方倩,而且还叫我们要保全东方倩的!” 风七道:“事主虽没说明身份,但我想想也就明白了,一定是红粉金刚。” 众人俱都一怔,李十八惊叫道:“什么!会是她们?” 风七道:“东方倩身上没有别的渊源,除了红粉金刚之外,谁也不会出那么高的代价来保全她。” 李十八道:“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风七道:“不为什么,三十六红粉金刚中,东方倩名列第四,是难得的高手,她们自然希望她回去,可是南宫俊不死,她回去的可能不大,所以才要求我们杀死南宫俊!” 李十八道:“可是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风七道:“那是为了你这个笨蛋,把我们的身份都泄露了,如果南宫俊死了,红粉金刚有把握把她再弄回去,自然没关系,现在南宫俊走了,她回去的可能不大,而我们的身份却泄露了,所以只有把她们都宰了以保密。” 马十儿想想道:“风七,如果事主真的是红粉金刚,我们杀了东方倩,她们肯答应吗?” 风七道:“南宫俊没有死,事出无奈,她们会答应的。不过要是由得李十八乱来,玷污了东方倩,那就严重了,恐怕还会引起她们全体向我们报复呢!” 马十儿想了一下道:“对!确实是的,我也主张杀了他们先向事主作一半的交代,好在事机未泄,我们仍然可以再去找南宫俊,风七,你意下如何?” 风七道:“这不是一两个人的事,该问问大家!” 马十儿道:“当然要问的,我只是先问问你的意思。” 风七道:“我个人的意思是杀!” 马十儿又一个个地问下去,几乎每个人的意思都是一样的,即使李十八,也都说出了一个杀字! 马十儿道:“好!大家都一致同意了,我们不要耽误时间,快点动手,完了好走人。” 风七道:“但是我不主张在这个地方杀!” 马十儿道:“那又为什么呢?” 风七道:“这是个大路,虽然我们设法拦住了两头的行人,可是他们从前头过来是有人看见的,没从那头出去而停尸此间,将来很可能会追索到我们身上,因此我主张把她们弄上车内,照样走出去,转入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再悄悄地一杀一埋,就没我们的事情了。” 马十儿点头道:“这也不错,风七!看来还是你的头脑冷静一些,辛老大死了,今后你就多费点心吧!” 风七道:“好!那就由李十八驾车,我们两个人把人弄上车,其余的人把死的车夫跟辛老大抬到田里去挖个坑埋掉。” 她的交待干净利落,琅砑十八魔做起事来也够快,当风七把东方倩抱上车子,那边已经在挖坑了。 风七在车上道:“我们由这条路走,如果后面有人过来追问,你们就往另一个方向指点。” 李十八道:“那可不行,车子有印子的,人家一看车,也就知道是往哪儿去了,这怎么瞒得了人的。” 风七微笑道:“当你的笨脑筋都能想到的时候,我绝不会忽略的,照我的话做,我自有计较,西山上有座破落的尼庵,我们在三个时辰后在那儿碰头。” 李十八驾着车子走了,其余的人也开始回到田里。 车子走出约莫有两里,到达另一个岔路口时,风七道:“停一下,李十八,我们在这儿带人下车,你继续驾车前进,我们骑马上山,你在差不多的时候,把车子一丢,自己也赶来会合好了!” “我知道,风七,现在我是真服你了,你的脑子的确比我管用。” 于是他们把东方倩跟西门姣蛟及西门巧都放在马背上,风七跟马十儿步行,风七在前,马十儿攀了根连叶的大树枝,边行边在后面扫除马蹄印。 李十八回头看见了,暗暗叹服这两人的心思缜密,不由自言自语地道:“唉!如果辛老大也像他们这样小心,又何至于白白送掉一条性命!” 他把车子赶向前走了约莫里许,忽然听见后面的声响,回头看时,只见车座中间的那块板子翻起来,一个年轻武士,由座位上探身出来,正是他百寻不获的南宫俊,神色一变,连忙探手劈出一拳,但是他反身出击拳,速度与用式上都不太顺当,南宫俊只一伸手,就托住他的拳头,接着一指戳在他的肋下。 他笑笑道:“朋友!你们那忘忧散果然厉害,我发现身体有异时,连忙闭住气,也花了半天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很奇怪,你们自己怎么不会受影响的?” 李十八的身体已经软瘫在车上动弹不得,但是他仍想咬紧牙关不开口,南宫俊道:“我问你的话!” 李十八哼了一声道:“小子算你运气好,老子没到车座下面去搜一下,不过你也别得意,我们迟早还是会找上你的,我们既然受雇摘下你的瓢儿,就一定会做得到!” 南宫俊淡淡地道:“那是以后的事,目前你却必须回答我的问题,那忘忧散的解药在什么地方?” “你想我会告诉你吗?” “我想你不会,因为你不是那种聪明人,一定要等吃了苦头才会说话,假如是风七跟马十儿,他们就聪明多了,知道如何使自己少受点罪!” 李十八闭口不言。 南宫俊又伸手在他身上点了两下道:“如果你能撑过半个时辰不说,我就放了你!” 哪里要半个时辰,就这么一会工夫,李十八已经遍体流汗,奇痒难熬,更苦在手脚无法动弹,无法伸手去搔,痛苦难忍,咬咬牙也就撑住了,只有痒,那简直是一种无以言喻的滋味,李十八连眼珠几乎都凸出来了。 才一会儿工夫,他已经脸孔歪扭得不成人形了,最后哼着道:“小……小子,在我的胸前兜儿里有个瓶子……” 南宫俊一伸手掏了个瓶子出来,打开瓶盖,里面有一些绿色的丸子,说道:“就是这个吗?怎么用法?” “服……服下两丸就会清醒过来了,小……小子……” 南宫俊却只用舌头舐了一下,点点头道:“不错,味道虽苦,倒是使人清醒异常,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他在李十八的身上又拍了几下,李十八长长地吐了口气,那股奇痒的感觉总算停止了,可是他的人,已撑不住倒了下去,南宫俊接过缰绳,把车子掉了个头,仍然把他扶起坐好,缰绳穿过他的腋下,在后面赶车疾行。 南宫俊的双手扣住了李十八的脉门,人躲在了他的背后,控制着他的人,驱车向前走去,走向风七他们去的那条路,而且走得很急,所以没多久,就看见他们那一伙人还在路上走着,扫着马蹄印,行了还不到半里。 马十儿听见了声响,回头一看道:“李十八,你怎么回来了,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听见李十八回答了一声,只是没听清楚说什么,但是他开了口,已使得马十儿很放心,一直等到车子来到附近,他才看出不对,李十八怎么多出一只手,而且赶车子的手臂衣服跟身上的穿着不一样,而李十八的神情更显得奇怪,眼睛勉强地睁开着,眸子里却是一片痛苦之色,他的反应也够快的,立即窜过去,攻向李十八的背后,同时还道:“风七,看好人质!” 风七立刻止住了两匹马,袖中顿出两枚匕首,分握在双手,抵住了东方倩与西门姣蛟的喉头。 南宫俊手中的鞭子往后一搭一掷,恰恰卷住了马十儿的拳头,往外一抖,把他的人甩开了,然后才跳下车子笑道:“你们不是要找我吗?我送上来了。” 马十儿站稳了身子道:“李十八,你这王八蛋,就算被人家给制住了,你也不该把人带回来,你真是笨蛋!” 李十八穴道被制,也说不上话,只有以眼连眨,表示不是那回事。 南宫俊笑道:“你可别冤枉他,这家伙还真是能挺,他什么也没说,我一直都在车子上,自然知道你们……” 马十儿道:“什么?你一直都在车上?” “不错,我在车上的座位底下的箱子里,当我闻到这忘忧散香的时候,略感不适,立即翻起座板,躲了进去,慢慢运气排出迷香之毒,直等到毒解后才出来。” “不可能,那车子底下的空位容不下一个人。” “人就是骨架子撑着才不容易藏进很小的地方,只要把骨节抖散了,其实也没多大的。” “哦!你会散骨功,世上当真有这门功夫?”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何况这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连走江湖卖艺的都会施展。” “那我知道,可是人家是从小就练的软骨功,费时而又无用,你总不会从小就去练这种功夫吧!” “任何功夫都有用的,我不是就仗着它避过了一劫吗?只是我不必从小练,另有成就之法而已。” 风七道:“少说废话,南宫俊!你来得正好,想必是来救她们的,不过你也看得出这可能性不大。” “是的,我再快也快不过你,你是怎么打算呢?用她们来胁迫我就范,任由你们宰割?” 风七道:“如果你不想她们死在前,最好是如此。” 南自俊道:“我一直在车子上,自然也听见你们的谈话了。你们是要杀死我们中间的三个人,所以我即使束手就缚,也保全不了她们,我会那么傻吗?” 风七笑道:“你知道我们至少会放走东方倩。” “我却不敢这么想,因为你也知道东方倩不肯就此罢休,会再找上你们的,你们肯冒这个险吗?” 风七道:“事主方面主要的对象是你,如果你真肯牺牲自己,我们可以考虑把这三个女的都放了。” “一命换三命,看来这个交易倒是值得一试,只苦在我们不能互相信任,如果我要你们先把人救醒,放她们离开后,我再束手就缚,你们大概不会答应吧?” “那当然,好歹我们还有三个抵数的,要是把人放了,到时你赖账,我们找谁去?” “正是这么说,如果我先让你们把我捆上了,你们赖账不放人,我又找谁去。” “我们不会,生意人讲究是信用,绝对做不出那种赖账的事情来。” “这可很难说,我是南宫世家少主,言出如铁,但是没有第三者在场,我也可能会耍赖皮的。” 风七厉声道:“那你是决心要看着他们先死了?” “这个我倒没那么希望,只是你们不愿先放人,我也不愿先受缚,大家就不太谈得拢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能保全多少就保全多少!” “你一个也保不了,在你过来之前,我有把握把她们三个人全杀死,然后再联手对付你,相信尚可一拼。” 南宫俊道:“实在保全不了,我也有把握杀死你们,三命换三命,为她们报了仇,然后我再过去,把另外十几个家伙都收拾下来,尽歼你们琅砑十八魔!” 风七冷笑道:“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南宫世家的那点子武功我们可清楚得很,真还没放在心上呢!” 南宫俊道:“听说你们曾经杀害过南宫世家的人?” 风七傲然道:“岂止杀过,而且还不止一个人呢!” 南宫俊道:“是些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风七笑道:“南宫俊,你这一问不是太幼稚了吗?我们若是为了报仇或找回过节,自然可以公开宣战,交代得明明白白,我们是职业杀人者,是干秘密行业的,怎么能告诉你呢? 反正有这回事就行!” 南宫俊身子震动了一下,道:“你们嘴硬好了,我相信有办法叫你们开口的,南宫世家是不计仇的,我要找你们的目的不是报仇,可是像你们这种暗杀的组织必须要消除,你们不问是非,为钱而杀人,是世上最卑鄙的行业!” 风七把两支匕首贴得更近了,笑笑道:“那你就上来呀,只要你有本事走近我身边一丈之内,你就会看见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头滚落下来。” 南宫俊只好淡淡地望她一眼,对面的马十儿却已先发动攻势了,锵然一声,软剑出鞘,对准他拦腰圈到,南宫俊闪身避开,这一避可使自己落人了劣势,马十儿的攻势连绵不断地攻到,密如紧风,简直不给他有透气的空间。 可是南宫俊也没有乱了方寸,他的手中还执着马鞭,虽然没有机会施展,却也能维持着随时出手的姿势,等到马十儿的剑势略后,他的长鞭就由空隙中点了出去。 马十儿似乎也不等待这个机会,他的剑式似已用老,但是他用的是软剑,剑势变化,大出人的意料,手腕一抖一转,居然把剑势收回来,削下了他手中的皮鞭。 七八尺的鞭子,只剩下不到半尺的柄在手中,马十儿的攻势加得更急了,笑道:“小子,你把脑袋给大爷送上来吧!” 软剑突然加厉,对准南宫俊的胸前搠进,眼看着剑尖已经触到南宫俊的衣服了,南宫俊的身子微一转动,竟使他的一剑搠空,接着双手并出,右手伸两根手指,夹住了他的剑叶,左手则以一枚食指,横敲下来,结实地敲在马十儿握剑的手背上,奇痛彻心,马十儿连眼泪几乎流了下来,手指一松,软剑已经落人对方手中。 南宫俊执剑在手,只发了一招,他似乎内力不足,剑出来仍软软的两边直晃,然而马十儿却吓着了。 因为他看得出,南宫俊的剑绝非内力不足,而是一种高明已极的控剑手法,剑身前后左右乱晃,在任何一方向上都能化虚为实,突然变直,攻敌之弱。 躲既躲不开,手上兵器已失,也无法招架,马十儿正不知道该当如何,只有往后移动身子,南宫俊的剑已临头上,顶心一阵凉意沁人心里,马十儿不禁大叫一声倒下。 寒光乍敛,南宫俊又提着软绵绵的剑指着风七。 风七已大惊失色,她看出南宫俊的武功太高,比她高出很多,若真要动手不出二十招,她也一定会落败,想想只有挺了挺道:“南宫俊:你再杀了我也救不了她们两个。” 她的匕首仍抵在两女的喉间。 南宫俊笑笑道:“我并不想杀你,否则刚才就不会留下马十儿。” “什么,马十儿还没死?你没杀了他?” 南宫俊笑道:“我只削他的头发,连皮都没伤他一点,他是自己吓昏过去的,你们身为杀手,还是很怕死。” 说着在马十儿的脚心涌泉穴处轻轻地踢了一下,马十儿一声呻吟,慢慢地坐了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光头道:“我……我的头还在脖子上,我这莫不是已到了阴间。” 看来他真是丝毫无伤,这一来风七的火可就大了,破口大骂道:“妈的,马十儿,你别躺在地上丢人了……” 就是说这句话的工夫,南宫俊轻轻一啸,那两匹通灵的宝驹及时作了反应,双双把它们的长尾一卷一甩。 风七骤觉背后劲风扫来,以为有人偷袭,本能地用执拿匕首的手刺向后面,身子也侧了过来,等她双手刺去,发觉不对时,忙又回头去看南宫俊,还好,南宫俊只是站在那儿没过来,她心中一宽。 在她警觉突松的时候,腰上如受重挫,把她的人打得飞了起来,直向两丈多外的山坡上落去。虽然痛彻心骨,她居然还能咬牙撑住,在空中翻身双脚落地,定眼望去,却气得她差点吐血。原本攻击她的竟是南宫俊所骑的那匹大黑马。 居然给一头畜牲暗算了,风七实在难以忍下这口气,厉叱一声,作势要向黑马冲去,可是两匹马都已慢慢地踱到南宫俊的身边去了。 南宫俊把马身上的每个人都看了一下,试试鼻息脉搏,然后以迅速无比的手法在每个人的口中塞下了两粒解药,才笑向风七道:“你别不服气,我把人移下来,叫任何一匹马再跟你斗,你都胜不了。” 风七的腰眼上挨了一脚已震动了气血,尚在胸中翻腾不已,见状自是大恨,但是又无法追去杀人,无可奈何之下,只有把手中的匕首掷了出去,袭向两个女孩子。 : 06 022 第二十一章 纤手追魂 这是个很恶毒的做法,因为两个人都还俯身伏在马上,空出的背是很容易受攻击的目标,她们自己无法行动,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而两匹马距离颇远,南宫俊一个人救援不及,最多只能救下一个人。 风七是个很精于算计的人,而且往往能在紧急中想出方法来,只是这一次,她想出来的办法实在是很不妙,因为她的对手是南宫俊,是个比她高明的人,所以她的妙法也就不妙了。 方法的妙与不妙,是根据对象而定的。 南宫俊一判定匕首的去势后,在两匹马的后股上各拍出一掌,这一掌拍得颇重,而且还有一股推送的力量,马儿受击之后,急跃而前,一下子就冲出了两三丈,自然而然地避开了两枚匕首,铛铛两声,匕首坠地作响。风七的反应的确够快,她掷出匕首的同时,身形已经挺起向下逃去。 三个起落,她估计最少冲出了二十来丈,才略略回头看看情形,却看见南宫俊紧贴在她身后,虽然又冲出了两步,她很快就停下了,因为她知道南宫俊的身法太快,她绝对无法逃得了的。 果然身形落定,南宫俊已经站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出乎本能的,她戳了两指,袭向南宫俊的胸前。 南宫俊一伸手就抓住了她的手指,淡笑道:“你还有两个同伴在这儿,就想丢下她们走了?” 风七的眼珠转了一转,笑道:“我是个女人,在危急时往往先想到自己,只有对自己的丈夫或者子女,才会有不顾一切拼命牺牲的勇气,她们两个人既不是我丈夫,又不是我儿子,我当然管不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在寻思脱身或者偷袭的机会与方法,所以故意说了一大堆,想分散南宫俊的注意。 临危而不乱,这个女人的确是个狠角色,南宫俊却并没有放松她的手指,笑笑道:“你嫁了没有?” “我?十年前就嫁了!只是我那汉子死得早,害得我一个女人家,还要出来抛头露面替人当杀手。” 南宫俊笑道:“那还好,你虽然已嫁,却是守寡的身份,因此你断了两个手指,还不至于影响你的终身。” 风七还没听清,略略一顿,倒是明白了,急叫道:“你要干什么?不行,你不能弄断我的手指。” 她用力往后一夺,居然把手指由南宫俊的掌握中脱了出来,正自庆幸,却听得南宫俊笑道:“你实在太恶毒了,照你的心性而言,我真该杀了你,可是我本着上天好生之德,只取你两根手指,那已经够客气的了!” 风七一听话中有话,连忙举起夺回的右手,摇动那两根手指,虽然仍能够动,却显得很僵硬,甚至于已经无法弯曲,不禁大惊失色,再摇了两下,她才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经废了,不仅无法再弯曲,而且也不能使劲了。 她的眼中射出了凶光,瞪视着南宫俊半天,才跳着脚大声叫骂道:“南宫俊,你不是人,你跟老娘有什么过不去的,要这么坑人法!” 因为这是右手的食指与中指,也是最得用的两根手指,缺了这两根手指,虽不至于全废了,却也差不了太多,所以风七才如此伤心。 南宫俊却笑道:“我只废了你两根手指,使你以后使用兵器及暗器不太方便,减少你作恶杀人的本事,让你安安分分地做人,说不定还可以好好地活到余年。如果你再这样作恶下去,总有一天会送掉性命的,望你善体我这片心意,回去好好反省一下,劝劝你的同伴,改过自新,如果下次我再碰上你们不改旧业,对你们就绝不客气了!” 风七纵然一千个不服,可是在南宫俊的逼视下,也不敢再倔强了,她知道自己的武功还是差人一大截,对方既有放过自己的意思,就不必自己再去找死了。 南宫俊则已走向马十儿去。马十儿还在摸着自己的头皮发怔,既不站起来,也没做什么,看见南宫俊走过来,脸上立刻现出了恐惧之色。 南宫俊笑笑道:“你放心,我如果要杀你,刚才就不会只取你的头发以代首了。” 马十儿道:“少主这份人情,马十儿记住就是。” 南宫俊笑道:“我也不要你记住什么人情,这份人情你立刻就可以还给我,不必留到他日。” “少主如果是要我说出主使的人,那很抱歉,即使我以后不干这一行,我也不能坏了规矩。” “我不想知道那些,只有一件小事情要麻烦你,就是替我驾车子,把人送到徐州去。” “这是应该的,我们杀死了少主的车夫,理应为少主效劳的,还有别的事吗?” “有的!你们杀了这个车夫,人已死了,而且你们也有一个人抵了命,我不再追究,可是这辆车子,你到了徐州后,应该赶回原地,找到那车夫的家人,还给他们,而且还要对他们以后的生活做个安排。” “这也可以做到的,少主放心。” “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已经知道了你们琅砑十八魔,以南宫世家的力量,绝对找得到你们的。如果你失了约,再找到你时,那就很难说了!” “少主,哪怕我们以后跟你仍然是敌人,你交付的这件事,我也一定做得到!” “好!我看你是条汉子,也不再多说了!” 他把西门姣蛟、西门巧跟东方倩都送到车上,自己骑了一匹马,牵着东方倩的胭脂火,道:“我们走吧!” 风七忍着手痛,跑去想要解开李十八的穴道,却一直解不开,不禁叫道:“南宫俊,你把他解开了再走!” 南宫俊道:“你们两人所以能不死,就因为你们还能守着一点江湖道理,阻止了李十八对东方姑娘的无礼,至于那个家伙,实在是死有余辜的,不可原谅!” 风七道:“南宫俊,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认为他该死,杀了他也没话说,却不能叫他这么不死不活,何况也没有对东方倩怎么样,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死罪可恕,活罪难饶,叫他受一下罪吧,等马十儿回来时,我会把解穴的手法交给他的。” “那要等多久?” “快则半天,最慢也不过明天。” “等到那个时候,穴道解了还来得及吗?” “再等六个时辰也来得及,这用的手法是独家的,别人解不了,所以我出手时,都会稍留分寸,以防万一不能及时施救时,不致有性命之虞。” “这我知道,可是耽误的时间一久,气血淤塞,纵然解得穴道,也将引致肢体僵硬。” 南宫俊道:“那是必然的,就是现在解开他的穴道,他臂上的主脉已经受阻,可以像平时运转,却不能过分用力,不能再抡刀使剑了。” “什么?那不等于废了他的武功了!南宫俊,你还不如一刀杀死他好得多呢!” 南宫俊沉声道:“以这家伙的存心以及行事的手段,我杀了他并不为过,只是我本着好生之德,才留下他一条命,而且我也没废了他的武功,只是封住了他的穴道而已,他仍有两个方法可以恢复的!” “什么方法?” “一个方法是从今天开始,每天静坐四个时辰,不受任何打扰,徐徐以内气叩穴,如此有二十年的光景,不仅阻穴可通,而且还能使功力倍增,因为在静坐的时间内,未受阻的经脉也得到了锻炼,在不知不觉中,功力大进。” 风七道:“二十年,每天静坐四个时辰,那比什么都要累,他除了打坐之外,什么也别想做了!” 南宫俊道:“前十年如此,后十年成了习惯,不但不觉累,而且坐后精神倍增,连睡觉都可以免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因为我试过,只不过我不必运气冲穴,所以省了一半时间,十年而有成!” 风七道:“二十年后他几岁了?纵使功力倍增,又有什么用?你这个方法分明是存心磨人!” 南宫俊道:“做下这二十年功夫,很可能会作成他五十年的平安健康,若能从此息争止杀,百岁可期。算了……这种道理,你们这种人不会懂的,你若是嫌长,有个快捷的方法,大概一年半载就可以恢复了。” “什么方法?这倒可一试,你……肯说吗?” “我既然说了,自然无意藏私,第二个方法很简单,就是找个练过武功,跟他功力差不多的人,每天用一个时辰,以内力助他冲穴,这样连续一个月,约莫可以恢复一成,连续十个月,大概就行了……” “一个月下来,那个助他行功的人,功力至少要减退一成到两成,这办法更行不通!” 南宫俊笑道:“你们琅砑十八魔中难道连这点交情都没有,其实每人一个月,十个人十个月就行了,每人所损的功力,不过一成而已,这也不算什么呀!” 说完他策着马,吩咐马十儿赶着车子,向山下行去,风七在后面连声喊叫,他都不理了。 出了小路,又要走上正路了,南宫俊道:“马十儿,我想了一下,又觉得于心不忍,你就在这儿停下来吧!” 马十儿奇怪地道:“少主你又要干什么?” 南宫俊道:“我想想叫李十八终生不能再用武实在太过残忍,要你们每个人牺牲一成功力去帮助他,我想你们是不会干的,要他自己苦练二十年,也许别人容不得他!” 马十儿道:“减弱我们的功力去帮助他,确是有困难,我们都是凭武功混饭吃的,减弱一成功力,就将平增许多危险,而且这危险很可能影响到我们全体!” 南宫俊道:“你们还打算干这种行业下去?” 马十儿道:“南宫少主,你自己有家有业,不知道别人的处境,我们都有一个沉重的家庭负担,既无恒产,又无家计,不干这一行,将何以为生?” “我不信除了杀人之外,就无法生活了;” 马十儿叹口气道:“那当然不是,可是这一行可以有很好的收人,一年干上几票就可以在家中安享其成了,此其一;再者,有许多的原因也促使我们无法改行,请少主见谅。我只有设法劝告大家,以后接下生意时,打听一下对象的底细,不是该死的人不接受,这样做或可稍稍一赎前愆,不敢说仗义,至少为除奸尽点心力。” 南宫俊叹道:“反正我好话已经说过了,以后再被我碰上你们有不义之行,我就不客气了。至于那个李十八,你现在回去,解开了他的穴道,还可以保全他的一条左臂,但右臂的武功,是无法在短时内恢复了!” 说着把解穴的手法与方法告诉了他,马十儿倒是非常感激地走了,南宫俊只好把马都系在车后,自己去驾车。 行出里许,却见一排人阻路,男男女女十四个,正是琅砑十八魔中的其余十四个。 当头两个是一老一少,老者已近花甲,少者尚仅少艾,而且是那个少妇先开口道:“南宫少主,在前面没找到你,奴家就想到你一定不会落班儿,迟早会追了去的,所以由得他们三个家伙自作聪明者,正好拿他们做饵,把你这条大鱼钓出来,现在果然没有算错!” 她向车子里看看又笑道:“你真有本事,居然把人都救了回来,那就说明我们的三个同伴没命了!” 南宫俊很沉稳地道:“芳驾排行第几,怎么称呼?” 少妇笑道:“好叫少主得知,奴家姓花,花十七,这是奴家的汉子,陆十二,巧得很,他今年刚好六十二岁,而奴家才十七,这红颜白发,实在难以成匹……” 陆十二皱眉道:“浑家,你别惹人笑话了,十年前你就十七,十年后你还是十七……” 花十七瞪着眼道:“死东西,贼骨头,奴家的生日,你从没有记住过,倒是奴家的年纪,你一点都没少算。就算是二十七又怎么样,还是比你差了一大截,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这个你还能不承认!” 陆十二道:“好!好!我承认,我也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你好改嫁。” 花十七跳脚道:“老杀才,你真是没良心,奴家嫁给你之后,还要自己抛头露面,出来赚银子替你养拖油瓶!” 南宫俊冷冷地道:“二位这一套肉麻当有趣的无聊把戏可以停止了,你们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花十七一怔怒道:“南宫俊你不是闲事管得太多了吗?我们夫妻吵架,关你什么事!” 南宫俊冷冷地道:“本来是不关我的事,可是你们假意在此争吵,吸引我的注意,然后在后面偷袭我的车子,这就跟我有关系了!所以我才叫你们可以停止了。” 花十七一震道:“胡说!你看见了,我们十四个人都在此,谁也没有跑过去,你难道没长眼睛?” 南宫俊道:“我本来没有看见,是忖测之词,可是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倒是要看看了,我背后可没有长眼睛……” 说着正要回头,陆十二已经发动了攻势,一摆手中的花枪,直刺而来,口中喝道:“小子,你就认命吧!” 枪势十分劲厉,南宫俊坐在车辕上,被他一连几枪,逼得跳了下来,撤出了腰间的佩剑,才架开了他的另一枪“毒蛇出洞”,心中不仅微震,因为这老儿的手劲太强了,那支涂着红漆的枪杆,竟是纯钢铸就的。 一般的花槌乃为取其轻巧,除了枪尖部分用钢铁外,枪身部分都是用轻巧而韧性的木杆,因为花枪要比正式的长枪要短,要轻,而枪式也变化多,出手诡异。 可是陆十二这两支花枪全为纯钢铸造,重量就在百斤之外,他执在手中搬弄飞舞,轻若无物,而且兼具了棍棒斧锤的招式与长处,一时倒真不好应付。 陆十二的招式越来越紧,南宫俊无剑招架,竟是处在被动的情况下,无法还手。 花十七见状叫道:“这小子不怎么样嘛,大家一起上,联手快剁翻了他。” 不仅自己一摆双刀上来,连她身边的两个中年汉子,也都一个手持判官笔,一个手舞单鞭合攻上来。 多了三个敌人,南宫俊反而轻松了,他的一支剑守紧门户,还能反攻回击,因为这三个人加进来,反而挤着了陆十二,使他有些招式挥洒不开,碍手碍脚的! 因此十几回合后,陆十二性起吼道:“下去!下去!妈的,你们这一搅和,等于是帮了他的忙。” 其实不用他喊,别人也有了同感,花十七道:“好!好!看你一个人耍狠去,死老鬼,你要是叫人宰了,可别怪老娘不关心你、见死不救,那可是你自己找的!” 然后她转向其余二人道:“走!咱们攻车子去!” 她扑向了马车,而后面原先埋伏在路旁的两个人,原是慢慢向前掩近的,这时也突然增快了速度。 他们扑向了左边的门,他们都很快,也很狠毒,车帘都没撩开,花刀、长剑就隔着车帘刺了进去,撤回兵刃时,他们才用力一带,把车帘也带了下来。 花十七道:“里面怎么没人?” 话还没说完,两边车门处冒出两条人影,西门姣蛟在左,东方倩在右,一刀一剑,急攻而出,这两个人是恨透了,出手就是杀着,寒光过处,已有三个人倒了下去。 攻向西门姣蛟的两个汉子,双双倒地,都是一剑穿胸而过,他们的武功并不弱,甚至于比西门姣蛟还略高一点,但是因为过分大意,认为车上的人绝无反抗能力,尤其想不到的是李十八已经把解药给了南宫俊。 忘忧散香迷性虽烈,却没有毒性,迷住的人,睡上一个周天以后,就会慢慢地清醒,因此一般中了迷的人,也不太需要解药,尤其是南宫俊把人都放在车上,自己驾车,空出两匹骏马跟在车后,这更使他们相信人没清醒了。 西门姣蛟是恨透了这批人,所以一出手毫不留情,暴起一剑,搠向左边一个汉子的心窝。右边的汉子一惊一呆,正想有所行动,哪知道车门处地方很窄,被自己的同伴挤住了,而西门姣蛟动作又快,抽出剑来,改搠向他的心窝,只是眨眼间的事,好像是她早已决定的行动,连思考都没有,就接着了下一步行动了。 就是这样,两个好手糊糊涂涂地就送了命。 东方倩那边倒下的是使判官笔的汉子,花十七把车帘扯落时,东方倩跟着窜出,手中的刀也劈出,是这家伙想先上来拣个便宜,刚好赶上了拦腰一刀。 这车中两头母老虎出了柙,使得对方大为恐慌,而适时南宫俊剑光突紧,在枪杆上一削,陆十二大叫大吼,双枪抛落地下,双手鲜血淋漓,抛下的枪身旁边,散了一堆手指,正好是八枚,双手除了拇指还在外,其余八枚手指都被他一剑削落下来,所以他叫完之后,又呆呆地看着南宫俊,似乎还难以相信似的。 南宫俊按剑笑道:“陆十二,如果我就是那点本事,也不够继承南宫世家了,你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怎么脑筋还是如此简单,认为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就能应付我了!” 陆十二一面运功止血,一面咬牙道:“小子!你狠!那么你说,你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是为了什么?’” 南宫俊用手指指车子道:“为了让你们扑上车子去,她们服下解药已经清醒了,正是一肚子火的时候,难得你们这时候凑了上来,我若是对车子不闻不问,你们一定会想到了准备,所以我必须对车子表示十分关切,然后又必须要装着被你们绊住身子,所以我选了你这个陆十二为对象,你的花枪也着实了得,双膀子的劲力更是惊人,让你绊住我你们不会起疑的。” 陆十二倒是沉得住,冷冷地道:“小子,你好算计,可是你也要放明白一点,你的一剑没削掉我的脑袋,只削断了我八枚手指,这是很不理智的事!” 南宫俊道:“做生意有赚有赔,你既是受酬杀人的职业凶手,自然也有赔得起的度量。” 陆十二道:“今天老子认栽,可是以后你得小心,陆老儿这八根手指,要你付的代价可大了,我要加收十倍的利息回来,一根手指,一对胳臂!” 南宫俊道:“只可惜我只有两条手臂,一起给了你,也不够赔你的八枚手指的损失呀!” “其余的缺数,我们会从你们南宫世家的人身上取满补偿的,而且都是有点身价的人。” “南宫世家的人个个都有身价,我倒不怕你取偿,只怕你赔得更惨,我能一剑斩下你双手的手指,这剑式你能破得了吗?而我的剑法还是平平而已!” 陆十二神容黯淡,厉声大叫道:“笑话,琅砑十八魔又不是没杀过你们南宫世家的人,剑法神奇又有什么用!” 南宫俊神色一寒,杀机已起,但是很快又淡了下去,道:“陆十二,南宫世家家训不准以私仇相报而杀人,所以我不计较你们杀过南宫世家的人,但是以后只要给我知道了你们行不义之事,我就绝不轻恕,你双手俱伤,退过一边去吧!” 陆十二还待叫骂,却被花十七瞪了一眼道:“行了,陆老儿,琅砑十八魔又不是靠斗嘴皮取胜的,你往后挪一挪,把地位让出来,别人好动手!” 陆十二悻然退下,花十七看看地下的三条残尸,轻轻叹道:“琅砑十八魔自出道以来,今天可算是栽足跟斗了,接连损失将近一半的人,却连一文钱都还没赚到手!” 南宫俊道:“你们这个时候退下去,至少还可以保住一半的本,如果再要纠缠不清,恐怕要血本无归了。” 花十七苦笑道:“你说得倒轻松,我们收了人家的定金,就得付给事主所要的人头,交不出去,就得交出我们自己的人头,杀手是不得毁约的,所以我们明知不敌,也不能再退后了,只有一条路,拼到底。” 南宫俊愕然道:“你们当真至死不悟?” 花十七道:“不错,规约如此,虽死无悔!” 东方倩与西门姣蛟突击得手后,两人一刀一剑,守在他们车子的两边,已经不耐烦了。 西门姣蛟是不大开口说话的,可是杀性特重,要不是顾及车上还有一个瞎眼的西门巧,她早就冲出去杀人了。 东方倩比较稳重,但是她今天也憋了一肚子气,被人用迷香迷倒,她引为奇耻大辱,只想痛痛快快地大砍大杀一阵,以泄心头之火。因此忙道:“俊哥,这些都是比石头还冥顽不灵的家伙,跟他们没什么好说的!” 南宫俊道:“不教而诛是我们的不是,教而不悛,则是他们自取死途,所以话不能不说。” 东方倩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出去杀个痛快了?” 南宫俊道:“不行,现在你们还不能出去。” 东方倩道:“为什么呢,难道还没教训够?” 南宫俊道:“那倒不是,而是车子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恰巧也是他们要杀死的对象,而巧娘的武功太差,双目失明,需要人保护,你们一离开,对方立刻就会乘虚而人,这些杀人凶手是不懂得什么武林道义的。” 西门巧立刻在车中道:“少主,你们不必管我,只是希望你们以后善待小姐,别再让她走人歧途就好了!” 南宫俊忙道:“那怎么可以,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受损失,你放心留在车上好了!” 东方倩道:“可是我们不能这样拖下去呀!” 南宫俊道:“不会的,你们守住两边的车门,我来开路,只要能转上大路,就不怕他们人多。” 说着拾起陆十二掉在地上的花枪,拉着缰绳,牵马拉车,向前徐行。 花十七领了其他的杀手们继续采取了包围的姿态,慢慢随着移动,他们虽不甘心,却因为先前连折了三个人,心怀戒意,不敢贸然上前了。 走出三十多丈后,一个汉子忍不住,一挥练子索,逼向了西门姣蛟,跟她交缠上了。 这次因为小心多了,不敢急躁求进,慢慢地试招,采取了游斗的方式,缠住了西门姣蛟,而另一个瘦削的悍妇执鬼头刀却守伺在一边,等候着只要一有空隙,就地欺进去攻杀西门巧。这是很恶毒的战法。 西门姣蛟既要照顾自己,又要照顾门户,而对方的索练枪又十分灵活,忽上忽下,她站在车门处,举动十分不便,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跳了下去。 这一来剑势虽是运开了,却也使南宫俊无法再牵马前进了,除非他能把西门姣蛟放下,不理西门巧的死活。 这边牵制住了,东方倩那边也开始有人上了,两个手使护手钩的汉子,一左一右,双钩并进。 东方倩的刀式是够泼烈的,但是她的刀吃亏在上面加了九个铜环,这些圆环并没有什么用,只有在抖动时,会啷啷直响,增加对方心理的威胁。 环装在刀背上,每一个有小酒盅那么大,也没增加多少重量,更无不便之处,可是遇上这两个使钩的汉子,可就受累死了,钩尖是弯的,一下子很轻易的就钩住了刀上的圆环,也就陷住了她刀法的发挥,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一个,第二柄钩又来了,最后竟变成对方拼命用钩子钩她的刀环,而她则拼命地要脱出对方的拘束。 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后,使索练枪的那个汉子道:“这婆娘的刀法不怎么样嘛,先前商八、商九兄弟死在她一招之下,实在太冤枉了。他们要是小心点儿,一个对一个,都能把这丫头收拾下来。大家加点劲,不必再动什么花招了,凭真本事我们也足够把点子料理下来了。” 花十七的双刀一扬,笑向南宫俊道:“小伙子,看样子我们也闲不住了,一起凑个热闹吧!” 仗刀径进,却没有其他两起顺利了,因为南宫俊此刻使的是陆十二的花枪,比她的刀长出一倍有余。而且全是钢铁所铸,既重又韧,横杆一架就把双刀荡开一边,花十七只有仗着曼妙的轻功才能支持下来。 花十七攻出十几招后,反被南宫俊逼得透不过气,只有喘着叫道:“死汉子,老婆在跟人拼命,你却能够在一边看热闹,你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陆十二的手指才包扎好,伸出一对没有指头的手道:“娘子,我的手指都已断了,想要帮你忙也帮不上!” 花十七怒道:“你的手指弄断了,脚趾可没断吧!” 一句话提醒了陆十二,他忙道:“是啊!我怎么忘了呢,这是压箱最拿手的功夫,怎么不拿出呢!” 说完身形一欺,跃进圈子,再度纵身时,双脚齐出,一踢面门,一攻胸膛,势子十分凌厉,而且在踢出时,他的靴尖上居然冒出一对尖刃,面对着这种奇异的身法,南宫俊倒也不敢大意,只有小心应付了。 九个人分成三堆,都是三对一的场面,琅砑十八魔却还有三个人守伺在一边,不过,南宫俊已经渐渐挪近过来叫西门巧也下了车子,由三个人将她围在中间保护着。 这样一来,西门姣蛟虽然手下略逊,但是南宫俊还可以支援她一下,堪堪战成不相上下。 琅砑十八魔的武功身手的确不弱,他们中间虽没横江一窝蜂宇文雷那样的高手,但至少有他们的三号卜天灵那等的造诣,比起其他的一些黄蜂杀手高明多了。 更绝的是他们的武功在单打独斗时是一套,联手作战时又是一套,叫人摸不透他们的路子,所以应付起来很头痛,有些招式看他们用过了,再次使用时,居然又有变化,不是由实化虚,就是由虚化实,使人防不胜防。 幸好西门巧自己也会几下子,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听风辨位的能耐很高。偶而招呼不到的时候,她自己还能挡两下,东方倩的一柄刀使尽了威风,却仍是奈何对方不得,因为跟她交手的两个人,已经对她的刀法有了相当了解,她要发出杀手时,对方早就避过了,根本不跟她作全力接触,除非她追杀过去,但那样一来,对西门巧的保护就有了缺口。他们三个人背对背,是一个三角形,围住了西门巧,已经是最省人力的阵形,绝不能再少一个。 南宫俊的花枪虎虎生风,不但封住了花十七的双刀,而且还要防备陆十二的飞腿以及鞋具上的两柄兵刃,也是颇为吃力,主要的原因是他的杀手不肯施展。 东方倩道:“俊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南宫俊道:“我知道,他们有人可以换班,我们却一直要拖下去,时间越长,对我们越不利!” 东方倩道:“我也知道你的杀手没有施展!” “是的,有几式凶狠凌厉的剑法,我如施展开来,可以把他们的人解决一半,另一半的人也讨不了好去!” “俊哥,我也知道这些剑式过于狠毒,施展开来,必将有人死伤,可是对敌人仁慈,就是对我们自己残忍,你再不施展,我们就会支撑不住了。” “我知道,可是我有不能施展的原因,琅砑十八魔只是被人买出来的一批职业杀手,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真正的敌人还在一边等着呢!” 东方倩移目旁掠,果然看见有两个黑衣人站在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忙问道: “是那两个黑衣人?” “不错,他们恐怕也就是买凶杀我们的事主。” “那很好,连他们也一起解决了。” “没那么容易,再说他们也不会参加战斗的,他们买动了这批凶手,主要的目的不是杀死你们而是要杀死我,能够成功固好,不能成功,他们也大有收获!” “收获,什么收获?” “了解我的剑招,他们的武功跟我同出一源,相差无几,最担心的就是几手特殊变化的杀着,所以他们才不惜重金,雇用杀手来对付我,目的也是想要看一下我的特殊剑式,等他们把这些招式看了去加以研究后,就可以肆无忌惮,横行天下,再无人能克制他们了。” 东方倩道:“不是多少问题,而是强弱的问题,一个对一个,我们或许强一点,一对二,勉强拉个平手,一对三,我们是必然会输的。” 南宫俊道:“琅砑十八魔,被我们拼得只剩下九个了,一个对六个都未能奈何我们,你现在还急些什么!” 东方倩叹道:“我不急,我是在替你急,我知道你尽有自保脱身的办法,可是西门姑娘她们若是受了杀害,对你今后的盛名,恐怕大有影响,难以再使江湖人信服了。” “南宫世家的名声可不是靠胜利得来的,南宫世家人死于非命的已有好几个了,就是死在他们琅砑十八魔手中的,也不是今天头一回了,可也没有损及我南宫世家的威名,所以,这实在不足以担心。” 东方倩急了:“俊哥,我真不明白,难道就是为了怕被人看出你的剑招,你非要冒这么大的险吗?假若你一定要到了有人被杀的时候才肯出手,那现在时候就到了……” 说着她突然撤回刀来,拄地不动,而跟她交手的两个汉子,先前听取了她跟南宫俊的谈话,也放松了功势,只是紧紧地把她圈住,不再极力以求竞功了。 不仅是这两个如此,连另外四个搏击者,也都是同样的情况,他们也知道委托他们的事主的身份,再经南宫俊一说,才知道只是要他们来试探南宫俊的杀手剑招,心中自然不太是滋味,虽然为了行规,但是谁也不肯拼命去引出南宫俊的杀手来,因为他们为了躁急求进,已经折损了好些人,谁也不愿再做傻瓜了。 东方倩惊道:“你说那两个是百花宫的?” “目前只有那一批的人才会有买凶杀我的理由,因为我只跟他们一家有过节。” “那他们为什么又要留下我的性命呢?” “你虽被三十六红粉金刚除了名,但是慕容大姐还是跟你很好的,其他姐妹对你的感情也不错……” “大家虽非同胞,但是自小就在一起生活长大,感情之深尤胜手足,这也不足为奇呀!” “但是百花宫主跟你姑姑同出一源,她们恐怕还要同创一番事业,自然不想太开罪红粉姐妹!” 东方倩不禁默然。 南宫俊又道:“不过那只是他们先前易于得手时的打算,现在的事态已经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了,对你也不再会客气了,你千万别掉以轻心。” 东方倩道:“俊哥,我会小心的。可是我们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们可拖不起,西门姑娘的内力不长。” 南宫俊笑道:“没关系,她的内力很足,只是以前很少用剑动手,才显得生疏,很难得有这种机会给她练习练习的。你看,现在她不是已经从容多了?” 西门姣蛟是慢慢地在打斗中体会到许多用剑之道的,那一套灵蛇剑法,在她手中使来也渐见凝炼,跟她交手的两个,已经不再占到上风了,只不过他们以三敌六,总是件较为吃力的事。 “俊哥!我们必须要设法突围,否则迟早总会累倒的,以寡击众,最忌久斗……” 南宫俊道:“现在对方只剩下了九个人,并不太多!” 所以尽管东方倩停手不战,那两个汉子居然也止手不前,双方变成了停顿对峙的场面,更妙的是这儿一停,围攻西门姣蛟的两名汉子也停了下来,最后花十七也停了,只剩陆十二双腿飞踢,不仅威力大减,转到西门姣蛟面前换式时,西门姣蛟可不讲什么规矩,在背后也是一剑撩过,幸亏他闻风急跃及时,差点又丢了两脚,因此他落地之后,立刻就叫道:“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停手不战了?” 花十七道:“你难道没听见南宫俊的话!” 陆十二道:“听见了又能如何?” “听见了我们就犯不着做傻瓜,我们做的是卖命的买卖不错,但是卖的是别人的命,可不是自己的命。” “可是我们已经收了货款,约期交货。” “事主跟着来的,也看得很清楚,我们不是没尽力,也折损了好些人的命了,这种买卖本来就没有保证完成,不是万无一失的。信得过我们就展延一下交货期限,我们另外想法子交货;信不过我们,就另请高明,我们最多放弃另一半货款而已!” 陆十二微怔道:“你的意思是要如何呢?” 花十七道:“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大伙儿的主意,这次的行动失败,撒腿走人。” “这……事主方面怎么交待呢?” “那是辛老大接头招揽的,他人已死了,还有什么好交待的,事主的代表在这儿,他们也不是聋子,应该听见我们的谈话了!” 说完,一声招呼,把大家都叫过来,朝南宫俊一点头道:“南宫少主,很对不起,打扰了半天,好在你们那边并没有损失,反倒是我们又送了三条命,加上了陆十二的八枚爪子,再算上先前我们的人数,我们的亏已经吃大了……因此你也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了,是不是?” 这个女的倒真是能放能收,自己拦着人家大砍大杀一阵,看出占不了便宜居然若无其事的想收场了。 南宫俊未置可否,东方倩已怒道:“哪有这么便宜!” 花十七微笑道:“东方女侠,我混了那么多年的江湖了,看事情还会走眼吗?现在是优势操在我们手中,所以这进退之势,也操之在我,你别不服气,如果你们不肯罢休,咱们也可以硬拼下去,未必是我们吃亏呢!” 东方倩正待开口表示要拼到底,南宫俊却道:“倩妹!南宫世家的处世第一戒就是戒意气用事。” 一句话就把东方倩压了下去。 花十七笑道:“少主不愧高明,以前我们遇到的几个南宫世家人,就是缺少了这一份忍的修养,所以才会遭殃,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像我们琅砑十八魔看风声不对,立刻就收篷转舵另作打算,所以我们才能混了这么多年而没有被人挖掉……” 东方倩又忍不住道:“也就是到此为止,今后你们再也别想干这种血腥买卖,赚这种血腥钱了。” 花十七笑道:“这个不劳芳驾提醒,我们也知道,琅砑十八魔已去其半,今后就是不散伙也不行,我们另招伙伴,就是另起炉灶,你再找我们也找不到了!” 南宫俊沉声道:“如果你们从此洗手,我可以放过你们,如果再给我碰上你们怙恶不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花十七笑道:“我们会记住的。” 转身而行,那个黑衣人拦住了道:“花娘子,你们打算就此搁手了?” 花十七笑道:“是啊!二位自始至终都在看着,我们的确是尽了全力,事情办不成可不能怪我。” 黑衣人冷冷地道:“我们可是预付了一大半的定银。” “是的,我们都收到了,还有剩下的尾数,二位如果方便,就请赐下,不然,指定一个地方,我们明天派人来取。” “什么!你们还要收余款?” “当然要了,我们拼了命,为的就是钱,当时议明的是我们这边若伤一人加银一万两,现在眼睛看得见的,已经死了六个了,还有三个在山上,想来也凶多吉少了,不过那三万两等以后抬了尸体再来收钱,我们做买卖一向是硬碰硬的,童叟无欺。” “可是你们并没有完成交易。” 花十七冷冷地道:“第一次这三个女的跟一个车夫都着了道儿,你们是看见的。” “可是并没有南宫俊在内。” 花十七道:“不错!这就是你们的错,你们提供的消息是说南宫俊一定在车上,如果他在车上,一定逃不过我们的算计,交易已完成了。” 黑衣人倒是被她的言词盖住了,花十七又道:“正因为你们消息错误,漏了难惹的南宫俊,所以才害得我们泄了密,造成如此大的损失,这责任不该我们负。” “可是现在点子都在这儿,你们也占着上风,为什么又要半途撒手呢?” “你们自己的势力很大,高手也很多,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干,要花重金来请我们呢?” “这个……我们出钱,你们拿钱办事,无须解释吧!” “原来我也不太清楚的,经南宫俊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了,你们是想套出南宫俊的杀手剑式,叫我们去送死,难怪你们一直 反对用忘忧散香,要我们以全力猝击,朋友,你弄清楚,我们卖的是人命,可不卖武功!” “你们也没把人命交出来。” “六条人命就是送在你们的错误上,那还不够!” 黑衣人刚要开口,花十七又道:“你只要说一句不付,咱们就走着瞧,琅砑十八魔可不是怕人赖账的。” 旁立的一个瘦子始终没有开口,这时才开口道:“计全,你少开口,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你做得了主吗?” 花十七道:“计老大,一切都是你接的头,早就该你开口了,尽让那个二愣子在满口嚼舌。” 计老大用眼色止住了计全的发作,拱手道:“花娘子,以前都是跟辛老大接头,不知道你的精明,计泰在这儿向你赔个不是,希望你别跟我家老二一般见识。” “这还像句话,计老大如何交代呢?” 计泰道:“听花娘子说的事由,果真是我们的错失呢!” 计全忙道:“老大,这怎么算是我们的错失呢?” 计泰瞪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不开口?” 计全悻然退后,计泰才笑道:“花娘子,既是责任在我,我们自然要把尾数付清,而且你们的人员抚恤的银两更应该照优给付。” 花十七道:“到底是计老大懂事,那就谢了,计老大就请赐下,我们好走路办后事。” 计泰道:“兄弟没带在身上,明天在徐州奉上。” “计老大,你是有名的笑面虎,吃人不吐骨头,脸上还是带着笑容的,怎么跟老娘也来上了,我们既然称为琅砑十八魔,又岂是好给人吃的。” “花娘子,这是什么话!兄弟绝无此心。” “你没有此心,我倒是有点害怕,明天到了你们徐州老窝,只怕是有进无出。” “冤枉!冤枉!兄弟是因为身上没带银子,而且花娘子自己也说过,明天可以指定一个地点的。” “那是要你们承认责任的话,既然你承认了,反正是要付的,何必留在明天呢!” “兄弟实在没带。” “如果我们今天顺利交货,你们是否也打算拖到明天呢?计老大,我们的交易不止一天了,规矩你都清楚,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计全道:“可是,你们今天没有交货。” “没交货,可交代了责任,如果是我们的错失,没第二句话,哪怕我们死剩最后一个,也一定要将收的银子退给你,现在是你们的消息错误才出的岔,我们不求赔偿,已经够客气了,该给的一个也不能少。” 计泰道:“实在是身上没有带着。” “计老大,如果你真是没带,立刻把衣服给我脱下来,我负责另外送两套新的衣服给你们,然后我们的账就算清了如何?两身衣服卖几万两银子。” 计泰脸上浮起一阵干笑道:“花娘子,你别开玩笑了。” “你妹子不跟你开玩笑,计老大,是你自己付,还是脱衣服,或是由我们动手替你脱? 我讲在前面,轮到我们动手,剥了衣服,我还是不认账的。” “花娘子,实不相瞒,兄弟身上带着的银票只够付尾数,六位贵友的恤葬费用却没有准备,因为你们一向无往不胜,从没有像今天这个样子。” “没关系,先把尾数付了,另外那些银子暂存,哪天我们遇上再算好了,拿来吧!” “花娘子,这个,由于事情发展出乎意外,兄弟必须要请示一下,否则难以交代。” “你带出多少银子来,可是早经请示过的,计老大,你也知道老娘面前没过门好打,拿来吧!” “花十七,你要这样子说,我也没办法,已付的定银我要不回来,还不知如何交代呢,余下的尾数是在我身边,但是付钱的条件不对!” “很好!你说说看什么条件才对?” 计全又插嘴道:“就是你们把议定的人头交来!” 花十七道:“这恐怕要另外谈生意了,我们一次完美的计划,叫你们自己给弄砸了,害我们蒙受了不少的损失,这趟生意我们已经赔得不少,不再打折扣了。” 计泰道:“那兄弟就无法做主,只有回去请示,花娘子明天到徐州去,当面解决不好吗?” “计老大,好得很,你大概是看我们今天被人家杀得七零八落,就认为琅砑十八魔已垮定了,居然跟我们谈价钱,杀斤两起来了……” “花娘子,你可要弄清楚,在我们头上想来硬的,你们可是打错了主意!” “琅砑十八魔既然干了这一行营生,还会在乎狠主顾!姓计的,有种的你再进个不字儿!” 计氏兄弟对看了一眼,然后两人转身前行,腰间剑已出鞘,小心翼翼地走着,花十七冷笑一声,变了脸色,忽然人影急闪,拦在计氏兄弟面前。 计泰厉声道:“你们真的想蛮干吗?” 花十七飘身落地,笑道:“计老大,好话说过了!” 计全埋头忽然出剑,却被一支三节棍架住了。棍子的后半截神龙摆尾,电疾无比地兜上去,只得一招,就在计全的下巴上重重的一击,把他打昏过去。 花十七出手更快,上面右手双龙抢珠,计泰用剑去削时,她的手突然收回,左手的匕首已经一下子点在他的喉咙上,刀尖入肉分许,沉声道:“计老大,你怎么说?” 计泰叹口气,伸手入胸,取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花十七一把攫住,计泰道:“花娘子,你们会后悔的。” 花十七一手攫去了银票,看了一看,收入怀中笑道:“计老大,我们还算够意思的,没把你放平了留下给南宫俊,扛上你的宝贝弟弟走吧,我们送你一程!” 计泰弯腰扛起晕倒的计全,悻悻地走在前面,其余的人也把地上的尸体整理好了,掮上随行。 花十七向南宫俊道:“对不起少主,实在很抱歉,阻了你的行程,我们的价款已经收讫,因此前途不会再找你们麻烦,你可以从容安心上路了。” 语毕,扭转身追同伴去了。 : 06 023 第二十二章 秘坛花宫 一行人虽多,而且都是步行,但是去势之速,却难以想象,瞬间已走得干干净净,倒把西门姣蛟看呆了。 她不禁讶然道:“他们的武功真高啊,怎么跟我们打起来就不起劲了呢!” 东方倩也道:“是啊!那个使三节棍的汉子,看去貌不惊人,也没有动过手,可是一出手就是妙着,他那一棍,如果换上了我,恐怕也难逃得过。” 南宫俊道:“乍然一见面,那一式神龙摆尾的确是凌厉无匹,但是只要有戒心,也就没什么了!” 东方倩道:“那当然,可是我们以前也不知道呀,他为什么不对我们使这一招呢?” 南宫俊道:“因为他们只受雇杀人,所以不肯拿出真功夫来,那是他们救命的本钱,不是用来赚钱的。” 东方倩一愕道:“救命的本钱,这是怎么个意思?” “这些做杀手的人,干的是搏命的买卖,尤其是他们专门接受江湖人的委托,搏杀的对象,也多半是江湖高手,自然需要一身很不错的武功为本钱。” 东方倩道:“岂止是很不错,简直就是很高明了,我认为他们比横江一窝蜂还要强呢!” “他们既是以搏杀江湖人为对象,有时可能遇上了绝顶高手,对付不了,所以他们每个人,一定需要有一两手最拿手的绝招妙式,平时绝不使用,在万分无奈,本身性命受到威胁时,才拿来做救命之用,我们一直没有把他们逼到那个程度,所以他们也没机会施展。” “刚才他施展那一招杀手,也非一定要呀!” “那两手是使给我们看的,他们急于脱身,却怕我们不肯放松,紧迫不舍,所以才借机会露了一手,意在吓阻我们追赶,同时也是向我们卖个交情。” “卖交情?这又有什么交情可卖呢?” “他们这一次狙杀失败,以后是怕南宫世家追杀,所以他们特地亮出这一手,向我们示意,要我们知道,他们并没有拿最狠的杀着出来。” 西门姣蛟叹道:“如果他们真施展了那些招式,我恐怕还招架不住呢!” 南宫俊道:“西门姑娘,你不是也有一两手绝活没有施展吗?你不会吃亏的,最多落个两败俱伤。” 西门姣蛟说道:“南宫俊,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俊道:“这是姑娘自己告诉我的,有关于江湖杀手的内幕,我都是在车上听姑娘说的。” 西门姣蛟笑道:“我竟忘了自己跟他们是同行了,只不过我觉奇怪,为什么会有人要买凶手杀我跟巧娘呢?” 西门巧道:“那个叫计老大的家伙,就是雇我们来暗算的事主,大概是怕我们泄露机密……” 西门姣蛟道:“不对,那个人跟我见过几次面,我认得,绝不是他们的样子,他们弟兄俩一个太矮,一个太瘦,而跟我接洽的人,是个身材适中的男人,长得还不错,只是有点女人气,身上还擦香香的,鼻梁上有三颗红痣……” 东方倩一怔道:“鼻梁上有三颗红痣,那是十九妹甘凤姑,她是个女的,怎么会是男的呢!” 西门姣蛟道:“我说的那个男人有点女人腔,很可能是女人改扮的,东方姑娘认识这个人?” “是的,这种长相的人不多,我想很可能就是甘凤姑,那是红粉姐妹中的一个,武功很高,刀法也很精,她应该可以爬得更高的,但是她似乎无意进取。” 南宫俊道:“她是后来才进止水谷的吗?” “是的,不过进来也有五六年了,她是已婚妇人中的领班,跟姑姑身边的梁婆婆最为接近,做人很阴沉,我不太喜欢她,有次跟我顶嘴,被我掴了两耳光,她拿刀跟我拼命,居然跟我不相上下,还是大姐来了,才把她喊住了,着令她跪下跟我磕头赔罪,我想她一定是挟恨报复……” 南宫俊笑道:“倩妹,你也想得太好了,别说红粉金钢不准私自行动,就算准许,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来!” 西门姣蛟道:“是的!她出的代价是五百两黄金。” 南宫俊道:“五百两黄金固然不算多,但是叫一个江湖中的二流人物拿出来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受到了门户中的命令,或是受到别人的授意才有可能!” 东方倩道:“要说大姐要杀死我,我绝不会相信!” 南宫俊道:“当然不会是慕容姑娘,否则她也不会叫你离开红粉姐妹的行列了,可是慕容姑娘之上还有人。” “那就是姑姑了,她会杀死我吗?” “她应该是最有理由的人,既不愿意你出来泄露红粉金钢刀法之秘,又不直接下令杀死你而使其他姐妹寒心,便只有买动职业凶手来行事了!” 东方倩低下了头,她从马成的口中知道了自己姑姑是出于西方魔教之后,对姑姑的盲目敬仰已经大为改变,南宫俊的话使她无从辩解,但她的心情总是沉重的。 西门姣蛟道:“现在小妹也想提出一个问题,就是什么人会在琅砑十八魔那儿出钱买我们的人头?” 南宫俊道:“你不是已经看见吗?” 西门姣蛟道:“那两个人只是来接触的,却不是主使人!” “他们在徐州落脚,必然是百花宫徐州分宫的人,主事者也必然是百花宫的人。” “百花宫对南宫俊不利还可以说法,对我跟巧娘,却没有理由出重金买人头!” “西门姑娘,你的事情最为单纯,因为你没有跟别人接近过,也没有跟别的人有什么利害冲突,惟一能从你的死亡得到好处的就是你的姨娘西门千千。” “我当然也想到她,杀了我,她就可以独占千蛇谷了,可是怎么又会是百花宫中的人出面呢?” 南宫俊道:“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西门千千她已经跟百花宫连成了一气,或者她根本就是百花宫中的人……” 西门巧道:“这倒是很可能,因为西门千千做了谷主后,千蛇谷慢慢就变了个样子,她引进了一些人,渐渐把谷中的人都先后的更换了,而那些人对故主都是十分忠心的。她如果不是重用那些老人的驯蛇技术,恐怕早就把他们全部芟除,对少主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因为谷中三位长老的支持,她也不会让少主活下去了!” 西门姣蛟道:“我姨娘会对我如此吗?” 西门巧道:“她虽然做得不太明白,但是我多少总有点知觉的,所以我只跟三位长老商量,把一些厉害的毒蛇驯役之法秘而不宣,这样才能保全少主。” “你以前怎么不告诉我知道呢?” “如果少主知道了,一定沉不住气,恐怕就难逃她的毒手,我们大家容忍着,只希望等到少主满二十五岁,那时她必须将暂摄的谷主蛇杖交出,由少主任谷主,再说也就没有关系了!” 南宫俊道:“你真傻,你想她到时候会把谷主蛇杖乖乖地交出来吗?” 西门巧道:“她不交也不行,千蛇谷分内外两谷,谷内才是毒蛇的栖留区,也是千蛇谷的真正实力所在,除了我与少主外,她的人根本不敢进入半步!” 南宫俊道:“那她这个谷主呢?” 西门巧道:“西门千千自是可以的,因为她是摄理的谷主,不过她也只能进来看看,三位长老所驱役的毒蛇,她仍无法控制,因为三位长老对少主忠心耿耿,将不会将役蛇之法传给她的,要等少主满二十五岁后,传给少主的,除非在一个情形下,才能轮到她!” 南宫俊道:“那就是西门姑娘在二十五岁以前死去!” 西门巧一怔道:“南宫大侠怎么知道的?” 南宫俊道:“我不是说过嘛,西门姑娘的生身父母生前与我南宫世家极为莫逆,已经答应作为我家的武士了,只是后来未曾来践约而已,对千蛇谷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那三位长老在谷中终身不出,每人驯养一种天下歹毒的奇蛇,然后再交给谷主驱使役用!” 西门巧道:“是的!是这么回事,主母因为那三种蛇太过歹毒,不肯轻易使用,所以也没有做那种要求,主母跟主人死后,少主应该是第一个继承人,因为年纪太小,由西门千千所摄,俟少主成人后,还要交回的,所以三位长老不肯把驱蛇法教给她,只有在少主死亡的情形下,千蛇谷再没有继承人了,才可以由她接任!” “这么说来,她应该早就下手除掉西门姑娘了,怎么以前没有采取行动呢?” “少主幼年时,一直都在内谷,她无从下手,等到少主长成,武功已有基础,而且身边有好几种蛇儿护卫,寻常人很难能伤害她,连暗算都很难……” 南宫俊想到在古庙中,四处都是蛇儿的情形,也觉得的确是很不容易,如果不是自己身边有着那一块千载雄黄精,制得住那些蛇儿,要接近西门姣蛟确是很难。 西门巧又道:“还有一项规定是谷主或少主被害时,继任者必须为死者尽力追凶,一直等到复仇后,才具有继承资格,她如果伤害了少主,就得杀了自己为少主报仇,自然更没有继承资格了,所以她不会那么做的!” 南宫俊哦了一声,忽然道:“这次生意是你们接的!” 西门巧道:“以前我们不管这种事的,这次因为谷主有事情外出不在谷中,少主才为了好玩,接下了一笔生意,却没想到加害的人是东方女侠!” 西门姣蛟道:“我就是知道东方姑娘,也会接下这次生意的,因为我以前对江湖上的事,毫不知悉,而姨娘告诉我,要维持千蛇谷是多么不易,要养活那么多的蛇,每个月要花很多钱,我以后接任谷主,就得学会赚钱。” 南宫俊道:“这次你却上当了,假使你成功了,我就会杀你,而西门千千雇了琅砑十八魔杀我,算是替你报仇。你没有成功,而且在我的劝告下,跟我反敌为友,她才叫琅砑十八魔把你们也算计在内,然后再把琅砑十八魔也除去几个好交差,目的都在要夺去你的基业,我想连这笔生意都是她策划的。” 西门巧道:“婢子先前还感到惑然不解,听大侠如此一说,倒是全都明白了,一定是这么回事的。” 西门姣蛟道:“姨娘这又是何苦呢,我根本就不想跟她争这个谷主,那片基业我已经打算放弃了。” 西门巧一怔道:“少主打算放弃千蛇谷了?” 西门姣蛟道:“是的!以前我是不懂事,自从听南宫兄为我晓谕之后,我就准备放弃了,本来也是,一个女孩子整天跟些虫蛇混在一起,失去了自己的生活,有什么意思,以前我是以为离开了那些蛇就无法生活了,可是南宫兄杀死我身上那些蛇之后,我发现没有它们,我可以活得很好,我是个人,人应该跟人一起生活,不能跟蛇过一辈子的。” 西门巧道:“少主,你不能这样,那会使很多人伤心的,他们把一切的希望都寄在少主身上……” “没有多少人了,就不过是内谷的三位长老,跟一些蛇奴。” “他们为了千蛇谷,牺牲了一生,牺牲了双目,为了使耳朵听觉特别灵敏,便于听见蛇的嘶叫声,他们自幼就刺瞎了双目,就像婢子一样……” “巧娘!你是眼睛瞎了,才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生活,不穿衣服,身上爬满了蛇,别人见了我就吓得发抖,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我无法跟别人说话……” “有些毒蛇是必须要跟它们声息相通,才能跟它们合成一体,指挥役使它们的!” “巧娘!你应该从小就把我的眼睛刺瞎掉,如果我能看得见,就不能再忍受那种生活,以前我很少见到外人,以为人的生活都是那个样子的,直到这次出来,我见到许多真正的人,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丑恶的一个大怪物,现在我想到谷中的生活就感到害怕。” 西门巧低头不语了。 南宫俊道:“巧娘,西门姑娘的话也不错,一个人脱离了正常生活而去与虫蛇为伍,那就是走火人魔了,你虽然从小就过那种生活,但是你已经嫁人生子,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西门巧悲切地道:“是的,我虽然嫁过人,生过儿子,可是我的丈夫见了我就害怕,因为我们的屋子里,随时都会冒出一条毒蛇来,他最受不了那种生活,才逃出千蛇谷去了,我的儿子则是在十个月时,因为我不在身边,他抓起一条毒蛇,以为是吃的东西,放到口中去咬,结果反被蛇咬死了。” 南宫俊不禁恻然道:“是的,这种生活就是一种错误,过去西门前辈就是想到这种生活的不正常,她准备回去结束千蛇谷的,哪知道一去就没有再回来。” “主人与主母回到谷中没有三天就被人杀死了,一直就没有查出凶手是谁。” 南宫俊道:“西门千千是在什么时候来的?” “主人与主母双双毙后几天,她由南疆回来,就应谷中人之请暂摄谷主之位,那时少主只有五岁,现在一晃已十五年了,千蛇谷中,人事也有很多变迁!” 南宫俊道:“千蛇谷在什么地方?” 西门巧道:“不知道,只有谷外的人才晓得。” 南宫俊道:“这么多年来,你连住在哪儿都不知道。” 西门巧道:“我因为目不能见,根本就很少出来,只知道千蛇谷的内谷外谷而已,这次出来,是事主用车子带我们出来,至于是怎么走的,我也无法知道……” “你怎么回去呢?” “原来是由事主送我们回去的,现在没办法了,大概只有等谷中派人来接了。”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西门姑娘,你遽尔如此放弃千蛇谷也是不行的,至少你要做个交代。” 西门姣蛟道:“我要怎么样才能交代呢?” “你可以把千蛇谷让给西门千千,但不准她以后把毒蛇用来作为杀人的工具而从事职业杀人者的行业,更不准以役蛇来危害威胁别的人。” 西门姣蛟缓缓地道:“那也得要她听才行。” 南宫俊道:“她只是暂摄,你却是当然的继承人,你可以对千蛇谷的行事提出一个准则的。” 西门巧道:“那也要等到少主满二十五岁之后,才能接下谷主之位,现在仍然是她的摄理权。” “西门姑娘今年几岁了?” “二十,还差五年呢!” “不能等那么久,看样子需要动用我南宫世家的名义,出头干预这件事了。” 东方倩道:“俊哥!那行吗?南宫世家不能干预到人家门户中的事情,否则人家会说是仗势凌人!” 南宫俊道:“这件事我们倒是绝对有理由干预的,第一是两位前辈都是我南宫世家的待聘的武士,对他们的生死,南宫世家要关心过问。” 西门姣蛟道:“南宫兄要为我父母追凶报仇?” 南宫俊道:“追凶是必须的,对凶手施以惩戒,却不是报仇,南宫世家只维护武林正义,却不替人报仇。” 西门姣蛟道:“找出凶手,施以什么惩戒呢?” “那要看他杀人的动机了,如果是为了行侠仗义,自然没有罪过。” “我父母不会做坏事的。” “我并没有说二位前辈有何失德之处,只是在说明南宫世家行事的准则,如果是为了报仇而杀人,则视其情节而斟酌,如果是为了侵占掠夺而杀人,则杀人者死,武林自有公义。” “事隔十五年了,还能查吗?” “也许有点困难,但是小心查证,追索当时的情节,我相信一定有蛛丝马迹可循的!” 西门巧道:“那也得找到千蛇谷才行呀!” “找得到的,别人能找去委托杀人,我们亦就可以找到,而且我想用不着我们去找,千蛇谷的人也会来找我们的。现在我们可以真要快点赶路了,已经过了我跟马成他们约定的时间了。” 于是南宫俊跟东方倩骑马,西门姣蛟驾车,车上坐了西门巧,一行四个人,向前疾奔而去。 花十七说得没错,他们倒是一点阻碍都没有,到了徐州城,来到指定的客栈里,马成跟日、月、山、海四童都已经等得十分心焦了。 马成迎着他们道:“少主,你们再不来,我就准备回头找过去,叫日童去打听消息,他们也说不知道,我想少主跟东方姑娘的武功不应该有问题才是。” 南宫俊笑道:“在路上遇到两起伏击,耽误了下来。” “伏击!居然有人敢对少主动手,是谁那么不长眼。” 西门姣蛟低下了头,南宫俊笑着把她介绍了,马成道:“原来姑娘是千蛇谷少主,十年不见,居然亭亭玉立了。” 西门姣蛟微怔道:“马先生你认识我?” 马成道:“十年前在下曾经为了配制几种毒药,到千蛇谷去讨取几条毒蛇,有幸见过姑娘一面。” 南宫俊道:“马先生到过千蛇谷?” 马成道:“是啊!千蛇谷的位置偏僻,知道的人不多,我却是仅有的少数之一,而且是千蛇谷主邀请我去的,因为她也需要我的毒药来作为对某些蛇毒的解药。” 西门姣蛟惊道:“毒药可以作为解蛇毒之用吗?” 马成道:“有许多种厉害无匹的毒蛇,都可以用毒药去解毒,这也是以毒攻毒之意,我在十年前到千蛇谷做客半个月,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做这种研究,试出了谷中九十九种毒蛇的解药,只有两种蛇,一时还未能找出解法。” “不错!千蛇谷中的毒蛇,共一百零一种,马先生是哪两种蛇还未能得到解法呢?” “好像是……碧玉杵跟金线王两种,因为需要三条以上的蛇才能做一次完全的研究。而据说这两种蛇为数极微,一时无法供我那么多……” 西门巧道:“这正是三位长老所控制的十大毒蛇里的两种,本来这十种毒蛇都是绝对秘密,不肯出借或出让的,西门千千居然能把其他八种弄到手,研制解药,果然是不怀好心了,而且据奴婢所知,这两种毒蛇的数目还较多一点,比其他八种都还方便取得,她却对马先生说无法供应,看来也不是老实话。” 马成道:“这就奇怪了,她干吗要骗我呢?” 南宫俊道:“那只怕是她自己另找人研制成了解药,所以才不必借重马先生,因而才作此说。当然也是要保一手,以免马先生尽得千蛇谷毒蛇之秘。” 马成道:“她也太小气了,我用毒她养蛇,根本就两不相干,她防我一手干什么呢?” “她的毒蛇如果对马先生都不构成威胁,对她而言,岂不是太危险了吗?” 马成道:“她无须把我看成威胁,我对她的基业一点也不感到兴趣,而且那么多的毒蛇我也无法豢养……” “她自然是有道理的,马先生如果知道其中内情后,就不会感到奇怪了。” 于是叫西门巧把西门千千意欲夺权霸产的企图,以及她如何去接替谷主的前后经过再说了一遍。 马成这才恍然道:“那就难怪了,我也奇怪,在南疆时我已经认识西门千千,她好像很潦倒,不但受着一些白道人士的追杀,连黑道中人,也对她不怀好感……怎么回到中原,她竟是一门之长了。” 南宫俊道:“马先生,她是不是跟百花宫有联系?” 马成想了一下道:“应该是有的,她在南疆实在站不住脚时,曾经托庇在百花宫请求保护,不过回到中原后,倒是不大听说,不过我想她如果跟百花宫没关系,就不会把我邀到千蛇谷中去,那个地方十分秘密,除了她自认为可靠的人,不然绝不会容许进入了千蛇谷的!” 南宫俊道:“这个等以后再慢慢追查吧,等我们追讨镖银的事了后,还要烦请先生带路,上千蛇谷去一次。” 马成道:“可以,其实千蛇谷离金陵并不远,就在城郊的采石矶,临江的一片荒山中。” 南宫俊不禁愕道:“就在江南怎会没人得知?” 马成道:“不过是那儿的地形选得好,再加上人工掩蔽得法,四面都布置得如同绝地,没人能找了去,这个办法是最上策,因为大家都以为千蛇谷必然在深山大泽之中,没在平原荒郊中去想,小隐于市,大隐于朝,他们是深体隐身之道……少主,究竟是什么耽搁了你们?” 南宫俊把经过的情形说了一遍,马成诧然道:“属下听说过有琅砑十八魔这一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日童却目泛异彩道:“少主,小的去调查,相信在不久就可以给你一个确实的答案的。” 南宫俊知道他又想用百宝斋的力量去探索,或者是替百宝斋去网罗这一批隐名的高手,于是说道:“不必了,我已着令他们就此解散,改邪归正,如果他们听了,我就不能毁诺,又把他们给抖出来。” 日童道:“这批人的毛病我知道,绝不会就此安分的。” 南宫俊沉声道:“日童,你是否认为你知道的事情比我多,所以要来指点我如何行事了?” 日童听了神色一惊,忙道:“小的不敢,小的没这个意思,小的只是说出自己的忖测。” 南宫俊道:“南宫世家行事的准则跟别处不同,我们不能以忖测之想来强人人罪,我们重视的仍是事实,在未能证实琅砑十八魔故态复萌之前,我们绝不采取任何伤害他们的行动,真到了他们怙恶不悛,重操旧业时,我们再去对付他们也不迟,那时就是格杀勿论了。” 日童道:“是!小的谨遵少主吩咐!” 南宫俊语重心长地道:“日童,我不轻易发令,但是我说出来的话,就不容许打半点折扣的,我不准采取行动,还包括不准把这件事传之江湖或告诉任何人。” 日童道:“是的!小的一定记得少主的命令。” 南宫俊又朝月、山、海三童道:“你们三个人也听见了,不但你们要遵行我的命令,而且还要代我监视日童的一切,他如有违背,你们可以对他立加制裁不得徇私包庇,否则的话,你们这四个人就同罪受罚。” 吓得三童面色惶恐,盯着日童直看。 南宫俊知道已经把他们镇住了,想来不敢阳奉阴违,才笑问道:“金陵方面,是否有人来联络?” 马成道:“没有,因为时间还有一天,才是约定的会合之期,府宗指示过,事前绝不作任何联系的,因为这次对百花宫的行动,是以我们这些人为主,老夫人他们只是在必要时才加以支持,以收明暗齐进之效。” 南宫俊道:“问题是只有一天时间,我们赶得到吗?” 马成道:“赶得到的,百花宫的金陵分宫是在莫愁湖的虞氏故第,此湖因古美人虞氏莫愁而得名,分宫主人也自名虞莫愁,我们可以由小路抄捷径前去,大半天就到了,少主还可以在这儿歇一下。” 南宫俊道:“不歇了,我们这就动身,宁可到了那个地方再去休息,而且我还有些事要准备。” 一行人立刻就上路,却把西门巧给留了下来,因为她眼睛看不见,武功又不行,带着她反而误事。 西门姣蛟是坚持要跟着去的,否则也把她留下了,她的理由很充足,自己既然要走出千蛇谷,另过新的生活,就必须要历练一下,多接触一些人世间的事。 这个理由并不充分,要想历练人世生活,也不该是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涯,不过她就是不甘寂寞,大家也不去说穿了,何况南宫俊也表示过,为了对她的父母不能加入南宫世家的遗憾加以弥补,准备向南宫云凤请求聘她为武士。 大家都骑着快马赶路,只有西门姣蛟还不习惯,因为她从小也没骑过马,只好由南宫俊与东方倩轮流带她一阵子,她们两人的马较为神骏,不在乎多载一个人。 日童他们对这条路很熟,因为百宝斋的总店在金陵,他们多次出入,知道很多人都不知道的快道小径。 所以他们赶到金陵城外的时候,不但恰好赶上了日程,还有将近三个时辰的余暇,南宫俊把日童跟海女找来,派他们先去探一下动静,这是一个暗示,日童是知道的,是要他去与百宝斋联系一下,看看就他们的了解,南宫世家有多少人来到了,是哪些个人。 南宫俊特别声明,这是对百宝斋的一个测试,看看他们对武林动态深入的情形如何,以定今后的合作程序,如果没有一个能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南宫俊对魔教总坛的合作,也就没多大兴趣了。 两个人去了一个半小时回来后,交给南宫俊一纸名单,南宫俊看了就去到一个地方。 那是清凉门外的一个小茶楼,也是南宫俊约定跟他祖母约会作最后磋商的地方。 他找了一副座头,坐下后要了一壶茶,两样点心,就看见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坐着总管欧阳敬,桌上放了一副棋枰,墙上贴着一张字条,写着“棋擂”两个字,下面是手谈润例,人局者付银一两,负五子之内者,奉还润便,平手时,奉上采金五两,胜得台主者,奉采金五十两。 这口气太狂了,南宫俊看得好笑,他知道欧阳敬的棋艺不错,但是经常输给自己,现在居然敢摆下这个擂台,金陵国手如云,怕不赔出上千两银子才怪。 他不急着过去,把堂倌先叫过来问道:“那边的棋擂摆了有几天了?那台主的棋艺如何?” 堂倌笑嘻嘻地道:“公子,莫非您老也喜欢这个?” 南宫俊道:“略会一二,不太高明就是了!” “要是公子的棋艺很高的话,下场稳输,倒是不太高明的对手,还能胜他一两局。” “哪有这种事?” “就是有这种事,他摆了三天棋擂,倒是输了好几十两银子出去,不过都是输给了那些二等棋手,小店有几位第一流的棋手,想来捡个便宜,结果都一个个大败而回,所以大家都对这位擂主莫测高深。” “这么说来,我倒要请教一下!” “公子如果要试,就请到柜上缴一两银子,然后到棋室相候,擂主自然会去的。” “怎么,不是在这里下的吗?” “不!小店好棋的客人太多,所以特辟一所棋室,可以静坐对弈,免得看棋的人七嘴八舌地插嘴评述,影响棋思,公子是否真有兴趣?” 南宫俊拿了一块三两多重的碎银交给他道:“麻烦你到柜上替我登记三局。” 堂倌道:“请公子示下尊姓大名,以便写牌子。” “怎么还要什么牌子?” “小店的往例,在棋室落弈的人,都需挂出牌子,每落一子,都有人立刻转述给外面的人,布在另一副大棋盘前,让外面的人评赏,同时也好照情况投注……” 南宫俊道:“还可以投注的吗?” “是的,在七十手之前,客人都可以自己落注,邀人对赌胜负,七十手以后,大局初定,棋力高低,一望即知,那时除非是两个棋力相当的对手,客人才有兴趣继续增注,否则即是尘埃落定,胜负已决了。” 南宫俊笑道:“若有个棋手先弱而后盛,初看时很不行,大家认定他必输,可是等到七十多手后,反败为胜,又待如何呢?” 堂倌道:“那时就由小店负责把采注赔出,而先前初判押在胜方的人也照领采金不误。” “为什么要由你店家来赔偿呢?” “因为胜负之预判,都是由小店的东家评定的,他的法眼很高,不到七十手后,多半已经看出来了,如果他不宣布,那就是二人棋力相当,可以延到一百八十手之后,所作的宣判一定准确无误,所以才敢定此店例。” 南宫俊道:“这个我倒是更感兴趣了,这样吧,我在外面也赌一下,三盘棋,我赌三局都是胜棋,每局五十两。” 堂倌道:“公子这赌注太大了吧!” 南宫俊道:“怎么,难道五十两也赌不起?” “不是这么说,经常一局棋,双方各自增注,到上千两的都有,不过公子还没有下,就赌自己全胜,这可由不得公子的,如果赌三局全负,还可以故意让两手,所以公子这五十两不是白白丢掉了嘛!” “我自然有必胜的信心!” “公子,这位擂主可不是等闲,金陵的名棋手都败在他的手下了,大家都准备给他上国手的头衔。”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棋艺高的人都输了,反是不太高的人还能胜他个两盘。” “这我想是擂主存心相让,可不是真的不如人,棋道是最踏实的,一分火候,一分本事。” “我有多少本事你也没见过,那位擂主有多高,我也不知道,未分高下之前,谁也不能说孰高孰低,你怎么就把我看作输定了呢!” 堂倌见南宫俊有点生气了,这才不敢多说,替他到柜上去挂了号,同时也宣布了他的赌注。 这一来立刻吸引了店中其他的人,这些人自然都是对棋弈很感兴趣,或是输给欧阳敬的好手。 听说有个年轻人居然敢连挑三局,而且在每一局都另投了五十两的赌注,纷纷都对南宫俊注意起来。 南宫俊仍是从容而坐,没有多久,欧阳敬已经先进去了,堂倌也来请南宫俊人棋室对局。 这家茶楼的主人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张斯文之相,端坐在棋枰的横侧,南宫俊进来后,各施一礼,相对坐下,只说几句客套话,随即开抬着手。 双方原是熟识人,但是南宫俊见欧阳敬一直没有主动的提出谈话,就知道必有不便之处,遂着意在棋盘上下功夫,他对欧阳敬的棋路本来就很熟,再加上年轻,思路灵活,而且棋艺也比欧阳敬高,出手就是妙着。 两人绝少思索,落子如飞,到了五十多手之后,双方布局已定,开始作短兵相接,南宫俊只是东攻两手,西应两手,一直到第一百二十手上。 茶楼的主人为南宫俊的棋路看得人了迷,他发现南宫俊有些棋子是下得简直如同个不会下棋的人初学一般,全无章法,给欧阳敬抢了好几次先手。 可是慢慢地下来,那几步闲着的都发挥了无穷的妙用,跟其他的棋子串联上了,原来比人短两口气的,这一来却反比对方长一口气,使得欧阳敬的几条大龙都活不成了。 当棋局进行到七十手上,茶楼主人已经宣布了南宫俊落败,外面的那些赌徒因为对南宫俊不清楚,也赌他输的人很多,而且把赌注的比数提到三对一。 下到二百十三手,南宫俊投下一个黑子笑道:“承让!承让!这一局在下幸先二子。” 棋局已经很明白,该活的活,该死的死,只要填上空就行,原来看起来,南宫俊似乎还落后一点,可是他那最后一子,落在最巧妙而又不为人注意的地方。这一子落下,全盘皆连把自己所占的空位算上去,已是先二子的中局胜了。 欧阳敬直摇头,茶楼主人也万分不服气地出去向人改变他先前的判决,这一来由胜为败的人自然不服气,拖住他把理由说出来,他只得一一的讲述棋局的变化,而欧阳敬与南宫俊才得到说话的机会。 南宫俊道:“欧阳叔叔为何以这份姿态出现?” 欧阳敬道:“我们到了这儿,发现了一件事,就是虞莫愁的宅中,人人好弈,连虞莫愁本人也特好此道,经常在此找人对弈,所以我才用这个方法介入。”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这间茶楼的主人是否与他们有关?” 欧阳敬道:“不知道,他姓陆,叫陆长元,开设这个店已经多年了,看来似乎无甚异状,但是他跟莫愁庄的人来往很密,又不能说没有关系,而且此人看来莫测高深,似乎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们要小心些。” 南宫俊道:“莫愁庄有什么动静呢?” 欧阳敬道:“他们已经准备到你要来了,最近这一两天似乎很紧张,不断的有人前去,而庄上的人,却不出来下棋了,少主迟延了这么久才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俊把路上发生的事又说了一遍,这时那个陆长元又进来了,笑笑道:“南宫大侠的棋艺,的确高明,敝人解释了半天,才算使大家明白了大侠的妙着,因此后面的两局,敝人已经可以代为对局,大侠如果要办什么事,由后面悄悄离去倒是个很好的机会。” 南宫俊不禁一怔! 陆长元又笑笑道:“大侠不必怀疑,在下是百宝斋的人,在此地落脚多年,责任就是监视莫愁庄的行动,有关莫愁庄的一切,在下已经着人交给山童了,目前尚有几名莫愁庄的耳目在此,大侠如果悄然离去,由在下代为对局,还可以使对方措手不及!” 南宫俊心中一震,觉得百宝斋的行事隐秘,消息之灵通,尤为惊人。 陆长元直接对他说明身份,可见他对欧阳敬的身份也了如指掌了,想了一下才道:“原来陆先生是百宝斋的人,早知如此,我也不必费这么大的事了。” 陆长元道:“不!大侠安排绝佳,南宫俊仨字已在他们的注意中,还有两局棋,至少能争取到两个时辰,此刻抽身前往莫愁庄,还可占个先,攻其措手不及。” “他们知道我来了,自然早已经防备了。” 陆长元笑道:“有些防备是一年到头都不撤消的,这些防备多半是机关,削器之类,对大侠大概还不足构成威胁,何况详细的布置及图则,在下已交给山童了,最怕是一些临时为大侠而设的阴谋陷阱,大侠提早两个时辰前去,就能叫他们筹措不及了。” 南宫俊道:“承教!承教!陆先生居然能够把莫愁庄内的机关图都取到手,真的是神通广大了。” 陆长元笑道:“在下居此十几年,如果连这点都探听不到,在这里就没有意思了,莫愁分宫中,宫主虞莫愁的功力很高,手下有四大天王,俱非庸手,不过对大侠而言,都不算威胁,所憾者为最近来的那些人,来历及深浅都莫测高深,不过他们都不是百花宫中的人。” 南宫俊道:“不是百花宫中的人?” “是的,据在下知道,百花宫因为自知本门的武功不是受到大侠的克制,就是为大侠所深知,先天气势上就吃了亏,所以他们重金礼聘了一些隐名的高手,准备来对付大侠,这些人虽是名不见经传,却个个都有一身绝技。” 南宫俊道:“这一说倒是要见识见识了,多承先生相助,那我就告辞了。” “大侠尽管去好了,这边的事在下会向欧阳先生再作交代的。” “陆先生可知是什么事吗?” “山童曾经来要一份名单,是南宫世家到达金陵人员的名单,大侠为南宫世家少主,随行来此的人员,大侠自然知道的,此举大概是要考验一下百宝斋消息灵通的程度,敝人为了能使大侠满意,又加强查探了一番,除了由山童转交名单外,又补充了十几名,在下会向欧阳先生交清楚的,敝主人相信这份名单,虽然不能完全包容,至少也能有九分的正确性了。” 南宫俊只有点头笑道:“好!等我百花宫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就去拜见贵主人。” “主人久思与大侠一晤,所以对大侠金陵之行十分重视,在下居此十余年,为了大侠,也打算公开了,今天之后我在莫愁庄的任务势必要放弃了。” “事实上今天之后,莫愁庄很可能也不再存在了,陆先生既是为莫愁庄而居此,也可以跟着撤迁了,只不过对贵主人的一番好意,我还是感激的。” 陆长元没想到南宫俊的言词如此犀利,一时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而南宫俊已经由后门飘然出去了。 欧阳敬笑道:“来!来!陆先生,你倒是真行,哄了我两天了,我非要在棋枰上杀你两盘作为报复不可。” 南宫俊出了棋室后,一径回到东方倩与马成等人落脚的地方,立刻就催促大家去向莫愁庄。他还是老规矩,叫日童持帖明访,不过却另外叫东方倩带了西门姣蛟与月、海二女,由暗中随后潜入。 因此真正登门的只有四个男的,门上来一个老苍头,拿了名帖看了一下道:“对不起,公子是第一次来?” 日童道:“老头儿,你是刚做门房,还是从没干过怎么的,自然是第一次来,才递帖子,要是以前来过,现在就是熟人了,用不着这一套!” 老苍头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样的,一点礼貌都不懂,你我同是下人,但是我的年纪却比你大上很多,你就是称我一声老公公也不为过……” 日童笑道:“我是想称你老公公的,但怕你生气,何况又不像,我看见的老公公都是没胡子。” “有些年纪大的人还年轻,所以剃掉了胡子,看起来年轻一点,这也没什么!” “我说是宫里的太监,从来不长胡子的。” “你这小孩子怎么出口就伤人呢?” “那是你自己找的,你自己是下人,却不该狗眼看人低,把我也当作下人了。” “你那身打扮,难道还不是下人?” “我这一身打扮哪一点像下人,只有你青衣罗帽,才是标准的奴才相,少哕嗦了,快把帖子送去,叫你家主人出来迎接。” 老苍头气呼呼地道:“我家主人不见客了。” “你还没有送进去,怎么会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也能做主,我家主人是守孀的节妇,闭门杜客多年,任何陌生的男客都不见。” “你胡说,我知道你家主人叫虞莫愁,也知道她是个中年的寡妇,今年已经三十七岁了,我家公子好比翩翩少年,一表人才,难道还会打她的主意不成,你真是把你们这所寡妇大院里的人看得太重了。” “你这个畜牲,怎么满口都是粗语,看我不打扁你的头。” 他捋起袖子,伸拳就要揍人,日童的动作很快,一伸手叼住了他的腕子道:“老吴,你不会武功,只是在这儿做个院公而已,用不着为他们卖命的,里面那些人干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逞强出头,乱揽闲事,你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见不见客,你做得了主吗?” 这个老苍头倒真是不会武功,被日童叼住了腕子,虽没用力,却已痛得乱喊乱叫,里面走出来两个少女,见状大怒,立刻赶过来喝道:“什么人竟敢上这儿撒野!” 日童放了手,笑嘻嘻地道:“你们问他去。” 老吴用手揉着被握痛的手腕,结结巴巴地道:“碧珠姑娘,这些人好不讲理,一定要去见主人,我告诉他们主人不见客,他们不听,还要开口骂人!” 碧珠的眼光一扫众人,发现了马成,愕然道:“这不是马先生吗?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马成笑道:“碧珠姑娘居然还记得我。” 碧味道:“婢子对马先生最为景仰,上次马先生来的时候,婢子未能好好请益,深感遗憾。” 马成道:“碧姑娘你也不必装了,明知道我已经脱离了百花宫,而且已受聘为南宫世家的武士,这次是伴随南宫少主专程来此解决问题的,你去告诉虞夫人一声。” 碧珠啊一声道:“原来是南宫少主莅临,这可真使蓬荜增辉了,老吴,南宫世家是武林第一家,贵客临门,你怎么不加好生接待,却在门口得罪人家,真没规矩!” 日童笑道:“这位大姐,你别指桑骂槐,说我没规矩,我家公子按照江湖规矩,正式投帖拜会,是你们弄了这个老橛物在门上,装模作样,居然还说什么主人是守孀的节妇,不见陌生外客,我自然要教训他一下。” 碧珠看了一下老吴才道:“本宅为了避免麻烦,才叫老吴守门,他对江湖上的事,的确一窍不通。” 日童道:“即使一窍不通,也该有点眼色,这两天来,在门上进进出出的陌生男人不知有多少,他连问都不问,偏偏我们来了,他就端起架子来了。” 碧珠被日童一阵急逼,也没话说了,只好道:“在我们的想象中,南宫少主应该不会在此刻前来,所以才没有派专人在此迎迓,得罪之处,请少主原谅。” 南宫俊仍是不开口,日童笑道:“无所谓原不原谅,因为我们并不是打算以礼来访,所以也不顾及礼貌,现在是我们自己进去,还是你领我们进去?” 碧味道:“这是什么话,敝宅纵然与南宫少侠间有些误会,但也不能缺了礼数,婢子本当禀报主人亲迎的,但是主人新睡初起,正在梳妆,不能叫贵客久候,还是请南宫少主跟马先生进去到厅上少坐用茶,容敝主人梳妆妥当后,再行肃穆拜见,少主不会认为婢子此请太冒昧吧?” 马成这才笑道:“碧姑娘越来越会说话了,你说得这么入情在理,我们还能拒绝吗?哪怕是龙潭虎穴,剑树刀山,说不得也只有硬着头皮挺着闯了!” “马先生真会说笑话。” “不是笑话,你们早知道少主会来,也作了准备布置,所以你请我们进去,绝不会是请我们喝杯茶吧!” “那当然,南宫少主大驾光临,敝宅纵然寒俭,无论如何也要奉侍几杯水酒以示敬意的。” 南宫俊这才淡淡地道:“酒菜以后呢?” 碧珠道:“那要看少主因何而来,反正不管少主是因何而来,我们都会竭诚使少主满意,至于是如何个满意法,婢子却不能做主,要俟主人来作交代了!” 她的确会讲话,叽叽喳喳地哈乐了一大阵,既回答了南宫俊的问话,却又没有作肯定的答复。 越是客气的接待,越为凶险,南宫俊有过一次闯百花宫分坛的经验,知道里面处处危机,倒是从门口硬闯进去,还安全得多,只是为了身份与礼数不能这样做。 最理想的莫过于在门口吵起来打进去,那样主动之权,操之在我。比方说,前面开着一道门户,如果担心门后有埋伏,可以破墙而人,明明通路向东,可以绕道南进,不受别人安排的限制,自然有利得多。 所以日童在门口跟那个老吴吵架,他不加制止,只望能吵得厉害一点,有个破门而人的借口,也方便于东方倩他们的活动,从外面动武硬进,里面埋伏的人,一定会因要调度布置,东方倩也好能预知个底子了。 哪知道出来这个碧珠,一派笑脸,把吵起来的架给消弭掉了,自己等人又得听人家的安排,睁着眼往陷阱里跳。 好在这一次是有备而来,比上一次莽闯好多了,为了不折武林第一世家的风范,只有走着瞧了! : 06 024 第二十三章 莫愁妖姬 碧珠跟另一个女郎带着他们进门,日童与山童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马成走在他旁边,也是提足了警戒,十分慎重,只有南宫俊仍然步态从容。 马成见了微感不安道:“少主,还是小心一点好,一进了门,就已处处危险,别着了他们的道儿才好。” 南宫俊笑道:“在没有见到主人之前,双方的脸还没抓破,我想还不至于发动得太快吧!” 马成摇头道:“少主。百花宫不可以常理来忖度的,因为百花宫的宫主是个女的,行事反复无常,完全不讲规矩的,此间分宫主也是个女的,作风也差不多。上次我来的时候,虞莫愁盛妆接待一位武林高手,谈笑正欢之际,她忽然施展杀手,一指甲穿透了对方的喉咙。”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那位仁兄也太不济事了,咽喉怎么会叫人用指甲刺透了的!” 马成苦笑道:“她用的手段叫人防不胜防,双方在置酒欢饮时,那人还很小心,酒菜都试过无毒才敢下咽的。喝到一半时,虞莫愁提议行酒令豁拳,她很豪气,连输九拳,面不改色,一口气喝了九杯酒,第十拳她终于赢了,于是她端起了酒笑吟吟地送过去说:‘这一杯胜来不易,小妹要亲自为您奉罚。’在那时候谁会防备呢,何况她眼波流转,万种风情,又说了很多仰慕的话,那家伙在伸长脖子就饮的时候,喉里插进了一枚指甲。” 南宫俊道:“好阴险的女人,不过她为什么要杀人呢?” 马成道:“那家伙不知由哪儿打听到这儿百花宫的底子,慕名投帖来访,她怕泄了密,如此而已!” “我知道了,防备她一点就是。” “这个女人艳如桃李,毒如蛇蝎,她能杀人于笑谈之间而不露一点声色,没有一丝先兆,在一刹之间,她决定了要杀人,立刻就会实施!” “那不成了个狂人了?” “狂人还多少有点迹象,她却是一点迹象都不现,在百花宫中,她比宫主还要危险。” “马先生向我说了这么多,总有一个意思吧,何不干脆把那个意思说出来。” “属下的意思无非是请少主了解到这个女人的可怕,多防备一点,如果能够进一步除去她,则不仅为武林除害,连百花宫中的人也会感激的。” 南宫俊不解道:“百花宫中的人会感激我?” “是的,她杀人全凭高兴,不分敌我,有时自己人不小心得罪了她,她也照杀不误,所以大家将金陵莫愁分宫都视为畏途,尽量避免前来,万不得已必须前去,三言两语交代完事就走,可是她偏又客气得很,来了必然盛筵款待,接受了则提心吊担,拒绝了又得罪了她。” “百花宫主对她的态度如何呢?” “她原是宫主最亲信的侍婢,跟宫主是一个毛病,所以根本不去管她,由得她胡闹。有两次有人向宫主提出抗议,说她杀了自己人,宫主居然说一个大家庭,在一起吵吵闹闹是常事,做家长的只要大家不错了大体,这些小事情她实在无法一一去管,谁有本事谁杀谁,哪个能把她杀了,宫主也不会怪罪的。” 南宫俊道:“这倒有意思,有没有人试过呢?” “我想总会有的,不过都没得手,所以也没传出来,因为那些人一定不再活着。” 南宫俊道:“马先生,你看她杀人是不是百花宫默许暗示的呢?” “这……我想不会吧,宫主要杀人,何必借她的手!” “因为百花宫主还要收买人心,不能做得太绝,如果以其他的理由杀人,也会使人望而却步的,可是她把一些心不稳或是不太满意的人,遣往金陵来办事,暗中递个招呼,叫虞莫愁找个借口除去了,岂不是很好吗?既不落痕迹,又不会失去别人的信任。虞莫愁既是恶名在外,到她那儿去的人,就该特别小心才是,结果还是得罪了她而被宰,就是自己活该了。” 马成道:“这个情形或有可能,只是情理说不通。” “我想每次被杀的人,都是去冒犯她的居多,她以那个理由提出来,别人才没话说。” 马成道:“是的,每次差不多都是这个理由。” 南宫俊笑道:“很好,我想大致已经可以了解这位莫愁宫主了,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回头我倒是要小心应付了,否则很可能就会栽在此地。” “那倒不至于,目下金陵城风云际会,光是南宫世家的人,就可以把这儿连根拔起了。” 南宫俊道:“奶奶虽然带了很多人来,我却希望不要动用到他们,第一个是彼此武功性质不同,对他们是要吃亏;第二这件事是我自己惹下的,也可以说是东佛留下来的祸根,我也要用东佛的渊源来解决。” 马成笑道:“随少主如何处置好了,我跟东方倩姑娘,虽然已经老夫人聘为武士,但是一直配属少主行动,想来老夫人也明白,我们是属于少主这个渊源的。” 说着已经来到了厅上,陈设得很简雅古朴,点尘不染,而且当堂供着佛像,案上燃着檀香,十足是一片孀居节妇的气象。 马成坐定下来就笑道:“主人太小家子气了,我既然是以南宫世家的门客身份前来,怎么会做那种暗中放毒的勾当,何况即使我真要施毒时,又岂是这一炉还魂香所能解得了的?” 南宫俊一听,才知道那炉中的檀香居然还另有作用的,可是他往深处一想,就觉得不对了。 听马成的口气,这还魂香虽具解毒的作用,却并没有太显著的效验。对方深知马成用毒之能,又何必画蛇添足地安置上一炉还魂香呢?除非是另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他刚想把自己的用意告诉马成,但马成已经笑了一笑,像是已完全了解他的意思,扬手叫日童进来吩咐道:“主人既然有意要考考我,我倒是不能不有以报之,你把这瓶子里的粉末加一点到香炉里去。” 日童躬身接瓶而去。 南宫俊说道:“马先生,主人还没见面,我们究竟是客,不要太叫主人难堪了。” 马成道:“不会,不过她以还魂香来防我施展迷香药粉,我就表演一手给她看看,就加在她的还魂香上,看看她是否能抗得过。” “马先生,假如抗受不过又如何呢?” “也不会怎么,最多有点头晕而已,用冷水一敷就好了,我这种惊神香的药性很淡,不会给人太多的伤害,只能使人小小的困扰一下,但是却异常有效,任何药都解不了。” 南宫俊道:“先生,我们自己也在厅中,是否有影响?” 马成笑道:“当然一样有,不过少主内力精纯,根本不会在乎,略有不适,用内劲一逼,就会把那点轻微的毒素由毛孔中逼出去,就连属下也能勉强挨上一会。” 一面说着话,一面厅中已经异香满室,首先是两个领路的少女咚咚一声摔倒在地,接着只听到咚咚连向,起自隔屋的地下,山童推开窗子一看,隔屋的地下已倒下十几个人。 南宫俊知道这是马成所弄的手脚,也知道他如此做必有所本,如果这些人全都是被马成的迷香所迷倒,则自己与日、山二童也已闻到了,却全无不适之感。 云板轻响,一队青衣小婢,引着一个淡装的美人进来,年纪不过三十出头,雪肌花貌,风情万千。 她的脸上此刻带着的是一种薄薄的愠怒,沉声道:“毒蜂子,你恃着一点毒技,居然欺到我的门上来了。” 马成微微笑道:“夫人明鉴,在下可没闹鬼,只是针对着还魂香略加一点小玩意而已,这种药粉没有别的用处,除了使还魂香失效外,还能叫人打两个喷嚏,如果还有人在还魂香中捣鬼,另外掺了别的东西,那可糟了。” 虞莫愁道:“会怎么样?” 马成笑道:“也不会怎么样,我加上的这种药散,不仅能使还魂香失效,也可以使他们预服的解药无效,于是他们使用了什么,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虞莫愁一怔道:“你没有用毒?” 马成道:“夫人想必知道,在下已蒙南宫世家征聘为武士,可不能再用什么毒的手段来对付人了,所以身上只带了那一种药散,那是敝人新研究成功,还没有正式命名,勉强要取个名字就叫果报散好了!” 虞莫愁道:“果报散!是什么?” “顾名思义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是因果相报之意,谁要是用毒药来害人,我以其道还之,叫他自己尝尝被害的滋味,如此而已。” 虞莫愁气得满脸雪白。 马成又道:“连他们施的什么,我都懒得去查问了,夫人想必是知道的,如果只是使人昏迷一阵,且不妨到阴凉处放着,如果就此长眠不醒的,就趁早替他们办后事吧,因为我那果报散很妙,它不仅使得原有的毒性失效,还把解药变成了毒药,以毒攻毒,连挽救的方法都没有。” 莫愁冷笑道:“好!毒蜂子,高明!高明!” 马成笑道:“夫人过奖,这叫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用一辈子毒,现在虽然洗手了,但也不想被人家用毒来整倒,弱了我一世名头!” “好!马成,你这笔账我会记住的,总有跟你算的时候,现在我不跟你多哕嗦!” 她的脸转向南宫俊,简直使人惊奇了,谁也无法想象一个人的表情在刹那间有这么多的变化。 她在跟马成说话的时候,还是满脸秋霜,忽然转向南宫俊,已经换成了满面春风,笑吟吟地道:“少主大驾赐莅,乃使蓬荜增辉,未曾远迎,实在失礼之至!” 南宫俊淡淡的一拱手道:“夫人客气了,在下来得冒昧。” 虞莫愁笑了笑,风情万千,眯着眼睛,却又已笼上了一股淡淡的哀愁,道:“莫愁不幸早丧所天,孤独无依,想过一下清静的日子也不可得,时常要受到一些伧夫们的骚扰,少主不仅是人中豪杰,南宫世家更是以侠义为传统,少主这次前来,万望替莫愁做主。” 她说到后来,泫然欲泣,楚楚可怜。 连站在南宫俊身后的日、山二童都现出一副愤然不平之状,好像是准备要见义勇为一番来帮助这个可怜的女人。 马成是知道她那一套的,笑嘻嘻地道:“多日不见,夫人的惑心术又精进不少,马某差一点想掴自己两个耳光,骂自己混账,来惩戒自己先前对夫人的冒犯了。” 虞莫愁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南宫俊后才道:“毒蜂子!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上门欺侮我一个寡妇?” 马成笑道:“虞夫人,你的那一套别对我施,记住!我也是百花宫出来的,而且你这个寡妇并不可怜,百花宫最大的一处分宫主持人,你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虞莫愁还在继续加强她的惑心术,目中盈盈含泪,可是她却看见南宫俊不动声色,连日、山二童都是一脸的冷峻之色,连先前那点受惑的现象都没有了,不禁愕然道:“毒蜂子,我把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真该碎尸万段才是,先前我听说你进南宫世家,还以为你只是做个姿态,或是打进去卧个底,所以没有对你作进一步地追击,原来你竟是真的背叛了总宫,而且把我们的底子全抖了出来。” 马成笑道:“如果你惑心术失了效,那可别怪我,我最多只能自保,没有办法破解的,因为我根本不知破解之法,相信在百花宫中,也没人懂得破解之法。” 虞莫愁道:“那他们怎么能够不受影响?” 马成叹道:“你真是差劲。南宫少主是受东佛之托,肃清魔教余孽。百花宫的武学整个脱胎于魔教,又怎能强得过东佛去,自然也强不过南宫少主了。” 虞莫愁道:“那倒不见得,百花宫脱离魔教,自成一家,各种功夫都也另有一格,跟从前那些不同,连东佛那老秃子自己也未必破得了,更别说他的传人。” 马成道:“你还是没弄清一件事,别把少主当作东佛的传人,少主只是受东佛之托清理门户,可不是他的传人,南宫世家武学渊源,怎么会稀罕东佛那些半正半邪的武功!” 虞莫愁冷冷地道:“笑话!南宫世家的武功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比起百花宫来还差一截呢!” 马成道:“这个我不跟你抬杠,你没吃到苦头,你也不会相信的,我现在是南宫门中武士,追随少主前来办事,我只有听命的分,没有说话的资格,你要知道什么,为什么不跟少主直接了当地谈呢?” 虞莫愁道:“一副奴才胚子的模样,自甘下贱!” 马成笑道:“我是有些奴才气,那都是在百花宫中养成的,南宫门中的武士绝不是奴才,也没有半点奴才味儿,我现在正努力想改掉,多谢你告诉我。” 虞莫愁没好气地转向南宫俊道:“少主,你我也不必说客套话了,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虽说你是受东佛之托,但是你也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南宫世家以仁义为本,向受世重,可不作兴上门欺人的,百花宫没有惹你!” 南宫俊笑道:“惹我没关系,南宫世家不报私仇,今天我来的目的有两点,第一是为了那笔赈灾的银子!” “那是横江一窝蜂所劫的,与我无关。” “宇文雷是百花宫中的人,夫人想必不能否认吧?” “不否认,但是跟我没关系,他受总宫的辖制,我既管不了他,也没有帮他劫取镖银。” “但此地却是他缴解赃银之所。” “少主!这赃银两字可不能胡乱加的。” “不算乱加,宇文雷把镖银分配的情形都说清楚了,他们自留四成,其余六成缴几处分宫,在下已从马先生处收回一成,这儿有两成,望夫人掷交!” “有证据吗?有道是拿贼要赃,你既无人证,又无物证,不能光凭一句话呀!” 她是存心在耍赖,南宫俊笑笑道:“夫人,南宫世家不是官府,我们也不必像官府那样办事,必须要什么证据,江湖人行事讲的是你知我知,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知我却不知,少主要我的回话,我只能说这儿没有收到银子,少主看着办好了。” “这就是夫人的回话吗?” “不错,少主如果觉得我这女流弱质好欺侮,我也只有认了,少主吩咐下来好了。” 这个女人的确够狠的,一口推得干净,而且还摆出一副耍赖的姿态,南宫俊倒是没办法了。 马成笑笑道:“少主,对付这种女人可不能讲太多的江湖礼数,她们可以放下脸来撒泼使赖……” 南宫俊道:“马先生,虞夫人是主人,她这样说了,我们自该相信,索取镖银的事暂时不提了。” 马成道:“那怎么成,我们此来不是……” 南宫俊笑道:“我此来还有另一个任务,那就是应东佛之托,为他料理一些魔教的事!” 虞莫愁道:“魔教早已烟消云散,百花宫人出身魔教不错,但已与魔教无关,再说东佛也不是魔教中人,没资格谈什么清理门户,要清理上少林去,那才是他的门户,少主找上我们更没有道理。” 南宫俊道:“夫人真能言善道,似乎是占全了道理。” 虞莫愁道:“道理只有一个,并不是谁想占就能够占的,谁有理,谁无理,自有公论,也不是我说就算的。” “夫人这么说,我就有一点道理请夫人斟酌了,东佛托我的事是制止魔教的武学为害中土。” “这是正理,但也不见得单指魔教而言,任何一种武学,免害武林,都应该加以制止的。” “说得好!难得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我底下就好说话了,东佛托我的是,如果发现有人用魔教的武功害人,就加以制裁,这一点夫人认为合理吗?” “合理,但是我并没有什么为恶的证据被少主抓住吧!” “不错,以前是没有,因为我对夫人并不清楚,可是适才已经见到夫人曾以精神功,想迷惑我们……” “那算是为恶吗?” “如果我们受惑,就要束手听任夫人宰割了,彼此无冤无仇,夫人骤以此等邪功相向,那是件很不好的事情,夫人能用来对我们,也就可能用来对别人!” “那只是一试少主的定力如何而已。” 南宫俊神色忽然一庄道:“夫人出身魔宫,应知魔教本身对这种功夫的使用也有极严限制,如果不是必要,绝对禁止向人轻施,违背者将受重惩,可见这是一种很恶毒邪门的功夫,现在夫人已经违誓轻施邪功,该受惩处。” 虞莫愁一怔,没想到南宫俊搬出了这一条,那倒是确实的,所以她被这句话困住了,只有道:“那是妾身的不是,少主认为该受哪一种惩戒呢?” “重则处死。我们没有受惑,则夫人自然也不必受此重惩,但是最轻的惩罚是必须的。” “最轻的惩罚又当是如何呢?” “废掉夫人这一门的功夫。” “这个惩处倒的确很轻,以后妾身不施就是。” “这可不能由得夫人,夫人说不施,谁也无法保证这件事,因此必须封闭夫人行使武功的能力。” “少主想必也明白,这是一种内家心法,施为由心,根本无由封闭的。” “我知道,所以我只有封闭夫人的功力,才能保证夫人以后绝对无法施展它。” “什么!封闭我的功夫,那不是把我所有的武功都废除掉了吗?少主,你这个惩处太严苛了吧!” 南宫俊道:“我只是封闭,可没有说废除,因此我只在夫人的心脉上点闭三处经脉,夫人今后可以面壁虔修,自闭十年,把那三处经络重新练通,这不但能使夫人功力增倍,而且也对夫人的心性行为有所裨益。” “南宫俊,你不觉得要求过分吗?” “不!我觉得这对夫人,已经很宽大了,夫人在施展此功时,应该考虑到那后果的。” 虞莫愁咯咯一阵娇笑道:“南宫俊,你果然不错,终于找到了一项向我动手的理由了,不过我也要声明的是,我已非魔教中的人,那些规定对我已没有约束能力,所以我也不准备接受那种惩戒,你又待如何呢?” 南宫俊道:“日童!山童!” 两人应声向前,恭声道:“小的听候吩咐。” 南宫俊用手一指道:“此女犯戒滥施惑心功,应予封闭功力十年,立即执行,割破三焦心经气脉。” 这两个少年的动作十分迅速,一声遵命后,立即动作,身形后翻,两人的软剑也已经出鞘,点向了虞莫愁的气脉所在。 虞莫愁原是准备南宫俊亲自出手的,没想到他会叫两个小孩子动手,只以为是南宫俊故意折辱自己一番,根本没放在心上,及至二童出手,动作虽快,也没太放在心上,手掌轻摇,反扣二人的脉门,就把攻势化开了,而且为了要给南宫俊一个难堪,她想要把这两个小鬼放倒下来,作为自己平白折损了十几个人的补偿。 所以她用一招逼退了二童之后,手脚齐出,一连串的急攻,既狠且毒,直把他们逼得连连后退,到了第十招上,二童已无退路。 虞莫愁一声轻喝:“躺下!” 双手由空门中拍入,直袭二人的背后,正是百花宫的绝学“双飞蝶影”。 二童应手而倒。 虞莫愁哈哈笑道:“这点本事,也敢到我面前来卖弄!” 一句话才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冻住了,因为那两个小鬼居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以极快的身手,由她的两侧掠了过去,在她的气脉上,留下了三点血印。 虞莫愁只觉得全身都微微一凉,无力地坐下,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年似的,眼睛瞪着南宫俊,连话都说不出了。 日童翻身到达南宫俊面前道:“公子,小的覆命!” 南宫俊点点头道:“你们做事的速度可嘉,只是用的招式方法太过恶毒阴险,这是很不好的事。” 日童笑道:“公子,这个女的武功很高,出手太猛烈,小的们如果不用奇谋,很难制住她。” 南宫俊道:“好了!我只希望你们养成一些名家的气度而已,像你们那种出手,永远都只能屈居人下,无法出人头地的,气度是一个人气质的表现。” 日童道:“小的们愿终身追随公子,不要出人头地。” 南宫俊叹了口气,他知道日、月、山、海四童的命运早定,的确是无法独当一面,出人头地的。 因为他们一开始就注定了型态,永远都不会长大了,一辈子都停留在十五六岁这个外型上,一辈子都是少年,永远保持青春的外表是每个人都梦想的希望,但是一辈子都停留在长不大的少年时候,则是一种悲哀了。 月、海二女还有办法,她们只要破了身就行了,这两个孩子却很可悲,他们的人及心性,已被造就得趋于邪恶,他们的身体却被限制在无邪的阶段,不知道有什么方法才能引导他们更前一步。 人在想着,眼睛却看着马成,似乎在询问他,有没有方法能够破除他们的残酷限制。 马成居然能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容属下慢慢地想办法,日童、山童,你们两个还犯了一个大错!” 二童不禁连忙问道:“敬请先生指示!” 马成道:“你们只是在对方的气穴上刺了一剑,并没有确定已经完成任务就糊里糊涂的来覆命了。” 山童道:“小的们已经挑破了她的气海穴脉。” 马成道:“少主的指示是要你们封闭她的功力,你们至少该检视一下是否完成再覆命也不迟。” 日童道:“那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马成道:“很好,这次你比较谦虚了,没有说绝对没有问题,因此你们就该去检视一下,等确定没有问题再回报。” 两个少年答应了一声,回头朝虞莫愁走去,虞莫愁仍是坐在地上,低着头。 日童道:“抬起头来。” 说着把剑伸出,托起她的下巴,虞莫愁只好抬起了头,脸上尽是泪痕,目中充满了仇恨。 这是伤心与愤怒的交合使然,只有在功力被废,才会使得她如此,于是山童也过来了,他们的行动仍是很小心,两个人一边一个,同时行动,抓住了虞莫愁的一条胳臂,把她架起来,试试她的脉门,果已软弱无力。 山童道:“她的功力确已被废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虞莫愁忽然挣脱了他们的手,双臂一挟,把两个少年的头夹住了,纵身飞跃而去。 南宫俊大为吃惊,飞身就要追赶,虞莫愁身后的那些女孩子都铿然出剑,顷刻间就布成了一道防线。 南宫俊冲到防线之前,两支长剑封住了他的去路,守势很严,南宫俊很快地看了一下,知道除非杀掉其中两个人,否则很难通过这一道联防的阵线。 虞莫愁挟着两个少年,则已走得不见了,而那几个女孩子在挡住了南宫俊后,也慢慢地向后退,然后退出了大厅,也隐人暗中不见,厅中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南宫俊很沮丧地道:“那个妖妇真狡猾,不过武功也真邪门,明明气海穴已被点破,居然还能一无关碍!” 马成道:“此女身具异禀,虽然是百花宫中二代弟子,但是武学造诣,却不下于两位宫主,尤其是练就了移经易穴之术,看去点中了她的穴道,其实只造成她一点皮肉的轻伤而已,根本没算回事,除非是一剑砍下她的脑袋,否则绝不能认为她是不能动了。” 南宫俊道:“马先生知道她的底细?” “不太清楚,只是听说而已,所以她坐倒在地上,我就叫他们两人上前查查看。” “先生既然提醒了他们……”他止而不言。 “少主,我虽然没想到她的突击会这样快,但是已经作了准备了。” “先生如果告诉我一声,至少我会截住她,不让她把人带走了,现在可好了……” “少主,那两个小鬼不会有性命之险的,最多吃点小亏而已,但是对他们只有好处,否则何须劳动少主,属下也一样可以截她。” 南宫俊听得一怔。 马成又道:“这次属下先带他们走了三天,详细探查之下,才知道他们不是出身南宫世家。” “他们真的对先生把底子都揭露开来了?” “没有,是他们跟另外一些人悄悄地联系,被属下发现了,偷听而知的。” “他们是金陵百宝斋的人,而百宝斋主人却是魔教正统传人,因为不容于西方,故来东土求发展。” “这个属下也知道了。据他们说,他们有意延揽少主也加盟,而且聘为总护法。” “他们是有这个说法,只是我还没有正式答应,只说日后正式见了面再谈。因为我深知他们势力之深远巨大,如要一个应付不好,麻烦就大了。” “这倒是,而且老夫人尽率府中精华,来到金陵,想必也与百宝斋有关连。” “是的,只是一个虞莫愁分宫,实在用不着如此大张旗鼓的,奶奶主要是为了百宝斋而来,日、月、山、海四童是百宝斋配属给我使用的从人,我就想从他们身上去化解百宝斋,所以一直将他们带在身边。” “属下了解到少主的心意,所以刚才才听任虞莫愁把他们捉去,这是我们把他们吸收过来的最好机会,因为我看得出他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而是被一种药物控制了生长,他们每个人至少都该加十岁!” 南宫俊道:“先生眼光如电,判断得不错,我虽然不知他们的正确年岁,但是由其他的迹象看来,也是如此!” “那是魔教中一种很残忍的制人手法,美其名是说永葆青春,其实是限制了人的正常发育,久而久之,会把人的心理也跟着导致入歧途,变为毫无人性。” “我知道,我正在设法让他们多接触一点正常的人,慢慢地改变他们的心理。” “少主的方法费时而不见得有效,有一种现成的方法,可以抵制那种魔功。” “我也知道是什么方法,对两个女孩子还较易执行,伤脑筋的就是这两个男的。” “所以我才让他们被虞莫愁捉去,这个女妖怪有一个毛病,就是最喜欢初发身的少年,她最擅采补挹注之功。” “可是那两个人不同,他们……” “少主放心,我知道他们所习的功夫可以抑制他们的天欲,见色不动心而保真元,那是指一般的女色而言,虞莫愁是何等角色,她的道行比这两个小鬼高得多了,所以让他们落在虞莫愁的手中去熬炼一下,炼掉他们身上的魔性,才能使他们恢复正常。” 南宫俊道:“马先生,这可行吗?” 马成笑道:“少主,你的祛魔之法是由东佛所传,那是以正制邪之法,我的方法却是以魔制魔之法,在某些地方,往往能具奇效,这一点在下可以写下包票,只不过以后究竟是正是邪,还有赖少主的匡导与督促。” “先生既然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已经把他们交给先生了,还请先生多费心。” 说着肃容一拱,马成以连忙还礼道:“这太不敢当了,属下自然也会尽力的,只不过属下恐怕是力有未逮,所谓己身正才能正人,属下自己出身就不是正途。” “先生一念向善,道心坚定,尤其于寻常,我相信先生的修为,已不会再为邪魔所惑,定力更深。” “多谢少主谬赞,属下汗颜无地,以后属下尽力而为就是,如有不逮之处,还望少主多子赐助。” “先生,你我都不必客气,我虽然出身于正统世家,但是所习的武功路子同样的也占着邪意,我们互相砥砺共勉,互相规劝匡正就是了。” 马成为南宫俊对他的恭敬而非常感动,默然拱手为礼,虽然没说话,却比任何言语都好。 默然片刻后,南宫俊道:“我们总不能在这儿枯坐等候,虞莫愁跑了,其他的人也不见,先生看该如何是好?” 马成道:“以属下之意,还是静坐等候的好,因为敌情难测,只有这所大厅是较为安全的,这儿是公用议事的场所,不会有什么机关,在这别庄的四周,到处都是陷阱埋伏,步步惊险,不过以少主的身份地位而言,却不能呆坐着等他们前来,因此还是主动去找他们晦气吧!” 南宫俊道:“我并不重视身份地位,只是我想到倩妹她们是由暗中潜入的,现在也该进来了,我们该去看看,或是会合一下。” 马成笑道:“少主不必担心她们中了机关埋伏,月、海两个小丫头似乎对此道是大行家,属下曾经个别的甄试了她们一下,发现她们在这方面的才能,远较属下高明,魔教中造就的人才还真不弱。” “这四个人是他们派出来作为代表及协助我的副手,自然都是顶尖的角色,据说另外还有四个留在他们教主的身边,造诣跟他们差不多,这八个人是全才,精通魔教百艺,但是据我来看,他们虽能、虽博而不专,比起专攻一艺的人还是逊色很多。” “这倒也是,百宝斋之名,流传也有几十年了,他们神秘的自卫组织以及护镖制度,成为武林中一个难解的谜,他们经常有价值千万的奇珍异宝,公然招摇上路,没有托镖局保护,也不跟江湖人打交道,可是那些红货,从没有损失过,这件事使得大家都很好奇。” 南宫俊道:“有没有人想法染指的呢?” “自是有的,但是都没有成功,有的人还没有接触到他们的先锋,就被人莫名其妙地阻了回来,有些人虽然能漏过了前行的开路者,但接触到后面的押运大队,却更是倒霉,不但丢了命,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南宫俊笑道:“这该使大家的好奇心稍稍止住了一点吧!” “是的,前些年,大家的确很好奇,但近来已经没有人再去动他们了,大家似乎都有了个认识,知道百宝斋不但消息灵通,对江湖动态透熟,而且还养了一批绝顶好手,轻易不敢去逆其撄了。” 南宫俊道:“马先生,横江一窝蜂动过百宝斋没有?” “动过,横江一窝蜂出道以来,无往而不胜,就是那一次碰了钉子,他们向来行事不留活口,只有那一次,自己反叫人宰了个精光,好在横江一窝蜂的人员很多,随时还有补充的副手,宇文雷也是在那一次上递升起为领班的。” “他对百宝斋就此算了?没有再作报复的打算?” “少主,横江一窝蜂只是一窝劫盗,没什么义气的,再说他们还受百花宫的节制。事后百花宫的宫主曾接到一封信,是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说她如果再要找百宝斋麻烦,就是要跟自己过不去了。” 南宫俊笑道:“百宝斋的主人是魔教教主的传人,百花宫则是出身魔宫的传人,他们应该是互相认识的。” 马成道:“不!百宝斋主人的身份很神秘,从他的行事与实力而言,或许没有夸张,但魔宫中却不知道还有这一批人,否则百花宫早就要对付他们了,一山难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正因为不知道,所以被对方拆穿底细后,百花宫主倒是吃了一惊,后来看看百宝斋只是做生意赚钱,无意争雄江湖,倒是死心塌地,着令所属,不准再去招惹百宝斋,而求平安无事了。” 南自俊道:“平安不了的,我这次有意要挑金陵分宫开始,就是要把他们两方面的力量抄出来拼一下的,所以我才叫奶奶他们不要动,只是我们几个来硬闯,如果不行时,我就往百宝斋去调人。” 马成道:“办法虽然不错,只不过百宝斋主人深思熟虑,不是个容易上当的人,他会答应派人吗?” 南宫俊道:“我并不指望他真的派人,当时是因为一时好奇,我接受了那四个人,倒是弄得很尴尬,虽然我没有一口答应担任他们的总护法,但是多少总要给他们一个合理的交代,所以他们若是不派人,我就有理由了!” 马成道:“如果他派了人呢,少主以后又将如何?” 南宫俊叹道:“那只有看情形了,斟酌情势,再作一个适当的处置吧,百宝斋的厉害处在于他们没有做过一件为人所周知的坏事,不像百花宫,公开蓄养了横江一窝蜂,劫取赈灾的银子,引起了武林的公愤,我可以放开手来对付他们,百宝斋目前只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我只有深入内部后,才能找到反对他们的证据!” 马成道:“少主有把握一定可以找到吗?” 南宫俊道:“是的,魔教在西方无以立足,迁到中原,虽易其名,未易其旨,必将为礼法和世欲所不容,再者看到日、月、山、海四童的武功路子,心中也多少有个数,他们的武功太以阴狠邪恶了,这种功夫绝难培养出一个正人侠士,因此我相信总会找到一个反对他们的理由的!” 马成道:“属下也这样想,百宝斋虽然掩饰得好,只要他们是魔教化身,就不可能正正经经,规规矩矩地开宗立派的,否则他们就不会受到西方异邦的不容,而远迁中土了,一个邪恶的组织,是到处无法立足的,不过我们可以从百花宫上来着手是最好不过!” 说着两个人已经走出了大厅,走向一重院落,马成首先一扬手腕射出了一支袖箭,击碎了门上的一颗凸出的凤目后笑道:“运气不错,一下子就直接命中了枢纽。” 这重院落是用墙隔开的,似乎要成为一个独立的院子,门上有块匾,题着来凤园三个字,门面上雕着浮花,是两头彩色飞凤,有一人高大,凤目不知是用什么东西制成的,自动能发出红色的光,马成射碎一目后,眶中冒出了一缕青烟,那扇门就自动打开了。 南宫俊问道:“马先生怎么知那凤目处是枢纽?” 马成道:“我上次来过,虞莫愁告诉我的,说两枚凤目,一枚是机关的枢纽,另一枚则是一项绝凶的暗器,人若是误触其上,必将难逃一死,但她没说左右,我也不敢去轻试,所以在老远的地方,先用袖箭试试!” 南宫俊道:“各项开动枢纽都要弄破吗?” “那自然不是,只要按一下就行了,我是怕按错了,才用袖箭去破坏它。” “马先生,那么另外一边必然是所谓的暗器埋伏了,不知是什么,我们也试试如何?” “没有用的,枢纽已经破坏,这园中的一切机关都失去了效用,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这也是虞莫愁告诉先生的?” “那婆娘把这些机关当作了不起的宝贝,怎么肯告诉人呢?这是以我对机关削器的认识而判断的,大凡设立机关的地方,必然有一个特征!” 他一面说,一面举步前行,正想到门前作进一步的说明,却见南宫俊用手挡住了他前进,伸掌虚空按出,暗劲击中另一扇门上的凤目,只听嘭地一声,那枚凤目也碎了,同样的冒出了一缕轻烟。 马成愕然道:“怎么两边一样的?” 南宫俊道:“马先生可曾看出那凤目是什么质的?” 马成道:“好像是蜡壳涂上了油漆,做得像颗珠子!” 南宫俊道:“不错,此处若是枢纽,为什么要用蜡壳呢,按动枢纽,封闭机关多少都要点力气,可是这目珠轻轻一按就碎了,这不是很不合理吗?” “是啊!控制全部枢纽,应该是较为坚固的东西,因为那是经常要用的,这蜡壳却是轻脆易碎之物,难道还会用一次换一次不成?” 南宫俊道:“就算是用一次换一次,壳中那一缕青烟又是什么用呢?总不会是为了好看不成。” “还是少主观察细微,除非直接吸入,否则很难起什么作用的,属下实在想不透有什么作用。” 南宫俊仔细观察那两扇门,说道:“那凤目洞中有一个活栓,如果凤目是较为坚硬的东西,按下去后动活栓,倒真可能有控制的作用,而嵌入一对蜡制的眼珠,那又表示什么意思呢?” 马成想了一下道:“上次我来的时候,虞莫愁叫人开门,由一个小丫头上前按了一按,门就开了,我距离尚远,那小丫头的衣服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出她按的是哪一边,但的确是以此作为开门的枢纽的。” 南宫俊道:“那么这很好解释,这一对蜡壳的眼珠是临时换上去的,其目的就是要我们去按一下。” 马成道:“不管如何,属下先去试一下,那缕烟雾此刻大概已经散了,属下对用毒较有心得,不容易中毒的。” 他走了近去,十分仔细,只慢慢地吸人了一丝空气,随即闭住了呼吸,以本身的体受捉摸了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道:“这只是一种香气,虽然不知这是用什么香料所熏,但是相信它绝不含毒,也没有什么迷性。” 他又拾起几片碎的蜡壳,仔细地检查后道:“我的判断绝不会错,这只是一种不知名的香料而已!” 南宫俊道:“他们不会是要我们熏上点香气吧!” 马成略加沉思,口中喃喃地念着:“香气,香气,一般香气的目的,乃是在招蜂引蝶……哎呀,不好!” : 06 025 第二十四章 作法自毙 说到不好,他的眼睛向四面望去,而南宫俊的耳中也听得了一阵细碎之声,像是在下着小雨,然后他们同时都看见了地上一片黑压压的,如同溯水般的黑潮淌了过来。 南宫俊道:“那是什么?” 马成吸口气道:“蚂蚁,我才记起了,这是一种野山的花蜜,是由一种食肉蚁所酿,而它们酿这种花蜜,乃是为了诱各种鸟兽前来,作为它们的食物的。” “蚂蚁会有这么厉害,居然能捕食鸟兽!” “这是一种产自野人山的毒蚁。” “就算是有毒吧,也不见得能咬死人。” “它们的牙齿中虽然含毒,却极为轻微,大约要一千头蚂蚁,才能咬死一头山鼠!” “那要咬死一个人,怕要上万头了!” “蚁多咬死象,这种蚂蚁筑土为穴,一窝的数量总在亿万之数,土巢堆起来比屋子还高,再加上它们的腿长、牙利、行动快,在野人山上,连虎豹猛兽,都要远离它们,不敢招惹,不知他们怎么会弄到的!” 南宫俊看看身后,但见所有来路都已为之所阻,大概还差十来丈就可以攻击到他们身上了,不禁有点着急,忙道:“先生,可有什么对付的方法或是阻挡的方法?” 马成道:“什么方法都挡不住它们,不过可以用火试试,那是驱蚁的惟一方法。只是如何起火呢?” 他身上虽然带着个火折子,但是那点火却无济于事。 南宫俊迅速拔了一些作为花架的竹条,那倒是很好烧,蚁群迫近到一丈处时,他们缩退到月洞门中,而且在门外布了一道圆形的火线,这个办法不错,至少暂时挡住了蚁群的进袭,可是大批的蚁群却开始越墙而人,在两个人身后布成了一个大包围圈,只留下了中间丈来宽的空间。 那是有火挡住的,一时冲不过来,但蚁群却越聚越多,马成有点发愁地道:“一旦竹枝烧成灰烬,它们就会爬过来了,我们倒不知该如何处理。” 南宫俊道:“这一窝蚂蚁不知有多少呢?” 数量虽然难以估计,但是放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一片黑压压的蚁潮。 马成叹道:“难怪他们把人都撤走,留下一片空园,就是存心要来整我们的,目前我们除了长翅膀,别无脱困之法,这些蚁群围起来,怕有里许方圆,我们最少也要七八跳才能穿出去,何况它们的动作轻快,每一落脚,就有几千头可以爬上来!” 南宫俊道:“不!我们的脚上穿了虫蚁不敢按触的鞋跟,就不怕它们爬上来了,快步纵出去大概是可以的。” 马成道:“问题是这种小虫简直没有它们怕的东西!” 南宫俊笑道:“它们不是怕火吗?” 马成道:“不错,什么东西都怕火,所以我们的脚上如能点上了火烧着走路,那就不怕了!”说着只见南宫俊选了四枝烧着的竹筒,略有两寸多的径粗,而且烧得也剩有两尺来长,分给马成两根道:“把这个绑在靴子上,踩高跷急行而出,同时把两枚凤目的蜡壳化开来,涂在竹管上,以增火势,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马成双目一亮,连忙接了过来,解下腰带撕开,把烧着的竹筒绑好,两人就这么踩着高跷,带着火花,提着气,飞纵腾跃,足足蹦出了六十多丈,才看见地下有一个水缸大的巨洞,有无数的蚁群仍由里面不断地涌出来,向着那所园子涌去。 二人跳了出来,看见蚁群没有回头的样子,也停下身来,解下了脚上的火筒,果然没占上一头活蚁,只有不少烧焦的蚁尸附在上面。 马成吐了口气道:“真想不到他们会在这个地方养上这么一窝这个玩意儿!” 南宫俊道:“中原没有这种蚂蚁,他们一定是从边荒移来,居然能饲养在花园中,不跑到别处去,倒也不易。” 一句话惊醒了马成,道:“对呀!蚁潮出穴之后,本是漫无目的的乱窜的,可是冲到前面,就会拐弯转向,似乎有一无形的界线,我倒要详细研究一下,看看是什么东西组成了这一道界线,使得蚁群不敢逾越!” 走前几步,慢慢地接近蚁群,南宫俊也跟着一起看,发现蚁潮虽密,却极有分寸,绝对不会跑到那条界线外去,马成就伸手抓一点泥土,放在鼻里闻了闻道:“这泥沙用药水灌洒过,只是仓促之间,无法知道是什么药。” 说着忽又笑道:“管它是什么药,只要知道它的性能中可以隔离这种蚂蚁就行了,这批混账东西,居然跟我们来上这么一手,现在也叫他们自己尝尝这个滋味!” 他测量了一下,知道洒过药水的泥沙约莫有一尺多宽,于是找了一个畚箕,满满地装了那种泥沙,走到蚁穴口中,那儿有一个大石盖子,而且也堆了一堆沙,平时引蚁归穴,用石盖盖好,然后上面再铺一些泥沙,就可以把蚁群关在地下,然后移去石盖,蚁群就倾巢而出。 马成用畚箕把泥沙盛了,倒向地穴口中,这下子可热闹了,在底下的蚁群,受了那些混过药的泥沙刺激,疯狂地涌了出来,马成抓了几把泥沙,用力地洒在蚁巢里面,使得它们不安地四下急奔乱跑,于是眼前就像是涌起了一大片黑色的浪潮。 马成看得哈哈大笑道:“少主,我们等着看热闹吧,这下子叫他们自己尝尝滋味!” 他把药沙摊开,堆了丈来宽的一个小圆圈,请南宫俊站在里面,然后到另一边的小花屋中,拆下了几张芦席,铺在那些界线上,自己退后圈子,还不断地掷出药沙去扰乱蚁群,更把药沙投洒进蚁穴中,驱使倾巢而出。 蚁潮在混乱中踏上了芦席,立刻就向外涌出,马成一共放了六张芦席,蚁潮就分成六道丈来宽的黑流,迅速地流向外面,侵向正厅以及其他的地方去了。 没有多久,只听得四周乱了起来,有哭的、叫的、闹的,还有人乱蹦乱跳的。 南宫俊道:“马先生,你这一手太过火了,要是伤及外面的无辜百姓怎么办呢?” 马成道:“少主放心,这湖畔四周,全是他们的人,以保持分宫的秘密,跑不出去的,至于他们这儿的,先前居然想利用这个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报复他们一下并不为过,而且他们自己会想办法消灭的,你看……” 这一边的蚁潮退得很快,已渐渐的稀少了,他们就跟在后面,向前走去,来到大厅附近,只见有不少人,已经满脸红块,手中拿着喷壶,喷洒着一种水,把进入屋中的蚁群赶出来,另外一个老者则在前面提着一口香炉,炉中燃着很浓的香料,蚁群跟在他的后面,一直到湖边,他把香炉放在一条船上,叫人撑出去,那大堆的蚁群也就毫无畏惧的一直冲进湖里,漂浮在水面上。 最后来了一个全身花衣的老妇人。 马成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她这个老毒婆在作怪!” 南宫俊问道:“这老婆子是谁?” 马成道:“她姓苗,叫苗金娘,是苗疆的养虫好手,被百花总宫聘为护法,想不到竟然会跑到这儿来了。” 本来大家都在忙乱中,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人,经马成这一指一点,才发现了他们。 苗金娘立刻冲了过来,指着马成道:“毒蜂子,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老娘辛辛苦苦从苗疆搬来的神蚁又没咬到你,你既然能脱困就算了,万不该把它们给毁了,老娘可跟你没完没了了。” 马成冷笑道:“苗金娘,亏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你还念到我们的相识之情,就不该用那毒蚁来对付我,要不是我们少主想出脱困之法,可不是叫它们给活活分了尸,这种害人的东西,岂能留着,当然是该毁。” 苗金娘冷笑道:“少主?你说的就是这个小后生?” 马成道:“不错!南宫少主是江南第一家南宫世家的少主,特地前来向百花宫索取被劫的镖银。” 苗金娘道:“我只道南宫世家有多了不起呢,原来只是保镖的,毒蜂子,你也太没出息了,在百花宫,你是宫中的供奉护法,却跑去跟了个保镖的。” 马成皱皱眉头低声道:“少主,这个婆娘根本不是武林中人,对江湖中事一无所知!” 南宫俊道:“她除了善养虫外,还有什么特长?” “还有一身怪功夫,而且她身上沾满了毒,只要叫她沾上一点就会有麻烦,因为属下也是用毒的,比较不怕她,所以还能跟她谈谈,平常她是谁都不交往的。” 南宫俊眉头一耸道:“这个婆娘该杀。” 马成倒是一怔,因为这是第一次听见南宫俊说一个人该杀,而且说得那么决绝,倒是有点不解。 南宫俊道:“马先生莫非对我的判决有疑问?” “这婆子一身是毒,而又喜欢用虫治人,作恶多端,自是该死,只是少主对她并不了解!” “是的,我听了先生的话已经够了,这个婆娘不是江湖中人,却为百花宫所延聘,就是为了她有那套害人的本事,因此我知道这个婆娘除了害人之外,别无所长,她在苗疆也是专做害人的工作吧!” “可不是,苗人简直把她视作凶神,所经之处,跪下来磕头拜揖,拿出最好的东西来陈列脚下,任她予取予求,就怕她稍不当意,伸手间取人性命!” 南宫俊道:“我一听先生说她因为身染剧毒,极寡交往,就知道这个人已经偏失了人性,几近疯狂,所以才主张除去她,而且要麻烦先生动手了。” “属下遵命!” 这时苗金娘已经对着二人闭目合掌,口中喃喃有词。 马成道:“不好,少主,她又在作怪放虫害人了。” 南宫俊道:“我知道,她放的是一种飞虫,色泛青丝,红目长喙,比蝉略小,飞行极速毫无声息。” “那是青虻蛊,一人人体,就终身为其所苦,永无解脱之日,少主怎么知道的?这种益虫无声无息,在人的身上咬了一口,就种下了蛊,除了听她的驱使外,就只有死路一条!” “在她作怪之先,就悄悄地放出了蛊虫,飞贴在我背后,然后才开始念念有词,吸引我的注意,好让两头蛊虫咬我,其实我早发现了。” “少主可有防范之法,这可是很危险……” “我若是无法防范,哪还有如此从容,连那两头作怪的蛊虫,都被我捉住了。” 说着摊开手掌,掌心中果然有两只绿然的虫子。 马成忙问道:“少主,可曾给它们咬到?” “没有,它们的行动虽然迅速无声,但是,又怎能漏过我的大干神通!” 马成一怔道:“大干神通!” 南宫俊笑道:“这是一种感应的功夫,在大干世界中万事万物,只要与我有关的,我立刻能感应到,可以先作预防了,所以那婆子心中有着要害我的念头时,我已经知道了,也知道她将如何害我,早就着手提防了。” 马成看那两头虫子在南宫俊的掌心软软地蠕动着,全身俱无折损,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之状,不禁愕然道:“这种蛊虫是她专用对付武林中人的,少主如何制住的?” 此时苗金娘见狡计已败,连连嘬作声,要把蛊虫召回去,可是那两头毒益虫虽然振动了翅膀,却只能作无力的挥动,无力飞起。 马成笑道:“苗金娘,你的蛊虫已经为我们少主所破,而且少主有谕要杀你!” 苗金娘大吼道:“小子你用什么方法擒住了我的神蛊,还不快快归还,否则老娘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俊叹道:“我说你该死,就因为你无人性,视杀人如儿戏了,我与你初次见面,无怨无仇,只为自卫而杀你的毒蚁,你居然在不声不响间用这种手段暗算我,可见你对别人的生命太不珍惜。” 苗金娘根本不去理会他,仍是在努力地召唤她的那两枚毒蛊。 南宫俊笑道:“你那么看重你的毒蛊就还给你吧!” 手掌用力,把两枚毒蛊抛了过去,苗金娘接在手中,如获至宝,逗弄了一下,见它们尚能行动,连忙小心翼翼地贴身收藏了,然后才指着南宫俊道:“小子,你竟敢对老娘的神蛊如此作弄,还敢对老娘说那种狂话,老娘一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晓得老娘的厉害。” 南宫俊淡然笑道:“苗金娘,你的毒蛊已经伤不了我,那些放蛊之术,在我面前也起不了作用,你又得如何来伤害我呢,总不成说两句狂话就把我给吓住了!” 苗金娘厉声吼道:“老奶奶要亲手撕了你!” 一边吼叫,一边扑了过来,马成忙挡住道:“少主,此婆一身是毒,由属下应付好了。” 南宫俊微微闪开身子笑道:“马先生,我倒不是怕她的毒,只是我另外要防她的毒蛊,所以才请你代诛,尽管下杀手好了,不必怕她身上的毒蛊……” 马成笑道:“属下也不怕,可以跟她来个以毒攻毒,她如果敢放蛊,属下就能叫她那些毒蛊反噬!” 苗金娘怒极厉声道:“毒蜂子,你少吹,试试老奶奶的这一招看!” 十指齐张,指甲又尖又长,如同鸟爪,不过颜色是绿的,再加上黑色的肌肤,形状如鬼魅! 马成知道她的绿指甲和黑皮肤都是久年毒物浸染的结果,倒是不敢硬接,矮身避过后,踢出一腿,攻向苗金娘的腰间,苗金娘却也了解,转身又来抓他的脚。 看样子她是存心要利用她的这一对淬了毒的手掌来毁了马成,马成虽然脚上穿了靴子,可是也不敢让她抓上这一下,连忙把脚缩了回来,苗金娘却趁势挥爪直进,又对准马成的脸上抓到,马成的脚才缩回,身形未稳,无法躲开,眼看着双手抓来,只有伸出左手去反格。 苗金娘的双手整个地抓住了马成的左手,咯咯地狞笑道:“姓马的,老娘逮住了你,就要你的命了。” 马成忽然一翻手腕,只听得咯咯两响,苗金娘叫着向后退去,双臂连摔连捧,却已无法使手腕抬起来了,因为马成那一翻之后,早已贯足了全身的劲力,生生把她两个手腕处的腕骨拗断了,而且这是他故意造成的局势。 苗金娘眼中冒火吼道:“好!马成,你好毒的手段,居然敢伤老奶奶的双手,我绝不饶你。” 马成笑道:“苗婆子,到底是谁不饶谁?” 苗金娘道:“你已经身中老娘的五毒蚀心爪,别看你懂得用毒,老娘手上的毒却是无药可解,中者即死的。” “如果那毒性果真如此强烈的话,首先应该烂掉你自己的那双爪子!” 苗金娘强忍住断骨的痛楚,哈哈一笑道:“老娘从小就在毒物堆里长大,每天不断地浸染,早已百毒不侵了。” 马成道:“这个我绝不相信,除非是你的毒性不够真,否则绝不会例外的,像有些女人,从小在灶下烧火,直到老死,仍为灶下婢,烧了几十年的火,照样会被火烤伤烧死,只要你自己能抗受的毒,别人就能抗受!” “你看着吧,你的手立刻就会开始发痒,腐烂滴水,化得精光,慢慢地到你身体。” “苗婆子,告诉你一件气死你的事,马爷的左手,前一阵子已经被我自己的蚀骨散沾上,无可奈何砍了下来,现在装上的是一只钢手,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地拗断你的手,我这只钢手另一个好处是百毒不侵……” 边说边用右手的指甲,扣弹左手,发出叮当之声。 苗金娘看了一下他的左手,气得口喷鲜血。 马成笑道:“你若是就此气死了倒还好一点,免得我动手,因为我们少主吩咐过一定要除去你的。” 苗金娘忽然脸现厉色,伸手到胸前,想掏出什么东西来,无奈她双手皆断,一时无法用力,急得她低头咬住了自己的衣服,用力一撕,居然把上身的衣报撕破了,用力抖落在地,而她半裸的身上,却爬着各种的小虫,形相都很丑恶,她又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张口喷向天空,让那血淋洒而下,落在自己的身上。 她身上的那些虫子立刻都飞了起来,吸吮她喷出的舌血。 马成变色道:“苗婆子,你居然用这种恶毒的手段,行使心血摧蛊之法,难道你自己就不怕万蛊噬体之惨吗?” 苗金娘厉笑道:“你毁了老娘的双手,使老娘成为残废,反正老娘也不想活了,干脆来个同归于尽,等这批蛊母吸过了老娘的血肉后,就该你们倒霉了。” 南宫俊道:“苗金娘,我们才两个人,而你身上的蛊虫却有数十头之多,你岂不是把你自己同伴也算计在内了,你的心肠未免太毒了。” 苗金娘厉吼道:“老娘管不了那么多了,老娘死了,岂能再容他人活着痛快,只恨老娘带的蛊虫太少了……” 她的脸色愈来愈苍白,而她的神态却是趋向于疯狂了,说话时口中白沫飞舞,她身后本来聚有一些人的,听说她的蛊虫会连自己人也一起波及,纷纷地向后面逃避。 南宫俊叹道:“没有用的,这种蛊虫是经过专心饲养,而且施以邪术的训练,只要一闻到人的气味,它就有穷追不舍,上天人地,也要把人追到为止……” 苗金娘咯咯大笑道:“小子,你说对了,在场的人一个也少不了,都乖乖地陪着老娘一起到阴世去吧!” 在她旁边的一个手捧琵琶的女子愤然道:“苗婆子,你简直疯了,我们是你自己人,你怎么连我们也坑在内!” 苗金娘大笑道:“练蛊的人没有自己人,贾五儿,你在我身边,是你的运气坏,说到自己人,我也有理由坑你们一下,你们居然没告诉我马老鬼的一只左手换了钢的,害得老娘被他整成残废,老娘不坑你们坑谁?” 那个叫贾五儿的女子道:“我跟你一样是从总宫调来此地,我根本不知道马成的事,你怎么迁罪于我呢?” 苗金娘笑道:“贾五儿,我不是特别要跟你过不去,只怪你的运气太差,恰好在我身边,你就认了吧!” 贾五儿愤然举起手中的琵琶,要迎头砸下去。 南宫俊急急地飞身而出,手中的折扇突出,架住了她的铁琵琶道:“贾女侠,可千万不能杀死她!” 贾五儿瞪了他一眼,道:“是你要杀她才惹起这场祸的,现在我要杀她,你反倒要拦住,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俊道:“我要杀她是因为她的心志已被蛊毒所惑,根本就是个疯子,由她表现上,贾女侠大概已知道!” 贾五儿怒道:“所以我才要劈了她,不让她太舒服!” 南宫俊道:“她已经使出了最毒的血身饲蛊大法,已经是非死不可,只等到那些蛊虫把她的积血吸尽,她就会缩成一个人干,那种死法并不舒服,你现在给她一下,倒是帮助她解脱痛苦,而且也使蛊虫提早飞出来害人了!” 贾五儿道:“那我们就这么白白地叫她给坑了不成?” 南宫俊微笑道:“贾女侠,我们是她最痛恨的大冤家,她的蛊虫一旦脱离了她的身体,第一个就是来找我,我都不急,你还急什么?” 贾五儿一怔道:“你懂得治蛊?” 南宫俊道:“略知一二,她首先发出青虻虫来害我,那是她本身的神蛊,是最厉害的一种,都未能奈何我,其余那些威力更差,我自然有制住它们的方法。” 马成惊喜万分道:“少主懂得治蛊吗?” “略知一二,运气好的是我身上恰好带着克制它们的玩意儿,所以更不怕了。” 贾五儿道:“你不怕我们可怕,那些蛊虫不咬你,可会咬别人,趁现在尚未飞起,砸死几头也好。” 马成笑道:“贾五娘,蛊虫若是能叫你砸得死,也不会有人花那么大的精力去训练了,你别看它们只是一头小小的虫儿,命可长得很,刀砍剑劈,水淹火烧,都不见得能奈何它们,蛊之所以可怕就在此,若是一掌就能拍烂了,蛊术也就不会使人谈虎色变了。” 贾五儿不禁微怔。 南宫俊笑笑道:“贾女侠,在下先前能用空手捉住苗金娘放出的益虫,是仗着身上的一件宝贝,否则仍难以逃过蛊虫噬体之厄。” 贾五儿忙问道:“是什么宝贝?” 南宫俊掏出那块雄珀道:“就是这东西,这是千载雄黄之精,专克各种毒蛇虫蟒,苗金娘的青虻蛊,因为修为有素,碰上它才只全身疲软,若是差一点的,沾上一点气味就会死掉的。平时因为它气息很重,我用革囊将它密封起来,可是我一听这个婆子是个用蛊的能手,立刻打开革囊,以防她闹鬼,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当南宫俊掏出那块雄珀时,苗金娘已经脸现恐怖之色。 南宫俊说完后,又把雄珀移近她的身子道:“苗金娘,你如果不是心存恶念,我见你受伤残废,或可饶你一命,可是你太恶毒了,居然用最歹毒的血身饲蛊大法,想把这里所有的人一概同归于尽,我可容不得你了。” 苗金娘猛摇上身,想要抖落那些叮咬在身上的蛊虫。 南宫俊道:“来不及了,你以血身饲蛊,不把你吸干是不会放松的,它们吸尽你的精血后,在我这雄珀的威力所罩之下,不会四出飞散伤人的,我再一头头地捉下来放在贮雄珀的革囊中,再用雄珀熬它们几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苗金娘张口喷出一大滩的鲜血,厉声道:“南宫俊,你记着,老娘做了鬼也不会饶你的。” 骂完后,她的身子向后仰倒跌地,最后一点生机也从她的身体内消失了,她死后的变化很快,皮肤干瘪下去,肉眼可辨,而她身上的那些怪虫,却越长越大,身体都涨成了血红色,可见已吸饱了精血。 南宫俊拿出一个鹿皮的口袋,就在苗金娘的身上,把那些益虫一头头地摘下去,放入革囊中,先是鼓得满满的,可是慢慢的也在收缩,等到所有的虫子都抓进了袋中,只有浅浅的半口袋。 马成也惊问道:“怎么变小了?” 南宫俊道:“它们的元气为宝气所消,因而身躯萎缩,就跟苗金娘的情形一样,等我把雄珀放进去,它们都会缩成米粒大小,无法再小,就僵毙了。” 说着把雄珀放进革囊中,扣上袋口,地上的苗金娘却已缩成了只有尺来长的一堆了,血肉尽枯,只有一层干皮贴在内架上,十分狰狞恐怖。 贾五儿骇然道:“这老虔婆害人不成,作法自毙了,但也多亏少主相救,否则我们都完蛋了。” 南宫俊笑道:“贾女侠客气了,在下此来乃为索讨被劫的镖银,为两淮受灾的灾民请命,与各位无怨无仇,更不是与各位存心为敌,彼此之间为武林一脉,理应为各位尽点心的。” 这番话说得贾五儿及另外的一些人十分惭愧,他们都是来对付南宫俊的,而南宫俊却救了他们,更难堪的是要害他们的,竟是百花宫中的自己人。 他们都是江湖人,是非观念虽然因为处境之故而自持己见,但恩怨之心非常强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也无法再跟南宫俊作对了。 因此贾五儿代表大家向南宫俊深致一礼,道:“南宫少主,我们受了上命所遣,来与少主为敌,但此刻又深受少主救命之恩,实感两难,为今之计,我们只好退出莫愁分宫,少主救命之恩,容日后再图报答了,不情之处,请少主多多原谅。” 南宫俊慨然道:“贾女侠太客气了,我知道各位在百花宫颇受礼遇,并不想叫各位背叛百花宫,只是百花宫这种劫取济灾赈银的行为,实为江湖所不容。” 贾五儿叹口气道:“少主,我们深受百花宫供养,不便说什么,日后再见时,再报少主之德,少主珍重。” 又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另外有十几个老老少少的江湖人,也都过来,作揖为礼后,鱼贯退出。 马成笑道:“少主,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难缠出了名的,真要打起来,虽不见得全胜过少主,却也要大费一番手脚,结果先被那群毒蚁咬了出来,又经苗金娘这一扰动,使他们不战而退,实在太好了。” 南宫俊笑道:“这是他们自己人帮了我们的忙。” 马成道:“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亏得少主身怀异宝,思虑周详,否则那一批毒蚁就能困死人。” 这时蚁群已经全数进入湖中,把湖面都盖上了一片黑色,不过这种生于沙丘中的蚁类,性最畏水,被水一泡,都已经死了,那个驱虫的老儿也不见了。 马成笑道:“那老虫知道少主身上带着雄珀,是他那玩意儿的克星,也夹着尾巴溜了,百花宫在这儿的布置,算是全部泡了汤。” “毒蜂子,你未免言之过早吧,还有本宫在此呢!” 声音很清脆婉转,跟着一阵香风飘过,却是虞莫愁去而复返,面颊如丹,云髻半偏,衣衫不整,大概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满脸还带着荡意。 南宫俊道:“虞夫人,很对不起,把你这分宫扰得一塌糊涂,要你费神整理了。” 虞莫愁微怒道:“南宫俊,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要你有本事,把我这莫愁别庄拆了都行。” “南宫世家向来只争一个公道,不做那种杀人毁屋,众所不齿的事,夫人言重了。” “说得好听,地下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她的手指着苗金娘,南宫俊笑道:“夫人看了她的死状,就可以明白,她是被自己的蛊虫吸尽精血而死,而且在下还替夫人略尽绵薄,收了她一身害人的东西,否则夫人的庄上,受害的人还要多呢。”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不敢当,不过夫人如果真认为对在下要有所报的话,就请夫人……” 虞莫愁不等他说完就道:“南宫俊,你如果是开口要失镖,那就省省吧,不错,是有一大票的银子在我这儿,只不过那不是我的,是别人寄放在这儿的!” “那是宇文雷解缴总宫的赃银。” “那只是你自己的说法而已,在我的说法这是总宫的款项,寄放在我这儿,总宫没有示谕,我就不能容人拿去,因为这是我的职责。” “我有切实的证据,证实这批银两的来源,因此我必须取回,当然我也知道夫人的立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在取得之后,对百花宫总宫,必然有一个交代,使夫人能够交卸责任的,夫人大可放心了!”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你真能把银两取走,那就是这莫愁分宫已经不存在了,我这个人也不存在了,没什么可担心,也没什么不能交代了。” “夫人一定要这么想,在下感到很遗憾,但是在下不会改变初衷的。” “我也是一样,你有本事,把这儿的人都杀光,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仍然别想拿走银两。” “这个我也知道了,夫人职责所在,是绝对不肯放手的,所以我所要求夫人的,绝不是这方面。” “那你要求的是什么呢?” “我的两名侍童,被夫人带走了,请夫人把他们放回来,在下会感激不尽,他们还是小孩子。” 虞莫愁咯咯娇笑道:“你说那两个小兄弟呀,他们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在某些地方,却比起大人还凶呢,他们虽是我擒走的,我可没虐待他们。” “我知道夫人一向是对人很好的。” “那倒不见得,要看人而定,但是对这两位小兄弟,我倒的确是很喜欢。” “夫人喜欢他们,是他们的幸运,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性情不定,夫人留在身边,恐怕不易管束。” “我不要管束他们,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刚才我还问他们是否要一起上来,他们拒绝了。” “上来?这儿已经是平地,他们难道到了地下不成?还有夫人说他们拒绝前来?” “人是我擒走的,我可以不放,因此我犯不着说谎骗人,的确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上来。” 马成道:“夫人可是把他们带到地下秘室去了?” “不错,那儿是我的寝宫,本来是男人的禁地,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就带他们下去了,哪知道他们这一下去乐不思蜀,不肯离开了!”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夫人一定很照顾他们。” “不错,小孩不太懂事,我倒是尽心尽力地开导了他们一下,不过他们很聪明,没多久就学会了,不仅如此,而且还几乎比我这个老师还高明呢!” 南宫俊叹口气道:“夫人,现在我倒是替你担心了,你对这两个孩子所做的事情,会使你后悔莫及。” 虞莫愁冷笑道:“我倒看不出来,他们很乖嘛!” 马成笑道:“若是他们已经被你收服了,我马成自己割下人头,否则你就把那笔镖银退回来。” 虞莫愁冷笑道:“毒蜂子,你倒是好算计,你的人头值得了那个价钱吗?要是南宫俊说这话还差不多!” 南宫俊闻言,忙说道:“夫人此言当真?” 虞莫愁没想到南宫俊真敢打赌,一时倒是难以决定,马成加上—句话,“夫人,现在是少主跟你打赌了,如果少主输了,马某人的这颗首级算是添头,也一并加上去。” 虞莫愁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南宫俊道:“绝不悔改,不仅如此,我还可以预立文书,说出我们是输了赌约,自尽而死,以后南宫世家,绝不再来找你们的麻烦,只希望万一夫人输了不要食言。” 虞莫愁道:“好!我赌了,那批银两都在银库中,银库的钥匙就在我的禁宫中,那两位小兄弟是知道的,我若是输了,想赖皮也赖不掉,他们自会把钥匙拿出来的,就怕我赢了你们,二位却舍不得自己了断了!” 南宫俊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好在这儿还有一些贵分宫的人,他们都是证人,我们如若食言,百花宫立刻就可以把这件事传诸江湖,南宫世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虞莫愁道:“你们一定要否认,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能从你们南宫世家挖人过来,这个事实也够叫你们丢人了。” 于是一行人就在那四名剑婢的簇拥下向前走去,进到后面的花园中的一座假山石前,虞莫愁道:“这就是我地下禁宫的人口,二位不后悔吧!” 马成笑道:“虞夫人,终日打雁,这回可叫雁啄了眼珠,你以为仗着一些风月阵仗,诱惑了这两个孩子,而且很得意,以为把他们收服过去。” 虞莫愁傲然笑道:“这一点我不必讳言,你们也知道我的底细,我要收服一个男人,很少能逃出我的手去!” 她的眼风一抛过来又媚笑道:“南宫少主的定力深厚,我也许没把握,毒蜂子,你这瘟杀,如果敢跟我到禁宫去一趟,我有把握也能叫你舍不得上来的。” 就这样说一句话,她也是万千风情,使得马成也为之一震,但看到南宫俊泰然若无其事,不禁颇为惭愧,耸耸肩笑道:“虞夫人,马某修习本就是旁门左道的功夫,经不起你的考验,更没法子跟少主相比,不过我那两位小友……” “那两个小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定力还真不错,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他们的心引动了,不过也真令人难以相信,他们一动上了心,连我这老将都招架不住,好在我们那禁宫中的侍儿们还不少,足够他们逍遥的,这时候他们正乐着呢,所以我再三叫他们上来都不肯上来。” 马成叹口气道:“虞娘子,我不愿扫你的兴,你若是以为把他们收为裙下之臣,那可大错特错了。” 虞莫愁道:“笑话,对这种小后生,我太清楚了,他们开始时,还有点别扭,可是真到上了路,用棒子都打不走,不信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看他们是否愿意跟你们。” 马成道:“虞夫人,我可以跟你打个赌。” 虞莫愁道:“不要后悔。” 南宫俊道:“绝不后悔,夫人下去查证一下好了。” 虞莫愁道:“我下去查证,你们不下去?” 南宫俊道:“我们下去也许有所不便,再者那两个孩子当着我的面,恐怕不敢承认,这样就有失公平了。” 虞莫愁道:“你不下去看看,又如何能得知呢?” 南宫俊道:“全凭夫人一句话,我们信得过。” 马成忙道:“少主,这个在下可信不过,虞夫人最拿手的就是骗死人不偿命,她明明是输了,却硬着头皮说没输,我们这两颗脑袋就丢得太冤枉了。” 虞莫愁怒道:“毒蜂子,你少放屁,老娘虽然不会是每句老实话,但要看时候,若是在床上,老娘说的话,那是哄你们这些龟孙子王八蛋的,自然当不得真,现在是正式打赌,老娘的一句话,比钢铁还要硬呢!” 南宫俊道:“夫人说得是,在下绝对相信夫人,他们身上都有南宫世家颁发的号牌,如若他们已经决心跟着夫人,那号牌就没有用了,夫人若能拿那个出来为证就行了。” 马成道:“少主,这不妥,万一这个婆娘起了歹心,明明是输了,却下个狠心,把两个小孩给害了,拿出号牌来诓我们,这个赌注我们输得还是不公平。” 虞莫愁忍无可忍地道:“毒蜂子,老娘还没有下三滥到这个程度,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跟老娘一起下去。” 马成笑道:“这个敝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谁不知道你这个洞是迷人坑,只见进去的,可没见出来的。” 虞莫愁盯了他一眼道:“毒蜂子,说得好。” 马成耸耸肩道:“虞夫人,敝人这只是就事论事,敝人所说的洞,不是什么洞,就是指你这座地府的洞门,你可别乱缠到别的地方去,行了,你就照我们少主所说的去办好了。” 南宫俊听马成和虞莫愁斗口时,说的话的确是不太雅,一语双关,总有点别的意思在内,因此皱皱眉道:“虞夫人,南宫世家的腰牌是一种贴身而藏的特别标志,持此一牌,可以向南宫世家的任何一个分支地方要求任何的条件,除了本府的人,没人得知有此秘密,授牌之时,也会特别告诫过,牌在人在,人亡牌亡,因此除非他们自动交出,别人是绝对无法取得到的,夫人只要把那两块号牌拿上来,我们立刻应誓自刎,绝无异议。” 虞莫愁见他说得如此有信心,倒是有点踌躇了,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赌约定得太草率一点吗?” 南宫俊道:“绝不,我们对门下的人的忠诚,具有绝对信心,南宫世家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一个叛徒,假如在我手上出了这种事,我也应该引咎自裁了。” 虞莫愁这才半信半疑地同着她四名剑婢吩咐了一阵,她们立刻四下分散,把两个人围在中间。 南宫俊笑道:“夫人太多心了,我们如果要走,这四个人拦得住吗?” 虞莫愁道:“她们不是要拦阻你们,而是监视你们,不让你们在我下去后弄鬼,因为你们这个赌约答应得太爽快,赌注下得太重,我恐怕你们是别有用心。” “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把赌注下得重一点,却是别无他意,夫人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虞莫愁终于转进了假山洞中,也不知她在哪儿触动了机关,轻轻一转,人就不见了。 南宫俊道:“这所宅第倒真是下过一番心血,毁了实在可惜!” 马成道:“少主打算毁了它?” 南宫俊道:“我并不打算毁掉它,但是有人却绝不会留下它,他们自己不能据有,也很不希望别的人据有它。” “少主说的是百宝斋?” 南宫俊道:“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他们也许早就有意拔除掉这一颗眼中钉了,适逢其会地利用上我们。” 马成道:“他们总不能公然地派人前来毁了它吧?” 南宫俊道:“先生别忘了,那四个孩子原来是他们的人,现在却是南宫世家的侍童,他们何必要再派人呢?” 马成讪然道:“少主说的是,属下头脑一向不错,凡事总能多想一步,但不知怎的,在少主面前,竟成了个笨蛋,连最简单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那是先生客气了。” “不!属下绝不是客气,每个字都是真话。” “那我可以告诉先生是什么原因,先生的依赖心太重了,认为跟我在一起,一切都有我在扛着,从没有认真地去思索过一件事,以前先生却要处处保护自己,防范每一个人,因为自己人也并不可靠。”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原因,属下在百花宫总宫时,成日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松懈,因为全宫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时时都要防备别人算计我。” 他叹了口气又道:“只有在加盟南宫世家后,我才睡了几天安稳的好觉,因为属下知道在那儿是绝对安全的。” 南宫俊轻叹道:“南宫世家最主要的工作是维护武林的安宁,使每个人都不生活在恐惧之中或威胁要挟之下,可是真正安详而稳定的生活,却也会磨去一个人的壮志,销蚀掉一个人的警觉,使一个人退步,迟钝……” 马成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道:“属下惭愧。” 南宫俊摇头道:“不!马先生入门还没有几天,还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我担心的是家里其他的那些武士们,他们的确是不如从前那样机敏了,这是很危险的事。” “少主这话,想来必是有所本?” “是的!我到茶馆里,跟欧阳先生碰了个头,把百宝斋得来的名单交给他看了,他还笑说不正确,名单上有些人根本就没有,可见对方是在胡乱猜测的!” “那些人的确是来了吗?” “我相信一定是来了,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离家的,那些人已经不在家中,倒是百宝斋的名单,跟留在家里的人数符合;可知那些人出来十分秘密,连欧阳敬都不知道,自然也已各种掩护的身份秘密来此,却躲不过百宝斋的耳目,这不是很危险的事吗?” 马成道:“会不会是他们在宅里有了人,只要宅里的人头扣除掉,就是出来的人了!” 南宫俊道:“我想宅里必然有他们的耳目,可是这名单上一点都不是猜测,对方还指出了每一个人的落脚地与掩护的身份。” 马成惊道:“那他们的耳目人数已经骇人听闻了!” “是的,所以我才觉得这一股人,是最令人担心的,他们对江湖上每一家都了如指掌,而别人对他们却一无所知。” 马成道:“如此说来,他们对这儿莫愁宫的情形一定相当了解了,未来之前,日、月、山、海四童,都得到了很详尽的指示了。” 南宫俊道:“月、海二女恐怕不太清楚,他们四个人是以日童为主,联系事宜,都是交在他一个人手中。” “虞莫愁这下子可真要吃苦头了,那两个小鬼既然被她破了童身,坏了驻颜术,一定恨死她了,这会儿地下必然是一片血肉屠场,没有一个活人。” “不错,正因为我知道他们不是真正的孩子,所以才敢打这个赌,只不过此举造孽重,令我心中不安而已,人虽然不是我杀的,却是由我促成的。” “少主不必为这件事而不安,事情的促成是属下故意为之,否则虞莫愁在动手时就不可能那么顺利地把他们劫去,属下此举有两个用意,一是借着虞莫愁的蛊惑手段,让他们破了童身而减低一点魔性;再者,也是因为这地下寝宫内那些妖女实在该杀,他们都是由百花宫训练出来的,专事蛊惑江湖人的香饵,有不少江湖人就是被她们拖下水的,一个男人只要跟她们交合过后,就会死心塌地地为她们去卖命,很难再有力量把他们劝回头了。” 南宫俊道:“难道她们又用了什么药物?” “用药物就落了下乘了,这一批女子都是从小就施以媚术的训练,根本不知廉耻为何物,她们个个也都娇美如花而精擅迷神之术,在男人最动心时施为,不知不觉间为其控制,而且在交合时奇趣横生,使那些受制的男人,为博一欢,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南宫俊道:“会有这么厉害吗?” “少主有所不知,她们所蛊惑的男人,多半是成过家的,可是入其圈套后,不但对自己的妻子弃之不顾,有些人心神丧失,甚至于杀了自己的妻儿以表诚心。” “这样就太不应该了,也太有悖伦常了。” “所以属下才要假手那两个小鬼去毁了她们,这些女子本身也许没有罪,因为她们是从小就被掳来接受那种训练的,但是她们却已经成为了一项工具,根本不能算是人了,所以毁了她们,也无伤于仁道。” 南宫俊道:“先生,这话我还不太懂,她们既是身不由主……” 马成道:“虞莫愁为什么要把这地下寝宫视为禁地,不让闲人出入。目的不是怕人进去,而是怕她们出来,因为这批女子魔性已深,出来后会弄得天下大乱……” 南宫俊没有再问下去,他虽说不屑明白那些女子的情形,但是已经可以想象了。尤其是在虞莫愁的分宫中,居然要为她们另设禁地,由此也可以知道她们的大概了。 他轻轻一叹,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假山洞的门突然开了,虞莫愁提着剑,怒冲冲地跑出来,一看她的表情,南宫俊与马成就知道他们的脑袋已经保住了! 虞莫愁不等他们开口就怒叫道:“南宫俊,你们太卑鄙了,居然设下这等可恶的手段,难怪你们敢跟我打赌……” 马成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可是那两个小子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听话,你输了赌注,想耍赖皮不成?” 虞莫愁的眼睛怨毒地盯着他们有好一会儿,终于叹口气道:“马成你这个千刀万剐的老甲鱼,老娘不得不认输,失去那些镖银,老娘还可以担待,失去了那些宝贝,老娘就无法向总宫交待了,你这一手釜底抽薪使得真绝,你把银子抬走吧,把那些活宝给我放回来。” 马成不禁吃惊道:“虞夫人,你说什么?” 虞莫愁道:“老毒虫,别装糊涂了,你难道还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告诉你,别的给你们毁了夺了去都没什么,总宫还可以忍受,只有那十二金钗,你可不能。总宫的两位宫主,费了多少的心血才训练成这二十四名天魔女,你们劫了一半,那会叫总宫倾全力跟你们拼命的。” 南宫俊道:“夫人,我们的确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马成也道:“虞夫人,你说那十二名天魔女被人掳劫了,而且认为是那两个小子做的事?” 虞莫愁道:“不错,你们别赖,除了你们之外,不会有别的人,我的寝宫里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南宫俊道:“连那两个小伙子也不见了?” “你们不要明知故问了,他们把人带走了,总不成还会在那儿,老娘认输,银子由你们搬去,但那十二个人,你们一定要放回来,这批人在你们手中根本没有用。” 南宫俊道:“虞夫人,我们的确不知道,你下去之后,我们在这儿一步都没动,你的侍女可作证。” “我知道不是你们,人是从秘道里走的,而且那条秘道只能从里面开,一定是你们的两个小鬼弄的手脚。” 马成道:“虞夫人,你的寝宫中还有秘道?” “当然有了,这是一条极为秘密的通道,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知道,那两个小鬼不知怎么居然摸到了。” 马成道:“这就是了,既然那条秘道只有你一个人知道,那两个小鬼怎么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了出来,再说那十二名天魔女也不是等闲之辈,一身武功,内外兼修,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别人能指挥他们,那两个小鬼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否则你也不会放心把他们两个人留在下面了,因为你指证的那些事,实在叫人难以相信!” 虞莫愁呆了一呆才道:“但是底下的人的确是一个都不见了,而且一定是从秘道中走掉的!” 马成道:“你究竟有没有从秘道中追出去看看呢?” 虞莫愁道:“谁也没这么大的本事,这条秘道是必要时用来作为逃走与阻挡追兵的,开关是在里面,但一经打开使用后,有十二道千斤铁闸自动降下封死去路,现在路都封死了,我想追上去也没办法。” “你能肯定是那两个家伙干的?” “下面只有他们两个是外人,不是他们是谁?” 南宫俊心里多少已有点底了,因此说道:“夫人,照你说的情形看,恐怕内人比外人的嫌疑大得多!” 虞莫愁道:“什么,你要说是我们自己人干的,绝不可能,那十二名天魔女的脑子里像是一团乱草,别说她们不知道秘道的事,就是知道了,也不会使用的。” 马成道:“难道底下只有他们十四人吗?” 虞莫愁道:“还有两个是我贴身心腹侍女,她们的忠贞比那些天魔女还要可靠,不会背叛我。” 马成道:“虞夫人,你对手下的人真能如此信任吗?” 虞莫愁傲然道:“当然,如果那两个人也会背叛我,轻而易举就可杀了我,而不仅是带走那十二名天魔女了。” 南宫俊道:“虞夫人,既然你能确定人是由秘道中离开的,而这秘道又只有你一人得知,那至少可以证明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更不知道我那两名侍童上哪儿去了。” “不!你一定知道的,所以你们才敢以性命来跟我打赌,南宫俊,我已经认输了,把全部的失镖还给你,但是那十二名天魔女,却一定要还给我。” “目前我不知道是怎么个状况,如果那些天魔女是我侍童带走的,我或许可以考虑。” “当然是他们了,底下没有别的人。” “这可很难说,有许多事是出乎你意料之外的,但是在未曾确知情况的发展前,还无法预测,如果虞夫人允许,请让我下去看看。” “莫非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我绝对相信,夫人脸上的忧急之色,绝不是装出来的,我下去看看是想了解一下,是否有打斗的痕迹,是否发生过什么流血杀人的情事。” “那是我的地方,你会比我清楚?” “夫人心情焦灼,可能会有所疏忽,再说,我南宫世家有一套联络的暗记,发生了什么事,何去何从,都会留下记号的,这些记号只有我看得懂,所以我下去看看后,也许能给夫人一个较为满意的答复。” 虞莫愁沉思有顷才叹口气道:“好罢,反正我这座寝宫也不算是秘密了,而且那些银两都在那儿,也要你们自己去搬上来,你们就下去看看吧,但是没有答复可不行。” 她又再度转身,打开了假山中的秘门,进入一间像亭子般的小屋子,南宫俊与马成也跟着进去,门掩上后,脚微微震,感觉中似是在向下沉。 二人微现惊色,虞莫愁笑道:“这是一项很巧妙的设计,也是由上至下的惟一通道,如果没有我的带领,开动机钮,根本就不得其门而人,就算找到那扇门,也不会想到这间屋子是可以升降浮沉的!” 南宫俊道:“那升降开关的机钮是在门上吧,门开了,牵动下降机关,而上面的门自动关闭,下面的门就打开,这一点设计虽然巧妙,但是并不太奥秘!” 虞莫愁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果然片刻后,脚下又微微一震,表示已经到了底下,虞莫愁抢先走向门口,一道板壁似的石墙也豁然自动开放,进入一所大厅。 : 06 026 第二十五章 意外之变 那应该是座茶厅才对,四壁都是敞开的,视野很广,看出去青天白日,远山翠谷,花枝摇曳。 厅中铺着厚厚的地毯,侧面有一口白石砌成的池子,水深约四五尺,清澈见底,水面上飘着一些零落的花瓣,水中可能是洒了一种香料,氤氲着一种醉人的甜香。 而且水面上还轻散着一丝淡雾,池虽不大,却也有三丈见方,作长方形,池边有白石砌起了尺来高,两尺宽的边栏,南宫俊用手试了一下水道:“这水是温的,奇怪了,莫愁湖这儿还有温泉吗?” 虞莫愁笑道:“少主,只要会动脑筋,哪儿都有温泉,这也没什么难的,让地底的水泉,通过一条竹管,经过一口长年不断火的大锅,然后再用竹管引到这儿来就是了。” 南宫俊道:“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是见到水源来自那雕龙的口中,还以为是引地泉喷出来的,却原来是用人工加热的,夫人倒是好心思,不过这水烧得温温的,就无法养鱼了,不是很可惜吗?” 马成笑道:“少主,这水池可不是养普通的鱼,而是养美人鱼的,那是从白乐天的长恨歌中得来的灵感——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只可惜此刻没人了,否则该是何等旖旎风光!” 南宫俊这才知道原来这是一座浴池,倒是有点讪然,觉得自己太孟浪了,问出这种幼稚的问题,应该想也想得到的! 虞莫愁道:“那两个小杀坯的刚来时很倔强,我把他们点了穴道抱进了水池,叫十二天魔女一起下去,陪着他们嬉水一番,才把他们的心嬉动起来。” 马成道:“那怎么得了,十二天魔女,光是那一场摩登伽艳舞,已经够人消受了,何况还在水里掩掩现现,挨挨擦擦,就是一个死人,也会活过来。” 虞莫愁笑道:“马成,对付这两个小孩子,还用得着什么天魔艳舞,只不过是老娘小演了一出贵妃出浴,然后叫那些女孩儿们在他们身边走动一下而已!” 马成道:“这我倒不信了,那两个孩子年纪虽然正在发育的时际,但是平素的定力还很不错,假如你没有用特殊的方法,很难引他们动心的。” 虞莫愁道:“笑话!毒蜂子,百花宫把我这金陵分宫定名为玫瑰宫,又岂是叫着好听的,老娘若是没有两手,宫主肯把二十四名天魔女分给我一半吗?你若不信,老娘就立刻拿你做个试验,如果老娘跳下去洗个澡,你们两个人能维持住不动心的话,老娘就认输。” 南宫俊忙道:“不必!不必!我们不在这方面分胜负!” 马成却道:“虞娘子亲施法身,演一次出水芙蓉,这倒是难得的机会,少主,我们可不能放过这场眼福。” 南宫俊道:“马先生,这是很无聊的事!” 马成道:“少主,如果我们还要跟百花宫作对下去,这就不是很无聊了。百花宫中,一些风月阵仗,尤甚于此,少主不妨先用她来一试自己的定力,如果连她这一关都躲不过,那就趁早别上总宫去。” 虞莫愁笑道:“对呀!少主,这也是对我的一番考验,如果我这一手无法打动你,只有请宫主出马了。” 南宫俊道:“如果要跟百花宫作对,不是在这种方式下进行吧!” 虞莫愁咯咯一阵娇笑道:“南宫少主,看样子马成还没有把百花宫的情形对你说得很清楚,如果你要找上百花宫,较量的方式可不是由你挑选的!” 南宫俊笑道:“笑话,至少对某些很不合理的方式,我可以拒绝接受吧,难道她们还能强迫我不成?” 虞莫愁笑道:“小伙子,说这话表示你对百花宫太不了解了,别的不说,我现在只是一个人,看你是否能够拒绝我的那些挑战方式,对不起,我去换件衣服。” 她飘身向一间偏屋行去,南宫俊忙拦道:“等一下!” 可是虞莫愁的动作很快,已经滑进了门,南宫俊正要追进去,却见虞莫愁已脱掉了外衣,裸出了后背,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不能再进去,只得顺手替她把挂起的珠帘放了下来。 虞莫愁笑道:“谢谢你了,其实你放不放帘子也是没关系的,我换衣服可不怕人偷看!” 给她那样一说,南宫俊更加不好意思,忙走到离远一点的地方,连帘间隐约的身形都不见。 马成过来道:“少主,人乡要随俗,我们既然要跟这一批魔女作对,就必须准备接受她们的一切。” 南宫俊道:“可是这个不是太没意思了!” 马成道:“虞娘子只是宫主身边的侍女,道行尚浅,正好拿她一试自己的定力,通得过她这一关,才可以谈到总宫去。再者,我们还要对付另一个地方,就是训练那四个小鬼的百宝斋,他们把一个人的天性强自压制,属下也想研究一下,要如何才能化去他们的魔性。” 南宫俊道:“马先生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马成道:“所谓魔者,就是佛家所说的六欲,是人的心意中种种与生俱来的欲念而已,百宝斋则反其道而行之,属下想了解他们着魔的程度,想法子破除其魔性!” 南宫俊道:“我们总不能也用这个方法吧?” 马成道:“那倒不必,南宫世家,自然不能用这种方法,不过属下可以用药物来达成同样的效果。” 南宫俊皱皱眉道:“用药物,那些药是犯忌的!” 马成道:“少主,药是用来治病的,任何一种药,都有它治病的效能,只不过有些药被用错了地方,才使得那种药变得邪恶了,就以助兴的春药而言,对一个先天亏弱不足的病人说来,的确是良药,但是如果用错了对象,给一个没有病的人服用了,才有邪恶的效果!” 南宫俊道:“话虽这样说,可是我们对付的人……” 马成道:“属下已经研究过日、月、山、海那四个孩子,发现他们的魔性,都是为了那种反常的抑制而引起的,只要解除那种抑制,他们就会缓缓的渐趋正常,所以属下才主张让虞娘子把他们掳了去,以毒攻毒去解除他们的魔性,现在已知见了效,属下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南宫俊道:“他们的魔性真能解除吗?” 马成笑道:“慢慢来,一定可以的,这个属下可以保证,当然工作并不简单,但只要方法用得对,绝没有问题,属下想领略一下虞娘子的销魂妙术,也是一种研究的方法,借以了解一下要怎样的程度,才能见效!” 南宫俊吐了一口气道:“只要先生认为有用,我倒并不在乎试一试什么风月阵仗,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定力,东佛对她们那一套知之颇详,练功首以养气澄虑为主。” 马成道:“少主,东佛对魔教的一些邪功了解,都是二十年前的,经过这些年来,妖孽们养精蓄锐,都成了气候,自然功夫也非同往昔可比了。” 南宫俊笑道:“万变不离其宗,东佛指示的都是魔教中一些武学的最高境界,至少尚无人能达到过,这方面倒是不必担心他们能玩什么花样来,只是他们在别的地方捣鬼,比较讨厌,我相信那两个小鬼是把她们的人带走了,因为我想到那两个侍女中,必然有一个是有问题的,否则日童和山童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住十二名已失本性的天魔女,找出机关秘道,这必定是百宝斋的勾当,也是一种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马成道:“属下也是想到这个情形,好像百宝斋那边已开始要有所行动了,少主倒是不可不慎重!” 南宫俊点点头道:“我知道,我正在动脑筋,想个什么办法,把百花宫跟百宝斋先挑出来,借用百花宫的力量,使得百宝斋的内情公开出来。” 马成道:“对呀!目前可不就是一个好机会,虞莫愁对十二名天魔女的失踪很不甘心,只要把百宝斋透露出去,她自然会找了去,这不就成了吗?” 南宫俊道:“问题就是在这儿,我们只是忖测,没有实在的证据,总不能空口说白话就栽在他们身上去!” “这倒也是,慢慢再想办法好了,反正我们总会知道结果的,到时候看是怎么处置好了。” 说到这儿,他忽又咦了一声道:“虞娘子是怎么了?换身衣服要这么久。虞娘子,’你快点好不好,你的花容月貌我们已经领略了,再怎么打扮也变不出第二个样子来。” 室中居然寂无回音。 马成神色一变,飞身过去,到了门帘前面道:“虞娘子,你再不回答,我就要进去了。” 屋中依然没有回应,马成用他那只钢手探前一钩,把珠帘整个钩了下来,屋中居然空无一人,四壁肃然,竟是空空的,敢情这是另一座升降的屋子,她已经乘上去了,向上一看,又深又黑,不知顶在何处。 南宫俊也过来问道:“是怎么一回事?” 马成恨恨地道:“这个贼婆娘,居然溜掉了。” 南宫俊把屋中的情形看了一遍道:“恐怕不是溜,而是把我们关在这个下面了,这个女人倒是很厉害的!” 门口传来虞莫愁的声音道:“南宫少主、毒蜂子,你们给我听着,我已经上来了,这是惟一的一条路,除非我来放你们,否则谁也无法把你们救上来了。” 两人又抢出门外,发现声音是从一座小的玉雕美人口中吐出的,那必然是用只管子连通下来的通音装置。 马成怒叫道:“虞婆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们捉了我十四个人,我只能把你们两个扣下作抵押,向南宫世家交涉去,把我的人还给我,就放你们出来。” 马成叫道:“鬼婆子,你讲不讲理,怎见得你的人是我们劫走的,我们也没有看见那两个小鬼。” 虞莫愁道:“是他们下来后,我的人才失踪的,自然是他们嫌疑最大,我找上南宫世家的人,不怕他们不交人。” 南宫俊道:“夫人,南宫世家的人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去了,只有我自己出来,才能找到他们。” 马成跟着说道:“是啊!虞娘子,你别胡闹,让我们少主上去好找人,我留下来给你作抵押好了!” 虞莫愁笑道:“毒蜂子,你以为自己的分量重得很呢!老娘看你却不怎么样,因此,老娘也不上这个当!” 南宫俊道:“怎么会是上当呢?我们既然答应你的事,从无反悔,要不然我留下来让马先生上去。” 虞莫愁笑道:“为什么要你们上来呢?该办些什么事,你们写张字条,我替你们办得好好的,假如我不方便,就由你们指定交给谁都行,放人的事就免开尊口了。” 说完声音已渐渐远去,马成再在底下叫,上面已没有回音了,马成不禁恨恨地道:“这个臭婆娘真不是个人。” 然后又对南宫俊道:“少主,对不起,这都是属下多事,才惹来这场祸事,属下真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南宫俊笑道:“不怪先生,是我自己也要下来的,虞莫愁既然存心要把我们陷在底下,总有办法的!” 马成苦笑道:“我们难道就这样被困住了不成?” 南宫俊道:“目前似是如此,但是也不尽然,我们没有试过,看看自己是否能攻出脱困的路呢!” 马成道:“大概不容易,这座地下室我是闻名已久矣,除了她允许放下来的人,别的人如果想进来,无异登天,换句话说:底下的人,如果不得其允许,上去也是不可能的!” 南宫俊笑道:“那倒未尽然,连日童和山童都能找到一条秘道出去,我们难道就不如他们了!” 马成苦笑道:“少主,是有原因的,而且可能有人帮助他们,再说,仅此一条秘道已经被他们破坏了。” 南宫俊道:“也许还有另外一条路呢!” 马成道:“这所地下室是虞莫愁鸠工兴建的,她如另外还有秘道,就不敢再把我们关起来了。” “虞莫愁接掌莫愁分宫有几年了?” “五年了,以前是由一位退仕的老翰林所有,虞莫愁施展了狐媚的手段,嫁给那个老头儿为小妾,不上两年,就把那位老翰林摆布得一命归西,她才顺理成章地成为遗孀,承受了这份产业,才开始着手修建。” “马先生看了这地下寝宫的规模,可是五年之内能完成的?不说别的,光是挖这么大的一个坑,也得好几年工夫,更何况要雕玉为柱,刻花为壁,每样都是要费时费力的,这五年来,她不会是一直在动工吧!” “那倒没有,好像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这个地方竣工已经三年多了,属下三年前就来过一次。” “这绝不可能是新建的,很可能是原来已有规模,她只加以修建改造一部分而已。” “少主见解极是,属下竟没有想到。” “既然她只是修建改造,那很可能对这内部的建设,自己也不清楚,如果我们细心地找一找,说不定还能找出一条她都不知道的秘道呢!” 马成自然难以相信这种话,可是他看南宫俊朝他不住的打眼色,知道南宫俊必有所指,遂不再出言辩驳了。 两个人在屋中前前后后找了一遍,却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马成低声道:“少主,当真会另有秘道?” “一定有,即使没有的话,我们也能挖呀!” “什么?我们自己挖出一条路来!”马成失声惊呼,但是只叫出了什么两个字,就被南宫俊用眼色瞪回了其他的话,改用细声说了出来。 南宫俊却很从容地用低细的声音道:“先找找看,实在找不到,我们就自己挖一条。” “少主,你可曾算过挖一条地道要多久?” “算过了,最长不过两个时辰。” 马成差一点又要叫了起来,勉强又忍住,他知道这位少主,虽是经验稍缺,但在运计构思、观测策划上,往往能过人一筹,他说的挖地道,必然另有一种新的主意了。 找了一遍后,南宫俊又开始找第二遍,最后指着一个角落道:“就是这里,挖出一条新的地道来。” 马成不敢多问,只是道:“少主请示,属下如何着手?” 南宫俊笑笑道:“把里面的东西移出来一点,再挖两个洞,够我们容身就行了,我想要不了太大的工夫的。” 马成道:“可是我们又如何才能上去呢?” 南宫俊道:“当然还是由升降机上去。我的秘密通道是往升降机去的捷径而已。” 马成略微一想,倒是明白了,心中十分惭愧,南宫俊的办法并不十分新鲜,可是自己却偏偏想不到。 动手时实在很简单,那个角落实际是间小小的贮藏室,以绣锦为幕,挡住了里面零乱的什货,两个人只把东西重新整理一下,使人能躲进去就行了。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已经安顿好了,于是静坐调息起来,却是过了两个时辰后,才听见虞莫愁的声音道:“南宫俊!毒蜂子!给你们送饭去了,就在靠池的右壁,有个小方洞,我用篮子把食物吊下,你们自己取下来。” 两人都不理她,又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了那个小方洞处果然有一小竹篮垂了下来,虞莫愁在上连声催促,两个人都不理她,只见竹篮又提了上去。 食物原封不动,一定使得虞莫愁大为奇怪,就这样熬到了第二天,虞莫愁终于忍不住了。 一阵咕里咕噜的索链声响,那幢作为升降的小屋又降下来了,首先出来的是四名剑婢,她们出来后,四下分散,各处找了一遍,才又回到了屋前回道:“夫人,没有人!” 虞莫愁一直很小心,在里面控制着机钮准备随时急速上升,听见报告后,她才徐步而出,手握长剑道:“怪了,难道他们真找到了留下的秘道出去了?” 那些剑婢都没有回答,虞莫愁想了一下,忽而将手一挥道:“这次小心一点,仍然每个细节都别放过,我倒不相信这个地方还真会有另一条秘道?” 于是四名剑婢作向导,她们又开始了做第二次的搜索,直等她们搜到一个较远的方向时,南宫俊与马成一个招呼,同时飞身而出。挡住了那架升降机。 虞莫愁闻声回头,南宫俊已经拦住了进人升降机的路,忙挺剑过去骂道:“南宫俊!你好卑鄙!” 南宫俊也掣剑在手,一面招架,一面笑道:“虞夫人,这卑鄙二字用在我身上没什么道理吧,我是上了你的当,被你关在下面的。” “可是你却使弄诡计,把我们哄了下来。” “我即使把你们哄下来,也没什么不对,可是我只是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养养精神,不说话而已,那也算是哄你吗?” “怎么不算,我以为你们已经走掉了。” “你以为的事情可不见得就是真实的事情,正如你以为下面的人不见了,是我那两个侍童带走的……” “本来就是他们带走的,我还会瞎说不成!” “没有人说你瞎说,你的人不见了是事实,不过究竟是不是我的人带走的,却难以料定。” “难以料定,难道说你也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我到下面找了一遍,也找到了他们离去的秘道,留了个记号,说他们随人由此而去,但究竟是随谁去的,却不知道。” 虞莫愁不信道:“你的属下跟人走了会通知你,却不告诉你是跟谁走的?” “照理应该告诉我的,可是先看见那些记号的不一定是我,也许有什么不便之处,所以才没说。” “不便之处?难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手下中有了叛徒,是怕我知道了?” “我可没这么说,而且我说的不便之处,也只是猜测之词,并没有一定认为是如何的不便!” 虞莫愁沉吟了片刻才道:“不行,南宫俊,那十二名天魔女你一定要归还给我,失镖我可以归还,虽然宇文雷并没有全数解缴到此,但是不足之数我先行补填上都可以,只要你把十二天魔女还给我。” “夫人说这话可是真的吗?” “怎么不真呢,我惟一仗以抵御你们的不过是毒蛊与毒蚁而已,二者都被你们解破了,论手底技业,你我或可一战,但是你们来的人太多了,我这儿迟早都将不敌,我跟你拼命下去,又有什么好处呢?” 马成也从角落处慢慢地出来道:“虞娘子,敢情你在上面也受到了压力,才会下来看看的。” 虞莫愁怒道:“毒蜂子,老娘是向南宫俊谈判,可别昏了头,以为老娘怕了你这蠢材!” 马成笑道:“虞娘子,我被南宫世家聘为武士之后,尽量要想学点风度,不作兴从前那一套,可是不行,遇上了你这种人,讲客气,谈风度,论交情,都没有用,只有一个办法能整倒你,还是我从前的方法。” 虞莫愁神色一变道:“毒蜂子,你又用毒了!” 马成笑道:“这次我把毒下在你的水池中,随着你那种迷人的香气,一起喷出来,所以你绝对不会发现,而且现在我已改邪归正,下的毒都仁道多了,只使你们暂时失去行动的能力,不会要你们性命的,现在你们坐下来吧!” 随着他的说话,那四名剑婢首先腿下一软,坐倒在地,虞莫愁怒叫一声,挺剑向前砍去,马成举起他的那只钢手轻轻架住,轻轻一夺,就把剑夺了过来。 虞莫愁无力坐地,马成笑道:“虞娘子,这可不是我存心算计你,是你先给我的灵感,如果你不是在这泉水中下了绮情香,我也无法把这软如绵给你加进去,而且若不是你们喷惯了那种气味,我这软如绵散布一股软香之味,也很容易为人所发觉,不会轻易上当的。” 南宫俊道:“先生真的在水中下了毒?” 马成笑道:“是的,少主。这样子才能叫她安安分分地听话,否则这个婆娘太狡猾,随时都会作怪的。” 南宫俊道:“我怎么没有感到有毒呢?” 马成笑道:“少主身边带着千载雄珀之精,能祛百毒,像这些轻微气息的毒,对少主是没什么作用的,她们如果一下来,立刻发觉有异,摒住呼吸,也可以避免的,可是她们已经闻惯了,而且还养成了瘾头,久时不闻,就会浑身不舒服,虞娘子迫切地下来,也与此有关,我算准了她,把药下在水中,不怕她不上当。” 虞莫愁瞪了一眼,终于叹道:“毒蜂子,你这时候整倒了我有什么可得意的,我已一败涂地了。” 马成道:“我并不是为了得意,只是不想被你关住。” 虞莫愁苦笑道:“我也没有存心一直关你们,我向南宫世家一个叫欧阳敬的人递出了话……” 南宫俊忙道:“他是怎么回答你的呢?” “他说他没看见那两个小鬼,也没有掳走我的十二天魔女,无从交换起,他更不信我能把你们禁住,只给我十二个时辰的期限,说十二个时辰后,我如果不把失去的镖银交出来,他就要率众来毁庄了。” 南宫俊笑道:“他没有谈到我跟马先生的安全吧!” “没有,他说南宫门中从不考虑交换条件,决定了一桩行动后,任何事都无法中止的。” 南宫俊道:“这大概可以帮助你了解一点南宫世家的行事了,我们只要是为了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进行一项行动,就勇往直前,死无回顾,你想用人质来胁迫我们就范,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虞莫愁道:“难道你们对门下人的性命完全不顾了?” 南宫俊道:“那也不然,有谁被擒制之后,我们会尽一切的力量去救援他,但必定是由我们自己救出来,此外,哪怕是一点很小的条件,我们也不会接受的。” 虞莫愁叹道:“我认了,反正我已失去行动的能力,杀剐任便,现在当然也不够资格谈条件了。” 南宫俊道:“虞夫人,镖银一定要你归还,以了结一段公案。至于你被掳劫的人,我也会帮你寻找,看看是哪一路的人马夹在中间凑热闹。” 虞莫愁惊喜道:“少主,你这话可是真的?” 南宫俊笑笑道:“当然是真的,这个时候,我犯不着骗你吧。不过我也要把话先说在前面,我只能帮你打听消息,却不见得会出力代你把人追回来,因为你那十二天魔女,俱非善类,依我的性子,真是除去的好!” “少主,如果能除去,倒也罢了。” “怎么,难道她们都已修成不死之身了?” “那倒不是,只是她们从小以特殊的药物泡炼,又施以一种特殊的气功,使得全身韧如坚革,柔软如绵,润洁如玉,寻常刀剑的确是伤不了,而且她们每个人都有一身颇为不错的功夫,在江湖上也堪称一流好手了。” “就是这点条件,也不见得无敌呀!” “她们可怕处不在此,而在她们一个个都是天生丽质,绝代尤物,没有一个男人忍得起心来杀她们。” “还有这等事?” 马成道:“少主,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百花宫网罗了许多已成名的高手为用,大部分是靠着这一批魔女。” 虞莫愁道:“我急地要追回来,固然她们是难得的人才,但是如果落人别人的手中,不加控制而随意去运用,久而久之,使我的控制失效,那就糟了,天下突然增出这十二个近乎疯狂的绝色美女,还有不乱的吗?” 南宫俊也觉得事情颇为严重,沉思片刻道:“我们先上去想办法吧,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待。” 麒愁道:“少主,那你就叫老马把我四个丫头救醒过来,叫她们好帮忙把镖银提出去,先给你一个交代,也好专心一意地来办那十二天魔女的事。” 马成道:“虞娘子,既然你如此说了,我也不会如此小气,干脆连你也一起解了,咱们做事可是全凭良心,你要再反悔作怪,我绝对还有制你之法。” 说着取出一个小瓶子,倾出五颗药丸,在她们每个人口中塞了一粒,着令她们调息约莫半刻光景,一个个果然恢复了行动。 虞莫愁倒是很守信用,带着四名剑婢,去到一个小屋中,搬出五口木箱道:“少主,这里面是每箱五千两赤金,足低五百万两银子了。” 马成道:“不需要这么多,总数是五百万两没错,但是在第十六分宫已经收回十万两了。” 虞莫愁道:“那就算我们百花宫捐出来做赈灾的善款吧,我们使得赈灾的事耽误了好一阵子,也算是弥补一下。” 南宫俊忙道:“夫人此举必将得到武林道的同钦。” 虞莫愁苦笑道:“钱是我拿出来的,但是我可不能居名,那多出的十万两也还是你们居名的好,我不能让总宫知道这件事,我想这个忙你们总肯帮的。” 马成道:“虞娘子,你为什么不让总宫知道呢?那样一来,你岂不是要短了十万两银子的账?” 虞莫愁笑道:“短不了的,这十万两本就是我历年积存下来的私蓄,用在一个有意义的地方岂不更好!” 对于她的改变,南宫俊倒是很意外,但是看她的态度,倒又像是很诚恳,只有全心去相信她了。 一行人带了黄金来到了上面,情况已经很紧急,欧阳敬带了人,已经准备攻庄了,幸好南宫俊及时出去,止住了冲突。 欧阳敬喜极赶前道:“少主原来没有失陷,先前听她们说已经困住了少主,要变交换条件……” 南宫俊笑道:“我与马先生是被困了一阵,不过虞夫人很通情理,经过我们一番辩论之后,她不但开禁放我们出来,而且还把百花宫先前所劫的镖银全部送还,更还多捐了十万两纹银以为赈灾之助,促成义举!” 欧阳敬愕然地望着南宫俊,感到很难相信这是事实,可是那四名剑婢手中捧着的黄金以及后面一列汉子挑着的沉重木箱,看来都不假,只有一拱手道:“夫人如此侠行,必将获得武林道的同钦,在下先示敬意!” 虞莫愁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并没有南宫俊说得那么好,可是当着这么多的人也不便否认,只有红着脸道:“妾身心敬南宫少主的技艺与为人,略表心意,算不了什么,何况妾身还有事求于南宫少主。” 求南宫俊,也就等于求南宫世家,欧阳敬忙道:“夫人有什么需要本门效劳的地方?” 虞莫愁看看南宫俊。 南宫俊问道:“欧阳总管,日、山二童的下落可曾发现?” 他平时称欧阳敬为叔叔,这时突然以总管相称,就表示他是以少主的身份问话。 欧阳敬忙道:“禀少主,他们并没有向属下联系,但是,属下却听说有人看见他们在鸡鸣山前的道上停过,随行的有一批女子。” 虞莫愁神色一动,南宫俊又问道:“东方姑娘跟西门姣蛟带了月、海二女在什么地方?” 欧阳敬道:“她们好像尾随在后,不过因为属下受命少主分头行事,故此没有进一步去探究!” 南宫俊问道:“鸡鸣山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庄院?” 虞莫愁抢着道:“那一定是富贵山庄了。” 南宫俊道:“富贵山庄,又是在什么地方?” 虞莫愁道:“是一位退休的大官员的别墅,这位大官员以前干过户部尚书,自然是又富又贵,所以才盖了这所山庄,美仑美奂,极尽其奢华能事,是个很有名的地方。” 南宫俊笑笑道:“夫人倒是十分清楚。” “这么一个有名的地方,戢当然想去见识一下,有次搭上了一个官眷的关系去了一次。” “夫人觉得那里如何呢?” 虞莫愁想了一下道:“富是不必说了,连我的寝宫也比不上,只不过我有个感觉,他们似乎并不单纯是官宦之家,里面的人,颇不乏内外兼修的高手。” 南宫俊故作愕然道:“是江湖中人了?” “不是,江湖人我都认识,他们没有一个江湖人,但无可疑问是技击好手,我想他既是京官出身自然会有一些护院好手,所以也未加注意。” “何以见得那些人是往富贵山庄去了呢?” “鸡鸣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容下那些人,就是富贵山庄,因此妾身敢大胆判断。” 南宫俊沉思片刻才道:“好!我就陪夫人上富贵山庄去一趟,不过到了那儿之后,我却不一定会帮夫人。” 虞莫愁道:“当然,只要有了确信,百花宫自会对付,不敢再劳少主费神了。” “夫人,我不是说绝对不帮忙,假如那件事是值得一做的,即使夫人你不要我插手,我仍然会尽全力促成夫人的,正如我这次向贵宫追回失镖,即使我拼将全力,几度出生人死,也要将那笔银子送到灾民的手上,南宫世家做的就是这些工作,多少年来,也一直在为此尽瘁!” 虞莫愁没有说话,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法。 欧阳敬道:“少主,请问还有什么指示,属下以便遵行!” 南宫俊忙道:“欧阳叔叔太客气了,小侄不敢当。请叔叔会同你的镖局,急速将黄金变换成银两,送到两淮灾区,这件事比什么都重要,别的就不敢麻烦叔叔了。” 欧阳敬道:“少主放心好了,南宫门下大部分人手都将从事这一次押镖赈灾工作,绝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少主在金陵,还需要些什么人手,属下以便调遣。” 南宫俊道:“不用了,这件事人多也没用,还是我们原先几个人就行了,赈灾重要,我不耽误叔叔了!” 欧阳敬带人躬身而退,也把黄金带走了。 虞莫愁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欲言又止了。 马成见了笑道:“虞娘子,有话就说好了。” 虞莫愁道:“少主,妾身当然不敢要求你一定要帮忙,可是你似乎多少也该要几个人在身边的。” 南宫俊笑道:“那座富贵山庄的人不比夫人的莫愁山庄多吧?设备的严谨也不会比贵庄更周密吧!” 虞莫愁道:“我是太相信那些蛊虫的设置了,但富贵山庄的人却都是些硬底子,真功夫,少主虽然神勇……” “我还不见得一定就跟他们作对呢!” “但有备总是无患。” “夫人,你准备带多少人前去呢?” “我就自己一个人跟这四个丫头了,分宫中虽然还有些人,但是多半属于庸手,去了等于不去,这也怪我自己不好,总宫本来派了六处分宫的高手来支援我,结果被毒蚁一扰,失掉了一半,被那个苗金娘再一扰,另一半也走掉了,逼得我只好单身应战了,那是我的错失,但是少主却不必如此呀!” “夫人以为此去必有一战?” “是的,他们若杀死了那十二名天魔女,倒也罢了,但是他们若收服了这些天魔女,从我的控制中投向他们,就证明他们必然是一批不简单的家伙,而且别有意图,自然不肯把人还给我,一战在所难免。” “夫人对富贵山庄了解多少?”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们的实力不弱,人数也不少,不过没有关系,他们不知道我们整个百花宫的力量有多大。” 南宫俊笑道:“有一件事夫人没想到!就是对方对夫人的了解,如果人家不知道百花宫,又岂能骗走你的天魔女?” 虞莫愁怔住了,她吃力地道:“这么说,他们是针对我们百花宫而来的,这是些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胆子!” “对我还不十分了解的事,我绝对不作任何评测,因此也无法回答夫人的话,只知道他们对百花宫,绝不会一无所知,因为经由夫人的寝宫内秘道出来,必须要里面的人才做得到!” “是的!十二天魔女不会知道的,有问题必然是怡红、快绿两个丫头中的一个。” “十二天魔女也未必完全无辜。” “她们绝对没问题,因为她们从小就……” “她们从小就用训练男女之事,修习天魔姹女大法神功,固是不经外务,可是她们一样要练武功,要习歌度曲,要学很多取悦男人的言语、方法,要习天魔艳舞,那都要很深的智慧,至少她们不是白痴……” “那自然,她们个个聪明绝顶,但是除了她们所习的内容外,她们不准通任何世务,以免分心。” 南宫俊笑道:“可是她们一定是八九岁时才人宫!” “不错,一定要那么大才可以看出未来的妍媸、发展,也一定要那么大,才能够领略接受训练的。” 南宫俊笑道:“在这以前,她们也许就已经接受过别的训练了,然后才派到百花宫去呢?” “这可不能吧,八九岁的孩子又能接受些什么训练?” “夫人所谓的八九岁,并不是指真正的年龄,而只是你们从外表上看来的年龄。” 虞莫愁不禁又是一惊道:“少主,你能否说清楚些?” 南宫俊道:“有些孩子看来年纪还很小,实际却已经很大了,你们魔教中不是就有一种方法,使人在发育成长中,停顿在一个阶段,以为驻颜保真之术吗?” “是啊!可是不会有人在八九岁时就施以此术的,把人停留在八九岁的阶段上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呢?把一个女孩子在八九岁时限制生长个五六年,施以各种训练,等被百花宫搜去时再解开禁制,你们以为搜求去的女孩儿才八九岁,实际上已经是十五六了,你还能说她们人事不知吗?” 虞莫愁骇然失色道:“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就太可怕了,他似乎专门看准了百花宫对付我们了!” 南宫俊道:“我只是根据所知,告诉夫人说那些不可能的事,也有可能的时候,却不是肯定说必有此事!” 虞莫愁沉思片刻才道:“好……我们这就上北极阁去!” 南宫俊道:“夫人,那富贵山庄不是在鸡鸣山吗?” 虞莫愁笑道:“鸡鸣山也好,北极阁也好,都是一个地方,鸡鸣山是因为鸡鸣寺而得名,因为寺就在山脚下靠近玄武庙的地方,山中有北极阁,供奉着北斗星姥,是所道观,香火也很盛,富贵山庄则是在山的另侧,隔着山头的鸡鸣寺相望,这是近几年的事,不是久居山下的就不知道了。” 南宫俊笑笑道:“承教!承教!夫人对金陵地理形势如此相识,就请夫人为导,在下追随左右。” 虞莫愁道:“那可不敢当,妾身这儿有的是车子。” 她叫人驶出一辆豪华的绿呢大车,前面是由两头骏马为引,车子很宽敞,由一名壮汉执辔,停在面前道:“少主如果不嫌屈尊,妾身就请少主同车,也好请教一些事。” 南宫俊倒也不客气,径直上了车子,马成跟在后面,车子的坐位是两排相对的,中间还伸出一条斜长的茶几。每坐椅都分成两人座,每把椅子还有着雕饰精美的扶手。的确是极尽华美之能事。 南宫俊与马成并排坐下,虞莫愁只有到了对面去,四个剑婢则分成两对,扶住了两边的车门,站在踏板上,车子已经开始行动了。 马好,车精,驭者的技术熟练,这可以说是一趟很愉快的旅行,尤其是满车载着的都是千娇百媚的丽人。 : 06 027 第二十六章 富贵山庄 香车美人,是最引人注目的。他们这辆车子就是那么回事,窗帘是撩开的,扶着窗门的四名剑婢已经够动人的了,更何况车中的虞莫愁流目四顾,万种风情呢! 南宫俊像是个携姬游春的世家公子,一派从容,自得其乐,马成则像个清客师爷,夹在里面略显不伦不类。 在车上,南宫俊把富贵山庄的情形问得很仔细,等到车经鸡鸣寺,南宫俊向马成说了几句话,身形突闪,虞莫愁只眨了眨眼,就不见了他的影子。 马成笑笑道:“这位少主真了不起,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施展轻功身法。虞娘子,这可不是我吹的,你这辈子见过这么快的身法没有,简直就像阵风,连扶在车门的小丫头们,恐怕也不知道有个人从她们身边出去了。” 四名剑婢的脸是向外面的,她们的确不知道南宫俊从她们身边出去了,即使车子里的马成与虞莫愁,他们只知道南宫俊突然失踪了,却也未能看清楚他是从哪一边离开的。 虞莫愁惊问道:“少主上哪儿去了?” 马成道:“他先要去找一些人,然后会到富贵山庄的。” 虞莫愁本想问找谁的,继而一想,这或者涉及对方门户中的隐秘,故而止口不问了。 但马成却说了出来:“少主是去找东方倩与一位西门姑娘,她们还带着两个侍女,盯住了那两个混小子,一定也到了富贵山庄,却一直没有消息,少主要先去找一下。” 虞莫愁不再问了,马成的脸却现了一层忧色,因为他想起了南宫俊跟他谈的问题,的确是够忧虑人的。 东方倩与西门姣蛟带了月、海二女,据欧阳敬的说法是追踪日、山二童下去了。 假如引走十二天魔女的是百宝斋下的手,日、山二童跟他们合作自然是不成问题,可是东方倩她们追踪就大可不必了,因为月、海二女也是他们的人,自然会告诉她们的。 因此,这四个女孩子居然追踪下去,可见事情另有变化,推翻了南宫俊原来的揣测。他决心先要去看一看究竟了,不过却告诉马成陪着虞莫愁一起察看动静。 马成也想事态的严重性,却不便向虞莫愁解说,两人闷坐相对,幸好没多久,富贵山庄已然到了。 这倒是名副其实的富贵山庄,建造得金碧辉煌,画栋雕梁,楼阁玲珑,气象万千。 山庄依山而起,庄前一片大平地,钉满了一截截的石椿,是给人拴马用的,想见这儿经常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可是这一会儿却荡然无影,就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 门口耸立着一对巨大的石狮子,有两个人来高,红漆的大门却是紧闭的。 虞莫愁下了车子,打量了一下后,不见半个人影,不免有气道:“他们倒好,想关起门来装成没事儿人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打进去!” 马成忙道:“虞娘子,不可造次,事情尚未确定。” “那还用怀疑,除了他们再无别家,你看门都关了。” “我们得到的消息只知道人往这边来,却没有看见人进了这一家,所以你可莽撞不得。” “依你说又如何呢?” “先好好地问一声,确定是落在这儿,再开口发作也还不迟,你这样一闹,是稳吃亏的。” “也好!就由你去问问好了,随便你怎么样说,总以套出实情为要。” 马成笑了笑,然后才示意一名剑婢上前敲门,然后才低声问道:“此间主人的姓名叫什么?” 虞莫愁道:“姓翁,叫翁长健。” “这个名字听起来倒很不错。” “可不是,他能坐上户部尚书的位子,就是靠了他名字好,因为前皇上了年纪,一见他这名字就喜欢,扶摇直上,风光了有十年之久。先皇驾崩,新王即位,年纪还不太大,他才不受知,以致退了下来。” “他今年多大岁数?有没有家眷?” “大概是六十多吧,家眷可多着呢。” “我问的是他原配夫人,以及儿女有几个。” “老婆早已死了,续弦的太太一大堆。没儿子,女儿却有十来个,谁也弄不清是干的亲的,因为他向人介绍起来,都说是他的女儿,谁好意思去追根问底呢!” 马成点点头,在虞莫愁耳边低语了几句。 虞莫愁立刻神色一亮,道:“行吗?这可不能露马脚。” 马成笑道:“当然成,而且也不算太冒充,我有个朋友已经进了那儿,硬要接我进去,给我了个身份,必要时要我帮帮他的忙,号牌还在身上。” “毒蜂子,看不出你还是身居要职呢!” “说来惭愧,江湖人谁愿意混进那个圈子里去,既拘束又不自在,要不是只挂名不点卯,说什么我也不肯干,而且也不是光彩事,所以我从来也不提。” 这时门已开了,来应门的是一个老头和一名年轻的汉子,开了门后,那老门人就道: “这位先生有何贵干?” 马成身上穿的是一般的文士打份,所以他才如此称呼,不过态度很倨傲。 马成道:“咱们由京里来,到此公干,顺便来看看翁老儿,你快去告诉他一声……” 那老门人一怔,道:“请问老爷是……是……” 马成一翻眼,说道:“咱家姓什么你不用问,就告诉他是由厂里出来的就行了。翁老儿简直混球,他在任的时候,见了咱家像龟孙子似的,这一退下来,反倒抖起来了。” 由厂里来的,这几个字的确吓住了老门子。 因为朝廷为了便于控制臣属,以内监为首而设置了厂卫,那是一种密探组织,原来的性质是跟御前的侍卫——锦衣卫差不多,后来慢慢地演变,厂卫的势力日大,一个厂不够,乃有东西厂之分。 不管怎么说,只要沾上一个厂字,就足够叫人头痛了,因为他们不仅是势力大,权力大,更兼其中全是些奇技异能之士,任何秘密都逃不过他们严密的搜索。 所以马成一报这个身份,同时也把那块腰牌一亮,老门子立刻把大门开大了,弯腰鞠躬,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所山庄的确是够气派的,进门就是一片园林,垂杨夹径,柳枝拂面,然后推展出去,秋桃艳李,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无一不全,乍然一看,似乎是杂乱无章,随便种植下去的,可是仔细一看,才发现大有学问。 因为那些桃李梅杏、秋菊春棠,看上去虽是东一堆,西一簇,但实际上却构成了一幅幅的图案,而这些小图案,又构成一幅大图案,予人有花团锦簇之感。 再者,尽管这些花草各因季节开放时令有异,春花秋凋,各具其性,但妙的是在园中,但见其荣,不见其敝,开花的那一种,总是能把衰敝之象遮掩住。 这是一般外行人的看法,真正内行的人,看了就更为惊奇了,这花树之中,更具五行生克,门户阵势的变化,包藏着无穷的凶险杀机,一步走错,可以导致人粉身碎骨。 马成瞧了一下才低声道:“虞娘子,你来过一次?” 虞莫愁道:“是的,那次只是草草地逛了一遍!” 马成道:“你至少应该看出这个园子的不简单而加以特别注意,报告总宫的,否则何至有今日之失!” 虞莫愁道:“我是报告了一下,总宫叫我就近监视,不过我没提到这园子,这儿有什么古怪?” 马成道:“此地不仅有奥妙的阵图之设,而且俨然地摆出一副君临天下的意味,证明出这儿的人不简单。” 虞莫愁道:“我不懂什么阵图之学!” 马成道:“我已经不是百花宫中的人,无权申斥你,但是你却不能以不懂为借口,你不懂,就该派个懂的人来看看,这是你该注意的地方,岂可因不懂而略过。” “正因我不懂,我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马成笑道:“这句话可以跟我说,却不能对宫主说的,她对任何一个分宫的主持人,要求都是兼通百技的。” 虞莫愁低头不语。 马成又道:“幸好,这次你是跟我一起来,如果你是一个人蛮闯,这片园林就能把你活活地陷住了,你如果不服气,可以试试看。” 虞莫愁可怜兮兮地道:“老马,你我虽不是一家人了,究竟还是有点香火情吧,以前你到金陵我可没亏待过你,现在我已经这么惨了,你又何必说风凉话呀!” 马成轻轻一叹,想要说什么,但结果还是忍了下去,他们因为谈话,脚下略慢,那个引路的门子几次都是停下来等他们,马成笑笑道:“你倒是很不错,就怕我们走错了路,一直都在带着路,没存心想坑我们一下。” 老门子一惊,知道马成已看出机关,忙赔笑道:“小的怎么敢?老爷是京中来的贵客,小的理应侍候,不敢让贵客受惊,不想老爷如此高明。” 马成哼道:“你以为这个园子是容易进去的?翁长健老儿好逍遥,居然躲在这儿享福了。” 老门子又是一震道:“老爷!家主人来到这儿之后,种种花,看看书,跟朋友喝喝酒,谈谈天而已,什么事都没有做,不知是哪儿开罪了老爷?” 马成冷笑道:“开罪了咱家没关系,开罪了一个人却是大大地不聪明,这个人是谁都惹不起。” 老门子试探着道:“老爷,您说的是谁?” 马成沉声道:“能把咱家千里迢迢,远从京里派出来的还会有谁?告诉翁老儿一声,他这条老命全捏在咱家手里,叫他回头放聪明点,大家还可以商量,否则哼哼……” 他不再说下去,老门子吓得不敢问了,倒是虞莫愁听马成煞有介事,越吹嘘越起劲,心里好笑,口中忍不住地问道:“否则会怎样?你说话老是喜欢说一半!” 马成笑道:“否则这富贵山庄就要变成贫贱山庄了,老翁头儿岂仅是一命难保,还会祸延九族,鸡犬不留!” 老门子忙赔笑道:“老爷,您在开玩笑。” 马成哼道:“咱家吃饱了撑的,跑到这儿来逗你乐子,跟你开玩笑,你要是认为开玩笑,你就等着好了,反正这儿抄家砍头的时候,你也有一份的。” 老门子道:“老爷,小的只是一名下人……” 马成道:“凡是这个门儿里的人都有份,你懂不懂得诛灭九族的意思,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一个不漏……” 老门子脸色变了,失声道:“老爷,这除非是叛逆造反才会有这么大的罪,家主人难道会蒙上造反的嫌疑吗?” 马成哼道:“岂止是嫌疑而已!” 老门子神色更为仓惶,急急地把他们引进一所富丽堂皇的大厅落座后,一面命人送上了茶,一面就急急地走了。 虞莫愁低声道:“老马,你吹牛可别豁了边!” 马成却暗中留了心,对这厅中的一切陈设,以及各种的用具款式都十分注意,然后才叹口气道:“虞娘子,我没吹牛,也没豁边,只是这次却捣了个马蜂窝,撞进了大是非窝里来了,你那十二名天魔女也认了账吧!” 虞莫愁道:“那怎么行,老马你也不是不知总宫对这些天魔女的重视,这十二名拨给我还没几天,就从我的手中弄丢了,那还得了,天王老子我也得要回来。” “不是天王老子,只是天王老子的儿子。” 虞莫愁莫名其妙地道:“老马,你说的是什么鬼话?” “希望我说的只是鬼话,我担心的事情别真叫我给蒙上了,否则的话,这场祸事真的就闯大了。” “老马,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马成来不及解说,因为已经有一名彩衣丽人挑起了后堂门的珠帘,然后有四名手执长宫扇的女郎,引着一个便装的老人走了出来,马成道:“你还是按照原来计划,先做一下我的浑家吧!还有,这人是不是翁老儿?” 还幸亏他的心细,多问了这一句,才没有穿了帮。 因为虞莫愁低声道:“不是!” 马成先为那个答案微微一愕,继而才想起了对方的用意,于是含怒一拍桌子喝道:“翁老儿真不想活了,居然还给咱家端架子,不快快地滚出来。” 那个老人从容含笑过来,一拱手道:“这位兄台,翁某来迟,尚乞恕罪,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马成瞪了他一眼,道:“你趁早滚过一边去,咱家又不是没见过那老混球,你来蒙哪门子?” 然后他放开了喉咙吼道:“翁长健,你这老混球,咱家是给你一个面子才跟你来文的,你他XX的,别打错了主意,跟咱家来这手儿,弄火了咱家可有你瞧的。” 给他这一叫,从厅里又出来一名花白胡子的老人,相貌清癯中又带着干练,目光炯炯,身上却也穿着便服,手中盘着两颗亮的核桃,含笑道:“兄台,对不起,因为老朽已经退致,跟宫中人素无来往,但是却又……” 才说到这儿,马成已经从虞莫愁的眼中得到了暗示,跳前一步,一手握住了那老者的手腕问道:“老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那老者惶然道:“老朽翁……” 马成道:“你叫翁什么都行,如果你是翁长健,老子就一掌劈了你。” 手底一使劲,那老者已痛得满头直流汗,跟着后厅又出一个人,相貌打扮,与被马成抓住的这个老者差不多,连相貌也颇为相似,只是气质上胜过多了。 马成心中暗暗佩服虞莫愁,这娘们还有两下子,虽然只见过一面,她居然能把对方的形象记得如此深刻。 最后出现的这个老儿,不用问也知道是真的了,他出来后,在另一个老者身上一搭,笑道:“不知舍弟哪儿冲撞贵客了,乃致阁下如此忿怒?” 马成只觉得一股暗劲由对方的手上传来,很巧妙地撞开了自己的掌握,不由暗惊对方的内力深厚。 当下脸色一沉道:“好啊!翁老儿,你倒真会装蒜,没想到你还有一身好功夫,这下子你就更难推脱了。” 翁长健很从容地把两个替身都叫退了下去,在主位上坐定后,才淡淡地笑道:“阁下,一向少会,请教?” “翁长健,咱家知道你是贵人多忘事,记不起咱家了,但是咱家可认得你,你弄那些鬼是什么意思?” 翁长健含笑道:“这个老夫随后自有解释,请恕老夫健忘,老夫确是不记得在何处见过阁下了。” 马成道:“你少来了,除了在京里,还有哪儿见得着,不过那时你当红,咱们套不近而已,拿去!” 他掏出那块腰牌,丢了过去,翁长健接在手中,看了一下,交给一个侍女送了回来笑道:“原来是马护卫!” 马成道:“咱家这个二档头近几年多半在外头跑,不再干护卫的活儿了,所以你不认识咱家,但是咱家对你却不陌生,而且听了很多有关你的事。” 翁长健真沉得住气,笑着看虞莫愁道:“这位是……” 马成开始觉得这老儿不太简单了,预定的计划也得打点折,扣,有些地方还是照实说的好。于是说道:“虞家娘子,咱家的老朋友。” 翁长健倒是像认识的样子笑道:“莫愁湖莫愁山庄的女主人,老夫是闻名已久,只憾在下无缘识荆,幸会!幸会!” 虞莫愁听对方一口道出自己的底细,才知道马成为什么不照原定计划谎报身份了,原来对方是认识自己的,只不过还不够详细,自己以前曾经化名跟着别人来过一次,也跟他照过面,他却记不起来了。 由此可知,他所以知道虞莫愁这个人,只是靠着别人的传闻,马成的身份还没有弄清楚,还可以装下去。 马成根本不用她招呼,也已了解了情势,装模作样地道:“咱家受费老大的指示,专司探听消息的工作,自然要借重许多朋友,虞娘子是金陵最得力的朋友。” 翁长健笑道:“马护卫今天上这儿来为的是什么?” 马成道:“是为了有人告你意图不轨,蓄意谋反。” “这可不能随便说的!” “当然!这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自然不能听信一面之词,一定要有证据,所以咱家才来看看。” “那么有没有看出什么证据?” “虽然没有找出你谋反的证据,却也找到了足可使你杀头抄家的证据,翁老儿,这次你死定了。” “马护卫,这话是怎么说呢?” “你不是在装迷糊吗?随便抓一把都是证据,你的园子修建成君临天下,南面而王的气势,就是不安分。” 翁长健道:“那是堪舆方士之说不足为信。” “老头儿,你别忘了,本朝最信望气之说,再说你故意造成这个格局,就是心有异图。” “马护卫!老朽这园子是请一个幕客代为督造的,他以前跟老朽过不去,所以才出这坏主意坑老夫一下,因为老夫不懂望气之学。” “但你却懂得阵图之学,出入你的园子很不简单呀,一步走错,凶险处处,你居然敢说不懂!” “这……都是后来才学的,园林造成之后,那个幕客就不辞而别,老夫不知道原因,也是经常被困在园子中,只好在那方面下点功夫,才得知个大概……” “你知道了后还是再用下去。” “老夫绝无逆君之心,而且现在已经告退在乡,度此风烛余年,此心可表。” “你不但把园子修成如此,你这儿的亭台楼阁,都是天子的制式,阶高九级,与九重天子齐高。翁老儿,你曾为六部大臣之一,难道你连这个也不懂不成?” “马护卫,这也是那个混球督工时,跟老夫开玩笑,老夫虽然知道了,只因土木已成,再拆下重造,太费时费事,所以才将就用下去,只要不是有心的人,是不会看出来的,老夫住了几年,也没有人注意!” 马成道:“咱家可不是第一个了,咱家是闻报而来的!” 翁长健道:“只要马护卫高抬贵手,遮掩一二……” “你要咱家不讲话,咱们有这交情吗?从进门开始,你老儿就一直在端架子!” “总是老夫这富贵山庄的名起错了,别人都以为咱家有多大的底子,所以打秋风的人特别多,不管识与不识,一天不知有多少,不认识的倒还好,一个小数目就应付过去了,最怕是一些昔日的熟人,一来就是狮子大开口,老夫实在无以为计,只好想出这个办法!” “这个办法可不高明呀!真认识你的人,难道看不出是假的?那又有什么用呢?” “有用的,他们见主人是个不相识的人,不免张口结舌,而且他们是来求助告帮的,自然不能严词究诘,万一有个把不相识的人多问两句,看到主人一问三不知,自己也不好问下去了。” “他们如若当面指出冒充呢?” “天下同名同姓的人很多,冒充二字是没人敢提的,他们最多只有道歉认错了人。” “尽管有人同姓同名,却不会有人也做过户部尚书吧!” “富贵山庄的主人姓翁不错,可是老夫并没有拿户部尚书作为幌子,且没自己承认做过什么,那都是别人说的。曾经有人提出相询,老夫的替身告诉他,谁说的向谁问,就把对方打发走了。马护卫,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理直气壮,胆气十足的!” “翁老儿,你可真好算计,只可惜好日子完了,今天如果不把咱家应酬好,以后登门的恶客多了!” “马护卫,你这又何必呢?贵上费楚天费老大,跟老夫一向交情不错,承他的情,十分关照!” “翁老儿,你也别套近乎,咱家知道你跟费老大有交情,他是大当头也不错,只不过有些事情,他并不能做主,比如说像你这儿,他一只手也遮不了天,咱家在这儿先给你抖开,通知兵马司,先把你这园子给封了,然后再拿了人往京里报,谁都救不了你,即使你有皇上做后台也不行,因为你这儿不是行宫!” 翁长健不禁一震,马成这一着实在太狠了。 马成冷冷地笑着,又道:“咱家接到报告后,也知道你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造反,而且造反最重要的是招兵买马,不会把金银浪费在这种空架子虚名上。咱家知道官家的毛病,喜欢没事出来逛逛,尤其特别喜欢江南风光,很可能你这儿是给官家预备的,所以才敢如此设置。” “马护卫果然是玲珑心肝,完全猜对了,这件事因为要秘密,所以只让费老大知道,马护卫真要报上去,倒不会有问题,就怕知道的人太多……” 马成冷笑道:“你这所园子是奉旨兴建的了?” “自然了,连老夫退致也是奉了口谕!” “原来只是奉谕,并不是奉旨!” “那还不是一样吗?反正都是圣意!” “翁老儿,大大不一样,你可别欺负咱家未做过官,不懂得这一套,旨意是下给廷臣,堂堂正正的书面令旨,口谕却只是一句话,作不得数的!” “出自御口金言,岂有虚假!” “当然有虚假,因为口头的密谕,所做的往往是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干厂卫的经常办这种事,见识也多了,事儿是替官家办的,办砸,却要我们自家顶起来,与官家丝毫牵扯不上关系,咱家想你这所行宫大概也是见不得人的地方,不能公开的!” 虞莫愁忍不住道:“他干吗还要设行宫,这儿有的是故宫,还是太祖皇帝修建的,派有专人在管理着……” 马成道:“虞娘子,你有所不知,那是正式的行宫,圣上每三年一临,是为了来祭祖的,住进宫里去,要带一大批文武百官,吃斋禁戒,什么乐子都没有,那多乏味呀,官家又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他要找个游乐地方。” 虞莫愁道:“那就明白的叫人造一所好了,干吗要偷偷摸摸地,弄个人在这儿做幌子?” 马成道:“皇帝虽然拥有天下,却也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他要为天下的表率,如果耽于游乐,立刻就会受到群臣的谏阻,何况太后还健在,皇帝太过荒唐时,太后可以请出她老人家的降龙杖,当殿廷责打他的龙股。” 翁长健道:“马护卫!这话对圣驾太过冒渎了!” “这就是你见不得人的苦处,我在这儿骂他,你能往哪儿告我去,就算圣驾在此,我当面骂他,除非他能悄悄地把我给害了,否则也只有听着。翁老儿,对咱家可别来歌颂圣德那一套,你我心里都明白,那位皇帝跟你我一样是人,并不是什么圣主贤主!” “可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你不可侮辱他!” “我只是骂了他而已,你则是导君于不义,如果公开追究,你比我更为罪大恶极,三公六部会审,给你一个凌迟的罪刑,还算轻饶了你的!” 翁长健翻着眼睛气绝地道:“老夫是奉谕……” “不受乱命,人臣之义,这是你罪之一;导君不义,诱人主佚乐失德,罪之二。” 翁长健刚要辩解,马成又道:“最不可原谅的是,圣上要你为他设一个游乐之所,那是秘密的,你却有意采用宫中的行制,意图张渲人君之失,让人知道……” 翁长健这下冷汗直流了,连忙道:“没有的事,这所厅殿平时不开放的,因为马护卫亮出了厂卫身份,老夫才加以开放,以便于说明,平时不会有人知道。” 马成道:“如果没人知道,咱家怎会来此!” 翁长健为之语结,马成又道:“圣谕不会叫你这么做,这一定是你自做主张,你居心何在?” “老夫只是想维持天子威仪,别无他意。” “是吗?你现在坐的是龙椅,用的是天子的銮仪进出,这也是维持天子的威仪,是不是因为圣上不在,你每天要代天子以行威仪呢?” 翁长健慌忙站了起来,双手连拱道:“马护卫,老朽该死!老朽该死!费老大固然知道,可是别的人却不知道,消息这一传上去,此地的秘密就保不住了,圣驾来此时,原要求得一个秘密,每次都仅有一二人得知,如果知道的人一多,此地的一切都白费了。” “你老儿这话又不实了,难道在你家中这许多武林高手,不是派来的厂卫?” “马护卫别开玩笑了,你明明知道不是的,他们是咱家另行聘请来护驾的江湖人!圣上行踪秘密,才不给任何人知道,如果派出了厂卫,浩浩荡荡,不是全天下都知道了吗?总而言之一句话,请马护卫多多包涵,代为掩饰一二,老朽感激不尽。” 马成笑笑道:“翁老儿,这可是咱家的职责,以实报虚,咱家担待着多大的干系,你说咱们够这份交情吗?” 翁长健一听马成的语气已经活动了,忙道:“以往多有得罪,今后自当补报,听马护卫吩咐。” 马成脸色一沉道:“姓翁的,你居然还是干过户部尚书的,怎么也说这种话,在京里办事有这种规矩的吗?要咱家先开口,你准能办得到吗?” 翁长健赔着笑道:“老朽自当量力以报。” “咱家开得大了,你慢慢地讨价还价,开得小了,你老儿就赚了是不是?姓翁的,别跟我打马虎眼儿了,咱家没精神跟你磨蹭,一句话,尺码由你开出,正如你自己说的,量力而为,咱家不说第二句话,你拿得出咱就收得下。然后嘛,就要看了,你有多少诚意,咱家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马成的确不知道该如何谈条件,很可能一开口就叫对方抓住了破绽,虽然自己这个护卫不假,可是叫对方看出自己对官场上的行情完全陌生,连带对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一套也知道是瞎诌的了,那是很危险的事。 毫无疑问的,马成的确抓住了对方的痛脚。 现在的问题在于马成是否奉令而来了,假如对方知道马成只是来到此地才有所发现,平时与京中毫无联络,那根本就不会让他们把秘密带出门去,因此马成很老练而技巧地把这个开价的问题推回给了对方,而且还摆了一句莫测高深,巧妙无比的话,使得翁长健的眉头皱了起来。 翁长健在宦海里沉浮多年,又主持着这么一个任务,为人之精明白可想象而知,可是他发现这个姓马的家伙较他更为精明,使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再度拱手,诚恳地道:“马护卫,老朽平时与马护卫不大稔熟,不知道马护卫喜欢什么,如果……” 马成作色道:“咱家喜欢什么,咱家自己会去买,翁老儿,你如果是这样办事,咱家也是很高兴干脆的人!” 他站了起来,作势欲行,翁长健连忙拦住他道:“马护卫请留步,是老朽太罗嗦,没把话说清楚,咱家的意思,原是想讨好一下马护卫,因为有些东西,此间倒异于他处。” 他说着朝马成递了个暖昧的眼色,马成哈哈笑道:“翁老儿,你不想虞娘子是咱家的老朋友,你的那些宝贝,难道还会比她那儿更精彩吗?” 翁长健笑道:“失礼!失礼!老朽失言了……” 虞莫愁这时对马成的应变本事,不禁大为折服,就凭他一进门就能抓住对方的弱点,就已是了不起的成就。 这时问题已经渐行接近到自己,倒也学乖了,不着痕迹地道:“马兄抬爱了。奴家那儿,只是些庸俗脂粉,哪儿能跟此地的皇家佳丽相提并论。” 马成笑道:“虞娘子,你这一说就错了,宫廷之中固然个个都长得眉目清秀,但是古板呆痴,像一批木头人似的,毫无情趣可言,要不然的话,咱们万岁爷也不会要私设行宫,迢迢千里,赶来这儿悄悄地玩儿一下了!” 翁长健笑道:“马护卫高明,想必是此中解人!” “这一点倒不是咱家吹嘘,南国胭脂,北地佳丽,甚至于远及苗疆之邦,咱家都去逛过,也都领略过温柔滋味,虽然各异其趣,但若论温柔,总输江南,六朝金粉属金陵,风月阵仗也数第一。万岁爷选中此地,的确是眼光独到,足证他是个大行家!” 翁长健更为开心地笑道:“至论!至论!马护卫的确是解人,下次圣驾要来时,老朽一定推荐马护卫为伴,只凭马护卫的那番话,已经可以使得龙心大悦了!” 马成道:“可是若拿天下佳丽跟虞娘子的香巢一比,就差上十万八千里了!” 翁长健悚然动容道:“哦!有这么精彩法?” “翁老儿,虞娘子是百花宫在金陵分宫的主持人,这个想必你是知道的。” “老朽在这儿设立行站,为圣驾安全,自然要稍微注意一点,因此对附近一些江湖门派的人事,大致要有个了解。虞夫人的莫愁山庄虽然时有江湖人来往,但是进进出出,都是带着一团和气,所以老朽就不甚注意了。” “她这金陵分宫是专事安慰一些本门中有功的人员,当然一个个都是笑着走的,咱家不是她们的人,却也沾着一点儿的渊源,每次来,都得去她那儿混上两天,可见她那儿的引人了!” “这……老朽哪天倒要去见识一二!” 马成道:“这个可不见得成了,他们不招待外人的,我这个外人是特别,你要去恐怕就……” 虞莫愁道:“翁老先生要去,奴家自然欢迎万分,而且也可作一次特别的安排,把奴家一点不成气候的玩意儿,都排出来请翁老先生指教一番……” 马成道:“那可真不得了,翁老儿你可得小心点,别把一条老命送在那儿!” 翁长健笑道:“马护卫未免把老朽看得太不济了,老朽这么一大把的岁数了,难道还会怎么不成!” 马成道:“就因为你的年纪大了,我才替你担心,因为他们要把那些风月阵仗全排出来能把铁人都化掉了。” 翁长健道:“这么一说,老朽倒越发要领教了!” 马成道:“你不要吹牛了,单单是虞娘子对你笑上一笑,恐怕你就会软掉半边呢!” 虞莫愁嫣然笑道:“马兄,你怎么把我这老太婆给扯出来了,人家翁老又不是没见识过的。再说,他现在是在替皇上经营艳窟,手下自然是美女如云!” 江湖女人就是江湖女人,虞莫愁尽管已经主持一处分宫,但毕竟是侍儿出身,上不了某些场面。 侍儿出身固不乏可人,但是缺少读书及历练,像刚才的那番话,就说得很不得体,虽然说的也是事实,但经营艳窟两个字,却不适合一位退休尚书的身份了。 话听来刺耳,翁长健却是发作不起来,虞莫愁的话虽然不好听,她说话的神态与声音却艳媚之极! 翁长健不但上了年纪,而且内力修为已到了绝顶境界,绝对可以不动心的,可是虞莫愁的媚笑之下,他居然也有点不克自持的感觉,连忙整饰心神,使自己稳定下来,哈哈大笑,道:“高明!高明!虞夫人内媚功力之高,老夫算是领教了,老夫若是年轻十岁,此刻怕已行拜倒石榴裙下了,难怪夫人能主持一方,的确是大有道理,大有道理!” 虞莫愁的目的并不是要跟他较量内力的高低,所以只施展了一下便收起了功,笑笑道: “翁老太客气了,相信翁老这儿,一定也有些可观之处,奴家是听马兄说这儿有一片好景致,特地来见识一番的!” 翁长健道:“夫人出门一趟,倒是很威风!” 马成知道他是指那四名剑婢,乃冷笑一声道:“翁老儿,你真不上路,有些话放在肚子里,比说出口来更为高明,你明知道虞夫人是咱家请帮忙的,咱家要卖你一份交情,所以才不便多带厂里的人来,但又不能孤身一个人,那很可能会叫你老儿给坑了,只有请虞娘子帮个忙,如此而已,我不相信你心里不明白,你不说,别人不会以为你是傻瓜,你说了出来,可也没人认为你明白!” 翁长健被他一顿抢白,不由得老脸微红,拱手道:“是!是!老朽失仪,马护卫请多担待,老朽在朝中久了,旧时习气一时难脱,没有跟江湖豪杰相处过,请多原谅!” 虞莫愁笑道:“江湖人虽然讲求直来直往,但有时也不妨稍稍含蓄,某些事略点就明,难道翁老居然倒反而要事事都排明了来吗?我不信读书人会这么笨!” 马成道:“谁也不笨,只是他们这些管钱的家伙专好自以为聪明,处处挑剔人家的错处,非此不足以现出他们的高明似的,天下最讨厌的人,莫如此类。” 翁长健好似天生的贱骨头,马成越骂他,他反而越服贴,居然站立拱手道:“马护卫一言中弊,老朽也知道旧时积习不为人所喜,无奈陷身多年,一时实难改过,以后老朽一定努力改过就是,今日得二位来此,实在凑巧……” 马成道:“凑巧?翁老儿,这话怎么说?” 翁长健笑道:“老朽才听马护卫谈话,已知阁下为风月解人,而虞夫人更是此中佼者,在平时,老朽这儿的一些俗气玩意还不敢拿来献丑,今天恰好来了一批新伎,颇有一观,想请二位指教一番!” 马成知道快人港了,他要搬出十二天魔女了。 但不知日童跟山童是怎么说的,但有一点可知,这儿跟百宝斋绝无关系,而且百宝斋指示他们,把十二天魔女带到这儿来,可能还有另外用意,因为翁长健显然还不知道那批天魔女的来历,更不知道虞莫愁的目的。 : 06 028 第二十七章 魔女艳窟 在没有证实之前,还不宜显露声色,表现过切。 马成淡淡地说道:“只是一些髫龄歌舞伎啊,翁老儿,那就省了吧,别让虞娘子笑掉大牙了。” 翁长健却极有信心地道:“这一批女子却与一般舞娘们不同,老夫才不过略为看了一节,就已感到不克自持而大为失态,因为她们所演的乃是昔年摩登迦诱惑袢尊佛的艳舞,尘世间无人能抗拒,不但男人着迷,女子亦然,她们在起舞时,老夫府中的那些侍女们一个个都骨酥筋疲,倒在地上,半天起不得身子来。” 虞莫愁道:“真的呀!那倒要见识见识,我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子的事儿,翁老,你别是唬人吧!” 翁长健笑道:“老夫这就去叫她们演来,以事实证明老夫所言非虚,当然老夫所说的感受,仍是一般俗人,二位不但是武林高人,又是风月健者,定力自然高得多!请二位小坐,恕老夫失陪片刻。” 他客气地告辞了,厅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虞莫愁忍不住道:“马兄,真有你的,扮龙像龙,扮虎像虎,居然把这老儿给-吓住了,难为你怎么懂得那么多的。” 马成道:“我可不是唬他,西厂的大档头费楚天是我的结义兄长,几次邀我去同享富贵,我怕受拘束而推托了,他没有办法,才给了我这一方腰牌,硬把我纳入厂卫系统中,因为不要我耽在京中,我才答应了。” “可是你对京里的情形很熟呀!” 马成笑道:“我在百花宫的职称也是巡回护法督察使,事门巡行各地,视察分宫活动的,哪个地方的行情动静我不清楚?这也算不了什么的。” “马兄,那你看我如何呢?” “在你本分这一行上,你很成功,但是混充别的行当,那可糟透了,你要对那个老家伙下功夫时,还是把他当作一个江湖人,说你熟悉的话,别把他当个官儿!” 虞莫愁知道自己先前的言词必有失周之处,不由得脸上一红,讪然地改转话头道:“老马,看来我们的天魔女在此地是不错了,只不过那个老头子似乎还不知道我……” “他是知道你的,只不知道那些天魔女是从你那儿出来的,这件事透着怪异。” “是啊!我也想不透,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儿是皇帝偷偷出来找乐子的别寓,虽然不能公开,但是安全的措施并不疏忽,高手也很多。” “这个我早知道了,只是那批天魔女……” “那很明显,把他们拐出来的人,存心引起你们跟富贵山庄冲突,利用官方的势力来消灭百花宫。” “这……太可恶了,老马,南宫世家号称武林第一家,怎么做出这种卑鄙的事。” “什么!你以为这是南宫世家唆使的!” “当然了,那个南宫俊貌似忠厚,内藏奸诈,这一定是他指使那两个小鬼干的。” “虞娘子,你这样怀疑就太多心了,如果这是南宫世家所唆使,我就不必出头做主了,到现在为止,你只是我邀来助拳的朋友,是我在跟翁老儿主动作对。” “你明知我见到十二天魔女时,一定会开口向他索取,到时候就是我跟他争执了。” “虞娘子,你忘了一件事,东方倩带了人,追踪那批人上这儿来了,少主也是为了追索那些人,才悄悄地在外面由暗处侦查。如果这是我们的预谋,又何必要让东方倩去追踪呢? 再说,富贵山庄之名,是从你口中说出来的,我们事前对此地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那两个小鬼能从你的地下寝宫内脱走,而后我们也没见过面,这预谋又从何而来呢?” 虞莫愁被这句话说服了。就算一切都能伪装,但是她寝宫内的秘道却是无法前知的。 又思索了一下,虞莫愁才道:“那你们的立场如何呢?是否会帮助我夺回那十二名天魔女?” 马成道:“不会,因为这是一个官方暗设的机构,不会是为非作歹的集团,但是我们会要求翁长健对那件事做一个说明,他们如何得到这一批人的,我相信这件事中间必然还有人居间指使,用阴谋而促成的!” “假如对方提不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说明呢?” “我以一个二档头的身份就能把对方唬倒了,南宫世家的声势,就更不是那老儿所能招架的,我想他会低头,至少会有个满意的交代,只不过我们不会帮你讨回这十二名天魔女,因为她们是充满了邪恶的人……” 虞莫愁发狠地道:“不帮忙就算,百花宫并不是非你们不可,你们分明是不敢去惹官方而已!” 马成道:“对!我们是不敢惹官方,因为他们代表法律,循着一定的条例,管理着天下,我们也是在官方的治理之下,自然要遵守官方的约束,这没什么不对的呀!” “笑话!皇帝老儿管不到江湖上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身上,我们为什么要怕他?” 马成笑道:“江湖人分两种,一种是正正经经,以侠义为胸怀,锄奸惩顽,辅王法之不及,这类人当然要尊重王法;另一类是群桀骜不驯,做奸为恶之徒,倚势横行,恃技凌人,甚至于明火执仗,劫财杀人,这类不畏王法,亦为王法所不容,只能躲到深山大泽中苟且偷生……” 虞莫愁听得刺耳道:“我们不是安安稳稳的在金陵立命安身?并没有躲起来不敢见人。” 马成道:“以前大家不知道你们与横江一窝蜂有关系,所以没人来找你,只要把事情公开了,百花宫就不得安身了,再说百花宫为什么不敢像南宫世家那样,正大光明地立名于武林?可见是你们自知见不得人。” “马成,你别忘了自己也曾是百花宫的人。” “不错,可是我已经弃暗投明了。” 虞莫愁下一句没叫出口,因为翁长健又出来了,这次他没敢再摆那些排场,只是带了两个小童而已。 而且挡在厅后的屏风影壁也被搬走了,后面居然是白石为台,雕栏为柱,五彩辉煌的一座舞榭。 两边是乐廊,此刻已经坐着一排天竺蛮女装束的女乐伎,甚至于她们吹奏的乐器,也都是不类中原。 这些女乐伎们的年岁都在十八九间,面目婉然姣好,每人只穿了一件薄纱的无袖马甲,马甲及胸,而且前面又开了一寸半许的襟叉,用两条金链搭住;因此下一半的乳房及胸前两乳间的壕沟,都裸露在外。 裸露的双臂上,各套了宽约寸许的金钏,下半身则是天足赤脚,脚踝上也各带了一个金钏。编草为裙,裙长也不过尺许,仅仅遮住了股阴而已,腰腹几乎是全裸的,每人的肚脐眼里都嵌着一颗明珠,映着烛光,焕发奇彩,个个玉腿修长,曲线玲珑,而她们吹奏的乐曲也很怪,入耳就有一股魔意,说不出是什么曲调,却能叫人心痒痒地而泛起荡意。 在乐声中,翁长健走到主位上坐下笑道:“现在就献丑,为二位作菩萨蛮舞,这班乐伎也是随同那批舞伎们一起来的,二位听听是否与我们中原不同。” 马成道:“果然不同,入耳有如神仙音。” 虞莫愁冷笑道:“老马,你真有见识,这能称为仙音?” 马成道:“我可没说是仙音,而说是神仙音,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除这两处,何地能有这种声色之娱?虞娘子,你不能否认你那儿拿不出这个排场吧!” 虞莫愁满心不甘,却又无法不承认,因此冷笑一声道:“就算完全是金人,我也拿得出来,只不过无此必要罢了,那也要看看取悦的对象,我那儿来客人都是像你一样的江湖老粗,用得着这些吗?” 马成道:“黄金不稀奇,美人却难求,就算你能铸出一大堆金人来,也不见得能买到这么一大群的绝色丽姝,你看看她们一个个骨肉亭匀、蜂腰隆乳、圆臀、修腿,而且肤色浅褐,一望可知是长期裸露所致,那在我们中原却做不到,中原的女子天性保守,当众裸体,形色间总有别扭之状,何如这些人的自然而有情趣!” 翁长健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马护卫的确是位妙人解语,否则怎会出如此深刻的见解!” 马成继续又道:“其次,中原女子讲究的是端庄贤淑,束胸缚乳,把胸前压得平平的。 殊不知女子之美,最美就在胸前双乳,你看这些女子的双乳,隆而不肥,紧而不垂,曲线玲珑透致,在中原女子中,万千难求其一,更难说这么多了。再说到是身上的肌肉,由于中原女人不太动,所以都是软绵绵的,缺乏弹性,虽然白嫩,但是没有光泽,没有韧性与韵味,虞娘子你服是不服?” 虞莫愁终于笑笑道:“老马,你是头老色狼,我没有想到你对女人的了解竟有如此之深,比我这个做女人的还更为深入,倒真是难为你了。” 马成笑道:“食色性也,饮食男女,人之大欲……” 翁长健则笑道:“不掉文,孔夫子虽然说过那种话,多少总有点迂。虞娘子,老夫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上说话,马护卫的言论的确高妙,因为他是以男人的眼光来看女子美,这比你们女人看女人自然又透辟多了。” 虞莫愁道:“这点我知道,可是马成把这些女乐伎夸得举世无双,我就不服。人要美,不论是男人女人,看起来都认为美,那才是真正的美,非比流俗可言了。” 翁长健抚掌大笑道:“对!对!虞夫人此论,则又更进一层了,所好还有一班舞伎未曾出来,少时她们献技后,再听听二位的意见,想必能一致了。” 二人没再争论,只互看一眼,但闻得金锣一响,两个金身的壮男,一路打着筋头飞了出来,他们的脸上带着金色的面具,身上却涂着金粉的油膏,手执金剑,成了一个完全的金人,上身是半裸的,下身包着一块布,很紧的兜住了胯间,包住了后腰,他们的面目则是作妖魔状。 翁长健解释道:“此二人即为传说中的魔王,为阿修罗世界的主宰,法身千万,但真身却为一鹰一虎,就是这两副面具。手中的剑,可发雷电风火。” 虞莫愁道:“敢情这就是魔王的法身,难怪我看见很多地方供着鹰虎神,虎身鹰头,也是供的魔王了。” 翁长健笑道:“不错,西陲地区,供有驱邪的鹰虎神,据说是有此神在,则诸魔不侵,老夫先前也不知其为何神,迨至见到这两具神魔后,才知端的,供着魔王的地方,自然是能使诸魔回避了!” 马成却道:“翁老儿,你后一种说法,咱家不赞成,咱们中原很多地方都建有玉皇庙,供奉着玉皇大帝,那是诸神之王,何以诸神不回避呢?” 翁长健笑道:“西方的魔王是凶残的暴君,连他手下都畏避不遑,而我中原之君,仁慈广被,故诸神亲近。” 虞莫愁笑道:“翁老到底是做官的,开口闭口,都不忘记歌颂圣德,果真是忠心得很,忠心得很!” 翁长健道:“普天之下,四海之内,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土,这是人臣应有的礼数!” 马成道:“翁老儿,圣驾不在此,你还是把那一套给收起来吧。本来咱家以为先帝驾崩之后,你老儿就垮了,才从尚书任上被撵了下来,现在看看,你老儿还健得很。” 翁长健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老夫岂敢当健字,只是尸居余气,替圣上效犬马之劳尔,风头健的是你们厂卫,手操生杀予夺之权,一二品大员见了你们都得弯腰低头,四五品的京官,见了你们就只有发抖了。” 马成笑道:“可是咱家有一回,在一家县城里酒醉夜行,被巡夜公人撞见了,闹到县城里,那个县官竟然打了咱家四十板子!” “这个县官好大胆子,马护卫敢情是未曾报明身份!” “咱家这身份岂能乱报的,所以他打到二十大板时,咱家就只有认了,打到一半,不留心身上的腰牌掉了出来,他看见了,居然又加了二十板,说是咱家身居公职而无行,当街醉卧,有碍官箴,该加倍处分。” “这个芝麻官儿当真是活得不耐烦啊,现在想必已经锒铛人狱,或是遣退回家了。” “不!咱家以此回报我们费老大,刚好应天府尹出缺,费老大立刻具奏上去,报荐那个官儿递补了。” “应天府尹就是京兆尹,是正四品衔,一个七品知县,哪能一下子升得这么快?” “此人执法公正,不畏权势,正是出掌此职的最佳人选,自从他视事以后,京师各大门府的家仆在京师闹事,大家子弟横行市廛的情形一扫而空,被他抓到后,铁面无私,毫不容情,杖责之外,带枷游街……” “这样子他的官儿还做得稳吗?” “不但稳如泰山,而且还又有升迁之望,因为有一班清流言臣在支持他,咱们费老大也对他十分钦佩,正准备保举他人刑部或大理寺。” “这倒是好事,朝纲可得一清了,老夫离京数年,想不到朝廷竟然能有此盛事,可喜! 可喜!” “这是人家本身严明刚正所得来的。” “但是也要马护卫度量大,费领班有识人之明,其间尤以马护卫最为难得,老夫深为钦佩。” “这个咱家倒不敢当,咱家只是说明,我们两厂虽然掌权重,也不是作威作福得来的,对真正刚正无私的人,我们不敢不尊敬,而且还全力支持,那些见了我们特别客气的人,必然是自己本身有毛病。” 翁长健的笑容已不太自然了,尴尬地道:“说的是!说的是!马护卫很尽责!很难得!” 马成却又笑道:“翁老儿,你别多心,因为你已经退休了,咱家才说这种话,如果你还在朝,咱家也是只跟你打哈哈,朝廷中假如全是那种一清似水的好官,我们就没得混了,全是如你老儿这样的忠心耿耿的赤胆之臣,我们这两厂就没有设立的必要了。” 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哈哈,翁长健也不知他是认真的还是讽刺,两者都有点像,心中虽感窝囊,面上却不能发作,只有苦笑着打哈哈。不过幸好谈话继续不下去了,那两尊魔王,拔剑对舞已到了最紧的关头,两支金剑金光四射,对刺对砍,十分认真,却没听见一声碰触声。 他们用的招式精妙奇绝,连虞莫愁和马成都没有见识过,可是他们却舞得十分娴熟,每每能在剑招发满之前,闪身避开正锋,使剑招无功,而对方也收得快,一剑无功,立即撤回来,毫无呆滞之状。 两人都是认货的,连随行的四名剑婢也不外行,看得好处,只觉眼光缭乱,大气不敢透半口。 直等两剑乍分,两个魔王抱剑行礼,退过一边,大家才冒出一连串的好字来,拼命地鼓掌。 虞莫愁道:“这一对剑手真不错,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不会比他们好到哪里去!” 翁长健笑道:“他们也是跟着那班歌舞伎一起来的,准备由圣上过目后带进宫去做贴身护卫。” 马成道:“行吗?宫里面能带男人进去吗?” 翁长健道:“他们是净过身的。” 马成与虞莫愁同时惊哦了一声,因为他们正好看见两个魔王脱下了面具,露出两张姣好的娃娃脸来。 那是日童跟山童,相隔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怎么净过身呢,马成看看虞莫愁,她低声道:“绝不可能,几个时辰之前还检验过,他们几乎是十足的成人了!” 翁长健道:“二位有什么疑问?” 马成道:“这两位小友咱家十分面熟,而且不久之前还在一个风月场中见过面,说他们净过身实在令人难信。” 翁长健道:“这就难怪马护卫要怀疑……” 麒愁道:“岂止马兄怀疑,奴家也有点不信,这两个人颇有来头,曾在奴家处作客,虽然还有点孩子气,却是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翁老不是在开玩笑吧?” 翁长健笑道:“二位没有错,老夫也不是在开玩笑,兹事体大,老夫怎么能开玩笑?当对方说出他们净过身时,老夫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他们是新近净身的!” 马成问道:“新近?是多久?” 翁长健道:“大概是一两天,创口新肉未生。” 虞莫愁刚要开口反驳,马成却道:“那他们必然是经由一个极佳的外科大夫所动的手术,否则在如此的状况下,普通人必然是会体力大减,至少要卧床数月才得逐渐恢复,他们却似乎若无其事,一点都不在乎!” 翁长健道:“不错,他们是经由一位手术极佳的外科大夫来从事净身的,而且那批歌舞伎以及这些乐伴,也都是那位大夫送来的,马护卫想到那个人吗?” 马成倒是被他考住了,翁长健如此说,那人必然是在官场中大有名的人物,但是马成对于这一个圈子,却十分的陌生,因此他看着虞莫愁,虞莫愁也同样为之愕然,不过她在这些地方却相当老练,笑道:“翁老,你别唬人了,奴家在金陵,也住了十来年了,虽不敢说交游广阔,但是一般人多少也有个耳闻,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大名人呢,尤其是能训练这一批歌舞伎的……” 翁长健笑道:“虞娘子,你不会认识此人的,因为他是个世家人,被御封为护国法师真人的。” 这一个提示,倒是给马成一个灵感,他听拜兄费楚天说过,京师有个道家全真,法号叫什么长春子的,精擅各种幻术,不但武功高,而且医道精,在京中极为受到尊重,被册封为护国法师真人。出人内宫不禁,专门跟他们厂卫过不去,费楚天也是想请马成帮忙对付此人。 因此马成冷笑一声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长春子那个牛鼻子,他怎么也跟到金陵来了?” 翁长健道:“他有个俗家弟子在金陵开设百宝斋珠宝号,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年他总要在这儿耽上几个月,有时候是替宫中的后妃们配药,有时候是为圣上甄选乐女,都是委托他徒弟代办的,这些也都是他送来的。” 事情终于明朗了。 马成冷笑道:“我们跟这个牛鼻子一向没交情,谁去管他的闲事!” 翁长健笑道:“那是你们费老大太小气,他对你们可一直很好,人前人后都为你们夸说辛劳,可是费老大一直对他心怀介蒂,到处破坏他,嫉妒他的得宠……” 马成冷笑道:“笑话,费老大跟我们这伙弟兄,都是江湖出身,我们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有这种妖言惑上的奸人,我们自然要直言检举。翁老儿,你自己也是练家子,该不会认为他那一套是道家正统吧?” 翁长健干笑道:“道可道,非常道。道家始祖老子在道德经首篇就说得非常清楚,道统无所谓正邪,端视其心而已,长春子以道术济世,就是旁门,目前他做的还算不错,老夫就目前而言,不过你看了那批歌舞伎后,不能不佩服他有两下子!” 他想赶紧结束这段不愉快的谈话,所以立刻一拍巴掌,掌声落后,由后厅两侧拥出两列肩披羽毛的美艳女郎,载歌载舞,在台上舞成了两个并排,匍匐致礼。 她们在颈上戴了一圈彩色的雀翎,疏落半垂胸前,腰间也仅围了一串孔雀翎,恰恰垂掩股间,全身上下,也就是这两串羽毛了,手腕与脚踝上都系了一串小金铃。 那铃声十分清脆悦耳,而且有一种动人心弦的力量,这批舞女一出场,就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看得目瞪口呆。 她们的舞姿轻盈美妙无匹,哪怕是轻轻地挥一下手臂,都会有无穷的魅力,而奇怪的是她们虽然近似赤裸,却全无一丝荡意,一个个柔若无骨,只使人感到美,却无法说出美到什么程度,是怎样的一种美! 马成与虞莫愁从这批舞伎一出场,人就呆住了,直到她们一曲舞罢行礼退下,乐伎们一声铃响,有如觉迷之黄钟,才把他们由迷惘中惊觉过来。 翁长健自己也并不比他们好多少,只是先比他们醒过刹那而已,含笑问道:“此一舞如何?” 马成情不自禁地道:“好!好!此舞只应天上有!” 翁长健傲然道:“这句话虽然称赞,但也倒是合景之语,因为这是圣上别宫,不逊于天上神仙府了,尤其是这批歌舞伎,老夫已是第三度观看,犹不免意乱神迷,好在她们乐而不淫,看得使人通体舒贴,不知身在何处,完全忘其所以,直至觉迷音铎响起,才又重回人间!” 他说的正是马成与虞莫愁的感觉,因此二人作声不得,此时歌舞伎已退,那批乐伎也正鱼贯退出,只有日、山二童,还是端正坐在台角,一动都不动。 马成低声问道:“虞娘子,是不是你那一批活宝?” 虞莫愁道:“看她们面貌,我敢担保不错,但看她的舞艺,我简直无法相信,从前她们的舞是偏重于色相,绝没有如此空灵婉妙,因此我实在无法相信。” “你别不相信,另外有高人对她们经过一番训练,而且着重在性灵上的超脱,这较你要高出百倍。” “她们离开才几个时辰,你相信有人能在几个时辰之间,把她们改变得如此吗?若是一般普通女子,或许还可以,以我那十二名天魔女却绝对做不到的,因为她们从小就受的一种训练已经定了型了!” “那恐怕你在宫中时,就已经开始在变了,你有没有发现,还有两个丫头没现身,恐怕她们才是关键!” “那怎么可能!这两个丫头是从小跟着我的,我一直像自己的女儿一般的对待她们。” 马成叹道:“从小是几岁?像女儿究竟不是你真正的女儿,我再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你自己从未生过一男半女,也从没做过母亲,你所谓的像女儿一样对待,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地方纪律之严是出了名的!看看这四名剑婢就知道了,她们从进来之后,就笔直地站着,动也不敢动一下,像个木头人似的,这都是长时严格训练的结果,你一定也会说是她们像你的女儿一样,但是没人会把女儿如此对待的,你自己若有个女儿,你也不会。” 虞莫愁被训得很不是滋味,怫然道:“老马,你干脆就说我对待她们刻薄寡恩好了,用不着解说那么多。” “你要这么想,也未尝不可,相信你也看得出,日童跟山童的神智已受迷,连我们都不认得了,所以你可别把责任往南宫俊身上推了,至于再往深处追究,他们俩之所以如此,恐怕连你都难辞其咎,你不知道在他们身上,下了什么玩意儿才迷失了他们的本性……” 虞莫愁一震道:“我虽然用了一点药,可是那药性并不会久,也不会使人痴呆的!” 马成沉声道:“可是他们变成这个样子,你敢说与你没有关系!这笔账将来少主自然会跟你算,我只提醒你一声,现在你该决定要干些什么了。” 虞莫愁实在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不管她平时多无法无天,但此刻将要面对的是一群官方人物,而且还牵涉到了皇帝,这个影响太大了,弄不好会把整个百花宫弄毁了,江湖人不服王法教化,自成一体,却也不敢跟官家作对,无论一个人的武功多高,也无法与千军万马相抗的。 沉吟了片刻,她才道:“我只好向总宫请示再说了。” 马成由于南宫俊一直未现身,也不知道究竟是持什么态度,此刻自然不便做任何决定,闻言正中下怀道:“那我们就走吧。” 语毕朝翁长健略为拱手道:“翁老儿,我们要走了。” 翁长健微怔道:“走了?老夫已经命人摆酒了,二位难得前来的稀客,说什么也得让老夫一尽心意才是。” 马成道:“不了!马老兄,你这儿一切,若是寻常的,咱家还真不中意,若是像个样儿的,那都是上用的家伙,咱家担受不起,因此咱家还是到虞娘子那儿去的好。” 翁长健想了一下道:“马护卫这么一说,老夫倒是不便勉强了,来人哪!命东西上来。” 两名锦衣侍婢,捧了两个盒子,分别来到二人面前,跪下双手捧盒,顶在头上,翁长健再挥挥手,他身边的两名侍女再下来,各到一个盒子前,揭开了盒盖。 马成盒子里是一叠银票,每张一万两,总共是十张,马成毫不客气,拿了往怀中一揣道:“咱家生受了。” 虞莫愁的盒子却是一朵较大的珠花,四朵较小,翁长健笑道:“这是对虞夫人与四位姑娘的一点小心意。” 虞莫愁也叫一名剑婢收下笑道:“谢谢翁老了。” 翁长健笑道:“不成玩意儿,虞夫人说得客气,你我都在金陵,少不得日后有指教之处,尚望夫人多予赐助。” 于是虞莫愁不得不客气一番,一行人才在虚伪的客套中告辞出来。 相对无计,虞莫愁道:“我要赶到总宫去一趟呢!一起去吗?” 马成笑道:“我去做什么,我已经脱离总宫了。” 虞莫愁道:“你虽然脱离了总宫,但是两位宫主,并不对你存有太多的敌意,去一下也没多大关系,而现在总宫却很需要你的协助,因为你对那边的情形较为熟悉。” 马成道:“我现在是南宫世家的武士,身不由己,不能随便上哪儿去的。很抱歉,你一个人去吧,不过我相信我们一时不会离开的,你们如果有意要跟他们过不去,来到此地后,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前来奉告。” 虞莫愁看劝不动他,就一个人走了。 马成则一个人信步向前走着,没有多远就看见了南宫俊在一家茶馆门口向他招呼,连忙进去坐下问道:“少主,你怎么一直没有现身呢?” 南宫俊道:“我看你应付得很好,就不再现身了!” “少主是一直在看着我们的?” “没有,我找到你们时,你们正在欣赏歌舞,我也在旁边看了一下,那就是失踪的天魔女吗?” “是的,可是好像整个换了人似的,虞婆子曾经暗中发出召唤,她们毫不理会!” 南宫俊道:“我知道,我在暗中也对日、山二童发出召唤,他们置若罔闻,我想他们的神智必然已经受制。” 马成叹道:“属下从未见过如此错综复杂的内情,从翁长健的谈吐中,那一个送人来的长春子是百宝斋主人的师父,他们以为一家人,但是看这些手段又不像。” “什么地方不像?” “例如日、山二童的神智昏迷,而后又把他们净身,并且将送人宫中作为侍卫之举,就显得不寻常。” “神志昏迷,是为了要替他们净身,如若他们清醒的状态中,绝不会答应的。” “但是为什么要净身呢?” “因为他们被虞莫愁破了身,使他们了解人事后,就不太容易受控制,这是一项很恶毒的苛刑。” “我不懂,为什么破了身不易控制了?” “这是魔教中一种制人之法,就是施以某种药物,抑制一个人的成长,使人永远停在十五六岁的阶段,那是一个人步人成年最后的阶段,已可具成人的体能而保持着童稚的心性,最容易控制,也不敢反叛,但一旦破了身后,那些药物失效,人就会成长了,成长后,对事情就有自己的看法,不能再接受他们的那一套了……” 马成总算明白了一点,道:“那百宝斋与宫中有何关系?”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没有关系,最多也只是长春子那一伙间接的关系,所以才把我们引入歧途,如果我跟富贵山庄冲突起来,就正好中了他们的计了。” 马成道:“属下想也是如此,幸好属下这次,误打误撞的使用了西厂护卫的身份,倒是还套知了不少内情。” 南宫俊道:“你这次做得很成功。” 马成道:“少主在里面探知,得到了什么?” “很多,不过最糟的是东方倩她们已经失陷在内,被困在一座地牢中。” “什么!东方姑娘她们被陷住了?是四个人一起都被陷住了?” “不!只有三个人,海女因为走在最后,没有踏中机关,才得以脱身,跑出来通知我。” “少主去看过她们没有?她们的情况如何?” “我去看过,她们的情况还好,都没有受伤,只是被陷的地方是一个很深的土牢,只能找到一个通气口,跟她们通话而已,却无法救她们出来,只有徐图设法了,目前她们急需一样东西。” 马成道:“是什么东西?” “毒蛇,各式各样的毒蛇!最好有个十几二十条,要那种体型较小,毒性极烈而行动迅速的。” “为什么要这个玩意儿呢?” 南宫俊道:“她们在那个地牢里虽然不容易出来,但也有个好处,别人也不容易进去,因为地牢中还有两具白骨没有搬走,她们算过,她们跌下去的那个洞,离底部有十来丈高,这么高的距离,必定要轻功绝强的人,才能下去后,又跳上来,她们需要用蛇来做防身之用。” “防身!怎么个防身法?” “她们想对方一定会等她们饿得奄奄一息时,再派人下去擒到她们,那时西门姣蛟就可以指挥毒蛇去对来人展开攻击,而且地下的老鼠极多,她们也需要用蛇去驱除一番,否则在那儿简直无法安身。” 马成道:“这个由属下立即去设法好了,抓也好,买也好,总会在短时间弄齐了送去,只是我们也得设法送些吃的东西去,免得她们在底下真的挨饿。” 南宫俊道:“不必了,她们可以烤鼠肉为食,而且等毒蛇送去后,她们还可以吃吃蛇肉换口味!那下面还有一道地下的暗泉,地方大得很,日子倒是不难过。” 马成道:“她们敢吃老鼠跟蛇肉?” “我也这样问过,她们说在外闯江湖的人该没什么禁忌,什么都要吃,西门姣蛟是什么都吃的,东方倩也差不多,她在红粉金刚中,受过各种求生的训练,比个男人还要能挨苦呢,只有月女不大习惯……” 马成道:“这点倒是比我强多了,不过光是吃肉也不行,属下为她们送几丸百草丹去,服下后可以解油腻荤腥,调和胃口,这也是为终日食肉者准备的!” 南宫俊笑道:“那倒是很合用,她们现在惟一担心的就是这个,人不能完全靠肉来过日子,必须要吃点青的东西,否则就会生病的,可是那个通气口只有茶杯大小,还是弯弯细细的,我想送点菜蔬去都办不到,先生有这种东西,可就解决一个大问题了!” 两人离开了茶楼,马成在金陵颇为熟悉,而且他在百花宫中跟各地的江湖下五门中人建立了很好的关系,所以要找这些东西,倒是十分方便,不到一个时辰,居然一十几条的毒蛇都找齐了,用个竹篓盛着。 : 06 029 第二十八章 市井藏龙 他们再度来到富贵山庄,南宫俊绕山后越墙而人,七转八转,终于来到一个假山角里,海女正在那儿蹲着,耳朵贴着一根毛竹管,见了他们忙起来行礼。 南宫俊问道:“底下没有发生事情吗?” 海女道:“婢子一直在此地听着,跟东方姑娘保持联系,底下一直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南宫俊道:“好!让我来跟她们说话。” 他对准洞口,鼓气以内力将声音传人道:“倩妹!我找到马先生,把你们要的东西带来了。” 底下很快的就传来了东方倩的声音道:“好极了,我们正等得心焦呢,你先放一条试试看。” 马成用竹钳夹起了一条,使蛇头对着洞口,在尾巴上一捏,蛇儿负痛钻了进去,同时耳中还听得嘶嘶声由洞中传出,大概是西门姣蛟在下面发声召蛇,使得竹篓中的蛇群也乱动不已,拼命想要挤出来。 马成道:“想不到她这召蛇的方法还真灵,蛇儿不必经训练就能听她的话,她才是真正的万蛇之王了。” 没多久,由底下传来了西门姣蛟的声音道:“马先生,第一条已经下来了,我问过它一路上很顺利,没什么阻碍,你把竹篓的口打开,让它们自己爬进来好了。” 马成道:“我还有一些小纸包,里面包了一些药丸,是给你们的,要绑在蛇尾带下去才行。” 西门姣蛟问道:“纸包大吗?” “不大,我都卷成了纸卷,比蛇身还细一点。” “那就丢进篓子里,由它们带来好了。 马成把十来个纸卷,丢进了篓子里,只见那些蛇很有秩序的,一条咬一个纸卷,探身进了洞口,很快地把十来个纸卷都带进了洞口,后面的蛇空着身子也下去了。 南宫俊叹道:“若非亲见,实在难以相信,看来我还要请求奶奶聘西门姣蛟为武士,她这种驱蛇之术,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一绝,使我们的阵容更为坚强。” 马成道:“是的,少主,属下正想向你建议,有许多为正道所不取的下五门江湖人中,颇不乏奇技异能,心胸任侠,行为可敬之土,这些人很可以延聘为门中武士的。” 南宫俊道:“我久有此心,等过些时候,你把那些人列出,我一一亲自拜访后,再邀请他们入门!” “少主可是要亲自考究他们一下?” “那倒不是,在入门仪式前,就有一番考究的,连我本人都免不了,这是一种绝对公平的考究,绝不是我们故意要难人。但是我也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心高气傲的,不肯与世俗同流,我亲自去邀请,是表示对他们的尊重,但也要告诉他们,人南宫门中为武土,要做些什么,该遵守些什么规约,事先讲明了,也不必勉强,这样子可以避免以后一些不愉快。” 马成道:“少主考虑得极是,属下可以保证那些人的心性行为绝对正直可敬,但却无法担保他们的脾气,有些人的别扭劲儿,比一般正派侠士还有过之。” 南宫俊道:“这是最要他们收敛的,在南宫门下,大家都是自己人,人人都受到尊敬,但没有一个人特别,和睦相处是最重要的一点,不合群的人,就难以相处了。” “这一点少主可以放心,他们只要答应了,就不会口是心非,只要他们开口说过一句服你的,你骑到他脖子上拉屎都行,这些人其实都是血性汉子,性情中人,为了知己,可以抛头颅,洒热血不算,更可以受尽委曲,受尽侮辱都不在乎,但要是不合劲儿的人,那就难以侍候了,就算跪在他面前,他都不会理睬的。” 南宫俊笑道:“就要这样才好,相信他们一定可以合得来,南宫门中,都是这一类的人,我一定要见见。” “目前就有两三位在金陵,一个叫化三千,是个乞儿;一个叫上大人,是个浪子;还有一个叫人之初,是个赶大车的车夫,他们都是在三字经上取的号……” 南宫俊道:“为什么要叫这些怪外号呢?” “那只不过是他们的姓名谐音而已,化三千本名华山川,上大人的本名尚达仁,人之初姓辛,名叫本善,因而才取了人之初的外号。” 南宫俊说道:“他们有什么奇技异能呢?” 马成道:“属下说了就不稀奇了,等少主见了他们,让他们自己向少主施展好了。” “马先生已经跟他们见过了?” “属下见过了化三千,因为想到了东方姑娘她们受困,如果要救人,这三个人倒是可以帮上大忙,所以才恳托了他们,化三千是答应了。” 南宫俊笑道:“哦!另外两个人呢?” “化三千答应替我找到他们,今天黄昏时在夫子庙广场上见面碰头。” 这时底下传来了东方倩的声音,道:“俊哥,蛇都下来了,马先生的药真妙,月儿吃下去后,立刻不犯恶心了。” 南宫俊道:“不必要多久,最多三五天,一定可以把你们救出来的,我会叫海儿经常跟你们联系的,这两天我们要办事,不能常来看你们了。” 东方倩道:“没关系,而且也不必来救我们,俊哥,我很抱歉,没能帮上忙,反而找了很多麻烦,因此我们一定会自己出来的。” 南宫俊道:“倩妹,莫非底下看到了什么……” 东方倩忙道:“没有……没有……” 南宫俊却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东方倩不肯说出来,想必是事情对她们有利,她们想要扳回被困的面子,所以才拒绝援手,因而笑道:“你们自己能够脱困自然最好,否则你们也不必心急,最多三五天……” 东方倩道:“三五天后,我们多半是已经出来了,而且我非把这所别庄给翻过来不可。” 南宫俊笑了笑,吩咐海女一番话,就跟马成走了,还是循着原路,弯弯曲曲地出来到外面。 马成道:“少主对门户阵图之学很精呀!这种错综复杂的变化,连属下都看不出来,少主却能通行无阻。” 南宫俊道:“我也只是稍事涉猎而已,这条路是海儿领我走的,清楚道路的是她,她们是在百宝斋训练出来的,与此地的建设系出一统,所以难不住她的。” 马成困扰道:“富贵山庄跟百宝斋是否有关系呢?” “我想没有关系,虽然营建者是采自百宝斋的构想和设计,但两处的目的却大不相同。 百宝斋要以金陵成为重建魔教的据点,富贵山庄却是皇帝游憩别宫,这两者原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事,可是富贵山庄为了保护皇帝的安全,一定要设有很多的侍卫人员,这些人不但对附近的环境要注意,而且对附近的武林中人,也要展开特别的监视,这将使百宝斋很不方便!” 马成道:“不错,百宝斋自己不愿意公开出来与官方决裂,却把事推给了百花宫跟我们,这实在太可恶了。” “也怪我们的耳目不够灵通,事先对富贵山庄的内情丝毫不知,现在除了日童与山童外,又陷进了东方倩她们,逼得我们无法不理了。” 马成道:“日童他们是百宝斋自己送进去的,东方姑娘她们却是在他阴谋下被诱陷入的……” 南宫俊道:“不会,我问过海儿,她对富贵山庄全无所知,这倒不是故意的,使我很困扰。” 马成想了一下道:“少主,目前有一个办法,就是公开登门造访百宝斋去,听听他们如何解释。” 南宫俊道:“现在尚未其时吧?” 马成道:“不,现在是最适当的时机,摸清他们的意向,只要在言词中抓住他们的破绽,就借机会翻脸,斥他们背信,因为少主将来不会真的去任他们总护法。” 南宫俊沉思有顷道:“对于将来如何脱身,我早已有了对策,不过为了富贵山庄这档事,我觉得听听他们的解说也好,了解到他们的意向后,再决定对富贵山庄的处置,这件事必须慎重,弄不好就是一场轩然巨波!” 于是两个人回到城里,南宫俊首先跟欧阳敬碰了一个头,把发生的事与将要采取的行动告诉了他,而且问道:“奶奶是否知道东方倩她们失陷?” 欧阳敬道:“知道!我们的眼线一直在盯住她们的,看她们进入了富贵山庄,看见海儿一个人出来,也看见少主与马先生二度进入,大致也判断是如此了。” 南宫俊道:“奶奶对事情做了什么指示?” 欧阳敬道:“老夫人什么指示也没有,这次行动都是以少主为主,连老夫人也都在等候少主调度。” 南宫俊不禁惶然道:“那我怎么敢当呢?” 欧阳敬庄容道:“少主不必谦虚,老夫人说,凡事最忌二人做主,互为牵制,反而多所阻碍,倒不如由一人统筹全盘主理为佳,所以她交给你全权。少主一切看着办好了,成也好,败也好,她决不干涉任何决定,即使少主做错了,她也跟着照错下去。” 南宫俊不禁为之一怔道:“奶奶是这么说的?” 欧阳敬道:“是的,老夫人说少主已经通过了测试,为南宫世家中的正式少主,就证明少主有担当大事的能力了,大家都应该对少主全力支持,我们的人员全部都集中金陵候命,少主要如何调度,都请指示属下。” 南宫俊怔了一怔后,知道这是祖母对他处事能力的一次考验,也是要南宫世家的人对他增加信任,所以才放手让他全盘总理,因为这是一次非常的事件与一桩非常行动,处理得当,他不但可以在南宫世家里奠定绝对的地位,在江湖也将奠定极为显赫的名声。 但是万一失败了,南宫世家很可能会就此在江湖上除名,沦于万劫不复之境,奶奶这样做不是太冒险了点吗? 马成却比南宫俊想得透彻,这与聪明无关,而是一种经验与阅历,他也更明白南宫老夫人南宫云凤的苦心。 南宫俊虽是南宫世家的惟一后人,但是他的武功却是外传的,那些武功还被大家视为旁门左道的,这样一个年轻人,要想来领导一个武林第一世家,无异是有点困难的,虽然每个人都没有反对他,那只是基于感情的支持,而没有足够的尊敬。 感情的支持虽然也能够维持住这个世家,却不足维持南宫世家的传统了。 虽说南宫世家是一个大整体,没有你我之分,大家都是一条心,但是毕竟还有亲疏厚薄之分,大家对南宫俊都很喜欢,但领导这个世家的传统事业,驾驭这一群成名的绝世高手,除了感情之外,还须要他们的尊敬。 目前二十六名武士中,只有马成与东方倩才对他有足够的尊敬,因为他们是南宫俊自己引进的。 这次出来办事,南宫云凤亲率全体而出,却只叫马成与东方倩跟着南宫俊行动,就是这个原因,只有这两个人会心甘情愿,毫无犹豫地听他的指挥调度。 不过南宫俊不能永远在这种情形下做他的少主,他到了一个相当的时间,就要接掌府尊的地位,那也等于是变相的江南武林盟主了,他必须以相当的表现来赢得足够的尊敬,所以南宫云凤才做了这个孤注一掷的决定。 这是一件大事,一件绝大的大事,南宫云凤自己,都不一定能稳挑下担子来,她却交给南宫俊一肩任之。这个决定看来近乎儿戏,却有至理存焉。 南宫俊如果能够漂漂亮亮地接下来,那种成就是有目共睹的,毫无疑问,他接掌府尊时,每个人都会心悦诚服,在今后的岁月里,一心一意支持他,则南宫世家尚可大有作为,如果失败了,南宫世家后继再也无人,也应该收山了,借此脱出江湖卸下肩上的担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马成的心情很沉重,这次事件,不但在考验南宫俊,也在考验马成与东方倩二人,他们才加盟南宫府,一无所成就撤销了,那份难得的荣誉也不会值钱了。 马成咬咬牙,最好再找几个人来充实一下阵容,为将来的南宫主人多增加几个得力的、心腹的臂助。 因此在他们告辞了欧阳敬后,马成道:“少主,我们先不忙上白宝斋去,还是先去找属下那三个朋友吧!” 南宫俊道:“目前还不忙着借重他们,我要了解到百宝斋的虚实再作区处,因为我们对百宝斋一无所知,晓得的只是那四个小鬼口中的一点,未必就真实!” 马成道:“那三块料身怀绝技,游戏风尘。以他们的性子看,本不应该在一地久留的,可是他们一住金陵几年,想必也是有目的,说不定就与百宝斋有关。” “马先生能确定吗?” “不能。以前我跟他们还攀不上深交,因为他们知道我在百花宫中,不太看得起我。这次碰到了华山川,他得知我已受聘南宫世家,才对我表示得好感一点,因此少主出头后,他们可能会尽情相告……不过属下想能够引起他们注意的,只有一些非常的事或人,在金陵地面上,也只有百宝斋了!” 南宫俊慢慢的也想通了奶奶把责任交付给自己的用意了,一面深感沉重,一面也感到人手的缺乏,如果能增添几个帮手,未尝不是好事,马成是个很慎重的人,不会乱推荐人的,于是也点了头。 马成见他答应了,笑道:“风尘三友中,我只跟华山川熟一点,辛本善与尚达仁只有一面之识,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化三千,不过少主,这些人都有个毛病,他们可能会因为你的身份而客气一点,却不见得会服了你,要想他们死心塌地地跟你帮忙,最好还是拿出真功夫来压服他们。” 南宫俊缓缓地说道:“总不能一去就打架吧!” 马成笑道:“这当然不必,不过少主放心,谈不了几句话,你不找他们,他们就会自己来找你了,当然他不会明着找的,暗中开开玩笑来表现一下,却是绝对难免,少主要制服他们,最好也在这上面回敬一下!” 南宫俊笑道:“这最有意思了,我最讨厌规规矩矩的比武动手,能以游戏出之,哈哈大笑,大家不伤和气,化暴戾为祥和不是很有意思吗?我练魔教的武功,就是朝这方向去研究的,我觉得规规矩矩地击败一个人,对他的自尊心伤害太深,试想别人辛辛苦苦练武多年,为的就是求胜,乍受失败,其情何堪,在不伤大雅的情况下小挫对方一下,使对方以为只是自己疏忽大意,即使承认失败了,心里也好过点!” 马成道:“少主这番理论,虽是从所未闻,却是大有道理,只是要想不着痕迹的小挫对方,比正式的胜过对方难上多倍,正如两人对弈,求胜容易求和难!” “只要有心,总会做得到的!” 马成笑笑道:“如果遇见一些不开窍的人,因而恼羞成怒,不肯认输,反而纠缠不清呢?” 南宫俊庄容道:“这种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根本不配学武,我就对他不客气,最少也要废了他的功夫。” 马成为之一惊,他发现这位少主也有其不测的一面,他处事的法则,与世情有些不同的地方,虽然经常是笑嘻嘻的十分平易,可是他正正经经说话时,却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这是一个天生领袖的人才。 两个人折向贡院街,那儿有着一座奉祀大成至圣文宗先师的孔庙,也是举拔科第的考场。 举子们人了围场,往往要一考两三天,他们有许多随同前来的家人,就得就近照顾,于是夫子庙边的一大块空地,就成了自然而然的集散地。 有了人,就有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块空地上成了个大集市,三教九流,混杂其间,有人在这儿先架个棚子卖吃食,慢慢地扩大了,就成了酒楼。 接着各式各样的行业也都来了,卖旧书的,卖字画的,摆古董摊儿的,卖草药的…… 地近秦淮,六朝金粉的古城,以风月而知名,而最为脍炙人口的秦淮船妓们,也都集中在附近的桃叶渡。总之,这地方原是为了科第而繁荣的,各地来的考生们,固然有些苦学生,但还是有钱的多,就近方便,好赚他们的银子。终至不在考期时,这儿也是城开不夜,热闹非凡了。 两个人踏进了夫子庙的大广场,南宫俊的兴趣就高了,道:“不知道此地如此热闹,否则我早就来玩了。” 他们一路看着热闹,东逛逛,西瞧瞧,竟像是忘了此来的目的,马成也不催他,陪着他四处转。 逛得差不多了,南宫俊才问道:“马先生,你说的风尘三友呢?我们怎么一个也没瞧见呀?” 马成道:“我约了华山川是黄昏时分在五凤居儿,这会儿还是下午,不知道他溜到哪儿去了,不过我相信他总在这一块地方里,风尘三友,都是在这儿混的!” 南宫俊点点头道:“辛本善是个铁匠,到他的打铁铺子去找他,总是有着落一点吧!” 马成笑道:“天晓得,他自称是铁匠,却没有看见他打过一天铁,哪儿会有铁铺呢?” “那他干些什么呢?” “他在赌场做保镖,实际上却是个讨赌债,把那些赌输了还不起债的人,痛揍一顿,逼人还出钱来。” 南宫俊皱着眉头道:“这可不怎么样!” “少主别以为他是个恶霸的走狗,他的讨债的确是十拿九稳,从没有一次落空,可是那些被他讨过债的人,再也不敢去赌了,因为他揍人之后,并不要债,却自己掏腰包替他还债,以后那些家伙见了他就躲,他也不在乎,平时见了面,他装做不认识,可是那人若是赌性不改,又想去赌时,总是被他一抓就到,三不管先给人一顿狠揍,然后把赌资搜出抵账,实际上他打听到对方的钱的来源后,还是悄悄地还给了人。” “这么说,他是在劝人戒赌了!” “不错,只是他的方法很奇特。” “嗜赌的人,言语是劝不醒的,只有用霹雳手段去对付,他的方法不为不佳,那我们就往赌摊去找找他看,说不定可以碰得上厂 “不过在那儿,他却是六亲不认,他说在赌场中没有朋友,只有冤家对头,所以不在那儿见朋友。” 南宫俊道:“说的也是,那个地方也交不出朋友来,我们去赌钱好了,他不能禁止我们去吧?” 马成无可奈何,只好陪着他到了一些赌场里转了两转,南宫俊似乎对赌很有兴趣,只是手气太差,牌九、掷骰子、押宝,几乎没赢过一次,两处转出来,他已经输了几百两银子,而且他的兴趣甚浓,还一个劲儿地叫着注子太小,不过瘾! 马成在进门时,就跟他分开了,以后只是远远地跟着他,看看他要干些什么,因为马成早已注意到南宫俊的赌技极精,他掷骰子做庄,一连掷出十把幺二三来,通赔了十注,使得一些赢家眉开眼笑,跟定了他,他赌什么,人家就陪他玩什么。 南宫俊进第三家赌场时,后面已经跟了一大批的人,他又找了个骰子位子停下来,掏出一把银票,都是五百两一张的,往桌上一放道:“五百两一庄,大一点才够刺激,大家押! 大家押!” 原先跟来的一些人想占便宜,纷纷下了重注,还有一些新的赌徒,听见来了个瘟生,也都跟着要宰肥羊,每个人都下了重注,约莫有四百多两。 南宫俊这次一把掷了个两点,那还是很小的点子,只能吃一点与幺二三,大家都乐了,赌注集中为四摊,四个注子最大的人掷骰。 第一家掷了个三点,第二家掷了个四五六,第三家掷出个四点报子,第四家却偏偏倒霉,掷了个幺二三。 不过那是最小的一注,南宫俊赔出了将近四百两,吃进的还不到五十两,五百两一庄只剩下了一百多两。 自然有的人高兴,有的人叹气,南宫俊很高兴地道:“这一把转运了,居然还杀进一家,来!来!我把注码加大,尽台上所有,随大家的意思下!” 他那一叠银票约莫有十来张,总计有六七千两银子,这一来自然更为引起大家的注意了,于是纷纷押注,那些赢上瘾的人,更是倾其所有地押了下来。 只是这些人都是小玩玩的,身边的赌注不过十来二十两,虽然现在有人已经有百余两的,那还是赢南宫俊的,大家都一口气押了下去。 南宫俊抓起了骰子,吹口投降掷了下去,大家一起喊着:“幺二三!幺二三!通赔!通赔!’, 两颗骰子已定,一颗幺,一颗二,只有一颗骰子还在转,不过这一局似乎没什么出息了。 转出一个幺是两点,转出二是一点,转出个三是幺二三,两点也大不到哪里去,一点跟幺二三是不必比,照数通赔,很多人都在笑,希望它快定下来。 因为如果转出四点五点或六点,那就不成采,必须重新再掷,大家都不希望发生那种事,因为这一把庄家的输数已经定了九十九,再掷就很难说了。 骰子终于转得慢了下来,而且已经是一点的面朝上,只要定下来,庄家是两个幺配个二,只得两点,除了倒霉庄家,像上一副一样才会输给他。 骰子终于定下来,是个幺,不过在停下前,却把那颗两点撞了个翻身,也变成了一点,成了一付全红三颗幺的豹子,按照规定,庄家掷一点或幺二三通赔,拿六点或报子及四五六通吃,押注的就不比了。 南宫俊一掷成采,大家都怔了眼,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哦然发出一声懊丧的叹息,看着帮忙的师傅把注子都吃过去,然后照例抽出了一成,作为赌场的收益。 南宫俊道:“喂!喂!你怎么抽掉我那么多,我先后已经输了上千两了,这一注吃进也不过一千多,你们一抽就是一成,我这赢钱的反倒帮你们的忙了。” 那个代为收账的下手道:“这位相公,这是规矩。你全庄推完,计输赢,抽成,相公也不是第一天玩儿这个,想必一定知道这个规矩的。” 南宫俊道:“我当然懂,别处都是要等庄主换人的时候才结算,只把赔出的注子抽一,现在我只推了两庄,并没有宣布要结账呀,你怎么就结账了?” 那个下手道:“相公!像你这样的客人,本场的往例是胜一注就算放庄,我们已经计算好了,相公总计输了九百八十两,这一庄吃进一千四百五十两,抽去一成后,尚作一千二百零五两,再扣去本钱,足足赢三百二十五两,相公应该够了。” 南宫俊道:“怎么够呢!我还没过瘾呢!” 那个下手赔笑道:“相公!本场向来对同行朋友都有个一注为止的规定,我们赌的是运气,绝对公公道道,本场的人绝不下去赌,也是这个原因。” 南宫俊笑道:“是真的吗?我一共转了三家场子,有人从第一家开始过来,连跟我三处,那不是贵场的?” 那个下手又微微一怔! 南宫俊又道:“你们既然以公道为号召,就不该叫一些私人混下去!” 那个下手道:“这……这绝对没有的事!” “朋友!别来这一套了,我知道这三处场子都是一个东家,也知道你们雇了一些人,在里面凑凑热闹,提高大家的兴趣,并没有玩儿假……” “本来就没有假,我们只管代吃代赔,供应场所而抽适当的利润,即使叫几个人凑凑热闹,他们绝不推庄,而且都是下最小的注子!” 南宫俊笑道:“他们可都是此中的高手,个个赌技都很精明,三颗骰子,他们能够十把掷出九副四五六来。” “相公!这话就太冤枉人了,我可以把本场的人全指明出来,这儿还有些熟客人,他们可以证明,这些人平常是输得多还是赢得多。” “当然是输得多,能够任意掷出四五六的人,自然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掷出幺二三来,你们很懂得赌钱的心理,放长线钓大鱼,叫几个人经常输小钱,把客人的赌兴钓浓了,然后再派个高手去宰人家。” 他把赌场的内幕毫不留情地揭亍开来,使得那个下手的眼睛瞪得老大,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道:“兄台,本场有几个陪大家凑凑热闹的人,凡是这儿的熟客都认识,可是从别的场子跟过来的人,却不是本场的。” 南宫俊笑道:“我知道不是这一家的,可是你们三处场子都是一个东家绝不会错,那些人是你们的自己人也没错,否则他们没有跟过来的理由,你们认为我的手气背,是个不懂事的雏儿,打算吃我一笔是不是?” 那个管事的也直了眼,半晌才道:“朋友,本场已经奉送了你一笔小财了,你就不应该说那种话,你找了来,想必也有个耳闻。黄面枭骆三爷的场子里应酬过往朋友虽不小气,却也有个限度,三百多两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你见好就该收了。” “原来你们只有这么小的胃口,不该吃我的时候太大口了,在我最后一庄上,光你们自己人就押了一千多两,好在是我赢了,要是输了,你们肯吐出来退给我吗?” 一句话把那个管事的问傻了,心知遇上了个难缠的料子,而且叫人抓住了辫子,有口难言。 先前大家看着南宫俊好欺负,以为是从远地来赶考的土财主瘟少爷,这是最理想的肥羊,正好借机会痛宰一场,所以也不禁止那些帮场的自己人下大注了,在一般的习惯上,自己的帮场充数的闲汉们,从不超过一两的注子,完全是凑热闹而不能影响到大局的。 管事的被逼得没法子,只得说道:“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跑的,你打算要怎么样呢?” “很简单,你们值十抽一,原是很公平的收入,可是你们自己也参加了博胜,就没有理由再抽我的头钱了,把那一成也吐出来还给我。” 管事的说道:“顺风扯不得满蓬船,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朋友,你也未免太过分了吧!” 南宫俊冷笑道:“设局开场者,自己还派老千下场子吃人,你们这是吃人不吐骨头。” 这句话太重了,那个管事的怎么受得了,脸色一变道:“朋友,你别含血喷人,我们虽有几个人下去帮衬一下场子,免得太冷清了,可全是规规矩矩的,从来也没出过骗局,你怎么说我们出老千呢!” 南宫俊道:“五百多两下一注骰子,这是帮衬的注子吗?每个人从十来两本钱,赢得四五百两,这难道也是规规矩矩的赌法?他们几个人一把也没输过!” 管事的急了道:“那是你的运气太坏罢了。” “运气坏诚然不错,可是别人都有吃有赔,惟独你们的人,一把都没输过,我掷个五点,他们都能全赶上,难道是他们的运气特别好?这话告诉一般人或许还能相信,但告诉行家,没一个会信的。” 管事的没辙儿了,赌场里的帮场人员在赌的局面掀大起来时,应该立加退避以避嫌,可是这次因为情形特殊,大家以为是一次发横财的机会,所以才没加禁止,哪知就叫人家给逮住了,看样子管事的也架不下这局面了,那些帮闲的汉子开始吆喝着要揍人。 南宫俊冷笑道:“要揍人!那敢情好,黄面枭骆和在金陵地面上才混出点名堂来,你们只要敢动我一下,明天就可以叫他让出窝来了。” 这句话吓得管事的脸都白了,忙又把那些乱咋呼的家伙喝了回去,忽然看见一个青年,懒洋洋地在一边瞧热闹,不由得大喜,忙道:“小辛,你来得好,快来排解一下,这儿有人搅局子!” 那个叫小辛地道:“没有啊!我一直都在这儿!” “什么!你一直都在这儿瞧热闹?” 小辛冷笑道:“来了这么一位大财主,谁会不知道,我来瞧个热闹有什么不对的?于九,这次我可是说句公道话,人家处处扣住在理上,所以你只有自认倒霉,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乖乖地听候吩咐,好在人家只是不准你抽头子,还没要你的脑袋,人家如果开了口,你舍不得摘,我会替你摘下来给人!” 管事的于九急了道:“小辛,你怎么帮起外人来了?” 小辛沉声道:“我谁都不帮,只帮一个理,我答应替骆三哥镇个场子,也不过是看他一向规矩,没有借着这个吃人家而已,于九,你坏了规矩,你就得认。” “可是骆三爷那儿,我怎么交代?你可得担着些。” 小辛冷笑道:“我什么都不但,三哥那儿,你一个小钱也少不了,完全该你自己赔出来,因为这是你自己失职,没有照规矩来办事,开赌场的必须要讲究个公道,不能为横财动心的,往后你这管事的也该搬位了。” 于九被他说得心头火起,怒道:“妈的!小辛,拳头朝外打,胳臂朝里弯,你他XX的尽向着外人,八成是你从外面勾来了人,故意捣我九爷的蛋!” 话才说完,他的人已经飞了起来,飞出很远,叭哒一声摔在地卜,已经满脸是血昏了过去。 那是小辛出的手,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于九的几个心腹弟兄立刻围了上来,而且家伙全出了笼,飞刀、钢镖、手叉子,小辛的反应很绝,他还是用拳头,而且始终都是黑虎偷心那一招,只不过他的个子很高,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所以这一招“黑虎偷心”都偷在对方的鼻子上,只听见咔地碎骨声以及叭叭的人体落地声,七八条汉子,人人都是满脸喷血地飞落出去,昏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而且每个人都变成了扁鼻子。 他打得轻松利落,自己身上连一点血腥都没沾上,而且神情还是懒洋洋的,南宫俊倒不由得赞道:“好身手,老兄这一副身手委屈在这儿太可惜了!” 小辛看了南宫俊一眼道:“朋友,看你这一表人材,怎么也干上这一行呢?难道不可惜吗?” 南宫俊笑道:“兄弟可不是以此为生的,只不过偶而高兴小玩一次,惩戒那些贪心不足的人。” 小辛冷笑道:“看你的技巧熟练得远在一般行家之上,居然会是个偶而客串的票友?朋友,这套过门少在我面前玩,你赢得的银子,一个不少的给你带走,可是你也得像他们一样,领我的一拳再走!” 南宫俊忙道:“老兄,那可使不得,你那拳头太重,领上一下,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小辛沉声道:“朋友在进这个门之前就应该打听一下,我人之初在这儿压场子的时候,打滥仗会有什么后果,哪一个浪子也别想在这儿得手的。” “看样子朋友是个很讲理的人?” “我本来就是,所以还准你把银子带走!” “这几百两银子,在下可没看在眼里,我这样说你也许不信,这样吧,我把赢来的以及我的本钱一起拿出来给阁下,交个朋友如何?” 他果真把一叠六七千两的银票递了过来,道:“阁下可以认清楚,这是常厚号的票子,凭票兑银,分文不差,可不是用来唬人的,这儿一共是八千两左右……” 小辛接过银票,一张张的看过,发现都是货真价实的票子,倒是怔住了,顿了顿之后才道:“不行,我要你的银子干吗?无亲无谊,不该不欠的……” 南宫俊道:“证明我不是存心来发财的,免去阁下的一记老拳,这总该可以了吧!” 小辛道:“你出手如此大方,我倒可以相信你不是职业郎中,但是我也不能接受你的银子。” 南宫俊笑道:“这银子不是我的,是别人用来买我的命的,我也不是送给你的,而是要你看看,这笔钱能否找个正当的出路,散给那些真正要钱用的人。” 小辛神之为动道:“是别人用来买你的命的钱,这话怎么说呢?” 南宫俊道:“这还不容易明白吗?有人不想要我活下去,花钱买动了凶手要杀我,结果那个职业凶手看我不像个该死的人,跟我交上了朋友,把钱拿了出来,要我用来做好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法,所以才委托你……” 小辛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用来做好事呢?” 南宫俊笑道:“因为你是个讲理的人,而且你有一对好拳头,我信得过你。” “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我是个很有趣而不甘寂寞的人,如果你交上了我这个朋友,一定会感到很有意思。” “朋友,你是在何方得意?” “在江南一带,以捣马蜂窝为业。” “什么!你捣马蜂为业?” “是的,哪儿有马蜂窝,我就去捣它一下,愈大愈好,换句话说,我是个专找人麻烦的人。” 小辛哦了一声道:“你今天是来找我的麻烦了?” “也可以这么说,因为你这样混太没出息,而我却找到一个大马蜂窝,一个人去捣怕捣不了,特地来邀你一声,大家一起去捣。” “对不起,我没兴趣!” “我对你却很有兴趣,尤其对你的拳头,不过你光在这儿打一些不能还手的人有什么意思?” “我也是这么想,可是我打到现在,遇上的全是些不能还手的,所以我曾下一个誓言,要是被我打过一拳后,还没昏倒的,我交他为朋友,能够躲过我一拳,使我打空的人,我奉他为大哥,如果他能打我一拳的人,我做他的奴才。” “要是一拳能把你也打昏过去呢?” “有这样子的人吗?” “不管有没有,你总得先想好了,万一出现这么一个人,才能立刻下定主意,以免临时抓瞎。” “真要有那么一个人,我不但做他的奴才,连命都要给他,随他叫我做什么,我都会惟命是从。” “这可不太好,他若是个大坏蛋,叫你去做坏事,你难道也惟命是从吗?” “我说过把命卖给他,如果他的命令是我无法接受的,我可以一拳打死我自己。” 南宫俊笑道:“这也倒是个办法。” 小辛道:“你要找我帮忙可以,至少要能挨我一拳才行,我从不跟不是朋友的人共事的。” 南宫俊说道:“挨你一拳倒也没什么,可是你喜欢打人家的鼻子,这个习惯实在是很不好。” 小辛大笑道:“你也不是非要挨不可,你可以躲过,我便认你为老大,那就随你的便了。” 一面说着话,一面拳头已出手,快得如同闪电一般,南宫俊的动作也够快的,但是竟未能躲过,不过已经闪开了鼻子,那一拳挨在肩头上,凌空几个翻身,才把拳势化开,定住身形落地,苦笑道:“好快的拳头,好重的拳头,这还是我第一次挨打。” 小辛看他一眼道:“不错!这是我第三次没把人打倒下来,你可以做我的第三个朋友了。” 南宫俊道:“你还有两个朋友?他们是谁?” 小辛道:“我归我,我有两个朋友,却不等于你也有了两个朋友,你是我第三个朋友,他们还不见得是你的朋友,因此你也不必问他们是谁?” “我必须要问问,因为你打过我了,我还没有打你呢,万一把你打成了奴才,他们是否会因此而不服气来找我麻烦呢?” “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我倒可以拍胸膛担保一声,你成了我的朋友,他们不一定会认你做朋友,因为他们的脾气较为古怪,不轻易与人交往,但是你若能将我打服了,他们一定也跟我一样,奉你为老大。” 南宫俊笑道:“这敢情好,打了一个,收了三个,只是你能做主吗?万一他们不认账呢?” 小辛道:“他们敢不认账,我帮你打得他们认账去!” 南宫俊道:“我能把你打服,自然不要你帮忙,只要你把他们找来,由我来打服他们好了。” 小辛道:“这也对,你就快打吧!” 南宫俊道:“我可不像你这么闷声不响地打冷拳,我要打你之前,一定先通知你,而且我也要打你的鼻子,现在你注意了, 小辛道:“要打就打,别罗嗦,你打吧!” 南宫俊右手疾出,两指如钩,指向小辛的双目,小辛见状大惊,连忙使手推住道:“你怎么取我的眼睛了?” 话才说完,鼻子咚地挨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前金星乱舞,原来南宫俊取目一式只是虚招,等他双手来架时,趁势压住了他双手,也定住了他的身形,左拳疾出擂在他的鼻子上。 拳并不重,只是鼻子上挨一下,实在很不是滋味,酸溜溜的,眼泪也流了下来,小辛怒道:“你这个人好卑鄙,居然用这种声东击西的手法来取巧。” 南宫俊道:“我说要打你的鼻子,果真是打你的鼻子,怎么是取巧呢?虽然我出手挖你的眼睛,那是虚招,你可以不理的,是你自己沉不住气……” 小辛道:“我不理,你挖掉了我的眼珠怎么办?” 南宫俊笑道:“那是你活该倒霉了,不过也怪你没有魄力,如果你敢信任我,就让我挖掉眼珠不去管我,一心保护你的鼻子,我又能拿你奈何呢?” 小辛语为之塞,这一搏是他输了,可是他实在输得不甘心。南宫俊似乎明白他的心意,淡然一笑道:“阁下似乎还不能服气,这样好了,刚才一搏作废,我再攻你一招,仍然是取你的鼻子。” 辛本善揉揉鼻子道:“什么,你还要打我鼻子一拳?” 南宫俊道:“要打你别的地方或许不容易,但是要打你的鼻子,不管多少拳,我想都没问题。” “笑话!只要你再击中我鼻子一拳,我就把脑袋割下来输给你。” “朋友,你为自己立下了规约,可没包括抹脖子在内。” 辛本善道:“不管那些了,如果我被人在指定的地位一连击中两招,这颗脑袋也是白长了。” 南宫俊道:“假如你心里存有这种想法,我也懒得打你第二拳了,因为你只是一个亡命市井的无赖匹夫,把大好的生命虚掷在这种无谓的意气上,不值得我出手。” 辛本善道:“老子割自己的脑袋,关你什么事?” 南宫俊道:“你是为了打不过我才割脑袋,自然就与我有关了,我可不做这种无聊的事。” 辛本善道:“你还没有打赢我呢!” 南宫俊道:“我对一个反复无常,轻易改变主意的市井无赖,可没兴趣出手。对不起,我要走了。” 辛本善一步拦住他面前道:“不打我的鼻子一拳,你想走可没这么容易。朋友,辛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 南宫俊道:“我不屑于出手打你。” 说完转身要走。 辛本善道:“你不打我,辛老子可要出手揍人了,那时你可别后悔。” 南宫俊不理他,忽觉背后生风,连看都不看,回手就是一拳,辛本善高大的身躯正以泰山压顶之势,扑了下来,双拳如捶,猛击他的背后。 个子比他高,双臂特长,南宫俊的拳不可能先击中对方的。 但说也奇怪,辛本善的身子忽然一顿,双拳只差些许要击中南宫俊时,忽然停住了,脑袋向后一仰,倒飞出去,别人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辛本善却明白,他的鼻子上又挨了一拳。 这一拳比先前重多了!不仅打得他满眼金星,也打得他满脸开花,鲜血涔涔地流了下来。 辛本善摇摇脑袋,又大踏步地赶上来道:“喂!朋友,你等一下,我还有话要问你。” 南宫俊站住了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辛本善道:“刚才你那一拳,施展的是什么功夫?” 南宫俊道:“没有名目,也可以做打牛拳。” 辛本善道:“打牛拳?这是哪一家的武功?” 南宫俊道:“哪一家都不是,是我自创的,遇上不讲理的蛮牛时,我就给他这么一拳,给他一番警告,叫他安分些。” 辛本善现在一点都不生气了,喃喃地念了两句“打牛拳”后,忽然叫道:“是打牛拳! 是隔山打牛的莽牛气功。” 南宫俊淡然笑道:“武功没有一定的名目,随着各人的高兴任意为名,只要具有实用价值就行。” 辛本善说道:“朋友,你的武功具此造诣,应该不会是靠赌术来混江湖的郎中吧?” 南宫俊道:“我本来就不是,所以我肯把自己的本钱连同赢来的都交给你去做好事。” 辛本善道:“本来,我怀疑你刚才只是一番做作,根本没有诚意,现在看来,倒真是可能了,不过,我还是不懂,你有一身武功,应该可以在武林中混出个名堂来。” 南宫俊笑了笑道:“武林中的名堂不可能靠混出来的,必须要有真才实学,才能挣下一席之地。” 辛本善道:“说的也是,朋友,你既然不是为财,到这儿来,自然也不是为名,你打了我这无名小卒也扬不了名,你究竟是为什么而来呢?” 南宫俊道:“为了阁下而来。” 辛本善道:“为了我?我跟你没什么过不去的吧?” 南宫俊笑笑道:“那自然是没有,不过我有一笔好生意,一个人干不下,要找几个帮手。” 辛本善道:“你要找我帮手,何必要拆我的台呢?” 南宫俊道:“不把你这边的给拆掉,你不会甘心情愿地跟我走的,现在你在这儿也混不下去了,只有跟我走。” 辛本善道:“那可不一定,我技不如你,但……” 南宫俊笑道:“辛兄,别把话说得太满,免得收不回来,你何不听听我要找你做什么生意呢?” 辛本善道:“什么生意?” 南宫俊道:“你总不能叫我在这儿谈吧。” 辛本善想了一下才道:“好!我们换个地方。” 他用衣袖抹抹鼻子上的血,扬起南宫俊的那叠银票,以及赢来的那些零碎银子,赌场管事过来道:“老辛!难道就这么算了,孙二爷那儿怎么交代呢?” 辛本善一脚把他踢出个老远骂道:“还有个屁的交代,老子不干了,他姓孙的有几个脑袋还敢在夫子庙设场子,告诉他一声,回家啃老米饭去吧,这儿收摊了。” 管事的被踹出了好几丈远,趴在地上起不来了,其余的人也不敢再上前拦阻了。 辛本善却带着南宫俊出了门,东一拐,西一转,走到一家小酒馆前,首先一脚踢醒了大门口打瞌睡的一个小乞丐道:“去把你家老头子叫来,说老子叫人揍了。” 那个小乞丐一溜烟似的去了! 南宫俊道:“辛兄可是要他去找那位化三千华山川老哥?” 辛本善道:“不错!你说要找几个帮手,我想你绝不是为着我一个人来的,所以干脆替你约齐了。” 南宫俊笑道:“不错!在下目的在你们风尘三友,还有一位上大人尚兄,也请辛兄一并相邀。” 辛本善道:“浪子就在这儿。不过,朋友,我可把话说清楚,你的武功值得佩服,对你的为人却还不怎么清楚,尤其是你的生意,我连一个字儿都没问呢,可不表示已答应了,如果你无法说出使我们满意的道理来,那就很糟了,不是你躺着出去,就是从我们三个人的身上跨出去,你最好先想想清楚。” 南宫俊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是一笔大买卖,能够有三位帮忙,十九可成。” 辛本善道:“敢情你是要我们合作做一票。” 南宫俊笑笑道:“可以这么说,只是绝不会与三位的夙志相讳背,所以兄弟敢斗胆相邀。” 辛本善怀疑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对我们哥儿三个知道多少,你晓得我们的夙志何在?” 南宫俊道:“今天才听得三位的大名,可是对三位的夙志倒大致有个了解,三位自隐风尘,想来不会是善男信女,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辛本善怔了一怔,最后才道:“好!我现在先不问你,回头等那二人来了,你能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就好,否则……” 他不说下去,大步上了酒店后面的小阁楼,口中在叫道:“浪子,把你那小脚婆娘挪挪位子,开窗子散散气味,我带了个人来!” 说着,一脚就踹开了门。 南宫俊跟他上了楼,只闻得一股触鼻的异味,连忙用手掩着鼻子,却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穿着长裙,乱着头发,匆匆地走了出来,脸上还是红红的。 辛本善没理她,向南宫俊道:“进来吧,你可得忍着点,在这个时候见浪子,必须受点委屈。” : 06 030 第二十九章 风尘三友 南宫俊没想到会是这么一幅场面,但是仍然踏了进去,由那个女的衣衫不整的情形看,那位浪子应该还是赤条条地躺在床上才对,可是他一进屋子,却发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衣履整齐地坐在一张小矮桌前面,对着四味小菜,引壶独酌,一副自得其乐之状。只是屋中还洋溢着一股气味,说不上是什么。 那是一间卧室,一张床上的被子铺得很整齐,可见并没有人睡过,只是床前一口木盆,盆中有半盆热水,盆边是一张矮凳以及一副散得乱乱的女人裹小脚的布。 那股子异味,就是从裹脚布上散出来的! 那个饮酒的男子长得颇为潇洒,只是眉宇间飘溢着一种懒洋洋的神态,却更增他的男性魅力。 辛本善进门后就抢着打开了窗子道:“浪子,我真不知道你的鼻子是怎么长的,这种气味居然也受得了。” 那个叫浪子的男人轻叹了一口气道:“人之初,你是天下最俗气的人,所以才不懂得欣赏……” 辛本善道:“好了,省下你的那一套吧!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我叫人揍了两拳,都揍在鼻子上!” 浪子看看他的鼻子,忽而笑道:“我说你今天怎么忽然会挑剔起我的鼻子来了,敢情是鼻子叫人打歪了,瞧你这大花脸的样子,还不赶快去洗一下,那盆水还热着,阿宝才洗了一半,水也还干净!” 辛本善不耐烦地道:“浪子,你再胡说八道,老子就把那盆水对你的狗嘴里灌下去了。” 浪子哈哈笑道:“三寸金莲初出水,露出一枝牡丹开。女人洗脚固定是人间美景,这洗脚水嘛,却是千万喝不得的,看样子人之初是生气了,阿宝!端两壶酒上来给老辛压压惊,顺便带个手巾把子上来。对了!你先洗洗手,老辛今天火气大,受不了你手上的气味。” 辛本善气得一拳捣过去,浪子缩脖子让开了,辛本善倒也没真心想揍他。只是抢过了他面前的酒壶,引壶向口,哪知壶中是空的,倒了半天,只得两三滴残酒,他一生气,把酒壶从窗子里丢了下去。 先前那个女的已经端了两壶酒上来,见状忙道:“辛大爷,那锡壶要三两银子一把呢,你可别拿银子生气!” 辛本善抢过一壶酒来,满满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又掏出一大把的碎银子道:“金宝,你别小气,赔你就是。” 金宝对他手中的银子只看了一眼,笑笑道:“辛大爷,你在我这儿连吃带喝,几时给你算过账的,我敢收你一分银子,我们的这位爷还不活活地要我的命。” 浪子懒洋洋地笑道:“金宝,说话要凭良心,我可是连汗毛都没碰坏你一根。” 金宝有点幽怨地道:“爷!你真要肯打我骂我也就罢了,那表示你还把我当个身边人,就是你这种客气叫我担心,三天两头的,高兴时才来坐一下,叫人整天盼穿了眼睛,哪知道你屁股还没坐热,拔身就又走了。” 辛本善笑道:“金宝,要留住浪子,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脚洗得勤一点,由三天一次,改为一天三次,这个死流子的毛病,就是最喜欢看小脚女人洗脚。” 金宝忙问道:“真的?爷!那我以后天天洗……” 浪子笑道:“骗你的。你要是天天洗,我就绝足不来了,好好的一双脚,偏要裹成那个粽子样,肉挤骨卷,说多难看有多难看。你洗脚的时候,我往你脚上看过一眼没有?” 辛本善一怔道:“浪子,是你自己说的,小脚女人洗脚时是天下最美的景象,难道是诳我的不成?” 浪子笑道:“那倒也不是,小脚女人洗脚时的韵味的确是天下最美的情韵,因为女人缠过的莲足,是她身上最大的秘密,连她的丈夫都不能看见的,每家女人在洗脚时都是门户紧闭,惟恐被人看见……” 金宝有点凄然地道:“那是因为我们知道这双脚不好看,不敢给人家看见,我的那个死鬼就是在我洗脚时闯了进来,他见了我的脚,以后就不再理我了,一直到他去世,都是冷冷淡淡的。浪子,你第一次要我当着你的面洗脚,我不是磨了好半天,就是怕把你给吓跑了,一直到现在,我都是掩掩藏藏的!” 浪子哈哈大笑道:“真要给我看见了那双脚,我也非跑不可,我就是欣赏你那掩掩藏藏的神态,以及把脚伸进了热水中一烫时,那种眉舒眼展的神态,好在你是三天洗一次,真要是天天洗,就不会有那么舒服,我若是天天看,你也许以为我不在乎,也不再掩掩藏藏了,就会变得毫无韵味,我可就真的会绝足不来了。” 金宝哦了一声道:“浪子,你可得有良心,我是个寡妇,不怕别人的闲言是非,不避嫌疑的跟你在一起。半年来,不但管你,还要管你的朋友吃喝,没跟你伸手要过一分银子,你要是把我丢下了,我可只有上吊了。” 浪子皱皱眉道:“金宝,如果你想要找个男人,就不该选上我这个浪子,一开始我就告诉你,我是个浪子,不会守在一个女人身边的。” 金宝抹了抹泪珠道:“我可没奢望想要嫁给你,守着你一辈子,只要你三五天能够在我这儿住上一夜就行了。” 浪子笑道:“那你放心,你只要把我当作个朋友,不想改嫁给我,我始终会把你当作最可爱的女人,最好的朋友,怎么也不会忘记你的。” 金宝忽又破涕为笑道:“真的,你可不能骗我。” 浪子笑道:“我浪子的好处,就是说话算话。” 金宝叹口气道:“其实我这句话是多说的,你浪子从没在一个女人身边耽得久过,最多三五个月,你就腻味了,把人丢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浪子神色一正道:“金宝,你说这话不公平,我从没有丢掉过谁,倒是被别人丢了不知多少回,我很识相,绝不做使人为难的事,当对方找到另一个男人时,我就悄悄地隐退,可从没有主动地丢掉哪一个女人过。” 金宝道:“胡说!那么多的女人都说你负心。” 浪子笑道:“那些都是有了丈夫的女人吧,我浪子从不跟人争女人,也不愿意跟人共女人,你也是一样,如果你要嫁人了,我一定悄然地退走,走在路上碰到了,我也会装成不认识你,免得妨碍你的家庭……” 金宝咬咬牙齿道:“我……永远不嫁人。” ?盱笑道:“很多女人都说过这句话,可是她们都嫁人了,不过对她们说这句话,我仍然很感谢,至少她们在对我说话时,是诚心诚意的。” 金宝刚要开口,忽然想起还有两个男人在旁,脸上一红,闭口不说退了下去。 辛本善向南宫俊道:“这就是浪子,他做人就是这个样子,他的两下子比我略为高明一点!” 南宫俊拱手笑道:“佩服,阁下虽然广结红粉知己,却并不以虚情去骗她们,不近有夫之妇而保人名节,只此两点,已可称为情中之圣矣。” 辛本善哈哈大笑道:“浪子可以称得上情圣?朋友,你是否脑筋有问题,金陵城里,秦淮的楼船舞榭间,你去打听一下,他是有名的采花蜂,来者不拒……” 南宫俊笑道:“这正是尚兄的可贵处。” 浪子也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人说我可贵。” 南宫俊道:“尚兄是最懂得情之真谛的解人,所以才能在风尘中获取那么多的红粉知己,因为他尊重她们,对她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情真意,从不以欢场女人视之,而且他也从不拒绝一个女人爱他,这一点尤其难得。” 辛本善道:“有大姑娘爱她,他当然不拒绝,这种好事,落到哪一个人身上,都不会拒绝的。” 南宫俊笑道:“不然,一般男人涉足欢场,只是逢场做戏而已,他们只付出钱来买欢笑,而尚兄却以感情去安慰她们,这种胸襟行径,是很少有人能做得到的。” 浪子为南宫俊斟满了一杯酒道:“好朋友!来!干一杯,我活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能看到我心里去。” 南宫俊引杯就口,一饮而尽。 辛本善道:“完了!完了!我本来还指望你能代我打他一顿出口气的,现在看样子你是不会为我而打他了。” 浪子哦了一声道:“你这鼻子是他打的?” 辛本善道:“不错,先后两拳,第一拳我没注意,第二拳我没躲掉。” 浪子哈哈大笑,又为南宫俊倒了一杯酒道:“好朋友,为这件事就值再喝一杯,我一直就瞧着老辛的鼻子不顺眼,想揍他两拳而一直没有机会,你替我做到了,我非敬你一杯不可,咱们这个朋友交定了。” 辛本善道:“浪子,你已经认定他是你的朋友了,也不问问他的姓名、底细,以及找你的来意?” 浪子笑道:“他能一眼看到我的心里,也能在你的鼻子上连挥两拳,仅此两点,就足够为我友矣!别的都可以不问,不过你既然说了,我不妨问问,他叫什么?” 辛本善翻翻眼睛道:“我……不知道,我没问他!” 浪子笑了,道:“这倒妙了,你连姓名根底也没问清楚,就往我这儿带,他要我们干什么?” 辛本善道:“我不知道,他没说!” 浪子笑道:“你究竟知道什么?” 辛本善还没开口,门口已有人道:“他知道他的赌场被人搅了局,赢了一大把银子去,居然不让他们抽头,他的鼻子被人揍了两拳,而对方把那赢来的银子连同几千两的本钱,一起送给了他。” 说话的是个老叫化子,其实年纪并不太老,只不过他蓬着头发,乱着胡子,就显得苍老了,他身上的衣服打了几十个补钉,红一块,绿一块,五花十彩,可是很干净,不带一点灰尖,手脚颜面的皮肤很黑,那是太阳晒黑的,却不是脏,因为他黑得油光水亮。 不用问也知道是风尘三友的化三千到了。 辛本善忍不住道:“臭要饭的,你都知道了?” 化三千道:“叫化子的消息最灵通,何况我就在你赌场不远的巷子口里打瞌睡,人家大把开始输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也晓得你们那几家场子非糟不可,这下子可遇上大郎中了。” 南宫俊笑道:“在下可不是郎中,赌得规规矩矩的。” 化三千道:“朋友,你有那一手本事,根本不用耍什么手法,只要以内力控稳那两颗骰子,掷出自己所要的点子就可以了,而且一开始就放足了线,等候着大鱼上钩,钓上那么一条就够了,一个人再倒霉,也不可能连掷十把幺二三的,我叫化子虽然赌不起,却能想得透,我听说有人连掷十把幺二三时,就知道小辛要倒霉了。” 辛本善道:“你就看着我倒霉,也不来帮一手。” 化三千大笑道:“你在那几家赌场抱台脚,不知道坑了多少人,我早就想捣了它,现在有人冒出头来代劳,我自然是求之不得,还会帮你吗?我要来也是帮着拆局。” 辛本善苦笑道:“我这是走了什么运,交上你们这两个朋友,我受了人家欺负,你们不但不帮忙,反而还帮着人家去,我们这几十年的交情算是白搭了。” 化三千道:“交情归交情,道理归道理,人家占住了理,那可没法子,别说只揍你两拳,就是宰了你,我们也只替你收尸,因为你原本该死。” 辛本善道:“我该死?我是踩了你的尾巴了,你要跟我这么过不去?” 化三千道:“我问你,人家连输了十几把,每一把该赔的银子,有没有少过一钱?” 辛本善道:“没有,在我把场的地方,谁也不能赖。” “好!那人家才赢了一把,你们就想耍赖皮了,这不是输不起吗?” “没有啊!他赢的银子全赔给他了。” “可是你们不再让他赌下去。” “他出老千手法,以内力控制骰子。” 化三干冷笑道:“老辛,说这句话你就该打嘴,只有使用假的赌具才叫出老千,如果能用内力控制骰子的点数,那是人家的本事,因为这是硬碰硬的真功夫。” 辛本善道:“赌场里赌的可是运气,不是本事。” “人家连掷十把幺二三,也是用的真功夫,你怎么不说那句话呢?” “那是他自己银子多,爱往外送,我管他干吗?” “输了不管,赢钱耍赖,难道你们这些开赌场只能赢钱而输不起的?如果全是客人对赌,你出头干涉倒也有个道理,可是你们自己帮场人也都一个个下注了,你再插手就是耍赖了。” “要饭的,你是存心帮人家来训我的!” “要饭的谁也不帮,只是讲理,这件事明明是你没理,因此你叫人揍了也是白挨,如果他没揍你,我跟浪子两个人也要好好揍你一顿,我们这三块料当年插香头的时候,在关老爷前面发过誓,不管是谁,有了不义之行时,另外两个人会率先制裁他……” 辛本善默默无语。 化三千又转向了南宫俊道:“年轻人,你打了老辛算是白打了,我们不能为这件事向你理论,只不过你的目的并不是在钱,而是冲着咱们哥儿三个来的,因此你就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白的交代了。” 南宫俊笑道:“在下邀请三位做一笔生意。” 化三千哦了一声道:“你看中了什么地方?” 南宫俊道:“百宝斋!天下最大的一家珠宝号。” 三个人的脸色都微之一变。 化三千道:“朋友,你倒是会挑地方,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南宫俊道:“自然知道,所以我才想挑他一挑!” 化三千道:“朋友,你说得倒轻松,你知道他们有多少人手与实力,百宝斋从来不请保镖护院,可是他们所经营的珠宝,从没有出过一点差错。” 南宫俊道:“知道,不过也不见得就是牢不可破了,如果能有三位的帮助,我相信可以碰它一下。” 化三千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能答应你?” 南宫俊笑道:“凤凰不落无宝地,三位都不是能长时株守一地的人,居然在这儿一窝几年,必然是有耽下来的理由,现在大家目标一致,三位谅必不会拒绝。” 化三千沉吟了片刻道:“阁下请示下姓名来。” 南宫俊道:“在下先想知道一下三位的意向,如果三位没这个意思,在下报姓名也是多余的。” 浪子回答的干脆,简单地说道:“干!” 辛本善道:“你在我鼻子上揍过两拳,我把命都输给了你还能说不干吗?” 化三千叹了口气道:“三个人有两个同意了,我这要饭的也只有舍掉老命豁出来赔上去了!现在该说你……” 南宫俊把双手一拱道:“在下皖北凤阳南宫俊。” 三个人又是一震! 浪子道:“是南宫世家少主。” 南宫俊笑笑道:“寒家薄有微名,三位想必还能信得过,以寒家的声誉,尚不致邀约三位去从事不义之举。” 辛本善这才笑道:“我的少爷,你怎么不早说呢!” 化三千道:“少主不是着令毒蜂子邀我们晚上见吗?” 南宫俊道:“是的!不过我想早一点见到三位,同时也争取一点时间,因为情况有了改变。” 化三千道:“少主对百宝斋有多少认识?” 南宫俊道:“我晓得了他们的底细,却不知道他们平素的行事,刚好跟三位相反,三位居此多年,就近观察,想必对他们的行动有了个印象,却不明其底细。” 化三千道:“少主何以知道的?” 南宫俊笑道:“想当然耳,金陵虽是六朝金粉之地,却还不能把三位一留几年,除非这个地方有什么能引起三位注意的特殊状况,但能够引起三位兴趣的,必然是些很特殊的状况,因此百宝斋就首推第一了。” 化三千道:“少主说得不错,我们三个都是为了百宝斋而留下来的,这几年来的明查暗探,就是他们的库房中也进去过几次,却始终摸不透他们的底细,他们的确是在规规矩矩地做生意,可是又有点不像,因为他们所花费的本钱太大了,有时候差不多是在做贴本的生意,花三千两银子买进一块宝石,但他们却以二千两卖出去。” 南宫俊笑道:“那不足为奇,对象必然是官府中的显要,他们想借此示惠,以取得其他的方便。” 化三千道:“有些是如此,有些对象根本不必要如此讨好的,有几个买主只是一些地方上的混混,小城县的皂隶衙役以及粉头、船妓等人……” 南宫俊道:“那些人买得起珠宝吗?” 化三千道:“他们自己虽然买不起,却可以买下转个手,赚上几百两银子,实在叫人想不透。” 南宫俊略一沉思道:“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吧?” 化三千道:“当然不是,别的人也不知道有这种赚头的事情,进去买上二百两的珠宝首饰,出来后随便找个小珠宝号,甚至于送进当铺里都能多当个五十两的!如果没有把握,谁会去做这种事情。” 南宫俊笑道:“这就容易解释了,那些人手并不是做转变买卖珠宝,只是变相地去领取津贴或酬报而已。” 浪子道:“我们也这样想过,可是仔细地观察过那些人,实在想不透他们对百宝斋能做些什么。”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南宫俊道:“真要做些什么,一定是非常秘密的事,否则就叼以明目张胆地到那儿去领取银两,不必再转一道手了,或许那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百宝斋安插在那儿的暗桩,在必要时才动用的秘密人员。” “看那些人却不像!也不可能有所作为。” “了解了百宝斋的底细后,就知道不可能的理都变作可能了,他们是一个极有计划、极为庞大严密的组织,若不是他们自己找了上来,谁也不会想到的。” 三个人都听出了神,慢慢地靠拢了过来,南宫俊也放低了声音,把百宝斋的底子,以及最近所发生的一些事情,详细地告诉了他们,把三个人都听得呆了。 辛本善道:“弄了半天,原来是这一批活宝呀,难怪叫人难以捉摸了,他们还真能掩藏行踪,这么多年来,居然一点破绽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特殊作为。” 南宫俊笑道:“破绽还是有的,要不然三位不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了。” 化三千道:“我们只是为他们的高手太多而怀疑,可是观察了很久,找不到一点毛病,他们的生意做得很大,很有钱,但一直规规矩矩,跟官府的关系很好。” 南宫俊笑道:“拥有大批的武林高手,刻意结交官府,就凭这一点,已经可以想到他们必将有所作为了,不是想占城夺地造反,就是想在武林中,形成一股压倒的势力,成为天下武林的霸主!” 化三千道:“又是独霸武林的老套,这些人怎么不死心,江湖上永远不可能出现一个霸主的,以前不知有多少人尝试过,结果都败得很惨。” 南宫俊道:“华老哥莫要小看了这一回,他们处心积虑,经过多年的筹划,很可能会成功,因为他们走了官方的路子,可以得到官方的支持。” 化三千道:“官方的支持?那能管用吗?皇帝老儿难道还会下一道旨意,叫天下武林宗派门户受他们的管辖!” 南宫俊道:“不错!要是真有这道旨意下来,老哥,你是遵与不遵?” 化三千翻着眼睛叫道:“遵个鸟!我叫化子既不拿官家的饷,又不吃朝廷的粮,凭什么要听他的?” 南宫俊道:“率士之滨,莫非王土,你既脚踏这块地,就得听从朝廷的旨意,服王法的束缚,否则你就是抗旨违法!” 化三千道:“抗旨违法又怎么样,他能咬了我的鸟去,老子不扰他们天下大乱才怪。” 辛本善道:“是啊,到时候岂仅是一人一地,天下的江湖人都会闹起来,足可以把紫禁城拆成平地,多少年来,朝廷一直不管江湖人的事,王法也行不到江湖人的身上,就是因为朝廷知道惹不起江湖人,而且江湖人自成一个系统,以道义为纲,也不会给朝廷增加太多的麻烦,所以历来的朝廷不愿意引起麻烦……” 浪子忽道:“朝廷只是衡诸轻重,不便多事而已,并不表示朝廷就此承认了江湖人的特殊地位,事实上任何一个朝廷对江湖人动辄伤人,不服教化,不守王法的行为,一直就很忌讳,因此如果有人说可以把天下武林归于一统,置于朝廷的管辖之下,朝廷岂有不支持的呢!” 南宫俊道:“尚兄的话很有道理,只不过朝廷要支持一个门户出来,自然会相当慎重,首先要看看那个门户是否足以镇压江湖,以及是否能臣服朝廷,百宝斋的一切,似乎都在向这两个方向努力。他们广结官府,在争取廷议的支持。” 化三千道:“另一个条件就难了,百宝斋的人手不少,武功造诣也不错,成立一个门户有余,但是若说借以镇压江湖,则又差得太远!” 南自俊道:“华老哥,你对百宝斋的实力究竟有多少认识,你只看见百宝斋的几个人,是否也调查过他们在别的地方有什么人呢?” 浪子道:“我调查过一下,百宝斋另有十六处分号,分设在十六个不同的都邑,我也去看过苏州、扬州跟在京师的分号,每个地方都有几十名好手!” 南宫俊道:“那十六处分号想必都是如此,就是很大的一股力量,各方武林宗派,号称最大的少林、武当,都比不上他们,这还是明中看见的,他们潜伏在暗地里的人手有多少,就更难以探测了。” 三个人听了都为之默然。 辛本善道:“少主,南宫府是否准备对百宝斋展开行动呢?” 南宫俊道:“目前还不便,因为寒舍的职责只是维护武林安宁,在对方没有做出危害武林的行动前,寒家是不能加以干预的,即使他们正式打出魔教的字号,开设门户,寒家也不能干预,除非他们的行为不端,那才是寒家出头的时候!” 化三千道:“这就难了,我们暗中观察多时,也找不出一点毛病,甚且他们还是很正直,在暗中还做了不少好事,帮助官府,剪除了不少江洋大盗。” 南宫俊叹道:“这正是他们厉害之处,行仁示惠,使大家认为他们是仁义的组合,而后他们再进行什么图谋时,都有了良好的掩护!” 浪子道:“少主,你究竟准备如何行动呢?” 南宫俊道:“恰好他们找上我,而且还给了我一个总护法的名义,我打算明里相访,彻底了解一下他们。” 浪子笑道:“南宫世家的少主,就任魔教的总护法,光是这声势,也足以使江湖震惊了。” 南宫俊道:“这正是他们的目的,不过我全不在乎什么虚名,如果他们真是什么仁义之师,我就是在他们门中担任总护法也没什么,问题就怕他们表里不一。” 浪子点点头道:“不错,是大奸大恶之辈,必有一副伪善的面貌,他们不会把真相展示在少主之前的。” 南宫俊道:“这也是我想求助于三位的,我在明里相访时,三位能否在暗中刺探,摭取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 “任何证据都行,不管是好的,坏的,三位都要公平的摭取,这样才不会失之于偏,以我的了解,魔教本身就是个邪恶的组织,主要是他们的武功太邪了,但水能覆舟,也能载舟,或许他们鉴于以往之失,加以革新,想成为一个正大光明的门户也未可知,我们在调查真相时,不可心存成见,抹杀了他们向善的可能性,这要请三位务必把握住的。” 三个人脸现欣色。 化三千道:“是的,少主这样做法才是真正的大公无私,如果少主只是要我们去找毛病,我们就会考虑了。” 南宫俊笑道:“寒家在武林中管了这么多年的闲事,并没有造成自己的势力,却一直能得江湖朋友的支持,原因无他,就是寒家始终未背武林道统,处处以仁义为先,公义是尚。” 化三千道:“是的,南宫世家的侠名,我们是久仰的,所以毒蜂子来相邀时,老化子未曾征得两个朋友的同意就答应了,冲的也是府上的清名,如若只凭他马成的名字,老化子连理都懒得答理。” 南宫俊道:“马先生自从脱离百花宫后,一心就正,其行颇多可敬之处,在寒家也颇受尊重。” 化三千点点头道:“马成为人尚不失为正,所以他虽然隶身魔宫,以前老化子们也还跟他维持个点头之交,只是像府上这等声誉显赫的门第,肯容纳那样的一个人,倒是颇为不容易!” 南宫俊笑道:“寒家聘征武士,只视其本身行为是否正直,是否有正义心以及其技艺是否能够得上一个奇字,此外一概不问,更不查什么名门正派出身。” 三个人的神色俱为之一亮,南宫俊知道他们的想法,但是也知道他们的心意,不好意思出声相求,因而笑道:“我以前没管事,后来推荐了红粉金刚中的东方倩以及马先生两个人,俱为家祖母接纳了就是一个例子。” 辛本善忍不住道:“府上征聘的武士条件就是那三项,所谓技艺要奇,是以什么为标准?” 南宫俊道:“没有一定的标准,但至少要在一技一能上有较为特出的表现,这倒不是寒家有意刁难,而是因为寒家所从事的工作都是属于冒险犯难性的,如果没有卓越武功的技艺,就无以自保,当然也很难完成任务。” 浪子道:“这当然,南宫门中的武士,到哪儿都很受人尊敬,自非偶然,一定要有过人之处。” 南宫俊道:“马先生是以他的用毒之技为重,东方倩则是以她的刀法而入选的,三位是马先生同我推荐的,他力言三位之能,我相信三位的能力是绝对没问题的,所以才来邀请,邀三位帮忙!” 化三千笑道:“是请我们帮忙呢?还是做武士?” 南宫俊道:“帮忙。因为我没有权力直接就聘武士,目前是家祖慈担任府宗,武士一职要她老人家当众敦聘才见隆重,而且也必须当众献技,以示无偏无失,每个人都是如此,所以我现在无法给三位什么名义,不过我已经把三位的名字通知了总管欧阳敬,完成了推荐手续等得闲后回到寒舍,才能正式致下聘书!” 浪子道:“这中间当再要经过一番考验?” 南宫俊道:“不错!这是难免的,不仅是三位如此,连我这个少主,也是要经过一番考核后才能认可的,寒家四易府宗,每个人都通过了测试才就任的,只有家祖不是,不过那是他以武功折服江南群豪,被公认推为武林盟主之后担任是职的,南宫世家虽是以寒家为主,却是许多武林正义之士的一个组合,每个人都是为了正义而献身,有很多约束,有数不尽的麻烦,却没有一点好处。” 浪子道:“少主不必详细解说了,武林中莫不以能侧身南宫世家为荣,自然要严加考核的,我们承蒙少主器重和推荐,深感光荣,当然也甘心接受考核的,只是怕规定太严,我们给考核下来,连带害得少主也丢脸,所以才有点担心而已。” 南宫俊笑了笑,道:“三位有些什么能耐我并不知道,今天以前,我也没有听说过三位大名!” 化三千道:“那么少主是凭什么向府上推荐呢?” 南宫俊道:“是凭着两点,第一是马成的推荐,他为人谨慎,绝不会胡乱推重;第二则是我自己的推断,我听说三位蛰居金陵多年,马成尚不知三位的图谋,只知道三位不是为了莫愁山庄,我却想到三位必然是为了百宝斋,三位能在百宝斋之侧,就近监视观察多年,而不为所觉,反此一点,我相信三位已够格了!” 南宫俊前面说到只是马成的推荐,三个人的脸上还不怎么样,显然马成在他们的心中,还不够分量,可是后来南宫俊说到他们刺探百宝斋多年时,才露出了笑容。 浪子道:“我们很惭愧,徒自往返,毫无成果。” 南宫俊笑道:“尚兄太谦了,三位能看出百宝斋的可疑,已是一项了不起的成就,再者我相信多少跟他们有过一番接触与了解。” 化三千道:“说来丢人,我们先后进出十次,却被他们发现了八次,重围之下,幸好仗着事前准备妥善,才没有被抓住,当场出丑,不过我们三个人倒是在他们的仓库里搬了不少银子出来。” 南宫俊笑道:“那倒是很不容易,百宝斋在多少江湖人的觊觎下都没有失过一次风,三位能在他们的金库中予取予求,只此一项,已足惊人。” 浪子笑道:“别说是百宝斋小小金库了,就是皇宫大内,我们要搬什么东西出来,也是如探囊取物,我们也不是看上他们的银子,只是每次去都捞上一点,万一失手,也好有个说词,偷银子总比去刺探秘密好,十次得手的银子,大约有几万两,都被老辛拿去替他赌场里的大输家还赌债了。” 南宫俊笑道:“辛兄每次都替些押妻典子的赌徒们还清赌债,原来是从那儿得来的银子。” 辛本善道:“我只用了一小半来保全那些混账的东西,免得他们妻离子散,其余的银子我都捐给了城里的育婴堂养老院了,账据记载得清清楚楚,一两也没有落下我的私囊,你们要查账,我随时都可以拿出来。” 浪子说道:“老辛,反正这是不义之财,随你怎么用法,我们连问都没问过你。” 辛本善道:“你们信任我,我却必须给你们一个明白的交代,这可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 南宫俊道:“三位的高洁胸怀,在下是十分钦佩的。今天傍晚,在下就拟明访百宝斋,也许一个说不好,就会当场冲突,届时希望三位能在暗中支援,最主要的是要探查四个女子的下落。” 化三千道:“究竟是四个什么样的女子?” “一个是东方倩,一个是跟她差不多的西门姣蛟,是蛇姬西门柔柔之女,另外两个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子,一个叫月女,一个叫海女(OCR者:她是什么时候被掳的?),原是百宝斋中的训练出来的人,不过,我想她们也会是一起被劫持的。” 化三千诧然问道:“既是他们自己训练的人,怎么也会受到劫持呢?” 南宫俊道:“她们跟东方倩在一起,而且我相信这两个女孩子并不知道百宝斋要劫持她们。” 化三千道:“少主知道她们被劫持进了百宝斋吗?” 南宫俊道:“我得到的消息,她们是被劫持到另一个地方去了,那儿是一个叫长春子的人在主持的,这个长春子被皇家封为国师,在京师很有势力,而他本人却与百宝斋主人是兄弟。” “这就不懂了,他们既是兄弟,为什么还要互相扯腿呢?百宝斋在拉拢少主,长春子却劫持了南宫世家的武士。” 南宫俊一叹道:“我想是他们兄弟间,也为夺权事在摩擦,百宝斋意在嫁祸,想叫南宫世家去对付长春子。” 化三千点点头道:“这一说就有道理了,既是如此,我们到百宝斋去,也探不出什么究竟呀?” 南宫俊道:“不过我想长春子也不是傻瓜,不会上这个当的,他一定会把人质仍是悄悄地送到百宝斋去。” 化三千点头道:“嗯,这倒也有可能,谁也不愿平白无故地惹上南宫世家这个强敌。” 南宫俊:“所以我到百宝斋明访的时候,长春子很可能会叫他的人暗中活动,把那四个人送到百宝斋的秘密地方去,然后才设法点醒我……” 浪子道:“少主既然猜到了他们的计划,只要找到了人,不动声色就把人领回来……” 南宫俊叹道:“南宫世家无意争名,可是也不能示弱,我把人领回来,对寒家的损失不大,但是有着一位南宫世家的武士,我不能表现得太软弱,因此最好是我们自己把人救出来,不沾他们任何一边的人情,也不上他们的当。” 浪子道:“就算把人救了出来,此事也不能作了。” 南宫俊道:“那当然,不过要看当时的情形再作处置了,现在双方都知道我南宫世家已经把全部人手集中金陵,都想利用我们跟对方起冲突,我必须非常慎重地处理这个局面,以免一个弄不好为人所愚。” 三个人的神色也凝重起来了。 化三千道:“少主说得是,这么重大的问题,也不是我们三个人所能左右的,我们只有在今晚配合少主的行动。” 南宫俊道:“多谢三位支持,三位今晚在行动中若是受到了阻碍,实在到了无以脱身的时候,可以摆出南宫世家的招牌,跟他们摊明了干!” 浪子道:“那怎么行,我们还没有正式入门。” 南宫俊道:“三位经过我的推荐,就等于已经是入门了,所谓甄试不过是一道例行手续,南宫世家人不轻易发邀请,我对三位是绝对相信,才贸然提出请求,绝不是草率,也许在有些人看来,觉得列身为南宫门客是一项光荣,但是真正成为南宫门客的人,才知道这只是一副沉重的担子,每个人都压弯了腰,我若是对三位没有深刻的认识,断不敢以此相烦。” 这番话才说中了三个人的心里去了。 化三千一拍脖子,大声叫道:“成,货卖识家。少主,就凭你这番知己之情,我们三个把性命巴结你南宫少主也不亏了,今夜初黑之际,我们一定准在百宝斋候命!” 南宫俊也不多说废话,起身双手一拱道:“好!晚上见,假如一无所获,小弟仍在此地会晤三位,时间以三更为准,小弟在那儿,绝不会耽过二鼓。”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1 第三十章 志同道合 南宫俊告辞后便走了出来。 那个叫金宝的女人正在柜上招呼客人,见他要走,还赶着出来道:“这位兄弟,你要走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呢?我已经叫厨房里给你们准备菜去了,你再坐一会儿,用了饭再走吧?” 南宫俊拱拱手道:“不了!多谢嫂子,我还有事。” 这一句嫂子叫得金宝开心极了,眉开眼笑地道:“兄弟!你是第一次上门,要不把你招待好了,浪子会骂人的,说我这个做嫂子的怠慢客人呢!” 她移着小脚出来,竟挡住了南宫俊的去路,使得南宫俊啼笑皆非地道:“不!嫂子见谅,我有事,改天吧!” 因为金宝挽着他的衣袖,他只能微微地用了一点劲,才挣脱了开来,一路急急地走了。 马成在暗中是一直跟着他的,飞快地追了上来道:“恭喜少主,又收下三条胳臂,使南宫世家又添新苗。” 南宫俊笑笑道:“不错,风尘三友的武功造诣都出乎我意外的高,我虽然一连击中了辛本善两拳,都是花了点巧思,如果平平实实地动手对搏,恐怕三五十招内,我都无法动他一下呢,这三个人的身手,纵不高过宇文雷,也差不了多少,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马成道:“他们隐身市井行侠,反而使大家不注意了,才致默默无名,不过有一个人似乎比他们更善于隐身,少主注意了没有?” 南宫俊的确没有注意,忙问道:“是谁?” 马成道:“就是酒柜中那个挡住少主的女人!” 南宫俊不禁一怔道:“她?她的名字叫金宝,是个居孀的寡妇,也是浪子的相知,却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 马成笑道:“那是少主未曾注意,我在对面却看得很清楚,她从柜台里赶出来,一下子就挡在了少主前面,抓住了少主的衣袖,动作很利落。” 南宫俊道:“我因为她未谙武功,未曾施展功夫。” 马成道:“少主除非在故意做作的情形下,行动比较迟缓,否则不知不觉间,总会流露出一丝练武的形迹,举动总要比常人快速得多。” “我在家中练武已有多年,却一直没被人发现。” “那是因为府上每个人都是极高的身手,所以才忽略了这个细小的差失,属下却一直都在注意这个地方,因而才能发现这些隐蔽的高人。” 南宫俊怔了怔,道:“这个……我倒是始终没注意,马先生,你看见那个金宝也是会武的?” 马成道:“是的,不但行动快速,而且出手准,一把就抓住了少主的袖子,少主似乎还使用了一点劲才挣脱开的,少主可知自己使了多大的劲吗?” 南宫俊淡然笑道:“这个倒没有注意,总之我也没有特别用力,只是稍稍地用了一点力气。” 马成道:“属下研究过,施到两成功劲道时,如果不是着意控制而发,本身是不会知觉的,少主觉得略略的使了一点劲,差不多已经是三成的劲道了。” 南宫俊惊道:“有这么大吗?” 马成道:“在下是观察过很多人的反应后而得此结论,因此想来不会错,少主的三成劲道如果施在一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小脚妇人身上,该把她拖倒了才对,可是那个妇人却连身子都没晃一下。” 南宫俊略一沉思才道:“不错,是有点问题,先前我是急于脱身,未曾注意及此,幸好先生仔细,这个妇人是怎么样的来路呢?” 马成道:“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她这家酒楼也没开几年,她自称居孀,一来时就带了朵白绒花,盘下了这家酒楼,也没有去究问根底,因为一般女人,如果是未嫁,断然不肯冒充寡妇的,已嫁的更不用说了,寡妇是公认为不吉之人,所以没人去注意她。” 南宫俊笑道:“先生倒是调查得很清楚。” 马成笑道:“这是属下的职责,少主进入那家店中,属下不便跟进去,就在外面调查一下,属下至少可以断定她不是百花宫的人,也不是南宫世家的线人。” 南宫俊道:“既是对方身份暖昧不明,为了浪子之故,我们不便造次,马先生,最好你去知会浪子一声。” 马成想了一下,说道:“那样也不好,不如属下告诉老化子一声,问问他的意见了。” 南宫俊笑笑道:“这倒也是个办法,写封便函,立刻着个小化子送进去,他们一定还在谈话商量,我们明白地指出金宝会武的事实,叫他们注意,盘清了底细,再从事晚间行动,如若是百宝斋的,则我们商量的事情,消息已可能外泄,那就要再从长计议了。” 说着两人折进了一间茶馆,马成向柜上借了纸笔来,南宫俊立刻写了一封便签,正待着人送去。 马成忽然道:“少主,如若金宝是百玉斋方面的,或是属于有问题的一方的,则这封便签一定会引起她的注意,恐怕会先落在她的手中,还是我送去吧!” 南宫俊道:“马先生如若自己过去,又何必送信呢?” 马成道:“有一封信才可以进一步测验那娘儿一下,她并不认识我,只道我是个送信的……” 南宫俊想了一下,也深知其意笑道:“先生果然阅历丰富,不仅察事及微,就是思虑也胜人一筹。” 马成笑道:“少主过奖了,属下在百花宫中担任巡阅使,对每处分宫都有巡视抽查权力,作为考核意见禀报总宫,自然在某些方面,要比一般人多知晓一些。” 他说得很谦虚,实际上这种观察力,正是一种很了不起的成就与才能,比他的用毒之技更为可贵。 南宫俊肃然一拱手道:“我能够结识马先生,实在是我的运气,就相烦先生走一趟,我在这里恭候。” 马成也谦逊了两句,告辞而去。 马成的年龄比化三千小,但是比浪子和辛本善都大,南宫俊对化三千称老哥,对马成却一直以先生呼之,这不是客气亲疏之分,而是他对马成的敬意,这份敬意使得马成很是感动。 来到那家酒楼,马成道:“请问娘子贵号是不是有华山川华老哥儿在这儿,我有封信要给他。” 金宝翻着眼睛道:“我们这儿是卖酒菜的,不是卖花的!” 马成耐着性子笑道:“不是赏花的,是个乞花的。” 金宝道:“见你的大头鬼了,街上要饭的多得很,你怎么跑到我店里来了,我这儿可不成了乞儿铺了?” 马成一面赔小心,一面道:“奇怪了,那位公子爷明明告诉我说他在这店里面,跟一个叫什么浪子的在一起。” 金宝笑道:“原来你说的是化三千啊,那是我们当家的拜兄弟,你怎么不早说呢,这位化三千老哥哥呀,只是故意装穷,腰里可真有两个呢,哪位公子爷有信给他?他的脾气很怪,可不认识什么公子爷。” 马成道:“是一个穿着斯文的相公,他指明了要到这儿来找华老英雄,还说他是刚跟他在一起的。” 金宝笑道:“原来是那位相公呀!不错,他刚走没多久,这会儿化三千在跟我家汉子在上面喝酒聊天,他们有个怪毛病,一喝酒,就不让人去打扰的,你有什么信儿,交给我就行了。” 马成道:“那可不行,那位公子指定要面交本人的。” 金宝道:“他也不过刚认识我家汉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我知道,你大概是要个跑腿钱,你放心好了,少不了你的!” 她在柜台上随手抓了一把铜钱,约莫有三四百文,递给马成道:“辛苦你了,把信给我吧!” 马成摇摇头道:“娘子,实在很对不起,那位公子说要面交本人的,而且还有两句口信……” 口在说着话,又把铜钱放回了柜台,眼睛却朝里看去,似乎是嫌少的意思。 金宝道:“你这个人也太贪心了,这几个钱还不够,要知道那个化三千可是叫化子,还得向你讨上几文呢!” 马成笑道:“娘子,那位公子说花老英雄只是喜欢开玩笑,穿着破衣裳,腰里可着实有钱,只要我把信送到,绝不会亏待我的。” 金宝瞪了他一眼道:“你倒是真会打算盘,好!我不管了,你自个儿上去吧,瞧你发财去。” 马成又看看那把钱,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举步上楼去,金宝却把他叫住了,取出一块银子,约莫有四五两,仍在桌子上道:“这下该够了吧?” 马成先把银子掂了分量,又看看成色,然后才道:“够了!够了!既是如此,就麻烦小娘子了,不过这封信可一定要交给华老英雄,免得我不好回话。” 他取出了一个密封的信封,金宝一手接过道:“还有两句口信说的是什么,告诉我一并好转告。” 马成笑道:“那两句口信是叫他们今天一定要照着信上的交代去做,千万不能耽误,他还在……” 才说到这儿,楼上飞快下来一个人,却是一脸怒色的浪子尚达仁。 金宝嗫嚅地道:“浪子,这个人说要找……” 尚达仁伸手就夺去了那封信,然后道:“我一再吩咐,你别管我的事,你怎么又忘记了?” 金宝惶恐地道:“我只是不让人去打扰你们,你自己说过,你们……你们在一起的时候,绝不让人去的……” 尚达仁哼了一声! 马成连忙说道:“是一位公子要我送这封信来交给华山川华老英雄,还说……” 尚达仁道:“不管他说什么,上来再说……” 他领先上了楼,一掀门帘就进了屋子。 马成故意缓缓地上楼,金宝却飞快地追了上来,马成连忙用手护着袖子道:“小娘子,那银子是你自己给了我的……” 金宝低声道:“我不是向你要回银子,可是上去也别说我给你银子,否则我家汉子会活活把你打死,他的疑心病最大,我怕你自己找死,才通知你一声。” 马成连忙道:“我不说,华老爷子恐怕还会赏我呢!” 他做出一副贪婪之相。 金宝笑道:“你上去如果能够看到信里说的是些什么告诉我,我再谢你五两银子。” 马成连连点头,慢慢地上了楼,掀开门帘进去,金宝却已经回到了柜台里去了,动作之快,令人难以相信。 马成来到屋中,风尘三友已经看过了信。 辛本善道:“老马,你真有两下子,居然给你瞧出来了。” 马成微笑道:“浪子,难道你一无所知?” 尚达仁道:“我的确从她身上瞧不出一丝破绽,只是奇怪她对我好得出奇,你可曾知道她是什么路数?” 马成道:“我今天才见到她,怎知她是什么路数?” 辛本善道:“什么!你今天才见到她,少主说你发现金宝身怀绝技,要我们注意她,我们看了她两三年都不知道她有武功,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马成道:“我原先在百花宫是专干这一行的,特别注意些细小的地方,而且她在你们面前,一定特别当心,所以才不容易被人发现,人只有在无意之间以及情急之际,才会显露形迹,就像刚才……” 辛本善笑道:“刚才她飞身追阻老马的身法,迅速利落,浪子!恐怕比你还要高明呢,你能找到这么一个好本事的混家,以后可真是一把好助手。” 尚达仁举起拳头在他的鼻尖一晃道:“人之初,你再给我放个屁,老子就在你的鼻子上揍一拳。” 辛本善一缩脖子道:“那可受不了,我已经挨了两拳,鼻梁现在还酸呢,你若再加上一拳,我就成了个塌鼻子了,我可不像你有混家的人,我惹不起你。” 尚达仁气得卷袖子真要揍人了。 化三千沉声道:“好了,别闹了,我们丢的人还不够吗?” 尚达仁放下了手,愧然道:“虽然我没注意这破娘们,可是我敢担保,绝没有泄露我们什么!” 化三千道:“这个我相信,浪子在女人面前,向来没一句正经话,但是人家粘上了你,可见咱们的行迹早已败露,那是无可置疑的。” 尚达仁想了一下,道:“咱们也没什么败露的,最多上百宝斋摸了几次银子,我想她不会是百宝斋的,否则我们早就给他们逮去了。” 马成摇头道:“这倒未必尽然,兄弟跟少主谈过,知道三位虽然夜人百宝斋十次,但是除了摸走几两银子外,并没有什么其他收获,百宝斋对于这些银两的损失,还不放在心上,又何必开罪三位呢!” 化三千一怔道:“对啊!浪子,咱们每次出动,都是先在你这儿聚会的,如果那婆娘真是百宝斋的密探,百宝斋早已知悉我们将有行动,早作准备,我们自然什么也探听不出来了。” 尚达仁沉吟道:“难道她是百宝斋的人?” 马成笑道:“这当然只是个忖测,不过这位小娘子确实有问题就是了,第一,她的身手不凡,第二,她肯舍得花几两银子来看那封信,必有图谋就是。” 辛本善叹了口气,道:“现在作任何猜测都是多余的,浪子你去把她弄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马成道:“知道是可以知道,却未必会正确,她只要随便说个地方搪塞你们就行了,譬如说她是百宝斋的细作,却说是奉了富贵山庄的命令,那就差得太多了,一个是魔教的,一个却是大内密探的。” 化三千搔着头道:“那怎么办呢?” 马成笑道:“幸好她还不认识我,就由我来反诘她的底子吧,她本来也托我来探听这封信的内容。” 浪子道:“她跟我几年了,都没说真话,难道会把真话告诉给你。老马,那我这个浪子便白混了。” 马成笑道:“尚兄,你可别吃味儿,兄弟的方法跟你不同,你要她的人,我却要她的钱,她肯讲真话的。” 他放低了声音,说了一番计较,然后就告辞下楼来,出门时故意向金宝看了一眼,金宝会意,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马成在一处转角上等着她。 金宝一见面就问她道:“那信上说什么?” 马成狡黠地道:“小娘子,信里的内容很简单,不过跟你却有很大的关系,所以,你值得为它花几文的。” 金宝一震道:“跟我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马成笑道:“小娘子,说出来就不值钱了。” 金宝道:“你别急,只要消息值钱,绝少不了你的。” 马成笑笑道:“小娘子,这种事儿只卖一个新鲜,没什么欠账的,你要听呢,就得付现的。” 金宝白了他一眼,掏了一块银子给他,约莫有四五两。 马成这回却看也不看,在袖中拿出一块银子,笑道:“小娘子,这是那位浪子大爷看见了信之后,立刻从枕头下一个包裹中拿出来赏给我的,可比你大方多了。” 这块银子确是浪子放在枕头下面的布包裹中的,是他们从百宝斋的银库中摸出来的,每块重二十两,金宝自然是认识的。 她脸上微变色道:“给你那么多!” 马成笑道:“这只是作为我跑腿的酬劳,内容却跟小娘子有莫大的关系,小娘子你看着办吧!” 金宝道:“我身上没带那么多。” 马成淡淡笑道:“那就算了,那位浪子大爷对我这么大方,我也不能对不起他,再见,你请回吧!” 他掉头便走了。 金宝咬咬牙又追了上来,摘下头上的金钗递给他道:“这是纯金的,重二两多呢。这回总成了吧?” 马成掂掂分量才道:“好吧!小娘子,看在你先前也给了我十两银子的分上,我做个人情吧,我劝你立刻脚上抹油溜之大吉,那位浪子大爷要杀你呢!” 金宝一惊道:“他要杀我,那是为什么?” 马成说道:“自然是为着那封信了,听他们说那位公子爷叫南宫俊,是什么南宫世家的少主。” 金宝脸色大变,道:“信上说什么?” 马成道:“信上揭你的底,说是什么……斯名金宝者,其姝身份可疑,似专为三兄而来,今晚行动宜避之。” 金宝神色变了又变,道:“信上真是这么说的?” 马成点点头道:“没错,他们看了信后,还在发脾气,把信摊在桌上,那个华老英雄还一个劲儿埋怨浪子,说他太不谨慎,招来祸水,浪子就给我一块银子。” 金宝却一个劲儿的在发怔。 马成看已吊足了胃口,才笑笑道:“小娘子,我看浪子好像很认真,藏了一马短刀在腰间,你还是赶紧避一避吧,我还要回信去呢!” 金宝将他拦住道:“你回什么信?” “回那位公子爷的口信,是华老英雄叫我带去的。” “他要你带回去的是什么话呢?” 马成道:“这个倒是跟你无关,我劝你不必花钱了,我也不好意思赚你的冤枉钱,因此也不必告诉你了。” 他的口中这么说,却没有动身的意思,金宝在身上居然掏了一张银票出来,是一百两的票面的,应声道:“这个能够叫你说出真话吗?” 马成笑道:“一百两自然可以说真话,只是那句话跟你实在没关系,你听了可不能耍赖又要回去。” 金宝道:“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做那种事。” 马成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你听好了。” 他先把金钗跟银票都收好,才笑笑地道:“口信是今晚谋求富贵之约不变,延后一个更次进行。” 金宝神色一震道:“就是这么两句话吗?” 马成道:“就是这么两句话,口信嘛,当然是越简单越好,小娘子,话都告诉你了,该放我走了吧?” 金宝笑眯眯地道:“好,谢谢你了,见了那位公子,你照样子回话,只是别把我们的事说出来。” 马成连连答应着,拐过巷子走了。 金宝正要回去,却见浪子等三人从墙上翻出来,分头堵住了她的去路。 金宝神色一变道:“浪子,别杀我,我跟你们没关系,你们尽管去谋取富贵山庄去,我绝不泄露。” 浪子沉声地道:“好啊,金宝!你真会装蒜,在我身边几年,原来是摸我们的底子的,你还想活?” 金宝急急地说道:“我发誓,浪子!虽然我是奉命来探你们的底子,但是对你们绝无恶意。” 浪子刷地一声摸出了刀子道:“要不是南宫世家摸出了你的底细,我还一直蒙在鼓里呢,对不起,金宝。” 金宝叫道:“浪子,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对你们没有恶意,你们在百宝斋发足了财,何尝受到一点影响,那都是我通知他们,替你们预备的。” 浪子一怔道:“什么,你是百宝斋派来的?” 金宝笑道:“是啊!你还以为我是哪一边的?” 化三千摇着头道:“百宝斋也不行,唉!慢着,你说我们在百宝斋发的财是你替我们预备的?” 金宝道:“是啊!你们的目的是要银子,而且又是拿来救济穷人做好事,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化三千冷笑道:“百宝斋又不是我们的孙子,干吗要送银子给我们?浪子,宰了这浪蹄子,别听她的鬼话。” 金宝忙道:“是真的,华老爷子,你想想,你们次次上百宝斋,都是满载而归,虽然受了点惊动,但可没有一次被截下来的,那不是我放的人情是什么?” 辛本善道:“放屁!是我们凭本事闯出来的。” 金宝笑道:“就算你们本事通天,最多也只是闯个一两次吧,以百宝斋的人力,也不可能叫你们连闯十次吧!” 三个人都为之一怔! 金宝又笑笑地说道:“百宝斋做的是几千几万的大生意,对三位每次都只有三五万的交情还放得起。那根本就是存心要送给三位的。” 浪子道:“那为什么又要虚张声势呢?” 金宝道:“要是不声不响地听任三位把银子抬了去,岂不是做得太明显了,三位下次还会去吗?” 浪子笑道:“这么说百宝斋还打算长期供应喽?” 金宝道:“每个月三五万两银子绝无问题。” 化三千道:“老子们又不是食客,平白无故凭什么要你们的供养,钱要自己赚来的才过瘾。” 金宝道:“三位都是身负奇技的侠士,百宝斋惟恐无法攀上交情,所以才不拆穿,奴家知道一说穿,三位就没兴趣了,不过三位多少也领了三五十万两了。” 化三千立刻道:“怎么还要老子们吐出来不成?” 金宝笑道:“那原是奉赠三位的,岂有要回来的道理,不过三位跟南宫少主有意谋取富贵山庄,就是帮了百宝斋一个大忙,百宝斋是绝对支持的。” 浪子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谋取富贵山庄呢?” 金宝笑道:“南宫世家丢了几个人,都落在富贵山庄内,他邀你们帮忙,今晚谋取富贵,不就是那儿吗?” 浪子道:“你对我们的行动倒是很关心?” 金宝道:“君为奴终身之托,我怎么能不关心。” 浪子皱着眉头道:“金宝!你少来这一套,别忘了你我之间的身份,少在这儿肉麻当有趣了。” 金宝笑道:“浪子,以前我是一个小酒店老板娘,又是个孀妇,我自然不敢存有妄想,现在你已经知道我的那些身份是掩饰的,跟你在一起不会辱没你。” 浪子道:“你真正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金宝噗嗤一声,笑了笑道:“百宝斋主人是我兄长,我的名字就叫金宝,却不是姓金名宝。” 浪子道:“你姓王,叫王金宝!” 金宝笑道:“我也不姓王,百宝斋只是我们的生意,可不是我们的家业,我姓什么没关系,将来我跟着你姓尚,就没有自己的姓了。” 浪子淡淡地道:“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嫌你是寡妇,更没有嫌你是个小酒店的老板娘,现在你的身份端起来,我倒觉得不敢高攀了,再见吧!” 金宝这才显出戚然之色道:“浪子,你不能丢下我。” 浪子大笑道:“我这个人最怕就是跟身份高的女人打交道,你的身份地位太高了,我不敢高攀。” 金宝笑道:“今天之后,我知道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不过我相信你会再来找我的,你们搭上了南宫俊,就一定会再来的。” 浪子冷冷哼了一声,回头就走了。 化三千却笑向金宝道:“金宝,他会来的,他不来我们也会押着他来,只不过你说我们上富贵山庄,就是帮你们的忙,这是怎么说?” 金宝笑道:“富贵山庄的底子三位清不清楚?” 化三千道:“原本不太清楚,听南宫俊说了才有点影子,好像是什么官家的行宫……” 金宝道:“那只是一个名目而已,事实上官家几年也难得去一次,那是大内设在金陵的密探中心。” 化三千冷笑道:“万岁爷管他的天下,却管不到咱们江湖人头上,密探也咬不了老子的鸟去。” 这位市井游侠出口就粗话,金宝却似听惯了,一点都不在乎,笑嘻嘻地道:“你们自然不在乎,因为三位没有拖累,惹了谁,了不起拔腿一跑,我们可不行,百宝斋在天下各大都市都有分号。” 辛本善道:“你们卖的是珠宝,那可是又细小又值钱的玩艺儿,整家店也不过两三个小包裹,卷了就走。” 金宝笑笑道:“辛大哥,没这么轻松,我们做的买卖,有进有出,才能赚钱,光靠手头那点存货,吃不了多久,我们的人多,对各处置下的产业也不少,可不能说去就去,因此就得受他们的勒索。” 化三千道:“哦!受勒索,百宝斋也会受勒索?” 金宝道:“是真的,他们是密探,随便给我们安个罪名,就能毁了我们,只有予取予求了。” “你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民不跟官斗,我们是惹不起他们。” 化三千似乎懒得多说,道:“好了!金宝,南宫世家邀上了我们,大家总是江南武林一脉,少不得要尽点心,顺带也替你们办点事,作为多年来对我们照顾的一点报答,不过,对富贵山庄的虚实我们可不太清楚……” 金宝笑了笑,道:“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南宫世家的人手众多,三位一定不会怎么的。” 化三千道:“南宫世家的人手虽多,却不准备投进去,因为他们的人都是明的,恐怕早落在对方的眼里了,南宫少主找上我们,就因为我们不出名。” 金宝哦了一声道:“这倒也是,你们三位隐身市井,除了百宝斋之外,谁都没注意,也可见百宝斋对三位的器重,少不得将来还得多多借重的。” 化三千冷哼一声道:“金宝,有句话说在前面,咱们可没得到百宝斋什么好处,虽说以前拿过几两银子,都是咱们凭本事去掏出来的……” 金宝一怔道:“可是我们却故意放了水。” 化三千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道:“是你说的,咱们可不领情,有本事你们该当时把我们拿住,杀剐都听便,这会儿说风凉话,我要饭的可不领情。” 金宝笑了起来道:“老哥哥,干吗呀!我说出这件事,只是表示百宝斋对三位没有敌意,可不是卖什么人情,你当然不必放在心上,我们也没那样想。” 化三千笑笑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跟浪子混了那么多年,这份儿人情倒是我们不能否认的,但也是对你而已,对百宝斋,咱们可谈不上什么。” 金宝笑道:“老哥哥客气了,小妹领情就是。” 化三千道:“金宝,你跟浪子怎样称呼都行,可别把我们也扯上,这老哥哥三个字,我可是担当不起。” 金宝笑笑道:“好!那我就不高攀,反正我以后也不开这家酒楼了,往后除非是浪子把我娶到家去,否则见面的机会也不多了,你们不愿理我也没什么,要是还认我这个老妹子,我总是欢迎的。” 她表现得很干脆,一点也不夹缠,说完了还笑嘻嘻地向他们抛了个媚眼儿,才摇着一双小脚儿走了。 化三千恨恨地又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道:“浪货!” 辛本善却丧气地道:“化子,我们可真栽到家了,叫人家给摸上了,却连一点信都不知道,如果不是老马提醒一声,我们叫人家宰了都还是糊涂鬼!” 化三千哼了一声,道:“今天晚上,老子不把他那间百宝斋翻过来才怪,实在欺人太甚了!” 辛本善也恨恨地道:“这都是浪子,偏偏要喜欢什么小脚婆娘,这下倒好,把我们全给拖了下水,泡洗脚水了。” 化三千道:“不能怪浪子,人家是看准咱们来的,没有浪子,他们也会用别的方法泡上我们,你别听那个婆娘瞎扯什么人情,我就不信他们真有那么大方,有几次不是我们准备得充分,还不照样给截了下来。” 两个人就这么说着,慢慢地来到那间关帝庙,这原是马成约他们会面的地方,也是他们一个秘密会晤的地方。 他们到达时,浪子已经先在了,一见面就埋怨道:“你们两个怎么了,跟那个婆娘还有什么好哕嗦的!” 化三千没好气道:“亏你还好意思说,你什么人不好找,偏要找什么小脚婆娘,这下子可好……” 浪子翻着眼道:“我找的婆娘可没怎么样,没漏过一句口风,也没有漏过一点点的声色。” 化三千道:“可是人家却把我们的底子给掏去了。” 浪子笑了笑,道:“我们有什么底子好掏的,最多去挖挖百宝斋的根,那又能怎么样呢?” 化三千道:“可是那毕竟是丢人的事,南宫少主是因为我们对百宝斋很清楚,找我们帮忙,结果我们的身边就藏着个百宝斋的人都不知道。” 浪子笑道:“谁说不知道,不知道我会找她。” 化三千一怔道:“你知道?你早就知道她的底子?” 浪子道:“我第一次跟她上床就知道了,一个练过功夫的女人总是有点不同的,她以为得计,我正好加以利用,我们每次上百宝斋,在那么复杂的门户中,找出路来,就是从她那儿得来的消息,要不然我又没学过什么奇门遁甲,凭什么通行自如的?” 化三千大叫道:“我说呢!你浪子怎么真有那么大的神通,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早说呢?” 浪子笑道:“我为什么要说,化子,我们交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大家说过真心话没有,你交代过你的来历没有,我又问过你没有,你闭上了嘴,我又为什么要说呢?” 化三千瞪起了眼睛道:“浪子,我要饭的一点底细只是格于规矩,不便明示而已,你难道不知道?” 浪子笑道:“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一回事。” 化三千怔了一下才道:“好,就算我的不是,可是我交你们这个朋友都是真心的,绝对没有半点虚情假意。” 浪子笑道:“化子,少来这一套了,你也许是对我们没存坏心,但是跟我们结交却是有目的的,正如我们一样,好在大家都并行不悖,所以犯不着拆穿而已,可是你从百宝斋那儿探来的消息,完全告诉了我们吗?” 化三千顿了顿才道:“凡是与我们有关的,我可没隐瞒,只把与江湖门派有直接关系的通知了丐帮而已,我是他们的执法长老,就是为了这个原因,才特准我脱离门户,方便行事的,老化子想这与我们的交情无碍。” 浪子笑道:“没有妨碍,我们也都是为门户效力,我是少林门下,辛本善是武当子弟,我们两家的师门隐约到有一股武林中新造成的势力,才叫我们脱了门户,设法来调查一下,巧不巧我们合在一块儿了。” 化三千愕然道:“你们也真是的。好哇!到今天才说实话,而且还要怪老化子不够朋友呢!” 辛本善笑笑道:“我们没有什么不够朋友的地方,因为我们都是已经脱离门户的自由之身,何况我们要做的事无伤于道义,少林、武当与丐帮,一直都是江湖中主要门派,也一直都在为伸张正义、维护道统而尽力,我们做的事,可质诸鬼神而无愧……” 化三千道:“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浪子笑道:“我们两家一直都维持着良好的友谊与联系,所以我们很早就知道相互的身份了,至于你老哥,我们也有点知觉,但是不便去探求门户私务,所以才绝口不提,好在你也不吃亏,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化三千看看两个人,三个人忽而相视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后,化三千道:“看来我们实在惭愧,混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南宫世家了解得清楚,因此我们……” 浪子道:“化子,你又要耍心机了,我们的用意就是在加入南宫世家,一则尽我们武林门户的责任对他们表示支持,二则也是借此对江湖深入了解,你若是也有这个用心,就不必另外找理由了。” 化三千道:“混账的浪子,你是存心跟我过不去怎么的,心里明白就好,为什么非要拆穿我不可。” 浪子笑道:“这是你自己说的,朋友相处,贵在相交以诚,不得有半点虚伪,所以我才要时时地提醒你。” 化三千笑了起来道:“好!好!都是你的理由,现在我们的声势是放出去了,金宝那儿,也知道我们是去富贵山庄了,等晚上摸进百宝斋去,不知会如何?” 浪子道:“百宝斋会盯着我们的,也不会对我们放松戒备,所以我们今天得干得隐秘一点,最好是换一副样子,而且富贵山庄里边,也得弄个人去意思一下,你们两家在金陵能不能找出个行动的人?” 化三千说道:“人自然是有的,只不过……” 浪子道:“有人就行,赶紧各人通知一下,而且还要派人知会南宫少主一声,叫他们南宫世家也弄两个人去摸摸富贵山庄做个样子,反正这两处地方,对武林都隐藏着祸心,需要加以揭穿的,正好借这个机会,来个双管齐下,同时行动。” 化三千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大家各自分头活动去,通知南宫少主的事就交给我办好了。” 三个人又商量一下细节,而且他们所能提供给南宫俊的也多了,那包括了他们三个人多年来各自搜集的点滴,这是浪子率先提议的,他们如果要进入南宫世家,就必须先把一切都表明,否则的话,就容易引起误会了。 因为他们要投入的是武林盟主,虽然南宫世家只是江南武林道的领袖,但他们三人所代表的门户却不分南北而是普及天下的,但在江南,他们仍然要尊重南宫世家的地位,也要表示支持,这可不能以等闲处之了。 南宫俊与马成两个人,在黄昏过后的不久,径然直人百宝斋的大门,而且送上名帖,直接请见主人。 那一刹那,确实是造成相当的混乱的,不过也只乱了那么一下子,很快的,他们就被延人了室内,会见一个中年人,四十多岁年纪,像貌清癯白皙,个子很高,鼻梁很直,只是鼻尖微钩,显得有点阴鸷。 他首先拱手道:“兄弟王致远!” 南宫俊拱拱手道:“主人果然是姓王呢?还是该称鸠什么罗尊者?在下还想弄弄清楚。” 王致远的脸色一动,沉吟了很久,才道:“王!王致远,以后兄弟的后人也都姓王,跟鸠什么罗氏无关,这一个姓氏,在西方即已宣告灭亡了。” 他微有一丝痛苦之色。 南宫俊笑道:“那么主人也决心永远地放弃了魔教这一个名称了?” 王致远道:“是的,兄弟经过多年的观察深思,才知道中土的一切都不适合于魔教,要改变大家的风俗习惯是不可能的,所以兄弟放弃了。” 南宫俊笑道:“这倒也不一定,中原有释道儒三教并存,甚至于很多大城市中,还有清真寺,兼容穆教,举凡是教人向善的宗教,都可以在此公开存在的。” 王致远笑笑道:“问题是在我们有很多的教义教规,甚至于很多练功的习惯与方式,都与中原的传统习俗相悖而为此间所不容。” 南宫俊笑道:“魔教源自西方,在本土也没能站住脚,为本土所不能容。” 王致远道:“是的,在西方,只是因为权利的不能相容,那些地方政教合一,宗教上的领袖亦即国中的统治者,那些当政者不允许另外一股统治力量去代替他们,虽极力反对,但只要我们的力量够壮大了,尚可取而代之,在中原则是根本上思想习俗的不容,一般人的思想观念上都视之为邪魔外道,所以绝不可能建立基础起来,起初我还想逆天而行之,近来我深深地体会到这种观念上的不同是人力无法扭转的,故而息了那个念头。” 这个人说话的态度很平静,听不出他的意思究竟是真是假,使得南宫俊皱皱眉头道: “王先生能够作如此想,实乃苍生大福,否则魔教的招牌一立,反对的人一定很多,纷争自是难免……” 王致远笑道:“少主不必担心,敝人在一开始就说过,将来即使要将魔教重建,也必定会用和平的方式。” 南宫俊道:“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敝人在一开始,也向山、海、日、月四童说了,争战绝难避免。” 王致远笑道:“当时敝人还有信心,可以假和平的手段以达到目的,经过近几天的深思熟虑后,敝人才承认其不可能,故而前次所申借重少主之义,已然作罢,对于少主以前肯于惠然相助之处,敝人深感歉疚。” 南宫俊觉得这个家伙实在很狡猾难缠,他居然先一口把过去的事情勾销了,而且把魔教复兴的事一口否定掉了,使得许多话,要问他也无法开口了。 更苦的事,就是南宫俊本来可以借着总护法的名义,深入其间,利用对方的力量,打击一下那些魔教的有关组织,像百花宫之类,现在也行不通了。 不过南宫俊毕竟还是有计较的,他脸上不动声色,笑了一下道:“敝人为此深感遗憾,老实说,寒家虽然为江南武林盟主,但是我原来的意愿是不学武,摆脱江湖的,哪知道鬼使神差,遇上了那个老和尚无无名,把他得自西方的武功又传了给我,附带给了我一副担子,就是遏止魔教的势力在中土蔓延,由横江一窝蜂身上,引出了三十六红粉金刚与百花宫,我正感为难,惟恐独力难支,恰好又遇上了兄台派来的使者代表……” 王致远笑了笑道:“那四个孩子是兄弟替少主训练了以供驱策的,可不能算是什么代表或使者。” 南宫俊笑道:“他们的武功资质确是一流的,而且心性行为表现也没什么违乎道义之处,我感到很欣慰,觉得王兄的壮志,颇可在中土实行的。” 王致远道:“那是少主抬爱,王某深入了解,知道是不可能的,习俗上就是一个无法克服的难关。” 南宫俊道:“人乡随俗,有些是可以更改的,王兄以百宝斋的名义问世多年,想必也有同感吧?” 王致远道:“正因为我的百宝斋完全是顺应中土人情习俗,我便才有那个感觉,如果不加更改,奉行本教在西方的那一套,必然招致反对,如果加以更改而适合中土的传统风俗,则完全变成不是本教的型式了。” 南宫俊道:“王兄的意思是贵教的一切都必须原状,绝对不能加以更改了?” 王致远道:“是的,那些习俗仪式都是本教的传统,如果把它改变了,则本教的原先一切,将荡然无存。” 南宫俊道:“王兄的意思是从此放弃一切?” 王致远笑道:“那倒不是,至少在中土,兄弟是不作这个打算了,我只想把百宝斋这个局面撑下去,等到实力足了,再回到西方去重开旧业,因此我们在中原,只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扩展业务,希望少主对江湖上的朋友解释一声,请大家都放过我们不要找我们的麻烦。” 南宫俊道:“以前王兄遇到过麻烦吗?” 王致远道:“太多了,一则因为我们是做值钱的买卖,易引起黑道绿林人士的眼红,光顾者先后不绝,逼得我们要采取对策,延聘大批的高手来自卫。” 南宫俊笑了笑,道:“王兄客气了,贵教自己已是人才济济,哪里还需要从外延聘人才呢?” 王致远道:“兄弟以前也是如此想,后来就不行了。” 南宫俊忙问道:“怎么后来又不行了呢?” 王致远道:“初时因为不便向外面延聘人员,兄弟只有把自己的人派出去,因为那些人都是默默无闻的,而武功还过得去,立即引起很多武林各派的怀疑,认为我们别有意图,明查暗访,要摸出我们的底细来。” 南宫俊听了,心头恍然,必然是来查探的人多了,他们感到无法应付,才想借着聘自己为总护法的名义,以南宫世家少主的身份去搪塞一下的,可是自己表现的并不能令他们满意,也没有把南宫世家的人接过手来,只用自己手头吸收的几个人,而且南宫世家的虽然来了,却是大多数盯住了百宝斋,他才见风转舵,又想把自己踢开了,因此一笑道:“在下这总护法也到今日为止。” 王致远道:“委屈少主担任那个职位,岂不是开玩笑?先前兄弟以为阁下是不理府上的事,才敢冒昧相求,现在阁下已经接掌了南宫世家的少主,兄弟就不敢相烦了,好在兄弟也放弃了建教之图,自然更谈不上了。” 南宫俊笑道:“那的确是很遗憾,未能为王兄尽一点力,而且连那四个孩子都未能保全,当面璧还了。” 王致远道:“少主说哪里的话,那几个人原是供作少主驱策的,等于是送给少主的,岂有再要回来的道理,少主看他们可以一用就留在身边,若是不堪为用,就遣散了也行,他们都已不小,也能够自谋生活了。” 南宫俊道:“王兄之意是把他们逐出门户?” 王致远道:“百宝斋只是块生意招牌,始终也不是门户,无所谓逐出之谈,少主言重了。” 他一点点的口风都不露。 南宫俊只好改变问法,道:“王兄的意思是说从此不再管他们了?” 王致远笑笑道:“是的,他们已经是南宫世家的人,生死留去都由少主决定,兄弟绝不过问。” 南宫俊道:“说来惭愧,日、山二童被陷于富贵山庄,月、海二女则下落不明,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兄弟才来询问一声。” 王致远道:“兄弟也已经说过了,他们的生死去留,都由少主做主,兄弟已经不加过问了。” 南宫俊说道:“在下只是来告诉王兄这件事情,他们是跟着我出了事的,自然由我来负责。” 王致远道:“少主有南宫世家为后盾,自是不在乎,兄弟只是个生意人,实在惹不起麻烦。” 南宫俊听他一口推得干干净净,倒是没辙儿了,而且跟预定的计划也有了出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马成连忙接口道:“富贵山庄听说是一个叫长春子的道士全真在主持。” 王致远道:“这个在下可不清楚。” 马成道:“长春子听说是王先生的手足兄弟,这个王先生总不会否认吧?” 王致远道:“没有的事,在下一脉单传,没有什么兄弟,不知道阁下是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马成道:“是富贵山庄的人说的。” 王致远笑道:“他们说的话何足取信?反正兄弟是绝对不承认有这件事的。” 马成说道:“王先生是坚决否认此事了?” 王致远道:“是的,我既没有兄弟,也不认识这样一个人,富贵山庄的事,我们不敢沾惹,别人或许不了解,少主应该对兄弟有个了解,百宝斋仍是借地避居,兄弟远祸犹唯恐不及,怎么还会去沾惹官方的人呢?” 南宫俊听他说得很有道理,说长春子是百宝斋主人的兄弟,而且还替大内训练密探,是翁长健亲口告诉马成的,翁长健那时并不知道马成的实在身份,谅来不会说谎,可是这个王致远也没有理由要否认呀! 这一来弄得南宫俊也相当的迷惑,不知道如何地进行下一步了,反正总有一方言词失真,在没有弄清之前,贸然行动,就中了别人的驱虎吞狼之计。 尽管他心思灵敏,到了这个时候,也感到彷徨无策了,不由得看看马成,希望他能拿出个主意来。 马成显然也被目前的状况给迷惑住了,沉思了半晌才道:“王先生,兄弟原隶百花宫,蒙少主不弃愚顽,拨人正途,聘为南宫世家的武士,兄弟深已为荣。” 王致远对这一点似乎不感兴趣,哦了一声道:“那要恭喜马先生,南宫世家侠名卓著,门中的武士备受尊敬,马先生能由百花宫一跃至此,实在难能可贵。” 马成道:“兄弟要请问的是这件事王先生知不知道?” 王致远道:“兄弟不太清楚,百宝斋跟江湖道上朋友从不来往,兄弟也没有接到通知的。” 马成道:“这就奇怪了,别的事先生说不知道犹自可信,兄弟的事,王先生怎会不知道呢?” 王致远道:“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兄弟必须知道吗?” 马成道:“是的,兄弟这一只手腕,就是断在日、山二童之手,兄弟之改投入南宫世家,等于也是由百宝斋直接促成的,难道日童他们也没有报告?” 王致远道:“他们既已拨人南宫少主手下听令驱策,其一切行动,都与本号脱离关系了,自是不必报告的。” 马成道:“这就不对了,兄弟自进入南宫世家后,那四个人由少主指定由兄弟直接管带,据兄弟的了解,他们始终与贵号没有失去联系,不论大小事故,都有报告的,而且他们也一直使用贵号的耳目了解江湖的动静。” 王致远一怔道:“有这事?兄弟怎么毫无所知呢?” 马成道:“此事关系很大,王先生应该向专司联系的人问问清楚,作个交代,以免造成误会。” 王致远道:“好的,兄弟立刻查询,明天答复二位。” 马成道:“何不立时找来联络人问问?” 王致远道:“实不相瞒,为了避免引起人的注意使本号直接介入江湖纠纷,联络的人并不在本号。” 马成道:“那又在什么地方呢?” 王致远道:“这个很抱歉,兄弟无以奉告,因为这是本号的机密,兄弟只能回答的是那地方在距此不远不近的一处场地,他们也不会来此联系,要兄弟前去询问有关情形,所以兄弟要明天才能答复。” 马成道:“恐怕等不到明天了,因为跟月、海二女同时失踪的还有本门武士东方倩姑娘,南宫世家的人不能久落人手,我们一定要立刻查出来。” 王致远道:“那又与百宝斋有什么关系呢?” 马成道:“关系大了,东方女侠是跟着月、海二女一起行动时失陷的,刻下行踪不明,她们不会平白无故失踪,事前也没有什么警兆,事后更没有什么消息,这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一个能直接指挥月、海二女的人,才能把她们引到一个地方而造成此一现象。” 王致远道:“马先生这推论未免太武断了!” 马成道:“不!她们的行动一直都有人在注意着,如若要改变行向,也一定会向联络的人打个招呼,目前南宫世家人齐集金陵,局势非常紧张,谁都不会放松的,据兄弟所得消息,那一行人是在百宝斋附近失踪的。” 王致远变色道:“马先生认为她们在百宝斋内?” 马成喃喃地道:“兄弟虽不敢咬定,却非常有可能。” 王致远道:“兄弟只能作一个保证,绝无可能!” 马成道:“王先生凭什么作此保证的呢?” 王致远道:“凭我是这儿的主人,此地所发生的任何大小事情,我都知道,而且我把一切对外联系的事项都移到别处,就是为了避免把百宝斋牵涉在内,怎么会容许不相干的外人进去呢!” 马成道:“她们可不是心甘情愿进入的,而是被人骗进来后,加以囚禁的。” 王致远道:“先生越说越离谱了,我这儿最怕麻烦,连不相干的闲人都不让他前来,又怎么会随便地拘禁外人而自惹麻烦呢!二位若非得到的消息不确,就是找错了地方,如果我知道确实消息,明天我可以答复。” 马成道:“一定要等明天了?” 王致远道:“是的,此刻我一无所知,无从答复。” 马成道:“王先生如此说了,照理我们应该明天再来听取消息的,可是兄弟有句话忍不住要请问,这百宝斋门面广阔,庭院深远,占地极大,人手也很多吧?” 王致远变色道:“这个与马先生无关吧?” 马成道:“如果阁下对每一个人,每一处地方都能提供十足的保证,那就与我无关的了。” 王致远道:“马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马成道:“这就是说,王先生如能对百宝斋内所有的人与事负全责的话,我们对百宝斋有所疑惑,都可向王先生请教,如果王先生不能提供这个保证……” 王致远立刻道:“那马先生就要进行搜查了?” 马成笑道:“搜查不敢当,至少我们要根据已知的线索对证一下,才能确定先生话的真伪。” 王致远道:“马先生,南宫少主,因为二位是客,我才以礼相向,如若二位的要求太过分,我就要失礼了。此地有很多属于私人的营业机密,尤其我们经营的是珠宝生意,更不能由人任意过目的,对不起,失陪了。”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2 第三十一章 智闯虎穴 王致远端起茶来,示意在门口的下人要送客了,那两个汉子也撩起门帘来,等候着他们出去。 马成脸色一变,正待发作,南宫俊道:“马先生,不可造次,我们是客人,应当守本分,今天诸多打扰,非常失礼,明天再来听候消息,希望王先生能够有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 王致远道:“要谈生意,可以到柜上去,要谈私务,兄弟自会到尊寓去奉教,此地因为是私人营业所在,不便款待二位,请二位也不必来了!” 马成道:“这么说,王先生是说今日一会后,我们之间再无瓜葛了,这恐怕由不得先生吧!” 王致远怫然道:“马先生,这话是威胁吗?” 马成道:“在下现在已是南宫世家的武士,不会做出那种仗势威胁别人的事,只是也不受人威胁或欺骗,我们有两个同伴失踪了,已经对台端说过了。” 王致远道:“那又怎么样,你们的人丢了,难道就来问我,该由我来帮你们找出来不成?” 马成道:“那倒不是,但是我们若调查出来,失踪的人与百宝斋有关,到时你可是想躲都躲不了。” 说完站了起来,朝南宫俊道:“少主,我们走吧!” 南宫俊一言不发,只淡淡地看了王致远一眼,走到门口才道:“你究竟是不是百宝斋的主人?” 王致远一震道:“少主,这算是什么话?” 南宫俊道:“这是我们自己想的话,也是你自己心里明白的话,不过我很快就可以证实的,你若不是百宝斋的真正主人,那就很糟糕了!” 王致远道:“少主,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 南宫俊一笑道:“凭你的气质、谈吐,以及自然而然间表现的一些小动作,证明你都不像。一个门户的主人,天然有一股气质,那可是学不来、也冒充不了的,我看阁下就缺少那么一点!” 说着出门而去,王致远追了出来,几度出声招呼,但是南宫俊不理他,马成在离开大门时才冷笑一声道:“婢学夫人,阁下还差得远呢!我们少主不跟不够身份的人多谈的,快把你们主人请来。” 王致远张大了嘴,不知要如何才好。这边两个人离开了店堂之后,马成快步追上了南宫俊道:“还是少主精细,果然看出他不是百宝斋主人,否则我们真叫他唬下去了。” 南宫俊道:“那也没什么,只是态度改变的奇怪,我这种护法是他们自己硬找上我的,绝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地作罢,因此这个王致远说的话就很难叫人相信了,他的身份也就叫人怀疑。了。” 马成道:“他若不是百宝斋的主人,真正的主人又上哪儿去了呢?”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南宫俊道:“至少我相信不会死了,或是被人软禁起来,真若如此的话,他们就不必弄个假的人出来冒充了。据我的猜想,真正的主人必是不在店中。” 马成道:“既然那人不是主人,可是百宝斋中其他的人都在,怎么会听从他的呢?而且我们在门上指名要见主人时,接着就是他出来了,那些人并没有说他不是主人!” 南宫俊一笑,说道:“我们说来见主人,假若主人不在,则循例是由店中的负责人、总管或账房师爷出来接待,这也是很普通的事,其他的人自然不会大惊小怪的。” 马成道:“那个王致远既然不是主人,却又做主将前聘少主为总护法之议作罢,这是什么意思呢?” 南宫俊笑道:“这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马成又道:“他若真的不是主人,所作的宣布自然能作数,少主大可以用总护法的身份,追问一下的。” 南宫俊笑道:“我若真心想在他们那儿做总护法自然要追究下去的,正因为我没多大兴趣,才只点了点头而不加理会,这一来,我们回头再去探查百宝斋时,就有个最好的借口了!” 马成不禁道:“还是少主深思熟虑,属下未曾想到。” 南宫俊道:“马先生只是不太习惯而已,这也是进了寒家之后要受的拘束,做起事情来总不能够太痛快!” 马成有点惭愧地道:“不!这是应该的,一举一动都是堂堂正正,任何行动,定必师出有名,这正是南宫世家受人尊敬之所在,属下惭愧,未能先顾及此!” 南宫俊笑了一笑道:“我们跟风尘三友约定的时刻也快到了,转两个圈子,用过晚饭,就该配合行动了。” 两人找了个小饭铺,吃了饭后,天色已经全黑,又在别处转了一转,听得天交初更,就一直向百宝斋而来,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在成衣铺中,买了两身普通的粗布衣服穿上,看去就像两个做小生意的商人,边行边谈,十分自然地来到百宝斋门前,却见一辆车子,停在百宝斋前,车上下来几个人人内而去。 南宫俊看了一震,原来其中一个身材高大,却是在他手中逃走的横江一窝蜂中的老大宇文雷。 马成也看见了,住声惊问道:“他来干什么?” 南宫俊道:“虽然不知道他来做什么,但是却使事情变得合理了。” 马成道:“怎么合理了?” 南宫俊叹道:“魔教在中土看样子是真心想建立起一番局面了,百宝斋、百花宫,甚至于红粉金刚,都是一伙的,貌分而实合,根本就是一个体系!” 马成道:“那不可能吧,如果他们是一伙的,红粉金刚就不会找上横江一窝蜂的麻烦了。” 南宫俊道:“那只是慕容婉不察之下的行动,现在双方的主持者都已经出面,公然结在一起。” 马成当下一呆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南宫俊道:“为了谋求立足,若是一开始就打出魔教之旗号,势必将引起中原武林道的干扰,所以他们化明为暗,在各地先建立据点,而且分开来活动,由红粉金刚先在江湖上建立起侠誉,引开别人的注意,甚至于跟横江一窝蜂干开来,由红粉金刚出头,把横江一窝蜂击溃,以清江湖对他们的观感。” 马成道:“我还是认为不可能,魔教的教主就是死在那两个女的助手中,百宝斋若是教主的嫡传承统人,岂会与那两个女的甘休?” 南宫俊道:“个中详情我现在无法说得明白,因为其中还有许多细节是我不知道的,可是我的估计大致上绝不会错,不信我们进去一探就会知道了。” 两人顺着百宝斋院墙的空巷绕了一圈,连后选中了一处墙头,南宫俊道:“照形势看来,这里是个防守上的死角,里面就是屋子,屋中一定有人,我们就从这儿进去。” 马成突然道:“这里面灯火辉煌,人声喧腾,怎么会是防守上的死角呢?” 南宫俊笑道:“马先生,我们的看法略有出入,但是你听我说明理由后,就会同意了,所谓防守上的死角,当是指防御困难,最易为敌人所乘的地方……” 马成道:“是啊,因此这些地方,一定要多布人手来弥补其不足,像这所房屋就是,它一定有着特殊的用途,无法设置机关埋伏消息,所以才安排了很多的人,终日不断,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南宫俊道:“不错,这个地方是后门所在,这条路面上有许多车辙,定然是厨房中所需油盐柴火进入的通道,百宝斋对外必须保密宅中的人数,但是人都要吃饭,势必要从外面运进来,要是从大门口直接装进来,从数量上也会让人猜出里面会有多少的人,因此就利用这后面的门了,这儿还有一扇门是谁都想不到的……” 他说了很多,俱是不着边际的话,马成都听得很仔细,也很有兴趣,因为他发现这位少主智慧若海,确有不寻常之处,就是普通的小事情上,也能见人之不能见。可是马成却又忍不住道:“任何大宅院都有后门的。” 南宫俊笑道:“不错,但却不是这一扇,别的大宅院虽然有后门,却不是开在房子上,这扇门却是旁屋而开,而这里面的房子又矮小平顶,像是下人所出入的门户,或是打杂夫役出入,很少受人注意。” 马成点点头,南宫俊道:“百宝斋做的是大笔珠宝生意,出入都是衣冠楚楚之流,那些短打的夫役杂处其间很不好看,另外辟门出入,是很合理的事,一般人就是要打主意,也不会让他们前去的。” 马成道:“实际的情形也是如此,这儿的人定然是厨房中的伙夫杂役,园中重要的地方不会让他们前去的。” 南宫俊笑道:“但是有人要想潜入,这儿无疑是个漏洞,因为这是最方便进去而不受注意的地方。” 马成道:“但是宅中也会想到这一点,对此地一定设有心腹注意监视看管,不让那些人乱跑的!” 南宫俊笑道:“很对,所以这也是我们进去的最好机会了,因为这儿一定有些人是可以在宅中自由通行的。” 马成终于懂了道:“少主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乔装为那些人,然后更进一步地深入探索?” 南宫俊点点头道:“是的,不过我认为还是要进一步地了解了现状才能作决定。” 马成道:“问题是我们必须进人屋子里才能了解,而很可能当我们初入时就会惊动他们了。” 南宫俊笑道:“不错,此刻门户深闭,显然已经过了出入的时间,可是里面还有人声喧闹,大概是在赌钱消遣,可见人还没睡,贸然闯入,一定会惊动人的。” 马成望着南宫俊,不知道他究竟要打什么主意,南宫俊笑道:“我想马先生有办法的,可以叫里面的那些人安静下来,而且对我们的进去不起任何惊扰。” 马成终于懂了道:“用迷香!” 南宫俊道:“先生号称毒蜂子,应该有比迷香更高明的法子使人安静的。” 马成道:“那自然是有的,可是这种药太珍贵了!” 南宫俊一笑道:“只要使用值得就行了!” 马成点点头,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来,先倾了一颗给南宫俊道:“这是解药,少主先吃下去。” 南宫俊取来吞下了,马成自己也服了一粒,才又取出另外一个瓶子,倒出些粉末,由门缝里吹了进去,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里面的喧闹声慢慢小了下来,终于完全安静了。” 马成道:“行了。” 南宫俊道:“这么一点就行了?” 马成道:“是的,那叫安息散。只要那么一小撮,周围一里之内,连蚊子都飞不起来了。” “能够扩到那么远的范围吗?” 马成笑道:“那种药散见风即化,由毛孔中侵人人体,哪怕人闭住了呼吸都挡不住的了。” 南宫俊道:“先生这毒蜂子之名倒不是虚得。” 马成叹道:“只是此药之珍贵也够瞧的,属下费了五年的工夫,近几十万两银子的代价,才练得这么一瓶,若非十分必要,实在舍不得用的。” 南宫俊一笑道:“先生留下还有什么用呢?” 马成笑了一下,无言以答,南宫俊掏出了一枝细长的匕首,那是他插在靴筒中的,轻轻地刺人了厚厚的木门中,慢慢地挑开了门栓,推开了门。 里面果然是下房与厨房,长长的一条房子,隔成了五六个小间,横七竖八的,趴着十几个汉子,有的倒在炕上,有的伏在桌子上。 南宫俊看了一下他们的服式,发现居然有四名是着黑衣的精壮汉子,然后在门口又看见两个,却是倚在墙角上昏睡过去的,乃笑笑道:“这几个大概是可以进入到内宅的人吧!我们可以换换衣服!” 马成的动作很快,早已把两个人的衣服脱了下来,而且还在腰间找到一块腰牌,一面刻着些很奇怪的符号,马成道:“他们果然没死心,这是天竺文!” 南宫俊道:“是什么意思呢?” 马成道:“是第十九号与二十七号神魔使徒。” 南宫俊笑了一下道:“我们暂时就用这两个身份吧。” 他们把那两名黑衣人的腰刀也取了过来,摸到前面又见到两个黑衣人倒在路边,一个佩刀,另一个则是空身,大概正在交谈,为药力所侵而昏倒下来。 南宫俊把他们拖到一边,藏到黑暗处,顺着那一条曲廊向前走去,行出约有几十丈,忽然黑暗中有人发声问道:“前面来的什么人?通行口令!” 马成一急,正待出手,南宫俊却沉声道:“摩尼古温,哈哈儿赤!” 黑暗中人不再发问,也没有人拦阻了,由得他们通行过去,马成吁了口气,住声道: “少主怎么知道口令的?” 南宫俊道:“前面有个家伙手中有张字条,上面写了这几个字,我想大概是前来传达口令的,随口叫了一蒙,恰好给我叫对了,运气真是不错。” 马成道:“黑暗之中,少主也能看得见?” 南宫俊一笑道:“暗中见物是魔教的十大神功之一,他们故神其技,其实也不算是什么。” 马成不禁一叹道:“少主又怎知那是通行口令呢?” 南宫俊道:“我本不知那是什么,只是那几个字是用汉字写的,我想这些人都是他们来到中土后才吸收的,不会懂得天竺文字,却偏要用些希奇古怪的字,除了用作特别的口令外,没有别的用意了!” 这虽是他的猜测,但却有着相当根据的,马成心中又增加了一层佩服。 二人默默地向前行,一连遇到了五次拦路问讯,都是靠着那句口令通过了,终于来到园中,四顾茫然,不知道该到哪儿去,南宫俊手指一堆假山道:“先躲一下!” 原来那儿有个洞,两人躲进了洞里,马成道:“风尘三友能够混杂进来十次全身而退,实在不容易,我听每次喝问口令的人,都似是中气充足,而且隐身极好,只听声音,不见人影,外人要进来,实是寸步难行。” 南宫俊道:“我们经过的地方,恐怕风尘三友也没有到过,否则以他们的身手,也是躲不过的。” 马成道:“他们到的又会是什么地方呢?” 南宫俊道:“他们每次都能捞走一点银子,当然是藏珠宝银两的库房!” 马成道:“那些地方难道防守还会疏一点吗?” 南宫俊笑道:“百宝斋如果纯为做生意,自然库房是最严密的地方,但如果他们别有意图,则宝库那边,不过虚张声势,却隐藏了最隐秘的地方。” 马成想了一下才道:“难怪他们虽然进来了十次,却对百宝斋的内情知道的不多,很可能他们每次都摸错了方向,根本就没进入重心所在。” 南宫俊道:“不错,他们尽管往有阵图变化机关削器埋伏的地方钻,其实那儿只是堆积财物的所在,百宝斋的机密在于人为,该找有人的地方下手才对。” 马成道:“现在我们进入到人堆里来了,也没有什么发现呀,这里面四望空荡荡的,只是一片园子而已。” 南宫俊道:“不然,我们在进入此地时,一连就通过了五六道暗桩,为的就是要保持这一个空园的禁戒,假若此地一无可取,他们会用这么多人吗……” 说着前面隐闻口令声,像是又有人走过来了,二人连忙隐藏身形,只见一对宫灯,有四个人朝这边行来,而且方向正对着他们隐身的假山,马成惊道:“少主,不好了,他们来了,我们快躲开吧!” 南宫俊道:“我已经看过了,这个洞是个死洞,前面没有通路,如若往后退,正好跟他们头碰头。” “那该怎么办呢,看样子是不免一斗!” 南宫俊却道:“不忙,这既是一所死洞,他们过来干吗?难道也是躲过来聊天,还是已经发现我们!” 说着一拖马成,两人干脆走到洞口隐藏好身形,未等对方走近,就喝道:“什么人,口令!” 两个执着灯笼的黄衣女郎,其中一个道:“摩尼古温,哈哈儿赤,教主前两位护法要到圣坛去向大祭司禀告机密急务,尚乞二位使徒放行。” 南宫俊压着声音道:“教主吩咐过,他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得进入圣坛去打扰大祭司的。” 那女郎道:“但金银二位护法长老确有急事待禀。” 南宫俊沉吟半刻才道:“好吧,你们带来的,谅也没问题,有了事情,也该你们自己负责。” 两名女郎同声道:“多谢使徒,我们负责就是。” 南宫俊挥挥手,表示放行,那四个人一直向洞中走去,南宫俊则闪身出来,好像监视着。 只见其中一名女郎,把人带进了洞中后,伸手拉了一下洞口的一条蔓藤,前面拦阻的墙壁豁然而开,露出一道门户来,四个人都进去了,门又自动封闭。 马成看得神色大动道:“少主!真想不到,进出门户原来是在洞中,可叫我们给蒙对了!” 南宫俊皱紧了双眉,在寻思着什么,马成又道:“少主,有一点属下不能不佩服你的,我们明明看见了王致远,你却敢说出主人不在,而且居然凑对了,才获知了那么多的秘密,那个时候属下可真吓了一大跳。” 南宫俊微笑道:“这倒没什么,我们先前见过的王致远,气度,谈吐,都不像是一方雄主的样子,所以临走时,我已经问过他,究竟是否百宝斋的主人,当时就把他给问得呆住了,可见我猜得八九不离十,倒不算冒险,现在令我困惑的是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问题。” 马成道:“既然发现了秘密,自然该追究下去。” 南宫俊道:“马先生,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们在此守值,只是碰巧蒙对了,此地原来是没人的!” 马成道:“是啊!照说如此重要的地方,应该有人守值才对,何以此地却不设人呢?” 他想了一下忽又笑道:“不过我们在这儿,那两个领路的女子并不感到特殊,因此照属下的推测,此地原先是有人守卫的!” “可是守卫的人呢?他们又到哪儿去了?” “我们进来时,不是还有两个倒在路上吗?其中一个还拿着张今夜口令的字条,属下想那个可能就是此地守值的人,因为接到圣坛中那个什么大祭司的命令暂时离开,出去宣示今夜的口令,可是他到了外面,受到了属下安息散而迷倒了未能回来。”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南宫俊听了,笑笑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到,我想就是这么回事了,有了先生这个合理的说明,我就可以做进一步的行动。” 马成道:“我们该怎么办呢,是不是也进去。” 南宫俊道:“我进去,先生在这儿再守一会儿。” 马成愕然道:“难道少主要单身一人涉险?” 南宫俊道:“如果此地该有个人,如果少了个人,就会引起怀疑,而且此去为搜秘,一个人行动也方便些,先生留在外面,更可以在必要时给予照应。” 马成对南宫俊已产生了由衷的敬意,知道这位少主的脾气,他的决定不容易改变的。因此道:“那少主要小心了,有什么需要特别关照属下的?” 南宫俊道:“没有,随机应变,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保重,绝不能失陷,我进去以一个更次为限,如果一个更次我不能出来,你就赶紧告诉奶奶前来救援。” 想想又道:“你走时别忘了把这儿的门户彻底破坏。” 说完他已闪身进洞,拉了拉那条蔓藤,打开了门户。 他很仔细,先前那个女的拉了两下,他也拉两下,果然在一声轻响后,门户自动地打开了。 南宫俊朝马成摆摆手,投身进了黑洞,前面是一条很长的通道,南宫俊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点灯笼来了,因为这下面漆黑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南宫俊练过夜眼的,但任何眼也不能在完全无光的情形下见物,所谓夜眼,只不过是能于极暗的光线下看得清东西而已。南宫俊的身上既没有带着火,也没有带任何发光之物,但是他也没有回头去向马成索取。 他只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使身子进入一种空静的状态,再开始向前行去,不是慢慢地走,而是很快地行走,洞很曲折,几乎三五丈就有一个转折,但是他既没碰壁,也没有撞到什么,只有一个感觉,他是越走越下去,难道这些魔教都有个习惯,喜欢把秘密藏在地下? 百花宫的分宫如此,莫愁山庄如此,此地亦复如此,在地下另辟一处宫宅,那是极大的工程,却不见得能隐秘到什么程度,这的确是件很愚笨的事! 走了不知多久,但是已经弄不清方向了,他却看见了前面有几点灯光,也不过几点而已。 灯光所照的地方是一座极大的神殿。 南宫俊觉得用巨大来形容这座神殿不为过之,这座殿堂的规模够得上宏伟两个字,许多高大的石柱,每一根都有十丈来高,粗可合抱,撑起了一片森严广大的空间,在殿堂的正中间,有一座高起约丈许的神坛,这座神坛很大,足足有八九丈见方那么宽大。 神坛四周都是空的,中间却凹下了一个火池,里面不知烧着什么,发出熊熊的火陷,火焰上吐着一道蓝光。 在火焰的中间,树立着一尊神像,高有五六丈,金身獠面,鹰头,人身,却拖着一条蛇样的尾巴。 神像很高大,在神像的身上,脚下,攀附着五六个赤身的美女,却是用白玉雕成的,说不出一种妖异之气。 南宫俊却知道,这正是西方魔教中的阿修罗大神的法相,那五名赤身的女子是他的弟子,也是佛典中所谓的五子罗刹鬼母天魔女鸠盘婆像。 除了池上的火坑之外,在神坛的四角,各放着一具大铜架,铜架上是一口巨鼎,鼎中放着油脂,点着拳头大的一个火球,整个地方,就是这点灯火。 南宫俊的胆子虽然很大,却也不禁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实在是这地方太恐怖了,就像是地狱中的炼狱一般。 先前进来的金宝与王致远分别跪在神像的前方左右,那两名引路的女子则分站在两边,神情肃然。 南宫俊慢慢地掩过去,藏身在柱子后面,只听见一声钟响,从祭台的火焰中,升起了一座莲花台座,上面站着一个锦衣的女子,已经届近中年了,但是仍然具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妖艳与媚力,在她的两侧,则是两名执刀的女童,年岁与海、月二女相似,赤足裸臂,各套了一个大金环,作蛮女装束。 王致远与金宝都磕头行礼道:“叩见大祭司!” 大祭司漠然地受过了他们的叩拜后,才淡淡然道:“你们两个人又跑来干什么?” 首先是金宝答话道:“禀上大祭司,弟子受命监视风尘三友,身份已为识破暴露了。” 大祭司哼了一声,怒道:“怎么会暴露的?” 金宝道:“今天有一个年轻人来找他们,据说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南宫俊,弟子想进一步去探测他们的意向,结果可能是行动上有了破绽,被他们发现。” 大祭司道:“你太不小心了,这三个人的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他们却是中原三个最大的门户派遣来调查我们的代表,好不容易才搭上这条线,以后就很不容易再跟他们建立起关系了。” 金宝道:“他们可能会接受南宫世家的聘请,作为武士,假如这是事实,弟子本来也不能再跟住他们。” 大祭司沉吟片刻才道:“好吧,再说。王致远,你呢?又有什么急事要来报告的,我叫你少来的。” 王致远连忙道:“今天下午南宫俊来过了。” 大祭司哦了一声接着道:“他来干什么?” 王致远道:“他是为了富贵山庄掳去了山儿和日儿,又为了东方倩和月儿、海儿失踪的事来的。” “你怎么接待他们呢?” 王致远道:“属下完全依照大祭司的吩咐而说的,告诉他本教无意在东土重建,不理江湖是非。” “他又如何表示呢?” “他没有作什么表示,因为他究竟是南宫世家的少主身份,不能强赖着要做本教的总护法呀!” 大祭司似乎很高兴地道:“这就好,总算把这家伙给退走了,我以前真是难以相信他会答应干这个总护法,由此可见,还是呼尔哈多有点见识,他居然敢出这个主意。” 王致远道:“不过属下那样一说后,这件事也就打消了,可是属下不明白,南宫俊如果做了本教的总护法,对本教的开展有益无害,大祭司何以要反对呢?” 大祭司冷笑一声道:“他做了总护法固然好,但我们就不好了,呼尔哈多跟他相互一配合,再加上南宫俊从悟非那儿尽得本教的各种技艺,还有我们的立足余地吗?我这个大祭司如若失了势,你们也没得混了。” 王致远这才点头道:“还是大祭司思虑周密。” 大祭司沉声道:“呼尔哈多已经不打算回去了,他打算把魔教变成中原一个武林宗派,而且要变更本教传统,以迎合中土的人情风俗,这样一来,我这个祭司以及你们的地位都将难以保存了,所以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金宝!” 金宝惶恐地道:“大祭司有什么指示?” 大祭司冷冷地道:“你别以为是呼尔哈多的妹妹,就不会受到影响,他可是没有把你看在心上,否则不会把止剑山庄的那个贱妇提升到副教主了。” 金宝忙道:“是的,弟子一直追随着大祭司的。” 大祭司笑笑道:“我很清楚你,若是照你哥哥的意思来干,你的日子就很难过了。也许,连命都保不住,只有跟着我,你才能过痛快的日子。” 金宝道:“弟子对大祭司的忠心可以质诸神明的。” 大祭司一笑道:“我知道,这只是提醒你一声。” 她忽然又像记起了什么问道:“王致远,你今天应对南宫俊的时候,没有让他看出什么吧?” 王致远嗫嚅地道:“应该没有什么,百宝斋对外,一直是由属下掌柜,他就是找人去问,也不会有问题的。” 大祭司冷笑道:“南宫世家领袖江南武林多年,是武林盟主,不是买珠宝的主顾,你那点掩护的身份顶个屁用,我问你有没有露出破绽?” 王致远吞吞吐吐,不敢回答,大祭司冷笑道:“这么说他已经看出你不是百宝斋的主人了?” 王致远道:“属下不相信他能看得出来,只是他在临走的时候,曾经问过属下,是否确为百宝斋的主人。” 大祭司脸色一变道:“你还说没有破绽,那他怎么会问你的?一定是你出了毛病!” 王致远急道:“可是属下实在想不起何时出了破绽,就是山、海、月、日他们,也以为属下就是教主,他们看见的百宝斋主人,一直就是属下。” 大祭司冷笑一声道:“王致远,你的脸形虽然与教主有九分相似,但是本教的人,很容易就分出你们两个人,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王致远道:“属下愚昧,属下不知道。” 炽司道:“你们之间,相差的是气质,你就缺乏教主那一股逼人的威仪,行止畏畏缩缩,自然使人怀疑你的身份,你没有一点王者的气势。” 王致远道:“大祭司明鉴,属下当然不可能有王者的气势,那并不是天生的,却是后天长时间培育而成,一个人习惯于一呼百诺,才会有那种气势,属下这个掌柜的却成天打着笑脸去应付客人,怎么神气的起来。” 大祭司笑笑道:“这也难怪你,如果你生的是具有那种气势,对我这大祭司必不如此客气了。” 王致远忙道:“属下不敢,属下全仗大祭司提拔。” 大祭司叹了口气,道:“王致远,你对我忠心我知道,可是太恭敬了也不好,会使一个人尊严尽失,没有一点气魄,否则南宫俊也不会一见面就看出来了。” 王致远道:“他虽然那样问了,却不敢肯定。” “那么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 “属下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来,一时呆住了,没有作任何回答,他就离开了。” 大祭司冷笑道:“这倒好,人家把你问得发怔了,还不算破绽,你要怎么样才称破绽呢?” 王致远连忙道:“属下以为不说话正是给对方一点莫测高深的感觉,这比跟他辩解来否认还好的多。” 大祭司冷冷地道:“问题是你那时脸上表情不是莫测高深,而是等于承认了。唉!他既然对你的身份起了怀疑,对你的话自然也不会相信了。” 王致远怔了一怔,大祭司道:“他既然对你的话不相信,今夜就很可能会潜进来看一看。” 金宝这时才道:“不会的,弟子已经向那个传信的打听过了,他约风尘三友今夜去探富贵山庄。” 大祭司看了她一眼道:“蠢材!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乖呢?南宫世家派出送信的人,还真能叫你买动了?” 金宝辩解道:“那不是南宫世家的人,只是一个普通算命的,是南宫俊教他送信来给化三千的。” 大祭司冷冷地道:“像这样重要的信,他会叫一个不相干的人送来,你怎么满脑袋都是稻草,尤其是人家已经识破了你的身份,还会让你知道他们的行踪!” 金宝不敢再说话,大祭司叹了一口气道:“你们这两个蠢材,连一点事都不能办,叫人家耍了都不知道,我真给你们活活气死,唉!” 金宝这才道:“大祭司,他们不去探富贵山庄,又去探哪里呢?总不会是到这儿来的吧!” 大祭司冷哼道:“为什么不会,今天南宫俊已经来探过路了,王致远应付时又破绽百出,他焉能不动疑,自然会来看一看,再说他南宫世家有的是人手,为什么还要另外去邀约风尘三友呢?不就是因为那三个人到过百宝斋,地形熟悉吗?你们只要想一下就不难测知的了!” 王致远这才道:“来了也没关系,最多在藏珍库那边转转,风尘三友已经来了十趟了,了不起损失几两银子而已,摸不到这儿来的。” 大祭司道:“这次可能不一样,那个南宫俊,虽然是初次出道江湖,却已经很了不起,我手下的宇文雷,具有那么大的实力,也被他击破了,还弄垮了我的两处分宫。” 王致远忙道:“大祭司,属下有点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把山儿跟日儿两人弄成那个样子,塞到富贵山庄去,那不是自毁实力吗?这两个孩子很能卖力的。” 大祭司冷笑道:“他们效忠的是百宝斋,而且我看他们的态度似乎被南宫俊吸引过去,对本教已渐起异心,所以才给他们一点惩诫,叫他们知道厉害。” 王致远跟金宝都为之一震,躲在暗中的南宫俊也是一震,这证实了他的猜测,也证明了魔教的可怕,他们虽然分成了三处,却是一个整体,什么百花宫,横江一窝蜂,百宝斋,甚至于红粉金刚等,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分散人注意而设,实际上,他们仍是一个体系。 虽然知道他们内部因夺权而呈现不稳,但是他们的企图却是一致的,这许多分散的组织联合起来,那实力就非常可观了,必须想法子先予以个别击破才是。 略一沉思,当下他就有了主意,乃由暗处现身而出,哈哈一笑道:“幸亏我没有上你的当。王致远,金宝,你们这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下结党,还不跟我领罪去!” 他这一现身,使得神台上的人都为之大吃一惊!王致远讷讷地道:“你!你怎么进来的?” 南宫俊冷笑道:“我是总护法,为何不能进来?” 还是大祭司比较冷静,伸手稳住了两个人才道:“南宫俊,幸会!幸会!我久仰你不凡,想不到你还真有两下子,能够摸到这个地方来了。” 南宫俊一笑道:“也没什么,我是本教的总护法,自然有权进到总坛来的。” 大祭司道:“我倒要请教一下,你是怎么进来的?” 南宫俊道:“那也没什么,我以总护法的身份,到门上一通报,问明了口令,就一直过来了!” 大祭司道:“你能问到通行口令?” 南宫俊道:“摩尼古温,哈哈儿赤,不是吗?” 王致远急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南宫俊道:“我是总护法,谁敢不告诉我?” 王致远道:“胡说,你这总护法在今天已经……” 南宫俊沉声道:“王致远,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教主,任意妄行,私结朋党,本座要严办你!” 大祭司道:“南宫俊,你别神气,你这总护法只是口头上的一句话,还没有成定局的呢!” 南宫俊笑道:“大祭司,我已经见过了教主,得到他亲口的允准,因此我是名正言顺的总护法了。” “你见过教主,什么时候?” “今天我离开百宝斋之后。” 王致远叫道:“不可能,教主到京师去了。”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3 第三十二章 圣宫之秘 南宫俊道:“那只是告诉你的一句话。你也不想想,南宫世家以及天下各路英雄豪侠齐集金陵,教主怎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呢?教主知道你们几个人朋比为奸,私下结党,苦于没有证据,故而借故远出,实则潜身暗处,看你们在捣什么鬼,今天你冒充教主,说了一套鬼话,他立刻就知道了,跟我取得了联系,然后又委托我前来,破坏你们的阴谋!” 王致远脸色如土,看向那大祭司,她也陷入沉吟中,片刻才道:“这个混球;居然也很精明!” 王致远道:“大祭司,那看来是真的?” 大祭司道:“不会错,否则南宫俊怎会知道此间的秘密,得到口令,直入此间呢?” 王致远道:“这批混账东西,口令怎么可以轻易泄露给外人知道呢?” 南宫俊道:“我不是外人,而是总护法。” 王致远道:“胡说,你这总护法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对内尚未官布,他们根本就不认识你。” 南宫俊道:“在那些使徒中并不全是你们的人,教主当然有一部分心腹,他们已经从教主处得知我的身份,对我十分恭敬,现在你们还有什么废话呢?” 王致远惶恐地道:“大祭司你要替属下做主!” 南宫俊道:“她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无法替你做主了,你只有束手认罪……” 大祭司道:“南宫俊,你是堂堂世家的少主,怎么会肯担任魔教的总护法之职的?” 南宫俊一笑,道:“我的武学多半得自悟非禅师,也是间接得自魔教的十大宝典,我跟魔教的渊源至深,担任这个总护法似无不妥。” “可是,这跟你们南宫世家的传统不合。” “魔教在中土准备改变面目立足,保义为尚,这样的一个门户,我可以参加的,教主答应我担任这个总护法,也可以监督本教之所行……” “你相信他的话吗?” 南宫俊笑道:“我没有理由不相信,至少在目前百宝斋并没有做出什么有悖武林道义的事情,有许多不义之行,都是你百花宫干的,他要求我帮忙清理门户。” 大祭司怒道:“是他要求你清理门户的?” 南宫俊笑道:“是的,教主、副教主都要求过我,说本教中就是你处处不合作,还要维持魔教中那些邪恶的传统,他们早就想把你赶出去,只是你手下也有一批人手,惟恐引起内讧,使得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所以才想借重外力来对付你。” 这些话只是他临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谈后,随便瞎编的,但听来却如同真的一般,大祭司的脸色一阵大变,咬牙道:“好,呼尔哈多竟然跟那个贱人想排除我,可没那么容易,他们简直在做梦!” 南宫俊道:“他们是教主与副教主,手底下握有全教三分之二的实力,还可得到许多外力帮助……” 大祭司冷笑道:“他们如果真有这么大的把握,早就对我行动了,还会等到这个时候吗?哼!三分之二的实力,他们简直是太看得起自己了,看起来也许会有那么多,但是他们那三分之二里面,有一部分是我的人。” 南宫俊道:“你的人里面,难道没有他们的人吗?” 大祭司笑道:“这个我倒很放心,我不敢说绝对没有,但数目上少得很,不会起什么作用,若以外力为助,那就更笑话了,除非你把南宫世家的人拉进来,或许还能帮到他们一点忙,此外,他们就别想找到什么人!” 南宫俊道:“南宫世家的人手已经够了!” 大祭司道:“只可惜南宫世家目前还不是由你做主,我会把利害向你祖母晓喻,劝她别管人家的门户私事,她审度一下利害,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南宫俊道:“笑话,南宫世家的从没被吓倒过。” 大祭司笑道:“我不是吓她,而是分析利害得失给她听,呼尔哈多要在中原立足,虽然他肯改变若干教规,但究竟未能完全适合中原的世俗人情的,此其一;谁能保证他们将来不作进一步的发展,或者是故态复萌呢?而魔教的一切都是从心所欲,反抗各种束缚的,很容易得到人心的呼应,此其二。” 南宫俊道:“胡说,你们违背伦理纲常,男女杂处苟合,如禽兽,谁都不会赞同你们的。” 大祭司笑道:“我不跟你谈道理,而跟你谈实际,在口头上大声疾呼反对我们,而私底下又偷偷地参与我们的大有人在,这你信不信?” 南宫俊无法不信,他已经见识过两处百花分宫,尤其是以莫愁湖畔的莫愁分宫为最,那些阵仗是很容易使人迷失本性的,因此只有沉声道:“你们最多只能蛊惑一些意志薄弱的人,真正的道德之士,定然会反对你们的。” 大祭司一笑道:“对,有识之土,都不会希望魔教在中土传行,所以我限期把魔教迁回西方之举,必定可以获得武林道的支持,令祖母也会考虑了。” 南宫俊发觉她这一着的确厉害,只要她把这一点作公开地宣布后,的确可以得到广泛的支持的。 花极大的人力去对付一个邪恶的门派,是谁都不愿意干的,只要他们不太过分,容忍些时,要他们自己离去,这也是大家所乐见的事。 南宫俊如果对魔教不是深入地了解,他也会站在支持的一边,只不过他对魔教太了解。 知道他们在西方不但已无法立足,而且还受到一致的排挤,西方各邦族都是政教合一的,宗教上的领袖,也是政治上的统治者,魔教在中土,只是一个邪恶的门派,在西方,却是视为篡夺政权的叛逆。 他们不可能迁到西方去,大祭司的这番话,只是一种拖延的借口,拖延到她的实力打稳,根深蒂固之后,就再也无法把他们赶走了。 不过南宫俊在表面上不去拆穿她的慌话,只是问道:“你要多久的期限呢?” 大祭司一笑道:“南宫俊,你不是明知故问吗?你根本就晓得我不会去的,我已经在这儿扎下了根,只需要一点时间来稳定而已,可是有别人来问我,我会给他们一个期限的,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这点时间,大家都会付出耐心来等待的。” 南宫俊道:“五年之后呢?” 大祭司又道:“我会找个原因,再延个两三年,再后,就不会有人来问我了,因为我已经不必去讨好他们,该是他们来讨好我了,南宫少主,这个答案能使你满意吗?” 南宫俊一叹道:“满意了,你回答的很坦率。” 大祭司一笑道:“对你,我用不着隐瞒什么,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告诉别人,或是跟我捣蛋的。” 南宫俊道:“你那么有把握吗?”大祭司一笑道:“南宫少主,你别忘了有一个人质落在我的手中,那位西门姑娘或许你不放在心上,那位东方姑娘在你心目中可占着重大的分量。” 南宫俊沉声道:“你手中一共扣着四个人。每一个人都对我非常重要。但是你别打算要用她们来威胁我。” 大祭司道:“你对她们的生死毫不关心吗?” 南宫俊道:“当然关心,我就是进来救她们的。” “你知道她们在这儿吗?” 南宫俊道:“我不知道,但是知道一定落进了你手中,因为她们是没有经过战斗就被制住了,只有月儿跟海儿能把她们诱人陷阱,而只有百宝斋,才能发出指令叫月儿、海儿上当,我问过教主与副教主,他们都说没有下过那个指令,剩下的就只有你了,而且这圣台是你祭司的私地,也一定是藏在这儿的可能性居多,如若是藏在别的地方,教主不会不知道。” 大祭司的神色又是一变道:“这倒好,她们两个人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来了,那也没什么,我认了好了。南宫俊,人在我这儿,但是你一个人进来,就想救人,那是在做梦!” “我只是进来确定一下,只要知道人在这儿,立刻就有大批的人进来。” 大祭司冷笑道:“再多的人也没有用,你自己经历过,应该知道,我这片地穴中道路错综复杂,我只要把进路一封死,他们找上十年也未必能找得到。” 南宫俊一笑道:“你以为你这个地方很隐秘?” 大祭司道:“这所圣坛是我构思了多年,又动员了多少的工匠才构建完成,除了几个人之外,谁也不知道它的真正所在方向,你能摸到这儿,已经是奇迹了。” 南宫俊一笑道:“我也听说了,所以我没有自己摸索,我是跟着他两个人进来的,也没掌灯光,只要维持着适当的距离,遥遥缀着而来就行了。” 大祭司脸色又是一变:“你是蹑在他们之后进来的,那绝不可能,除非你自己也点了灯火。” 南宫俊笑道:“假如我点了灯火,你岂有不知之理,我蹑在他们之后进行,有什么不对的?” 大祭司道:“一路行来的暗桩就能阻住了任何摸进来的人,只要一踏错或踏空,就将堕入万劫不复之地,在那条地道中,有着一百多种陷人的布置,每一种都足以致人于死命,就算你打着灯笼,也不容易认清哪是实物,哪是幻影,为了布置这地下迷阵,我设置了三千多面铜境,除非你是得了指点才进来……” 南宫俊听了心头一惊,暗暗地庆幸着自己的运气好,但如果早知道有着如此艰险,他是不敢冒险的。 南宫俊没说错,他的确是蹑着前面的人进来的,只不过不是靠着视力来追蹑,而是靠着鼻子的嗅觉,闻着前面灯笼中烛油燃烧的气味来指示方向,因为走的都是前人经过的,所以才一点都没有错。 而且他是摸黑进来的,落脚全凭着一种感觉,像蝙蝠一般的感觉。特别哪儿是实地,哪儿是阻碍,要养成这种感觉的能力不容易,但养成之后,虽不似在黑暗中见物,至少在黑暗中可以摸索行路了。 看来他运气实在不错,若是有了灯火,反而令他受到镜中幻象所惑,踏到那些虚幻的木桩上而陷入危境了。 因此,南宫俊不再说明了,他觉得保留一些自己的实力不给人知道,有时能占很多便宜,所以他只笑笑道:“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已经进来了,这儿就不算是秘密了。” 大祭司冷笑一声道:“你只是一个人进来。” 南宫俊道:“我既然能进来,就能有很多人进来。” 炽司道:“这里是圣坛,没有人能随便进来的,你如果不信,不妨去试试看,每次你若能带三个以上的人进来,我就佩服你,就算你已熟悉此地一切的秘密,一次四个人,你要分多少次才能把人带进来,再说在行进的途中,我只要随便发动一点小攻击,就能叫你们有去无回了。南宫俊,这所圣堂是我多少心血的结晶,又岂是那么容易被人闯入毁坏的!” 南宫俊笑道:“我再带人来的时候,不会从那地道中走了,我们可直接一脚来到此地。” 大祭司道:“你说什么?这座地下圣堂……” 南宫俊笑道:“这座圣堂不在地下,而在地上。” 大祭司翻着白眼道:“笑话,不在地下在地上,地上能容这么大的屋字而不被人看见?” 南宫俊道:“只是跟入口距离得远,而且故意把方向弄乱,使人无从辨识就行了,我知道这栋殿堂是建在地上的,只是外表用土石遮掩,改变了形状,使人看不出来而已,我佩服你的巧思与匠心,故意造上那么一条几里长的通道来连通两幢屋子,使人真以为这是建在地下的,实际上这儿只是另一幢建在地上的屋子。” 大祭司的脸色大变,嗄声道:“你胡说……” 南宫俊道:“我一点都不胡说,这一带靠近大江,地接秦淮,挖下三五丈就是水源,在地道中都十分潮湿,可是这殿堂中却十分干燥,这就是一个破绽,在这里是绝不适宜建营地室的,尤其是如此高大的地下殿堂,大祭司,你实在挑错了一个地方了!” 大祭司道:“你知道这是哪里?” 南宫俊道:“距百宝斋里许处,有一所巨宅,屋子倒不大,但有个大园子,园里有一座土山,更大的出奇,我日间转过,感到很奇怪,顺便打听了一下,据说是林御史的故宅,我想就是你的圣堂吧。殿堂外面,被你堆上了土石,伪造成假山,因此我只要带人破山而入,就可以直捣圣堂,用不着那么费事了。” 这番话南宫俊只是凭着猜测,信口而出的,但是他对那栋林氏故宅却的确打听了一下,据说林氏故宅已经卖给别人了,因为宅中不干净,经常闹鬼,业主就任其荒废,只有一对老夫妇在看守着。 南宫俊当时没在意,此刻却因为一些线索的凑合使他作了那个猜测,再看了大祭司的脸色,他知道这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 大祭司的脸部肌肉都扭曲了起来,眼中喷着怒火,似乎要把南宫俊活活吞掉了才甘心,她只说出一个字:“杀!” 金宝与王致远都向南宫俊移近,而大祭司却再度站在那喷火的莲座下,缓缓地下沉。 那两名手执灯笼的女郎也向南宫俊包围过来,南宫俊道:“你们还打算要跟我拼命?” 王致远沉声道:“不是拼命,是奉命杀死你。” 南宫俊冷冷笑道:“你们能杀得死我吗?” 王致远说道:“一对一也许不是你的敌手,但四比一却绝对杀得了你,举世之间,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上我们四个人的联手。” 他说的倒不是恫吓之词,因为他第一掌攻到,南宫俊回手攻出时,虽然把王致远推后两步,自己也跟着退了一步,这说明了王致远的功力只比他略逊一筹。 金宝使的却是一对短剑,剑锋凌厉,南宫俊先用手中折扇招架,扇面却被剑尖嗤的一声,刺破了个小孔,这证明那对短剑是极为坚利的宝剑,另外两个女郎则是使的软剑,剑风霍霍,砭肌如割,证明她们的内力也是相当激厉,南宫俊发出几缕指风,都被他们连剑封住了,南宫俊没想到在这儿会遇上这四个高手。 好在他的身形轻便,只有利用卓越的轻功与那些大石柱子,迅速地移动位置,使得四人无法合围,但已经打得很吃力了,他一边战,一面盘算,一定要设法争取到先机,否则今夜就危险了。 他自从正式出道以来,大部分是凭着自己的机智决胜,只有对宇文雷,才是使用真正的武功,但也没有像此刻的艰险,因为他发现,这四个敌手,没有一个是比宇文雷差的。 转来转去,他忽然一扇逼开了金宝,向着黑暗中逸去,这所殿堂很大,只有神坛上才点着灯火,离坛稍远就是一片黑暗了,他一窜人黑暗中倒是很好的掩护。 那两名持软剑的女郎怕他逃掉了,连忙执剑追了过去,但才只有五六丈,就因为太暗而失去了南宫俊的踪迹,一个道:“不好了,给他逃去,快去掌灯来!” 另一个迅速回身,她们进来时的灯笼还绑在台上,这一个上台取了灯笼进来,却已看不见同伴了。 黑暗中也看不见南宫俊,灯笼的火光照得很近,她举着灯笼,高声喊道:“小秋,你在哪里?” 喊了两声都没有回答,她不禁着慌了,又大声喊道:“金宝护法,王护法,你们在哪里?” 黑暗中有条人影窜了过来,却是金宝的声音,道:“小春姑娘,别慌,我在这里。” 小春好高兴地道:“金宝护法,你可见到点子了?” 金宝沉声道:“刚才晃了一下,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这家伙狡猾得很,小秋一定是着他的道儿了,我们别分开,没有灯火他跑不出去的!我们搜搜看!” 小春道:“王护法呢?” 金宝道:“我叫他也隐人暗中去阻截点子了,这家伙一定不能让他逃出去,因为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了。” 小春点点头,二人绕着圈子找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找到,金宝道:“这地方太黑太大,找一个人实在很不容易,小春你能不能多找几个人来?” 小春苦着脸道:“没有用,如果准许找人帮忙,大祭司早就把她身边的侍儿分配出来,在这圣堂里能找到的人只有她身边的侍儿,现在她把人都带走了,可见是责成在我们身上要把对方杀死了!” 金宝道:“可是她也该想想我们的人手是否够呀!那个家伙是南宫世家的少主,又精通我们魔教的武功。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见得准能杀得了他的。” 小春却畏缩地道:“大祭司认为人是我们带进来的,所以要我们负责去清除,她不会管我们是不是敌手。” 金宝道:“她的目的在于保密,要是我们不能杀死南宫俊,给他逃掉,这秘密不是要泄露吗?” 小春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想到这些,我们跟着大祭司,向来只是多听少问,大祭司最忌讳的就是这个,我们原来有四个人,小夏跟小多就是在无意间发现了大祭司的秘密而被处死的。” 金宝不禁一呆道:“什么秘密?” 小春道:“我不知道,可能她们到不该到的地方,大祭司找到我们的卧室去,连让她们申辩的机会都没有,每人一枝追魂钉就处死了她们。” 金宝默然片刻又道:“小春,你在圣堂中出人多次,应该比我清楚,这儿到底是不是如同那个南宫俊所说的,是在林氏花园的假山肚中?” 小春说:“这个我怎么知道呢?这儿的地形位置是最大的机密,除了大祭司外,连教主都不知道。教主每天进来,都要我们引路的,不让他在中途多作一步的逗留。” 金宝道:“小春,你也到过林氏花园吗?” “我去玩过一次,是去采桂花的。对了,很可能因为小夏她们说在这儿闻到桂花香……” 说到这儿,她的脸色忽现恐怖之色道:“就是那一天,她们两人就遭到了处死,恐怕也是为了这个秘密。” 金宝哦了一声才道:“这就对了,我总觉得大祭司今天的行动好奇怪,她听南宫俊说出秘密后,应该极力扑杀对方才是,可是她自己居然退走了,叫我们来执行扑杀的工作,也不管我们是否办得了。” 小春颤声道:“金宝护法,你是说大祭司故意叫我们给对方杀死?” 金宝道:“比这更为严重,我们若不给对方杀死,她也会杀死我们的,因为她不会让秘密外泄。” 小春道:“这所圣堂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为什么她不肯让别人知道正确的位置呢?” 金宝道:“因为本教的武功秘籍就供在圣堂中。” 小春道:“她不能把秘籍搬到别处去吗?” 金宝道:“不能,秘籍就是一册经文,刻在一块大石碑上面,由大祭司保管,每年只开启一次,启碑的钥匙是在教主的权杖上,每次十二个时辰,大家对着碑上的经文研习武功,过了这段时间,谁都不准多学,多少年来,教主一直想得到圣碑,大祭司也一直想得到钥匙,互相相持不下,如果他们一方得了手,就能成为天下无敌的高手了。” 小春道:“他们难道不能互相合作,共同研习碑上的经文,一起修成那无敌神功吗?” 金宝一叹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也不愿意有人比自己更强的,以前有个少林俗家弟子名叫凌无咎,来到西方,被他偷学去了碑上的武功……” “那也不就是天下无敌了吗?” “还没有,因为他只学了半年,只看了一半的经文,还有一半的经文尚未出箱。现在那些功夫我们都会了,只不过他研习时间较久,比我们了解的更多,所以他可能比我们更为深奥一点。” 小春道:“他就是那个号称东佛的悟非和尚?” 金宝点点头道:“是的,不过听说他已经死了,他把所学传授给了南宫俊,这是本门的秘事,只有护法、长老才得知,现在我告诉了你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呢?” 金宝道:“因为我们也知道了圣堂所在地的位置,大祭司已经不让我们活下去了,我们若是不想死,就得赶紧打主意,快离开这儿!” 小春道:“离开这儿又到哪里去?” 金宝道:“自然是出去,你知道路径,我们可以出去,到了外面,我们就去找教主去!” “教主会保护我们吗?” 金宝道:“一定会的,他是我的哥哥。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投向大祭司这边,就是教主的授意,目的也是探悉圣堂所在地的秘密。” 小春道:“我们一跑,大祭司知道秘密外泄,她难道不能把圣碑另外换个地方吗?” 金宝道:“谈何容易,那座圣碑是我们魔教中的至宝,重有五万多斤,要五十多名大力士才能够抬得动!” 小春惊道:“会有那么重?” 金宝道:“是的,我绝不骗你,整座碑有一丈二尺高,六尺厚,四尺宽,上面刻了五万个字的梵文经典,也是我魔教的神功宝典,当初搬来中土,费尽了功夫!” “那么重的东西,他们是怎么搬运来的呢?” 金宝道:“那次是找到一名巧匠,将碑石分割成五十个小块,分开搬运而来,来到此地后,又用一种神胶粘合起来,可是这石碑只能粘合一次,所以现在不但无法分开,也无法移动;所以才必须要找一个秘密的地方竖立起来,这座神碑要由教主与祭司共同掌管,也是为了这个缘故,圣堂之内,以祭司为主,教中事物,则由教主专司,这个传统是西方传来的。” 小春道:“那我们出去,把圣堂的位置告诉教主,他就能够讲来取得神碑的武功心法了。” 金宝道:“是的,神碑由一座大钢罩子覆盖,那钢罩状如箱子,开启钢罩的钥匙却在教主手上,除了教主,谁也开启不了,只要知道地点,教主一定能掌握神功。” 小春想了一下道:“大祭司如若知道我们违令逃出,一定会作防备,教主还能那么方便进来吗?” 金宝急道:“那是以后的事,反正她搬不走。小春,我们已经知道了圣堂之秘,大祭司不容我们活下去,我们必须自保,除非你不想活下去。” 小春道:“我当然要活下去,可是还有王护法呢?” 金宝道:“他也要活下去,我们把他一起叫出去。” 于是她拉开了喉咙叫道:“王致远!王致远!” 连叫了两声,都没有回答,金宝狐疑道:“这家伙上哪儿去了,莫非遭了南宫俊的毒手了?” 忽然一阵寒风迫体而来,她算躲得快的,连忙闪过一边,而且还把小春推了一下,虽然避过了这一招突击,手臂上却一阵火辣,被利器刮了条口子。 那突击的人现身了,却是王致远。 金宝怒叫道:“王致远,你这是干什么?” 王致远冷笑道:“我在一边听到了你们的谈话。金宝,大祭司一直就怀疑你心生异图,你总算不打自招了。” 金宝又惊又怒道:“王致远,难道你不想活下去?” 王致远道:“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想活下去?” 金宝道:“我们知道了圣堂之秘,大祭司有意叫我们去杀南宫俊,实际上是让南宫俊杀死我们。” 王致远笑道:“不错,杀了南宫俊,你们必须死,杀不了南宫俊,你们也得死,圣堂之秘是不容轻泄的。” 金宝道:“那你呢?你能不死吗?” 王致远道:“我当然不会死,圣堂之秘我早就知道了,而且还是我设计的。” 金宝道:“什么,是你设计的?” 王致远道:“你应该记得,是我最先找到这地方,开设起百宝斋的,我自然知道这一切的设置。” 金宝道:“王致远,你跟着大祭司她会给你什么好处,这个女人阴险狠毒,她会容得下你吗?” 王致远笑道:“她的好处,就是我的好处,她是我的妻子,你想我有什么好处呢?” 金宝叫道:“什么,她是你的妻子,大祭司是不能嫁人的,她怎么会是你的妻子呢?” 王致远一笑道:“等我做了教主之后,这个规矩就可以改变:了,远在二十年前,她就是我的妻子,而且我们还生了个儿子,现在你们乖乖地死吧!” 金宝道:“杀了我们也没有用,圣堂之秘已揭。” 王致远道:“南宫俊也不可能活着出去的,宝珠刚才急着离开,就是去封闭出路,我在这儿,目的就是要消除你们,你们绝对逃不掉的。” 金宝横下心来道:“王致远,我们纵是活不成,你也别想当得成教主,我哥哥早知你跟纪宝珠是一起的……” 王致远笑道:“我知道,他去邀南宫俊来人教,目的就在借重外力对付我们,可是这次事机太巧了,南宫俊一个人摸了来,我们只要杀了南宫俊,南宫世家的人自然会找到他,拼个两败俱伤后,这教主的位子,顺理成章该我接下来,取得灵碑之钥,苦钻个几年后,我们夫妇不但可以取得魔教的一统,君臣天下也不是难事!”他说得高兴,没想到斜里劈刺来一剑,躲闪不及,只有避开要害,让那一剑刺中肋下,然后再飞速地跳开,看出刺他一剑的居然是那个久呼不应的小秋。 小春叫道:“小秋,怎么是你,你上哪儿去了?” 小秋道:“刚才我被南宫俊制住了穴道,就在那根柱子后面,你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就是苦于无法行动。” 金宝哦了一声道:“那你又怎么恢复了呢?” 小秋道:“我也不知道,忽然一股劲道传来,把我闭塞的穴道解开,然后又有一股暗劲把我推送了过来,我就势给了王致远一剑。” 王致远受伤不重,一面运功止血,一面道:“小秋,你也要像她们一样背叛大祭司不成?” 小秋道:“是的!上次小夏跟小冬就是无意间发现了圣宫之秘而被处死的,大祭司绝不会容我们活下去,为了要自求活路,我只有投向教主那边去了。” 金宝忙道:“对!小秋,做得对,我们先宰了他。” 三个人执剑向王致远逼近去,王致远忙叫道:“你们别糊涂,快找到南宫俊,我还可网开一面……” 金宝道:“王致远,你已经说出你跟纪宝珠是夫妇,对你们夫妇的手段,我们可都很清楚……” 王致远道:“圣堂之秘如果给南宫俊知道了,那就更糟了。” 金宝道:“糟不到哪里去,南宫俊是教主聘来的总护法,他是我们一边的。” 说着招呼了小春与小秋合力攻上,王致远只有打起精神,咬紧牙关跟她们战成一团道: “你们这是自找死路,少时宝珠带了人过来,你们活得成吗?” 金宝笑道:“南宫俊既然跟我哥哥联络上了,而且是受到我哥哥的指点而进来,可见教主也有了准备,很快也会带了人来支援的。王致远,你得意得太早了。” 南宫俊一直藏身在暗中,听他们自己窝里反,也知道了他们内部的分裂,心中十分得意,盘算了一阵后,他决定了该怎么做了。 他先看了一下战局,王致远的武功比她们三个人都高,以一敌三,堪堪能战成平手,可是,他受了伤,影响了功力,再拖下去,他是必败无疑。 南宫俊本来想上前帮上一手,解决掉王致远的,可是他再仔细一想,觉得还是留下他们自己去造成对立与矛盾的好,只不过他必须要做一件事,引开纪宝珠,保全这三个女的,把圣堂之秘宣泄出去。 因此他把跨出的步子转了个方向,一直掠向那座圣台,纵身而上,向火池中的中央看去,那儿是纪宝珠上下升降之处,南宫俊想必会有机关操纵。 可是他日中只见到一片烈焰,什么都看不见。 南宫俊又稍作沉思,然后就静坐聚气,使全身进入一种为气壳所包裹的状态,才慢慢地升起空中,又慢慢地向火池中心降去。 这一手功夫太玄妙了,他的人仍维持端坐的姿势,全身衣衫鼓起,像是个吹了气的球,他升起时好像有人托着,下降的时候也一样,只不过那些火焰在靠近他的时候,被逼向一边,露出了一个大缺口。 这正是魔教中气功的绝招,灵座飞升神功,决斗中的四个看见后,都停了手,一时呆了。 等到南宫俊降下了火池后,四个人又不约而同地跳上了圣台,在火池旁边看着,南宫俊已经下去了,火焰也恢复了原状。 片刻后,金宝道:“王致远,你想必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地方,南宫俊已经下去了,宝珠是否还拦得住他?” 王致远道:“这小子是找死,那火会活活地烤死他。” 金宝冷笑道:“你别自欺欺人了,你也晓得南宫俊的那一身功力,已经到了火水不侵,百毒不伤的境界,别说这点浮火,就是把他投进了炭炉子,只要他的一口气不散,也毛发不伤,他已经出去了。” 王致远道:“没关系,他出去了,你们可不能再出去了,宝珠会把他截杀下来的。” 金宝道:“你这话连你自己也难以相信,宝珠如果到人口处去布置拦截,就不会在底下,如若出口就在底下,他一下去就脱困了,宝珠还拦个鬼,再说宝珠如果想靠身边那几个小鬼,也未必能拦得住他。” 王致远听得心中大急,纵身一跃,也向火池中跃去,他没那种慢升徐降的功力,可是他在空中挥剑急舞,剑气直逼,居然也荡开了一个缺口,人由缺口中下落。 他这一下去,金宝与小春、小秋可就直了眼,小春道:“金宝护法,我们该怎么办呢?” 金宝道:“我们当然是出去,可是我们没有南宫俊的本事,对这儿的情形又不熟,还是从原路走出去吧!” 小秋道:“不行,你没听王致远说,大祭司已经赶到出口处去布置对付南宫俊了,我们一回去刚好赶上,我们还是由此地出去的好。” 金宝道:“谁知道那底下是怎么个样子呢?” 小春道:“我们照王致远的样子试试再说吧。我先去,到了底下就通知你们,如果我没响声,就是被火烧死了,你们另想别的路吧!” 不待两个人阻拦,她已经纵身而起,也学王致远的样子,用武器逼开了火焰,投入了火焰的中心。 另外两人紧张地等待着,听见小春说道:“你们快下来,我来接你们。” 声音落后没多久,池中的火焰忽又由中心两边分开,一具石台上升,台上站着小春向她们招手,两个人忙跃向台上,但见小春将一个机钮用脚踩踏,石台又自动地下降,若纪宝珠出入之状。 并没有多久,差不多降下两丈多三丈处,已经到底了,底下只是陈设很简陋的机械,与几千只油篓,原来那池中的烈火是热油所造成的,整个火池,是一具圆形的石槽构成,中间开了个圆孔,有一具升降石台,而石台的升降,即是利用铁链等机械。 另外还有一根绳子,拴着一具铜铃,铃旁是一口小的油灯,灯的肚子很大,贮油很多,终年不息。 金宝跳下石台后,仔细地看了一下道:“原来是这个玩意儿,外面弄得倒是唬人的样子。” 她向两个女孩子解释道:“你们看,这个铃上的绳子是连着上面出入处那扇石门的,石门开启,铃声就会响,同时这油灯就会移过去,点着那根粗的灯芯,很快地把火池中的油燃烧起来,就造成外面圣台上的景象。” 小秋道:“那不是圣火吗?还说永久是不息的。” 金宝道:“活见她的大头鬼,我知道在西方,魔教的总坛是一个叫地狱谷的地方,那儿有永年不熄的地火,是由地底喷出来的,这儿是金陵,哪儿来的地火,自然是要靠人为的了,都是用这些油燃烧起火的,再加入一些药末,使得火焰变为绿色了。” 小秋道:“那么一池子的火,也用不了多少油,就一直点着好了,干吗还要熄掉呢?” 金宝笑道:“一直点着倒不是烧不起,而是油烟无法处理,一池油火,冒出的烟是很大的,而且一定要通出去,偶而一燃,油烟用轻窗导向别处,别人还以为是举炊烧饭,但整天的喷烟不息,就会使人怀疑了。” 小春道:“难怪大祭司规定得很严,过了黄昏就不准晋见了,这两天是为了特别。” 金宝笑道:“以前她还要分驻百花宫,一年只有几个月的时司在此,所以除了那几个月,根本见不着她,现在你们也看见了,这些圣堂中的神奇现象,根本都是人为的,没什么可异之处,现在我们来找出路吧。” 其实不必去找了,出路处的一扇暗门已经打开在那儿,暗门后是一道阶梯,顺路而上,出去就是一口古井,就在一座广大的假山旁。 虽在夜暗,晨光依稀,她们看出,这正是林氏的故园废宅。小春叹了口气道:“果真是这儿,那个南宫俊的确有两下子,一眼就认出是那里。” 金宝一叹道:“纪宝珠跟他作对,是注定了失败的命运,只不知南宫俊帮我哥哥是否为真心,否则我们魔教的多年苦心,恐怕也要白费了。” “我待人以诚,处事惟义,只要不是违反这两个原则,那么我一定不会捣谁的蛋的。” 声响从旁边响起,然后就出现了南宫俊笑嘻嘻的脸,三个人都吓了一跳,金宝镇定了一下心神才道:“参见总护法,请恕妾身先前冒昧之罪。” 南宫俊笑笑道:“没什么,你既是受教主之命卧底,在身份未加暴露前,是应该对我敌视的。” 金宝很客气地道:“总护法,我们快出去吧!王致远已经由此出去了,等他通知了纪宝珠来此就走不成了。” 南宫俊一笑道:“那倒不必担心,这上面就是林氏废园的假山,出入的门户很多,到了这个地方,就不怕她人多了,再说纪宝珠想降住我们也不容易。” 金宝道:“不,总护法,她身边那八个孩子很难缠,每个人都跟你身边的山、海、日、月一般功力。” 南宫俊道:“没关系,我应付得了,我有几个问题要对夫人请教的,请夫人见告。” 金宝不安地说道:“我们上去就不行吗?” 南宫俊笑道:“上面是空旷的废园,反而容易受到暗算,不若在此地,只有两条通路,容易控制。” 金宝只有道:“好吧!总座要问什么呢?” 南宫俊道:“首先我要问的是东方倩、西门姣蛟以及海、月二女被纪宝珠囚禁在什么地方?” 金宝道:“这个我不知道……” 小秋道:“我从后园将她们引了进来,大祭司在圣台顶上设了迷香把她们迷倒了后,不知道被囚禁在哪儿。” 南宫俊点点头道:“好!只要知道她们被引进此地,我想一定是被藏在哪儿,我去找好了。” 思索片刻他又问道:“富贵山庄的暗中主持人为长春子,据说此人是教主的兄弟……” 金宝忙道:“胡说,教主只得我一个胞妹,长春子是王致远的兄弟。” 南宫俊道:“这个长春子与本教是什么关系?” 金宝道:“他跟王致远一样,也是本教长老,不过他习得本教的术字真诀,仗着本教的一些异术,居然在宫廷中大受宠敬,对本教有不利之心!” 南宫俊道:“他是跟纪宝珠串通一气的了?” 金宝想想才道:“这很难说,不过他们比较接近就是,所以教主感到势力很孤单,才求之外助。” 南宫俊道:“我身边的山、日二童是谁的人?” 金宝道:“他们是教主身边的侍儿,分出来以供总座驱策的,只不过他们对本教的内部争斗不清楚,才会受到纪宝珠的乱命所指,进而对总座不利。” 南宫俊一笑道:“这总算把我的一些疑问都澄清了,最后,还有一点问题,纪宝珠既然在教中担任大祭司,何以她的分宫主持人虞莫愁却不知道?” 金宝道:“纪宝珠另组百花宫,副教主另组红粉金刚,原是为本教扩张外围,正如教主自组百宝斋一样,为各人的基本实力,未到必要时,是不宣布的。只不过百宝斋由于是教主直接统辖,在总斋所属的人员,都已经举行过入教仪式,成了本教的正式弟子,知道得较为多一点,在分号中的那些人,还是不知道的。” 南宫俊笑道:“教主行事很谨慎。” 金宝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本教远来中土立足,在羽翼未丰之前,必须要十分谨慎,以免招致外力的干预。” 南宫俊一叹道:“一个组合在没有立定基础之前,就已经四分五裂,各自为政,那是很危险的。” 金宝也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本教在一开始就分裂成几个有力的集团,这些年来,教主致力于团结,好容易才把纪宝珠拉拢住了,哪知道得不偿失,本身内部出了个王致远……” 南宫俊道:“夫人应该及时提醒教主才是。” 金宝道:“以前我在外面,根本不知道,直至最近才跟王致远接触,知道他跟纪宝珠有联系的。” 南宫俊道:“他是纪宝珠的丈夫,而且两人已结婚多年,难道教主都一无所悉吗?” 金宝道:“这从何知道起,大祭司原是不准嫁人的,但又不禁男欢女爱,她的百花宫中,更是夜夜春宵。本教有许多得力高手,是她以女色吸收进来的,因此,她要跟哪一个男人多亲近一点,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 南宫俊叹道:“他们夫妇既是早有夺权之心,王致远又在百宝斋中担任要职,教中势力,恐怕大部分握在他们手中,对付他们很不容易。” 金宝道:“好在教主早有所见,把重心置于各分行中,而且私下也拉拢了不少人,像我在外拉拢住风尘三友,就是一个例子。” 南宫俊一笑道:“夫人拉拢风尘三友,可不算成功。” 金宝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是的,实际上我只拉拢住一个浪子,不过今天我也摆下了话,说出百宝斋对他们曾经放了多少交情,他们是最重恩怨的血性汉子,念在往日的交情分上,总不好意思跟我们太以为难吧!” 南宫俊一笑道:“这个很难说,不过夫人不必为这事担心,我会跟他们解释的,现在请夫人到百宝斋去通知一下马成,找齐了他们,到此地来跟我会合。” 金宝道:“马成在哪里呢?” 南宫俊道:“马成在守着人口,你们进来时,我跟马成已经守在门口了。” 金宝哦了一声。 南宫俊道:“我还要在此地搜索一下,尤其是阻止纪宝珠去毁坏圣碑。” 金宝道:“她不敢这样做的。” 南宫俊道:“她为什么不敢,圣碑之秘势必揭穿,那座圣碑既打不开,又搬不走,她怕被教主得去上面的绝学,自然只有毁坏一途了。” 金宝很紧张地道:“这倒是,我还得赶紧通知教主去,总座小心,我们就先走了。” 南宫俊道:“夫人带一位姑娘去,请留下一位姑娘来,在下有些不清楚的,还要问问人。” 说着送她们到了外面,金宝带了小春去,留下小秋跟着南宫俊,再度由井中回到了地下。 南宫俊道:“姑娘今后的处境会很糟,你们算是大祭司的人,可是大祭司容不得你们,在教主那边,你们怕也难以受重视。” 小秋黯然道:“全靠总护法提拔。” 南宫俊道:“我在教中也只是客卿地位。” 小秋忙说道:“不!教主对总护法是很推重的,正如总护法所说,总坛内大部分已是大祭司的势力,教主逼得求助于外,总护法不仅得到了本教的各种神功而且又是南宫世家的少主,教主万不敢开罪的。” 南宫俊一笑道:“小秋,你是怎么进入魔教的?” 小秋道:“我原来是大祭司在百花宫带过来的侍女,来到这儿,才知道有魔教这个名目。” “那你是应该很得大祭司的信任才对呀。” 小秋苦笑一声道:“但是大祭司并不太信任我们,她身边的八个侍儿才是她真正的亲信,教中的人却是以为我们是大祭司的人,对我们也很冷落……” “你们的处境不是很为难吗?” 小秋道:“有时是很难过,不过算起来,我们平时是替大祭司传信的时候较多,而且比别的人也接近一点,大家把我们看成大祭司的心腹也是很正常的,怪不得人,只有我们自己知道还不算是大祭司的真正心腹而已。” “大祭司在教中是不是已经有了很大的势力?” 小秋想了一下才道:“可以这么说,因为大祭司手下有一批美女,很多武林高手又都是被她吸收进来的,那些人都听她的,她的实力就很坚强了,不过教主也不简单,他自己另外培植了一股力量,没放在这儿,最近他又跟副教主联合起来,声势就较为可观了,大祭司很着急,他们之间迟早会有一场火拼的。” 南宫俊总算对魔教的内部有了个初步的了解,这种权争对他是有利的,不过他很慎重,并没有把这些情况作为定案,还要再深入了解后,才能决定应付之策。 整个魔教的情形太复杂了,绝不是一个像小秋这样的人所能了解的,她的话也不能作准了。 但有一点是可以认定的,那就是魔教势力之大,百宝斋、百花宫以及红粉金刚,只可以说是魔教的主力,还有许多不知名的组合,恐怕都和魔教有关。 换了个人,也许就会相信了,因为他亲耳听见了纪宝珠的谈话,也亲眼看见了王致远与金宝的冲突以及小秋现在的谈话,都足以证明魔教的内争正烈。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4 第三十三章 迷宫祭坛 可是南宫俊却没有完全的相信,因为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轻而易举的就让他触到这些矛盾,那三个组合潜伏中原,培养了多年的实力,最近才突然显露出来,可见他们都是不简单的人物。 这一切会不会是一场戏,一场演给他看的戏?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从他来到金陵之后,所见到的一切都太明显,那个魔教的主人很不简单,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就暴露了内部的弱点,给他这个没有正式加入的人知道呢? 南宫俊心里在盘算着,思索着,一时没有行动。 小秋却问道:“总护法,你在想些什么?” 南宫俊道:“我在想纪宝珠把人藏在哪里?” 这原是他随口的一句搪塞,但小秋却信以为真,居然也帮他想了一下道:“最大的可能还是在上面的地道里面,也就是在圣堂里面。” “我已经大致地转了一下,圣殿四周都是石壁,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小秋道:“这倒不见得,总护法在进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看得见,那些通道分布很广。” 南宫俊道:“都通到哪儿呢?” 小秋道:“我不知道,我只负责引路带人从一条正确的路口进入圣堂,别的路我们不准走,而且还有很多迷宫,走进去就永远也走不出来了,百宝斋里有些人不相信,也曾偷偷地想进入圣堂来,结果都死在迷宫里面了!” 南宫俊道:“百宝斋的人也需要偷偷地进来吗?” 小秋道:“圣堂是教中的禁地,除非经大祭司召唤,或是得到允准,由我们引进外,任何时间,任何人都不准进入的,违令的人杀无赦,但是有很多教主的人,仍是偷偷地进来,大概就是为了要探索那块圣碑吧!” 南宫俊道:“我对圣碑倒不感兴趣,但是那四个人是我的同伴,却不能有意外,我一定要找到她们。小秋,你说在地道里面,我们就找找看好了。” 小秋道:“婢子不敢,除了规定的路,误踏一步就有生命的危险。” 南宫俊笑道:“没关系,有我在,而且我也不要你去涉险,只要你为我打着灯笼。” 小秋道:“一盏灯笼照到的地方很有限。” 南宫俊道:“那就多找几盏。” “没有了,一共只得两盏灯笼,而且里面的蜡烛也有限,仅能够来回之用,我们已经在这儿耽误了很久,现在只够点着很快地回去的。” 南宫俊笑道:“要回去的话,从外面快多了。” “可是灯笼内的蜡烛不够在里面慢慢地找的。” 南宫俊笑道:“这可难不住我的。” 他找到了两枝大毛竹,把竹节打通了两节,留出两尺来长的空段,又找到了一团棉絮,浸透了油塞进里面,立成两枝大火炬,点上后,火光熊熊,竟比灯笼亮多了。 小秋道:“还是总护法行,婢子竟没有想到这法子。” 南宫俊说道:“你替我拿着在前面开道,我负责保护你的安全,我们再到圣堂去。” 小秋擎着两枝火把,南宫俊则在她身边,两个人又重新由升降座登上了圣台,来到圣堂中,那儿依旧空无一人。 南宫俊道:“纪宝珠恐怕带着人跑了,她如果是埋伏在出口处,这半天见不到人,应该过来了。” 小秋道:“这个婢子可不知道。” 南宫俊笑着道:“走吧。就算她来了,也不打紧,金宝已经去召人了,我的人立刻就会来到,不怕她的人多。” 于是小秋擎着火把在前面引着路,这次因为火光较强,南宫俊可以看清通道的情形了,觉得小秋说这儿充满了迷宫暗道的话的确是不错的。 通道壁上铺着许多大大小小的镜子,反复折照,使得一条路会变成三条,令人看了眼花缭乱。 地下则是铺着各式的方砖,砖上有着各种图案,小秋一面走,一面解说道:“这里有六种图案,叫做六合迷宫,配合阵势而变的指示在前面的门口,今天是上上,走的是万字方砖,下次如果是中下,就走有五幅图案的方砖,一点都不能错!” 南宫俊道:“万一走错了,那会如何呢?” 小秋道:“这可没有人敢试,因为没有按照指示进来的人,都没有活着出去,里面有金木水火土五行生克,据说有七十二种杀人的机关消息。” 南宫俊微微一笑,忽然一脚踏错,往一块杂色的花纹上踏去。 小秋大惊失色地叫道:“总护法,你小心。” 叫得已经迟了,南宫俊的脚已经踏在上面,小秋吓得面如土色,但是说也奇怪,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南宫俊笑说道:“大概是机关失灵了吧!” 小秋惊魂未定地道:“大概是吧,总护法的运气真好,真是谢天谢地,再可就要小心了。” 说着她忽觉不对道:“总护法,你莫非是事先动过手脚,把机关上的开关停止了?” 南宫俊道:“何以见得呢?” 小秋道:“因为你已经走过一次进来的,那次你手中没有灯,看不见脚下踏的是什么图案的方砖,居然也没有出事,那一定是把机关停止了。” 南宫俊笑道:“地道中的机关是最大的秘密,纪宝珠视同生命,恐怕连她的丈夫都不肯告诉,我又怎么会得知而加以破坏呢?” “那总护法刚才怎会不触动机关呢?我相信你是故意踏错的,因为这一路行来,你一直很小心,绝不会错的。” 南宫俊笑道:“好吧,我承认是故意的,因为我知道这下面并没有机关。” 小秋惑然地问道:“这下面没有机关吗?” 说着他果然在每一种花式的砖上都点了一脚,依然是什么事都没有。 小秋道:“难道大祭司是骗我们?” 南宫俊一笑道:“她也不会骗你,因为这所地道既是关系如此重大,她又不能整天在此守着,一定要布上机关来加以保护的,只不过这条地道全长里许,如是每一块下面都要安装消息机关,那工夫可费得大了,她最多只是择几处地方安装下去,那已经很可观了。” 小秋哦了一声道:“我说嘛,以前有人进去误中机关而死,我是看见的,尸体移出来,有两个全身发肿,两个体无完肤,分明在机关里中毒水及刀轮。” 南宫俊一笑道:“试想这些埋伏的消息埋藏地下,再加机关去牵动,要占多大的位置,纪宝珠纵使不怕花费,也没有这么多的巧手工匠啊,这种东西可不是随便找一个工匠就能做的。” 小秋道:“就算是只布一段地方,总护法又怎么知道这个地方没有布下机关的呢?” 南宫俊道:“因为我走过一趟。” 小秋不解道:“您走过一趟,意思说您经过那些有埋伏的地方。” “不错!我的记忆力不错,所以我记得。” “您经过那些地方也没有得到谁的指点?” 南宫俊笑道:“谁能指点我?” 小秋道:“您是教主请来的,教主应该指点您呀!” “教主如若能给我指点,他早已派大批人进来了。” 小秋一怔道:“是啊,大祭司限制很严,每次人觐的人不得超过十名,而且还要经过搜身,不得携带兵器,并在重重的监护下,才准教中弟子下来朝觐魔神阿修罗尊者,领受教养,就是怕那些人不守规矩,所以婢子对总护法能通过那些机关,实在感到不解。” 南宫俊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一种武功的修为而已,再加上一种特殊的感觉。” 小秋问道:“武功的修为与特殊的感觉?” “是的,那种武功没有名目,它的功能是一种灵敏的触觉,我落脚下去,可以轻似鸿毛,一点点地加重,如是脚下有一点点的不对劲,不像是实地,我就立刻收回脚来,改换第二块地方,至于另一种感觉,则是更为神奇了,能够于黑暗中预知危险而加以趋避。” 小秋道:“有这种功夫吗?” 南宫俊笑道:“有的,而且是魔教的心法之一,魔教中人恐怕还没有一个人会呢!” “我的武学承自东佛,他已经得到魔教的神功秘籍,也就是金宝说的那方神碑上的大部分武学。” 小秋讶然说道:“总护法已经全学会了?” “东佛所能我已经全会了,但是魔教的神功心法,我还没有学全。” 小秋道:“但总护法已经是本教最高的一个了!” 南宫俊道:“倒也不敢这么说,他们所习的与我不同,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我不知道的,要等交过手后才会知道高底,不过我相信在魔教中,能胜过我的人不会太多,所以你跟着我可以很放心。” 小秋充满了敬佩之情道:“婢子以后就跟着侍候总护法吧,婢子倒不想得到什么进益,只想能有所蔽护。” 南宫俊笑道:“自然可以,我对身边的人绝对爱护,不让他们受任何委屈,像月女海女二人她们受了拘禁,我不顾危险也要救出她们。只是跟着我之后,必须要对我绝对忠诚,不能再有异心。” 小秋跪了下来道:“婢子可以指天立誓,对总护法矢志忠诚,如果有异心,天诛地灭。” 南宫俊道:“好!小秋,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 小秋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道:“请总护法把小春也一并收留,婢子可以保证她的忠贞,我们两个人情同一体,十分可怜,在教中既没地位,又没有人照顾。” 南宫俊道:“我也可以答应,现在你好好地照着路,快点前进,不必考虑脚下,到了该注意的地方我会提醒你的。” 小秋高举着火把,高高兴兴地在前引路,南宫俊也宽心多了,他知道这个小女郎已经对他绝对忠心的了,先前,他的确对她存有戒心的,对于这个地道中的机关,他的确是仗着那种特殊的感应而有所了解,所以他才能一路很平安地通过来。 但那些都是呆的,固定的机关,最怕的是一些由人为控制随时任意触发的,才叫人难以预防。 现在可不必担心了。 快走到一个拐弯处,壁上嵌着八面大铜镜,反复映照,使得通路变得十分复杂,像面蛛网似的四下伸展,不知道哪一条是真正的道路,哪一条是镜中的虚影子,而南宫俊知道这些镜子是万万碰不得的。 因此他笑笑道:“小秋,这个地方才是你应该注意的,也是要你来引路的时候了。” 小秋很高兴地在前走着道:“这很简单,照着有万寿字的图案走就行了!” 走出七八步后,她忽然也停住了,南宫俊问道:“小秋,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走了?” 小秋皱着眉头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条路我已经走过很多遍,虽然没印象,多少也曾记住了一些,步伐一直都是很顺当的,从来也没有走过交叉的步子。” 南宫俊哦了一声,仔细地看了一下道:“你不会记错吗?也许是你左右脚踏得不对了呢?” 照她目前的情势是左脚踏在一块方砖上,而有一块有万寿字纹的方砖却在更左边,势必要用右脚叉过左脚才能够得着,如果是右脚踩在现在的方砖上,则跨出左脚就行了,所以她才会有此一问。 小秋道:“应该不会,我走了不知多少遍,从未注意到右脚的问题,因为由起步开始就是自然地过来了,从来也不会乱了脚步,就算我左右踏错了一只脚,前面的一步也不对呀,又要交叉了!” 更前的一块寿字方砖,却又排在右斜方了,如果是右脚踏上去,则空出的左脚也一定要交叉着才能踏上去,总而言之,其中有一块乱了顺序,就破坏整个次序,产生了一种不和谐的感觉。 南宫俊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笑着道:“小秋,你怀疑的没错,这个阵势被人换过了。” 小秋惑然道:“变换过了?” 南宫俊道:“是的,你想想看,假如照你的习惯,下一步是伸向哪一块的呢?” 小秋想了一下才道:“应该是右上角的那一块有菊花的,可是今天应该走有万寿字的才对!” 南宫俊蹲下身来,很细心地摸到那涂菊花纹的花砖,落手很轻,然后轻轻地用掌贴在上面,掌心吸住了砖面,徐徐地拔了起来,一直提出了地面。 那方块底下是一个小小的石球,顶住了方砖。 南宫俊笑道:“机括就在这里了,你看此地有两个一大一小。大的仅可挤住这个球,如果是上面有人踏在方砖上,重量一定会增加压力,将石球放在较小的洞上时,四周承力够,就不会下沉了,所谓的阵图变化,只要把方砖下的石球搬个位置就行了,这个设计的人确不错,很有心思!” 他把揭起的方砖翻了过来,却是万寿字花纹,乃笑道:“你也没记错,本来应该是走这一步的,只是有人把花砖翻了个面,你若是照着前一步走,就会触动机关了,不信我把那块万寿字花砖提起来,石球一定是放在大孔上的。” 他提起了那块砖,下面果如所料。 小秋变了色道:“这是谁动手的呢?” 南宫俊道:“当然是个极力要你命的人,而且这人的功夫必须很高,这些方砖每块重约十斤,没有提手的柄,要靠掌心的吸力才能拔出地面,这如果内力不到相当境界是办不到的,像你就不行。” 小秋道:“我不行的话,大祭司身边的八侍也不行了,想来想去,只有大祭司有此可能了。” 南宫俊笑道:“大概是如此了吧。她要保持圣堂的秘密,不能留个活口,自然就要除去你们了。” 小秋黯然叹道:“大祭司对我们未见其恩,先见其害,这怪不得我们要背叛她了。” 南宫俊道:“都差不多,你跟着其中任何一个都一样的,除了成为他们的心腹,共同拥有他们的机密,否则你的生命是很轻贱的,随时都会被牺牲掉。” 小秋道:“教主那边也是这样吗?” 南宫俊道:“这个我接触较浅,不敢胡说,可是我跟副教主纪宝玉倒是领教过一次,那是在红粉金刚的老家止剑谷中的天心坪,那些剑女俱知是她静修之处,不知她却另辟别径出来享乐,被我发现了线索,她居然把一个侍候她多年的梁老婆子杀了灭口……” “什么,副教主会做这种事?” 南宫俊道:“这个我绝对可以证实的,因此可知教主也差不多,魔教本就是一个邪气的组合,不管他们如何求变化革新,但是本质如此,好不起来的。” 小秋凄苦的长叹道:“总护法,你是仪义世家的传人,为什么甘冒大不韪而参加本教呢?” 南宫俊道:“我受东佛所托,原为阻遏魔教在中土萌芽入侵,而且我所习又全是魔教的功夫,跟魔教多少还有点渊源,教主派山、海、日、月四童找上我,我只是口头上的接受观察一阵,并没有正式答应。” “可是后来你见到了教主,不是成了定局吗?” 南宫俊一笑道:“告诉你老实话,我根本没有见到教主,那是为了吓吓他们而说的!” 小秋不禁一呆。 南宫俊又笑道:“其实我的话中有一点破绽,教主自己也不知道这通道中的机关变化,我又怎能得到他的指点而进来呢?” 小秋道:“对啊,那您是怎么进来的呢?” 南宫俊道:“第六感,那是种很神奇的功夫,当我接近一样东西的时候,安全或是危险,可以形成一种自动的反应感觉,就这样的我闭着眼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听来似乎太神奇了一点!” “不算神奇,刚才我能找出这石砖下的秘密,就是一个例子。学成这种功夫不难,但要很长的时间,而且施展时要全神贯注,极耗功力,因此没什么实用,只必要时才偶一为之。 不过我这总护法也不假!” 小秋道:“可是您既没见过教主,又怎么能保护我?” 南宫俊一笑道:“教主给你的保护有限,但是我给你的保护却是绝对的,只要我活着,绝不让你受到伤害,只要你们跟着我,整个南宫世家都可保护你们的!” 小秋感激地道:“谢谢你,公子!” 由总护法一变为公子,这个称呼上的改变是有意义的,那也表示她选择了南宫俊,而且不是选择他在魔教中的地位,而选择了他南宫世家的少主的地位。 南宫俊笑笑道:“这样称呼也好,海女跟月女也都是这样子称呼,比什么总护法好听多了!小秋,像这样子的转移中心,地道中共有几处?” 小秋略想了一下道:“总共有十几处吧!” 小秋道:“有的差不多,有的完全一样。” “差不多与一样之间又有什么区别的呢?” 小秋道:“我曾经数过这些洞门,这儿连真带假一共是十六个。有些地方只有十四或十五个。” 南宫俊点点头问道:“只有十四、十五、十六三种。” 小秋道:“是的,只有三种。” 南宫俊又道:“这些洞门有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可知道吗?” 小秋说道:“不知道,它们看上去好像全是一样的,但是有些却是由镜子照出的幻影,由于我每次进来,手中只提着灯笼,靠那一点光亮,根本就看不清楚,今天这两支火炬光亮得多了,但还看不清楚。” 南宫俊道:“好!你暂时等一下,我要静一静!” 小秋不敢说话,南宫俊闭上了眼,一会儿,他的身心进人了一种空虚的境界,然后徐徐动作,在洞中四下转了一圈,他的每一步落脚以及每一次伸手出去探索,都是十分小心。 有时他略试就缩了回来,有时他一直推过去,一直进入到洞里又退回来,如是一周转回来,已经用了半个时辰,小秋则一直在看着他的动作,紧张地呆了。 因为看他落脚下去,有时明明是很危险,几乎要踏中死路了,可是他踏下去,一点事都没有,有时他举起了脚,在快到砖面时缩了回去,蹲下身子,用掌心吸起那块花砖,将底下的石球由大洞移到小洞中,再放好花砖,把触发的枢纽全部关掉了。 小秋看得实在佩服,觉得他的这种感觉的确灵验,每一次他触一下又缩回时,都是触发的石球移到大洞去的开放状态,等南宫俊回到她身边,深吁了一口气。 小秋才道:“公子您真行,有了您这一套功夫,任何机关都奈何不了您了。” 南宫俊道:“是的!不过也只有在这种黑暗的地穴中,我才会运功去试探,若是在一般很普通的场合中,我不会特地去注意时,一样会上当。” “谁会在那种地方去设机关?” “这金陵城外,有一家叫杏花村的小酒楼,布置得很高明,曾叫我上了一次当。” “杏花村?没听说呀!他们是属于哪一条路的?” 南宫俊笑道:“那倒没有仔细打听,好在我上的当也不大,所以没去注意。” “公子是怎么上当的呢?” “我去喝酒,只剩下一副座头,我过去才坐下,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倒,原来那条凳子只有三条腿!” 小秋忍不住笑了道:“原来是这样的机关!” “这真是最高明的机关,已经有三个人上过当,原来那家店里生意太好,来不及换凳子,早上一个胖客人把凳子腿坐断了一条后,又有三个人跟着上当!” “这又不是人家故意的,算什么机关呢!” 南宫俊笑道:“这叫无意插柳柳成荫,像这儿的机关布置,已经耗尽了匠心,又何尝能难得了我。可是村店中无意之失,却能使我栽个跟头,因此我才有个感慨,若要布设机关,就要那样才算高明!” 小秋实在还不懂这种深奥的意思,但只有装着明白地点点头问道:“公子,您干吗要把这儿的机关都关了?” “找起来比较方便多了。” “藏人的地方会在这儿?” “她已经说过把人藏在圣堂中,就在这附近,我大致试探了一次,已经有了点眉目。” 小秋哦了一声。 南宫俊道:“现在你退到我们过来的洞口里去,那儿是绝对安全的,另外还有十五个洞口,我都一一试过,只有两个是真的。” “会吗?只有两个是通道?” 南宫俊笑道:“别紧张,在这两个中,还有一个是充满了危险的死洞,进入十几丈后,去路已断,回头不得了,因此真正的通道只有一个。” “那其他十几个看来像通道的洞口都是假的了?” “是的,都是利用的折射而幻成的虚影,但是我相信这些假的通道后又有真的通道,那条真的通道,很可能也是一条假的通道。” “这……这又是怎么说呢?” “这叫做虚虚实实,这儿既然已经为人动过手脚想来坑住我,就不可以常情度之,那条真的通道,在二十丈之内是安全的,二十丈之后,我就不清楚了,因为我的神功反应试探只能及到二十丈,如若那也是一个较为深的陷阱死洞,就把我坑住了。” “不可能吧,如果一共只有两个是真的通道,而其中一个已能确定是死路,那另一个就没问题了,因为这儿必然有一条是正确的通路。” 南宫俊笑道:“未必如此,你先退几步,我来做个试验,把你的剑借给我。” 小秋忙把自己的佩剑交给南宫俊,自己举着火把,退到来时的那个洞中两尺左右的地方,这样已经能受到掩蔽,却仍能看到外面的情形。 但见南宫俊站在一个地方,抽出了长剑,然后迅速地在洞中急行了一圈,他一面走,一面用手中的长剑去点向那些被他指为虚幻的洞门。” 只听见当当,嗖嗖,嘶嘶之声不绝! 当当是铜镜被剑气击破发出的声响,嗖嗖是暗器弹射掠空之声,嘶嘶是那些暗器没人石砖的声音! 一圈绕完,洞中顿时面目全非,那些铜镜都在中间被南宫俊用剑尖凝聚的真力,击破了碗大的洞。 虽然破洞的四周仍然能映照,但这个破洞已经能使人看清是面镜子了。 镜子的后面,有的是实在的山壁,有的是空洞。 而洞中地下铺着方砖的地方,都已钉满了许多小型的钢箭,飞刀,狼牙钉,梅花针等暗器。 数量足有千百支之多,而且都是泛着蓝色,证明那是淬过毒的,不过它们却没有伤害到南宫俊,只在南宫俊身子四周布成一个圆圈,那是被南宫俊挥舞的长剑挡出来的,有些钻过了他舞出的剑幕,钉在他的身上,却只能穿透他的衣服,没有伤到他的肌肤。 小秋的脸都吓白了,直等她能确实知道再无暗器射出,才过去招呼道:“公子,您还好吧?” 南宫俊笑道:“还好,我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幸亏我没有托大,没有完全靠着我的护身真气,我看这些袖箭的劲力之强,就不是护身真气所能挡住的!” 小秋道:“公子功力之高,已经到了惊人的境界,这些针都是淬过毒的,别说是射中身体了,就是沾上一点肌肤,也能把人烂掉,而公子居然能百毒不侵!” 南宫俊笑笑道:“我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些针虽然射穿了我的衣服,但是在离我肌肤还有一分的地方就被我的真气所阻,无法前进了。” 小秋讶然道:“只有一分的距离,那多危险!” 南宫俊道:“也不算危险,这一分的真气,我足足练了十多年,只要管用,倒不必在乎厚薄了!” 其实他想说这一分厚薄的所谓的外壳,可以抵御得住利兵水火,棒敲棍打,比什么宝甲都有效。但是这种话对一个功力没有到这种境界的人,说了也是没用的,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才能体验的境界。 于是他又用手把沾在衣服上的细针拔掉。 小秋道:“沾不得,这些针上有毒的。” 说完忽又觉得自己太过分幼稚了,南宫俊既然已经练至百毒不侵的境界,自然不会怕这点毒了。 因此她钦佩地道:“公子,您的武功成就真高,在魔教中,恐怕只有三个人能跟您一比的!” 南宫俊道:“是哪三个人?” “教主,副教主,大祭司。但是他们是否能比您高明,婢子却不知道,婢子从来也没有见到他们施展过。”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能跟我相若了呢?” 小秋道:“因为他们也都有水火不侵之能,每次在祭典时,他们都要去吻一下那枝握在阿修罗大神手中的神剑,那枝剑终年在火中烧得通红,他们吻上却一无所伤,婢子是以此为判断的。” 南宫俊心中却动了一下,用嘴唇去吻烧红的钢铁,他自己还没有这份能耐,难道那三个人都还比他高不成?不过他也没有在小秋面前说破。 只是笑笑道:“小秋,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引发这些机关,破坏这些铜镜吗?” “这个婢子不知道,公子既然能够顺利地通过,实在是用不着冒险去引发消息的。” 南宫俊道:“我是为了回头救人出来时的安全。” “救人?”小秋惑然不解。 南宫俊却找了一面后空的铜镜,用手搬开。 小秋用火照去,居然又是一条通道。 小秋诧然道:“这儿还有路?” 南宫俊笑道:“这可不是通向百宝斋的路,而是通到另一个地方去的路!” “另一个地方?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我相信所谓的圣碑,以及她们掠来的人,都在那个地方。” 这个地洞可没有那么宽广,仅可容一人通行,小秋把火炬交给南宫俊一支,由南宫俊领先,一步步地向前走着,地道很曲折,但是越走越低,那的确是深入地下。 小秋道:“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南宫俊笑道:“既然有那么一方圣碑,就一定要有一个收藏的地方,这并不足奇。” “可是公子怎知是在铜镜之后呢?” 南宫俊道:“我并不知道,只认为那个地方镜子设得太多,多得没道理,而且也不合奇门生克之理,除非是想掩盖什么,等我把那些镜子一块块击破,而这一方后面居然是空洞,于是就比较明白了。” “有空洞的镜子不止这一块呀?” “但是这一块却是摇动的,不像其他的镜子钉的那么死,只有经常挪动的,才会有此现象。” “公子不仅艺高,而且心细博学,小婢十分钦佩。” 她是出自内心的敬佩,南宫俊微微一笑。 走了约莫有三四十丈,地道已到尽头,却是一扇很厚的木门,门上锁着很粗的铁链以及一把大铜锁。 南宫俊道:“是这里了,这上面的符篆是什么意思?” 小秋道:“那是梵文,是禁止擅入,违者必杀之意。” “你竟然看得懂梵文。” 小秋道:“只懂一点,是一位老婆婆教给我们的,那也是教中的一位长老,原先是执管圣堂的,可是已经在五年前去世了,她是大祭司的姨母。” 南宫俊拉了一下那根铁链,发现它十分坚固,用足神力也无:法拉动,然后又取出身边暗藏着的一枝短剑,那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刃。在钢锁上砍了一下也是不动分毫,这锁与链子都是精钢所铸,利器难伤,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行百里者半九十,想不到这扇门却把我们给挡住了。” 他默运真力,把声音透过了木门送了进去道:“倩妹,西门姑娘,月女,海女,你们在不在里面?” 叫完又把耳朵贴在木门上听了片刻,居然听见女子的回应声,只是较为模糊,不由兴奋地道:“人的确被他们囚禁在此地,只是如何进去呢?那钥匙不知道是由谁保管的?” 小秋道:“圣碑的钥匙在教主那儿,这通道的门钥匙,必然是在大祭司那儿,向她要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公子,把您的宝剑给婢子试试看。” 南宫俊说道:“我都不行,你还能行吗?” 小秋道:“婢子学过开锁六术,这把锁锁孔很大,得要一根粗铁棒才能拨动,婢子看这柄短剑的粗细差不多,或许可一试。” 南宫俊忙把短剑交给她,小秋拨弄一阵后,居然打开了。 南宫俊不由得大喜道:“小秋,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本事,行,我推荐你做南宫世家的武土。” 小秋又惊又喜道:“公子别开玩笑了,婢子怎么够格,南宫世家的武士,听说都是奇技异能的成名之士。” 南宫俊笑道:“你错了!南宫的武士人人都有奇技异能不错,却未必一定是江湖知名之士,首要是品德。” 小秋道:“这品德一项又是如何考核呢?” 南宫俊笑道:“南宫世家的济世宗旨就是卫道,因此所谓品德的标准,也就是看那个人是否有卫道的决心与舍身全道的勇气。” 小秋不禁道:“这一点我倒是很有自信,当我决心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什么都改变不了我的。” 南宫俊一笑道:“是的,我们相处虽短,我已看出你是一个很有决断的女孩子,所以我才要回去推荐你,不过一位武士的受聘,我只在推荐,由考核到准许还要经过好几个人,这个等我慢慢地告诉你!” 这时小秋已经解下了钢链,拉开了那扇厚门,露出另一截通道。 南宫俊再度传声道:“倩妹!你们在哪里?” 里面传来女子的嗯嗯声,好像就在不远处,只是不清楚,大概是嘴唇被绑,勉力挤出的声音。 小秋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快去救人!” 她擎着一具火把,急步向前行去,大概就是因为南宫俊答应推荐她为武士之故,使她十分兴奋,也急于要有所表现,所以她很积极。 南宫俊却连忙跟出,而且提醒她道:“小秋,注意,可别太性急,小心内有埋伏!” 幸得有此一声招呼,使得小秋的脚步一顿,戒心重生,然后她就感到一阵劲风压顶而来。 不知道是什么,然而她晓得那必然是一股很强的劲道袭到,所以她没有硬架,赶紧蜷身缩头,滚前了两步,只听到咚的一声,火花与石屑纷飞,在火把的照明中,约略可以看见,他们已经进入到一间石室。 那石室不过五丈见方那么宽,却很高,总有十来丈高,而那股袭来的强劲,却是一个躲在顶上的人,持着大铜锤自上击下,那枚铜锤足足有箩筐那么大,想来重量也在数百斤,自上而下,更逾千斤,小秋幸亏是躲开了,如若她招架的话,绝对是架不住的。 这人一击不中,只低哼了一声,举锤又再度向小秋击去,动作快速如风,小秋无法招架,只有再度闪身躲开,可也十分危险,因为那个人动作很快,力气又大,这么大的铜锤,举在他手中十分轻松,攻击起来毫不费力,所以他居然能追着小秋,一路不停地攻击。 小秋却只能闪避,由于对方追得快,她几乎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拼命地奔窜跳跃,才能躲过对方一连串的攻击,而且躲得心惊肉跳! 一个躲,一个追,后面的南宫俊已经进来了,他看见小秋虽然危险,却还能支持一下,而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洞室的环境以及消除洞中的黑暗。 幸好,他看见石室的壁间,每隔半丈就插着一枝粗若人臂的铜燎,想必是有人来时用以照明的。 整个石室中足足有二十多枝,于是他飞身而进,迅速地绕了一周,把那些铜燎都点了起来。 每支铜燎都冒起了尺来高的火焰,光亮很强,整个石室照得通明,南宫俊这才看清那追逐小秋的是个通体黑漆如墨的怪人,厚唇巨目,上身赤裸,下身系着一条兽皮的短裙,大头上只有寸多长的短发。 她的胸前隆起两堆黑漆漆的肥肉,光照上去都发亮,分明是个女子,而且是个女昆仑奴。 身材高矮跟小秋差不多,却比她整个粗了三倍,也厚了三倍,整个身体已经是圆的了。 而她的手脚四肢,则要比小秋粗上六七倍还不止,无怪乎有那么大的力气,更难得的是她虽然粗大浑圆,却一点都不笨滞,手持大锤,动作如风。 南宫俊见小秋已经躲不过了,才选了一个位置道:“小秋,躲到我这儿来。” 小秋在那一场亡命的追逐下,已经忘其所以,她那时只晓得躲闪,这时听见了南宫俊的声音,才赶紧过去,刚闪在南宫俊的身后,那怪人举锤又横扫而至。 南宫俊没有躲,他已经看了一阵,对怪人的出手,已有相当的了解,身子微偏,让过正锋然后手指在锤上一点,攻击的方向就移过一边了。 怪人一锤击空,身形被手中的铜锤带出去,失了控制,南宫俊又适时地勾出了一脚,把那怪人绊了一跤,怪人跌了出去,在地下滚了几滚,一直到石壁边上,咚的一声大震,铜锤撞在石壁上才停止。 她跌了这一跤,头也撞在墙上,同时地一震,石屑纷飞,她却似一无所伤,跳起来一声怪吼,举锤朝南宫俊直砸而下,南宫俊又躲开了,而且顺势给了她肚子一掌,这一掌用了不少的劲道,打的她两个滚翻。 不过这怪女子的确有两下子,南宫俊蓄足功力的一掌,击在她的肚子上,居然毫无用处,只能把她打倒而已,她一跳起来,持锤再度攻来。 而且因为连吃了两次亏,使她谨慎多了,不再莽撞,右手举着锤,左手又掏出了一根黑色的绳索。 那根绳索粗若人指,长约丈许,是她在裙兜里掏出来的,持在手中,慢慢地挥动,居然是一条通体全黑的怪蛇,头呈三角形,红舌狺狺,还是活的! 那女子执着蛇尾,巧妙地控制着蛇身,利用蛇头来咬南宫俊,这一手的确相当难以应付的。 幸好南宫俊身藏着一块万年雄精,那是所有毒物虫蛇的克星,那条蛇到南宫俊身边,反而把头侧过避开,不敢去咬他,否则可就惨了。 那女子连连赶了几次,最后确定了那条蛇是怕南宫俊,不敢去咬他,不禁现出了惊色,一声怪叫,居然就把那条怪蛇当作长鞭,挥舞着来攻击南宫俊,这一着很使南宫俊伤脑筋,他倒不是怕别的,这女子不擅招式,挥舞过来的蛇鞭也很容易挡住,只是南宫俊不敢冒险去接。 虽然他身怀雄黄之精,能克蛇虫,但是那条蛇是在被人急挥乱舞中,那就很难说了,说不定一碰上,它会不顾一切地来上一口。 因此他也只有采取闪避的方法了,可是那怪女的招式很精,动作又快,竟感到很是困难。 小秋在旁边倒是很帮忙,抽冷子已经来了好几下子夹击,可是没有用,她攻的都是那怪女的背部,这怪女不但武功精绝,一身的横练功夫尤为了得,小秋的长剑刺在背上,一点都不在乎,而她回身一锤,却把小秋撂得远远的,急得小秋叫道:“公子,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妖怪呀?您得赶快想法子用杀手对付她,可不能留情了。” 南宫俊已经被累出一身汗来,他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吃力的一仗。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5 第三十四章 毁碑脱困 这怪女雄浑的巨力以及精湛的武学,使他不仅惊奇,而且感到十分地爱惜,正因为如此,他的杀手的确不好意思施展出来,可是过了一阵后,他发现不行了,再怜惜下去,自己非送命在她手中不可。 当下顾不得再存爱惜之心,猛地聚劲凌空点出,直点向那女子的胸前要穴,施展了魔教中十大绝学之一的戮魂指动,不过这一指他只想制住对方,没有存心要对方的性命,所以只用了六成的功力。 可是也相当厉害了,以他的修为,这指即使是点向块巨石,也能穿个洞,那怪女胸前受指,身形为之一顿,而且还退了一步,脸上有痛苦的神情一闪。 接着她怪声大叫起来,显得十分愤怒,手中的蛇鞭与铜锤交相攻至,风雨不透,十分勇猛。 南宫俊倒是诧异了,她看这个女子不仅皮肉坚厚,而且还学过一种很怪异的武功,因为她体内自动的有一股移宫易穴之能,只要肌肤上略受压力,穴道就会偏过一边去。 好在东佛已经把这一门功夫传授给他,而他自己也练成了这;种功夫,对穴道转移的情形很清楚,所以他飞快的又连续点出了三指,这次是攻向她的肩井穴。 三指连成一条直线,点出时间虽然有先有后,着力点却是同时的,当肩井穴上受到攻击时,穴道滑过一边,刚好挨上另一指。 那女子怪叫一声,右手的铜锤呼的一声,脱手飞出,砸向南宫俊,那是肩膀受制,无法再握锤之故。 南宫俊半空中伸手一抄,居然把铜锤接住了,那女子右手受制,左手仍然能动,挥舞着蛇鞭,猛抽而至。 这次南宫俊可不怕了,因为他手中有着那柄大铜锤,往上一举一迎,叭的一声,蛇鞭击在锤上。 这条怪蛇倒也厉害,如此巨力碰砸,居然没有受到伤害,反而张开了大口,一口紧紧地咬住了铜锤。 南宫俊若非亲见,绝难相信会有这种事,那条怪蛇的牙齿居然能咬进了铜锤,扯住紧紧不放。 那女子想把蛇鞭扯回去,南宫俊却又握住了铜锤不放,把蛇身拉得笔直,两人就如此的僵持住了。 南宫俊望着那个怪女,见她脸上已有畏惧之色,尤其是南宫俊的手指再度举起欲点之时。 南宫俊此时已操胜券,因为他知道对方移穴的位置,这一指出去足可要了她的命。 可是他实在忍不下心来,沉声喝道:“你可知道我这一指点出,就能要了你的命?” 那女子点点头,目中流露出恐惧与乞怜之色。 南宫俊道:“可是我与你无怨无仇,而你练成这一手武功很不容易,我实在不愿杀死你,你肯不肯投降?” 那女子顿了一顿才摇了摇头。 南宫俊道:“你宁愿被我杀死也不肯投降?” 女子点点头。 南宫俊不禁笑了笑道:“你很倔强。好,我也不要你投降,但你承认你是打不过我了?” 这次女子点头表示同意了。 南宫俊道:“我放了你之后,你就赶快离开吧。” 女子又连连地摇头。 南宫俊问道:“为什么?” 那女子哇哇地吼叫。 南宫俊才发现她是没有舌尖的,口中只有半截舌头,所以无法说话,自然也无法懂她的意思了,不禁叹了口气道:“你不能说话,我也不问你什么了,我放了你,你还要来跟我拼命吗?” 女子又思索了一下,然后才点点头。 南宫俊怒道:“你是存心在找死了,也逼得我杀死你了。” 那女子连连摇头,看着他又将点出的手指,显得非常害怕的样子,南宫俊其实并不想杀她,否则早就下手,也不跟她说这么多的废话了,可是他除了如此僵持外,倒是没有任何的办法,苦笑着问小秋道:“小秋,这个人是从哪儿来的?” 小秋道:“婢子也不知道的,婢子从来也没见过她,根本连这地方都不知道,这要问金宝她们进来过的人才会知道。公子,她虽不能说话,却能听,你何不问问她?” 南宫俊心中一动,果然问道:“你在这儿可是看守着圣碑的?” 那女子连连点头。 南宫俊又道:“大祭司曾经把四个女子关在这儿,也叫你看守着?” 那女子想要点头,可是没有点,但也没有摇头,可见她没有心机不善作伪,遇上她不能回答的问题,只有用沉默以对,但也等于是作了回答。 南宫俊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在破门之前,我就听见有声音,我是来救人的,你趁早把她们在哪儿指出来,否则我立刻杀死你。” 那女子几乎要哭了,张口悲号,却没有作进一步的指示。 南宫俊道:“好,你不指引,我仍然能找到她们的。倩妹、西门姑娘,你们在哪里?” 一个角上传出了嗯嗯声,小秋过去看看却不见有人。 南宫俊道:“那儿恐怕有门,你在附近找找看,有什么特殊的装置,或者是什么枢纽。” 小秋看了半天才道:“没有呀,只有一条石凳。” 南宫俊道:“那就坐上去看看。” 小秋坐了上去,一阵轧轧声响,在她对面的墙壁自动升起,露出一个方洞,但见东方倩、西门姣蛟、海女、月女等四人都在,只不过都是被绑在一根石柱上。 小秋叫道:“人在这儿了,公子,我去救她们。” 她跳下了石凳,呼的一声,石墙迅速下降,等她扑过去,差点没撞在墙上,不由得呆了。 南宫俊道:“那石凳上有重量,才能压住门的开关,你放点重的东西,压在石凳上就行了。” 小秋四下找了半天,却找不到任何东西。 南宫俊道:“到那边门上,把那条铁链跟锁拿来,也差不多了。” 小秋如飞而去,不一会捧了那条铁链及那根丈来长的粗铁门栓,一起拿过来道:“这下子可够了吧。” 其实她光把铁链加上去就比她的身体还重了,墙上的暗门再度升起,小秋用门栓把石门撑住了道:“这下子我相信不会再下来了。” 她进了里面,海女她们是认识的,软弱地问道:“小秋,你怎么来了,大祭司呢?” 室中只有一盏小油灯,四个人被绑已很久了,东方倩跟西门姣蛟软垂着头,小秋上前把她们都放了下来,她们随即软软地坐在地下。 小秋急道:“你们怎么了” 海女道:“没什么,我们只是腿上的穴道被闭住,你把我们拍开了就行了。” 小秋帮她们拍开了腿上的穴道。 海女道:“东方女侠跟西门姑娘被点了哑穴,如不赶快解就迟了。” 小秋忙又拍开了她们的哑穴。 东方倩已经问道:“俊哥呢?我听见他来了,他在哪里?” 小秋道:“他在门外跟个怪女人争执不下。” 东方倩立刻就冲了出去,西门姣蛟功力较弱,揉了一阵腿才在海、月二女的扶持下,来到外面,但见南宫俊跟那个怪女仍然互相扯着那条怪蛇不放。 东方倩要上去帮忙,南宫俊道:“不可,那是一条巨毒无比的真蛇,留神被它咬上一口。” 东方倩最是怕蛇,闻言欲前又止。 西门姣蛟却发了笑道:“不错,这是铁线蛇,是世上最凶厉的毒蛇。东方妹子,你别过去,让我来对付。” 她撮口为哨,吹出了嘶嘶之声,才吹了几下,那条铁线蛇突然松口放开了咬住的铜锤。 那怪女本是用力扯着的,骤然失去了控制,噔噔地直向后退,然而更奇的是那条铁线蛇,竟然飞快地向她的颈子上缠去,一下子绕了两道,怪女子大为吃惊,由于蛇尾还在她手中,她只能拼命向后拉。 她拉的越出力,蛇缠得越紧,箍住了她的喉咙,勒得她气也透不过来,鼓起了大眼睛,没有多久,终于嘭的一声,倒在地上。 南宫俊忙道:“此女天生异禀,而且心地耿直,西门姑娘不要伤她性命。” 海女也道:“灵姑娘是西天竺的蛮族中人,她是老教主从小抚养长大的……” 南宫俊道:“你认识她?” 海女道:“只见过一次,她是在教中守着圣堂的,人很好,西门姑娘如果饶她一命她会感激你的。” 西门姣蛟看了南宫俊一眼,道:“好吧。” 她究竟是役蛇的名家,那条铁线蛇受灵姑的豢养,而且灵姑已可用来作为武器,西门姣蛟发出两声口哨,却能完全地指挥它了。 蛇身从灵姑的颈上松开,灵姑已经没有力气了,它将尾部由灵姑的手中脱出,竟笔直地向西门姣蛟行去,西门姣蛟伸手将它捧了起来,它的身子轻缠住西门姣蛟的手臂,西门姣蛟口中仍然嘶嘶作响,手在蛇头上轻轻地抚着。 南宫俊道:“西门姑娘,你已经收服了它?” 西门姣蛟一笑说道:“是的,不管是哪一种毒蛇,见了我无不服贴的,哪怕是为人豢养多年的蛇,在我的指挥下,可以毫不犹豫地反噬它的主人,在蛇的国度里,我是至尊无上的女王,没有人能代替我,所以我姨娘虽然夺去了蛇谷公主的位子,却仍然不能奈何我,因为那些蛇还是听我的。” 说完又低头去跟那条铁线蛇亲热了,这个在蛇的世界中长大的女郎,见了蛇就把什么都忘了。 这时的南宫俊却蹲下来,先为灵姑推拿了一下,运活了她被闭塞的气,然后又闭住了她的穴道,问她道:“你的武功不如我,想必是承认了?” 灵姑很不情愿的点了一下头。 南宫俊又道:“你差点死去,也是我把你救活的,你欠我一条命。” 灵姑点点头。 南宫俊道:“今后你要听我的命令。” 灵姑飞快地摇头。 南宫俊道:“你不答应就没命了。” 灵姑悲哀地望着他,目中溢着泪水,南宫俊却笑着拍开了她双肩的穴道,然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些话,灵姑静静地听着,脸上泛起了异彩。 南宫俊道:“好了,你去把该做的事做好。” 灵姑起身恭恭敬敬地向他磕了个头,然后提着那柄铜锤又走到里面了,小秋要跟去看看。 南宫俊道:“别去,让她一个人完成她的工作。” 东方倩道:“俊哥,你刚才对她说些什么?” 南宫俊道:“我也不晓得,可能只有她才听得懂,只可惜她不能说话无法告诉我们是什么意思。” 东方倩道:“你自己说的话也会不知道?” “是真的,那篇文字是东佛要我死背下来的,他说假若魔教未迁中土,而且把圣堂也未迁来时,要我找到守职堂的人,念出那篇文字,指示他去做一件事。” “做什么事呢?” “我也不知道,内容是我先前背的那篇文字,东佛传授这篇文字时不肯释明内容,我也不能问。” 正说着忽然从里间传来了扑通一声巨响,好像是什么重物倒下一般,然后是灵姑出来,恭恭敬敬地把双手下垂,向南宫俊一鞠躬。 南宫俊道:“做完了?” 灵姑点点头,南宫俊踏步走进去,大家也忙跟着,但见一块巨大的石碑,被人推倒在地。 碑上刻了一些奇形怪状的文字,小秋看了道:“这就是金宝说的圣碑,怎么倒了呢?” 南宫俊道:“灵姑,是你推倒的?” 灵姑点点头,指着碑文下的一篇文字,众人中只有小秋看得懂,她看了一遍才道:“上面是魔教十大绝学,下面则是天魔十二绝艺,如果后世弟子能够贯通十艺,才能启视下面的十二绝艺,否则的话还是毁了的好,因为那天魔十二绝艺,都是歹毒无比的。” 南宫俊不禁叫道:“原来东佛留下的那篇文字,就是要完成这个托付。” 小秋说道:“怎么会叫灵姑去完成的呢?” 南宫俊道:“这个我不清楚,可能是早先魔教主人的一种防范措施,圣碑出土,那下面的魔教绝学也将问世,而这些武学,如果不是按部就班,一层层地练习,累积到那种境界,势必有很多邪恶的影响,倒不如毁了的好,因此才凿了那一篇文字,留给守碑的灵姑。碑若是循序而出土,这篇文字就不会有作用,若是遭人挖起,就出现这篇文字,那是用另一种文字刻的,这种文字只有灵姑一个人懂,于是叫她去看,她就毁了圣碑……” 他一面说,灵姑一面点头,十分欢欣,好像南宫俊完全说对了。 东方倩道:“俊哥,你怎么会猜得到的?” 南宫俊道:“这是由灵姑的舌头上想到的,她能听而不能言就是怕泄露其中秘密,灵姑对不对?” 灵姑连连点头,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两幅图,却是三个巨形的人,最大的在上,中间略小,下面更小,人是用简单的图形构成,只有身胸的部位,画了两个圆圈,表示这是个女人。 她指着那最小的人形,另一手却指着自己的鼻子,表示那就是她自己,然后又指着那中间的人形,却不知道怎么表示,急了半天,才指着那两个代表乳房的圆圈。 南宫俊道:“我明白了,这个人是你的母亲,再上面一个是你的祖母!” 灵姑高兴地连连点头,然后在每个人的口中,画了一截舌头,又用手擦掉了。 南宫俊道:“你说你们的舌头都是生下来就割掉了?” 灵姑伤感地点点头,南宫俊也替她感到难过,拍拍她的肩膀笑道:“不过现在圣碑已毁,你的下一代用不着再守碑了,也不必受割舌之痛,可以说话了!” 灵姑目中泪如泉涌,跪下朝南宫俊连连叩头,表示她的感激。 南宫俊道:“好!你起来吧,你在中原,人生地不熟,无处投靠,若是跟着坏人,受人利用那就糟了,倒不如跟着我吧,我可以保证不会害你!”” 灵姑再磕一个头,站了起来,南宫俊才有空问道:“倩妹,你们是怎么回事,如何被擒到此地的?” 海女道:“这要怪婢子不好,我们在富贵山庄,忽然看见了大祭司向我们招呼,于是就跟她走到一个地方,中了机关,就被擒住了。” 南宫俊道:“你们是在富贵山庄被擒的?” 海女点点头道:“是的,我们原先是去探莫愁山庄的、哪知会碰上大祭司,被她骗住了呢!” (OCR者:稀奇,大家都得了健忘症?) 南宫俊道:“你们不知道她是百花宫的主人?” 海女道:“不会吧,她一直是本教的大祭司。” 南宫俊道:“你们被蒙在鼓里了,这百宝斋的主人呼尔哈多,是魔教上代教主的嫡传门人,也算是这一代教主,他们东迁之时,另有两个重要人物,一个是副教主纪宝玉,另一个是大祭司纪宝珠。她们原是上代教主的侍妾,来到中土后,各自分手暗植势力,教主创下了百宝斋,纪宝玉创了三十六红粉金刚,宝珠创了百花宫。” 东方倩道:“以前你说这些话,我绝对不会相信的,现在想不信也不行了,好在我已经脱离了红粉姐妹。” 南宫俊道:“倩妹,我们不一定要跟你姑姑作对的,目前她们内部就乱起来了,教主跟副教主准备改变魔教性质,配合中原的风俗习惯,稍作一些改变,成为中原一个武林门户,但是大祭司却不赞同。” 东方倩道:“她一个人反对行吗?” 南宫俊道:“纪宝珠是个很有野心的女人,她的百花宫势力本已不小,可是又结交了官府与锦衣尉和厂卫中人,富贵山庄也跟她合作的话,实力就很可观了,我们现在快出去,别叫她发现了,她现在还以为我被困在地下,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找到她的秘道的。” 于是一行人又匆匆退了出去,还是由南宫俊领头,这次他们是由百宝斋的路上出去,原本以为会遇上纪宝珠拦截的,哪知出了洞,却是很顺利的。 恰好马成与风尘三友也在小春的带领下来到此地,互相一问,才知道风尘三友在百宝斋的另一所园子里搜索了半天,一无所获,也没碰到人拦阻,正在奇怪南宫俊何以未见配合,小春已然赶到,知会了马成来寻他们一起来接应了。 南宫俊听了,说道:“这么说来,你们什么都没遇到,热闹事儿全给我一人赶上了。” 浪子道:“可不是,偌大的一所园子,就像是废宅似的,我们转来转去瞧不见一个人影。” “没有?是不是撤走了?” 小春道:“不会吧,店里有人呀。” 当下大家向前行去,到了前面,却只找到一个账房先生与五六个伙计,那个账房先生姓李,倒是很客气的招呼他们道:“少主,我们金老板已有吩咐,你来到这儿,就是自己的家,要什么尽管吩咐好了!” 南宫俊一怔道:“金老板又是谁?” 李账房压住了声音道:“总座,金老板就是教主,他来到中原后,起了个中原的名字,叫金辉,店中这些伙计是真正来做生意的,属下虽是教中弟子,但也专门住在这儿任司百宝斋事务,所以仍以老板为称呼。” 南宫俊道:“那么金老板上哪儿去了呢?” 李账房道:“这个不知道,他昨天就带着人离开了,说是您会来,要卑职妥为接待。” 南宫俊道:“我今天来过一次。” 李账房道:“小老儿知道,那是王致远接待的,不过他的话作不得数,因为他是本号的股东,小老儿不得不让着他点,但是店中的事,仍然以金老板为主。” 南宫俊皱眉道:“那个叫金宝的女人呢?” 李账房道:“她来过了,说是去找金老板了,吩咐小老儿妥为接待总座,她见过教主后再来联系。而偏院已经空出来了,总座住在那儿好了。” 南宫俊道:“不!我不住在这儿。” 李账房道:“那就住到金宝的酒店去,金宝娘子说那儿是她的私业,住在那儿跟您联系也方便些,您有什么问题,等她来了再问。”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好!我就住到那儿去,你尽快去跟金老板联络,给我一个消息。” 李账房道:“是的,少主还有什么指示没有?” 南宫俊道:“没有了,有话问你也没用,你也做不了主……哦,还有一件事要问你的,王致远呢?” 李账房道:“不知道,今天下午后,就没看见他。” 这倒是使南宫俊颇为疑虑的,他从林氏废园出来后,就没回过百宝斋来,那是为了什么呢? 南宫俊想了一下又问道:“今天入夜后,百宝斋中有过什么异常的变动吗?” 李账房道:“这个卑职可不知道,因为卑职一直都在前面,后院的人究竟做些什么,卑职从不加过问的。” 南宫俊点点头,回到了金宝开的那家酒店中,发现了一件使他很意外的事,因为浪子常来这儿,记得较为清楚,因此问道:“浪子,你记得这儿有几个伙计?” 浪子道:“这个……我从来也没注意过。” 南宫俊道:“不是有一个脸上有几颗白麻子的?” 浪子连忙道:“这家伙我倒记得,叫钱二麻子,人很和气,也很爱赌钱,是老辛那儿的常客。对了,我跟金宝认识,还是他搭的线,少主问他干吗?” 南宫俊道:“我觉得此人精华内蕴,是个身藏不露的高手,而且好像跟金宝很熟,此刻却不见。” 浪子一怔道:“这家伙是个高手?” 南宫俊道:“此人藏晦的功夫很高,平时绝难看出学过武功,可是兄弟见过他跟金宝交头接耳后,又急着离开,身法之快,使人难以想象。” 浪子听得一震,有点惭愧的道:“兄弟实在是走眼了,那我就去问问看。” 说着走到楼下,不一会回来苦笑道:“走了,带了两个人,在两个时辰前,急急地走了。” “有没有说上哪儿去了?” “这倒没有说,他带走的两个人,都是金宝原先带来的人,大概也是魔教的教徒,留下的几个,则的的确确是他们在本地雇的伙计。” 南宫俊听了沉思片刻才道:“这倒好,他们两边都撒丫子溜了,剩下了一座空城交给我,这是什么意思?” 东方倩道:“大概他们双方都以为你会陷在地道中,都怕跟你冲突,所以避走了。” 南宫俊道:“假如我陷在地道中,还有什么冲突呢?” 东方倩道:“不是跟你,而是跟南宫世家,如果你有三长两,短,南宫世家的人一定会来兴师问罪,哪一个来,哪一个就碰上了,他们都不肯干!” 南宫俊道:“那也得等我确实倒了霉才能那么做呀!” 小秋道:“东方女侠的话很有道理,公子能破坏地道中的机关,救出东方女侠她们,实在是出人意料之外的事,纪宝珠改变了地道中的变化图形后,她以为公子一定难以幸免的!” 南宫俊道:“她这么有把握?” 小秋道:“她不知道公子有那种神奇的感应,改变了地道的图形装置,连我这带路的都不知道呢!” 小春也道:“一定是这样的,金宝跟我来到百宝斋以后,首先叫我去找到风尘三友,然后又去找马先生,也是告诉我说公子在地道中十分危急,叫我们赶快上前去支援,她则禀报教主去!” 马成道:“这事有几分可信,纪宝珠可能是太相信自己的布置了,以为少主一定会失陷在内,因此把自己的人全撤走了,想叫南宫世家的人扑来找上百宝斋。而金宝发现他们自己的人都撤走了,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意图,为了不想顶这个缸,干脆带人也跑了!” 南宫俊愤然道:“这两批人怎么都是如此可恶!” 马成笑道:“这不足为奇,那原是他们的一贯作风,我以前在百花宫中,纪宝珠就最喜欢来这一套,惹点祸,然后找个机会往别人头上一套,让别人互相斗个死活,她在一旁捡便宜,那位教主金老板也是一样,知道少主来了,自己就躲开不见面,由得少主跟纪宝珠冲突去,纪宝珠大概想想也不是滋味,所以也溜了!” 化三千叹道:“这大概是他们真正的用意了,魔教中两股势力不相上下,谁能得到外力的帮助,谁就占上风,纪宝珠在争取少主上慢了一着,于是只有替金大老板他们树下一个强敌来拉平了!” 南宫俊一叹道:“这样的一个组合,我还能加入吗?” 海、月二女以及小春、小秋的脸上都十分难过。 海、月道:“公子,自从追随你一起活动后,我们就感到早先在教中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太没有意思,尤其是看到南宫世家中大家融成一体,荣辱相共,不为名利,人人都在为正义而尽力的情形,十分羡慕,只因为……” 南宫俊道:“只因为我自己也是教中的总护法,所以你们才不便作任何表示是吗?” 海女道:“不是的,我们也知道公子在了解状况后,不会肯加入的,东方女侠也跟我们谈得很坦率,她说公子只是想对魔教作一番深入地了解,才姑且答应一观究竟,并没有肯定作答复。” 南宫俊道:“事实上我也是说等见过教主,对百宝斋的内部有确切地了解后再作区处的。” 海女道:“我们本想将教主的情形告诉公子,劝公子不要上当的,可是那时还有山童跟日童的意向未明,我们不敢随便说话,现在看情形,公子是绝不会再加入魔教的了。我们也希望能追随公子,请公子答应。” 南宫俊一笑道:“我当然答应了,事实上我一开始就没想加盟魔教,而是受了东佛之托,把魔教的势力逐出中原,现在事情已经明朗化了,我也可以敞开手来办了,魔教潜伏中原活动,做得虽然隐秘,但是中原这些大门派并不迷糊,像华老英雄是丐帮的长老,尚大侠是武当门下,辛大侠是少林门人,他们在此的目的也是为刺探百宝斋的真正目的,魔教如果想在中土建立起根基来是不可能的……” 化三千道:“也不是绝对容不下他们,只要他们能正大光明,规规矩矩成立一个门派,不做伤天害理害人的事,不以巧取豪夺的手段,打击异己来扩充实力,不违道义,我们还是很欢迎的。” 南宫俊道:“像三十六红粉金刚,在中原行侠仗义,锄奸行道,虽然行事稍嫌偏激,杀孽太重,但大家仍然是对她们客气尊重,可以想见中原武林,对仗义锄奸的同道,绝无排斥之意,只是不容许邪恶的势力存在。” 东方倩沉默片刻才道:“我真不相信姑姑会带着三十六红粉姐妹投向邪恶。” 南宫俊叹道:“我也希望是如此,你进入南宫世家,自然也知道我们一向的宗旨,我们绝对无意立一个宗派,也无意成为一个霸局,武林盟主,乃是同道间赋予我们的责任,并没有任何的特权。” 东方倩充满了希望地道:“她不是跟金辉二人都主张修改教规,使得魔教成为一个能适合于中原的门派吗?” 南宫俊道:“我听到的是如此,只不过他们能修改到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会给他们一个表现的机会,只要他们能够提出确切的保证,我会给他们全力支持!” 东方倩的眼睛望向了风尘三友,尚达仁一笑道:“东方女侠,南宫世家是武林盟主,对他们的决定,我们各大门派是绝对相信与支持的,因此只要少主点点头,我们也就没话说了。” 东方倩连忙道:“谢谢三位,谢谢三位!” 化三千却一笑道:“东方女侠不必谢我们,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不会徇私情,也不敢倨功,而且老化子说句笑话,我们还好打发,最大的关键还在少主身上,要使他点头,恐怕还不太容易!” 姜是老的辣,化三千大概是看出了东方倩与南宫俊之间有私情,故而特别用话来点醒南宫俊一声,要他切记自己的责任,不可为私情所蔽。 南宫俊只付之一笑,不以为意,却使马成感到不以为然了,笑笑道:“化老兄,你请放心,少主行事绝不会有违道义,而且东方女侠更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任何决定的责任,他是一肩挑起,但也会给武林同道一个合理而公平的交代的!” 这番话说得化三千很不好意思,而且连尚达仁跟辛本善对他也颇为不满地看了一眼。 南宫俊为了使他好过一点,笑笑道:“我对化老倒是十分感激,人非圣贤,总有些虑有未及之处,也正需要化老这种善意的净言来策励我,使我不要辜负大家对南宫世家的企望。” 化三千忙道:“少主这么说,老化子就更惭愧了,府上的仁心侠怀,宇内同欣,实在用不到老化子来多说了,老化子只是上了年纪嘴碎!” 大家听他如此一说,也不好意思多讲什么,东方倩却深自警惕,知道自己适才因为偶一失慎,给南宫俊增加了多少的麻烦,今后开口说话之前,应该多加考虑了,因为她此刻已是南宫世家武士的身份,不再是红粉姐妹中的老四了,前者的地位是超然的,不能代表任何一家一派轻易说话,说出来的话才有力量。 马成又道:“少主,如今之计又将如何?” 南宫俊笑笑道:“我要等欧阳叔叔那边的消息来了才能作决定,他一直在综观全局,而作冷静客观的分析。” 欧阳敬并没有要他们等多久,差不多两个时辰后,就来请见南宫俊了。 他是南宫世家的总管,来请见少主,所要谈的自然是门户中的私务,风尘三友都自动避嫌要离开。 南宫俊笑道:“三位不必如此,南宫世家中没有要避人的事,何况欧阳叔叔前来商谈的必是有关大局的发展,更需要三位的意见!” 辛本善道:“少主别客气了,我们没意见,只是愿供驱策。你有了决定,只管吩咐下来就是,少林方面,在此间大概安插了二十名俗家弟子,都是通过罗汉堂木人巷的合格门人,少主要调派人手时,可以考虑进去!” 尚达仁笑道:“老辛子,你平时不声不响,原来后面还有这么多的援手相帮呢!幸亏以前我没跟你过不去……” 辛本善庄容道:“这二十位同门虽然潜留于金陵,却是在必要时才准支援的,我居此五六年,也没跟他们中间任何一个联络过,更不知道是哪些人,我相信你也一样吧!” 尚达仁脸上微红地道:“武当的俗家子弟没那么多,只得五六个而已,不过城外的嵩阳观却是本门分院,由嵩阳师兄主持,观中有二十来名好手,可供一用的!” 化三千也道:“化子帮在这儿却没有好手,能够上台盘的只有五六个,不过金陵分舵是个大舵,舵中有百多名弟子,都可以派上用处,少主如果有什么打杂的事,交给化子帮就是。本门弟子虽然不经打,至少可以摇旗呐喊助个阵势,还有一点好处是化子的命贱,不怕死,打死了也不必偿命的,拼命的事,也可以打头阵!” 这三个人都把本门的实力交了出来,表示对南宫世家的绝对信任与支持,当然,他们也从情势上看出了严重的威胁。 南宫俊心中十分感动,却不能说感谢的话,因为这不是他南宫世家一家的事,大家也不是替他做事,因此只点点头道:“好极了,我想人手是足够了,有天下三大帮的主力在此,再大的事也够应付了!” 他也表现了适度的谦虚,抬出了天下三大帮的名目,却略去自己武林第一世家,这使得马成跟东方倩暗自佩服,南宫俊的江胡阅历虽不如他们,但从这些地方,就比他们强多了,换了他们自己,一定是对那三个人表示感谢,虽然也不至引起误会,却不会如此得体了。 尽管南宫俊一再恳请,他们三个人还是避开了。所以当欧阳敬上楼时,屋中只留下了东方倩与马成,而小春、小秋,海、月二女,以及西门姣蛟、灵姑等人都已退到后室。 欧阳敬上来后,大家只点点头寒暄,略去了客套,欧阳敬立即道:“少主居然无恙地退出了,属下接到密告说少主被困百宝斋地道密室内,恐有性命之危,要属下来援,其他人都很着急,还是老夫人沉得住气。” 马成道:“老夫人怎么说?” 欧阳敬道:“老夫人说这是少主自己私人的行动,我们不便理会,相信少主自己能有分寸的。” 东方倩笑笑道:“老夫人真是这么说的?”言下似乎不信。 欧阳敬肃然道:“老夫人的立场是只能如此说,如若少主都不能应付而被陷入危境,则我们去了,也不见得能解决,只有多陷几个人进去。” 南宫俊一笑道:“欧阳叔叔,你也弄错了,奶奶不动声色是有道理的,假如需要救助,我会放出信号的,我们有一种很特殊的召人信号,只要施放出来,可以在瞬刻间远及十里,但是在施放时,却有很多规定,一定要在事实有必要,而且是有价值时,才得施放,我没发出那种信号,奶奶自然不会动的。” 三个人都为之一怔。 欧阳敬道:“这个所谓必要和有价值,又是以什么为标准呢?” 南宫俊道:“没有标准,完全由自己斟酌情形,所谓必要是指独力难支,必须要有人来帮忙;所谓价值,就是那件事的重要性,值得投进重大的牺牲。” 欧阳敬哦了一声道:“以前怎么一直没见用过?” 南宫俊道:“那是因为还没有可以施放的程度,虽然我们家人都有一枚那种信号,可是从来也没有放过。” 欧阳敬道:“即使在遇到有危险的时候也不放?” 南宫俊苦笑一声道:“我的父母、叔伯、姑姑们没有一个得到善终的,他们身上都有信号,却没有施放。” 欧阳敬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种信号本来就是为了求助之用,何以有了危险,却又不放呢?” 南宫俊道:“那是因为放出信号后,他们自己或可保全生命,却一定会有别的人会赔进去,能够使南宫世家的人感到威胁的,一定是很厉害的对手,而南宫世家的人,从来也不会牺牲别人来保全自己。” 欧阳敬肃然道:“是的。少主,我也明白老夫人的意思了,她不愿意为了救你而连累门中的人。” 南宫俊道:“是的,不过如有一件义无反顾,不得不行的事情,虽然明知是必死无疑,奶奶也会毫不考虑,叫大家去做的,这是在邀请大家加入南宫世家时,就对大家要求过的。” 欧阳敬道:“我们每一个人也都会毫不考虑去从事。” 南宫俊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欧阳叔叔,请你转禀奶奶一声,那个时间已经快到了,请大家准备一下吧。” 欧阳敬道:“少主已经查清楚了?” 南宫俊道:“是的,查清楚了,而且魔教也已经转暗为明,到了公开亮相的时候了。” 欧阳敬道:“属下立刻就转知大家着手准备,是把人带来听候少主指挥呢?还是在那儿候命?” 南宫俊道:“暂时还留在原地,但是要密切注意富贵山庄,我到那儿去的时候,欧阳叔叔也请带人过来。” 欧阳敬皱皱眉头道:“少主能确定是富贵山庄?” 南宫俊道:“是的,一定在那里,魔宫的两方面都希望把我们引到那儿去。” 欧阳敬道:“那儿大概是大内厂卫在金陵的办事处,对方的目的显然是想要我们跟官方冲突起来。” 南宫俊道:“是的,他们双方都有这个意思,因此我们只有把实力投到那儿去的时候,他们才会把真正的实力显示出来,以便坐收渔利,也惟有那个办法才能一次解决,否则一直拖着,始终没有法子解决,而再让魔宫的人在暗中活动的话,对整个武林的威胁太大了。” 欧阳敬略顿一顿才道:“是的,属下相信少主的观察与考虑都不会错,只是属下要请示一下,在那儿闹开之后,又将如何善其后了呢?” 南宫俊一笑道:“欧阳叔叔可是担心官方不肯放松?” 欧阳敬道:“是的,民不与官斗,南宫世家虽然在江湖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没有势力,而且一向奉公守法,极得官方的信任与了解。” 南宫俊道:“是的,因为我们一直是站在不跟官府作对的立场,协助官方做过官府力量不及的事。” 欧阳敬道:“少主既然明白这一点,就知道我们不能够公开去跟富贵山庄作对的。” 南宫俊忽然一笑道:“欧阳叔叔,有一点你没想到,富贵山庄主是个退隐的官儿虽不错,却勾结江湖上的败类,危害武林,包庇盗贼恶徒,这就是我们要管而官府力量不及的地方。” “但他们是内厂设在金陵的密窝。” 南宫俊道:“但内厂不是官府,甚至于连当地的衙门都不知道,内厂应该设在大内京师,不该把势力伸到江湖上来,更不该过问到江湖中的事,他们这么做,是失去本身的立场,再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些内厂的密探当然也是一样,他们越出了本分,就必须要有人出头来制裁他们,所以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出头。” 欧阳敬不知道如何说话了,马成笑道:“总管,少主的话不错,内厂不准在外私设密窝的,这是那个叫长春子的私下捣的鬼。大内厂卫共分东、西、内三厂,其中东、西厂是半公开的,内厂本是不公开,要秘密行事的,他们并没有任何特权,都是他们自己作威作福掀起来的,所以我们只要义正词严,公然去兴师问罪,谁也不敢来说我们的不是。再说富贵山庄如果包庇魔教,危及江湖,这种行为已然破坏了官方与江湖人之间的默契,闹开来朝廷只有加以否认,绝对不会支持他们的,否则天下的江湖上都起而声援我们,没有人敢负这个责任。” 欧阳敬这才道:“少主考虑的极对,属下没想到那么远,那属下就告退去叫人准备了。” 南宫俊道:“也只是准备而已,不到必要时,还是不必动的。我想这时的富贵山庄内,已经是各路英雄云集,但实际的状况如何,到底还不清楚,我等去了之后,斟酌情形,再作区处吧!” 欧阳敬告退了,南宫俊又向风尘三友道:“三位也请将贵门的人员邀齐了,明天一早,大家齐集富贵山庄。” 尚达仁道:“为什么还要等明天一早呢?” 南宫俊道:“因为我们要给对方一点时间去准备,让他们把人力都调齐了,集中该处,才能作一次总结。” 化三千道:“那最多也只是百花宫的人,百宝斋中的人员却未必能集中,问题仍然是存在的。” 南宫俊轻叹道:“化老,你若真相信他们在闹内讧,那是要上大当了。” 化三千一惊道:“什么,他们的内讧是假的?” 南宫俊道:“他们互相不容或许是真的,但只是一点权力之争,在大局上,他们却是一体不分的。” 化三千道:“少主能否指示得明白一点?” 南宫俊笑笑道:“这时候徒言无益,而且也没有证据,等到了富贵山庄,当面抓住他们的证据,化老就会相信了。纪家姐妹,她们的目的是想要把魔教在中土立足,这个立场不变,我们就很难和平相处,所以这一战也在所难免。” 小秋在旁道:“可是公子,金宝说过,教主与副教主已经有意思改变教规,成为中原武林的一脉。” 辛本善道:“少主,如果他们能够如此,我们倒不是容不得人,非要把他们赶回西方不可。” 南宫俊一叹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在中原不是成为武林一脉,创立一个门户,而是建立一个独一无二的门派,不是与大家共存,而是惟我独尊。” 小秋道:“不会吧,教主似乎没有这么大的野心。” 南宫俊道:“他假如真有那种存心,早就可以公开地亮出身份,诏告武林,要求大家的承认了,可是他没有这样做,却在暗中扩展势力。” “那是为对付教中的自己人,百花宫在扩展实力。” 南宫俊道:“有一件事你们都没有发现,就是魔教的三分势力,从没有在相同的地方建立过,百花宫分宫所在之处,没有百宝斋的分号,而三十六红粉金刚,也没有在那些地方去行侠,这表示他们早已划定了范围,目的在兼并天下。” 马成道:“这倒是件大家都忽略的事!少主分析得很有道理,若是他们自己在争权,一定在对方的势力范围内设置人手,一则作为对抗,一则便于监视才对,他们却各站一方,互不侵犯。” 东方倩道:“可是我们红粉姐妹却跟横江一窝蜂斗了起来,照俊哥的说法,就不应该如此呀!” 南宫俊笑道:“我想那是你们大姐慕容婉决定的,没有去请示姑姑,否则一定打不起来的!”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6 第三十五章 风云际会 东方倩不说话了。 南宫俊又道:“只有金陵这个地方,才不受限制,每一方都有人员在此,因为这是总坛所在,不属于哪方的,所以我才认为他们是虽分而合,虽合而分,争归争,大体上是不变的。” 化三千道:“少主不久之前,似乎还没有这个想法。” “是的,他们很狡猾,以前我一直不知道他们是连在一起的,我原先只注意的是百花宫,可是日、月、山、海四个人立刻来了,向我泄漏出百宝斋的事!” 海女接口道:“我们本来是百宝斋送出的!” 南宫俊一笑,说道:“你们根本就不知此身谁属,但我们想这是百花宫的意思,纪宝珠怕我跟她一方作对吃亏而损失实力,才作了这个决定,而百宝斋主人金辉受逼后将计就计,派人来帮助我,毁了一处分宫,使得纪宝珠大为震怒,才把山、日二人迷了神智以为惩罚,这是对金辉提出的警告。” “这证明他们之间确有裂痕!” 南宫俊道:“是的,裂痕是有的,可是我从地道出来后,百宝斋居然把人都撤走了,这证明他们在本质上,仍然是合在一起的。” 化三千笑问道:“少主,老化子可实在想不出这有什么关系?” 南宫俊道:“我在底下已经跟纪宝珠碰面交恶,冲突已起,公开结怨了,我出来后,也一定要去找她的麻烦,他们大概担心我出来后,以总护法的身份,调集人员去百花宫或富贵山庄发动攻击,所以才把人员全部都遣走了,逼得我动用自己的力量。” 化三千笑道:“老化子总算懂了,那纪宝珠到欧阳先生处报告少主受困的消息,为的是要欧阳先生率人来此,跟金辉的人冲突起来。” 南宫俊道:“是这个意思,由此可见,他们是有互斗互争之意,总是希望安排敌人跟对方冲突起来,好保存自己手下的实力,这不是一种真正的作对,如果存心想消灭对头的时候,他们就自己来动手了,那才是确实靠得住的行动,所以我由此判断他们貌离而神合。” 小春道:“公子,婢子倒不是帮着教主,但婢子觉得教主与大祭司之间的冲突不会是假的。” 南宫俊笑道:“我知道,我没有说他们是假冲突,只是说他们彼此之间不和,对外却是一致的,金辉说打算修改教中规则,在中原重组门户,那是假的,他们绝不会有这个意思,最多是换掉魔教的字眼,另外起一个堂皇响亮的名字而已!” 小春道:“何以见得?婢子好像是听教主跟大祭司之间为这个问题抬过杠!” “掩入耳目,他们只是希望在你们心中造成这种印象而已,目的就是要你们的口传出来。” “借我们的口传出,难道我们今日之脱离,早就在教主大祭司的意料之中?” 南宫俊道:“恐怕是如此,小春,小秋,你们在百宝斋中,可以说是不属于哪一方的,学的武功也没有深入,照我的看法,你们比海女跟月女差多了,而且你们虽隶属大祭司手下,却又没参与真正的机密。” 小春问道:“公子是不是说圣碑的事呢?” 南宫俊道:“是的,而且我还有更确切的证据,就是他们已经全得圣碑上之学,金宝那番话全是骗人的,我跟灵姑对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早已熟悉碑上的记载,所以才肯让她毁了的,而他们只要练了那上面的武功,就不可能有所改变,因为有些规定与习惯,根本就是配合他们的练功需要而订立的。” 东方倩也为之一怔道:“俊哥,你怎么跟灵姑对问的?她不是不能说话吗?” “但是她能听,我们的话她都完会听得懂,我把东佛遗交给我的秘籍念给她听了之后,她表示所有的圣碑武学就是那一篇,他们早已记熟了,但东佛已经把那些武功中邪恶的部分去掉了,他们所练的则充满了邪恶,绝不可能指望他们步人正途的!” 大家都怔住了。半响后,化三千道:“如此说来,除了付之一决外,没有他途可循了?” 南宫俊道:“是的,如等他们发展至势力巩固后,再想击溃;他们就难了。” 辛本善道:“在下立刻去召集少林弟子,前来交给少主统筹指挥调度运用,少主等我们两个时辰。” 尚达仁也道:“我到城外一趟,武当的人手是集中的,不要两个时辰就可以来报到了。” 化三千道:“老化子也召集人手去,丐帮金陵分舵的好手不多,但是在六个时辰内,我可以把邻近几个分舵的好手全部调集,为数也很可观了。” 辛本善道:“老化子,对贵帮的行事,我实在不懂,金陵是你们最大的一个分舵,你们却派了一些武功平凡的弟子在此,却把好手派到一些偏僻的地方去。” 化三千道:“是的,这才是保全及隐藏丐帮实力的方法,越是热闹的地方,越受人注意,我们如果把精锐都放在此地,容易受人注意,也容易受人算计,所以多用一些武功平常的弟子在此,就没人太去注意了!” “这办法是好,不过有事就晚了。” “也不会晚到哪儿,只要传出紧急信火,他们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六个时辰难道还算是最快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化三千笑道:“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六个时辰才能到达,而是受命在四周监视,据我接到的最新消息,从各地都有些来历不明的江湖人,向金陵赶来,有些是百宝斋来的,有些则是百花宫分宫的,三三两两却仍然没有能逃脱我们的监视。” 众人都是一惊,尚达仁笑道:“老化子我承认你们丐帮的消息是灵通的,但是你们顶多也不过咬住了一两批而已,绝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被你们盯住吧?” 化三千笑道:“你简直是抬杠,这当然不可能,我们不知道对方有哪些人,有多少人,只是照一些行迹可疑以及知道地方的人加以推断,事实上这两天以来,已经有不少人陆续进人了富贵山庄了!” 南宫俊兴奋地道:“那我的推断不错,他们果然把人手集中,准备要大张旗鼓地公开成事了!” 化三千道:“这个可不清楚,老化子约定六个时辰,是根据红粉金刚的行程而定,她们也在赶来的途中,预计六个时辰才可以到达!” 南宫俊一怔道:“她们也来了?” 化三千道:“这可不太清楚,她们此刻在丹徒县内,快马加鞭往这儿赶,六个时辰内必可到达,而我们的最后一批人手,也.差不多同时可到。” 南宫俊道:“好吧,在红粉金刚姐妹到达前,大概不会有什么事,那我们也定六个时辰为集合的时间了。六个时辰后,我首先到富贵山庄,希望各位也各带领十位好手,散于富贵山庄四周。” 化三千道:“为什么要散布四周?” 南宫俊道:“因为那儿布设着奇门遁甲阵图,如若大家集中在一起,很容易一下子陷进去。” 化三千道:“那什么时候进去?” 南宫俊笑道:“看见天空冒出了银珠色的火花后,大家请准备,火花一灭,立即同时翻墙而人,使对方来不及准备,大家才能安全进入。” 化三千道:“少主已带着信火了吧?” 南宫俊道:“是的,那是我南宫世家人所私有的一种求援信号,这次很可能要开张了。” 风尘三侠走了后,南宫俊道:“每个人都休息一下,六个时辰后,我们可能有一场厮拼。” 马成笑道:“少主就带着我们这几个人去?” 南宫俊道:“一开始是的,到了必要时,我放出信火,到时候南宫世家全部武士以及三家门派的好手也到了。” 马成道:“少主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儿追随少主的人,几乎全是从魔教里出来的?” 南宫俊一笑道:“我知道,连我也是的,所以我才要把其他的人分开,我们先以自己的身份作一番晤谈,等实在谈不拢的时候再作区处。” 东方倩道:“俊哥,大姐她们来了,我想骑马迎着先去见见她们。” 南宫俊道:“你见了她们又如何?” 东方倩道:“问清姑姑的意向,她们的立场。” 南宫俊道:“她们的立场很清楚,不问而知,现在主要的是你自己的立场。” “我!我的立场还不明白吗?我是南宫世家的武士。” 南宫俊道:“好!你知道就好,既然你是南宫世家的武士,已经没有私人的立场了,更不可有私下的行动。” “我不是私下的行动,我也不相信大姐她们会加盟魔教去,所以我才要去问问清楚。” 南宫俊道:“你既是南宫世家的武士,而南宫世家现在面临强敌,随时可能有警,你不能在这个时间抽身跑开去的。” 东方倩沉思片刻才道:“俊哥,是否你不要我去?” 南宫俊道:“是的,因为你姑姑的意向难测,如果她把你擒了下来,向我们谈条件……” 东方倩道:“姑姑不会这样的。” 南宫俊道:“也许不会,但是谁敢说呢?假如她那样做了,岂不是令我们缚手缚脚?” 东方倩说道:“你们可以不必理会她的。” 南宫俊一叹道:“可惜我们无法不理会,南宫门下的武士是最受重视的人,每一代的南宫主人对自己的生死不在乎,对门中武士的生命却是万分的珍视,只要条件是我们能接受的,多半会答应。” 东方倩道:“好吧,那么我就不去好了。” 南宫俊道:“倩妹,我知道你去是一片好心,但是你初进南宫世家,而且是我引见的,我希望你能够帮我一个忙,别为我奶奶添麻烦,到现在为止,我尽量不去惊动他们,就是想证明一下,我自己有能够处事的能力,南宫世家虽然不分彼此,但是前后上下两代,总还有点竞争之心的,不过那只是善意的竞争而已。” 东方倩惭愧地说道:“我一切都明白了。” 南宫俊一笑道:“好!那你就带着她们都去休息吧。记住,要养足精神,六个时辰后,将有一场大拼斗呢!” 于是,东方倩带着一批女子到楼上金宝的屋子,南宫俊与马成也找到了间屋子歇下。 六个时辰过去的很快,而且还不到六个时辰,尚达仁与辛本善已经来了。 辛本善道:“少林的人都已遵照指示安排妥当,兄弟则奉命前来听候少主的指示。” 尚达仁道:“兄弟也是一样,玄真观的玄真师叔将我的武当弟子身份注销了,要我听候少主驱策。” 南宫俊道:“这是为什么呢?” 尚达仁羞惭地道:“这是我惭愧的地方,我们在此注意百宝斋,已有好几年了,对百宝斋的内情一无所悉,还是少主前来,才揭开他们的真相,因此我们对于刺探消息方面,实在太差了,敝掌教师伯认为我们应该到南宫世家去见习一番。想来少主不会拒绝吧?” 南宫俊笑道:“假如是因为那个原因,那可就不敢当了,南宫世家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刺探消息方法,完全是因为机缘凑巧,才使我比各位多了解一点的,不过南宫世家却竭诚欢迎二位加入,共伸正义,寒舍二十六位武士中,别家门派的人都有,独缺少林、武当两派,这次能得二位加入,实在太好了。” 尚达仁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以前南宫主人曾经修书给各家掌门人,请他们派人参加南宫世家,共襄义举,结果少林、武当认为不屑而没派人,他们以为自己是堂堂正派,南宫世家虽然是武林盟主,但还不够格跨到他们头上去,后来南宫门客有了许多轰轰烈烈的表现,备受世人尊敬,他们在南宫世家,居于客卿地位,也并不隶属于谁,他们才有点后悔,只是羞刀难人鞘,不好意思改口又要求加入了。 这次有了个机会,他们立即作了表示,当然也表示了对南宫世家的支持,南宫世家当然也不便拒绝的。 撇开这个话题,他们又略略商讨了一些行动的计划,以及回头如何联系的事,然后就到富贵山庄去了。 这次富贵山庄内已经有了相当的准备,出来接待他们的是一个白发的全真道人,长眉善目,一片仙风道骨之概,原来的主人翁长健反倒属于从属的地位了。 寒暄已过,南宫俊开门见山地道:“道长可是长春仙长,晚辈南宫俊……” 长春子笑笑道:“贫道正是,贫道游京师时,蒙为朝廷所重,除了封赐之外,还兼命成立一个部门,叫贫道为东西内三处厂卫,训练新进人员。这个地方,就是作训练之用,因为事关国家机密,未及向府上打个招呼,致引起一些误会,贫道十分抱歉……” 这个家伙一开始就指出了他的身份,想利用官中的帽子压住他们,南宫俊却不为所动,亢然道:“老仙长,我们都是江湖草民,不敢过问朝廷的事,只是因老仙长所选的那些人,对我江湖武林将有很大的影响,所以晚辈才来求证一下。” 长春子道:“哦!贫道那些人选得不对?” 南宫俊道:“老仙长所选的全是西方魔教中人。” 长春子一笑道:“哪有这事,少主弄清楚了吗?” 南宫俊道:“不会错,在下是魔教总护法。” 长春子见南宫俊竟承认总护法的身份,大为意外,道:“少主,这怎么可能呢?少主在南宫世家何等显赫崇高,怎么会答应替魔教去做总护法?” 南宫俊一笑道:“南宫世家并没有什么身份,所谓武林盟主,只是寒家对武林所尽的责任而已。” 长春子笑道:“少主好胸襟,这责任可不轻嘛!” 南宫俊道:“是的,这责任很重,从家祖父开始,先后已有十九位姓南宫的人死于非命,再加上我的师叔伯等不下四十人,都是为了这责任。” 长春子道:“府上为武林所尽的心大家都知道,也很钦佩,但少主屈身魔教总护法,却不知为何?” 南宫俊道:“总护法是客卿的身份,合则留,不合则去,我因东佛之故,技出魔教,对魔教金教主之请,不便坚拒,姑且答应了,等见到金教主,了解了魔教的实际情形后,再作去留的决定。” 长春子道:“少主现在是决定了没有呢?” 南宫俊一笑道:“大致可以算决定了,只是还没有见到金教主,我要等他一句话。” 长春子道:“少主到此间来,是找金教主的?” 南宫俊道:“不错,我知道他会在这儿。” 长春子道:“他虽是贫道的师兄,但是却很少来往,他有他的百宝斋,怎么会在这儿呢?” 南宫俊道:“我知道他不但在这儿,很多我要找的人都在这儿,因为他们都已混人大内,想借朝廷的力量以立足,更想借官府的势力进一步来称霸武林……” 长春子变色道:“这话从何说起?” 南宫俊沉声道:“道长说这话就太不上路了,也太小看我们江湖人了,若是我连这个都不知道,那就不够资格为南宫传人了!道长把他们叫出来吧!” 长春子冷冷一笑道:“如果贫道说没有呢?” 南宫俊笑道:“道长这国师真人是朝廷所封,不是江湖人封的,我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国师真人。” 长春子冷笑道:“江湖人难道就目无法纪?” 南宫俊道:“江湖人不会去向皇家争势,但江湖人也有着自己的一套法纪,各守各的,互不干扰。” 长春子道:“现在你却干扰到朝廷的法纪了,这儿是朝廷的御定禁地。你居然敢私闯进来!” 南宫俊笑道:“御定禁地可不是道长说说就作算的,此地一无标识,二无名目,却算不得是禁地,再说朝廷已迁燕京,禁地也设不到金陵来,若说此地是皇上的行宫,则更荒唐可笑了,行宫所在怎么连一个御林军与宫人都不见?” 长春子忍无可忍地道:“好一个刁口利舌的小儿,道爷不跟你一般见识,告诉你没人,你爱信不信,道爷另外还有事情,失陪了,孩儿们,送客。” 南宫俊笑道:“道长怎么恼羞成怒了?别忘了我们是江湖人,道长以前也是江湖人,在下是以江湖礼数才客客气气地前来拜访,道长如要摆出什么御封真人的架子,我们可不吃这一套,江湖人常有一句话:‘拼着一身剐,敢把皇帝拖下马!”” 长春子道:“好!南宫小儿,这话可是你亲口说的,贫道异日告到京里,兴兵问你辱及君上之罪时,你可别改口否认,男子汉大丈夫要敢说敢认!” 南宫俊见他想以官府势力相压,不禁冷笑道:“我绝不会赖,可是道长也不必去告什么官了,你真把官兵调来,说我们造反都可以,朝廷没有一个会相信你的,你手下总也有几个江湖人的,不妨你支使一下看!” 长春子怒喝道:“来人啊!” 后厅出来了五个人都是一式的白衣,有的执刀有的持剑,朝长春子一躬身道:“国师,有何吩咐?” 长春子指南宫俊叫道:“给我把这小子拿下!” 那五个人中,以一个使剑的居首,他看清对面那些人里,似乎只有一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是毒蜂子马成,而马成也认识他,立刻叫道:“好哇!仙人剑史超,你倒越混越光彩,居然跑去听一个老杂毛的吆喝了!” 那个叫史超的家伙还有点不好意思,却也皱皱眉头道:“马成,你怎么拆了马蜂窝了,跑到这儿来捣蛋!” 马成道:“我昨天就来过一次,是那个翁老先生接待的,对我客气得很,我在这儿连吃带喝,走时还捞了一票,怎么现在一下子换了个牛鼻子来做主人,就变了腔了?” 史超不好意思地走前两步道:“马兄,这老儿是圣上封的国师真人,向厂里要人,咱们方老大把我们给派了出来,因为他不懂江湖上的事,所以很不好侍候,马兄,你们是哪一位朋友得罪了他?” 马成道:“敝少主南宫俊,兄弟不才,蒙南宫世家老夫人提拔,聘为府中武士,现在是追随少主来办事的。” 史超闻言一怔,回身向长春子道:“国师,你可不能那样对南宫少主,南宫世家在武林中……” 长春子冷冷地道:“本师自然知道他是什么人,更知道南宫世家称江南武林第一世家,三任武林盟主至今,但是不管他势力多大,也不能违背法纪呀,他刚才侮辱本师,语侵圣上,犯了大不敬罪。” 史超道:“国师,江湖人嘛,都是这个样子。” 长春子怒道:“史超,本师叫你去抓人,却不是要你来教训的,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史超道:“抱歉,我不去,我得罪不起他们。” 长春子大感丢脸地道:“那就是说你得罪的起本师?” 史超道:“是的,得罪了国师,最多不干这个二档头,要是得罪了南宫世家,我们就不能混了。” 长春子叫道:“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那你等着好了,本师等把这小子擒下后,再来跟你算账,你们不出手,本师自己下来,要是本师有了失闪,哪怕是伤了一块皮,你们就准备剥皮好丁。” 这老道十分无赖,居然耍出这一手来威胁史超等人,史超气碍直想吐血,却是无可奈何。 旁边有一个执刀子的汉子道:“国师不必生气,史超是太顾江湖上的交情,其实我们已经深入大内,就跟江湖脱了节,哪里还能顾及从前的交情,我来好了。” 长春子笑道:“好,常余庆,还是你想得通,本国师回去后,一定要告诉你们的方统领,好好地升你两级。” 常余庆高兴万分地屈膝跪下道:“多谢国师仙长的提拔,属下这里谢过了!” 长春子大笑道:“快起来,快起来,好好地卖劲,把南宫俊擒下后,本国师绝不负你,你的地趟刀本国师看过,很具威力,一定能够有出息的!” 走近去弯腰拉起常余庆,而常余庆的刀也在此时出了手,长刀劈向的是长春子脚下,长春子没想到他会对自己出手,而且是这时候对自己出手,等得刀光临体,已躲闪不及,勉强滑出了一边,只听得咔地一声,一只左脚从足踝处砍落了下来。 长春子忍住痛苦落地,戟指着常余庆骂道:“你!你疯了,常余庆,你为什么要杀我?” 常余庆冷笑一声道:“匹夫,这告诉你们中原武林人的气节,绝不是富贵可以压倒的!” 长春子道:“本师乃御封的真人,你杀了我,自己也别想活得成!” “我想到了,但我还是杀你!” 长春子一震道:“你们都有妻儿子女在京,你们若是有反叛之心,将罪及妻与子!” 常余庆脸上一阵激动道:“我……我也想到了,不过我们的方老大会谅解这种事的。” 长春子哼了一声道:“方彪敢循私,你们是他派过来的,伤了本师,连他都脱不了责任,他要还敢循私,本师就连你们的统领司徒晃一起告下来!” 这时站在一边极少开口的翁长健忽而开口道:“长春子,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不过是在京师卖了药凑巧治好了几个人而已,圣上封你国师,只是看得起你,你要弄明白,国师两个字的意思,那可跟封王封侯不一样,无权无爵,对谁都没有管辖的权力的。” 长春子一震道:“你……你说什么?” 翁长健道:“老夫的话很清楚,你身为国师,采药炼丹,行医济人,念念真经,钻研道家之学,才是你的本分,你越过了本分,居然伸手到厂卫的事情来,就已经是太过分了,刘公公早就很讨厌你,要除掉你!” 长春子道:“刘谨?他竟敢对本师无礼!” 翁长健一笑道:“为什么不敢,厂卫的本分工作在锄奸摘伏,而你的野心显露已明,正是我们要剪除的对象,常护卫的行动是出于我的授意,其实也是刘公公的意思!” 长春子道:“很好,你以为抬出刘谨来,本国师就没有法子对付你们了,告诉你,本国师连刘谨一起除掉。” 翁长健一笑道:“如何除法?凭你念几句符咒,那只能唬唬无知的愚民,对我们却毫无用处!” 长春子道:“本师凭的是真力,你自己清楚,这几年来有多少人经由本师的推荐进了厂卫,本师又代厂卫训练了多少新手,他们都将惟本师之命是从!” 翁长健一笑道:“这个倒不能说错,你是魔教的长老,他们都是你的子弟,你历年来,拼命地把人塞进厂卫中来,无非是想取代原先的人,使得厂卫尽入你们的控制,对吗?” 长春子顿了一顿道:“对,而且已经差不多了。” 翁长健笑道:“差得远呢!因为那些人从今天开始都已经除名了,不再是厂卫的人员,他们如安分守己还好,若稍有异动,将格杀无论!” 长春子大怒道:“胡说,谁敢做这种事?” 翁长健道:“是刘公公与司徒统领亲自下的手令,通报各地,我在不久之前才接到命令的!” 长春子不禁一怔道:“就算他们真有手令,也作不得数,我代选厂卫是得到皇帝的手谕!” 南宫俊忽然上前一步道:“长春子,你没有到我南宫的家里去,我家中那块‘天下第一家’的横匾还是先皇帝的手泽呢,先帝曾经微服幸游江南,跟先祖结成布衣知交,刚好先祖膺了武林盟主,先帝来道贺,亲书了那一块匾额为赠,除了出自天子之手,我们身为百姓的,谁敢那么狂妄称为天下第一家的?” 长春子道:“那又怎么样?” 南宫俊道:“不怎么样,只是告诉你,一定要抬出官家的势力,你也压不倒人的,先祖恪守江湖人本分,拒不出仕,所以先帝才书匾为赠,同时也赋予了一项任务,就是维护武林的安静,惩奸除恶,而且在异族意图不利我中华天朝时,我们就起动江湖的力量,协助朝廷,除了那匾额之外,先帝并有手诏一纸,着令以后的本朝子孙,要尊重寒家的任务,所以你即使有皇帝的手令,也比不上我家那封先帝的遗诏!” 翁长健插口道:“少主,可是真有此事?” 南宫俊一笑道:“这还能假得了吗?凤阳家中尚有先帝的遗诏在,随时都可以查证的。” 长春子冷笑道:“南宫世家就仗着这个横行江湖?” 南宫俊道:“你不必歪曲事实,这件事隐瞒多年,没有让谁知道,是无此必要,可见寒家并未以此为恃,只不过你今天提出你奉承官家手谕,我才说出这件事,告诉大家不必顾忌,你们并不能靠着官家的力量压人!” 长春子计为之拙,这个变化是他始末料及的,他原先的打算是隐藏自己的实力,先以京中派来的厂卫为敌,使得厂卫跟江湖人冲突起来,然后他才尽出所有,一举而取得绝对优势,可是从现在的情形看,对方显然早有了解,不再会上当了。 除了硬碰硬打仗之外,已没有别的方法了,因此他大声叫道:“出来吧!教主,兄弟已经无能为力了。” 厅后转出了一批人来,翁长健则巧妙地引着那几个厂卫退到一边去了。 南宫俊看看出来的那些人,心中不由得震动起来,虽然他早已料到了,但是仍然感到悸然。 来人分为三列,当中是一个御王者服的男子,面貌有点像王致远,但气势上则超过很多。旁边则并行两个中年美妇,一个是见过的大祭司纪宝珠,另一个满脸冷漠,则是素未谋面的副教主纪宝玉,他们每个人都率着一列人,有虞莫愁,居然也有潜逃失踪的宇文雷在内。 最令东方倩震动的是纪宝玉后面,赫然跟着的是以慕容婉为首的三十六红粉金刚姐妹。 正中的金辉所率的人数最多,除了金宝与王致远之外,却都是些陌生面孔,显见的,这些都是魔教高手。 金宝与王致远扶住了长春子,立刻为他的断腿敷药疗伤,金辉看了一下南宫俊那边的人皱了皱眉头道:“怎么才来这几个人?” 长春子道:“不算少了,我已经调查的很清楚,南宫世家全军皆出,少林武当,也都各遣精华,齐集附近,随时都可以进来,这是很强硬的阵容了。” 南宫俊与尚达仁、辛本善都感到一震,金辉道:“表兄,你探听的消息是确实的吗?” 长春子道:“绝不会错,大内的密探对刺探消息的本领是无人能及的,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他们,只可惜我只能用到此时为止,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 金辉一叹道:“表兄,我老早就劝过你了,锋芒不可太露,势力不可伸得太进,那会引起别人的猜忌不安的,在未能稳握胜势前,绝不可有凌人的气势。” 长春子道:“那不是我,我在京师可谦虚的很,是你们代我训练的那些人,一个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 金辉苦笑道:“宝珠!你听见了,我叫你约束他们一点没错吧,只要能再等个三五年……” 纪宝珠冷哼一声道:“我就反对你们那种畏畏缩缩的手段,要是照我的方法,轰轰烈烈地干下来,现在恐怕早已大事已定了,你们力主稳重,又怎么样呢?” 金辉道:“实力未丰,我们可树不起强敌。” 纪宝珠道:“什么树不起,我先遣出横江一窝蜂打头阵。十几年来,不是已把中原的武林搅得天下大乱,也没见强敌碰他们一下呀?” 纪宝玉道:“那是人家看他们是一伙毛贼,不屑于理会而已,你那横江一窝蜂根本就不够打的。” 纪宝珠怒道:“别人不来碰我,是你的红粉金刚来碰我的,你还好意思说!” 纪宝玉冷冷地道:“你的人闹得太过分了,自然该有人出来压一压他们,本教要想立足中原,总不能像横江一窝蜂那副嘴脸吧。” 纪宝珠冷哼一声道:“好!现在事情已经揭开了,这可不能怪我,是你们找上了南宫俊揭出来的。” 金辉道:“南宫俊既然技承东佛,与本教同出一源,那些功夫是瞒不住他,迟早都会泄底,倒不如早点跟他拉上关系,免得他把我们的底都翻出,这并没有错呀,错在你又夹在里面相闹……” 纪宝珠正要反唇相讥,长春子道:“好了!大家别再吵了,司徒晃跟刘谨虽然想剔除我的势力,但我的手里握有官家的手谕仍是有效的,关键在于今天的这一会,只要我们能安然通过了,就凭我们手上的实力,取代那三处厂卫而置于一统,皇帝绝对是支持的!” 金辉笑笑道:“今天的事没什么严重呀,南宫少主,很对不起,你到金陵来,我没有迎接你!” 南宫俊一笑道:“不敢当,我承应担任的是贵教总护法,理应先去拜访教主的,而且我也遵礼前往,只不过被教主的代表轰了出来,中止了我的职务。” 金辉回头看了王致远一眼道:“那是手下的无知冒犯,他的话是作不得数的,一切自当以敝人的话为准。” 南宫俊一笑道:“这么说我的总护法仍然有效了?” 金辉道:“当然了,一个这么重要的职位,必须我这教主当众宣布去留才能生效,光是我个人的一句话,还不见得能发生作用呢,更何况是他!” 南宫俊耐住性子道:“教主,我这总护法在教中的地位如何,除了教主外,我还要听谁的?” 金辉道:“这个?总护法的职权极为崇高,居于客卿地位,你可以不必听谁的,任何人要想请你做什么,都只有情商而不能命令,这就是说你不愿做的事,都可以拒绝。” 南宫俊笑道:“如此说来,教主对我是优容了。” 金辉一笑道:“哪里,哪里,以南宫少主之尊,我们理应如此尊敬,否则敝人也不敢提出邀请了!” 南宫俊忽然一止笑容道:“最后我还有一点未曾请问的,我这总护法做些什么,凡事有多少的自主之权,我有所要求时,可以直接命令的人有多少?” 金辉也是一震,开始感到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了,因为这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却也是一个最易忽略的问题,一般人在听说前面的条件后,都不会再问下去,但南宫俊却不肯放松,一句紧接一句追问不止。 金辉斟酌良久才道:“总护法是最高的客卿,地位超然,琐事不敢相烦,只有本教面临大敌时,才恳请总座大力相助抵挡外侮,平时却不敢有扰。” 南宫俊一笑道:“这么说来,我只是受贵教豢养的一名高等的打手,一名食客而已。” 佥辉忙道:“总座言重了,实在是不敢相烦,因为有些事务如果要交给总座来处理,就会有层属上下之分,总护法总不能高过我三个人之上,可是我们若也命令相加,岂不太委屈少主了,因此敝人思之再三,还是虚空一点的好,但总座如果有兴趣,本教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管。” 南宫俊笑道:“问题是怎么一个管法?有什么是该听我的,我的话是否能成为命令?” 金辉道:“这个嘛,比较有点困难,因为本教情形特殊,总座也看见了,我们自己各有所属的人员,除了本身的直接部属外,也管不到别处去,例如本座的命令,只能及于百宝斋之下的人,假如要涉及红粉姐妹的话,就只有商请副教主下令配合了。” “那么我这个总护法竟一个人也支使不了。” 金辉笑道:“不!当然有几个直接拨交总座指挥的人,他们是绝对听从总座的,而且总座若感需要,可以自己带一批人来,那也归总座直接指挥,何况,总座虽不能直接命令谁,但是若有什么要人听候差遣的,知会一声,我们无不支持的。” 南宫俊一笑道:“只不过没什么约束力,我的要求若是人家不喜欢,也可以完全不理。” 金辉道:“这个嘛,应该是很少有的,无论如何,我们都会给总座一个面子的。” 南宫俊一笑道:“教主作了半天虚空的保证,我却并不糊涂,这个总护法听起来似乎地位很高,但实际上是狗屁不如,我的话说出来,任何人都可以不听,我想要命令谁,除非自己带人来……” 金辉笑道:“总座,我们都是自己拥有基本的人员,本教的情形与一般不同,乃是三股势力的合成,目前仍不相隶属,等日后大家完全合并后,重新划定职权,那就有个归属了,那时候总座自然也是职有专司的了。” 南宫俊道:“好!我总算大致明白了,因此我要请问最后一个问题,我加人魔教有什么好处呢?” 金辉道:“这个……倒是很难说了,要看少主以什么眼光而定,因为别的人在本教能得到的好处,少主都已有了,只不过少主的武功得为本教尽点力,这个理由虽不中听,倒也说得过去。” 南宫俊道:“不错,饮水思源,人不忘本,我辈武林中人,尤重渊源,这是江湖之大伦。” 金辉笑道:“所以即使没什么好处,少主也应该为本教尽一点心意!” 南宫俊肃容道:“教主,若论渊源,我得到的虽是魔教的武功,但却是得自东佛,而他把这些武功传给我的条件,就是截止魔教的势力伸向中原……” 金辉的脸色一变道:“那秃驴真是个骗子,骗了本教的武功,还敢如此对待本教?” 南宫俊一笑道:“对于东佛的功过,我们不去置评,他倒不一定是容不得魔教,只是因为魔教中有很多的教规习俗,与中原的风俗习惯伦理规范不相向异,强行在此立足,势必要引起很多争执,有失和平之道,所以才要我防止一下,用心并不坏!” 金辉道:“可是本教在西方已无法立足,少主是否要把我们赶回去呢?” 南宫俊道:“不会,中原的武林,不属于哪一家,人人皆可以在此自由发展,我没有权赶谁回去!” 金辉道:“这么说少主对我们在此立足的事是十分赞同的了!” 南宫俊笑笑道:“不但我自己赞同,而且我还请示过家祖慈,她对我加入魔教担任总护法的事也万分支持!” 此言一出,不仅魔教的人十分惊讶,连马成和尚达仁、辛本善等人也感到惊讶不止。 不过他们对南宫俊十分信任,知道这个年轻人在处事方面很稳重,所以没有发出异议。 金辉笑道:“那敝人就以教主的身份,正式聘请少主为本教的总护法!” 南宫俊一拱手道:“多谢教主!不过在我没有正式答应加盟之前,我要表示一下我的立场,我除了是魔教的总护法之外,还是南宫世家的传人。” “那当然,这两者并不违背。” 南宫俊一笑道:“最好是如此,万一不幸两者有了冲突时,我只有站在南宫世家的立场,对不起教主了,因为总护法可以辞,我这南宫俊后人的责任却是与生俱来,无法推卸的。” 金辉的笑容有点不自然了,但还是很勉强地道:“当然!当然!南宫俊乃武林盟主,身份地位当然是比本教的一名总护法神气得多!” 南宫俊神色湛然地道:“南宫世家的光荣不是武林盟主,而是每一代的人为正义及和平安宁,维护道义所作的牺牲,从先祖父到先祖母以及十多位叔父、姑母、师叔、师伯,无一不是死于非命,为正义而献身,但南宫世家是传统门风,却无一日而断,我所说的也是指这方面的!” 金辉道:“总护法的意思是说以后本教有什么违背武林道义的事,府上就要横插一手了!” 南宫俊道:“是的,这些年来南宫世家一直都在管这种事,不过对于魔教,我自会特别尽心,因为我是总护法,有责任不让不义之行发生。” 金辉咳了一声道:“护法只是在本教有困难时,才出手相助,至于平时维护法纪,自有专人职司。” 南宫俊一笑道:“我要管的并不是教主的私务,而是本教教中的举措有无漏失之处。” 纪宝珠忍不住道:“南宫俊,这些用不着你管!” 南宫俊道:“用不着我管,我也要管,凡是本教弟子,有干犯道义之行止,犯在我手里,我一定严惩不贷,视情节的轻重而予以制裁。” 纪宝珠冷笑道:“什么样才叫干犯道义行为呢?” 南宫俊道:“举凡为国法人情,伦理纲常,正义公道所不允许的事,都是此一类,我举个例子,像你的手下横江一窝蜂,杀人越货,就是其中之一!” 纪宝珠冷笑道:“杀人越货的就只有他们吗?有许多绿林道中人,公开占山立寨,收取买路钱,横行一方,你们怎么不去管管呢?” 南宫俊笑笑道:“黑道有黑道的行事规矩,若是坏了规矩,他们自己人也会出头干预的,黑道武林盟主的规矩更大,像你们横江一窝蜂劫货之外,还要杀人,而且残酷得不留活口,那就为道义所不容,何况你们连赈灾的银两都要下手,更是引起了共愤!” 纪宝珠沉声道:“南宫俊,你不觉得你管的事太多?” “天下人管天下事,路见不平,挺身而出,这本是武人的本分,何况我是总护法,同在一门,我更要关心了,好在刚才教主说过,我的地位很超然,必要时连你这位大祭司都要听我的!” “假如我不听你的又如何呢?” 南宫俊道:“那就很遗憾了,哪怕武力相向,我也要你就范,本教创立伊始,不能给人一个坏影响,我们必须做得严厉一点!” 纪宝珠冷笑一声道:“教主,你听见了,这倒好,你为我们请到一位太上教主来了!” 马成一笑道:“我看也需要这么一个人,魔教中自分派系,互不相让,事权无法统一尚可,行为无法有统一的规范就乱了,一定要有个人来管管。” 纪宝珠怒道:“毒蜂子,你是我的手下叛徒,有什么资格讲话!” 马成一笑道:“百花宫屡行不义,我自然要离去。” 纪宝珠道:“南宫俊,马成原是我手下的人,叛离门户,你居然还加以收容,这是怎么说?” 南宫俊道:“百花宫不是门户,马成兄只是应你之聘任事,又没有卖给你,看不惯你的作为而离开,这并不算过失,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道义的问题,他认为百花宫行止有亏义守,弃邪而就正……” 纪宝珠怒道:“小辈!理字被你一个人都说尽了,怎么说你怎么有理,别人都没理了。” 南宫俊道:“因为我一直行事都以义理为上,那是放之天下而皆准,不是我一个人说对就对,而是要大家公认的。” 纪宝珠沉声道:“别人我不管,反正我可不认你这个总护法,你也别管我的人跟我的事。” 南宫俊平静地道:“我已经管了,你的一手下宇文雷杀人如麻,满手血腥,劫取赈灾银两,罪莫大焉,我必须要对他施以惩戒。” 金辉忙道:“总护法,这个等以后由大祭司处理如何?现在本教新创,一切还没有上轨道……” 南宫俊道:“不行,有些事是一刻都不能拖延的,尤其是有悖公义的事,更须立刻制裁。” 金辉道:“对于本教的一切事务,总护法还有什么兴革的意见,请一并提出来好了。” 南宫俊道:“好的,教主开设百宝斋无可厚非,但是参加厂卫,则与江湖传统就不合了,武林门派,一向不跟官方朝廷发生直接关联。” 金辉道:“这个总护法也要加以干涉吗?” “是的,不合理的事我都要管!” “少林、武当弟子也有官府任职的,这又怎么说?” 尚达仁道:“他们可没有扛着门户的招牌去做官!” 南宫俊道:“只要教主在参与大内密探时,不以本教的名义,那自无不可,否则就将引起公愤。” 金辉道:“此事已成定局,阁下既然对事情的看法跟我们不合,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只有不敢高攀了!”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7 第三十六章 群魔乱舞 南宫俊笑道:“教主,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说话不算话的,一下子就要改变了! 只可惜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你即使不要我做这个总护法,却不能阻止我来干涉贵教的事!” 金辉脸色一沉道:“很好,本座倒要看看阁下是怎么个管法,今日本教的精华已经齐集!” 南宫俊一笑道:“我并不是找麻烦来的,但是必要时亦不惜一战,首先我要制裁的是横江一窝蜂中的人。宇文雷,你出来,还有你手下的那批人!” 宇文雷正要出去,纪宝珠道:“宇文雷,现在可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整个魔教的事,现在有教主在此,你又急什么,自然要听教主定夺!” 金辉见她把那件事情塞过来,笑笑道:“大祭司,人家是指明了横江一窝蜂的,你们自己了断就好!” 纪宝珠冷笑道:“这是你教主讲的话喔?” 金辉笑道:“不错,我们说好了职有专司,凡是你手下惹来的麻烦,我一概不理!” 纪宝珠冷笑道:“我们若是事事自理,还要你这教主干什么?” 金辉微微一笑道:“正是这句话,我既是一教之主,理应为本教弟子担负起一切责任,只是本教中的头儿似乎太多了一点,平时事事自己做主,直到有了事才想起我这教主,那似乎太把我当傻瓜了!” 纪宝珠脸色微微一变道:“金辉,你一定要在这个时间来讨论这些吗?” 金辉道:“是的,假如我们要把魔教的名义正式地撑出来,这就是重要的一件事,事权必须要统一,天无二日,必须要决定一个真正做当家的人。” 纪宝珠一笑道:“这个人不一定非你不可!” 金辉道:“不错,可是你们提不出第二个人了,虽然在名义上,你们是我的长辈,但是我这教主却是前任教主指定嫡传的,除非你们另立门户,脱离魔教,否则就应当听我的,一教无二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纪宝珠还要开口,纪宝玉开口了道:“宝珠,你还要争什么呢?你已经承认他是教主,就该有个承认的样子,何况平心而论,他的能力也是比你强,移到中原后,我们各自发展,成就也以他最高。” 纪宝珠这才不开口了。 纪宝玉道:“教主,现在事权统一,我们的人手全部纳于教下,听你的指挥!” 金辉笑笑一拱手道:“多谢副教主,那我们现在就把座位定了下来,然后再来应付这些外务,来人,摆座!” 后面有人搬了三张椅子出来,作一字排列,只是中间的那张椅略高出一寸,三张椅子都铺上虎皮。 金辉朝中间的椅子上坐下道:“二位请坐!”两人坐定后,金辉道:“有南宫少主及少林、武当两派的代表在此,我这宣布也够分量了,现在本人正式宣布,魔教在此设定,这个地方就是我们的总会!” 这一切像是早就计划定的,连南宫俊都大感意外地道:“教主,这恐怕才是你把我们引到此地来的目的吧!” 金辉道:“是的,本教在二十年前计划东迁,至此准备了二十年才告事机成熟,并邀请阁下为第一位贵宾!” 南宫俊这才朝慕容婉看了一眼道:“慕容女侠,你们一开始找上横江一窝蜂,就是有计划的吧?” 慕容婉低头不语。 纪宝玉道:“这……倒不必怪她,她是听我的吩咐行事,自己并不知道,因此我来回答你好了,不错,这的确是我的计划,所以才约在双鞭侠的店里谈判,目的也在引动南宫世家,因为我知道他仍然跟你家关系很密切,主要是引出府上来干涉,以加重宝珠的压力,使她跟我们一起,使魔教统一。” 南宫俊道:“现在魔教已经合为一体了,恭喜!” 金辉笑道:“那还要谢谢阁下的帮忙了,我们原来的意思只是想慢慢地把事情挤到南宫世家去,想不到少主那一天竟翩然惠临,使事情进行得更为顺利快捷。” 东方倩忍不住叫道:“姑姑!我又算是什么呢?是你在计划中的一部分?” 纪宝玉一叹道:“你这孩子天性太刚,我对你可没作什么计划,而且也知道你不会习惯魔教的一切,所以把你逐出门户,让你到南宫世家去。” 东方倩道:“我已经是南宫世家的武士了。” 纪宝玉笑道:“那我也该恭喜你了,这是一个很高的荣誉,你要好好地把握住才好。” 东方倩很痛苦地道:“可是,姑姑,为什么您要把我逐出门户,不让我在红粉金刚中呆下去呢?” “因为你的个性太倔强,疾恶如仇,对于魔教中有些事,你一定看不惯的,为了顾全我们师徒始终,倒不如早点把你遣出去,免得你来找我吵架。” 东方倩讷讷道:“姑姑,可是现在如果……” 纪宝玉一笑道:“现在我们可能会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是不是?那其实也没关系,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牵连了,各行其是好了!” 东方倩沉痛地道:“姑姑,您虽然把倩儿逐出了门户,可是倩儿不会那么忘恩负义,忘记您抚养之恩的,可是倩儿也不能抛弃了自己的责任,因此希望您跟倩儿之间,最好不要有敌对的时候,否则倩儿就很为难了!” 纪宝玉淡然地道:“你以为我们怎样才能避免敌对呢?”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东方倩道:“倩儿身为南宫武士,只有一个敌人,就是不义,只要红粉姐妹行不害义,倩儿就很高兴了。” 纪宝玉一笑道:“从前我可以向你拍胸膛保证,红粉金刚姐妹在江湖上多少也闯出了一点名气,口碑大致上还不错,但以后就难说了,因为我们并人魔教之后,行动就由不得我们自己了!” 慕容婉忍不住道:“姑姑,如果有什么违背道义的指令下来,我们也非要遵守不可吗?” 纪宝玉道:“是的,一定要遵守,因为我们现在已经合并在一起了,除了我之外,教主与大祭司都可以对你们下达命令,你们也必须遵从。” 慕容婉凄然地看了南宫俊一眼,垂头无语。 金辉咳了一声道:“南宫少主,敝教这个总护法,看样子难以屈驾了。” 南宫俊一笑道:“教主,这可容不得你高兴,叫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这总护法请上门容易,但是我一经加入,除非我自动请辞,否则谁也无法赶我走。” 金辉神色一变道:“南宫少主。” 南宫俊道:“这就是说,你们可以不承认我的地位,但是我却不能放弃我的职守,监督魔教中的每一个人,约束他们的行为,如有不义失德之行为,我就要加以制裁。” 金辉冷冷地道:“阁下倒真是一厢情愿。” 南宫俊一笑道:“是的,听起来也许是我有点赖皮,不过没办法,谁让我接受了东佛的委托,又练了魔教的武功呢?对魔教的事,我是义不容辞,必须要管的,就算教主不给我任何名义,我也会自己找上门来的。” 纪宝珠一笑道:“好啊,请神容易送神难,教主,这可是你自己惹来的,你看是如何打发吧!” 金辉还没开口,南宫俊道:“教主不必去费心思想理由了,我说过我是赶也赶不走的,只有两个情形下我才会自动退出,一个是魔教不再存在了;一个是各位迁回西方。否则我这总护法永远不得闲,你们在中土一天,我就留任一天。” 谁都没想到南宫俊会来上这一手的,可是他厚起脸皮,摆脱了虚名,硬耍赖起来,还真拿他没办法。 金辉顿了顿才道:“能够有南宫少主屈驾为本教的总护法,也算是本教的光荣了,过几天本教还要举行开教大会,公开昭告天下武林同道,到时候借重南宫少主的大名,大家想必就不好意思不赏光吧!”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由这方面来挤南宫俊了,因为以南宫世家在武林的身份,为一个新的门派挎力,这实在是很难以解释的事,问题倒不在南宫俊本人,而是那些门派,他们以万分虔敬的心情,捧出来的武林盟主,居然去为别人当总护法,这岂不是表示这个门派比别家都高出一头吗? 虽然南宫俊自己也承认了,但只是一种应付的形态,这一点有辛本善跟尚达仁为证,他们代表了少林与武当,能加以谅解,大致还说得过去,但正式要见诸文字,将会使很多人受不了。 金辉耍出了这一手,倒是很厉害的,谁知南宫俊哈哈一笑道:“不错!这是我应该尽的本分,前几天家祖慈就把我担任魔教总护法的事昭告各大门派了,希望他们能捧场,而且希望他们多加支持,也给我一个总护法的名义,让我好为他们也尽点心。” 金辉一惊道:“这是做什么?” 南宫俊道:“南宫世家的责任就是在武林护法卫道,家祖慈行将退出江湖,所以才请大家继续来支持我!” 尚达仁与辛本善吁了口气,他们对南宫俊答应为魔教总护法一事,多少感到有点不痛快的,但是听了南宫云凤的安排后,不禁鼓掌称绝! 既然南宫俊自请担任各派的总护法,那么他就不是特别捧魔教的场了,魔教也没有什么好神气的! 金辉沉声道:“令祖母真的如此做了吗?” 南宫俊一笑道:“当然了,而且信函是派遣专人急足传出,预计十日之内,可以送到各大门派,以南宫世家的薄面,这个要求虽然过分一点,想必还不会碰钉子的,只有你们这儿,是我自己找的,我更不能丢这个面子,到时别家全答应了,而教主却取消了我的名义,这不是太难看了吗?所以这个总护法我是干定了!” 金辉冷冷地道:“既然少主已有这么多的高就,本教倒是不敢高攀了,本教不想跟着大家走!” 南宫俊笑道:“教主,我说过了,你要我干我得干,不要我干也得干了,我这人一向有个好处,就是厚脸皮,不怕碰钉子,对不起,我现在就要行使我的职务了,首先我要惩治本教的一批人,他们已经在江湖中做了不少坏事,这些人留在教中是害群之马,使本教不齿于武林而引起公愤,宇文雷,带着你的横江一窝蜂出来!” 宇文雷禁不住一怔,纪宝珠已是忍无可忍地叫道:“南宫俊,你凭什么叫他出去?” “凭我是教中的总护法!” “笑话,你这总护法我可没承认!” “只要教主承认就行了,就算教主不承认也没关系,我说过了,我这总护法是不请自来,谁都推不掉的!” 金辉也没有办法了,他没有想到南宫俊是如此的难缠法,当初他主动邀请南宫俊为总护法,自以为是得意之作,因为他预料南宫俊绝不会答应的。 南宫俊居然接受了,他已经感到意外,但想到这件事对魔教有利无害,才派了四个人给南宫俊,亦给予南宫俊许多方便,全力帮助他去对付百花宫,迫使纪宝珠向他低头,取得全教的统一。” 好不容易,纪宝珠在压力下屈服低头了,他觉得时机成熟,该是向中原武林正式推出魔教的名号的时候,哪知道南宫俊却成了最棘手的问题。 最厉害的就是南宫老夫人的那一手,函请武林中各大门派都聘请南宫俊为总护法,使他惟一认为占到的一点便宜也不存在了,白白地吃了个闷亏,实在难以甘心,因此他沉声道: “南宫俊,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南宫俊一笑道:“教主这话是从何说起的?” 金辉道:“宇文雷和他的横江弟兄过去做了什么我不管,现在他可是我魔教的门下。” 南宫俊道:“所以我才以总护法的身份来制裁他。” 盒晖道:“这是本教的事,我这做教主的并没有赋予你这种权力。” 南宫俊道:“那么,请问谁有这个权力呢?” 纪宝珠道:“谁都没有,宇文雷是我的人,他的一切作为都是奉我之命,谁要是认为他做错了,可以冲着我来好了,本座一概都接下来。” 南宫俊笑笑问金辉道:“教主,是这样吗?” 金辉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南宫俊一笑道:“教主,你宣布正式成立教的日子太早了,根本还没有把内部的问题解决,好在今天来的人不多,否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你是一教之主,凡事都无法做主,这还有什么意思。” 金辉的确感到很难堪地道:“宝珠,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大家既然同意合并事权,重组魔教,就应该通力合作才是,你这样当众越权擅专……” 纪宝珠冷笑一声,说道:“我并不要合作,是你们硬拉着我来合并的,没有你们,我一样能够重组魔教,而且也只有我够这个资格,你们来到中土后,多少都已有点变了,变得丢掉传统,忘记自己是什么了。” 纪宝玉叹了口气道:“宝珠,你怎么这样说话?” 纪宝珠冷笑道:“我要怎么样说话?你培育的红粉金刚,居然行侠仗义起来,拿我来开刀,毁了我一处分宫,杀死了我不少手下,这笔账还没算呢。” 纪宝玉道:“你要怎么样算呢?” 纪宝珠沉声道:“很简单,她们杀了我几个人,就偿我几条命,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本就是我魔教的第一守律,先叫你这小妮子偿了命,再谈其他。” 南宫俊见她们又闹了起来,知道机会难得,忙趁机道:“教主,这个纪宝珠太不像话了,纵容手下,胡作非为,而且更桀骜不驯,真正目无法纪,如不加以严惩,本教日后将何以立足,我这总护法执行任务了。” 金辉忙道:“不,用不着你。” 纪宝玉道:“不,让他去管好了。” 金辉皱眉道:“宝玉,你怎么说这种话?” 纪宝玉冷冷地道:“宝珠这种态度太没有诚意了,可是你我都不便出来弹压她一下,只有让外力来制裁她了。教主,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如果你这样子合并,倒不如像先前一样,各自为政的好了。” 纪宝珠也冷笑道:“宝玉,你以为把我挤了下来,你就可以独霸这个局面了,告诉你,别做梦了,没这么容易,我不会那么容易倒下去的!” 纪宝玉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都雄心勃勃,我可没有这个意思,在我心头只有那一批红粉姐妹,实力已不足称霸天下,何况她们也不一定会听我的话,我协助你们,只是为了过去的一番交情,我本人对这些已经很淡薄了,重组魔教;君临天下,又能如何呢,我们在此地终究是站不住的。” 纪宝珠道:“笑话。目前除了一个南宫世家还有点扎手外,其余各大派都不足为畏,只要把南宫世家这边摆平了,天下有谁敢跟我们争!” 纪宝玉又是一叹道:“即使没人跟我们争,我们在这儿也没有意思,风土、人情、气候都不对劲,宝珠,第一这寒冷就令人受不了,也使我们所学的功夫受了限制……” 纪宝珠道:“你怕冷我可不怕冷!” 纪宝玉道:“你不死心,我也没办法,只有让你闹去,不过我可要回去了!” 金辉冷笑道:“回去,谈何容易,我们是被人赶出来的,西土已经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纪宝玉道:“那倒不见得,我们的心别那么大,找一个僻静的山谷,过我们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来干涉我们的,你们想席卷整个的西方,自然为人所不容!” 纪宝珠道:“我会回去的,但不是像你说的方式,我要在这儿创下一片轰轰烈烈的事业后,再轰轰烈烈的回去,叫那些反对我们的人,跪在地上迎接我回去!” 纪宝玉道:“宝珠,你别做梦了,有此可能吗?” 纪宝珠大笑道:“没把握我就不会说这种大话了。这些年来,我派出横江一窝蜂四下活动,聚集的财富,以百花宫名义广邀人手,二十四处分宫中高手如云,奇技异能之士,多如恒河之沙,一个分宫就抵得上一个大门派的实力而有余,二十四处分宫,那力量有谁能比!” 南宫俊一笑道:“只有二十二处了,在下已经拔了你两处分宫了!” 纪宝珠一哼道:“第一个地方是我送你挑的,那时我不愿意暴露我的实力,至于莫愁湖畔的分宫里,我也是让着你,因为我知道你已把南宫世家的人手都召来了,我犯不着一个人跟你们作对去。” 南宫俊笑道:“你们将孤军奋斗!” 纪宝珠道:“教主,你怎么说?” 金辉略作沉思后,才望着长春子道:“兄长,小弟就等着你的一句话了!” 长春子已经把断足裹好,拄了一根新削的木拐道:“兄弟,怎么来问我呢,这是你们自己的事。” 金辉道:“不过兄弟的动向却是因你而决定的。” 长春子道:“怎么会因我而决定呢,我手头控制的人员全是你训练好了才交给我的,他们也等于在你的控制之下,所以这事根本用不着问我!” 金辉苦笑道:“兄长,你还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我不是问的人手问题,宝珠说她拥有的实力似乎已经无敌于天下了,但是还没有把另外一股势力算在内,就是大内三厂的全部人手,他们不仅网罗了各大门派的高手,更还有不少造诣极深的名家,加起来相当可观。” 长春子道:“这些人不会来管江湖上的事的。” 盒晖道:“恐怕这一次他们也不会袖手了,因为司徒晃已经感到了他的威胁,不容许我们扩展了,所以这个翁长健刚才才有那种态度!” 长春子道:“那只是在此地摆摆样子,在京师,他们就不敢动一下子,京师的各大王公府第以及宫廷内苑,都为我的死党,那些人个个都能管他的!” 翁长健冷笑道:“老道士,你说的倒很有把握!” 长春子傲然道:“这个我有绝对的自信,我被封为国师,可不是凭着一张嘴,外及国公将相,内及后妃,都是我的入室弟子,对我可尊敬得很!” 翁长健道:“他们只是被你的邪术邪说所惑,想跟你学得长生驻颜之术!” 长春子道:“贫道确有此术,那可不是骗人的。” 翁长健道:“你还在做梦呢,不给你一点证据看看,你还不知死活,老夫叫你梦醒一下吧!” 他取出一个小纸卷,展开来念道: 妖人长春子,以邪术蛊惑宫门,图谋不轨,京师各大臣及皇室宗亲,受其惑者颇众,朕先不察,致为其所惑而封为国师,现经御史杨孝龙及锦衣卫指使司徒晃收拾证据,始洞悉其奸,立即褫除该国师封号外,并令所司有关人等,全力捕杀此妖人,并肃清其逆党,不得有误,钦此! 长春子道:“这是什么?” 翁长健道:“这是圣上亲自颁下的密旨,我这儿只是一份邸抄,这封密旨早已经传遍各地,行文至各督抚处,并且着手抄封你们在各地的巢穴!” 长春子道:“胡说,谁敢这么做?” 翁长健一笑道:“很快你就知道敢不敢了,百花宫也好,百宝斋也好,邸抄到达之日,立即就有大军前往征剿,你们是垮定了!” 这番话使得金辉的脸变了色道:“这分明是你们畏忌我兄长的势力而故意陷害的阴谋!” 翁长健一笑道:“金辉,这可怪不得我们,是你们自己不存好心,想要整个的控制密探组织,我们为了自保,自然要反击了,何况魔教这两个字,已经注定是旁门左道,成不了正果的!” 纪宝珠脸色煞白地道:“金辉,看你们做的好事,把我也给拖累进去,我跟你们没完没了,我早就说过,叫你们别插进宫家去,你们偏不听,这下可好了!” 金辉苦笑道:“不插进宫府去,你的百花宫就别想安安稳稳地建立了,不是仗着内厂的名义撑腰,官家早就查封你的地方!” 纪宝珠道:“凭什么查封我的地方,我又没犯法!” 金辉只是冷笑一声道:“宝珠,官家的密探办事还会跟你讲理吗?何况查封你的地方绝不冤枉,你自己也明白,你的分宫中在做些什么。” 纪宝珠一瞪眼睛道:“做些什么?” 金辉道:“男盗女娼,无所不为,本来也该查封的,我才冤枉呢!百宝斋只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 纪宝珠冷笑道:“规矩个屁,你的珠宝是怎么来的,一半是黑吃黑,专门抢劫绿林黑道上的江湖人,而且还反咬一口,说他们觊觎百宝斋的珠宝才被杀死的!” 金辉笑道:“百宝斋是全国最大的珠宝店,只有受盗贼的侵袭,再说我们会去抢劫盗贼,那不是笑话吗?” 纪宝珠道:“正因为人人都以为是笑话,所以你们才能偷偷地作怪而不为人所知,另外一半的珠宝,则是我的横江一窝蜂去抢了来,由你改头换面后,再行出售,你还好意思说是规规矩矩……” 纪宝玉皱皱眉头苦笑道:“你看你们,互相掏臭水沟,除了越掏越臭外,于事何补?” 纪宝珠道:“我们不像你,红粉金刚专门行侠,已经创下了侠名,算是好人,哼!假正经!” 纪宝玉怒道:“宝珠,你成了条疯狗,见人就咬!” 纪宝珠泼辣地道:“我是疯狗,你是母狗,你口中说是静修练功,其实呢,还不是跟我一样,偷偷地抢了男人躲起来作你的采补炉鼎,狼行天下吃肉,狗到天下吃屎,你又清高到哪儿去了!” 纪宝玉愤然道:“不错,我承认,因为我练的这种武功,须要靠这种方法来维持,所以我们才被视为旁门左道,视为邪恶,不仅在西方难以立足,到哪里都是一样,我在这批女孩子身上作了个试验,要她们规规矩矩地循正道而修为,结果证明并不差到哪儿去……” 纪宝珠冷笑道:“那你为什么不改邪归正呢?” 纪宝玉道:“我自己沉溺已深,积习难返,但是我门下的人却是循规蹈矩的,她们不必倚赖魔教,已经受到江湖人的尊敬而可以立足了,我为了你们,仍然把她们带来,纳入魔教之下,已经是很大的牺牲了,你们却不识好歹,大势如此,还在这儿内讧,争吵……” 金辉道:“这都是纪宝珠在吵,我可没有。” 纪宝玉冷笑道:“她本来就是那个样子,倒是你金辉,因为你是个男人,又是前任教主的嫡传门人,我才支持你重组魔教的,可是你实在不是个成事之材,心胸狭窄,目光浅近,大局的基础未定,却先打击自己人。” 盒晖道:“因为我明白,大局中最大的阻碍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内部,你自己也明白,百花宫一直在扩张实力,不计一切地争网人手,想把我们都吞并掉。” 纪宝珠道:“放屁,我才懒得并吞你呢,中原的人才多得是,我只要给他们一点甜头,他们就乖乖地来效命了,我用得着来并吞你的势力吗?” 纪宝玉哦了一声,道:“你们当真不知死活,还在这儿闹,危机已迫及眉睫,你们还一点都不在乎,大家的根基已毁,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了,你们还有心情来吵架!” 金辉一笑道:“抄了各处的分号,对我来说,还不能构成损害,因为那些地方只有一所空房子跟几百两银子而已,我的底子全部都在此地,而且为了要应付南宫世家,我把各地的好手都已集中在此,所以我还有八分的实力……” 纪宝珠道:“你倒是够聪明,只是别人也不笨,我同样也发出了紧急通知,把人叫到这儿集中了,所以我的损失也不会太大,只是财物上的损失大一点,但是我不在乎,只要有人在,我什么都不怕!” 南宫俊道:“你当然不怕,因为你可以再多组几个像横江一窝蜂那样的组织来掠取别人的财货!” 纪宝珠道:“不错,这可是官府惹出的,他们抄了我的百花宫,我只是收回而已,你们南宫世家既然管的是武林中事,就该替我向官中交涉要回那些财产!” 南宫俊道:“我会的,假如真是司徒晃通令各地查封了各地的分宫,我一定会找司徒晃交涉,把那些财产交出来,但不是还给你,而是还给那些遭横江一窝蜂伤害的人,赔偿他们的损失,因为这是他们的财产。” 纪宝珠神色急变道:“南宫俊,你不想活了!” 南宫俊一笑道:“纪宝珠,你的坏事做多了,所以鬼使神差,做出那种导致你毁灭的事,如果你把人手分散在四地,官兵前往征剿时,他们只要不顽抗,全身而退应该没问题,官兵不能永远集结,你的人是活动的,你再设法联络一下,势力仍然在。” 纪宝珠道:“现在我的人手就在手头,不是更方便!” 南宫俊道:“你把人手集中在此地,是最笨的事,富贵山庄既然是你们假公济私,假大内之名而营的私巢,司徒晃对你们既有戒心,岂有不注意此地的事,大家人手的聚集,他会不闻不问吗?” 长春子又开口了道:“他知道又如何,凭他东、西、内三厂的人手完全集中,也不见得能抵上此地一半的实力,何况有贫道在此,他们也不敢当面前来骚扰。” 南宫俊道:“长春子,刚才的密旨你难道没听见?” 长春子冷冷地说道:“听见了又怎么样,那只是密旨,只能唬唬一般地方官而已,本仙长才不吃那一套,皇帝有种,为什么不公开调度大军来包围此地,只敢偷偷地下个条子,本师可以根本不理。” 南宫俊道:“你也打算违抗官家的密旨?” 长春子笑了笑道:“算不得违抗,那只是他私下的行为,真正了解朝廷内情的人,都知道所谓密旨是怎么回事,那是在朝廷上若有人公开的问,皇帝不敢承认的事。” 南宫俊道:“他身为帝王,做事还有不敢承认的?” 长春子道:“当然有,你们以为他有多了不起,咱们都很清楚,他也是一个很平凡的人,除了运气比人好一点,此外一无是处,文才,武功,魄力,什么都差得很,多亏朝廷里有一些能干的大臣,才能支持这小康的局面,所以他对那些大臣客气得很,言听计从,连一点架子都摆不出来。” 南宫俊庄然道:“身为人君者,能虚心接受臣下的意见,不私心自用,这就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长春子大笑道:“不错,话可以如此说,但也证明了这个皇帝的权力并不大,因为他太年轻,自己做不了多少主,处处都要旁人来给他拿主意,所以别看你们身上怀着密旨,很可能过两天他又下一道密旨来推翻了!” 翁长健听了居然没有辩白,可见这话颇有几分真实性,南宫俊听了皱皱眉道:“翁老先生,官家当真是这么一个软耳根子的人?” 翁长健顿了一顿,才道:“圣上天纵英武,只是心肠过于仁慈,不忍心却人之请,是以很多人利用这一点,提出了一些不近人情的要求,圣上昧于实情,也会答应的,只不过对于清剿魔教邪孽之事,乃是圣上熟经思虑所下的决定,很难会改变的。” 这个人果然老练,他在前面说了半天,但结果却来上一句不负责任的话,很难会改变,却不是绝对不会更改,这其中已有出人余地了,长春子也听出了,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补上了两句:“翁老儿,那只是司徒晃他们在皇帝面前危言耸听,而本仙长又不在京师,才由你们哄得他下了这道密旨,如果等本师回去,据实以奏,他立刻就会收回成命的。” 这番话对魔教中人的士气关系很大,使得很多垂头丧气的人,又提起了精神。 马成忽然道:“长春子,如果你不离开京师,或许还动不了你,这次你贸然离开,却是不智已极!” 长春子道:“笑话!本师在京中信士弟子众多,就是十年不回京,也不会有关系。” 马成一笑道:“本来,你可以靠着你葫芦里的丹药,替人治治病,吹吹牛,哄得别人相信,可是这次出来,你不该在刚才逞能出斗,损失了一只脚的!” 长春子因为一个不慎而伤足,此刻已经包扎好,长春子道:“那又如何,本师经包扎治疗后,已经不再疼痛了,这证明本师的灵药确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效!” 马成哼了一声道:“它能使你的断腿重生吗?” 长春子道:“这个自然不能!” 马成一笑道:“这就是了,仙家妙法无双,你却连自己的一只脚都保不住,还会有人相信你吗?” 长春子脸色一变,厉声道:“毒蜂子,你这反复无常的匹夫小人,本师要活活地劈了你!” 他转向纪宝珠道:“宝珠,这个人原是你的手下,你该负责,将他的狗命追回来!” 纪宝珠看了纪宝玉一眼笑道:“又不只是我一个人的手下出了问题,东方倩还是宝玉亲手教出来的得意门人呢,还有海、月两个丫头,是教主派出去的,也都变了心,要振法纪,你们该比我更负责任才对!” 金辉叹道:“宝珠,你到这个时候,还在分彼此。” 纪宝珠冷笑道:“我当然要分,因为我的本宫据地恐怕也保不住了,这可是长春子那妖道惹出来的麻烦,目前只剩下这片基业了,我如果不抓紧一点,不是叫你们活活给吞掉了!” 金辉急了道:“你……你究竟要怎么样?” 纪宝珠道:“不怎么样,我要确保我的权益地位。” 金辉道:“你要如何才能满意呢?” 纪宝珠道:“把宝玉那个副教主职位让出来,由我的汉子王致远担任,平分教中事权。” 纪宝玉一笑道:“宝珠,弄了半天,你原来是容不得我,还在想着我的那个位置,行! 我不跟你争,不但把这副教主让出来,连魔教的地位我都放弃了。” 金辉一惊,说道:“宝玉,你这是何苦呢?” 纪宝玉笑道:“我说的是正经话,前途茫茫,灾厄重重的时候,不先求定而在争权,我可实在没兴趣凑热闹,也免得有人容不得我。” 金辉道:“那你的这些人手又怎么办呢?” 纪宝玉说道:“我自己都无所着落了,还能管得了她们吗?自然是随她们自己了。” 金辉道:“不!宝玉,我很欢迎她们的。” 纪宝玉道:“我不替她们决定去向,由她们自主。金辉,我劝你也慎重考虑一下,因为我知道那些丫头,平素所受的教导跟你是互相冲突的,很难对你绝对的忠诚。” 金辉又是一呆,纪宝玉道:“她们目前最好的去向是投向南宫俊那边。” 金辉道:“那怎么行,这不是跟我们作对了吗?” 纪宝玉道:“以本质而言,我们本来就是作对的,这才是我决定脱离魔教的原因,因为我即使勉强地挤了进来,而我手下的这些女孩子一个个离心离德,这也是很糟糕的事,倒不如及早为之谋,放任她们自由了!” 说完转头向着三十六红粉金刚道:“刚才我跟教主的谈话你们都听见了?” 那些女孩子默然不作一声,纪宝玉道:“现在我正式在此宣布一声,允许你们自择,愿意留在魔教中的,就留下,否则的话,你们只要说一声,我一定使你们如愿。” 那些女孩子仍然是一声不响,纪宝玉有点着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开口呀!” 慕容婉终于道:“姑姑,我们本来就是三十六红粉金刚,这个名字已经很好了,何必要改换呢?” 纪宝玉一叹道:“那是以前。” 慕容婉道:“今后也不见得非要换不可呀!” 纪宝玉道:“以前是因为有我在,你们冒犯到了魔教的人头上时,他们不敢计较,今后可不同了。” 慕容婉回答道:“姑姑,那是您多虑了,我们只是凭着良心做事,谁不仁不义,我们才找谁的麻烦,并没有去考虑他的背景,今后也还是如此,相信我们是不会吃多大的亏的,因为公道自在人心,得道者多助……” 纪宝玉看了南宫俊一眼道:“这倒也说的是,我的确是多为你们操心了,那你们就自己作决定吧。” 慕容婉道:“姑姑,您难道就要弃我们而去了吗?” 纪宝玉轻叹道:“怎么会呢,你们每一个都是我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孩子,尤其是在危难的时候,我怎么会弃你们不顾而去呢!至少,我也得等你们度过了危险,到了平安的时候,才能放心地离去。” 慕容婉说道:“那么我们都还是要随着姑姑。” 纪宝玉的目中含着泪道:“好!好!姑姑也绝不会使你们失望,来,我们先退一边去。” 她带着那一列人,起身走向一边,纪宝珠却冷冷地道:“你退到一边算是什么意思,等一下难道还打算趁热闹打秋风,捡现成便宜!” 纪宝玉不禁愤然道:“宝珠,你实在也欺人太甚,我已经退出来了,你还容不得我。” 纪宝珠冷笑道:“你现在退出两不沾,等一下你看出便宜了,再来争功,没这么容易,你要就干脆走开,不然在这儿,就得把立场表明,今天没有旁观者。” 纪宝玉一咬牙道:“好!宝珠,这可是你逼出来的,我把立场表明,我站在反对魔教的那一边。” 金辉愕然道:“宝玉,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 纪宝玉道:“我本不想这样做,是她逼我的,不过我一向是反对魔教再立的,尤其是以本来的形态在中原再起,那是不可能的!” 纪宝珠冷笑道:“像你那样子做法,自然不可能了,二十年的时间,只训练出三十六个黄毛丫头,还是一个个满脸正经的伪君子,怎么成得了事呢?你这点人手就是站到对面去,也不在乎!” 纪宝玉忍无可忍地道:“好,婉儿,带了人到对面去,向南宫少主报到,参与荡魔行列去。” 慕容婉大感困难,而且面子上也很下不去,但是东方倩已经奔扑了过来,拉住了慕容婉的手,含泪笑道:“我知道我们迟早都会在一起的!” 她拉着慕容婉,也带着队伍,把人都领到了南宫俊这边,南宫俊迎上去长揖到地道: “慕容大姐,太好了,太欢迎了,小弟正在担心,少时会与大姐为敌,天假其便,使大姐在阵前站在小弟一方,小弟就无后顾之忧了。” 慕容婉的眼眶中仍是含着泪,低声道:“姑姑虽然宣布身在魔教,但也向我们保证过,绝不会要我们行有害仁义之举,所以我带着姐妹仍然要追随着姑姑。” 南宫俊道:“宝玉夫人本性善良,只是因为身陷魔障,无以自拔,但是她绝不会再叫各位重蹈覆辙,小弟前度在桐柏山止水谷,遗憾的是未能拜诣,否则就不会有以后的许多变故了。” 纪宝玉是跟着大家一起过来的,众人对她都执礼甚恭,她却淡淡地含着哀愁道:“少主,上次在止水谷,我是情虚而走,因为我怕当着这些孩子们的面,揭出我的丑恶,可是后来想想,此举实在太笨,我除非能走得永远不见她们的面,否则还是躲不掉的。” 南宫俊道:“其实夫人也只是一些过去的一点习惯,那并不难改,东佛悟非大师已有却魔的心法。” 纪宝玉道:“魔宫的秘籍早已公开,他能提供的方法我也知道,那是没有用的,积习难返,绝不是那些杯水车薪的方法所能解除的。” 南宫俊问道:“那么,要怎么办才好呢?” 纪宝玉一叹道:“没有办法,魔功愈深,入魔也愈深,这是必然之理,你们且莫为我担心,倒是该为目前的情况操心才是。” 南宫俊道:“目前的情况没什么好操心的!” 纪宝玉道:“宝珠人魔已深,证明她的魔功也已深入火候,所以才变得如此乖戾,可是她的武功也高到令人难测,少主,那恐怕不是你能降伏得了的。” 南宫俊道:“晚辈尽力一试,实在不行的,尚有家祖慈可恃,她老人家近二十年来,勤习降魔神功,火候也到了炉火纯青之境,大概没问题了。” 纪宝玉道:“那就好,你们有了准备,大概就好得多了,除了宝珠那边外,金辉这边也不可轻视,他这个人深不可测,宝珠的强弱放在外表上,还可以看出一点,这个人在外表上却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那才是个真正厉害的角色,我觉得他比宝珠更是可怕。” 南宫俊道:“玉夫人说的是,晚辈也有这个看法,只不过翁长健拿出了那道密旨,使小侄松了口气,只要官家大内不跟他们站在同一立场上;就好多了。” 纪宝玉叹道:“长春子在京中的关系,本来处得极好,官家也曾经叫他自选密探,另组内厂,这次不知道怎么弄的,居然会把官方的关系弄砸了。” 马成道:“这个必然是司徒晃他们动的手段,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东、西两厂,已有极大的成就了,平白又多出一个内厂来,他们自然是不肯干的。” 南宫俊道:“只是他们太投机了,利用这个机会来揭露密旨,固然使我们安了一点心,可是其他的部分,他们全不管了,大概是全推到我们头上的意思。” 马成道:“这我想不至于,司徒晃这个人我很清楚,他是个最谨慎不过的人,如果是没有相当的把握,绝不轻易行动的,他既然敢公开揭示官方的密旨,必然也展开了行动。” “那只是抄了百花宫和百宝斋在各地的分宫分号,可是他们的人员精英,都已集中此地。” 纪宝玉道:“人手集中是早已有所预示了,金辉叫日、月、山、海四童向你接触,就已经开始集中人力,作为大举的开始,他也知道,此举必可惊动你家全力以赴的,在江南,只要征服南宫世家,大局也定了一半了,而司徒晃此举,恐怕是根据魔教的行动所拟的对策,趁着他们精华集中金陵的机会,先把残余的势力消灭掉。” 南宫俊说道:“可是,主力全在此地呀!” 马成道:“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的,只是时机未至而已,否则翁老儿也不会如此遥逍了,他若是一无倚仗,绝不敢宣布密旨的。” 南宫俊看了对方的阵容一眼道:“他们说精华好手全已集中,我怎么看不到有几个人呀?” 纪宝玉说道:“在后面,他们现在双方都在藏私,不愿意把真正的实力显示出来。” “这是为什么?” “为了保密,不但要对敌人保密,也要对自己人保密,金辉与宝珠之间,也在相互戒备,所以宝珠拼命地挤我,宁可把我挤到对方去,也不让我留在那边,就是担心我们会联合起来对付他。” “她怎么会有这个想法呢?” 纪宝玉苦笑道:“不能怪她有这种想法,金辉那个人是不可信赖的,魔教的大权是以掌握的长老数为主的,而这些长老,则是每人自己推举的,例如教主可推举八名,副教主与大祭司可推举四名……” 南宫俊问道:“魔教中共有几位长老呢?” “依习俗有十八名,这十八名长老对教中重要决策有决定之权,谁掌握了多数,谁就可以当势。” “还有两名长老呢?” “依照规定是正副总护法担任。” “那么金辉目前是控制着多数了?” “原来的情势是的,只是由于各人推举的长老犹未公开,所以还没有作数,而且推举的长老也不是简单的事,每人要接受他方人员一次的挑战,如若挑战时被人击败,即丧失入选之权。” 南宫俊道:“这总是占便宜了,纪宝珠急欲把前辈挤走而让她的丈夫担任副教主,也是为了争取推举之权了?” “这倒不是,推举的人要接受一次挑战,成算不会太大,最重要的副教主一席是不允许挑战的,以及正副总护法二席是不准挑战的,而正副总护法之聘书是由正副教主及大祭司会商通过的,例如,聘请你,就是金辉与我通过,纪宝珠极力反对不果……”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8 第三十七章 勾心斗角 南宫俊一笑道:“早知如此,我就不急着推辞了。” “宝珠跟金辉双方是势均力敌的局面,现在你退出了,总护法可能由长春子担任,副总护法则由金宝担任。” “那金辉这边又多出两票了。” “原来的情势是在宝珠那边,长春子帮他的弟弟,现在看来,长春子则帮宝珠,金宝则在教主这边,依旧是平衡的状态,我必须退出的原因是我要推举长老时,只有大丫头尚可一战,我怕无法保全,所以还是退出来的好。” 南宫俊道:“慕容大姐的功力,实为小侄的所不及,但其他各人,从倩妹身上也可望见一斑,难道他们双方的高手都如此了得吗?” 纪宝玉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他们的确不弱,宇文雷的功夫你们是弄清楚了,他们身边像宇文雷这样的好手,至少有十名以上!” “有这么多?” 纪宝玉道:“我说的还只是个约略的估计,而他们各人本身的武功,胜过宇文雷多了!” “小侄遇见过长春子,手下却是平平嘛。” “那是这老小子故意藏拙,再说也是大意所致,你再看下去就知道了,这老儿,一身修为,恐怕是最高的。” 他们在这儿谈论时,金辉与纪宝珠也作了一番会谈,可能有了结果,金辉已经取出一纸名单,宝珠也取出了名单,王致远道:“教主,我有个建议,我们推荐长老的方式改变一下好吗?” “怎么改变法?” “就是不由我们自己人下去挑战,改为在对头的外人中去挑定对象,以为测试如何?” 纪宝珠立刻说道:“这个样子好,可以不必自己先拼成五痨七伤,也能消除外敌,这种办法,绝不是宝玉所能想出来的吧!” 言下之意是多亏他推举了这个副教主的功劳,但金辉却表示了不同意,他道:“这不公平,对手有强有弱,将就算通过了,岂不是太为简单了。” 这个说法也有道理,纪宝珠道:“那简单,我推举的人,要你跟金宝看过点头才作数,你的人要我们夫妇点头才作数,教主,这个时候,我们当全力选才,不再闹私人的意气了!” 这句话使金辉很满意,也不再坚持了,当下看纪宝珠提出的名单上,第一个就是宇文雷。 金辉道:“这个人没问题,不须测试就算通过了!” 纪宝珠却道:“那不好吧,多少也让他意思一下,免得后来的人不服气!” 当下叫过宇文雷来,把规定告诉了他,同时吩咐道:“你出去找一个像样的对手过关,不一定非要求胜,但是对手一定要够强的。” 宇文雷出来,说道:“南宫俊,我们始终没有痛痛快快打上一架,今天谁都不用找帮手,就是我们两个人拼个死活好了!” 他倒是挺会找的,一上来就找上南宫俊,当下这边的人个个都磨拳擦掌,要出去迎战,却是东方倩最快,一摆单刀就冲了出去。 宇文雷使着一支粗长逾倍的门剑,道:“东方倩,你是我的手下败将,不要上来送死了!” 东方倩也不答话,使刀急砍,宇文雷用剑架住了,却未能将她格退,显见东方倩的气力已是增加了不少,使兵器也泼辣狠厉很多。 纪宝玉看了一下后才道:“少主,倩儿跟了你之后,进步很多,这大概是你的指点之功。” 南宫俊道:“小侄没有,是家祖母对倩妹十分爱惜,将自己昔年的得意刀法相授之故。” 纪宝玉道:“令祖母使刀允推天下第一人,倩儿能得到她的教导,是她的运道好。” 这时两人一来一往,已战了三四十个回合,宇文雷迭施杀手,都未能将东方倩格退,自己反而备受威胁,几乎为她的凌厉反击所伤,不禁大为生气道:“不知进退的丫头,宇文大爷心有好生之德,且念你是个女流,故而网开一面,你居然不知死活,那可怪不得大爷了。” 纪宝珠要宇文雷出来,原来要给他个下马威的,哪知事与愿违,看得十分生气地道: “宇文大爷,这可不是怜香惜玉的时候,我们也没兴趣看你泡蘑菇,三招之内,限你立刻击毙对方,否则你这个长老推荐就撤消!” 这段话给宇文雷的刺激很大,他本无怜香惜玉之心,只是自以为高出对方很多,要摆出一副名家的气派,求荣反辱,已经很不是滋味,再被纪宝珠用话一逼,十分震怒之下,长剑劲厉无匹的直劈而下。 这一式力劈华山十分勇猛,是无法力架的。任何人处在这时候,也会抽身退后,避开这一击的,可是这一来,正好坠入宇文雷的计算,他的下一式八方风雨将从背后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到。 宇文雷施展这一劈时,即已为下一招做了准备。 可是东方倩的反应却大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无视着宇文雷的神力,举刀硬接那一剑! 宇文雷的身躯高出东方倩一个多脑袋,所使的剑又重又粗,也比一般的剑沉重得多! 以身躯玲珑的东方倩跟他比,无疑是差得太多了,谁都没想到东方倩会去硬架的。 宇文雷发觉了东方倩的企图时,大吃一惊,可是已经来不及换招了,他已经把劲力用在抽剑横扫了,才看见东方倩的刀高抬起迎了上来。 如果他多用几分劲力,就势直劈下去,这一剑也不难将东方倩震得倒飞出去,直喷鲜血的。 只可惜他已经自动地抽回劲道,准备移转剑势去施展那一招暗藏杀手的八方风雨。 就在这青黄不接的当儿,东方倩的刀迎了上来,大部分是宇文雷自己的劲道,小部分是东方倩刀上的劲道,只听得锵锒一声火花四冒,两股兵器猛的一撞,宇文雷立觉掌握不住剑势,手中的长剑脱手飞去。 宇文雷手中的长剑居然会被东方倩震脱了手,别说别的人不相信,连宇文雷自己都难以相信。 但是东方倩却信心十足,似乎必知自己一刀能奏效似的,长刀一挥,又拦腰砍到。 这一刀又是凌厉无比的一式杀着,字文雷惊魂乍定,刀风已至,退躲闪都不再有机会。 惟一的办法就是硬接,但是赤手空拳,又怎么个接法呢,好在他是个巨奸大恶之人,毕竟有他的鬼主意。 他忽然一扬手,一支无尾钢镖脱手而出,直逼东方倩的咽喉,阴到极点,连招呼都不打一个。 东方倩眼看着快要一刀劈中宇文雷,这一刀下去,宇文雷纵然不死,也将受到重伤,忽然见一缕乌光迎面而至,她在彭城老正兴彭胖的酒楼中,已经看过横江一窝蜂用这种暗器杀人,知道是淬过毒的,心中着忙,急急地扭转身形,却也慢了一步。避过了咽喉,镖打在肩上。 宇文雷也没讨了好去,东方倩虽然因为避镖而扭过了方向,刀锋仍然拖过他的肩头,吃进了一半,拉开一道很长的刀口。 这一来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南宫俊身边的海女跟月女立刻出来,扶住了东方倩。 马成也动手得快,先塞了一粒药丸在她口中,立刻起下了肩头的无尾透风毒镖,然后用小刀挑出了一团微微发黑的血肉,等看到鲜血后,才再用止血拔毒的药散洒在肩上的伤口处道:“好了!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宇文雷站在场中,却感到很不是滋味,长剑脱手,以较技言是败了,败得很不值。 所以,他站在那儿,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纪宝珠,他知道那张脸一定十分难看,不但是纪宝珠,别人的脸色也一样的难看。 纪宝珠的脸色果然像堆上了一层寒霜,冷冷地一笑道:“上次在三十六分宫失败归来,我不怪你,因为对方太强了,再加上马成阵前反戈,我原谅了你,还授了你天魔三绝剑式,实指望你能为我扬眉吐气一番,这下可好,开场第一炮,你就给我放了个闷屁!” 她骂起人来也够难听的,又粗又损,使得宇文雷几乎已无地自容,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讷讷地道:“宫主,这不能怪属下,经过的情形宫主也看见的,属下使的正是天魔三绝剑式,谁知道这丫头会不要命呢?” “你是死人,不会把招式活用的,她既然不躲,你就该一剑劈实,然后接第三手斜风细雨,那丫头片子哪还有命,谁规定一定要用第二式的!” “宫主,属下对剑式,还未能如你之精。” “饭桶,三招剑式练了这么久还没学会!” 宇文雷只有低着头受了,纪宝珠怒道:“你的人还没丢够,还在那儿挺尸干吗?给我滚回来。” 宇文雷刚要举步,忽听脑后风生,却是灵姑箭也似的射到,只见她举起手中的铜锤,没头没脑地砸将下来。 这一锤来势颇凶,宇文雷只得举手去硬托! 可是他实在太倒霉了,举的手又偏偏是被东方倩砍伤肩头的手,原来可以托住,扑的一声,锤爪击在脑后,红的白的开了一地,庞大的躯体砰然一声倒了下来。 这一幕比先前更为惊人,而且发生的太快,等大家惊觉时,宇文雷已经横尸就地,而灵姑也拖锤回到南宫俊身边去了,纪宝珠气不打一处来,怒喝道:“南宫俊,你这是怎么个意思,纵容你的人如此暗袭伤人的?” 南宫俊怔了一怔才道:“对不起,纪宝珠,灵姑可不是我的人,而且她也不是我授意的。” “反正她总是在那一边的,现在你怎么说?”纪宝珠道:“我是要看你这位南宫世家的少主怎么个说法,两阵交斗,生死固不论,但不能这样偷袭的……” 灵姑用手一拍胸膛,比划了一下,意思说人是她杀的,一切自己负责,而且还掏出了一卷划满了天竺文字的羊皮,指着上面那几行字,直瞪怒目。 南宫俊道:“那上面写什么?” 小春道:“那上面说她是守圣碑的灵奴,圣碑未毁,她的责任是守护圣碑,圣碑既毁,她的责任就是护教,谁使用魔教的武功而有卑劣的行为时,她就要加以制裁,魔教的武学虽然不入正统,但绝不以卑鄙的手法来胜人……” 纪宝珠怒道:“放她的屁,圣碑早就被我丢在萨尔温江去了,那么重的玩意,谁有精神搬了来,她看守的那块圣碑是我到这儿后,又雇人重新再雕刻的,所以才丢在那儿,我从来不去看它……” 纪宝玉惊道:“什么,宝珠,你把圣碑沉在江底了?” “不错,那块几万斤的东西,要怎么搬过来,所以我把圣碑沉进了江底,这是我照着碑上的碑文,另觅巧匠再雕塑的另一块碑。” 纪宝玉道:“这怎么可以?” 纪宝珠冷笑道:“为什么不可以,事急从权,那些东西既无法带来,又不能毁掉,更不能落人别人手中,只有沉在江底保存起来!” “几万斤的东西沉人几十丈的江水之下,你想到日后怎么打捞!” 纪宝珠笑道:“不必打捞,以后我准备把圣殿就建在江心之下!” “建在江心之下,这么说来,你已经练到第六重天的癸水之天了,我魔教历来没有人能突破的离火之天,已经被你破了,宝珠,那真要恭喜你了!” 纪宝珠冷冷一笑道:“你是说的真心话吗?” 纪宝玉道:“绝对真心,宝珠,别以为我在嫉妒你,我绝对不会的,虽然我们一直不和,但是我仍然为你的成就而感到高兴。” 纪宝珠点点头道:“那就让你多高兴一下,告诉你,以前魔教有十大神功,那是因为圣碑武学只出现到第五重天之故,每重天有两种神功,我们已经把九重天中十八种神功全部修练完竣了!” 纪宝玉道:“你们,你是说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纪宝珠道:“自然还有金辉了,我纵然握有宝卷,但是解卷之论却是在他手中,我们必须互相交换,才能得到全部,这可不是我们要瞒着你,我们也叫你一起来修练过,是你自己不肯来,而这种事,对教中其他的人,却是不能宣布的。” 纪宝玉神情很平淡地叹了口气道:“原来你们并没有突破第五重天,只是提前去窥视了宝籍,这种行径是很危险的,我们的祖师阿修罗尊者手篆圣碑,以太乙神泥核封,规定非练过一重天后,才能进窥次一重天,那是有原因的,武功火候未到某种境界,你等去强人下一境界,是很危险的事!” 纪宝珠冷笑道:“胡说,我们不是都很好吗?” 纪宝玉看了他们一眼道:“不好,你们都已经被心魔所侵,难怪我觉得你们的行径都有些违异常情之处,跟以前大不相同了。宝珠,你自己想想,我们是同胞姐妹,而且又是孪生,性情应该差不多,可是现在我们相差多大,你不觉得奇怪吗?” 纪宝珠冷冷道:“我不认为如此,我的修为比你深多了,雄心也比你大一点,这是很自然的事!” 纪宝玉叹了口气道:“宝珠,我不想浪费口舌了,我知道说不动你的,魔已深入你心中,至死都不会后悔。” “我们是魔教弟子,修习的是魔功,人自然也要带着点魔意,否则就不成为魔了。” 纪宝玉低声向南宫俊道:“少主,他们既已尽窥魔宫武籍,入魔已深,是无法回头了,你必须当机立断,速谋解决之策,否则后果将十分严重。” 南宫俊道:“再晚自有计划,不过要恳请前辈一件事;就是请前辈先脱身去见家祖慈。” “那倒没有问题,只是去干什么?” “把此地的状况告诉她老人家。” “难道你们就没有派人在这儿观察的吗?” “那当然有的,可是前辈对富贵山庄的情形较我们清楚,家祖慈也好跟你作一番计较。” 他虽然没说明白,但也很明显的暗示了,南宫世家的现任门主南宫云凤对魔教的一切还不十分清楚。 事实上接触最多的南宫俊,也是不久之前才略为知道了一点,甚至于连纪宝玉都是一样。 纪宝玉道:“我去找令祖母会找得到的吗?” 南宫俊道:“前辈走到水西门前,取出晚辈的这柄小剑,自会有人前来接待前辈,晚辈在这儿撑着,务请家祖慈在半个时辰内率众来到!” 纪宝玉道:“半个时辰,你能撑得下去吗?” 南宫俊笑笑道:“应该没问题,逼不得已时,我们还有少林俗家子弟及武当丐帮的人手在此,足可挡一下的!” 纪宝玉知道时机不容再缓,点了点头道:“好,少主,我把这些丫头全交给你。婉儿,听候少主全令调度,不得有违,我去去就来!” 慕容婉只答应得一声,纪宝玉已经去远了,可是纪宝珠的身形也很快,居然闪电似的掠起截住了她冷笑道:“宝玉,你要上哪儿去?” 纪宝玉道:“彼此属同根,不忍急相煎,你又容不得我,彼此的道又不同,我当然只有一走了之。” 纪宝珠道:“你怎么不把你手下人等带走呢?” 纪宝玉道:“那些丫头们已经闯出了名,不会跟我走了,我若是要带她们走,你也不会答应!” 纪宝珠道:“连你要走,我也不太放心,你要捣些什么鬼,居然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抽身。” 纪宝玉冷冷地道:“我连副教主的职位都被你夺去了,还能捣什么鬼,此刻我已心灰意懒,只想回到我的止水谷去闭门思过去,你也不放过吗?” 纪宝珠道:“我不信你会这么乖,你在这儿呆着,事了之后,我准你离去!” 纪宝玉冷冷一笑道:“宝珠,你是怎么样的人,我还看不清楚?事了之后,你会让我走吗?我要走,现在是最好的时机,等一下就走不成了。” 纪宝珠道:“现在你要走也没那么容易!” 纪宝玉道:“你倒不妨试试看,我虽然比你少进一重天,但是第五重离火之天中,我的底子可比你着实,要拼起来,你就算能拦下我,也不会太轻松!” 纪宝珠道:“那么我们就不妨试试看了!” 一只手已抬了起来,慢慢地拍过去,纪宝玉却后退了一步,随即双手飞舞,一连变了十几种姿势,才把对方硬逼得撤招退回,眼睛却盯着宝玉道:“你很不错了嘛!” 纪宝玉道:“宝珠,你别惹急了我,那对你没好处。” 纪宝珠冷笑道:“你这身功夫离去了,我更为难以放心,教主,你怎么说?” 金辉过来道:“宝玉,我们虽是未能合作,到底也不是敌人,你这时何以忍心一走?” 纪宝玉笑道:“我不走也不会帮你们的忙的!” 金辉冷笑地道:“那倒没关系!” 纪宝珠也道:“你站在我们敌方去都行,可就是不能走,我们花了好多的心血,把江南所谓的好手,都想法子引到此地来作一个总结,可不能再放走一个!” 纪宝玉道:“那我倒不信,我若是非走不可呢?” 纪宝珠道:“除非你能闯过我这一关去。” 纪宝玉冷笑道:“我不必过你这一关,却可以从你的身边人那儿过关去。” 说完她一个鱼翻身,向后疾退几丈,然后掠向另外一个角上,虞莫愁在那儿守着,见状翻掌相迎,纪宝珠也伸出掌去,两掌相接,居然寂然无声,然后两只手掌紧紧地连在一起,身子飘落地下,还前前后后地走动了一阵,像是两头正在相持不下的蝎子。 忽然虞莫愁一声惊叫,身躯被震开丈许,纪宝玉飞身而退,纪宝珠过来再想拦阻,已经来不及了。 她先看看虞莫愁,但见双掌皮肉都已被灼黑,发出焦臭的气味,不由得恨声道:“这贱人好厉害,居然把离火神功练成有形之体了!” 盒晖道:“她这些年来,专心于那些功夫的凝练,倒是大有精进,看来我们要奈何她还得费点力!” 纪宝珠怒道:“教主,莫愁已截住了她,你们为何不闻不问,听任她施展毒手而去?” 金辉笑笑道:“我以堂堂教主之尊,总不能倚多为胜,也上去凑热闹吧!” “你不便出手,你手下的人难道也不能动的吗?” 金辉道:“我手下的人经你夫妇一乱搅,弄得方向大乱,现在有哪一个是我真正能调度的,都不知道了,所以我只能把他们暂时放在外面,跟你的人在一起。” 纪宝珠怒道:“你分明是不放心我的人,才把人放在那儿监视,宁可放走敌人也不肯调动一个。” 金辉道:“是的,彼此,彼此,你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敌人总是比较容易预防的,最怕是在身边被视为同伴的,那威胁远比敌人来得大,何况宝玉也不能称为敌人,她不会跟我们争什么,也不会坚决反对我们得势。” “你就这么相信她,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金辉一笑道:“她没有什么好处给我,本来她当副教主,对我还有点帮助,她被挤走了,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了,不过她若是走了,对我多少有点好处的!” “对你有什么好处?” “她如若要捣蛋,绝对不会再跟我捣蛋。” 纪宝珠怒急地道:“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所以才纵容她走去,好,我叫你得意去,等今日事了,我取得江南的控制大权后……” 金辉笑道:“你的话说得不够完全,该说是我们取得江南武林的控制大权,你漏掉的几个字关系可很大呵!” 纪宝珠无可奈何地道:“就算是我们好了,那时我一定尽全力去对付那贱人,必将她置于死地不可,你是否也将尽全力来阻止我呢?” 金辉一笑道:“那自然不会,我不会动一分人力来帮你,却也不会动一分人力来阻止你。” 纪宝珠狠狠地看他一眼,低骂了一声道:“老狐狸!” 金辉装着没听见,耸耸肩不理。 南宫俊道:“看起来是那个教主厉害多了!” 马成道:“少主如果认为纪宝珠是个爱使性子闹意气的肤浅女子,那就错了,她是故意装出如此,叫人对她存有轻视之意,其实这个女人心计之深沉,非常之可怕,绝不是粗浅鲁莽之流。” 南宫俊道:“如果她能够乔装出这副态度,那就的确不是简单的人物了。” 马成道:“在百花宫中有许多工于心计的厉害脚色,个个都被她收服得死心塌地,俯首贴耳,乖乖地听命,由这个事实,即可知道她可怕厉害处。” 东方倩道:“那或许是她有一套笼络人的手段。” 马成微笑道:“我在总宫,知道得很清楚,那些人软硬不吃,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可以说没有方法能够驯服之徒,她都能控制在手,任意驱策,那就绝不是笼络的手段,因为她根本不拿人当人,任意的笑骂,恶毒的讥讽,都是叫人受不了的,而那些人居然能受下来,就不是靠着笼络的手段了。” 南宫俊道:“那她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呢?” 马成道:“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属下曾经探讨她,也曾在私下里互相询问过,那些人都摇头说不知道,能够牢牢地抓住人,而使被控制者莫明其所以,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法,据我想,那可能是魔教中的一种极为厉害的控制人的手法,制人于无形之中。” 南宫俊道:“马先生说得不错,先生很幸运的是跟她一起从西方过来的,没有对你用那种手法。” 马成讪然一笑道:“属下倒不是幸运,我想起来了,那些人都是被她召入寝宫后,才成为裙下不二之臣的,那种手法必是与房帏有关,这一点她不敢惹我,因为她怕我在她身上施毒来控制住了她!” 南宫俊微微一笑道:“先生真有这种本事吗?” 马成道:“她如给我机会的话,我是有那个本事的,但以她为人的多疑,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 说着话之间,那边的金辉与纪宝珠却又争执了起来,这次两人是为了一阵该谁出来测试的问题而争执,纪宝珠认为自己已经派过一个人了,应该由金辉出人。 金辉却认为她派出的宇文雷已经死了,而且出阵也没有占到胜利,不能算通过,应该由她继续派人出来,双方争持不下,金辉道:“我们是在审定护法长老,那可是极为尊严的事,你如果尚不能放弃私心,倒不如就此分手,各行其事了。” 纪宝珠冷冷地道:“你别以为我不想,我早就有意思独自为政了,只因为魔教秘籍被你掌握住一半,我们必须合在一起而已,只要你肯交出来那一半,我立刻就带人走路,把此地一切都让给你!” 金辉道:“为什么要我交出一半呢,为什么你不交你的一半呢?” 纪宝珠道:“因为我是魔教的大祭司,只有我才能维持魔教正统的流传下去,一切的祭典规章,只有我最熟悉,那是我该受的!” 金辉笑笑道:“若你真是魔教的正宗传人,我尊师也不会把教中的大统,在他未崩前就传给了我,他早看出你不可靠,也知道魔教必将毁在你手中,所以……” 纪宝珠怒道:“金辉,少废话,今天你不能把我撇开,就得接受我,因此你不必再打歪主意,你要认清楚一件事,今天少了你我两人中任何一人,魔教就永沦万劫不复之境了!” 金辉道:“我承认,但是我也不再蹈师尊在西方灭亡的覆辙,由得你胡闹下去,一天难容二日,教中也不能有两个教主,你如事事不肯低头,我们倒不如散了好了!” 纪宝珠道:“你想散伙,不在乎本教的灭亡?” 金辉道:“与其让你来胡闹搅散了,不如散得早一点,也免得人心涣散,一败涂地,至少我还可以就目前的实力以图东山再起。” 纪宝珠道:“你做梦,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金辉笑笑道:“我真要对付你,那可是容易得很,我只要跟南宫世家打个招呼,表示愿意全力来对付你,他一定是十分欢迎的!” 纪宝珠不禁一怔道:“你敢!” 金辉道:“为什么不敢,我的百宝斋自从开设以来,一直是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从没有过害人的事,也没有侵扰过武林的安宁,他们没理由仇视我的,之所以有今日,完全是受你之累,你以百花宫蛊惑江湖人不说,又暗中培植了几个杀手组织,更利用横江一窝蜂作恶多端,激起入神共愤……” 纪宝珠冷笑一声道:“你倒推得轻松,我问你,这所富贵山庄的建造费用是谁赚来的,你百宝斋中的那些珠宝,又是从哪儿得来的,还不全是我的横江一窝蜂拼了命去抢来的,如果说我是强盗,你就是销赃的窝家。” 南宫俊忍不住道:“二位也不必吵了,臭阴沟越掏越臭,对二位并没有好处,对魔教的一切,我们都已经有了个认识,知道它不适宜中土,不管你们以什么方式,什么面目都是一样。” 金辉道:“少主,我百宝斋……” 南宫俊道:“你百宝斋虽善于掩饰,但是你命长春子潜伏京师,以邪术蛊惑人心,结交官府,甚至于进一步企图掌握密探的控制权,假手官家而独霸武林,这种用心更为恶毒,更为我江湖所不容。” 金辉道:“那么少主是一定不让我们立足了?” 南宫俊道:“是的,因为你们的立足将会影响到别人的存在,将会破坏我优良的传统风格,将会为我中华带来邪恶的风气,所以中土绝不容许你们立足。” 金辉一笑道:“南宫少主,你知道说这话的后果吗?” 南宫俊道:“我知道,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深刻地了解你们,所以我才毅然地作此决定,我明知此举将引起一次空前的大杀劫,甚至于会把我南宫世家整个地推进去,但是我仍然要这么做而不后悔。” 金辉笑道:“南宫少主,你即使心中有这个意愿,也不该说出来的,你该假装先接受我的条件,跟我合作先打垮了纪宝珠,然后再来对付我……” 南宫俊庄然地道:“我中原武林向以信义为主,绝不做那反复无常的事,再说我对你虽未深交,却也了解够了,你所谓的合作,绝不是真心的,你一定是装模作样地分出了一部分的人手,保全了大部分的实力,利用我们来拼命,等我们跟百花宫拼得两败俱伤时,你再出来坐收渔利,抢拾现成便宜了!” 纪宝珠哈哈大笑道:“金辉,这小伙子聪明得很,不经我提醒,他已经把你摸得清清楚楚了!” 金辉道:“南宫俊,你一定要兵刃相见了!” 南宫俊道:“我并不想兵刃相见,但是避免战斗,只有一个方法,那个方法你们又不会接受的!” “你不妨说说看,也许还有磋商的余地。” 南宫俊道:“你们从哪儿来的,还是回到哪儿去。” 金辉笑笑道:“那是不可能的。第一,我们在西方无立足之地;第二,我们来此多年,已经把身家财产扎起了根,就这么撒手一走,往后怎么办?” 南宫俊笑道:“你们在西方建了几百年的根基,还不是说拔就拔了,我相信你们来的时候,除了一身邪恶的武功外,什么都没有带来,这些都是在中原巧取豪夺而得来的,因此你们走的时候,也不该带走什么。” 金辉一沉脸道:“少主,你是逼我们走上绝路,我们不得不作一拼了!” 南宫俊道:“你不必作危言耸听了,这儿有少林与武当的人在,尚、辛二位已经注意你们很久了,对你们也颇为了解,不会被你花言巧语所动了!” 金宝立刻道:“浪子,你凭良心说,你们风尘三友在金陵监视百宝斋多年,可曾抓到我们什么作恶的证据?” 尚达仁回答道:“有的,抓到了一个你!” 金宝愕然道:“我?我有什么把柄叫你抓住了!” 尚达仁道:“没有,你装得太好,若非南宫少主细心,看出了你的破绽,我们都还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呢!” “这就是了,无凭无据,你们怎能空口武断!” 尚达仁道:“我们不知道你,你却知道我们的,你接近我们,也是故意的,是不是?” 金宝一笑道:“是的,这表示本教很看得起三位,否则以我在教中的地位,用不着对你们那么客气委屈。” 尚达仁笑笑道:“金宝,想起这些年来对你种种的不礼貌之处,我真的十分抱歉。” 金宝笑道:“没什么,那是我自己愿意的,只要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以前那样在一起。” 尚达仁道:“不敢当,在下担受不起,金宝,你是教主的妹妹,居然受那种委屈,这就是使人最可疑的地方,除非你们是存心有所掩饰,否则不必这么做。” 金宝愕了一下,问道:“掩饰,我们要掩饰什么?” 尚达仁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承认你高明,使我们一直都在不知不觉中受你的监视,因此我们有所行动,你早就知道了,我们能看见的一切,也都是你们故意泄示的,那还有什么呢?” “你们什么都没有发现,又怎能强人入罪。” “我们信任南宫少主。” 金宝道:“你们又怎知他不是危言耸听,以求保全他武林盟主的地位?” 尚达仁道:“你们潜来中土多年,什么都知道了,何以竟对武林中的事如此隔膜,南宫世家这武林盟主是大家公认的,可是只除了第一次是南宫老前辈以武技挣来的外,以后这十多年来,三年一会的武林盟就没有再提另选盟主的事,那是大家对南宫世家的敬意,除了南宫世家外,也没有第二家配称盟主了。” 金宝倒的确不知道南宫世家在武林中受到如此的尊敬,听尚达仁一说之下,不禁呆了。 她知道尚达仁是少林俗家弟子,也知道他潜来金陵的任务与目的,更知道他的为人与脾性。 浪子虽然平素行径有点玩世不恭,但从不说空话,尤其是谈起江湖上的人物时,很少能当得起他一声赞誉的,而他居然对南官世家如此推重,则先前自己对南宫世家的毁谤实在太不得体了。 果然金辉已经投过狠狠的一眼,沉声道:“金宝,你不会说话就少插嘴,此时哪有你说话的分!”这番斥责于当众而行之,算是很厉害了,但金辉是她的兄长,她只有认了。 纪宝珠却幸灾乐祸地笑笑道:“教主,你这个妹子该好好管教一下,她还是你指派的副总护法呢!对江湖大势如此隔膜,居然说出那种可笑的话来,我真怀疑她是否能胜任这个工作了!” 金辉笑笑道:“你说得很对,我这个妹妹本来就笨,我也担心她难以胜任,还是你推荐一个人好了,不过为了慎重起见,最好也是经过测试一下。” 他的确是个厉害的脚色,居然将计就计,情愿把副护法一席让出来,却把个难题推给了纪宝珠。 纪宝珠听金辉的说话就明白了他的用心,却无法不上当,因为怀疑金宝的能力是她自己提出的,不能打自己的嘴巴,再者副总护法在十八名长老中也占有一席,也值得争取一下,只是这个人选难定。 因为现在派出来的人势必要向南宫俊这边的挑战才算通过甄选,宇文雷已经闹了个灰头土脸可不能再丢脸了。 想了一下,她冷冷一笑道:“既是教主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而且我也一定推出个令我们双方满意的人选。莫愁,你斟酌一下,有把握能担任下来吗?” 她推出了虞莫愁,倒是颇为意外的,因为金陵的莫愁分宫是百花宫一个极为重要的据点,一个分宫主的地位比担任那个副总护法也重要多了,叫虞莫愁去干这个,明升暗降,实在是委屈了她。 因此虞莫愁道:“禀上宫主,属下说干,大概不成问题,只是属下的莫愁分宫的事太忙,怕抽不出空来。” 这是很明显的表示她不干了,纪宝珠却微笑,道:“莫愁,现在咱们不同了,本教既已公开打出旗号,就没有什么百花宫了,自然也不必再设什么分宫,再说本教的总坛设在金陵,咱们更不必另设什么分支的机构了,你还是想法子争下这个副总护法吧!要取得漂亮一点,千万别叫人说闲话。” 话语中已表示了志在必得之意,虞莫愁只得应命道:“属下遵命,绝不会替大祭司丢脸的。” 纪宝珠笑笑道:“这话说给我听没有用,要教主同意才行。教主,你对我推举的人选有何意见?” 金晖道:“虞莫愁为你主持金陵分宫,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我们已经拟定了办法,总得叫她应应故事,副总护法的职权很大,也得拿点实力给人瞧瞧。” 虞莫愁徐步走到场心,笑问马成道:“老马,我们是老朋友了,你总护法捧捧我的场吧!” 她一出来,居然找上了马成,倒使马成吓了一跳,低声朝南宫俊道:“少主,虞莫愁的造诣比我高,施毒的手段也不逊我多少,我倒不在乎丢次脸输给她,可是对南宫世家的面子上却不太好看,有请少主示下。” 南宫俊也知道马成若是正式动手是绝对胜不了虞莫愁的,可是人家已指名,欲待另外找人,却又怕马成心中不高兴,难得马成自己提出了,自然是最好不过,因此笑道:“马先生是这次行动的总提调,连我都要听候指示呢,怎可轻易出斗。” 慕容婉忽然道:“南宫兄,红粉姐妹们来到此地后还没有做过一件事,就把这一阵交给小妹吧!” 南宫俊也觉得慕容婉出去很合适,拱拱手道:“那就麻烦大姐一下,大姐功力小弟是知道的,力战绝无问题,只是此人诡诈多变,大姐还是小心一点……” 慕容婉突然一笑,提起了她的缅钢宝刀,两步跨了出去,倨傲地道:“慕容婉领教。” 虞莫愁笑笑道:“慕容姑娘,你是红粉金刚中的大姐,要是吃了点亏,把好不容易闯出来的一点声名给砸了,那可不太上算,你可得想想清楚!” 慕容婉沉声道:“我红粉姐妹只知道除暴安良,从不计较毁誉得失,更不在乎那点虚名,因此,我们这一战是只计生死,不分胜负的,你给我注意着!” 虞莫愁微微一震道:“这是干嘛呀,慕容姑娘,我们既无怨又无仇,而且多少还有那么一点渊源,你怎么把我当作了冤家死仇了呢?我是上了年纪,死了也不冤了,你这么年轻标致的大姑娘家,死了不太可惜了,人生有多少美妙,你都还没有领略过呢!” 慕容婉沉声道:“正邪不并立,善恶难共存!” 虞莫愁满脸堆笑正要开口,慕容婉冷静地道:“虞莫愁,你那套内媚的功夫可以收起了,在我身上使用,你是白费精神,姑姑教我们武功时,首先就是要我们勤练止水心功,避免各种邪恶的影响。” 虞莫愁的脸色变了一变,一边的纪宝珠愕然道:“莫愁,这丫头既然如此不识好歹,杀无赦!” 虞莫愁答应了一声后,又问道:“宫主,在必要时属下可否启用那种禁止使用的武功?” 纪宝珠道:“当然可以,从现在开始,本教没有什么禁止使用的武功!” 虞莫愁欣然应命,锵然出剑,向慕容婉一献剑诀,两个人一搭上手就展开了恶斗。 这虽是两个美丽的女人,但打起来比男人还凶狠! 前面的二十招,她们居然斗的是力,每一式都是硬砸硬碰,金铁交鸣声,铿锵不绝,煞是好看。 慕容婉是大砍刀,刀身沉重,而虞莫愁使的是一柄阔背剑,剑身也较常剑粗厚,都是精钢所铸,十分锋利。 这两个女子用的兵器,竟然都是彪形大汉们用的重兵器,却又舞得那么轻松美妙,使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马成惊异地说道:“这头骚狐狸的武功之高,实在出乎我的想象,几年以前,她初被派出去担任金陵分宫时,实在不怎么样,一个二流的江湖人她都制不了,还要请我帮忙,几年不见,她的功力居然精进若许。” 南宫俊道:“这倒并不足奇,她们擅长的是姹女援真之法,不断地把别人的真力掠为已有,几年的工夫,抵得上别人几十年的苦练,自然进境较快。” 东方倩道:“这不是太不公平了,不是叫人偷懒,不必下苦功去练武了?” 南宫俊道:“武功有正邪之别,像这种以邪法而养成的武功,虽见快于一时,实受患于终身。首先是道德的沦丧,使一个人变得淫邪而无耻,沦入邪恶,其行为不仅为众所不齿,甚或会引起公愤,因为这种功夫要害到别人,受害者发现后,首先便将会起而兴问罪之师。” 东方倩道:“怎么没有人去找上虞莫愁呢?” 马成道:“倒不是没有,是这婆娘懂得掩饰。第一,她找的都是些无门无主的独行客,就是失踪了,也不会引人注意;第二是她心狠手辣,有两个人即使逃了出来,也漏不过她党羽的追杀,百花分宫所以要设置多处,就是为了要相呼应支援,互相消除逃者,以求保住秘密,有时甚至不惜重金买动杀手来取对方性命。” 西门姣蛟补充道:“不错,我们千蛇谷就曾经好几次接受百花宫的邀请,为她们追杀几个江湖人,每次都是黄金百两以上的代价。” 东方倩道:“还有什么害处呢?” 南宫俊道:“还有就是这种功夫本身的害处,第一是不易控制,不能持久,不像凭本身努力勤练的功力,能生生不已,运用不息;第二就是走火人魔,稍一不慎,就会导致邪火岔经,轻则四肢瘫痪,重则殒命。” 马成道:“这倒是的,百花宫有三十六处分宫,就有十六处分宫的主持人才干了几年,就因为中风或暴毙而换人,据说多是练功不慎而引起。” 这时两个人力搏已近百招,慕容婉越战越见精神,倒是她对手的虞莫愁有点内力不继之状。 南宫俊道:“这就可以看出来了,照理说虞莫愁的年纪比慕容大姐大,火候深,功力较为凝炼,应该是大姐先感疲累才是,现在恰恰相反,再有五十招下去,虞莫愁就会落败。” 马成看了一下道:“她不会力拼到失败的,恐怕有什么花样,大家最好多留意就是。” 东方倩问道:“马先生,她们能耍出什么花样?” 马成道:“这个,我实在不知道!” 红粉金刚中的老二祁芳道:“一般情况说来,在交手中能够施展出的花样,不过是用毒放暗器、发冷箭,或是施展什么邪恶的手法,马先生知道她精擅于哪一方面的……” 马成道:“我的确不清楚,姑娘所说的那几种手段,百花宫中的人无一不精,每种都有可能,这已经叫人难以招架了,可是她们施展阴谋的伎俩尚不止于此,因此我实在说不出她将会如何,只有加强小心防范。” 这一说使得每个人都很紧张,注视着场中,虞莫愁好像越来越不支了,喘息着道:“你这丫头,老娘对你客气,你却如此不知死活,那就怪不得老娘了。” 慕容婉的答案是刀上一轮急攻,把她逼得连退了两步,虞莫愁忽然奋起余刀,一剑急搠而进道:“撒手!”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39 第三十八章 剑影刀光 说也奇怪,慕容婉的内力并不逊对方,久战之后,后劲比对方足多了,这一剑搠进来,也不像是用了多大的劲力,可是慕容婉竟像是招架不住,当的一声,首先是大刀被格得脱手飞出,继而她的长剑跟着推进,逼在慕容婉的咽喉上冷笑道:“死丫头,你叫不叫饶?” 慕容婉神色漠然,不说一个字,只有眼珠死板板地盯住了对方。 变生突然,群侠这边虽然都已经作了准备,但是都来不及施援,焦急地站在一边。 纪宝珠却十分得意,笑着道:“莫愁,还跟她多噜嗦什么,一剑把她刺个对穿算了!” 虞莫愁道:“属下总得给她一个机会,只要她肯开口认输,属下就饶她一命,否则,杀了她也会有怨言。” 纪宝珠冷笑道:“这些死丫头外号叫红粉金刚,意思就是个个都不怕死的硬骨头,她们绝不会开口认输的,你还是别费事,结束了她的小命算了!” 虞莫愁道:“丫头,这可是你自己在找死,可怨不得姑奶奶心狠手辣了,不过,姑奶奶会给你一个全尸!” 她把长剑略向后缩,然后就准备刺出去,剑尖仍然指向慕容婉的咽喉;虽然不到一尺,眨眼就可以穿透喉咙,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条人影闪电似的掠出,灰影一闪,就把虞莫愁的手扯开了,伸手托住了慕容婉,把她挟了回来,快得使人难以想象。 虞莫愁被那一扯,退出两三步,才拿桩站稳,则见那救走慕容婉的人又去而复返了,居然是南宫俊,不禁愠然道:“南宫少主,你是名门之后,武林世家的继承人,怎么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南宫俊笑道:“事急从权,为了救人,请夫人见谅,还望夫人看在下薄面,赐予解药!” 虞莫愁道:“解药!什么解药?” 南宫俊道:“出自夫人之口,喷出慕容姑娘肩头暗器的解药,若非这一蓬暗器,慕容女侠的兵器又怎会脱手,人又怎会变得痴呆,任凭夫人杀戮呢?” 虞莫愁先是一惊,继而笑道:“少主真厉害,我这含沙射影几乎已到无形无迹了,仍然瞒不过你的眼睛!” 南宫俊一笑道:“在下于学武前,先练目十年,目力是比一般人要敏锐一点,所以才看得见夫人的暗器!” 虞莫愁道:“那可不能算是暗器!” 南宫俊哦了一声,道:“不能算为暗器?” 虞莫愁道:“我发出的虽是一蓬细如牛毛的钢针,上面也淬了毒,但是把这蓬细针并以内力吸贮于丹田之中,再以癸水真力喷吐而出,费了我几年的苦功呢!” 南宫俊道:“在下并没有说夫人施展的不是武功,这一场算是夫人胜了,但望赐下解药。” 虞莫愁微微一怔道:“南宫少主,原本我只是想点到为止,在动手前我向那位慕容姑娘还说彼此总还有点渊源,大家不必拼得你死我活,结果我却碰了一鼻子灰。因此,现在你想我该拿出解药来吗?” 南宫俊道:“请夫人看在下的薄面,答应所请。” 虞莫愁神色一厉道:“南宫少主,我的莫愁分宫被你捣乱一场,已是损失奇惨,你的面子有什么值得看的!” 南宫俊笑道:“至少后来我们并没有成仇,还会同一起来此拜访过,总有一点儿见面之情吧!” 虞莫愁冷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以前我不知道与此地的关系,现在事情已经摆明了,我们自然不会再与此地为敌,因此我们之间也没有交情了!” 南宫俊道:“好,既然不谈交情那谈交换好了,我是以解药换解药,用夫人的一条命换慕容姑娘的一条命!” “慕容婉的性命已只在呼吸之间,至于要我的命,怕还没有这么简单,嗨!嗨!慢来,你说是以解药换解药?” “是的,以解药换解药!” “这我倒不解了,你换给我的是什么解药?” “虞夫人可还记得,刚才我在救人的时候,曾经拉了夫人的手腕一下……” 虞莫愁愤然道:“当然记得,如不是你拉那一下,慕容婉已经被砍为两段了!” “那时我情急救人,而距离太远,徒手不及,只有借重了一样东西,想必夫人不致见怪!” “人已经被你救下去了,见怪有什么用呢,不过你也别得意,我那毒针上的毒药很冷僻,你们那儿虽然有毒蜂子马成精于使毒,但是要他短时间,化解出是什么毒,配出解毒的药来,可能性不大!” 南宫俊道:“我也可以想象得到的,所以才向夫人提出交换的条件!” 虞莫愁笑道:“我想不出有什么交换的必要!” 南宫俊一笑道:“除非夫人自己也不要命!” 虞莫愁道:“我当然要命,因为沾你的光,我才能够递补上这个副总护法的缺,正想好好地表现一下呢……” 说着她一举手中的长剑,这才吓了一跳,原来那只手已经不听使唤,仍然垂在那儿,一动都不动。 这一来她不禁大为吃惊,再度努力使劲,结果仍然一样,那只手仍然无法再听命行动。 于是她用另外一只手,把剑取了过来,更换了一下自己的手,居然仍是毫无知觉,不禁怒叫道:“南宫俊,你在我身上使了什么鬼!” 南宫俊道:“我在救人之际,一时情急,借了一支鞭子,那原是属于灵姑的东西,你对灵姑可能不知道,而纪宝珠对她却是很清楚的,也知道那是支什么鞭!” 纪宝珠听了也脸色一变,连忙下去执起虞莫愁的右腕来一看,惊道:“那是墨线蛇咬过了!” 虞莫愁道:“墨线蛇是什么?” “是一种产于西方的毒蛇,全身坚逾钢铁,且能伸缩延长至数倍,养驯了可以用做兵器,若是被咬中了……” “被咬的部分立刻麻木失去知觉,渐渐蔓延到全身,僵硬而死,歹毒得很,而且无药可救!” 南宫俊道:“一般说来是无药可救,不过我们这边有位专门驯蛇的西门姑娘,她能通晓蛇语,因此向那条墨线蛇问出了解药的方法?” 纪宝珠道:“我不信,蛇自己还会知道解毒的方法!” 南宫俊道:“信不信由你,不过这倒是千真万确的,虞夫人,你如果还想活命,我们就互相交换一下!” 纪宝珠道:“莫愁,你怎么说?” 虞莫愁说道:“属下此身乃属宫主所有,自然也是听由宫主定夺,属下生死俱无怨言!” 纪宝珠道:“莫愁,我是绝不愿意失去你的,尤其是跟慕容婉那个丫头比起来,你显然重要得多,不过我不相信这墨线蛇的毒能解,怕上了他们的当,使你白白地送一条命,连个捞本的机会都没有!” 虞莫愁不禁黯然,南宫俊道:“我以南宫世家的名誉作保,绝对可以救,只要你们交出解药,我立刻就请西门姑娘加以施救!” 纪宝珠想想道:“好吧!莫愁,你就把解药给他们,我倒不怕上当,如果他们解不了你的毒,我就把所有的人手全部出动,给他来一场混杀,替你报仇就是。” 虞莫愁的脸色这才松了下来道:“谢谢宫主。” 纪宝珠道:“那倒不必谢我,还是谢谢你自己,如果刚才你擅自做主,答应交换的话,即使他们能救你活命,我也不会饶你,我对部属性命非常爱护,但是绝不容许他们贪生怕死,而有越权的行为。” 虞莫愁的身子不自然的一抖,脸上却更见恭顺地掏出一个瓶子,交给纪宝珠道:“宫主,这里是解药,每次服用一颗就够了。” 纪宝珠把瓶子拿了过来,倾出一颗,先是闻了半天,才伸指一弹,飞向南宫俊道:“拿去,你们的解药呢?” 南宫俊伸掌接住了,递给马成道:“先生请看。” 马成很仔细地经过各种外观上的观察后道:“大概是的,至少属下可以担保这药不会有害处。” 他拿着给慕容婉服了下去,那边的纪宝珠道:“你们的解药呢?你们可得说话算话。” 南宫俊道:“墨线蛇没有解药,只有解法,你叫虞夫人出来几步,我叫西门姑娘给她解毒。” 纪宝珠半信半疑地道:“南宫俊,你可别弄鬼!” 南宫俊一笑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如解不了虞夫人的毒,她已必死无疑,我们要她一具尸体干吗?” 纪宝珠想想才把虞莫愁推前几步。 虞莫愁的脚已经有点僵硬,在这一会儿的工夫,蛇毒已经内侵及体,可见南宫俊并没有骗人! 这边的西门姣蛟快步出来,扶住了虞莫愁,拉起她手腕,众人眼尖地但见有个白色的影子在虞莫愁的手上闪了一闪,西门姣蛟已经把虞莫愁推开道:“好了!” 纪宝珠再度按住了虞莫愁,诧然地道:“好了?” 西门姣蛟道:“不错,墨线蛇毒无药可解,只有另外一种蛇,以毒攻毒,互相可以抵消,所以我用玉带蛇又咬了她一口,解了她体内的蛇毒!” 虞莫愁的右臂已渐能行动,试了一下道:“现在已经有知觉了,只是还是没有力气,是何缘故呢?” 西门姣蛟道:“两种剧毒的蛇,蛇毒虽是互相抵消了,但是没有如此轻易就恢复的,至少要等个三两天,俟体内的余毒完全排出,才能恢复正常。” 虞莫愁道:“这两三天内,我就无法行动?” 西门姣蛟道:“你能留下性命已经很不错,不信你去问问,给墨线蛇咬过的人还能活下的有几个?” 虞莫愁不再说话了,纪宝珠向着金辉道:“教主,你看莫愁的这个副总护法如何?” 金辉连忙道:“好好!足以胜任而有余!” 纪宝珠冷笑道:“你不找人出去挑战了?” 金辉笑道:“不了,我的人还没有能把癸水真气练到内贮丹田而用以发暗器的,单以这一手,你已胜过我很多了,哪还有什么怀疑的?下一场……” 纪宝珠冷冷地道:“下一场要看你的了,教主,我的人出来一个折损一个,你总不会想借此同时打击我吧!” 金辉干笑了一声道:“那怎么会呢!也好,我也亮一下我的实力,不过要预先说好,这一阵我的人若得胜,就占了一名护法长老!” 纪宝珠道:“当然了,每个护法长老,都必须出来亮一下的,从现在开始,你我两边轮流人出来,胜者通过,输的就淘汰,用这个方法看谁占的缺多!” 金辉道:“这个不太公平吧,要看对手的强弱!” 纪宝珠道:“那是运气,一个人若是有好运气,比什么都占先,何况你看看对方,哪一个是弱者!” 金辉道:“好!你如此说了,我自然同意。金宝,你出去好了,副总护法你已让了出来,若是连护法都捞不到一个,你就太差劲了!” 金宝才出场,尚达仁已经道:“这个婆娘由我来!” 南宫俊深感为难。因为在金宝所开的酒店中,她以一敌风尘三友联手都占了上风,现在尚达仁以一敌一,自然更难以取胜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可是又不便阻止,而尚达仁已经迎了出去,金宝笑道:“浪子,到底是老朋友了,你竟如此地关心我,怕我在别人手中吃了亏,所以你抢着出来捧场,让我顺利过关!” 尚达仁沉声道:“金宝,你别得意太早了,我今天找你,正是为了一雪你以前欺骗我之恨!” 金宝笑了一声道:“浪子,你说话得凭良心,我骗了你什么,几年来,我赔上了人还赔上了吃喝,没收你一两银子,不但如此,还得招待你的朋友……” 这个女人居然翻出那本老账来了,尚达仁一点也不生气,淡然一笑道:“金宝,这个可是你自己愿意的,而且我浪子早就在女人堆里混了,哪个婆娘都是倒贴的,你既然找上我浪子,自然不能例外!” 金宝忿道:“浪子,这是你说的话?” 尚达仁一笑道:“你不必抬出我的师门来,我扮演的这个角色,就得像个样子,何况我不欺不骗,每个女人都是自愿的,在认识之初,我就把我的一切都说明了,我也没死赖在你那儿不走,只要对方有一点不欢迎的表示,我就自动会离开,我住在你那儿,虽没化过银子,也没要过你一分银子……” “你……你是个大男人,好意思说这种话!”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卖的是酒菜,没有卖身子,我们黏在一起,也只是互相慰藉,各取所需而已,谁也没占谁的便宜!” “我一个女人家,叫你占了这么久,你还说风凉话!” 尚达仁神色一怔道:“金宝,你不是普通的女人,你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因此你无论受什么委屈都是应该的,真正算起来,吃亏的该是我了!” “什么?吃亏的会是你,你哪里吃了亏?” “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把本身的秘密在你面前泄露了不算,连带还把两个朋友的底子也揭穿了,算起来,自然是我们吃亏!” 金宝愤然道:“反正你要把我们这几年的交情完全抹杀就是了,我也不会赖着你,你别紧张!” 尚达仁一笑道:“我倒不怕你赖着,所以才出来会会你,在必要时放你一马,如果是别人出来,就没有这么便宜了,这是我惟一给你放交情的地方!” 金宝尖声一笑道:“浪子,你别笑掉人的大牙了,你想放我一马,别忘了昨天你们三个人联手攻我的时候,也没能在我手中讨了好去。” 尚达仁淡淡地道:“金宝,你们之所以敢由暗而明,公然推出字号,大概是以为你们的功夫已经很了不起,足够在中土称霸了,现在我告诉你,你们还差得太远,中原武学,是用以强身自卫的,不是用来欺侮人的,所以你虽然监视了我们多年,却并没有知道我们的实在造诣如何。以那个标准来衡量,你会后悔的!” 金宝的脸色一变道:“浪子,待会叫你不得好死!” 尚达仁一笑道:“我可没有你这么狠,只要你受点教训就行了,下来吧,别说废话了!” 金宝尖嘶一声,叉开手指,就朝他的脸上抓去,看去就与泼妇逞发了凶性,找人拼命一般,毫无章法可言,可是尚达仁老远已感到她指尖的劲风,知道她这贯足劲力的一抓,十分凶厉,不可以力敌。 于是他肩头轻轻一晃,金宝的指尖堪堪已经抓到他的衣服了,忽见他的身子滑了开来,不禁咦了一声道:“好呀,浪子,你倒会藏私,这是什么功夫?” 尚达仁笑笑道:“达摩迷踪步,专为脱险之用,佛门之学,不含杀机,但也很难破解!” 金宝不服气地道:“我就不信,我非要抓到你不可!” 尚达仁道:“我可以让你三招不还手,刚才已经过了一招,还有两招,你放胆施为好了!” 金宝缓缓地拍出一掌,掌心徐徐前推,却泛出一片淡淡的黄色雾气,地上的碎石砂土,居然都被吸了起来,卷入了黄雾,互相摩擦碰撞,发出点点星火,这股掌力推出时不过茶杯大小,越长越粗。两人相距有丈许,掌劲到五尺时,已如海碗粗,纪宝珠道:“金宝,真想不到,你居然把戊土真气练到这个境界,差一点就可以追上我了!” 金宝道:“这是家兄指点得宜,我的造诣跟教主相比,连一半都及不上!”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如果纪宝珠只比她高上一点,则较之金辉差得很多了,纪宝珠冷哼一声。 金宝的掌劲又推出到八尺时,声势更壮,范围有钢盆大小了,但是尚达仁一动都不动。 戊土真气本身具有一股吸力,尚达仁身上的衣服猎猎直响,对着那道黄雾不住的飘动,像是要把他的人推进去,可是尚达仁脚步很稳定,丝毫不动。 金宝额际已微微有汗,可见施展这种掌功时很费劲,但是尚达仁却不当回事,使她恨得咬牙道:“浪子,你别不在乎,等掌力达到你身上,你就知道厉害了!” 尚达仁微笑道:“金宝,你是在白费力气,我劝你不要寄望太深,否则你会失望更多。” 金宝怒喝一声,手上劲力急发,涌向尚达仁而去,把尚达仁裹人了黄雾之中。 尚达仁两手下垂,脸上带着微笑,本来还被扯得直动的衣角,在掌劲及身时,居然也静止不动了。 倒是金宝用劲过度,自己控制不住身形的平稳,向尚达仁身上撞去。 尚达仁伸手轻轻一托,把她推向一边道:“金宝,我告诉过不要白费力气了,我这金刚不动身法,足以抵挡住你们任何邪功的!” 金宝在滑过一边时,顺势收了功,却累得直喘气道:“好!浪子!你瞒得我好苦,原来你把少林的十大绝学都学齐了却在我面前装样!” 尚达仁笑笑道:“你应该知道,我在下山行道前,必须要通过木人巷及十八罗汉阵的几项考验,那是少林武学的精华所在,差一点都过不了关的,我能够获准下山,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金宝道:“我还要再试一下。” 尚达仁道:“我劝你不要勉强,这是第三招,过后我就可以还手了。” “你还手又能怎么样,老娘还含糊你不成……” 尚达仁笑道:“金宝,别嘴硬,要是在刚才的情形下,我随便还上一招,你还有命吗?” 刚才金宝冲过来时,正是功力用老,招式用死之际,本身没任何反抗防卫之力,尚达仁如若趁机反击,她的确只有死路一条,可是金宝却一笑道:“老娘知道你不会反击,才用那种方法进攻的。” 尚达仁道:“你就那样信任我?” 金宝道:“当然了,你这个浪子虽是声名狼藉,不是个好人,却从来也没骗过女人。” 尚达仁道:“那只有对一般女人而言,像你这种要我命的女人,可不能包括在内!” 金宝道:“我还是信任你,全心全意地相信你!” 尚达仁笑道:“你少灌迷汤了,不管信任我也好,不信任也好,反正这是第三招了,三招之后,我将要出手反击,那时我手下绝不会客气,你多留点神!” 金宝笑道:“我不相信你能对我下狠心,这几年来的交情不去说了,就是看在我尽心尽力侍候你的分上,你也不忍心对我下辣手吧!” 尚达仁冷笑一声道:“我是浪子,浪子就是必要时对女人能翻脸无情,你最好记住这一点,否则到时候吃了一大亏,可别怨我没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一招,你还是多费点精神在上面吧,过此一招,我就要还手了!” 金宝狠狠地对他盯了一阵,方始移动身形,不过这一次她却很慎重,不轻易出手,只是绕在浪子的周围,飞快地兜圈子,浪子依然稳如泰山,屹立不动。 辛本善看了道:“不好,这女人狡猾得很,浪子太托大了,恐怕会吃亏,须提防她在背后下手!” 南宫俊却微笑道:“尚兄虽然以前不知道她会武功,但是毕竟跟她相处了几年,对她的了解应该比你我深,一定知道加以防范的,辛兄不必担心。” 马成也笑道:“昨天见到三位联手对付那婆娘,都未能收拾她下来,兄弟心中实在很奇怪,今天看了尚兄的身手,才知道三位都保留了不少实力。” 辛本善道:“我们倒不是故意藏拙,而是以前没有摆明身份,不便施展本门武功,光靠一些普通招式来应付,自然不怎么样,现在大家都挑明了身份,无所顾忌,当然就不一样了!” 南宫俊道:“三位的真正身份,魔教早巳摸清楚了,只是三位的藏晦功夫做得太好了,使他们以为当世三大宗派的武功不过如此,所以才敢挑明来干,若他们早知三位有此造诣,恐怕还会潜藏一段时期呢!” 辛本善笑道:“那只是浪子的身手高明,兄弟却平常的很,要使南宫兄失望!” 南宫俊一笑道:“辛兄不必太谦,张三丰真人为技击第一人,立教之后,又经多年的钻研苦修,使武当少林并盛当世,又岂是偶然的,尚兄如此了解,辛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辛本善刚要开口谦逊两句。 南宫俊道:“辛兄!以前你们为了掩护身份,不便尽炫所能,尚可一说,现在都已经摆明了,你在我们面前,就不必再客气了,大家各尽所能,量力以应敌,才有希望挽回这一场杀劫!” 这番话说得辛本善脸上一红道:“少主言重了,只要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敝派十七名弟子,敢不舍身以赴!” 他如此作了表示,南宫俊倒是不便再说什么了,看着场中的金宝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圈了,忽然手腕轻扬,以兰花拂穴手,向着尚达仁的脑后拂去。 辛本善一直就在担心这件事,见状忙叫道:“浪子,注意背后,这婆娘不怀好意。” 尚达仁的身子虽然端立不动,但是精神却未松懈,也一直在戒备中,辛本善不招呼,他也注意到了。 随着辛本善的喝声,他已转过身去,左掌平摊,迎向金宝拂穴的手指,右手则抓向金宝的肩头。 金宝指上的劲风为掌风所化,可是她的尖尖玉指,仍然撞向尚达仁的掌心,被尚达仁一把抓住,尚达仁的右手也搭住了金宝的肩膀,两人僵住不动。 片刻后,尚达仁的掌心中开始滴下鲜红的血滴,敢情他掌心已经被她尖锐的指甲刺破了! 金宝一笑道:“浪子,你想不到我有这一手吧?” 尚达仁道:“不错!想不到你的指甲这么尖利,居然能够刺破我的护身真气,伤了我的掌心。” 金宝笑道:“我的指甲若是能练到那种境界,我就是魔教中功力最高的人了,多谢你的夸奖,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还不过是戴了指套而已。” 尚达仁一怔道:“戴了指套?” 金宝笑道:“不错,你知道我是从西方来的,我们那边的女子,盛行戴指套,就是在指尖上再戴个尖锐的金套,那虽是一种装饰晶,但也可以作防身的兵器,我这指套是用风磨钢打的,特别尖硬,所以才能刺破你的护身真气,你没想到吧!” 尚达仁叹道:“的确没想到,以前我看你留了很长的指甲,涂得红红的,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处。” 金宝笑道:“我留指甲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我戴上指套,平常人家看惯了我留的指甲,在必要时,我剪去了指甲,换上了指套,也涂上了红色,就是要命玩意儿!” 尚达仁道:“它只伤了我的手心,不见得就要命!” 金宝一笑道:“我忘了说一声,那指套上所涂的红色,可不是凤仙花汁,而是一种毒药!” 尚达仁神色一变道:“你的指套上还淬了毒?” 金宝笑道:“浪子,你别急,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虽不是正式夫妇,究竟也有过一段露水姻缘,我怎么舍得要你的命呢,那只是一种使人失去功力的药物,见血生效,所以我敢把我的肩头空门敞开给你抓上……” 尚达仁道:“我说怎么我的天龙抓,抓上去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敢情是这个缘故了,我的功力已经散失了!” 金宝一笑道:“那只是暂时的,只要服下解药,两个时辰内就可以完全恢复的,如果没有解药那就难说了!” “很可能就永远恢复不了?” 金宝一笑道:“是的,你那么多年的苦功,就白下了,这岂不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尚达仁道:“我想你不会肯给我解药的吧?” 金宝道:“不错,我当然不会白白地给你!” 尚达仁怒道:“少废话,什么条件你说好了!” 金宝一笑道:“你放心,不会是很苛的条件,一定是你能接受的,条件很简单,我们本不是冤家,犯不着兵刃相见的,你只要带着你的人,立即离开,不跟我们作对就行了!” 条件的确不算苛刻,尚达仁道:“你以为我有这么大权力,可以号令同门?” 金宝笑了笑道:“他们都是你们的同门师兄弟,总不能不顾你的死活吧?何况,我知道他们都是以为你为首,绝对听你的指令的!” 尚达仁道:“不错,他们会听我的指令,那只是用在对付你们的时候,却不是用来放过你们!” 金宝神色一沉道:“浪子,你真是要自己找死?” 尚达仁一笑道:“现在是两壁对垒的时候,既然走了出来,生死本已不当回事,何况,死的不一定是我,你已经试过了,知道你的本事不足以奈何我!” 金宝的神情一变,转为深沉地道:“浪子,好话已经说过了,你一定不肯听,逼得我要施杀手,就不能怪我无情无义了,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她忽然退后两步立定身子道:“我从一数到十,在我数完之前,你还可以退下去,超过了这个时限,即使你想反悔,我也无能为力,因为我的杀手一出,我自己也无法控制。” 尚达仁没有理她,只以一个轻蔑的冷笑作为答复,金宝却已沉着脸,开始数起来,尚达仁仍然是那个姿态,若泰山之峙立,巍然而稳定。 辛本善道:“这个婆娘究竟是在捣什么鬼,她说得那么厉害,会不会是在唬人的呢?” 南宫俊道:“以她先前所显示的两手来看,她的确是身蕴奇学,有着过人之能,可是尚兄应付从容,并不逊于她呀,但是她又说得那么肯定,也不像是唬人!” 马成却经过一番深思才道:“那个婆娘如此做作法,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在施毒,施放一种慢性的毒粉!” 南宫俊一震,道:“马先生有所知觉吗?” 马成道:“没有,只是看她的样子像,在正式的武功中,固有一招能致人于死地的杀着,不过在施为前绝没有这些做作,除非她是施放了什么无形的毒散或毒粉,在等待药性的发作,才是这个样子!” 南宫俊忙以真气传音,向凝立不动的尚达仁通话道:“尚兄,你可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对方是否用了毒?” 尚达仁闻言后,深吸了一口气,大概是在做运气的试验,然后他摇摇头,算是答应。 南宫俊虽是略为放心,却更为奇怪了,只有小心戒备着,看着情形的发展,而尚达仁召来的十几名师兄弟,也都是十分紧张,人人都已作好了拼命的准备。 金宝已经数第九了,看见尚达仁毫无动意,不由双眉一皱,神情幽怨而愤厉,咬着牙道:“冤家,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却如此铁石心肠,那可怨不得我!” 她正待启口喊出那个十字,尚达仁的身体开始发动了,动得很快,突然欺身到金宝面前,平胸推出一掌。 这一掌的行动的确太快了,快得令人无法思索,每个人都只看见他在动,却还没想透他为什么而动之前,他已经采取了行动,这一掌也是他聚集了劲力的攻击,金宝的身子被击得直飞起来,飞得足足有三丈来高,才又落下,幸好她在空中时已能控制身形,可是等她双脚落地时,膝盖屈了一屈,步伐踉跄不稳。 她的鼻孔中,口角边,都渗出了鲜血,显见得受伤很重,金辉赶紧出来扶住了她,用手掌在她胸前推拿着,帮助她平复翻动的气血,一面却怒目瞪向尚达仁道:“阁下的行动还像个男人嘛!居然乘人不便之际,偷袭一个女子,也不怕丢你们少林的脸!” 金宝还没数到十,尚达仁的出手的确有点不太光明,所以金辉指出之后,他的同门与红粉姐妹都以不太同意的眼光看着尚达仁,只有南宫俊一笑道:“尚兄已经先说过礼让三招,三招过后,他出手还击有何不对?” 金辉道:“那至少要等舍妹有了准备,而且他一出手就是如此狠毒的凶招,岂不犯了江湖之大忌!” 这番话使南宫俊无以为答,尚达仁出手攻击不算错,但是攻击的部位却太不够风度,因为对方是个女子,胸乳及下阴部位,应当加以避忌的。 尚达仁却淡然一笑道:“金辉,我来回答你,第一点南宫少主已经说过了,我交代过礼让三招,限数已满,你妹妹应该知道加以戒备,她不戒备是她自己大意,或者可以说她是存心想利用这一点吃定我,我浪子却不吃这一套,而且她在暗中施毒,如果等她数满了十下,我就只有等死了!” 金辉道:“你胡说,她对你施了什么毒?” 尚达仁笑道:“十步无形追魂散,她每数一次,挥一下手,就把藏在袖中的毒粉洒出一点,等数到十下,刚好把毒散完,你以为我不知道?” 马成道:“我们知道她在捣鬼,没想到她居然是施展这种歹毒之物,尚兄居然能够觉察出来实在不容易。” 尚达仁笑道:“这是我做浪子的好处,曾经有机会认识了一个万毒门下的女弟子,因而知道了这种玩意儿,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杏仁香味!” 马成道:“不错,十步无形追魂散五色无形,散人空中极难察觉,只有一股清淡的杏仁味,只是她已施展到九成,尚兄虽然阻止她最后一发,但你中了毒,只是发作较迟,必须要尽速解毒才是,兄弟虽能解上毒,但是解药配制费时,尚兄快过来,服下兄弟的百应祛毒散,暂时压住毒性,随后再想办法。” 尚达仁一笑道:“马兄不必劳神了,兄弟已经有了解药了,这也幸亏我混过下五门,学得了一点不入流的雕虫小技,有时还真能管用!” 他摊开指,掌心现出一个小瓷瓶,扭开了盖子倒下两粒红色小丸,吞人口中,然后道: “她攻我的第三招其实只是虚晃一招,主要是想利用那种毒药来对付我,好在她自己也要先吞解药,虽然她多方扭扭捏捏多方掩藏,仍然逃不过我的眼睛,她把解药藏在胸前,我只好朝那个地方下手,才可以取得解药……” 说完把瓶子丢回给金宝道:“金宝,你要我的命,我只让你吐两口血,已经是手下留情了,下次别这么狠,我那一掌虽然不够礼貌,可是以我们过去的交情,也说不上什么轻薄,好好地养伤吧,如果你能脱离魔教,我们仍然是好朋友,如果我做厌了浪子想成家时,第一个必然向你求亲,因为你是我相处最久的一个女人。” 金宝拾起了药瓶,恨恨地盯了尚达仁一眼。 金辉却因为阴谋被人当场拆穿,很不好意思,只有装模做样地怪责金宝道:“妹妹,你怎么可以施展那种手段呢?叫人把我们魔教都看轻了!” 金宝幽怨地低头不语,纪宝珠却哈哈大笑道:“教主,你就别充场面了,金宝身上的十步追魂散是你用重金向万毒门买来的,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们魔教行事,本来就是欲达目的不择手段,金宝被人识穿了,是她运气不好,你又何必装着充面子呢!” 金辉恼火地道:“宝珠,你怎么处处跟我过不去!” 纪宝珠笑道:“我倒没有这个意思,情势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必须要挚诚合作,我只是提醒你,不必再装什么假道学了,你再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人家也不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倒不如老老实实,摆出我们魔教的本色来,明白地告诉他们,接不接受都在他们。” 金辉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对南宫俊道:“南宫少主,本教决定自今日起,在金陵正式设立门户,宣扬教义,发扬魔道精神,希望能够得到各位的支持。” 南宫俊道:“何谓魔道精神,是些什么呢?” 金辉说道:“我相信阁下早已经知道了!” 南宫俊道:“在下虽略所知,但是有很多人却不清楚,还是希望教主简明地解释一下!” 金辉道:“好,简言之就是从心之所欲,为吾所欲为,发展一个人自由的本性,不受任何的拘束,打破一切的束缚!” 南宫俊笑道:“听起来,似乎并不坏嘛!” 金辉道:“这本来就是一种追求人性天赋的至理!” 南宫俊道:“只可惜太自由了,不免流于放纵,只顾自己的自由,就难免要侵犯到他人的自由!” 金辉道:“如若每个人都策信本教,则人之好恶都是差不多的,自然不会有冲突了!” 南宫俊道:“如果是我以杀人为乐,就可以放手杀人?” 金辉笑笑道:“是的,当然被杀的人不会乐意,可是本教的武功超凡,举世莫敌,自然能赋予你杀人的本事,来满足你的乐趣!” 尚达仁已经怒道:“这是什么狗屁的道理!” 金辉道:“这只是举个例子,事实上本教的乐趣很多,却很少会有以杀人为乐的,所以不可能有那种情形!” 纪宝珠道:“本教最高尚的男女欢爱之乐,男人喜欢美丽的女人,女人喜欢英俊健壮的男人,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因为有了礼教的束缚,使人不得逞其所欲,乃有许多旷男怨女,更因为中土的人过于拘谨,说什么男守义,女守节,使得男女各守定了一个人,而致会很多人抱憾终身,一个美丽的女人,如果她的美丽,只能为一个男人所独赏,岂不是太可惜了,同样的,一个英俊的男人,也应该让很多女人分沾他的慰藉!” 南宫俊怒声道:“住口,你们分明是在提倡禽兽之行,破坏伦理纲常,要是你们得逞,那还成什么世界!” 纪宝珠笑笑道:“我们所以要选中土来阐扬本教,就是因为中土的人受伦理的束缚太甚!” 南宫俊摇摇头道:“你不必再说下去了,我可以断言,魔教的那一套在中土是行不通的!” 纪宝珠笑道:“这倒不见得,我的百花宫在中土已经设立多年,建下那么多分宫,也吸收了那么多的江湖人,他们每个人都立誓效忠本教!” 南宫俊道:“那只是一小部分,而且他们只敢在暗中偷偷地表示支持,你不妨叫他们公开站出来承认看!” 纪宝珠道:“他们都在这儿,我立时可以叫出来!” 南宫俊道:“刨去那些默默无名的人,你不妨请几位略具微名的江湖人物站出来,让他们表示意见!” 纪宝珠刚要开口,却被金辉止住了道:“宝珠,不要上当,这件事做不得!” 纪宝珠道:“我不信他们会变卦,他们每个人都是亲口答应,绝对效忠的!” 金辉道:“他们也许是真的有心效忠,但是绝不可在这个时候让他们出来表示立场,等我们闯出一点局面,底子定了之后,那时再叫他们公开表示支持好了!” 纪宝珠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金辉道:“这儿究竟是中土,我们的教义与此地风土人情大相违背,他们纵然在内心支持,却也不敢公然表示,这应该加以谅解,宝珠,你听我的不会错!” 纪宝珠想了一下道:“好吧,在世情认识上,我相信你比我的认识深,那就听你的,不过,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眼前的这些人又将如何打发?” 金辉道:“先善言相告,不行的话,只有一拼了!” 说完向着南宫俊道:“少主,我们只想像一般武林门户一般,创名发展,希望能与各位和平相处!” 南宫俊道:“教主,很抱歉,我知道贵教不是个能与他人和平相处的组合。” “少主可曾看到我们侵害别人?” 南宫俊一笑道:“我们看见一条有毒的蛇,不必等到它咬人就会加以消灭掉,因为我们知道它必定会咬人。” 金辉愤怒说道:“少主以为我们是毒蛇?” 南宫俊庄然道:“魔教如若是一个正当的组合,应该在西方就发扬光大,何至于无法立足,要逃到中原呢?今天你还是以百宝斋的名义,规规矩矩做珠宝生意,我们不管你,如若要成立魔教,我们就必须加以阻止。” 纪宝珠怒道:“说得倒好听,我的百花宫可没有惹你,为什么你跑去捣了我几处分宫?” 南宫俊道:“我去捣毁的原因是你所属的横江一窝蜂劫了济灾的赈银,但不为了那件事,我依然容不得你们存在,因为你们的诲盗诲淫,破坏善良的风俗……” 纪宝珠冷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理由都被你一个人占全了,还有别人说话的余地吗?” 南宫俊一笑道:“听起来似乎是我们在压迫你们,但是正邪不两立,所有的道德规范,国法人情,都是为坏人所不喜欢的,所以我承认是在声讨你们!” “为什么不说你是在侵犯我们呢?” 南宫俊道:“正义对邪恶的宣战谓之声讨,前人造字设词,都是有深意的,绝不能混用。” 话说到这儿,已经说到僵处,金辉道:“少主,这可是你逼得我们为了自卫与生存而反击了!” 南宫俊微笑道:“花圃中不能容许莠草生存的,如不及早拔除,那些花木就会受到侵害,西方容不得魔教,东方同样容不得魔教。” “什么地方才能容得下我们存在立足呢?” 南宫俊道:“什么地方都容不得你们的,你们要想生存下去,只有放弃这个邪恶的宗教。” 金辉沉着脸道:“那只是你的看法,我们可不承认自己是邪恶的,现在我要宣布,这个地方是我们花钱买下来的,我要请你们出去!” 翁长健咳了一声道:“金辉,你弄错了吧,这儿是老夫的产业,是老夫退仕休养的园林,是老夫出面向人买下,官府注明在案,金陵无人不知,因此老夫要请你们出去才是!” 金辉怒声道:“翁老儿,你不过是出面而已,那钱是谁拿出来的?” 翁长健道:“老夫可以不认账,因为没人能证明那钱是你的,不过老夫却不做那些事,老夫可以证明你是拿了不少钱出来。” “这就好了,你承认是我出的钱就行了!” 翁长健一笑道:“不行,不一定钱就能做任何事情,你不妨再拿出一倍的钱,想再置设这样一所园林看,保证你盖不起来,亭台楼阁制式,都有规定的,以这所园林而言,因为一开始就向地方官府暗示是用作圣驾秘密行宫的,所以一切都依照天子的制式,如阶梯为九级,主厅称殿,主座面南,这都是一般民间建设所不许有的,当然更不许江湖人据有,老夫可以奏明圣上,把钱还给你,这产权却不能给你!” 金辉听得神色一变道:“老匹夫,原来你是早就存心要讹骗了!” 翁长健道:“这话,这话老夫不承认,老夫来到金陵是应你的邀请,建造行馆是你的请求,运用秘密行宫,也都是你倡议的,图也是你拿来的,只是由老夫出头去向地方打招呼,老夫没做一点主,怎么能说是存心讹骗呢……” 金辉怒向长春子道:“兄长,这都是你接洽主办的,现在你怎么说呢?” 长春子道:“还有什么好说呢,这是人家的地头,人家的势力,我们争得过吗?兄弟,当初你就打错了一个主意,要想在东方重建魔教,本无不可,却不该打进官方,利用官方的势力来促成的,官场中那些老狐狸,一个个都奸猾似鬼,我们斗不过的,司徒晃利用我们排除异己,现在大权一把抓后,就开始要打击我们了,偏偏这时你又惹来了江湖上的麻烦……” 金辉道:“我不说那些,我们是在谈这所园子……”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40 第三十九章 枭雄末路 长春子道:“这所园子没什么好谈的,原先翁老儿既然向官方申请是作秘密行宫之用,而且有东西两厂出头暗中证明,那就不可改为民用,更不可能为江湖帮派所占据,你认了吧!” 南宫俊笑笑道:“金辉,你还犯了一个大错。武林宗派的总坛所在,绝不能在闹市大邑之处,最好是在山野河谷,人迹稀少之处,因为武林中人行事,总不免有与国法抵触之处,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予以默许,但也要别人看不见,大家好交代,你在金陵设坛,已将为官府所不容!” 这点金辉何尝不知道,但是他原先选择此地也是有道理的,他们原先是准备兼领大内厂卫的身份,所以便宣布行事的理由,可以使当地地方衙门望而却步,不敢干涉的,这样一来,他们在金陵反而占到地利了,因为在这个地方,别的帮派的武林人士却因为受了拘束,无法大举聚集来对付他们。 只是没想到东厂的统领司徒晃在不声不响中施了坏,使出釜底抽薪之策,请准了皇帝的允许,在重要关头给他们来上了一下子,而且江南武林盟主的南宫世家也洞悉魔教的一切,尽出精锐,更配合了少林武当的俗家弟子,才造成这个尴尬的局势。 金辉依然很沉得住气,淡然道:“南宫俊,我不承认你指责的错误,我选择此地建坛,自然有我的所恃,你也别以为司徒晃的落井下石,就能构成我们的威胁了,你要知道,皇帝老儿颁下的只是密旨而不是昭告天下的明旨,密旨只是出于皇帝个人的意思,还不能算为定局,只要我们能把握住实力,皇帝照样会收回成命的!” 此人不愧有领袖之才,不但头脑冷静,而且能言善道,南宫俊说那番话原是要打击他们的士气与斗志的,哪知经他一解释后,反而又激励了他们的士气。 南宫俊不敢再轻易说话了,因为这个时候,每一句话都非常重要,一言之不善,很可能会造成很大的损失或是平增对方的优势。 而且金辉的话已经很明白,他们的存亡,魔教能否得逞,端赖于今日之一战了,他们能够在今天击败中原的武林道,取得江南的霸权,则无疑的,也能挽回他们在厂卫中的劣势,进而控制大局,根深蒂固。 所以他那番话,实在是有决定性的作用,它使得顽固倔强的纪宝珠意识到处境的危险,也认出了金辉的内涵的确比她沉着而稳定,也的确比她行得多。 因为在南宫俊说那番话后,她也是一肚子泄气,认为是金辉的失策,要他负起全责的,但是金辉一言反击,虽然没有造成多大的优势,但是却激发了大家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 纪宝珠很诚恳地道:“教主,现在我才看出你处理危机的能力,是比我强得多,从现在起,我把指挥权全权交给你,从我开始,都接受你的指挥!” 金辉也诚恳地道:“谢谢你,宝珠,我一定不辜负你的托付,使本教在中原扎定根基!” 辛本善冷笑道:“大话别说得太早,我们还没有同意呢,哪能由得你们自己一厢情愿的!” 金辉沉声道:“本教远来是客,不想无礼欺人,却也不会任人欺负。辛本善,如果你们要仗势欺人,本教并不在乎,日后可有你后悔的!” 他可谓阴险,故意单独先挑出武当,却把别的人撇开,只是在场的人都不吃这一套。 尚达仁笑道:“教主!你可以把我们也都算上,今天不是哪一家找你们麻烦,而是整个江南的武林盟找上了你们!” 金辉故意仰天哈哈一笑道:“所谓武林盟,该是替天行道的侠义组合,不是聚众欺人强梁之徒吧!” 这句话够阴损的,大家虽然排斥魔教,却抓不出他们危害武林的证据,多少感到有点理屈的。 这时候南宫俊说话了,他长吸了一口气,朗声道:“金辉,我原可以不必讲废话,因为从你先前所宣明的教义上听来,就不合于我们的传统礼俗,可是那毕竟是空洞的理论,仍然缺乏实在的证据……” 慕容婉忍不住道:“南宫兄,他们派遣横江一窝蜂,作恶中原,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 金辉没开口,倒是南宫俊替他们辩白了道:“那是百花宫的事,不能代表整个的魔教,何况横江一窝蜂的贼首宇文雷已死,他手下的横江一窝蜂群也多半受戮,用这个理由去责问他们,他们未必肯认账!” 慕容婉道:“就算金辉不认账,纪宝珠罪魁祸首,难辞其咎,理应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这个女孩子也是够厉害的,居然追根究底地追责下去。 金辉笑笑道:“慕容女侠指责得极是,各位是否也认为这就是本教不容于中原的理由?” 这一句反而把大家都问住了,不敢随便答复。 金辉笑道:“各位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呢?” 南宫俊道:“是非黑白,阁下自己应该明白,为什么要别人来答复呢?” 金辉道:“本教主张率性而行,以本心为主,是非的看法与各位不尽相同,不过入境随俗,本教自然愿意跟着大家走,像横江一窝蜂的事,各位认为本教的百花宫主应该负责,本座自然接受众意,可是给了各位一个公道后,各位是否就不再为难本教呢?” 南宫俊道:“不行,我们并不是要为难你们,而是道不同无以共存!” 金辉冷笑道:“一句话,各位是看不得一个外来的门户立足而已,何必要说得多么好听呢!” 南宫俊道:“你实在很会强辩,我们并不排外,少林之祖达摩祖师也是从西方来的,却成为万世敬仰之尊,但是邪魔外道要来破坏我善良的传统却不行!” “何以证明我们是邪恶的呢?” 南宫俊眼光一扫月女与海女二人道:“魔教的一切都是违背人性与邪恶的,就以这两个女孩子为证明好了。教主为了要她们练一种邪功,曾经限制她们的发育,这就是违背天性的残忍之举!” 金辉笑道:“那是她们自愿的,而且她们可以随时随地摆脱那种影响,只要她们嫁人之后,立刻就可以继续成长,短期内发育成一个妇人!” 南宫俊道:“教主有没有告诉她们,破功之后,寿命会很短促,最多不会超过十年呢?” 此言一出,金辉脸色为之一变道:“谁说的?” 南宫俊手指灵姑道:“是她说的,她是看守圣碑的灵奴,对魔教的一些邪功很清楚,这该不会错!” 海女与月女也为之脸色大变道:“教主,这是真的吗?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们呢?” 金辉厉声道:“你们已经在魔神前宣誓谢绝男女欢爱要换取青春常驻的,那还有什么好埋怨的!” 海女道:“教主,宣誓是在我们练功之后,强迫执行的,我们已经练成了那种功夫,根本没有选择余地!” 金辉道:“你们已在本教习得一身武功,而且还能永葆青春,不思感恩图报,反而忘恩负义,叛祖背门……” 月女平静地道:“教主,我们承认在魔教中得了不少传授,只是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金辉道:“你们从小就由本教抚育长大,锦衣玉食,学得超人的武功,受恩深重,几曾付过代价?” 月女道:“有的,首先是我们的身世,我们无名无姓,从懂事开始,就在严格的训练中过生活,不知自己的父母根本,这是为了什么?” 金辉道:“你们以教为家,以教为根本!” 月女说道:“不然,魔教只是以我们为工具,剥夺了我们做人的权利。在教中,我们只能听命行事,动辄严罚,形同牛马,没有自由,而且永远都是做下人,永无出头之日,难道我们是生来该如此的吗?还是教主替我们做了主,决定了我们的命运呢?” 金辉被她问倒了,顿了一顿道:“你们本是奴隶,是你们的父母从小将你们卖给本教的!” 南宫俊道:“此言当真?” 金辉道:“自然是真的,本教尚有底册及卖身契约存留为证,只是为了怕他们自惭身世,才不告诉他们!” 月女道:“我不信,我们在教中本来就是侍奉人的下人,毫无身分尊严可言,还怕什么自惭身世!” 金辉冷笑不语。 南宫俊却湛然道:“就算是化钱买来的奴隶,也有个期限,没有终身为奴的。” 金辉冷笑道:“自然有个期限,只是时期没到,不必告诉他们而已,这与少主似乎无关吧?” 南宫俊道:“有关系的,在下请教主提出那些卖身契约来一观,同时由我们证实一下!” 金辉道:“为什么要你们来看,要你们来证实呢?” 南宫俊道:“我们既以侠义为任,自然就不能师出无名,这是我们一直没有群起而攻的道理,直到现在,我还在找你们罪恶的证据,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只要教主把他们身世的契约拿出来,而又能证实无误的话,我们立刻向教主道歉,而且恭贺贵教的成立!” 金辉眼睛一瞪道:“南宫俊,这是你说的?” 南宫俊道:“我以南宫世家少主的身份答应你!” 本来还有几个人认为南宫俊答应的太草率了,但是听到他提出南宫世家四个字,就不便反对了。 南宫世家是武林盟主,有权代表大家,南宫世家决定的事,虽然明知不合理,大家也只有承认的。 那是对南宫世家的尊敬与支持,何况,多少年来,南宫世家也没有过一次错误的决定。 大家的眼睛都盯在金辉的身上,只等他的答复。 金辉却慢条斯理地道:“少主,你一个人真能代表大家吗?这儿还有几家的代表呢!” 尚达仁立刻道:“少林以南宫世家为马首是瞻!” 辛本善顿了一顿才道:“我们服从盟主的裁决!” 金辉道:“南宫俊只是南宫门中的少主,而不是南宫世家的家主,你们也只是少林、武当的俗家弟子,不是当家主事的人,不足以代表门户!” “老身以南宫世家家主及江南武林盟主的身份,支持小孙的话,只要阁下能够提出两位姑娘的身世证明,老身立即代表江南武林同盟,欢迎贵教开户立坛,如若教主提不出来,只此一端,就足以构成吾等申讨魔教的理由,不必再多说废话了!” 说话的是一个白发皤皤的老妇人,满脸红光,手执虬龙首杖,率领着一群男男女女武林俊杰,从容而来。 纪宝玉神色湛然地跟在后面。 这正是南宫世家的本代主人,南宫俊的祖母南宫云凤来到了,她雍容的气度,别具一股慑人之概。 南宫俊这边的人纷纷肃立行礼致敬,连金辉都不禁趋前长揖道:“老夫人莅临,请恕晚辈不知,未作远迎!” 南宫云风笑笑欠身道:“阁下别客气,老身今天可不是上门来做客人的,相信阁下也明白!” 金辉道:“晚辈明白,老夫人率众来到金陵,目的就是跟令孙一样,要来对付敝教的!” 南宫云凤道:“可以这么说,老身由小孙口中,听到贵教的一切,就想到贵教不适合于中土。不过老身肩负武林盟主重任,凡事都要讲求公理,不能就因为小孙的几句话,就作为对贵教裁决的依据,一定要有切实的证据才行,所以刚才老身也到了一会儿,也是因为师出无名,不便冒昧进来!” 金辉哦了一声道:“老夫人现在就师出有名?” 南宫云凤道:“那也不见得,老身对武林朋友组立门户,一向是十分支持的,对贵教自也不能例外,虽然魔教揭定的宗旨以及传说种种,与中原人情不合,但是没有具体事实前,老身不能武断地限制贵教成立!” 金辉道:“还是老夫人开明,目前这几位尽是以莫须有的罪名来限制本教!” 南宫云凤笑道:“倒也不一定是莫须有,像杀宇文雷,是为了声讨公道,横江一窝蜂在武林道上横行多年,杀人越货,血腥难计,实在是死有余辜……” 纪宝珠道:“那是我手下的人,老夫人有所指责,对着我就行了,不必牵涉到魔教上去。” 南宫云凤一笑道:“老身并没有要涉及夫人,现在宇文雷已死,横江一窝蜂也已星散,今后不再存在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只是过去一些受害者……” 纪宝珠道:“如果要我赔出损失的话,那就很抱歉了,我各处的分宫,都已经被大内的厂卫查抄了!” 南宫云凤道:“既是如此,老身自会向官方交涉,要他们将以前查报有案的失物归还苦主,只不过是征求夫人的同意而已!” 纪宝珠大感意外地道:“你有本事要回来,自然由你处置,为什么要经过我的同意呢?”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南宫云凤道:“东西虽是老身向官方讨回,但是却必须告诉夫人一声,让夫人知道老身是凭着什么理由来处置这些财富的。” 纪宝珠冷冷地道:“那还有什么说的,强者为胜!” 南宫云凤正色道:“这表示我们事出必有因,不是强取豪夺,我中原侠义道,做的就是这些工作,凡理都依理而行,若是事事恃强而行,则又与盗匪何异!” 一番话驳得纪宝珠哑口无言,南宫云凤再度转向金辉道:“教主,现在再回到我们的话题上。以前,我们所知贵教不近人性的作为,仅此一端而已,教主说这些孩子是买来的,而且还有契约,就请取出一看!” 金辉道:“为什么要给你们看呢?” 南宫云凤道:“因为我是江南武林盟主!” 金辉说道:“那也干涉不到我们的私务!” 南宫云凤道:“话虽不错,但贵教的行为如侵犯到我武林同道的生命安危,老身就有干涉之权了。” 金辉道:“老夫人可是指责我们侵犯了别人?” 南宫云风说道:“指责倒是不敢当,在十几年前,寒家曾经接到不少武林同道的投诉,说是有不少的武林人士无故被杀,而且是全家被杀,而惟一失踪的都是他们二到三岁的子女,有些武林朋友们,单是幼女们无端失踪,一共就有十几起之多。” 金辉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南宫云凤道:“有点关系的,事情发生在十九年前,那时恰好是阁下等人东迁来金陵,设下百宝斋的第二年,这是第一个疑点;那些失踪的男女婴儿,都是在金陵附近的几个县市,这是第二个疑点。那些孩子们有两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根骨资质绝佳,都是极适合练武的材料,所以一两起发生时,老身还以为是仇家寻仇所为,发生了十几起之后,老身经深入研究后,认为那些孩子很可能是他们父母被杀的原因。” 金辉道:“老夫人的说话很难懂。” 南宫云凤道:“不难懂,老身认为是有人为了要得到那些孩子们才杀死了他们的父母,那些孩子们的资质既是适合于练武,一定是武林中人才感兴趣。” 金辉道:“老夫人认为是我们掳去了那些孩子?” 南宫云凤道:“老身不敢如此武断,所以才请教主提出证据来,这十几年来老身一直很注意,看武林中有什么较为特殊的人。” “那一定是多得很,江南武林门派很多啊!” 南宫云凤道:“不错!很多。不过那些人出身来历都有根本可溯,只有贵教推出来的这一批孩子们,年龄很合适,地点也很接近,若是交代不出身世,教主就很难脱出嫌疑了。” 金辉道:“笑话,这只是推测,可不算证据。” 南宫云凤道:“这当然不算是直接的证据,但也不无可疑,因为像教主派给小孙的那四个孩子,根骨资质都是上上之选,绝不是买得到的。” 金辉说道:“老夫人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 南宫云凤道:“是较为牵强一点,但老身也不是平白无故地提出要求,以海、月二位姑娘来说,她们的资质根骨上看来,上几代一定是武林中人,而武林中人,肯把女儿卖掉的可能性不多。” 南宫俊道:“奶奶说的是,孙儿也是根据这一点,才敢答应金辉,只要他能提出海女跟月女的身世证明,我们就承认魔教的存在,孙儿想他是拿不出来的。” 金辉道:“拿不拿得出是我的事,我认为没有必要向你们解释,她们是属于本教的人。” 南宫俊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人管天下事,假如贵教杀人父母,掳人子女,施以邪法的训练。剥夺人的本性尊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干涉的!” 金辉道:“证据,南宫少主,这不是你们认为如何就如何的,是一定要拿出证据来。” 南宫俊道:“事隔多年,直接证据多半已湮没了,现在该你拿出她们父母的卖儿契约来,证明他们不是……” 金辉冷冷地道:“就算我拿不出证据来,你又能证明她们就是十九年前失踪的小孩子吗?” 南宫俊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金辉冷笑道:“少主!我们各执一词,那是谁也扳不倒谁的,你要给本教以罪还得找出证据才成,那些卖身契约,我不愿拿出来,除非你们到衙门去告发本人,由官府把我们拘提了去,那时我才提出证据来,此刻敝人实在没有时间跟你们胡闹!” 南宫俊明知他在耍赖,却也是无可奈何,因为像这类案子,只有苦主才能提出控诉的,他不是那些失踪孩子的父母,就无法去告发他,何况他手头也没有证据。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你一定要证据,老身倒是可以提出一些来,老身行事,也讲究稳健,毋枉毋纵,没有证据的事,老身也不会相信的。” 金辉道:“那就请老夫人提出证据来吧!” 南宫云凤说道:“老身身边还带着那些武林朋友申诉的原件,他们有些还记得失踪孩子的特征胎记,现在请你们把那些年轻人都叫出来,看看他们其中是否有适合那些特征的,这证据是否能使你口服呢?” 金辉道:“老夫人说的是哪些年轻人呢?” 南宫俊道:“就把日、月、山、海他们的同伴一起叫出来好了,你说过一共有八个人的!” 金辉笑道:“不错,是有八个人,不过日、山二童是跟着你的,怎么会找我要人呢?” 南宫俊问道:“翁老先生,那两个人呢?” 翁长健道:“长春子要去了,由于老夫不知道他们是百宝斋的,误行破坏了他们的禁制,长春子则因为人是来自莫愁别庄,怕得罪了纪宝珠,叫人把人藏了起来,此刻已经不在老朽这儿!” 长春子笑道:“他们为虞莫愁破了童身,本仙长已经将他们送到一个地方去重行修练另一种神功,三年之内,不得出来见人,所以要想找他们,必须等到三年之后了,请老夫人原谅!” 南宫俊道:“就算他们两个不在,还有另外的人呢?” 长春子道:“山、海、干、坤,日、月、星、云护法做八仙童,四个拔给了你,四个为本仙长守炉炼丹,现在则在为日、山二童护法,也要等三年之后才能见人!” 南宫云凤冷笑一声道:“你们故意推托也没有用,因为现场至少还有两个人在,我只要把那些特征说出来给这两个女孩子知道,或许她们知道有哪些同伴是符合这些特征的,那时你们就无可抵赖了!” 说着取出一张纸,递给了海女道:“孩子,你看看,在你的记忆中,有没有哪些同伴是符合上面的特征的,知道的就说出来,不知道的却不能胡说!” 小春拉了小秋过来道:“我们也看看,因为我们也是不明身世的孩子,原来跟海女她们是在一起的,从来就被分派到百花宫去,说不定我们也可以提供一点!” 她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看了一会儿,小秋道:“去年被杀死的夏萍就是左脚有六枚脚趾的,符合这个女孩子!” 金辉神色微动道:“小春,你不可胡说!” 南宫云凤道:“那是云中一剑史飘零的申诉,他失踪的女儿叫史萍萍,失踪那年是两岁半,现在就应是二十一岁了,史飘零夫妇尚在,可以请求作证的!” 纪宝珠道:“不过夏萍因为触犯本宫的禁忌,已经被我处死了,刻下尸骨已腐,作不了证据!” 金辉冷笑道:“左脚生有六趾,虽不是很普遍的现象,却也不是惟一的记号,这能作为证据吗?” 纪宝珠冷笑道:“何况人已不在了,我根本不知道丫头左脚生有六趾。安知不是这丫头胡说的!” 小秋叫道:“宫主,你说话要凭良心,你明明知道夏萍是这样子的,小春也知道!” 纪宝珠道:“我根本就没有注意这件事!” 小秋道:“我们的身世,宫主能作个交代吗?” 纪宝珠道:“你们是人家的弃婴,我因为见你们生得不错,就收养了下来,如此而已!” 南宫云凤冷笑道:“纪夫人,从这位姑娘的根骨看来,可以想知上几代都是武林世家中人,会是弃婴吗?” 纪宝珠道:“我是收养她们的人,难道还不比老夫人清楚,老夫人莫非还有证据,能证明她们不是弃婴?” 南宫云风叹了口气道:“老身不能,老身只能就一般的情形加以推测,夫人若昧着良心否认,老身也没有办法。四位姑娘,请看看有没有适合你们自己的!” 忽然海女指着那张纸说道:“这……这个女孩是哪一家的,老太君,请您告诉我!” 说时神情十分激动,南宫云凤看了一下道:“第十六号是淮南双侠的掌珠,淮南双侠是王汝州与飞燕女尤素贞,他们甫结缡三载,生有一女,小名圆圆,极肖乃母,圆圆在两岁时,被一群蒙面人进入宅中,杀死全家十七口,抢去了两岁的女孩,圆圆的臀上有铜钱大的圆形朱痣一块,海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海女激动地道:“启上老太君,婢子的身上就有这么一块记号,看来婢子就是那个被劫的婴儿!”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你又怎么解释?” 金辉冷笑一笑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个丫头已经叛离了本教,老夫人在她身上找点记号,再捏造她的身世,也是很容易的事!” 南宫云凤怒道:“你是说老身故意捏造了证据来冤枉栽诬你金教主,老身此刻可是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在说话,你侮辱了老身,就是侮辱整个江南武林道了!” 金辉道:“江南武林道反正是跟敝教过不去定了,敝人为什么还要去尊敬他们?” 南宫云凤道:“好,你这样子一说倒使老身无以自明的,不过老身一定要你口服心服,无所抵赖!” 金辉道:“敝人也不是平白无故的说老夫人栽诬的,想淮南双侠全家俱已死光了,又是何人来提出这个指证,再说那朱痣是长在一个女孩子的臀上,外人根本不能知道,这个指证自然叫人难以相信,海女曾经到过南宫世家,你们很可能看了她身上的标记,故意把这些特征写在当年的申诉状中也未可知!”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你真是好辩词!” 尚达仁怒道:“金辉,南宫老夫人乃我江南武林盟主,举世同钦,岂会做这种事情!” 金辉道:“我对南宫老夫人也很尊敬,但是她总不能说我的指证没有可能吧,那些申诉状是写给她们南宫世家,又没有第二个人看过!”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你真能巧辩,好在老身早已有了准备,不怕你不承认,了尘师太,请你出来吧!” 在她身后的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中年女尼,合什为礼后,两眼紧盯着海女,海女也望着她,两人似有相识之感。 南宫云凤道:“这位就是劫后余生的飞燕女尤素贞,昔年在匪徒辣手之下,幸保不死的:” 金辉道:“老夫人,你不是说淮南双侠全家都死光了嘛!怎么现在又会冒出一个人来了呢?” 南宫云凤道:“她咽喉中了一剑,对方以为她死定了,哪知她的命长,经过了救治之后,居然保住了性命,投身在金陵白云寺为尼,她不敢把她生存的消息传出去,为的是怕那批仇家不放过她,多年来,她一直也在找那批杀人者的下落,今天我想她可能有希望了!” 金辉故作不解地道:“恭喜师太了,师太莫非已找到了那些毁家的仇人了?” 了尘女尼平静地道:“多年空门静修,贫尼的仇心已淡,贫尼急于找到的是当年失去的女儿!” 说着她慢慢走近海女问道:“孩子,你的左臀当真有那样一块朱痣胎记吗?” 海女痴痴地道:“是!是的,请问你是……” 了尘道:“我也有一块,生在同样的位置,孩子,你我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去对比一下,假如彼此无误,那你就是我失去多年的女儿了!” 海女已哭着投进她的怀中,哽咽着道:“娘!不用看了!你是我的娘,我一看见你的脸就知道了。” 其实谁都可以看得出这母女俩的形相十分的像,活像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南宫云凤一叹道:“金教主,老身可以杜撰一切,却无法造一个人出来。” 金辉只有耸耸肩干笑道:“在下只有恭喜尤女侠母女重逢,那实在是件值得道贺的事!” 南宫云凤道:“你对海女的身世就得作个交代!” 金辉冷笑道:“没什么好交代的,我说人是我买来的,你们爱信不信!”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你再图狡赖也没有用,有了尘师太出来指证,可知那些指认不是老身杜造的了。” 金辉道:“问题是老夫人怎么会恰好在今天把了尘师太带来,难道老夫人早知海女是她的女儿吗?” 南宫云凤道:“教主这话可就问对了,尤素贞大难不死,避过金陵,老身是知道的,而十九年前,那十几件失婴奇案,老身也一直没放弃追查,老身见到海儿时,就因为她与尤女侠长得相像而感到奇怪,进一步想到贵教属下的这一批少年高手出处,小孙携山、海、日、月四儿回到南宫世家时,老身对他们的出身也都询问过,他们却完全不知道,老身因而要向贵教询问一下!” 金辉道:“那么本人也向老夫人回答一声,这些孩子是我买来的,对他们的身世,我无可奉告……” 忽然后面冲出了一列人来,四男二女,其中两个正是日前失去神智的日童与山童,其余的两男两女,也是跟他们相同年龄的少年。 金辉变色道:“你们出来干什么?” 日童道:“教主,我们要看看那张纸,是否也有我们身上的特征,借以了解我们的身世!” 金辉怒道:“你们也相信这一套?” 日童冷冷笑道:“教主,事实放在眼前,你虽然绝口否认,但我们相信这绝对是事实!” 那两个男的是干童与星童,女的是坤女与云女。他们凑上去,看看那张纸,没多久,干童的眼睛已经红了,对南宫云凤躬身—礼,道:“请老夫人赐告,那五号男婴是属于哪一家的,是否还有亲人!” 紧接着坤女也哭道:“老夫人,九号女婴……” 不用说,又找出了两个合于自己特征的,南宫云凤慈祥地道:“孩子们别紧张,回头我们慢慢地谈,好叫你们放心的是你们的亲人都还在,因为你们的运气比较好,只是失踪的那一部分!” 两个人的脸色为之一松,南宫云凤的脸上却涌起一层怒色道:“金教主,现在至少已有四人认出了特征的当年的失婴之一,难道会这么巧,那些蒙面匪徒费了那么大的精神,杀人劫婴之后,都卖给了你?” 金辉这时再也无法抵赖了,只有轻笑一声道:“好!本座干脆承认了吧,这些孩子都是本座派人去搜劫而来的,为的是要练一种本教的神功,可是后来因为发现对秘籍的了解还不够,那种功夫还没成功!” 日童愤然地道:“可是已经白白地送掉了不少人的性命,开始时,我们有十几个同伴,到后来只剩下我们八个了,另外那七八个同伴的下落不明,教主虽然不说,我却知道他们都已经死了!” 金辉沉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日童道:“我见过他们的尸体!” 金辉怔了一怔,似乎不信地道:“你见过他们的尸体,在什么地方?” 日童道:“在我们训练地方的后山,我虽然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是有一天,我闲游到后山禁区,看见了两具尸体被丢在乱草中。虽已开始腐烂,但面目衣物仍然可辨,正是我们的同伴!” 金辉顿了一顿才道:“人总不免有一死的,只在迟早而已,他们不幸早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日童道:“可是我见到他们的身上已经体无完肤,那是被鞭鞑所致的,他们身死的原因,也是被打死的。教主,这一点可不必否认了,我们都想到的,因为练功不如理想,动辄挨鞭鞑之痛,现在我们还记在心里!” 金辉道:“这个本座自然不否认,玉不琢不成器,更想练得惊人绝艺,自然要督促严一点,那也是为你们的好,现在你们这一身武功,就是那样子来的!” 日童道:“教主,我们这身武功,是我们的命大挨过来的,至少有两倍多的同伴,成了山后的冤魂,才剩下了我们这八个人。教主,你对我的栽培之恩虽大,可是万一我们要是挨不过来,被抛在后山上的那一批,对您可就不是感激了吧!” 金辉哈哈一笑道:“他们自己经不起考验,而被淘汰下去,这可怨不得我!” 日童说道:“十几条的命就这么白死了?” 金辉道:“不白死又如何呢?本座总不能替他们抵命去吧,再说,本座并无杀死他们之心,是他们自己……” 日童接下去道:“是他们自己找死,怪不得教主!” 金辉笑道:“你能够明白就好!” 日童道:“我明白他们是练功不佳而被打死的,我更明白他们并不愿意练这种武功,是教主强迫他们去练的,所以对他们之死,教主应该负责。” 金辉的脸色有点不自然了,日童又道:“过去我们从未想到身世问题,以为每一个人都是如此活下来的,但是练武却没有像我们那样练法,因此教主教导我们武功,已经说不上是什么恩德了!” 金辉怒道:“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们也想背叛了?” 日童道:“我们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希望教主能提出我们的身世证明,至少也要让我们知道我们的父母,不是像南宫老夫人所说的那样,死于教主之手!” 金辉阴沉地道:“本座若是提不出证明呢?” 日童道:“教主不是说有我们父母的卖身文契吗?为什么不能提出来呢?难道教主是说来骗人的?” 金辉道:“胡说,本座为什么要骗人,只不过本座以堂堂教主之身,不愿受你们的无礼犯上而已!” 日童道:“此事关系到我们的将来动向,而且我们的要求并不过分,怎能说是犯上?” 金辉道:“你们听信了外人挑拨之言,居然敢来当面责问本座,这不是犯上是什么,因此本座绝不接受你的要求……” 日童道:“假如教主真不肯提出证明,那南宫老夫人的指责,我们就当作是真的了。” 金辉哼了一声道:“那又如何,你们难道又打算杀死本座,来为你们的父母报仇吗?” 日童道:“教主可是承认了?” 金辉冷笑道:“本座没有承认什么,也不否认什么,你们若不信本座的话,随便你们怎么想好了……” 日童平静地道:“教主虽然不承认,但是我们想必然是事实了。教主,其实我们听了南宫老夫人所提的事实后,已知道这是可能的。欲达目的,不择手段,正是教主一向行事的手段,再说教主在最近这些年,表面上是做生意,暗地里却密遣手下,暗访各种的富户,明抢暗偷;勒索剥削以图利,不知有多少桩了,像这样一个急需钱的组合,怎会肯化银子去买一批小孩子呢?能杀人做到的事,教主是绝对舍不得化钱的!” 南宫云凤道:“原来教主暗中也做着那些勾当。” 金辉淡淡地道:“老夫人,这种事是要证据的,但凭一个人空口的指证是不够的。” 日童道:“把后面的人叫出来,我可以指出一大批的人,在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犯什么案子,那都是我经手转示的,教主想赖也赖不掉。” 金辉目中射出怒焰道:“小畜生,你不想想本教对你养育教导之恩,反而吃里扒外,出卖本教……” 日童道:“教主,魔教把我们的家人杀死,把我们自幼抢来,强迫练习魔功,说来只有仇而无怨,我们反叛魔教,也是应该的事,不过教主放心,我们不会对你如何,因为你后来对我们确实不错。” 金辉冷冷地道:“你们总算还明白这点。” 日童道:“教主对我们没有私人的仇恨,一切所为,都是为了魔教,所以我们报复的对象,也是在于魔教!” 金辉不禁变色道:“你们敢!” 日童也冷冷地道:“教主,我们是你一手训练出来的人,你应该知道,我们没有不敢的事……” 金辉大怒,铿然拔出了佩剑道:“我劈了你这畜生!” 日童飘然退后道:“月女、海女归队,布八方天魔绝阵,然后冲杀进去!” 海、月二女答应了一声,各出兵器,前去跟六人会合,迅速站成一个很奇特的方阵。 日童向南宫俊一躬身道:“少主,属下等为尽绵薄,愿率先为大家破此邪教,现在魔教主力都集中在厅后两侧,配合机关阵图之设,少时争吵时,大家一定会吃亏的,只有主动地对他们采取攻击,才不会上当,属下等八人在前开路,请少主带人跟着来吧!” 金辉举剑急攻而上,却为山童与海女由旁侧击架开了,日童与月女配合,长剑轻撩扫过金辉的面门,若不是他退得快,很可能就被扫中了。 日童道:“教主,这阵的威力你是知道的,我们不想对你动手,但你若一定要找上来,可别怪我们不顾往日之情了!” 金辉呆住了,片刻后才叫道:“宝珠,帮帮忙!” 纪宝珠道:“怎么个帮法?” 金辉道:“你我二人联手,破坏他们这个阵,不能让他们冲到后面去!” 纪宝珠道:“为什么要你我两人联手呢,这个阵既是你一手训练的,难道你破解不了?” 金辉叹道:“我当然破解得了,可是必须要有人帮手才行,这是一个四方连锁剑阵,我在破阵前,一定要有人替我拦开两边来的攻击!” “那你随便找个人好了,为什么要找我呢?” 金辉道:“因为这批小鬼都会分光掠影剑法,别人恐怕无法能看准他们出手的正确位置!” 纪宝珠冷笑道:“教主,你倒是不惜工本,居然把那种高深玄奥的武功传授给他们!” “这……他们的资质还不错,而且又肯学……” 纪宝珠道:“不过教主应该记得,这是我们约定绝对不传给第三者的功夫!” 金辉道:“他们不能算是第三者,因为他们是注定终身要担任本教的护卫,就像你我一样!” 纪宝珠冷笑道:“这我可无法消受,而且也不敢要他们做我的护卫,很可能一觉醒来,颈子上架着四把剑……” “这怎么会呢?” 纪宝珠道:“怎么不可能,我对他们的底细丝毫不清楚,假如真用他们来做护卫,以他们的成就,突起发难,我手下那些饭桶,连拦都拦不住!” 金辉急了道:“宝珠,你怎么又跟我别扭起来了!” 纪宝珠道:“那是因为先前我觉得教主的才略都胜过我很多,认为你可以把本教由危难中建立起来,可是……” 金辉道:“难道你看出我现在就不行了?” 纪宝珠道:“那倒不是,我看到你心机太深,太阴沉厉害了,早就存了算计我之心!” 金辉道:“你又怎么会想到那里去了呢!” 纪宝珠冷笑道:“从你悄悄地把分光掠影剑法教给他们,就是一个例子,那是我们相约绝不传给第三者的秘学,也是我们用来对付教中桀傲不驯者的绝招,你居然泄漏出来了,如果我不知道,一旦跟他们冲突时,岂不是会吃他们的大亏!” 金辉语为之塞,纪宝珠道:“你把分光掠影剑法传给他们,用来对付外人的机会不多,明明是针对着我的,这个你不必否认,由此可见你居心之险恶!” 金辉道:“我现在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那是因为他们已叛离你而去,你要我帮忙,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否则你肯说吗?” 金辉又是一叹道:“宝珠,好,我不否认是防了你一手,那是在以前,我们互不信任,你何尝没有准备下对付我的一手呢……” 纪宝珠正待开口,金辉笑道:“你别说没有,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还不清楚吗?假如你的确无此存心的准备,那我就认错,把全部人员,全交给你指挥!” 纪宝珠也不说话了。 金辉道:“我一切都知道,只是不想指出,使敌方对我们又多了一番了解而已!” 纪宝珠脸色微变,道:“教主!你知道?” 金辉道:“是的,我知道,你的每一件事我都知道。因此我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斗心机,你是斗不过我的,在这个时候,我们应该一心一力对外,不能再闹意气之争而自己分散实力了。” 纪宝珠沉思片刻才道:“一定要我出手吗?” 金辉道:“分光掠影剑法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这些小鬼都有了七成火候,没有人能挡住他们的。” 纪宝珠说道:“那就让他们攻进去好了。” 金辉道:“不行,他们已经深知宅中虚实,若是由他们领着进去,那些阵图机关就没有用了。” 纪宝珠道:“靠机关来御敌本就是最笨的事,也是最靠不住的事,机关是死的,不能跟着变,因此最靠得住的还是实力,雄厚的实力!” “就算你说的不错,可是这八个小鬼杀进去,对我们也是太讨厌,本教中能对付他们的人不多。” 纪宝珠一笑道:“让他们进去,看看我的如何,我负责在第二关上,把他们拦住击溃。” 金辉一皱眉道:“你能保证?” 纪宝珠大笑道:“我能绝对保证。教主,刚才你说对我的一切完全知道,我是不好意思反驳你,有许多事情是你绝对不知道的,我纪宝珠如果被你完全看透了,你也不会对我如此客气了。”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06 041 第四十章 荡魔除奸 金辉苦笑道:“宝珠,其实只要你我举手之劳,就可以解决了,又何必要那么麻烦呢?” 纪宝珠道:“有一点想法我跟你不同,我认为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若非必要关头,我绝不愿轻易出手,以免被人看去我的底细。一个做领袖的人,要得到下属的敬畏,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保持一点神秘。” 南宫世家中黑白双凤的老大艾玉秀立刻斥责道:“胡说,南宫老夫人一身所学,山藏海纳,可是没对我们藏点私,我们仍然对她尊敬无上!” 纪宝珠一笑道:“那是你们,我们魔教的行事,自然要跟你们不同一点的。好了,教主,今天我们已经上了当,跟他们在这儿瞎磨,损失了几个好手了,我是不想再折人,我可要进去了,有种叫他们进来好了!” 说完居然带着她手下的人,退向后堂而去。 金辉无可奈何,也向大家一抱拳道:“今天本教初创,承蒙各位前来,金某十分感激,刻下因为本教成立草率,发生了一些意外,未能对各位善加款待,金某十分惭愧,等过几天,容金某把一切都布置妥定了,再好好地请各位来玩一下,今天就恕不款待了。” 南宫云凤说道:“金教主已下逐客令了!” 金辉道:“老夫人言重,相信老夫人也看得出,今天本教是有所不便之处,各位强留此地做客也没意思吧!” 南宫云凤叱声道:“金教主且慢,老身刚才提的问题,请你作个交代再走!” 金辉道:“在下没什么交代的,各位一定容不得本教,才上门欺人,在下也只好认了,在下后面尚有要事待理,恕不奉陪了!” 他也带人走了,南宫俊带着人要拦阻,南宫云凤道:“俊儿,不可失礼,人家总是主人,我们登门是客。” 南宫俊道:“奶奶,可是他把我们扔下自己走了,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也就此偃旗息鼓地退走不成吗?” 翁长健急道:“那万万不可,好容易他们全集中在一起,如果不乘此时对付他们,容他们跑了开去,散布天下,在暗中再进行死灰复燃的工作,可就麻烦了!” 马成这时才出声埋怨道:“翁老头儿,这都该怪你们才对,我们已经带了人来,偏是你推三阻四。” 翁长健叹了口气道:“马英雄,那可怪不得老朽,那时司徒统领尚未将手令送达,老朽也得要听他们的,又怎能明日张胆地帮你们呢?” 马成道:“照这样说来,您心中多少已经有了个底子了是吗?” 翁长健道:“是的,司徒统领也觉得他们日渐壮大,颇引以为忧,叫老朽设法一面注意他们的行动,一面也稍稍予以遏止,所以少主在登门索人时,老朽不是将你们要的两个人杂在歌舞队中出来了吗?” 他指的是日童与山童,这一点南宫俊倒是无法否认,道:“可是那时老先生,却还很包庇他们!” 翁长健道:“那时长春子就监视在侧,老朽没其他办法,反正已经把人给少主看过了,少主一定会对付此地的,这是一;昨日少主只有单身一人前来,老朽深知此地人手众多,实力雄厚,怕少主吃亏,所以不希望少主在那时就跟他们闹翻!” 慕容婉对他们却没有好印象,冷笑一声道:“听起来好像是卖足了人情,其实却是驱虎吞狼,让我们去替你们拼命,消灭劲敌,自己却逍遥在一边……” 翁长健叹了口气道:“慕容女侠,话不能这么说,魔教得逞固然是我们的障碍,分去了我们的权益,但是对江湖上的影响却更大。再说,司徒统领也没有在一边逍遥,他只是把金陵一地交给了各位,魔教在各地的残余势力,他都要分出人手去对付,因此我们出动的人手并不比各位少。” 慕容婉道:“可是魔教的精华都已集中在金陵,你们却尽拣容易轻便地做。” 翁长健道:“看起来是如此,但只是各就所宣,要彻底摧毁魔教设在各处的巢穴,还要动用到官府的力量,这一点我却是比各位方便了。” 南宫云凤含笑止住了要开口的慕容婉道:“慕容姑娘,不用再在这上面争论了,吾辈行侠,只是尽一个武人的本分,并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因此,只要这事该做,就是没有人帮忙,我们仍然要做的。” 慕容婉讪然不语,翁长健却道:“老夫人的胸襟气度,果然不同于一般,不愧为武林表率。” 南宫云凤道:“老先生过奖了,老身只是尽己之力而已,只是目前却有件疑难之事,老身明知姑息足以养奸,错过今日,再要对付魔教的人,势将增加许多困难,但是却没有办法,他们躲了进去,老身却不能像强盗似的追进去。” 翁长健道:“除恶务尽,老夫人有什么顾忌的?” 南宫云凤道:“师出无名,这一个进去就得拼个你死我活,但是我们却没有掌握到魔教为恶的实据。” 日童道:“老夫人,金辉指使人杀死我们的家人父母,将我们抢来此地迫为奴役,这不是证据吗?” 南宫云凤道:“这只是我推测可能有这种事,却没有确实的证据,在不能使对方俯首认罪前,不能轻率入人之罪的,官府断狱,尚且要如此,我们以天为心,替天行道补王法之不足,更不可以轻率从事。” 这番话听得每人都慑服无语,翁长健道:“老夫人不是打算今天就此算了?” 南宫云凤道:“如果没有十分正当的理由,我们只有暂时退出,等待他们有危害他人的行为时,再行前来申诉。当然,我们不会放弃监视的工作。” 翁长健急了道:“老夫人何必拘泥若此呢?你明知道他们做不出什么好事的,这是养痈遗患!” 南宫云凤沉下了脸道:“对不起翁大人,你们这些大内的廷尉可以草菅人命,随着你们的高兴,任意定人家的罪名,我们这些布衣百姓却无此权力。” 翁长健讪然道:“老夫人,我们也没有这么大的权力,虽然有时得以权宜行事,但事后仍然要提出详尽的申报的,无缘无故,或是仅为私怨而杀人,在厂卫中是很重的一种,老朽对这一点律下尤严。” 南宫云凤脸色稍霁道:“老身并非指责翁大人,只是说明了南宫世家一贯的行事原则,老身也知道一般人对江湖道人的看法,认为他们是快意恩仇,好勇斗狠,动辄拔刀相向的一勇之夫,老身也不否认,这一类的江湖人的确很多,但绝不是今天在场的这一群。” 听了这番话后,少林、武当门下倒还无谓,因为他们是名门正派,也很重武德。只有红粉金刚们听了心中很惭愧,连纪宝玉在内,都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纪宝玉一叹道:“婉儿,我常告诉你,更督促手下姐妹们戒除骄狂之气,戒之在斗,今天你听了南宫老夫人的话,当更明白一个练武人的禁忌……” 慕容婉低头道:“是的,婉儿知道,婉儿一定督促姐妹们今后在律己修为上下功夫。” 南宫云凤朝她笑笑,翁长健见群侠有离去之意大为紧张,一急之下,居然被他想出了借口,连忙高声道:“老夫人,这片园林原是老朽名下,现在为魔教强行占去,老朽向老夫人乞求公道,代为追回,驱走强徒!” 南宫云凤笑笑道:“翁大人,老身听得很清楚,这片园林是百宝斋斥资买下,重新兴建的……” 翁长健道:“事诚然有之,但不完全是他们出的钱,还有一部分是官方拿出来的,何况名义是老朽的,对地方衙门,也都是以圣驾的行馆为名,所以才能建设那些机关,否则,这是违犯纪律的。” 南宫云凤道:“既然这是官方的物业,为人强占,阁下大可知会衙门,以官方力量收回。” 翁长健道:“老夫人明白,这儿都是武林健者高手,官方的人无可奈何他们的,所以老朽才向各位乞援。” 南宫云凤沉思片刻才道:“既然翁老以这个理由请援,除暴安良乃我侠义本分,大家就走一趟吧。” 每个人都深吐了一口气,大家都准备跟魔教拼一下子,每个人都知道,今天如果不把魔教的势力锄尽,留在江湖上,就是个大祸患,可是南宫云凤不点头,这件事还是行不通的。 日童立刻说道:“我们八个人来打头阵。” 翁长健道:“其中阵图起伏,机关密布,八位小朋友未必完全清楚,还是老朽领个头吧。” 他虽然名义上是此间主人,毕竟是住在此地的,由他来领路,自然是安全稳妥得多了,南宫云凤也不跟他客气,欠欠身子道:“好,老先生辛苦一下。” 回头对身后的欧阳敬道:“子敬,你出去跟丐帮的化大侠联系一下,同时把我们的人也调配一下,守住这富贵山庄的每一条通路,绝不放人离开。” 子敬是欧阳敬的别字,他躬身应命而去,这表示了南宫云凤的决心,这位江南盟主,今天打算犁庭扫穴,根本解决这股西来的势力了。 南宫俊道:“奶奶,魔教中只有几个首脑人物,大部分人是他们来到中原后所吸收的,因此孙儿认为应该对他们网开一面。” 南宫云凤笑笑道:“当然,和为天心,就是对魔教中那些主脑人物,我也不主张予以杀戮,我说一个不要放过,并不是他们的性命,而是用办法留下他们,等回头再行处置,我之所以要如此安排,就是怕在紧要关头,漏掉了其中一两个主要人物,留下了后患。” 南宫俊哦了一声,却又担心地道:“魔教中人,个个身手不弱,要想生擒他们,恐怕很不容易。” 杀死一个人比活捉一个人容易得多了,而南宫云凤已经把南宫门下的武士全部都带来了,可以想象到外面只有一批年轻的剑士而已,这些人绝非是魔教中高手的敌手,却要仗着他们去阻拦擒获对方,这不是在要他们送死吗?别说南宫俊担心,那些不明内情的人,也都同样的在担心。 纪宝玉道:“老夫人,少主所虑不为无理,妾身愿率红粉金刚姐妹出去协助欧阳先生。” 南宫云凤笑着摇摇头道:“纪夫人,不必了,红粉姐妹技艺非凡,在里面遇上高手的机会较多,还是要借重的,在外面的人与他们不是斗力。” 南宫俊不解地道:“不是斗力,那又是斗什么呢?在里面逸出的人,都是情急拼杀,不顾一切了,他们可不讲什么规矩,跟他们讲道理可没用的。” 南宫云凤笑了一下道:“这是我的一项布置,今天才正式用上,本不应该太早宣布的,但是我不说大家不放心,而且南宫世家,也不应该有瞒人的事,老身就说出来了,欧阳总管训练了一批网罟手,他们每人手持一张巨网,伏身暗处,有人过来,迎头撒网,就是一流高手,也很难免过。” 南宫俊不信道:“有这么厉害吗?” 南宫云凤道:“出其不意,收效的机会自然就大,想来是没有疑问了。” 她虽是轻描淡写,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批网罟手的实力,足可以用来对付任何高手。 尚达仁道:“老夫人怎么会想到训练这批人手的?” 南宫云凤道:“老身也是鉴于最近几年,江湖上戾气太重,出现了不少心狠手辣的杀手,行事狠毒,却又难以追查踪迹,如横江一窝蜂之流,横行江湖多年,始终对他们没有办法,他们的行踪无左,而且又都是些陌生面孔,名不见经传,无由索根觅源,好容易战下一两个,他们偏又生性倔悍,一看脱不了身,就横刀自戕了,总是不留一点线索,无可奈何,老身才跟欧阳敬想出这么一个办法,训练下一批人手,这批人不善打斗,他们专心练的就是撒网和收网之技。” 尚达仁道:“其实老夫人把他们调进来,用以正面对付魔教中的人,岂非省力得多?” 南宫云凤道:“没有用的,那些网子每面都有五丈见方,收拢来也是一大堆,携带行走太已不便,而且对方有了准备时,就不容易收效了,他们的武功平平,反易为对方所乘,所以老身才要他们在外面埋伏。” 尚达仁道:“那太可惜了,若是再教他们一些武功身法,再施以严格训练的话,岂非就是一批无敌的高手?” 南宫云凤庄容道:“这些人撒网手法是一位隐名异人传授的,他也说过这是他的得意发现,如若有足够的时间与财力人力,训练出一批高手,是可以培育成一支无敌的劲旅,他信任南宫世家,才把秘诀相赠,南宫世家却无意称霸江湖,所以老身在训练这批人手时,未作深一层的准备与设想。” 尚达仁听了固然惭愧,其他的人则钦敬异常,南宫世家虽然连续多年为武林盟主,却只是为维持武林安宁而努力,从没有一点恃权凌人的举措。 反观各大门派,虽是立身正直,却多少有点私心的,总希望能够超越其他门派,跟南宫云凤的胸怀比起来,实在显然太偏仄了。 因此继翁长健之后,众人自然而然地肃立躬身让南宫云凤走在前面,表示他们的崇敬之意。 一行人进入到后厅,翁长健则不断地指点,日、月、山、海、干、坤、星、云八童都对机关之学略具常识,由他们来着手破坏,使得那些精心建造的布置,在顷刻间都成了废物,也使群侠安然无恙的一直通过了长长的甬道,来到了一座广大的平台前。 金辉与纪宝珠率先而至,后面也黑压压地站满了人,为数竟在三四百人之多,个个都是神定气闲,一望而知是造诣极深的内外兼修的好手。 大部分的人是在江湖上没露过面的,但也有一小部分在过去已是知名人士,居然被魔教网罗了去。 这是魔教真正的亮出了他们的实力,群侠虽然在心中已经有了底子,知道他们的实力很雄厚,但是看了他们的阵容后,也不禁心头大震,吃惊不已。 魔教的实力大得实在出人意料。 幸亏是南宫世家出头来全力以赴了,否则光凭少林、武当所派遣的那点人力,轻而易举的就会被人弄得全军覆没,一个都逃不出去。 魔教最近能在无声无息中,集中这么多的好手,而少林、武当,都有人在金陵专事注意百宝斋行动,这也够他们惭愧了。 金辉满脸怒容道:“翁老儿,你是决心跟我作对到底了,你把这儿的机关都破坏了……” 翁长健道:“司徒统领已经请得密旨,到处在捉拿你们了,老夫跟你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金辉冷冷笑一笑,道:“皇帝下的只是密旨,对那个你应该清楚,不是铁定不变,只要时势转移,我们当了权,皇帝可能再下一道密旨给我们,叫我们擒杀司徒晃的。” 翁长健点点头,道:“这个老夫相信大有可能的,天威莫测,尤其是干内厂卫的,更是朝不保夕,随时随地都有失势的可能,所以说伴君如伴虎,一点都不错的。” 金辉怒道:“你知道这一点,就不该做得太绝,不留一条后路,难道你不怕我们日后得势吗?” 翁长健一笑,道:“老夫没有考虑这一点。” 金辉道:“你以为我们这一倒下去就起不来了?” 翁长健道:“是的,朝廷用厂卫虽与江湖隔绝,但其中好手,大部分出身江湖,所以朝廷对江湖上一般有名望之士,以及各大武林门派都非常客气和尊重,魔教既为湖野武林所不容,朝廷也不敢冒此大不韪而用你们,所以你们是绝对没有机会了。” 金辉沉声道:“话别说得太早,等我们在武林中站稳了脚步之后,你看吧,那时皇帝对我们是什么态度!” 翁长健回答道:“不会有那一天的,司徒统领早就知道你们的野心了,化了很多的精神来对付你们,自然要一击毁了你们的根本,不让你们有再爬起来的机会。” 金辉冷笑着一指身后道:“他最多只挑了我们的地方而已,本教好手精华,全已集中在此。” 翁长健一笑道:“人看来是不少,只不过跟我中原武林比起来,仍是小巫见大巫,像少林、武当这些大门派,任何一家都比你们多。” 金辉道:“人多又有什么用?要在于技艺的高低,本教这两百多位好手,每一位都抵得上一个掌门或长老。” 尚达仁怒道:“放肆,你太狂妄了,少林候教。” 他的那些少林同门也都愤然不平,出声挑战。 南宫云凤平静地道:“少林各位朋友请冷静一下,既然各位推许以老身为主,就请给老身以充分的支持,由老身来调度应付,不要自乱章法。” 尚达仁听得满脸飞红,十分惭愧地说道:“是,老夫人,晚辈太失礼了,请老夫人原谅。” 南宫云凤一笑道:“尚英雄言重,不过对方是想利用机会造成混乱,我们可不上他的当。” 尚达仁躬身道:“是,少林门下听候老夫人调度。” 南宫云凤笑笑道:“金教主,老身现在再申一遍,中原武林同道的志愿为息事宁人计,希望彼此不伤和气,各位退回西方去。” 盒晖道:“敝教为了东来立足,已经花了二十多年的时间筹措预备,好容易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老夫人要我们放弃一切,再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南宫云凤道:“是的,因为中土不适贵教的发展。” 金辉道:“那只是老夫人的说法,金某却不以为然,敝教能由二三十人,发展到今天已有几百位好手,都成为敝教的不二死士,敝人以为大有可为。” 南宫云凤叹了一口气道:“金教主你这样想会后悔的,东方不是魔教的乐土,我中华武林同道,也没有这么容易就受你们的蛊惑。” 金辉大笑道:“本教有一部分人也是以前中原武林颇具名望之士,他们的看法却不同。” 南宫云凤道:“金教主能否请出一两位来,跟老身谈一谈,他们何以会对贵教如此感兴趣,行吗?” 金辉道:“当然可以,秦护法,你跟南宫老夫人谈谈你加入本教的动机以及始末经过吧。” 他指定的是一名中年汉子,出来后双手一拱道:“秦日松参见老夫人。” 南宫云凤看了翁长健一眼,得到了一个暗示后才道:“秦朋友的外号可是人称五云捧日刀的?” 秦日松面上微现异色,但却是相当兴奋地道:“匪号不足挂齿,有辱老夫人清听。” “秦朋友客气了,你虽然远在关外,却是五云刀门的惟一传人,也称得上是一门宗师。” 秦日松道:“惭愧,惭愧,晚辈继承先师衣钵,却未能光大门户,有辱先人之厚望。” 金辉听他们在寒暄,不耐烦道:“秦护法,慢慢再说客气话不迟,我要你说的是加入本教的动机。” 秦日松一笑道:“是!我这就说到了,五云刀门只是个小门户,居然会被教主看中了,在下实在受宠若惊,本待拒绝的,可是在下有几个因为没有答应教主的邀请都不明不白地丢了脑袋,使在下不得不谨慎从事。” 金辉脸色一变道:“秦护法,你说什么?” 秦日松道:“我只称在下而不称属下,教主应该明白我说什么了,不过教主既要我说,我还是交代明白一点的好,我正在欲拒不能,犹豫之际,另一位老友司徒晃却暗中着人通知我,给我充分地支持,于是我就带了本门六名弟子,一起投身教中了。” 金辉叫道:“好呀,原来你是替司徒晃卧底来的。” 翁长健笑道:“金教主,司徒统领以一介江湖人,而能遽赝廷寄,异以一品指挥使之荣衔,自然是有原因的,他的功夫好,心思灵活固然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他交游广,为友热心,所以肯帮忙的江湖豪杰很多,对你也很尽力的,要不是他的游说,你怎么能拉到这么多的人,在你网罗的这么多人中,我估计有一半是因为他的缘故而投到魔教中的。” 金辉脸色激变,道:“我不信你的胡言乱语。” 翁长健道:“我一点也不胡说,你在暗中扩张势力,想要挤掉司徒统领,而他却毫无反应,你也该想想,他岂是如此麻木不仁的人I” 金辉的脸色一阵急变。 翁长健又道:“再说你把好手集中金陵,司徒统领如果没有相当把握,又岂敢轻率地采取行动了,以你所知他手下的那点实力,能挡得住你反扑吗?” 金辉傲然道:“别说司徒晃手中的那点力量,就算再把整个京师的锦衣卫都交给他率领,本座也能在片刻之间,将他们打得体无完肤!” 翁长健一笑道:“大内厂卫如果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又岂能担当绥靖京畿的重任!” 长春子忍不住道:“翁老儿,你这话可以唬别人,却唬不过本仙长,因为本仙长是直接参与大内厂卫训练征用的,那早先是怎么一副德性,本仙长太清楚了,要不是本教的人参加进去撑住场面,那还能一看吗?” 翁长健哈哈大笑道:“长春子,如果说后来你推荐的那些好手,全都是魔教中人,厂卫该就是你的天下了,司徒统领还敢对魔教采取行动吗?” 长春子道:“他是非动不可,因为他如果再不动,本教就要动他了,现在他虽然趁着我们离开的机会作怪,等我们携带精锐回去,你看看他还有什么可神气的!” 翁长健摇头一叹道:“长春子,你还在迷信魔教的势力,我再告诉你一句实话,你们网罗来的那些好手实际上都是受了司徒统领的托付,故意投身魔教的,还有一些人则是他的故人子弟,以及秘密招募的厂卫后进新血,再设法让你们吸收进去,由你们代为再加训练一番,这个你可明白?” 长春子冷笑道:“我不信,对于本教新进人员,本仙长一直都在严密监视及考察中,从未发现有任何破绽!” 翁长健道:“你自然找不出破绽,因为代你考察的人就是司徒统领的人,你怎么会有确实的报告呢?再说那些人也不必从事什么活动了,当他们占了魔教中的一半多数时,无须任何行动,只要及时表明立场身份,就可以把魔教拖垮了。” 长春子道:“你说这儿的人手有一半是司徒晃的?” 翁长健笑笑道:“国师可是不信?” 长春子道:“本仙长自然不信,而且也不会上你的当,对本教的忠心之士起疑。也许本教一时不察,让一两个如秦日松之流混了进来,但要说渗入一半,那是本仙长绝难相信的事!” 翁长健道:“国师不相信也没有办法了。老朽本来可以立加证明的,只是还没到时候,不过迟早都有机会,让国师明白老朽不是在说空话的!” 金辉忍不住道:“还没到时候,你要等什么时候呢?” 翁长健笑道:“自然等到最后关头,大家兵刃相对,展开群殴的时候,那时他们找机会把魔教的人一刀一个,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把魔教瓦解掉!” 一番话把魔教中人,说得个个都变了颜色,假如真是这个方法,那就可太厉害了。” 魔教倚为长城的这一股潜在的势力,居然成了心腹之患,多年辛苦白费了不说,他们移居东土,在中原设立门户的计划也成了泡影了。 纪宝珠忍不住道:“教主,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的?” 金辉叹口气道:“宝珠,你别听翁老儿信口开河,他是在哄人的,叫我们心存顾忌,不敢用那些人,其实你想想,这些人都是你我精心挑选而训练,严加考核而甄选出来的,绝不会有问题!” 纪宝珠说道:“那秦日松可亲口承认了!” 金辉道:“宝珠,秦日松可是你百花宫负责考核的,也是你一力保举被任为护法的!” 纪宝珠怒道:“人可是你送来的,你自己不加小心,把个有问题的人送来,还好意思怪我。不错,人是老娘负责考核的,可是他在百花宫的这段时间,表现良好,一点也没问题,这是你当初甄选人员时的错误。” 金辉叹了口气道:“宝珠,事到如此,谁也别怪谁了,你我可能都有错,目前当务之急,就是判断翁老儿的话有几分可信,假如他说的是真话,那么我们只有认输,栽在司徒晃手中,回西方去算了。” 纪宝珠道:“在西方已经是狼狈不堪的仓皇东逸,现在又灰头土脸地回去,我丢不起这个脸。” 金辉道:“那也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有一天能站起来,再丢多大的脸都没关系。” 纪宝珠道:“问题是回得去吗?别忘了我们是被赶出来的,那时在西方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金辉笑道:“那时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我们,使我们不得不走,事隔二十年,他们的防备已疏,我们只要偷偷地回去,然后化整为零,先把几个大山头个别击破,然后再公开身份,大局就定了,相信凭我们在中原这些年所培植的人手,应该不成问题的。” 纪宝珠呆了一下道:“看来你已经预作归计了。” 金辉笑道:“不错,我这些年来,不但在中原活动,也在西方老家安插了一些人手,因为我不能守定一处,狡兔数窟,这是先师传留给我的遗训。” 纪宝珠哼了一声道:“那老鬼如果有好办法,也不会被人在西方连根都拔走了,你虽然在西方预伏了人手,可是要把基业从那儿再建起来,仍然要靠此地的人员,这些人你又知道哪一个是靠得住的!” 金辉一笑道:“个个都靠得住。” 纪宝珠道:“翁老儿说有一批是司徒晃预伏的。” 金辉道:“翁老儿是故作惊人之谈,我相信绝没有这么多,最多只有几个人而已,可是我们如果回到西方去,不在中原跟他们争利,他就不会捣蛋,他安排的那些人,也该帮我们一手忙吧!” 纪宝珠道:“那你是准备撤退了?” “时势逼人,我们所持的实力既然不足为用,只有认输退回去了。南宫老夫人……”金辉说道。 南宫云凤回答道:“教主又有什么见教。” 金辉一叹道:“时不我与,本教只有再回西方去,想老夫人慈悲为怀,当不至再赶尽杀绝吧?” 南宫云凤道:“教主能回去,老身深感欣慰,当亲率江南同仁西行恭送贵教出玉门关。” 金辉一笑道:“老夫人该不是押我们离去吧?” 南宫云凤道:“送佛上西天,老身不眼见贵教西出玉门,是无法放得下心,相信在送行中途,参与的武林同道会越来越多的!” 金辉道:“本教要回去,也只能悄悄地行动,如若这般浩浩荡荡,未返西方就已轰动四野了,那还能够安身吗?老夫人若要如此的话,金某情愿一拼了。” 南宫云凤庄容道:“金教主,老身与西方的武林道虽素无瓜葛,但彼此同为一脉,老身又岂能做这种损人以利己的事,一条毒蛇如果出现在我的园子里,最好的办法是消灭它,把它赶到隔壁邻人的园中,那可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金辉道:“这么说来老夫人是根本不容我们活命了?” 南宫云凤道:“话不是这么说,金教主试想,你在金陵开设百宝斋多年,可曾有人干涉你了?” 金辉道:“百宝斋也常得到江湖朋友光顾的!” 南宫云凤道:“这话不错,因为你们卖的是珠宝,财帛动人心,难免会受人觊觎的,所以你们广置武师,自设镖局,也没人干涉你们。即使你们借此为名目,设立门户,如只为发扬武学,大家仍是十分的欢迎的,只是你们要宣扬魔教的邪恶教义,破坏我风俗传统,那就无法令人忍受了!” 纪宝珠道:“你说我们是邪恶的,这只是你的看法,假如我们真是邪恶的,为什么还有人自动要求加入呢?我们可没有强迫哪一个参加呀!” 南宫云凤淡淡地道:“宝珠夫人,老身不跟你辩嘴劲,只告诉你一个道理,免得你怪老身不教而诛,对金教主的百宝斋只要他从此以后规规矩矩地做生意,不提组立魔教的话,老身可以不加干涉,也可以请求所有江湖同道不去干扰,但是对你的百花宫,却绝对不允许存在,因为你们放纵人欲,以奸淫邪恶为手段,蛊惑人心,罔顾廉耻,为恶之巨,莫此为甚。” 这是南宫云凤第一次疾言厉色,公开地指责一个人,纪宝珠的脸色变了道:“老婆子,我因为你上了年纪才对你客气一点,你却不识抬举,在老娘面前端起你武林盟主的架子来了,老娘岂是吃你这一套的,你出来,你认为老娘是祸水,就得拿出本事来消灭老娘,否则第一个要遭灾受祸的就是你这老梆子。” 这个女人也真是泼,出口尽是市井上的粗话,而且骂起来如同连珠炮似的,与她雍容华贵的外表,完全不符合,金辉听了直皱眉头道:“宝珠,说话要有点风度,不可像这样子泼妇骂街似的,别忘了你是大祭司。” 纪宝珠怒道:“去他娘的风度。金辉,人家在骂我你也没听见?她说我丧尽廉耻又好听到哪里去,只不过吐词儿不带脏字而已,老娘学不来这一套,就是直来直往的,南宫老婆子,你出来!” 每个人都显出了怒色,为的是她对南宫云凤无礼,南宫俊跨前—步道:“妖妇,你居然敢出言辱及我祖母,本少爷就容不得你!” 纪宝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子,你还差得远呢,老奶奶在说话,小孩子站一边儿去!” 南宫俊怒极冲出,已经高举了手,可就是打不出去,他究竟是名家受过教养的子弟,说什么也不能先出手攻击一个女子,可是南宫世家的门下武师黑白双仙却没有这个顾忌了,两姐妹窜了出来,艾玉珍一扬手,就是一拳攻出,口中还喝道:“无耻妖妇,出来领死!” 她虽是女子,走的却是阳刚的路子,拳一出手,就带有呼呼劲风,纪宝珠腰肢轻轻一扭,仰面挫身,使拳风擦身而过,姿势十分美妙,而她说话的声音也娇柔无比,咯咯一声脆笑道:“哟,大妹子,怎么真打呢?老姐妹我可没得罪你呀!” 艾玉珍一拳走空,在纪宝珠的如花笑靥下,第二拳似乎递不出去了,举着拳头在发怔。 纪宝玉忙道:“不好,她在施展狐媚心功,艾女侠恐怕要着她的道儿了,老夫人,我去把艾女侠替下来!” 南宫云凤道:“不要紧,她的姐姐艾金花就在一边,这两姐妹只要一出手,谁都替不下来的,你若是去了,她们不但不领情,反而会找你拼命!” 纪宝玉道:“可是我妹妹并不是以正统的武功来对敌,而是在施展一种邪功,她们不知道……” 南宫云凤低头笑道:“现在大家尊称她黑白双仙,以前她们走江湖时,却是黑白双狐。 不知有多少江湖上的好手,栽在她们姐妹手中!” 纪宝玉一怔道:“黑白双狐!” 南宫云凤笑道:“是的,玉珍外号称黑妖狐,她姐姐艾金花叫白妖狐,她们两姐妹貌美如花,嫉恶如仇,有些人看见她们是女流之辈好欺负,以游词相挑,她们也是笑嘻嘻的,可是一到接近她们,可就倒了霉了!” 纪宝玉道:“她们怎么对付人呢?” 南宫云凤道:“很干净利落,她们也不伤人命,只是操刀一割,割掉了对方的是非根,有些白道上的人士吃了她们的亏还不敢声张,心里也恨透了她们,弄得仇家满天下,是老身把她们聘在南宫门下后,才没人敢对她们如何了,你想她们会被什么狐媚心功迷住吗?” 场中的纪宝珠仍是满脸娇笑道:“大妹子,看你气成这个样子多叫人心疼呀,别气了,有什么委屈,告诉老姐姐,我替你出气!” 艾玉珍咬着牙道:“就是你,你要怎么个给我出气法?” 纪宝珠笑道:“弄了半天,原来是跟我老姐姐生气呀,那老姐姐给你打一拳出出气好了。” 她的身子直靠了上来,贴近到艾玉珍的身上,双手如电,抓向她的肋下。 同时艾玉珍也茫然地道:“好,这可是你要我打的。” 一面说,一面拳出如电,砰的一声,击在纪宝珠隆起的胸膛上,把她打得飞了出去。 两个人的动作都快,谁都没防到对方会出手,因此两个人都着着实实地挨了一下。 艾玉珍的肋下被破了一个洞,不但连皮带肉,而且肋骨也被抓断了,幸好未伤及内腑,看来无性命之忧,她的姐姐艾金花忙扶住了她。 纪宝珠也被她的丈夫王致远接住了,但口中已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一张脸变得煞白,强挣着下地,王致远赶忙掏出一颗金创药喂在口中,而且替她按摩着推活气血,可是手到达她胸前时,纪宝珠尖声大叫地呼疼起来。 可见艾玉珍那一拳是真伤得她不轻,不过她还是撑着冷笑一声道:“黑白双仙,名不虚传,是有两下子,居然还能在我魔爪勾魂之下不死!” 艾金花慢步走到她眼前,举起手中的双鞭道:“妖妇,且慢发性,把你的兵刃取出来!” 纪宝珠轻蔑地向她看了一眼道:“你是向我挑战?” 艾金花点点头道:“不错!取出你的兵刃来!” 纪宝珠道:“你们黑白双仙向来都是姐妹俩一起出手的,今天你居然想挂单向我挑战,你行吗?” 艾金花淡然地道:“不错!我们姐妹俩向来都是双双出手,中原的武林道都知道,只不过你们这些化外之民却未必清楚,所以我刚才没有出手,否则你现在早已横尸就地了,正因为我不能替中原武林丢脸,落个以多为胜之议,才让你多活了一下,可是例子也不能在你身上破,我是一定要出手的,取出你的兵刃来吧!” 纪宝珠笑道:“老娘早就知道你们是一对姐妹死党了,你们适才一出来,老娘已经准备你们一起上的了……” 话还没说完,艾金花双鞭已经迎头猛砸而下,纪宝珠连忙飘开道:“你也得等我把兵刃取到手再动手啊!” 艾金花冷冷地道:“我已经通知了你,打过了招呼,可没精神陪你慢慢磨了!” 纪宝珠说道:“我若是一直不拿兵刃呢?” 纪宝珠的脸上突然又现出那种迷人的笑容,而且脸色变得很红润,显得容光焕发,不似先前那种苍白之状。 这妖女的功力深厚,重伤之下,略经调息,就能恢复如初,看来颇为惊人。只是她的脑筋却似大有问题。 先前艾玉珍,她施展了这手迷魂法——狐魂心功,艾玉珍伪装受惑,然后却及时给她一拳重击,可见她这狐媚心功对艾氏姐妹无效,她居然又施展出来了,艾金花不禁为之一怔,想不透对方的用意,不过她的性情比较耿直,不善作伪,因此仍大声道:“你就是个死人,我招呼过你,也照样出手不可!” 纪宝珠娇声笑道:“你可真狠心,我倒不信,你们自称为侠义道的,能做得了这种事,我就站在这儿不还手,看你是否能下得了手!” 她果真站在那儿不动,艾金花却不在乎,双鞭一举,横扫过去,将纪宝珠扫得一声娇呼,整个人又飞了起来,看样子,她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 但是艾金花却明白,她的鞭根本没伤到纪宝珠,只是略沾上一点,纪宝珠就利用鞭上的推劲飞起来。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身法,也是一种很高深的武学,必须把分寸时间拿捏得恰到好处。 它与武当心法的黏字诀相同,却更为巧妙,场中群众多半没有看出蹊跷,大部分人虽然在为艾金花叫好,也有些人觉得这一鞭胜得不值,因为对方既无兵刃,也没动手,艾金花不该出手这么凶的。 艾金花却不理这一套,对准纪宝珠落下之处又追了过去,双鞭又击道:“妖妇,你别想逃得了!” 纪宝珠落地之处,正是她自己带来的那一大群人中间,她是挣扎着手舞足动地落下来,恰好落在一名男子的怀中,那大汉一把捧住了她,她喘息地道:“薛护法救救我,那女人好狠!” 这姓薛的大汉把纪宝珠往地上一放,艾金花恰好举鞭攻来。他抽出腰间的板斧,当的一声,反迎了上去,两边俱是重兵器,在火花四溅中,各退了一步。 艾金花是急冲而前,那大汉却是就地出手,两人劲道相当,说起来,艾金花已经略为逊人一筹。 艾金花不管这些,沉声道:“你要替那妖妇送死,姑奶奶还会含糊你不成,看鞭。” 连姓名都不问,双鞭飞舞而上,那大汉也举起板斧道:“笑话,薛大爷还怕你不成,我活劈了你。” 纪宝珠一面呻吟娇喘,一面爬了开去,而她的丈夫王致远,却在一边看,不像先前那样上去救扶了。 纪宝玉轻叹一声道:“我说宝珠怎么会那么笨呢!狐媚心功在艾二姑身上无效,又对艾大姑用上了,现在才明白,她是以她身后的那些人为对象,现在那些人都已受了她的蛊惑,为她卖死命了。” 翁长健惶恐地道:“宝玉夫人,这……难道无术可解吗?那可不妙了,你得赶紧想想办法!” 纪宝玉道:“那也没什么,这些人本来就是她裙下的死士,来为她卖命的。现在她再用媚术一催,更是卖命了,我也无法可想。” 翁长健道:“唉!夫人有所不知,那些人中有不少是司徒统领的心腹,派去卧底的,本来可以及时里外合击,一举消灭他们的,现在这一来可就糟了!” 纪宝玉道:“没有办法,这种媚术全在人的定力去抗拒,外人无能为力,他们既然定力不坚,只有忍痛牺牲一法,你现在招呼一声看看,是否能喝醒他!” 翁长健沉声喝道:“薛举,你疯了,怎么认真帮起那妖妇来了,还不快住手!” 那个大汉充耳不闻,手挥板斧,跟艾金花打得十分激烈,纪宝玉道:“若是喝不清醒,那就是受惑已深,宝珠又在一边继续施术,只有硬拼硬砍之法了,现在他们已经红了眼,除了宝珠之外,谁的话都不会听了。” 这时艾金花已经呈现不支之状,被那大汉一顿急砍,杀得连连直向后退,南宫门下武师中,一名中年汉子,手执量天尺,上前加入合攻。 纪宝珠叫道:“他们有人上来帮忙了,欺负咱们人少,大家跟他们拼了。” 这一声招呼,她身后又出来了两个人,于是南宫武师群中,也出去了两个人,没有多久,双方几乎都出动了几十个人,捉对儿厮杀成一团。 先是一对一,接着有人迅速地解决了对方,突出去帮自己人,而对方又有人上来增援,却又形成了以众击寡的情况,场面相当的乱! 南宫武土不仅是成名多年的好手,而且人了南宫门下后,武功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个个不凡,所以才在江湖上受到大家的重视尊敬。 现在他们表现出了惊人的武学成就,在地下躺满了一大片的残尸与伤者,却都是百花宫中的好手,没有一个是南宫门中的武师,他们布成了一个方阵,虽然各自为敌,却仍然可以彼此救援。 纪宝珠仍然在大呼小叫,不断叫自己手下的人上去扑攻,只是那些人举步犹豫,不再像先前那么踊跃了。 金辉走到她身边道:“宝珠,你不能这么样子了,再下去就将众叛亲离,再也不会有人愿帮你了。” 纪宝珠冷笑道:“笑话,这些三心两意的混账死光了最好,至于我真正得力的人,却并无损伤。” 金辉愕然地看了一下,但见她身边仍然有一半的人,动也不动地站着,恍然地问道: “就是他们?” 纪宝珠道:“是的,就是他们,他们都是真心与我合作的好伙伴。没有受过狐媚心功的蛊惑,所以神智清明,没有受到影响,至于那些人,原来是在狐媚心功下才投靠过来的,本来也不太靠得住,很可能就有司徒晃的手下在内,让他们受点惩罚也好。” 金辉道:“你只是对他们不太十分了解而已,并不能确定是司徒晃派来卧底的手下。” 金辉冷笑道:“这都是我哥哥引进来的人,也是他惹下的麻烦,我当然难辞其咎,但现在追悔也迟了,只有引为警诫,以后不再重蹈覆辙就是。” 纪宝珠冷笑道:“也别怪你哥哥,根本上我就反对你把势力植入到宫中去,现在你看吧。” 纪宝珠道:“不能这样说,是司徒晃那老匹夫太精明,就算我不去惹他,仍然逃不过他的注意,他照样派人来卧底!你们若不泄我的底,谁也不知道我百花宫的存在,你们存心不善,怕我的势力太大了会压倒你们,才塞了些人来,目的是为了扯我的后腿,现在可好,连你们自己的后腿也叫人给抽掉了筋,亏你还好意思来说我!” 金辉道:“宝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何况这实在也怪不得我,凭良心说,你对我难道没有使过心眼儿,塞人过来卧底吗?而且你的实力果真压过我时,你会放过我吗?恐怕首先下手的对象也是我!” 纪宝珠这才不作声,而这时的战局已渐明朗,南宫门下的武师已大获全胜,一无损伤,百花宫下属的好手却伤亡累累,翁长健在一边看了直搓手叹气。 南宫云凤道:“翁大人,我知道这使你为难,对司徒晃不好交代,可是情形你看见的,实在已由不得人,是他们自己要上来找麻烦的,老身总不能为了顾全他们,叫本门的那些人停下来供人屠杀!” 翁长健只有叹着气道:“是!是!这当然怪不得老夫人,只是司徒统领那儿,还望老夫人能够修函一封,代为证明一下,否则老朽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 南宫云风道:“人是折在南宫门下武师的手中,老身的解释,他肯接受吗?” 翁长健道:“肯,肯,司徒统领对老夫人推崇备至,对南宫世家更是敬重有加,说府上是安定武林的正义之师,是江南武林道的领袖表率……” 南宫云凤淡淡地道:“既然他亦认为南宫世家尚可信任,老身就不必写信给他了!” 翁长健急道:“不!老夫人,这只是证明……” 南宫云凤愠然道:“我不必向他证明什么,倒是有一句忠告,请翁大人带去给他,说南宫世家亦是在尽本分,并无野心,请他不必心存顾忌,他能够以江湖人身份谋干到这个三品统领是一件可喜的事,但也不可以忘了本分,忘了自己的根本责任!” “这……司徒统领不敢……” 南宫云凤冷然道:“他对魔教的底子早就清楚了,就算他不愿意多事得罪人,也该通知我们一声,让我们心里有个数,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个局面了,他暗中养着这么一条毒蛇,不知道是何居心,若不是魔教的势力威胁到他的地位,恐怕他还要继续包庇下去呢!” 翁长健忙道:“不!不!司徒统领绝非此意。” “那他是什么意思呢?” 翁长健道:“他是为了未来着想,因为中原武林的豪杰们,都是胸怀恬淡的高雅之士,不屑于入仕官府,略有名望的好手,多半是逍遥湖山,不肯入官府受拘束的,好容易有了这么一批人来……” 南宫云凤冷笑道:“这批人的目的在侵占我中原武林,你难道不知道吗?这批人的行为,破坏了我优良的传统风俗,他难道不清楚了吗?为了能充实自己的实力,他就什么都不在乎,直到人家威胁到他的地位时,他才紧张起来而采取行动,却又把最棘手的对象推给我们。” 翁长健耸肩道:“前面的那些指责,司徒统领的确难辞其咎,但是老人最后的那句话,老朽必须要辩白一番,是金辉他们找上各位,可不是司徒统领推给各位的!这一批凶神恶煞,也不是想推就推给谁的,司徒统领配合各位,及时采取行动,已经算是尽到责任了,否则以他们散布在各地的残余势力,老夫人就算能在今天击败他们,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的确能言善道,话一到了他的口中,说出来头头是道,南宫云凤不禁闭口无言,但是金辉却勃然震怒道:“老匹夫,司徒晃一勇之夫,想不出这种计谋的,这一定是你帮他出的主意,我知道你是司徒晃的智囊!” 翁长健微微一笑道:“岂仅如此,老夫还是他幕后主使人,大内密探虽然都归他节制,但是老夫才是最高的指挥者,所以你们今天之失,也是老夫一手为之!” 金辉不信地道:“司徒晃会听你的?本座亲眼看到你在司徒晃面前弯腰卑恭之状!” 翁长健一笑道:“那是在人前做做样子,实际上谁指挥谁,我们心里有数,不过老夫可以举出一个事实,老夫是在户部度支尚书的任上退仕,你知道这个官有多大吗?度支尚书掌天下钱粮支应,替圣上分劳掌理财政,是正品的大员,司徒晃那个统领虽也是三品,但是武官比文官已差得很多,何况他的官秩只是临时授秩,作不得正数,不像老夫在吏部铨注有案,终身不变,司徒晃又怎能跟老夫比呢,你们对官位高低都分不清楚,还想打进大内,挤入宫廷的势力,不是太可笑吗?” 金辉眼看着长春子,颇有怪责之意,长春子十分难堪地道:“好一个老匹夫,你倒真会装……” 翁长健笑道:“老夫要是不装一下,又怎么能瞒过你们,尽得你们行动的机密而及时采取行动。” 他说得高兴,却没想到一腿重创的长春子已经存心拼命,忽而飞窜了过来,两手叉捏住了他的咽候。 翁长健再也没料到这变化,连忙使气抗住,同时一拳掏出,对准长春子的心窝打去,扑的一声,拳头陷进了胸膛,血花四溅,长春子放开了手,一脸愕色。 谁也没想到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头儿有这么深厚的内功,翁长健见自己在急危之际,无意间泄漏了自己的武功底子,知道再装不下去了,淡淡一笑道:“老夫既然身为天下密探最高的指挥使,手下岂会没有武功,你们把我当成手无缚鸡之力的衰老头子,岂非自己找死!” 长春子颓然倒下,满脸都是不情愿之色,金辉脸色急变,举手一挥吼道:“上!杀无赦,然后突围出去!” 他手下的那些人,连同纪宝珠身边的那批忠心部属,都一哄而上,各自找到一个对象就展开了激战。 他们究竟人数众多,群豪这边已人人应战,仍然难以堵截住,被漏网了一批。 不过那些人只冲出了门口没多久,又狼狈地回来了几个,金辉怒问道:“你们回来干吗?” —个人道:“教主,外面的去路已遭封死,是丐帮的人在看守,还有一批弓弩手。” 金辉道:“几个叫化子,几支破箭,就能拦住你们!” 刀队道:“教主,那些弩箭是由机弩发出,密集如雨,而且箭头尖利无比,连内家真气都挡不住,我们有好几个人,都是死在那批弩箭之下。” 南宫俊道:“那是南宫世家所训练的神弩手,由总管欧阳敬叔叔率领着,你们逃不掉的!” 金辉在怪吼中扑向了南宫俊,纪宝珠被南宫云凤截住了,王致远则为纪宝玉所缠。 这五堆是打得最激烈的,除了南宫云凤之外,其余五人修习的都是魔教的武功,出手路子差不多,武功也相近,各人专找对方的弱点进攻,每一招都凶险无比。 但是最危险的还是纪宝珠,她的对手虽不谙魔教的武功,却是领袖江南武林的盟主,一枝龙头拐随着白发飞舞,虎虎生风,又急又快又重。 纪宝珠就是好好的也难以招架得住,何况在跟艾玉珍对拼时挨了一拳,身体受了内伤。 她是最先落败的一个,被南宫云凤一拐杖打在背上,身子朝前一扑,俯跌在地上。 南宫云凤看她努力挣扎爬着之状,心中不忍道:“你就静静地躺着吧,老身那一杖只是打散了你的真气,使你失去功力而已,你若强行用力,性命就保不住了。” 她好心地帮纪宝珠翻了个身,使纪宝珠的面朝上。哪知纪宝珠张口一喷,血雨如珠,南宫云凤满脸满身都沾上了鲜血,南宫俊见状大叫一声扑了过来。 纪宝珠哈哈一笑道:“南宫老夫人,尽管你是天下第一高手,但是仍然受我这‘魔血追魂’一喷,我魔教武学,可是雄霸天下,这就是一个证明……” 说到后来她的头已歪向一边,王致远丢下对手纪宝玉,跑过去抱起她叫道:“宝珠,宝珠……” 纪宝玉跟着过来,手起刀落把王致远劈了两段。 纪宝珠软弱的张开眼道:“你杀了他!” 纪宝玉道:“是的,我不会像南宫老夫人那样好心,还来扶你一把,结果反而害了自己,我只知道除恶务尽,杀人杀死,我一向如此教我的红粉金刚的……” 纪宝珠道:“好!你……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对付魔教的人,必须用魔教的方法,这叫以魔制魔,哈哈……” 她是在狂笑中断气的,纪宝玉怜惜地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去管她,率领着红粉姐妹,又去扑杀其他的人。 金辉在南宫俊离开后,又去找上了翁长健,他才发现这头老狐狸真能藏掘隐晦,居然身怀绝技,他一连施展了魔教十大绝学中的八项武功,翁长健仍然能从容接下来,而且照常还以颜色,给予反击。 南宫门下因为南宫云凤之死,个个愤怒无比,对百花宫手下的残属展开了近乎疯狂的搏杀。 金辉手下的高手不少,可是却有三分之一是翁长健那边派去卧底的,此时也表明了立场,阵上反戈。 这一来很绝,有很多人就是莫名其妙地死在自己人手中,弄得其他的人也个个岌岌自危,对身边的同伴不敢再信任了,每个人都只能单独拼斗,无法取得同伴的接应或帮助,这样子在群殴打滥仗中是最吃亏的。 一个个的倒下去,等到只剩下十来个人时,金辉见大势已去,大喝一声道:“住手,我们认栽,南宫少主,我向你投降,接受你的处置。” 他走向南宫俊,丢下了手中的长剑,其余几个人也跟着过来,放下了兵刃,南宫俊将手中抱着的南宫云凤交给了艾氏双仙姐妹,然后说道:“教主,我要送你回去。” 金辉颓然道:“既已弃兵投降,自然任凭处置。” “在到达西方之前,我还要封住你们的穴道,闭起你们的武功,到达西方之后,你自己知道如何解穴的。” 翁长健忙道:“少主,这批人可放不得!” 南宫俊道:“翁大人,现在是我们江湖人在处理江湖事,不管你的官多大,你管不到我们身上来。” “可是令祖母南宫老夫人死在他们手中,少主难道就此算了,不想为令祖母报仇?” 南宫俊顿了一顿,脸上现出了一片坚毅之色道:“南宫世家到现在,历经四任门主,死亡的家人计一十九人,无不死于非命,可是谁看过我们报仇了,南宫世家的人没有私仇,也从不跟人结仇,我们每个人都是为正义而死,消除邪恶是我们惟一的责任!” 大家都尊敬地看着他,每个人都明白,新一任的盟主又产生了,南宫世家是永远不倒的。 (全书完) 天马 扫描,隐龙居士 OCR,旧雨楼 独家连载 :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