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西游:开局对弈赢了老君 作者:森萝万象 内容简介 苏寻来到了春秋时期,成为了周朝的王子。 一心只求玩乐的他,在琴棋书画上造诣深厚,并且提前创造出了许多经典,没想到反而因此声名显赫,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君子。 本以为这一生会快快乐乐的过去,哪知道,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一直与自己相谈甚欢,亦师亦友的,竟然便是道家的创始人,紫气东来三万里的老子! 这还不算什么,紧接着,苏寻发现,这个世界竟然是西游世界!! 那老子,岂不正是那开天辟地之祖太上老君!? 苏童儿,今天又来了?只要你赢了我这盘棋,我就收你为弟子,如何?老子含笑说道。 于是,苏寻便这样成为了太上老君的唯一真传,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老子一同,西出函谷,化胡为佛! PS:只涉及西游与正统神话,不涉及洪荒和封神的内容 第一章 与老子对弈 春秋时期,周王朝,守藏室。 苏寻看着手中的竹简,自语道:“东胜神洲、西牛贺洲、南赡部洲、北俱芦洲……这四大部洲,不是《阿含经》上记载的吗?春秋时期就有佛经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竹简,皱眉思索着。 竹简的名字为《太荒经》。 如其名所述,应该是与《山海经》、《淮南子》差不多的神话典籍——虽然其标注为“地理”典籍。不过,苏寻是不相信的。 比如其所描述的关于“东胜神洲”部分的记载:东胜神洲,其土东狭西广,形如半月。人面亦如半月之形,人身长十四尺,寿二百五十岁。 长着半月形状的脸,差不多有三四米的身高,这……确定是人,不是妖怪? 拜托!自己穿越的是历史,又不是《西游记》这样的神话世界。 是的,苏寻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总之,一觉醒来,就成为了周朝王室的一位最幼小的庶子。 在经过十数年的教育以后,苏寻便意识到了,自己来到了春秋时代,而且,还是春秋时代的前期。 春秋时代的前期,几乎可以说是一个除了战火、硝烟、兵荒马乱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时期。 这个时期百家还没有开始争鸣,辉煌灿烂的盛况学术也没有开始闪耀。 不过也得益于此,苏寻到此为止的一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当然了,他没有什么颁布学术或是发展科学的心思,只是将自己的“爱好”发扬光大了而已。 比如说,“创造”了军棋、跳棋,改良了象棋、围棋、五子棋。 再比如说,将古筝、琵琶等乐器提前了几十年“研发”了出来,并且加以推广。 闲余的时间,就是养养花,养养鸟,养养鱼什么的,偶尔还会亲自种种地、务务农…… 以及,苏寻最大的几项爱好,看书、练剑、骑马和射箭。 这些在他看来,这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不喜学术,一心只求玩乐的纨绔子弟的行径。 可是,当这些行径渐渐地传了出去,他却莫名其妙地开始享誉盛名,甚至被列国贵族称为“苏君子”或是“苏子”,这一开始令他也很惊讶。 不过仔细想了想,似乎春秋时期的“君子六艺”,便是“礼、乐、射、御、书、数”。 自己的这些爱好,在春秋时期,可是名副其实的“君子之仪”…… 顺带一提,他如今的姓为“姬”姓,不过氏则是“苏”氏,在春秋时期,姓氏还是分离的。他生于温苏之地,三岁时被卫国送回洛邑,若日后分封名义上也将封于苏地,因此,称其为“苏君子”自然亦无不可。 周王朝虽然渐渐没落了,但毕竟还是名义上的天下之主。 苏寻的此番作为,更是让周王朝没落的时间推迟了许多,一时更甚至隐约有中兴之意。 而苏寻虽说是庶子,不过,从小到大,他倒也是没有遭受到什么嫡子欺压之类的剧情。相反,还由于自小便“聪慧明礼”的缘故,深得周天子及数位兄长的喜爱。 若不是因为“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的规矩,恐怕他早已是天子储君了。 即使如此,似乎周天子也在私底下多次提到过,想要将大统传给自己。只不过,苏寻倒是无心去继承什么王位。 比起苏寻,他的大兄虽说也是庶子,却倒是很有想要代替嫡子继承的心思…… 不过,这与他就没什么关系了。 尤其是,自从数年前,他在守藏室,发现了一位奇人…… 他本就无心政治,在此之后,更是每日都会来到守藏室,与这位奇人下下棋,弹弹音乐,聊聊天,请教一下天文地理,绝口不提王朝内的事情。 而这位奇人,正是周朝守藏室的藏室史,姓老名聃,字伯阳,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道家始祖,老子! 在苏寻十岁的时候,老子第二次被召回守藏室,担任藏室史,也就是相当于周朝图书管理员的职位。 第一次见到老子的时候,他本来是十分震惊的。 毕竟,这可是“老子”啊…… 但凡中国人,谁能说不认识老子? 紫气东来,函谷著书,老子天下第一! 如果是道教记载的老子,就更神了。 什么老子点化太初开天,老子点化女娲补天造人,老子化胡成佛,老子教授三皇五帝……这可都是出自道经的记载。 咳咳,扯远了。 不过,短暂震惊之后,苏寻就又释然了。 毕竟自己从小到大十几年,几乎已经可以确认,自己穿越的是一个“真实”的历史世界…… 真实的历史世界,老子虽然仍旧是他很钦佩的存在。但,也仅限于“钦佩”了。 尤其是在春秋时期,群星繁华闪耀,与老子一样的大成就者,诸如“孔子”、“墨子”等先贤,虽然不多,却也还是有的。 因此,虽然说很是尊敬,但人毕竟是人。圣贤,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更何况由于两人的熟络,“圣人”也褪下了神秘,成为了一个很亲和的老学者。对苏寻来说,老子是好友,是同伴,姑且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恩师。 更重要的,是“棋友”。 “苏童儿,何不来与我一同下上一盘?” 一个略带几分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苏寻抬起头来,却发现一个身穿紫衣,童颜鹤发,相貌和蔼的老者面带笑意的看着自己。 如果不知道的,恐怕看到其的相貌,会以为他已经有了八九十岁的高龄。 但实际上,苏寻知道,他今年只有三十九岁。如果算上苏寻的真实年龄,也许还没有苏寻大……只是,长得显老了一点? 因此,面对老子,苏寻便随意问道:“围棋还是象棋?” 老子道:“自然是象棋。” 苏寻闻言,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无聊之色,道:“今日便不来了,伯阳先生还是多思索几分那象棋的路数罢。” 若是论围棋,苏寻自问不是老子的对手。但是在象棋方面,他却是有很多自信的。 前世在街边路口,苏寻可是仅次于路边老大爷的存在。 老子虽然智慧无双,但面对这刚刚诞生了没有多久的“涿鹿象棋”,在套路方面,除非真的是神话世界,这太上老君动用了那道家神通之法。 否则,是万万不可能赢得了苏寻的。 听了苏寻的话,老子便意识到了苏寻的想法。 他也不以为忤,说道:“苏童儿,你可是嫌我赢不了你?昨日我苦思良久,已找寻到了破解之法。今日便来试上一试,若赢不了你,以后围棋便让你三子。” “让我三子?” 苏寻皱了皱眉头,说道:“围棋当以公平为乐趣,若是要让子才能取胜,那这围棋玩起来也没有什么意思了。有朝一日,我自会胜过先生,今日还是算了。” 老子呵呵笑了笑,道:“你这童儿……也罢,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要让你子,倒是我瞧不起你。那么便这样吧,如果你今日能赢我,我便将围棋布局的神机奥妙之法传授给你,如何?” 第二章 局中法 “布局之法?” 苏寻略微一愣。 说到这一点,其实苏寻便很奇怪。 但凡弈棋,都是有套路的。无论是什么棋,象棋也好,围棋也罢,就连五子棋,都存在所谓的“定式”。 苏寻对围棋的定式,也了解不少。可是在这个时代,却仍然不是老子的对手。 当然了,输给老子,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何况围棋固然有定式,但千变万化的复杂排布之道,才是围棋的乐趣。这也是为什么围棋的普及不如象棋广泛的原因。 在这个时代,也是同样的。 自从“涿鹿象棋”广布之后,便很快扩散到了天下九州。以如今这个没什么娱乐项目的年代,就连路边的小孩子,也会上两手。 而围棋,苏寻的改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让其“老少咸宜”的想法,比如他按照现代中国围棋的规则取消了座子制等等,让围棋变得更加复杂多变。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其实围棋的“布局之法”,有的时候并不只是单纯表面上的意思。 尤其是在这个年代。 围棋,可以是一种开发智慧,传授心得的媒介。 围棋的起源众说纷纭,不过最著名的,当属《博物志》所记载的:尧造围棋以教子丹朱。舜以子商均愚,故以围棋教之。 可以看得出,按照这个记载,最开始,围棋的出现,是五帝中的“尧”为了教他的儿子。 难道说…… 苏寻抬了抬头,看向老子。他不由得想到了黄石公教授张良的传说……莫非,自己也能够得到这老子的青睐? 不过,好像这也不重要。 自己的身份现在虽不能说是至高无上,但安享一生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至于继承储君,兄弟残杀,中兴周朝,一统天下之类的事情,苏寻也不怎么感兴趣。 “怎么了,苏童儿,到底要不要来?”老子从身后拿出了棋盘。 苏寻不禁失笑:“伯阳先生棋都拿出来了,那便来一局罢!” 老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再拒绝,也未免太不给面子了。 万一这老儿生气了,回头又遇到不认得文字的古籍,自己向谁请教去? “好,快来,快来。”老子含笑说道。 随即,也不客气,便当先走出一子,摆开阵势,将“砲”走出。 与围棋不同,此刻的象棋,即使经过了苏寻的改良,但很多的蕴意仍旧与后世不同。毕竟,这象棋的背景是以黄帝蚩尤的“涿鹿之战”重订的。 因此,比如说后世的“象”红方为四不像,黑方则为食铁兽。“车”代表的是诸如七香车一类的战车,当然的,“砲”则为投石车。 此刻,老子执红棋,一子按下。 这一子落下,苏寻顿时感受到了老子气势的变化,从随和变得有些许凛然起来。 “伯阳先生,看来是有备而来呀。” 苏寻微微一笑,随即也执起那“车”,向前推出两步。 老子未答,再走出一步“象”,顿时红棋一方的阵列一变,仿佛带有千万后手变化一般。 苏寻目光一凝,果然今日与往日不同,老子认真了。 圣贤认真,可是非同小可,幸好自己有着前世庞大的定式算法,却也不惧。 他思索着定式套路,随即也开始仔细专注地对弈起来。 两人你一棋我一子,最开始,棋落的速度很快,但到了中盘以后,就开始慢了下来。 中盘以后,棋盘之上气氛凌厉,双方开始厮杀。 而就在这时。 轰! 忽然间,仿佛有一阵轰鸣,在苏寻的脑海中响起。 他目光一闪,却见那棋盘之上,似乎显化出了一片战场。 天空之下,乌云密布,雷霆霹雳,电光闪烁。 大地之上,有无尽兵势,排开阵列,针锋相对。 战阵双方分打旗帜,但上面的字却看不清晰。只知道,兵马无数,将士环绕,中间的主帅,则分别气势凛然,不怒自威! 蓦地一看,仿佛一方,骑麋鹿。一方,驭熊猫。但是其兽凶悍狰狞,绝非温顺易于。 “童儿,看这一子如何?” 苏寻正恍惚间,却见老子继续落子。这一子落,扼住了黑棋命脉,让他仔细思索了起来。 足足盏茶时分,他才继续落下一子。但老子却没有思索,而是自然的继续落下一子,杀掉了苏寻的马,紧追不舍! 在苏寻的脑海中,棋盘上的战阵,仿佛有一架战车开过,将黑方的战马躯体撞得四分五裂! 苏寻眉头一皱,心中不断回现起前世象棋定式的破解之法。同时,他也总觉得很奇怪。 这老子的棋艺,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好了? 虽然能看得出,老子行棋之间,仍旧没有套用定式。可是仿佛每一路都拥有着无限后手一样,一瞬,苏寻甚至觉得这仿佛不是棋盘,而是真正的战场。 其子气势凌厉,处处咄咄逼人,如有神助一般,让苏寻倍感压力。 这让他不禁感慨,不愧是古之圣贤。果然,非同小可。 幸好这是象棋,苏寻能掌握住巧妙,只要能够找到机会,就能够稳住不败之地。 苏寻这里惊讶,老子的目光则是深邃凝起。因为苏寻是紧盯着棋盘的,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老子的眼中似乎浮现出了某种玄机。 半日之后,苏寻只剩下了数子,而老子的损耗却不是很多。 老子忽地缓慢笑了起来,再吃苏寻一子,双方针锋相对的压力骤缓。 “呵呵,童儿,看来是我赢了。” 这一子落下,黑方恐怕再无逆转之机。 不过,苏寻思索良久,却微微摇了摇头,轻轻拿起了角落里的战车。 老子顿时眉头微皱。 忽地,“当啷”一声,苏寻将车投下,随即将棋局推乱,说道:“可惜,可惜,实在可惜……” 却是已经弃子认输了。 “何必弃子,不是还有回旋的机会吗?”不过,老子却没有什么获胜后的喜悦,问道。 “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伯阳先生果然厉害,小子甘拜下风。既然此局小子认输,那便罚奏一曲为先生助兴,如何?”苏寻说道。 老子不置可否,片刻后,微微点头笑道:“可。” 苏寻也笑了笑,便令人将瑶琴取来,典雅奏起。 两人相谈甚欢,天黑以后,他便即离去了。 等苏寻离开以后,老子看着凌乱的棋盘,眉头皱起。 他轻轻抬手。 忽然间,那本来已被推乱的棋局,仿佛拥有了意志一般,开始自然重组。 很快,棋局便恢复到了日间的残局。 老子将那“战车”拿起,摆放在苏寻刚刚要摆放的位置。 “嗡”地一声,一道神光赫然闪耀出来。 只一瞬间,他便发现,黑棋虽然并无胜算,但这一子落下,红棋将进退维谷。 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无限周旋。 若是先手攻击,则必败! “和棋!” 难怪苏寻说再继续下去,也并无意义了…… 但是,由于是自己执棋先落的,在真正的排兵布阵,却并没有如此先机可占。 因此,这和棋,却反而是自己输了半子。 虽然象棋没有这种规矩,但老子,却还是如此承认。 “这小童儿,心性倒是洒脱,竟不执著于胜负。难得,难得……” “凡尘竟然有如此的童儿,看来这南瞻部州,果然钟毓灵秀。浊世生灵,也未必便在那天生神圣之下!” 老子自语道。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道:“若当年,那兵主蚩尤也有如此布局,或许,如今的三界也不会如此模样吧……” 第三章 竟是神话? “参见王子!” 回到殿中,顿时有两个美貌侍女前来参问,苏寻将宝剑悬于墙上:“更衣奉茶。” “遵命。” 两个侍女连忙应声,面对这位名满天下,深得周天子喜爱的周朝王子,她们自然不敢怠慢。 上茶以后,苏寻换过素衣,轻轻点头,随即便将侍女打发了出去,一个人坐在殿中喝茶养心。 “方才那盘棋……” 忽地,苏寻皱起眉头,想起了日间的对局。 虽然日间可以和棋,但想到老子如此认真,自己自然是没什么胡搅蛮缠的必要,所以便认输了。 但如今回过神来,他却越想越不对劲。 那棋局从中盘开始,每落一子,就仿佛真实的战场一样,牵动着苏寻的心神…… 甚至到后面,都出现了战场的幻影。 下盘棋,怎么好端端的,自己还会出现什么幻觉呢。 而且,那幻觉还如此的真实…… 苏寻思索半晌,忽然拿起旁边的一卷竹简,看着上面的文字略微失神: “莫非,是那涿鹿大战?” 他不由得回想起了那盘棋局,脑海中仔细地追溯那荒凉的战场。 而就在他仔细凝思的时候,轰然间,在苏寻的脑海之中,两条阴阳鱼各自振发光辉,游荡而出。 “这阴阳鱼……” 苏寻一怔,自己似乎曾几何时,见过这阴阳鱼……等等,那不正是自己前世最后梦中所看到的“鱼儿”吗? 那一梦过后,自己便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了,他本以为那只是一场梦,可现在,原本十几年模糊的记忆也再次变得清晰。 自己之所以会来到这个时代,难道便是因为这阴阳鱼的缘故吗? 苏寻如此想时,却见那阴阳鱼出现以后,在意识之中跃动,忽然化作成为了一副棋盘。 随着棋盘的生成,上面有无尽思绪,化为无数棋子也落了下去。 那原本是黑白的棋子在苏寻的一念之下,再度变化,演变成了红黑的象棋棋子! 子落,门开! 轰!! 巨大的场景顿时便被构架了出来。 一派古朴郊野,无尽硝烟气象。 这正是之前与老子对弈的瞬间,苏寻从中看到的幻影! 之前在眼前,幻影很是模糊。但是,如今这棋盘在脑海之中,幻觉却极为清晰。 比之方才一瞬的恍惚,此刻战场之中的细节,都毫无遗漏地收拢在他的眼中。 原来,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这战场正是涿鹿大地! 因为,就在这大地之上,那双方阵列之上的旗帜,大字分明,赫然便是代表轩辕黄帝“轩辕旗”和代表兵主蚩尤“九黎旗”。 两边则各有着数之不清的神通广大者,红方中心那骑着麋鹿的便是轩辕黄帝,而黑方中心骑着熊猫的,则即是兵主蚩尤! 不,或者说应该叫“四不像”与“食铁兽”。 苏寻惊讶间,忽然,只听黄帝一声令下。紧接着红方阵列,顿时拉开一架投石车。 投石车极为巨大,那用于当做“炮弹”的石头更是如山般大小,拉将出来,便有猛烈地光芒散发汇聚,令人震撼。 而另一方,蚩尤也做出反应,号令战阵,拉出一架战车来。 战车之上到处都是刀锋剑刃,一壮汉坐在车中,手持长刀与车合一,浑然一体,狰狞恐怖,恰似一只远古巨兽。 随着双方阵列的反应,主帅分别拔刀拔剑,兵卒赫然擂鼓,大吼道: “战!” “战!” “战!!” 轰然,大战开始!!! 这场景之中的激战,让身为旁观者的苏寻惊心动魄,热血沸腾。 双方不断冲击,那红方轩辕黄帝攻势凌厉,战术巧妙。而黑方的蚩尤则一再取守势,与之周旋。 车马交加,兵将斗阵,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顿时,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这战阵!” 战者无意。但是,观者有心。 苏寻看到如此大战,心中却想到了之前与老子所下的那盘棋局。 是的,战阵的双方恰似自己于老子在涿鹿棋盘上的激战! 只不过,正如那象棋的象,取的乃是“象征”的含义一般。 比起象棋上的单一,真正的战局却更是瞬息万变,规模宏大,复杂了不止一筹! 但无论如何,基本的号令,却似乎并无不同之处。 双方兵势连贯,犹如两条巨龙一般纠缠着,从表面来看,显然是红方优势。 战局的最后,兵主蚩尤的兵势已经被压的分裂,所剩无几。 眼看着,轩辕黄帝就要大获全胜! 但就在这时,忽然,从阴暗处,一列战车突地驾驭开来!车上是一个手持巨斧与盾牌的汉子,凶神恶煞,如若巨人,他激起了闪电雷鸣,带着疾风之势,席卷而来,如若一只奇兵,直向轩辕黄帝而去!! 那轩辕黄帝似乎吃了一惊,没有想到会有这只奇兵出现,但是他临危不惧,拔出了手中宝剑,剑尖指天,以一种极为玄妙的姿态猛地劈下! 苏寻不由得被这剑术的精妙所吸引,深深地沉入到了这玄妙当中,仿佛自己便是轩辕黄帝一样,挥舞着宝剑。 轰地一声,宝剑挥下,伴随着一道剑光,那战车破裂,被打得支离破碎,汉子的头颅也被斩下。但就在这时,一声充斥悲愤的狂笑陡然响起! 是兵主蚩尤! 他似乎等的就是黄帝的先行动作!! 场景到此为止便就破裂,苏寻猛地回到现实。 他不由得深深呼吸,只觉得周围的宫殿看起来反倒是如此的虚幻。 因为刚刚的“幻境”,真的是太真实了。一瞬间,苏寻甚至觉得自己便就在这战阵之中一般。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一阵刺痛,抬起左臂,却发现肩膀之上,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刀伤。 刀伤深可及骨,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苏寻一惊,想要叫侍女进来。但还未开口,刀伤却开始迅速愈合,几个呼吸以后已经完好如初! “这到底是……” 苏寻不由得摸了摸胳膊上的刀伤,那里肌肤光滑如玉,并无任何伤痕。 可是,他却知道,这绝不是幻觉! 天下怎会有如此真实的幻觉? 苏寻陡然起身,将墙上的宝剑一把抽出,随即剑尖指天,以幻境中那轩辕黄帝的姿势一剑向下劈去。 轰!! 明明看似并没有什么力量,可是,这一剑挥下,却仿佛斩断了天地之间的灵力一般。 一道剑光从虚空划过,眼前的台案正被击中,顿时粉碎,烟尘弥漫。 虽然苏寻自幼便喜好剑术,穿越回古代,有了王子身份,更是多方请求名师,一身剑术闻名天下。但是,却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武功”、“内力”的存在。 即使真的有,按理来说也不可能做到这么轻易的程度…… “是真的……果然是真的……” 一瞬,苏寻心中激荡起伏。往日以来各种古籍的记载接连不断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炎黄合流、涿鹿大战、绝地天通、女娲补天、大禹治水、玄鸟生商、四大部洲…… 难道,这些都是真的!? 可是自己不是穿越到春秋的历史上吗? 是历史本就有这些神话,还是,自己实际上并没有回到历史,而是穿越到了神话世界? 等等。 如果真的是神话世界的话……那…… 守藏室的那个“老子”,难道也…… 苏寻顿时心中一震。 第四章 上善若水 曾经,苏寻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只是一个普通的历史世界。 也因此,他的心思自然很淡,也没有什么创建宏图霸业的想法。 反正,百年之后一切都要尽归尘土。就算称王做霸中兴周朝又能如何?顶多被后世人在史书上记下一笔罢了,而且还得有数不清的烦恼危险缠身。 现在的自己同样可以做到这一点,还能潇洒自如的在春秋活着! 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王图霸业,岂能和成仙成圣相提并论? 再说了,如果自己真的能成仙成圣,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一直活到后世去…… 比起这个百家争鸣尚未开始的春秋前期,后面大争之世的精彩,才更让人心向往之! “不,没那么简单的,我在这个世界活了这么多年,身为周王子,接触过各国使臣名士,但也都没有听说过哪怕是一点的神仙故事……” 这说明,就算这个世界真的是神话世界,但也绝不是那么浅薄的。 普通的凡人,就算你是周朝王室,又能怎么样?照样接触不到仙人! 就算能接触到,恐怕仙人对你,也不感兴趣,弄不好还要降罪于你。 想一想《西游记》里的唐朝就知道了。 唐太宗李世民,在历史世界也算得上是令四夷臣服的一代霸主了。 可是,在西游记中,也要让泾河龙王胁迫,让地府的幽魂恐吓,被阎王索贿,还被推入渭水,折腾的不像样子,最后成为了佛门东传的棋子。 最可笑的是,李世民的妹妹只因为阎王的一句话,就被人借尸还魂,身体让别人用着和人私奔了,李世民还不敢多说什么,甚至还不得不让人把自己妹妹的妆奁、衣物、首饰赏赐给了那人。 堂堂一代霸主混到这个程度,也真是悲哀了。 虽然,现在是周朝,不是唐朝。可是即使如此,从古至今,想要求长生的帝王无数,但得长生的,却一个也没有! 由此,人间帝王对比那满天神佛的地位,便已然可见一斑了。 “四大部洲……如果是‘西游记’的话……” 苏寻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的那“太荒经”。这个时候还没有佛教,四大部洲,除了佛经的记载,便是西游记了。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是来到了西游记的世界,但很显然,西游记中的记载,至少有部分是跟这个“历史世界”有些吻合的。 那么,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子”该不会也是“太上老君”吧? 要知道,《西游记》中,太上老君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在西游记中,太上老君可是被称为“开天辟地之祖”的! 这说明,在西游世界中,很有可能是太上老君开天辟地的。 当然了,第一章的定场诗也有说“自从盘古破鸿蒙”,不过,这并不冲突。 为什么说是太上老君开天辟地的,因为这里,其实是西游记采取道教经典《老君开天经》的说法。 西游记中,认可了道教的多种说法,其中包括《老君开天经》,《老子化胡经》和《老子八十一化》等等。 在《西游记》中,老子介绍金刚琢时亲口道:“这金刚琢,当年过函关,化胡为佛,甚是亏它,早晚最可防身。” 后面对紫金葫芦介绍时也说:“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 换句话说,就连女娲,或许也只是老君所化,或是点化的而诞生的。 要知道,在古代神话,女娲大神乃是名副其实的创世女神,与盘古的地位相当。 那么按照这个说法,《老君开天经》中,太上老君点化的“太初”,或许便是盘古大神,那便也并不稀罕了。 当然了,这只是《西游记》里的说法,至于真正的古代神话世界是怎么样的,苏寻自然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只要是在神话之中,老君,便必是一个神通广大的存在! 一瞬,苏寻的心中便火热了起来。 虽然可能老君自从开天辟地之初便存在了,可是,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几个人认识“老子”。 自己有没有可能,像猴子拜师菩提祖师那样,拜师老子呢? 如果能的话,那很显然,老子绝对不会比菩提祖师差! 但是,想成为老子的弟子,可绝没有那么简单…… 而且自己也不是孙悟空那样的天生神圣。 甚至猴子能拜菩提祖师为师这件事,本身也是很值得思索的。 别的不说,就说菩提祖师那么多的弟子,为什么只有孙悟空学到了神通?而其他的弟子一个闻名的都没有,可能连皮毛都没有学会! 再加上“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这两个地名,也很微妙…… 说不定,只是神佛故意的一场安排。而自己,又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让神佛安排自己呢? 该不会就只是凭借这所谓的“苏君子”的名号吧。 要不要去谋划一番?要不要故意示好?说不定,老子看在这么多年的相知份上,能指点自己几下? 苏寻开始忐忑不安,胡思乱想。 这也不怪他,毕竟,他只是一个凡人! 但就在这时,忽然,他的目光看到了茶水之中,一根茶梗缓慢地飘摇着。 那茶梗随着波纹波动,上下起伏,自得摇荡,突然在旋涡之中被卷起,立竖在水面上…… 苏寻忽地释然了。 一切皆是缘法,自己何必纠结那么多?辛苦编织竹篮,打水也只不过是一场空! 求得,求不得! 何况,自己现在还有脑海中这“阴阳鱼”的奥妙。有些事情,去做就行了,强求也是无益! “上善若水……” 他轻轻喝了口茶水,那茶梗自然飘落,沉于碗底。 这世间最重要的,其实便是放下。 努力去追求很重要,坚持去追逐更重要。可是,努力与坚持,并不是思绪上的纠结。光想,只不过是庸人自扰,是没有用的! 至于示好,甚至加以谋划,那更是只会落于下乘! 老子的道,岂是强求便能够得到的? 太上忘情!老子的道,便是因缘际会,便是自然大道! 就好像道德经中所说的一样: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 …… 守藏室中,老子双眼微闭,轻轻地捋了捋胡须,脸上带着笑容: “善。” 第五章 入道棋 当晚,苏寻不断地在脑海中对那“涿鹿之战”的场景进行复盘。 虽然这仅仅是在棋局象征之下的复盘,可是,却也让苏寻从中学习到了许多玄机至理。 别的不说,单从老子行棋布阵之中,苏寻就发现了好一番玄妙。 而那轩辕黄帝最后指天的那一剑,也让苏寻仔细琢磨商榷了许久。 这轩辕黄帝的一剑,看似平凡,但却无比精妙 苏寻自幼便喜好剑术,对这一剑的返璞归真也仔细研磨的良久,受益匪浅,虽说仅仅只有一晚,但是却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胜过十几年修习的凡间剑术。 许久之后,他累了,便睡下了。 虽然发现了神话的真实,不过这一晚,他却并没有被神话影响,而是睡得很是安详。 在梦中,他梦到了一片天空,一片大海,而自己,则在天空大海之中纵横云端,畅游深洋。 翌日,苏寻醒来以后,与往日一样练剑,养花,奏乐。 直到下午时分,他才与往常一样,又来到了守藏室中。 “伯阳先生。” 苏寻再见到老子,老子与往常一样,亲切地问道:“来了?” 在得知了神话的真实以后,苏寻虽然最终镇定了下来,但却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老子的亲和,却让他真正放下了心:“来了!” 老子点了点头,道:“来一盘?” 苏寻道:“围棋还是象棋?” 老子微笑:“昨日是象棋,今日便是围棋吧。” 苏寻顿时心念一动。 围棋…… 他忽然想起了老子昨天说的话。不过,他没有大动声色。 “好。” 苏寻应声。老子随即便摆出了一副棋盘,他执黑子,不问规则,当先落下一子。 轰!! 这一子落下,苏寻顿时感觉棋盘之上风云骤变! 在他的脑海之中,那两条阴阳鱼忽地游荡而起,将棋局倒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与此同时,苏寻便看到场中黑方忽然腾空而起一条黑龙,黑龙气势沉着,威武无双,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瞬间,苏寻便意识到了,今天的棋局与往日不同,恐怕像昨天的象棋一样,大有玄机在其中! 仅仅是一子,就引发了苏寻脑海中那玄妙之门的动静。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 很显然,老子真的是在以某种方式指点自己! 苏寻拿起白子,仔细看着棋盘上的棋局,一开始他下意识的思索前世的定式。 但老子第一手明明平平无奇,可苏寻却发现,若是自己按照定式落下,那场景黑龙便顿时要狰狞而起,一口吞来。 这不是一盘普通的围棋,棋盘常理的路数,恐怕一旦运用出来,就会被打的支离破碎! 苏寻执棋,皱眉良久,脑海之中的棋盘也在不断推演。老子也不着急,含笑静待。 足足半个时辰过后,苏寻的第一子才落下! 场景之中,风云汇聚,一条白龙从荒古大海之中激荡而出,卷起无尽风雨。 苏寻这一子看起来不像围棋,落下之后,反倒是像五子棋的路数,可是竟然也在场景之中凝聚出了一条巨龙来! 老子微微抬了抬眼,脸上的笑意不改,看似随意的落下一子。 “吼!!” 在苏寻的脑海中,黑龙一声滔天怒吼,作势便要朝他的白龙杀来。 苏寻眉头再度深深皱起,又是好一阵思索,才落下第四子。而老子,则仍旧是毫不迟疑接下棋来! 两个人,一人慢棋,一人出快棋。一人谨慎,一人随意。 很快,棋局之中就真的形成了两条大龙,互相缠绕,针锋相对,没有丝毫退让。 老子的脸上始终带有着淡淡地微笑,苏寻时而落下一颗妙棋,便抬起头来,想看一看老子的神色,但是却也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变化。 长久以后,苏寻便也不再去看,专心投入到了棋盘之中。 这次的对弈与以往不同。 老子似乎是在借围棋,来阐述天地道法运转的规则。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这围棋神妙,棋盘便仿佛是天地之基,黑白分明,恰似阴阳两仪。 苏寻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深意,但是脑海中的棋盘,却也让他可以察觉到几分老子的指教,于是便更加沉浸在其中,意图多去领悟几分。 渐渐地,却觉得棋盘的造化愈发深厚,倒是有些难以琢磨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老子原以为苏寻虽然天资聪慧,堪称罕见。但与自己对弈,能够领悟的当也是有限。 本以为苏寻若是按照围棋之理,三十手之内,必然后路便被封死,弃子认输。 却没想到逐渐接下,却足足以达到了五十手之多,尚未露出败迹! 而且不仅如此,随着棋至中盘,苏寻思考的时间甚至比之一开始还要短上不少! 如此天资,再度提高了老子的期待 “童儿,且看这一手。” 老子忽地拿起黑棋,一子落下,正落在那正中间的“天元”之上。 顿时,轰然一声,苏寻的脑海之中仿佛开天辟地一般,场景浮现出一尊巨人,手持巨斧,猛地一斧将黑白混成的混沌世界分为两半! 此子落下,苏寻顿觉棋局陷入到了一个僵局。 这一局棋,劫中有劫,既有共活,又有长生,反扑收气,花五聚六,处处留有后手,可以说是精妙复杂无比。 苏寻持白子,右手僵持在空中,却是半晌未曾落下。 实际上他并没有输,甚至棋局之上,蓦地一看,白棋还要比黑棋多上数子,占有几分优势。 可是仔细斟酌,却又发现阵势之中到处都有黑子的影子。 只要轻举妄动,必然便要遭受雷霆轰击。 苏寻尝试在脑海之中的棋盘上落子,但是棋子刚刚落下,场景中便陡然浮现出一道血色,只要落子,那黑龙便要狰狞着面孔,或咬或撕,扼住白龙的咽喉要害。 他仔细蹙眉,渐渐地发现这局中似乎已不再是黑白的对抗,棋局当中,隐约显化了天地运转的顺序规则。就仿佛蕴藏大奥一般,牵一发则动全身。 老子看着苏寻眼中时而思索,时而露出光彩,便也知道他已经有所领悟! 原以为,这入道棋蕴藏道法神机,童儿能够领悟到十之一二,便已经实属难得,但现在看来,恐怕此子的天赋还要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强大得多! 从老子的目光中,甚至可以看到苏寻的眉心之中,人身的精、气、神开始不断地发生蜕变。只要稍加点拨,之后的修炼之路便会顺风顺水,毫无瓶颈! 老子原本只是打算指点一二,可是如今这一瞬,他却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激赏。 自己来到人间,本就是要在这凡尘世界留下三分道门气机,如今这苏童儿却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只是,这苏童儿的身份,却还需要再斟酌几分…… 第六章 求生 苏寻看着眼前的这一盘棋,初看还好,但越看,越觉得玄妙无比。 非要说的话,恐怕这一局棋,或许便是所谓的“玲珑棋局”。 借由脑海中的棋盘,苏寻发现,与之前象棋演化的“涿鹿大战”不同,这围棋上面所演化的,乃是浮世苍生。 红尘浮世,悠悠众生,人的一生恰似这棋盘中的棋子! 有落子,有厮杀,有弃子,最终追求的不过获胜之后,能够留在棋盘上的“生”。 每一颗棋子,无论所做合适,本质上都是在努力地挣扎,努力“求生”。 但,这棋盘还存在。 只要这棋盘存在。那么,这胜负,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掌棋人的胜负,甚至只是掌棋人的乐趣而已! 胜负有何意义?棋子,又有何意义? 对棋子而言,这一盘过后,下一盘仍旧是一出死局!即使活到最后,也会被推灭! 何况,谁能保证自己可以活到最后? “红尘,这便是红尘吗?若不能求得长生大道,一切最终只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苏寻本是一个平静如水的性格,可是如今看到这苍生棋局,终于,还是不免惆怅叹息。 这一盘棋,演化了芸芸众生的“轮回”。 如果自己不能够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终究,不过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不,或许想要当“棋子”,都没有资格。 因为这棋盘只不过是红尘的棋盘。可是这天地,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更大的棋盘? 谁又知道,死亡,什么时候便会降临? “我要长生!既然发现了神话。我岂能就这样甘于一生平凡,最后抱着富贵身死?我一定要长生!与长生相比,宏图霸业算的了什么?人皇,天子,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刻,苏寻心中生出了无比的渴望。 就好像是孙悟空看到老猴子死去时的惶恐一样,这一盘棋,就是苏寻的“老猴子”! “以因果缘法来看,长生的答案或许就在这棋局之中。但是,如何才能够破局?如何能够跳出局外?如何可以做到……” 他揣摩着,思索着。脑海中巨大的棋盘不断地运转、化生,仿佛在推演着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 但这一次,无论脑海之中的棋子如何落下,走哪一颗子,最终白龙都要遭受黑龙的重创,形成死劫! 这让苏寻陷入困局了。 昨日,苏寻发现脑海中的“棋盘”,从其中的象棋盘里,看到了神话存在的可能。 他一度相信有这棋盘的力量存在,自己就算不能得到老子的指点,也总有办法可以成道。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太天真了。 即使是老子对自己的指点,自己凭借棋盘的力量,也没有办法轻易领悟什么。 若是没有老子的指点,恐怕自己只能够不断地参悟“涿鹿象棋”之中的那场战局。 而那轩辕黄帝的一剑就算再玄妙,恐怕,也不能够让自己得以参悟造化。 因为,那毕竟是面向战阵的杀剑! 这一天,苏寻对着眼前的这盘玲珑棋参悟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黄昏降临,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苏童儿,时间不早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却是老子忽然开口。 苏寻微微一怔,抬起头看向老子,随即也意识到了时间。他不由得有些惊讶,在自己的印象之中,明明只过了盏茶时分,怎么便到傍晚了? 不过虽然意外,面对老子的话,苏寻还是知道分寸的,轻轻起身道:“……多谢先生指教,既如此,今日我便退去了。明日,再来叨扰先生。” 说罢,苏寻便郑重行大礼,朝向老子,鞠躬到底。 老子也没有拒绝,轻轻点头,并没有将棋局推翻,而是收了起来。 他原以为,苏寻在一段时间苦思不得其解之后,就会向自己请教,若是如此,自己还了这段因果,或许也便罢了。 但现在看来,苏寻并没有,而是选择坚持要自己领悟。 而且,进境的速度令人惊讶! 这样看来,恐怕这“入道棋”,没有多久,便要被这苏童儿给领悟了。 “呵呵,这童儿领悟出的如此之快,半子之负的因果,倒是不好偿还了。难道这便是所谓的‘缘法’吗?” 看着苏寻离去的背影,老子忽然笑了。 “入道在即,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会愿意放弃,这‘天子’之位的机缘……” 夕阳西下,苏寻的身影愈发拉长,远处,似乎有雅乐奏响。 …… …… 在苏寻离去的时候。 此刻,周朝王宫之内,伴随着黄吕大钟的声响,如同凤凰欢鸣一般的乐曲悠远奏扬着。 太子宫中,一个身穿玄衣黄裳的中年男子看着床上的青年男子,眼中满是怜惜之色: “寿儿,你的身体……” 雅乐戛然而止。 那青年男子放下手中的笙笛,过了片刻,再次拿起,似乎想要吹奏,但终究是没有了力气,只换来了两声咳嗽:“父……父王,我……只怕是不行了。” 是的,眼前的青年男子正是如今的周朝太子,姬寿。 而中年男子,则是周天子,姬贵! 姬寿自幼聪慧,虽然声名不如苏寻,但亦是周天子极为喜爱的。 而且,他是嫡长子,也早在数年之前,便正式被立为太子! 只可惜,太子寿的身体太差了,如今更是染病,只怕命不久矣了。 “寿儿,你若是走了,大周社稷要交到谁的手里呀……” 太子寿看着周天子心疼的样子,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父王请勿心焦,我若死,可将社稷交到寻弟手中,唯有寻弟,方能够中兴大周,再展鸿图。” “寻儿……可是,寻儿,是庶出……”周天子一愣。但还未仔细思索,太子寿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这一次,他竟咳出了鲜血! “寿儿!” 周天子紧紧地抓住太子寿的手。但他却感觉到,太子寿的手愈发冰冷…… “父王,我不想死……” 此刻,太子寿发出了如若梦呓的声音,他的眼中满是不甘与祈求,写满了对尘世的眷恋和渴望。但最终,却化为了一片无可奈何,直至彻底失去光彩…… 第七章 储君之位 这一日,周朝发生了一件大事。 周天子储君,太子寿,宾天! 举国悲戚,宫殿之中到处挂满了白绫。哀乐声奏,映照着天空的重云浑浊之色,令人无限惆怅。 这件事情让苏寻也有些始料未及。 要知道,太子寿还不到二十岁! 而且虽然他平日里身体虚弱,但在苏寻看来,也还算是健康的,却没想到仅仅是因为一场风寒,便染病逝去了…… 他心中很是感慨。 虽然身为庶出,平日里他与嫡出的太子寿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但是,太子寿音律高明,苏寻也是很佩服的,就这样死了,着实惋惜。 不过比起这个他心中更多的是危机感。 世事无常! 这让他更有一种追求长生的冲动,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想到这里,苏寻更加专心的“研究”脑海中的棋局,希望能够从中找到一丝门道。 不过,他并没有研究多久。 夜晚,周天子姬贵忽然命人请苏寻前去觐见。 苏寻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周天子会叫他前去。 毕竟,他只是周室最幼小的庶子。 如果是平时倒也正常,但是现在这个时刻,明显更应该是叫身为嫡子的王子猛或是王子匄更合适一些。 不过,思索片刻,他还是按捺下了疑惑,跟随使者进入到了天子宫中。 进入天子宫,苏寻便看到了周天子姬贵。 一见到苏寻,周天子那因丧子之痛而深显悲伤的眼中,忽地浮现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父王,不知道你叫我前来,有何事情吩咐?”苏寻行礼问道。 他本以为,周天子是心中悲痛,想要让自己安抚几分。却没想到,周天子一开口,就让他吃了一惊: “寻儿,寿儿不幸宾天。储君之位,却是空缺了下来。诸多王子之中,你最为聪慧,今我有意传位于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周天子淡淡说道。 如此开门见山的言语,让苏寻顿时一怔。 将天子储君之位传给自己? 这……是试探?还是有什么其他深邃的含义? 身为帝王家,苏寻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其中有什么阴谋在。 虽然,周天子对自己的确很是喜爱,以往也多次提到过想要将太子之位传给自己。但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庶子”,何德何能,可以继承大统? 苏寻稍加思索,他便摇了摇头,并没有当一回事! 无论这是不是什么试探,都无所谓。 就算是当初的苏寻,对这周天子之位也从没有看在眼中。更何况,如今已经知道了这世界真的有神话存在? 哪怕老子不是“太上老君”,但苏寻比起那所谓的天子,也更愿意去追寻成为一个无拘无束的“仙”。 不过,看着这周天子眼神情严肃,眼中却目光炯炯,很是期待的样子…… 苏寻觉得,这姬贵,可能真的是认真的。 他顿了顿,斟酌语气,说道: “父王,这未免有些不妥。所谓‘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我不过是庶出,何况又是最幼小的王子,怎能承此大统?” 天子之位,虽然充满诱惑,但是对苏寻来说,却根本比不上“长生”的诱惑! 因此,他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听了苏寻的话,周天子也不是很意外。 他从小最为喜爱苏寻,但也知道苏寻的性格,根本就没有什么继承大统的心思。也正因为如此,最后他才会将太子之位传给姬寿。 毕竟,姬寿也是极为聪慧,而且又是嫡子,名正言顺。若再加上苏寻的辅助,未来必然可以中兴周朝。 但现在不一样了…… 姬寿夭折了! 而苏寻,毫无疑问便是最适合继承大统之位。再加上姬寿临终之时的嘱咐,也更加坚定了周天子的决心。 因此无论如何,此刻的姬贵,都希望苏寻可以接受这储君之位。 哪怕苏寻祭出了这“嫡庶之分”的杀器,也在所不惜。 周天子顿了顿,说道:“嫡庶之制,虽是宗规。但是非常之时,也要以非常应对。寻儿,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有些话,为父不得不说。” “自桓王以来,周室日益衰微,风雨飘摇。襄王之时,齐桓公、晋文公先后称霸,地位更是彻底凌驾在了周室之上。襄王死后,周室一贫如洗,连安葬襄王的钱财都要向鲁国求借,及至灵王,更是连礼仪器物都要向各国讨要……” 周天子开口缓慢道述,令苏寻听着不禁汗颜。 虽然他知道东周的周王室很惨,但也没想到竟然有这么惨。不过,仔细一想好像真的是这样。 就像姬贵所说的一样,从周桓王时,郑国敢与天子开战,并且一箭射伤周桓王那时起,周室的地位就一落千丈了。与其说是天子,实际上可能一个小国都要比周室有钱。 只是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生活好像还是称得上是“富足”,并没有印象中的那么惨烈,所以苏寻才会对这些没有概念。 不过这是为什么呢? 正当苏寻有这个疑惑的时候,周天子也开口问道: “但是寻儿,你可知道,为何近年来我周室钱财富足,各诸侯使臣也是络绎不绝,更甚至隐约有中兴之意?” 苏寻一顿,道:“这……孩儿不知。” 周天子眼现欣慰道:“正是因为寻儿你!我周王室虽是天子,但珠玉蒙尘,空有威仪却无圣者。而你自幼聪慧,有君子之仪,有天子之威,文韬武略,智勇双全。诸侯对你的所为赞服,所以才会连带我周室中兴。如若未来你成就天子之位,必可以使周朝彻底兴盛,令四海清平,八方臣服,重现武王盛世!” “所以,这太子之位,舍你并无他人可想。与之相比,嫡庶之分反而算不了什么了。” 苏寻听了周天子的话,不由得也觉得有些道理。而且事实上,“嫡庶之分”对于这位周天子姬贵来说,的确算不了什么。 印象中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位周天子在临终之时,便将太子之位传给了自己更为喜爱的庶子,也是如今苏寻的兄长王子朝,而由此还引发了“王子朝之乱”,成为了周朝著名四大嫡庶纷乱之一…… 说起来,周朝的确盛行嫡庶之争。 比如前面的王子克之乱、王子颓之乱、王子带之乱,以及如今很有可能还会发生的王子朝之乱。 但是,却唯有姬贵这一代的王子朝,是真的受到了姬贵临终时的传位,而不是单纯的叛乱。由此可见,姬贵的确不在乎嫡庶之分! 可是……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任凭姬贵怎么说,苏寻还是不愿意接受太子之位。在他看来,所谓的天子,不过是一个烫手的山芋罢了! 而且历史上王子朝最后可是被王子匄击杀了的,自己可不想再引发一次嫡庶之争。 虽然他有自信能够镇压这几个便宜兄长,但兄弟相残,也不是苏寻想看到的。 “父王所言,孩儿亦知。不过这太子之位,孩儿实在是并无心思,还是请父王三思吧。” 姬贵开诚布公,苏寻也直言拒绝,并没有再找理由借口。 但是,就在苏寻再次拒绝姬贵之后,姬贵似乎有些急了。 顿了顿,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忽然说道:“寻儿,你可知道,为何我周王室如此衰落,但却始终没有真正被诸侯取而代之,甚至是灭亡?” 苏寻一怔,姬贵这问话,他虽然不知道是何含义,但是这话说出来可谓是惊天动地。 为什么周王室日益衰落到现在,甚至连礼器都要求讨,但却始终没有灭亡?这个问题,苏寻有很多种解答。 可是姬贵的要说的,却很明显并不是苏寻心中的那个答案。于是他没有自作聪明的回答,而是说道:“请父王说明。” 姬贵语出惊人:“因为,我周王乃是‘天子’!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没有灭亡。” 若是姬贵在之前如此说,苏寻定然不甚在意。 “天子”,说到底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又能有什么深刻含义? 可是现在姬贵如此说,却让苏寻顿时沉吟了起来。 因为,他如今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神话”是存在的。 换句话说…… “天子”,或许也是存在的! 第八章 天子机缘 想到这里,苏寻不禁心中一动。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如果说所谓的“天子”,真的是神话中那个含义的“天子”的话,那么所谓“受命于天”,继承大统这件事情,或许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苏寻之所以对“天子”这个身份不感兴趣,其实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天子”在他看来吃力不讨好,就算成为三皇五帝那般人物,最后也终究不免化为尘土。 但是他如今仔细一想,虽然自己发现了这个世界存在着神话。但是,却也不确定真正的神话到底是怎样的。 而且就算拿《西游》来看,也是如此。虽然有任神欺辱的唐太宗。但是,也有“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这样的说法。 在西游之中,多次提到三皇五帝,也是十分尊崇。很显然三皇五帝和唐太宗不是一个级别的! 那么,“天子”之位……或许,真的藏着什么隐秘! “何为‘天子’?” 还没等苏寻询问,姬贵却已然按捺不住自己,将这个关于人皇的秘密对他说了出来: “所谓‘天子’,便是秉承天意,自封为成为‘天’的‘子嗣’。五百年前,商朝纣王不尊伦理,不理祭拜,最终获罪于天!而我大周文王、武王祭祖拜天,承获天运,在苍天的帮助之下,最终推翻了商纣,才成就了如今的大周盛世。” “在武王成就大统之后,觐见上天,为感念苍天,自封为天子。苍天大悦,降下神迹,当即便给予我大周千年国运!即使是后面纣王之子武庚掀起滔天叛乱,气吞山河之际,也没能够动摇我大周根基!所以,即使我周室再衰微,只要是在这千年之间我们仍然是‘天子’,便不可能灭亡!” 周天子姬贵说出此番话来,不由得感到意气风发,仿佛成就了什么惊天伟业一般。 对他所说的,苏寻也感到很惊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的隐秘!而且,因为得知了神话存在的缘故,苏寻也知道姬贵说的只怕很可能是真的! 想不到,“天子”竟然还有这一层的关系。只不过,比起姬贵说的,苏寻想的则更多。 周朝自武王起,称为“天子”。但在武王之前,人皇可都是称“帝”的。 何为“帝”?如果神话之中真的有“天帝”的话,那么“天帝”也是帝!周天子,虽然也是人皇,但说实话,其言意却比不上“帝”。 商朝自称帝,连纣王真正的称呼也是“帝辛”,夏朝虽当世不称帝,谥后也尊为帝。自始皇帝起,也是开辟帝运,尊称为“皇帝”。 这么看来,历史长河之中,唯有周朝的八百年国运是称为“天子”的。 这其中,会不会藏着什么隐秘? 再说了,姬贵说周朝有千年国运,千年之间都不可能会覆灭,那为什么八百年后就被始皇帝所终结?只怕,这姬贵所说的话,也并不是全然可以当真的。 当然了,这有可能是姬贵自己知道的也并不多,所以自然也无法带给苏寻一个全面的真实。 苏寻想到这里时,姬贵看他沉默不语,还以为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心动,便继续说道:“寻儿,或许你觉得,‘天子’之位也算不了什么。可是这却不然!‘天子’之位,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哦?” 苏寻目光一闪。 姬贵说道:“天子者,有天子气运护体,邪祟不染,炎黄庇佑。不仅如此,我周朝是轩辕黄帝的后裔,如今又是天子之位,除非后世有不尊我周朝为正统的谋逆出现,否则只要不做出悖逆祖宗,违反天意的事情,那么死后便可以建立伟大功业,享无边功德,与人族共生!” 这句话,终于让苏寻有些心动! 姬贵这句话的意思,若是普通人,可能会有些不懂。但是苏寻却很明白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那便是,长生!! 原本苏寻以为,只有修炼成仙,才能够得获长生。但现在看来,天子,或许是一个更快的捷径! 建立伟大功业,享无边功德,与人族共生…… 这岂不是比一般的“仙”,更加强大? 要知道,按神话来说,就算是对“仙”来说,也并不一定会长生的。 就好像孙悟空那般,即使是修炼了大品天仙诀,不也得利用七十二变才能够躲过三灾利害? 修炼成仙,也要渡劫!一个不小心,还得灰飞烟灭! 可是,“天子”死后,却可以享受无边功德,与人族共生共灭,乃至获得长生,这可是一条康庄大道! 尤其是对于苏寻来说,他有着前世的经验,更是可以趋吉避凶,左右逢源,如今又有天子气运加身,一番造化之下,未来成就比始皇帝更大的霸业,也不是不可能! 到那时,自己岂不是也是轻而易举的长生? 不仅如此,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虽然说苏寻不追求这个,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其实也仍旧是很有诱惑力的。 之前他之所以不追求这个,乃是因为之前他以为这世界不过是普通的历史世界,就算成就再大的伟业,不但要提心吊胆,满身压力,未来死后却也要化为尘土。 但现在可不一样! 自己若成天子,有天子气运,只需要大胆做事即可。就好像“光武帝”一样,气运之子!完全不需要担心太多。 而且死后还可以被封神成圣,与人族永远共生。这,岂不是一个比追寻那虚无缥缈的仙道更加容易的大机缘!? 尤其是,自己脑海中的棋盘,苏寻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开悟的头绪,这只不过是一盘最基础的棋盘而已,对于漫漫仙道,可能连个开头都算不上,但是即便如此,都这般困难,自己真的能够有机会成仙吗? 退一步说,就算能够成仙,难道仙人就比得上成为天子吗? 苏寻脸上不动神色,但心中却不由得有些纠结了起来。 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动摇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间,他脑海中的阴阳鱼,陡然在他的意识之中散发出了极为强烈的光辉!! 第九章 棋盘幻象 就在苏寻有些动摇的时候,忽然间,他脑海中的阴阳鱼散发出了强大的光辉。 这一次的光辉,比至今为止演化成棋盘的光辉要更加明亮。 陡然,伴随着光辉,阴阳鱼演化成了一副黑白相间的棋盘。但这一次的棋盘,却不像之前与老子对弈的残局一般,而是黑白分明,位列有序。 忽然,那棋子开始自己变动。而在这同一瞬间,棋盘开始放大,仿佛有深邃的旋涡一样,将苏寻的意志吸入到了其中! 而下一刻,苏寻陡然发现,自己身处于天子宫中,身上所穿着的,正是“周天子”所穿的“玄衣黄裳”! 自己……成为了周天子? 苏寻一愣。 什么时候的事情? 虽然不得不承认,在面对天子储君时,自己的确犹豫了一瞬,可是,也没有接受姬贵的传位吧! 甚至自己的内心,比起什么天子之位,他更向往的仍然是成为一个“仙”。 既然如此,为何会突然出现如此场景? 但下一刻,苏寻便意识到,场景之中的速度开始加快。一会真实,一会虚幻,就仿佛是一场梦境一样! 顿时,他便知道了。 恐怕,这只是脑海之中阴阳鱼的力量。 就好像是之前涿鹿象棋,自己看到了蚩尤大战黄帝一样。而如今,这棋盘则是在以“棋子”推演着自己成为“天子”之后的场景! 世事如烟,天地如棋! 而这阴阳鱼,便是利用着“阴阳化生”的力量,将自己成为天子之后的事情,在脑海中以另一种方式衍生了出来! “这阴阳鱼好生厉害……竟然能够推演到如此逼真,就好像我真的已经成为了周天子一般!” 苏寻看着场景之中的迅速变化,一时感到心惊,这力量到底是缘何而来?难道,真的便是自己来到这里的根源吗? 不过,只是稍微思索了片刻,他就不再继续迟疑。 既然阴阳鱼有如此力量,那就该加以利用。至于追根溯源,等以后自己真的拥有了强大的实力,到时候自然便会水落石出! 他开始静下心来,仔细地感受棋盘演化的场景。 在这场景之中,苏寻化身为天子!他英明神武,将前世的经验与智慧发挥到了极致。 招贤纳才,屯粮征兵,以天子之名赐封诸侯,远交近攻,大力发展经济。 一世之中,威风凛凛,戎马交错,纵横八方! 棋盘中的幻觉迅速,随着场景在他的眼前略过。 他深刻地感觉到了人生短暂,自己百年间做了许多事情,可是真正的大事却也只有那几件,转瞬即逝,留在史书上的,也不过只有几笔罢了。 但幸好的是,自己做到了!自己成为了梦想中“功盖三皇,德披五帝”的大周天子!! 百年过后,已经垂垂老矣的苏寻更显威风。 这一日,他昭告天下,中兴大周,剑指大地,四方臣服! 终于,成为了无数黔首高声称赞的“天子”,被尊奉为大周兴武王! 苏寻看到这一幕,也不禁意气风发,心中舒畅起了一番豪情壮志。 不禁心想,当天子却也没什么不好的。 但就在这时,画面忽然一转。 原本的四夷臣服,八方朝拜的场面忽然一遍,化作了无尽黑暗,紧接着四周出现了一片片狰狞恐怖的模样。苏寻一愣,还未有所反应,却见旁边有两只厉鬼拿起锁链,直接套在了他的身上! “你们是何人?竟敢无礼!?” 场景之中,那不可一世的帝王震怒说道。但旁边的厉鬼却不屑冷哼:“哼,活着的时候你是天子,死了以后,你又算得了什么?” “死了……” 苏寻心中一震。看着场景的模样,他意识到了,是这一世已经终结,自己已经寿终猝死!但是,为何会落入厉鬼手中?自己不是有天子气运护身,百邪不侵,就算身死也与人族共兴吗? 他冷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幻象。于是便静静地看着场景之中的演化。 却看到,苏寻被带到了地府之中,上有一鬼王端坐,气势滔天。不知道是不是那地府之中的“阎罗王”。鬼王凝视苏寻,高声道:“周天子姬姓苏氏讳寻,你可知罪?” “余一人何罪之有?”苏寻反问。 “你自登基以来,大兴土木,大动干戈。致使无数无辜兵将战死沙场,更加不敬苍天,疏于祭祀,每年供奉寥寥无几。而天降瘟疫,令南瞻部洲染病,你却反倒是违逆天心,研制药石,令那该死之人续命!如此罪责,使得天帝震怒。你当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处以极刑,永世不得超生!!” 那鬼王怒喝。 苏寻又惊又怒,只觉得这鬼王简直就是在扯淡。而且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自己好歹也是天子,就算是《西游记》里的唐王下了地府,判官也要对他行礼。怎么到自己这里自己反而还不如唐太宗? 但他一时之间也知道此刻沦为下囚,任人揉捏,无论怎么解释都是无力,只有怒道:“余一人乃天子,有天子气运护身,中兴大周,战服四夷,救人无数,当与人族共生!你有何权力审判?” “天子?呵呵,若你是人皇,如此行径或许还……哼!还敢反抗,左右,给我拉将下去,打入油锅地狱!”那鬼王说到一半,脸色一变,一声怒斥,便有阴差按住苏寻,将其推入到了油锅地狱之中。 无数痛楚在苏寻的脑海之中回荡而起,他猛地双眼睁开,却发现周遭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场景。 “寻儿……” 眼前仍旧是周天子姬贵一副慈爱模样,看着苏寻,似乎还在为让苏寻接受那储君之位苦心相劝。 不过现在姬贵说什么,苏寻都听不进去了。 棋盘幻境之中的事情虽然转瞬即逝,可是对他来说,却仿佛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一样! 他自继承天子之位,从一开始的兢兢业业,到后来的意气风发、所向披靡,以及最后被任人揉捏,随意抛入油锅之中。这,让他看到了所谓天子之位最后的结局! 比自己想象中的“化为尘土”,还要凄惨亿万倍! 所谓的人间天子,死后竟然连一只厉鬼也能欺凌。还谈什么丰功伟业,无边功德,与人族共生共灭? 这可比西游记之中记载的还要更悲惨得多了,到底是为什么? 苏寻抬头,就要一口回绝姬贵。 但是张口之时,却忽然又是一顿。 这天子之位,虽然他本就不在乎,可是难道真的如若棋盘之中那般凄惨吗?还是说,自己尚且有什么因缘没有从中发现? 想到这里,他觉得也不着急,反正棋盘在脑海之中演化,不如回去之后,再多利用这阴阳鱼推演一番。 于是他便说道:“父王所言,余……孩儿知道了。不过,此事重大,尚且不能够轻易断言。请容许孩儿回去考虑一番,明日再给父王答复,如何?” 姬贵见状,以为事情终于有了转机,不由大喜道:“不错,我儿,储君大统并非儿戏,也合该你回去准备一番!” 第十章 天子?人皇? 苏寻回到殿中,心中却始终想着日间的事情。 到底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要知道,那可是“天子”啊! 即使有西游记之中唐太宗的例子,可是,“天子”也终究还是“天子”! 就算是唐太宗,下了地府,别管实际上怎么恐吓他,明面上地府里的判官甚至是阎王不还是对他恭恭敬敬的? 那十殿阎王甚至还说:“陛下是阳间人王,我等是阴间鬼王,分所当然,何须过让?” 轮到了自己可倒好了,别说是阎王了,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见到的是不是判官! 难道是棋盘之中演化的,其实不是真正的事实?不,自己脑海中的阴阳鱼展现出了那么多的玄妙,连“轩辕黄帝”的那一剑也真实无比,它没有什么理由欺骗自己。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 人王……人皇…… 等等! 苏寻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很惊人的想法。 难道说,周天子,其实并不是“人皇”! 是的,虽然自己一直以为周天子是“人皇”,但实际上,就好像之前所说的,纵观历史长河,只有周朝并没有称“皇”称“帝”! 周朝之前,商朝是“帝”,商朝之前更有三皇五帝。周朝之后,秦始皇也称作“始皇帝”。那唐王虽然被揉捏,但也称得上是“人皇”、“帝王”! 而唯有周朝,只是“天子”,不是皇、帝。 莫非仅仅是因为这个? 但是这也不正常啊! 就算是“天子”,那本质上仍旧是掌握着偌大王朝的存在。与那人皇,只是称呼上的不同吧?何况夏朝虽有帝称,当世者亦称之为“后”,后这个称呼也很微妙。难道说,这里面还有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苏寻仔细思索着。忽然,他想起了那棋盘幻象当中鬼王所说的话。 鬼王的确是提到了“人皇”,不过,比起这个苏寻更注意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疏于祭祀”、“违逆天心”。 记忆中,自己在幻象中的确对神佛没有什么太大的祭拜,虽然称不上有什么亵渎,但也算不上有什么敬意。 而身为天子,有瘟疫降祸,他当然也会命人研制草药去救那些受到瘟癀病祸的生民黔首。 但是,这两件事情反而成为了那鬼王审判自己的理由。 难道说…… 苏寻心中生出了一个可能性。 他没有继续猜测,此刻也顾不得研究那老子的入道棋了,而是将意识汇聚起来,那两条阴阳鱼再度缓慢地散发出光华,逐渐地演变成了那天子棋盘。 这天子棋盘,虽不知道是如何凝聚的,但既然自己可以借助幻象进入第一次,那便应该也可以进入第二次! 想到这里,苏寻汇聚意识,让自己的意识缓慢地沉入到棋盘之中。 几个恍惚之后,场景再度一变,却浮现出了他身穿天子玄衣的模样。 苏寻心中一喜,自己的判断是对的。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否改变棋盘幻象的进程? 他凝神专注,很快,眼前的场景便开始快速变换。而伴随着苏寻意志力的干扰,那棋盘上的棋子似乎也归于他的操作,开始渐渐地衍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幻象…… “果然可以!” 在苏寻尝试之后,他发现,自己的确能够影响到那幻象之中的进程。于是,便全神贯注,仔细地推演幻象。 这一世,与上一世的大致过程差不多,仍然是依靠着前世的诸多经验与智慧,以及这一世自己的努力,创造出了一番王图霸业。 不过,最后在苏寻以扫平天下,气震八荒之后,他却并没有像上一世那样什么都不做。而是在昭告天下之际,陡然拔出天子之剑,剑指苍天朗声道: “余一人,荡平诸国,气震天下。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功盖三皇,德披五帝!如今天下归一,四海清平,余一人以天子之名在此立誓,自今日起,余一人自称为朕,改天子之称为皇帝。朕为始皇帝,为天地间唯一的君王!!” 苏寻此话刚刚落下,四方诸侯尽皆惊骇,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突然间! 轰隆!! 苍天浮现出一道霹雳雷震,紧接着狂风骤起,暴雨降临,一道雷霆凝聚成恶龙形状,咆哮着似乎要冲将下来。 天空中,一个充斥着威严的低沉声音响起:“大胆姬寻,你可知罪?” 随着声音,大地轰然开始碎裂,无数裂痕在远处的大地浮现,如同一张巨口一样,轰然将无数黔首生民吞噬。更远处,又有堪称恐怖的暴风、洪水、烈火。无数天灾,齐齐出现! 天崩,地裂!! 记忆到此,苏寻忽地头痛欲裂,下一瞬幻象便即消散。他寻陡然醒转,看着空荡荡的殿中,烛火忽明忽灭。 他瞬间便意识到了,恐怕问题就是出在这“天子”上面! 虽然第二世的棋盘幻象,他并没有看到最后的结局。但是很显然,只怕自己的结局是不怎么样的…… 因为他看到了,苍天震怒! 就算自己生前是的“天子”,但死后,却连一鬼王都能欺辱自己。更不要说,得罪了上天。 正所谓“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不过看那最后的场景,虽然苍天震怒,但却没有直接降罪于我,看来,‘天子’,应该还是有一些威慑的。这其中恐怕的确有很多我现在还不明白的巨大隐秘。” 苏寻不由如此想道。 他顿了顿,又再度让意识进入到棋盘幻象之中。 这一世,他没有像前两世一样显露功勋。 他一生贤明,虽中兴周朝,但是却不忘对苍天祭祀贡奉,而面对天灾人祸,也是顺其自然,并没有人力阻挡。 而果然!这一次死后,他进入到地府之中,看到的不再是阴森狰狞的气象,而是有一条龙船,载着自己度过玄水,进入地府。 那地府之中,有判官向自己行礼,十殿阎罗也对自己恭敬有加,说自己顺应天意,造福万民,有天子功德,当入地府封赏为官。 这一世,终了! 苏寻终于明白了,但他打算做最后的一个印证。 他再次让意识进入到天子棋盘,这一世,他庸碌无为,贪恋美色,终日酗酒,对灾荒朝政不闻不问,只靠着才华在诸侯之间左右逢源,但却不忘每日祭祀苍天,参拜神灵。 而这一次,他死后,赫然,天上开辟出了一道光芒炽烈的仙门! 一座巨大的功德金桥横跨天空,苏寻踏着金桥走上仙门,开门之际,赫然见到了无数繁华美景。 “奉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诏命,姬姓苏氏讳寻,有大贤才。改良琴棋,传承书画,尊奉礼法,顺应天意。一生所为皆造福于世,流芳万古,功德无量。今可位列仙班,封司禄星官!” 苏寻心中大震! 第十一章 神龟异景 猜想被证实,苏寻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道轰鸣声。 “这,便是所谓的‘天子’吗?” 天子,这就是天“子”。 什么“苍天的子嗣”,分明是苍天的“棋子”! 他陡然想起了之前与老子下的那盘玲珑棋。 红尘如棋,如今看来,这天下果真便是苍天的棋盘! 成为什么所谓的天子,也不过只是从弃子变成了稍微重要一点的棋子罢了。 而且自己也不是唯一的天子。没了自己,还有下一个天子,没了周朝,还有下一个朝代! 对于苍天而言,自己的百年余生,在历史长河之中连一粒微尘都算不上。 至于什么所谓的“顺应天意”……呵呵!! 早在前世,苏寻就知道,很多记载于正史之上称赞和贬低的很可能不是真正的历史。 无数有着莫大功绩,造福万世万代的存在,往往会被后世所抹黑,成为骄奢淫逸,昏庸无能、残暴不仁的昏君、暴君。可是这其中的真假,能分辨的又有几个人呢? 就好像那始皇帝,“焚书坑儒”之名遗臭万年。 但谁又知道,“焚书”所焚的乃是方书卜筮,“坑儒”坑的是江湖术士!只不过史书乃是汉朝所写的,对于“暴秦”,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言辞。 如今既然知道有“天”的存在,那所谓的“史实”,就更加不能一概而论了。 不过……等等。若这神话世界真的像棋盘幻象之中记载的那样,那始皇帝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他感受得出来,恐怕在这个世界,自始皇帝之后,“天子”之位还是发生了变化的! 不管怎么说,终于从“天子”重新回归到了“皇”、“帝”之名。 苏寻抬起头来,望向上方。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宫殿,穿透了云霄,看到了无尽神佛在苍天的彼端。 记忆中回到第二世那降下无边罪业的威严声音,一时,他觉得这天地就好像是一座囚笼! “浮世一生,人于天地不过是蝼蚁罢了。但这么简单的道理,如果没有亲自体悟却也总是难以明白的。” “蝼蚁不会认为自己是蝼蚁,甚至还会为了争夺一口食物自相残杀,获胜的蝼蚁自鸣得意,稍微厉害一点的,还能够成为蚁王蚁后,自以为君临天下,只觉得天地都是自己的了……可笑,可笑!如果没有这脑海中的阴阳鱼,也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够看破这简单易懂的道理?” 苏寻想到这里,觉得无比的庆幸。 忽然,他眼中闪烁出了一道坚定之色。随即不再考虑那些杂念。 红尘如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天地如狱,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自己要做的不是推翻棋盘,不是捅破天地。自己要做的很简单,仅仅是“跳出”这棋盘,“超脱”这棋盘! 至于与掌棋人对弈? 莫说苏寻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想法,就算是有,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在没有强大力量的时候,自己要做到的,仅仅是获得这强大的力量。 至于获得这力量以后的事情,那也是获得以后再说! 而自己,并不是没有途径! 这“途径”,便是那老子的传给自己的“玲珑棋”。 或者,也应该称其为“入道棋”。 如今的苏寻在经过了天子棋盘之后,已经能够看得出来,老子的确是在指教自己。 自己从这入道棋中,看到了浊世苍生。 那么也同理,从这入道棋中,也可以超脱于浊世苍生! 而这才是一条真正正确的道路。虽然看似没有什么天子之路顺风顺水,威风凛凛,但却是一条恒之久远的道路。 而且……其实经过了棋盘幻境的四世,苏寻隐约已经确定了。这个世界恐怕真的是“西游”,或者至少也是与西游记的记载十分有关联的世界。 毕竟《西游记》之中,很多事迹也是取材于道经的。别的不说,最后一世的“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便是玉帝的道家法号。 换言之,如果是如此的话,那么老子,可能是自己目前为止能接触到的一个最珍贵的机缘! 棋盘幻象,虽然看似是演化苏寻的一生。但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演化苏寻一生的“大事记”,因此细节方面,一些隐秘方面,他都不确定。 但是按照历史、道经记载,老子留下道德经,西出函谷,化胡成佛,在这一世中留下了道统!这道统在后世不但造就了许许多多道家集大成者,甚至还衍生出了偌大的“道教”,绝非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于是这一刻,苏寻前所未有的专注。 至于什么天子储君? 莫说他本来对这个位置,就不是很有想法。 在经历了棋盘幻象之后,早在之前意识沉溺在“天子棋盘”之中第一世的时候,他就已经决定,绝不会继承这什么所谓的天子之位了。 之所以会有后续,也只不过是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想罢了。 虽然后面,苏寻也看到了若是自己庸碌一生,安心地当一个“不学有术”的昏君,或许也可以上天封神,成为一个什么“司禄星官”。 不过,他不稀罕! 没有修炼受封的神职,在天上真的可以无忧无虑永享安乐吗?那可未必!说不定哪天别人心情不好,一句话的事,就可以将自己打落凡间。 何况那个司禄星官,也未必是看在自己“天子”的身份上。反而更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自己一生对“文化”的贡献与对“神灵”的祭祀上。 就好像第三世,苏寻成为了一代贤君,中兴了周朝。但死后不还是没有被封神?这么看来,可能中兴周朝,本身就不是“上天”想要看到的,如此说来,说不定“天子”的身份反而是一个拖累! 当然,现在想这些,也都没有什么必要了。如今的苏寻已然沉浸在了入道棋的玄妙之中。 但是就在这时! 在苏寻刚刚经历了“天子棋盘”的四世幻象以后,再度沉入到这“入道棋”的时候,忽然间,一道莫大的金光从他周身的之间散发了出来。 这一次,不是单纯的在苏寻的脑海之中由那阴阳鱼引发的。而是真真正正的,在他的周身散发了出来! 随着这金光绽放,一声低吼陡然响起,紧接着一只巨大的神龟虚影从金光之中汇聚了出来。 那神龟出现以后,便带着无尽异象,朝着苏寻忽然一步缓慢地踏来。 顿时!洛邑上,无数祥云浮现,异彩连连,光芒万丈,竟然将黑夜照的通明! 一时,洛邑城中无数黔首从梦中醒来,所有人都心生震撼,皆跪倒拜服在地,心心祷告! “这是?” 苏寻看着眼前的神龟,目光一闪,想到了古籍之中的记载:“天鼋……” …… …… 守藏室中,感受到洛邑的风云变幻,老子双眼微微睁开,眼中浮现出几分讶异:“天子命格……” 这苏童儿,竟然获得了天子命格的承认。 若如此,他还会舍得放弃这天子的身份吗? 而且,这命格,竟然是……天鼋! 第十二章 剑斩天鼋 周朝洛邑的上空,伴随着神龟的出现,无尽祥云滚滚浮现,万丈金光冲天而起,射冲斗府,照耀幽冥! 这瑞象覆盖满天,引发阵阵仙乐,众生听闻都不禁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喜悦。就连十八层地狱的无数厉鬼哭嚎,也在这声音之下显得平静了许多。 只是,地府的深处,一个手持长刀的汉子却深深叹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几分怒其不争的神色。 西方灵山。 无尽诸佛在雷音寺中听闻如来讲法。 所谓“如来”者,即“佛陀”、即“世尊”,即“万佛之祖”。 据佛经记载,早在无数年前的大岁月中,西方就存在“阿弥陀佛”,以无边大法力许下普度众生的宏愿。而如今,如来便在教化万佛。 忽地,感受到这祥瑞气息,如来皱起眉头,原本平和的目光微微凝聚,旁边,即有弥勒菩萨艳羡道:“世尊,南瞻部州果真地灵人杰,即使到了如今竟然也能汇聚出如此大气运……” “阿弥陀佛。” 如来诵出一声佛号:“一切有为法,皆是因缘合和。众生无相,不足轻重,莫要多虑。” “阿弥陀佛。”众菩萨与众佛皆双手合十。 也对,南瞻部州的事情,现在佛门根本无法插手,就连西牛贺洲的众生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度化。 而且,天子毕竟不是人皇。 …… …… 灵霄宝殿之中,玉皇大帝看向下界,目光略微闪烁。 想不到,如今的南瞻部州竟然还能够出现继承天子命格的人。 而且这命格,竟然还是天鼋。 天鼋,是轩辕的氏族名称、徽号、图腾。 换句话说,天鼋,可以代表当年三皇五帝之中的“轩辕黄帝”! 周朝出现天鼋图腾,虽说不是没有可能。 《国语》记载: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周朝姬氏,其始祖便是轩辕黄帝。 《献侯鼎》等铭文,对天鼋也有多次记载。可以说,天鼋是周朝的图腾之一。 但是天子命格之中出现天鼋,可以说,这还是头一次的事情! 何为天子命格? “天子”,乃是尊奉于天的存在。 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真正有资格入上天的眼,成为真正的“天子”。 哪怕是周朝当中,真正具有天子命格的,也只有周文王与周平王两人而已! 而且周平王虽有天子命格,却并没有汇聚出图腾。只有周文王,其命格之中出现了“鸑鷟”。 现如今,下界竟然再度出现了天子命格,甚至这命格竟然还是当年轩辕黄帝才拥有的图腾象征“天鼋”! 天鼋出现在天子命格之中,那么等到这一代周天子宾天,上古人族的气运,将会再度有三成落入到天庭。 并且,这气运,还是“三皇五帝”的气运。 这,对天庭来说,是一件好事。 不过虽说如此,玉皇大帝却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因为天子,毕竟是“天子”! 想到这里,玉皇大帝当即传令: “下界华光四射,祥瑞丛生,当有圣贤出世。传众仙卿聚集灵霄宝殿,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 …… …… 与此同时,王子宫中,苏寻看着眼前的天鼋,心中也很是激荡。 在“棋盘幻象”之中经历了四世,再加上平日里阅读的古籍,他自然隐约也知道这天子命格的神异! 棋盘幻象之中的四世,自己都没有天子命格。但如今这命格就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若是自己接受了,或许就能够得到真正的“天子气运”的庇护,更有象征轩辕黄帝的图腾“天鼋”的庇佑! 若如此,恐怕就不至于像天子棋盘之中所看到的那般渺小了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汇聚出天子命格。难道是因为入道棋?还是脑海中阴阳鱼?亦或是自己经历了四世天子路的缘故?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命格的出现,某种意义上来说的确是一个机缘。 苏寻看着这天鼋,忽地,天鼋发出低沉的吼声,向他微微迈出一步,似乎要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可看到这神龟天鼋如此动作,苏寻心中却是一惊,向后退开半步。 他忽然汇聚意识,看向那意识中的天子棋盘竟然渐渐地融合了入道棋的棋意,此刻棋盘周遭蕴含着祥瑞金光,到处都充斥着神采生机,黑白棋子都被金光笼罩,任由自己摆布。 可仔细一看,那金光却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了一般,虽然无比闪耀,纵横棋局,但却绝对无法离开的了那棋盘。 一瞬,苏寻目光闪动,而渐渐地变得坚定了起来。 不,这天子命格自己不能接受! 因为自己绝不会想要成为“天子”!! 他突然拿起宝剑,剑光一闪,手中宝剑已然出鞘。 下一瞬,苏寻右手持剑指天,以一种极其玄妙的姿势,猛然斩落! 轰!! 一道轰然之声陡然响起,苏寻这一剑陡然斩在了天鼋的身上。顿时,一道堪称狂暴的灵力向四面八方扩散,那冲天而起的金光被这一剑生生斩断! 天鼋的身躯开始破碎,从汇聚变得散落,无数金光缓慢地笼罩住了他,而也就是在这同一刻,伴随着黑龙与白龙的同时怒吼,苏寻脑海之中的棋盘,也破碎了!! 嗡!!! 一道无比震撼的声音在他的意识之中响起,与此同时,那两条阴阳鱼开始相互漂游,将棋盘的碎片分化散去。 而也就是在这时,苏寻看到了棋盘之中再度出现了一道道的场景。 意识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道星火。星火渐渐点燃,仿佛要照亮漫漫长夜一般开始扩散,如若燎原之火,誓要将这黑暗的天地照的通明! 一个穿着破烂、衣不蔽体的中年人目光凝重的看着眼前的一座草屋…… 一个饱经风霜,身上满是焦痕的长须男子满含希望地看着手上的圆木…… 一个身穿草衣的老者环视周遭的草木,面带微笑…… 一个身穿黑袍的青年男子在水中画着奇妙的图案…… 一个相貌威武凛然的中年男子,睥睨众生,策千军万马。 一个目光决绝的壮年男子,剑决浮云,似乎斩断了天地之间的桥梁! 一个壮志凌云的少年,看着漫天洪水,目光坚韧。 一个放肆大笑的汉子,簇拥无数繁华,在火焰之中渐渐化为灰烬…… 无数残缺的碎片带着一副副残缺的场景,出现在苏寻的脑海之中。 这一刻,苏寻心中涌起了一种钦服。他感受到了,上古无数先贤璀璨的意志! 周身,被他斩断的天子位格散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光辉,涌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带着欢呼雀跃、冲破禁锢的欣喜之色。 一时,殿中气象,欣欣向荣…… 守藏室中,老子眼中先是略微浮现出几分意外之色,但渐渐地,从意外之色转变成了激赏。 …… …… 而与此同时,天庭,灵霄宝殿。 在玉皇大帝的传令之下,众仙卿齐聚,那千里眼、顺风耳开启南天门,运神通查看。 须臾过后,两人回来行礼,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南瞻部州大周洛邑,王子宫中,有一王子寻,周身浮现出无尽祥瑞金光,汇聚出天鼋的图腾,想来是生发了大周天子气运。” “哦?这倒是有意思。”玉皇大帝露出微笑,传阎君出列问道:“那王子寻命格如何?” 阎君出列道:“臣适才查阅了生死簿。那王子寻乃是周天子姬贵的庶幼子,虽有才情,但也只是庸碌一生。不过适才伴随着天鼋的出现,其命格已经发生转变,如今已成天子命格!天子命格,如今却是已不入六道之中了。” “什么?天子命格?还是天鼋图形的天子命格!?” 众仙之中,不少仙神心中浮现出了惊异的神色。 想不到,大周竟然又出现了一位天子!当即,有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道:“恭喜陛下,陛下威德所至,使得南瞻部州生民黔首恩德并举,玉宇环清,民心所向。如今竟然又出现了一位奉天承运的天子!臣斗胆表奏,当遣仙官使者下界祝贺,宣造化之慈恩,令那天子储君顺位大统,诚服于天。” 太白金星此话一说,众仙神无不感到震撼。区区下界天子,竟然足以让玉帝遣仙使下凡恭贺吗? 不过那玉皇大帝闻言,却暗自点头。 太白金星果然知道自己的心意。天子命格虽然出现,但是那姬寻毕竟是庶幼子,未必可以继承大统。而且就算继承大统,也未必明悟天心。 如今让天庭遣仙使,其意应当是昭示神迹显圣,一方面令那姬寻归心,另一方面也是宣誓天庭威严,自无不可。 想到这里,玉皇大帝便微笑说道:“爱卿言之有理。那姬寻改良琴棋书画,有圣贤之才。如今又有天子之仪,当遣仙使下界前去……” 然而,还没有等他说完。 轰!! 忽然,一道巨响。 随即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吼响起,原本那不断朝向天庭涌来的金光祥瑞,忽然陡地断裂,仿佛一座桥梁被人生生从中间劈断一般坍塌粉碎,灌入天庭的人间气运也瞬间烟消云散! 玉皇大帝的声音,戛然而止。 …… …… 地府深处。 “快哉!!” 一声狂笑陡然响起,四方回荡,久久不散。 鬼神皆惊!! 第十三章 学在四夷 苏寻不知道他这一剑究竟引发了多大的声势。 他心中所想的,只是想要超越“棋盘”,不愿意以棋子的身份苟活一世,待人垂怜。 可是他这一剑,却让三界震动! 地府,无数厉鬼开始疯狂嚎哭。 天庭,诸多仙神看着沉默的玉皇大帝,心中俱都感到震骇。 这或许是风雨欲来之前的沉静。 或许,天心动怒! 灵山,如来停止了说法,也看向那南瞻部州的位置。 虽然他没有对此举有所解释,但是诸多佛陀菩萨,却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天子命格的出现,算不了什么。即使是“天鼋”的出现,也没有真正引发什么轰动的话。 那么,现在苏寻的这一剑,却印在了无数神佛的脑海里面! 因为他所做的事情,让无数神佛,想起了当年“五帝”之中,一位人皇所做的事情。 只不过,性质和造成的影响,因为时代的关系,或许略有不同罢了。 其实不仅仅是神佛。 南瞻部州,人间的各方诸侯,也早就看到了这祥瑞的征兆,与这祥瑞被斩断的结果。 当祥瑞出现的时候,南瞻部州的各方诸侯,尤其是曾先后拥有“春秋五霸”底蕴的诸侯,心中都是复杂的。 因为他们看到了周朝的“天子瑞象”,而这天子瑞象竟然还隐约成“天鼋”之形! 如若那天子顺位大统,大展宏图的话。 想必,定然可以中兴周朝,让这本来日渐衰微周室再度崛起。 说不定,还可以缔造一个大盛世,维系人族数百年的太平…… 可是这样,却未必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因为这不仅仅关乎于自己的利益,还关乎于“天下”的利益。 但是在下一瞬间,苏寻一剑斩断了这天子命格之后。无数诸侯,尽皆大惊! 他们惊骇失色。 因为天子命格被斩断代表着什么,或许一般人不知道,但是他们却都能够视听一二。 尤其是那五霸领国,当即做出了反应! 就在那祥瑞神光破碎之后,天空之上,重云凝重,而大地之上,围绕着周王室的五处诸侯所在,则各自散发出了淡淡地微光。 那五处微光正是春秋五霸所在的国土,微光颜色不同,似乎代表五种元素不一的气象,光芒微不可察,却似乎自有一种神异。 微光显露,庇佑着他们各自的国土,让其不受苍天震怒的牵连。 但是做出了这个反应之后,无数诸侯看向洛邑,心中,忽然又油然升起了无尽的敬佩之色。 他是谁?他为什么能够引发天命?为什么又要斩断天命? 这,暂时还无人知道! 但无论那个引发了天子命格的人是谁,无论他到底因为什么而斩断了天子命格。 此举,都是很令人震撼。 震撼的同时,又让人不可理解,不可理解的同时,却又让人感到尊敬。 为何会感到尊敬? 因为他们的认知,比一般人多。甚至比周天子,还要多! “天子失官,学在四夷!” 人道,早已不在周天子。 但如今的“天命”,仍在周天子。 如今那人的所作所为,乃是舍弃天命! 此举固然可能会引发苍天震怒,甚至是生灵涂炭。但是他的魄力,却让诸侯心中升起了无限敬意! 因为他们隐约知道,此举内含的重大意义!! 天地惊,诸侯震。 但洛邑之中,却是满城欢喜。 “哈哈哈……天生瑞象,天生瑞象啊!而且那个位置,是寻儿的宫中。看来,我儿果然是天命之子。这太子储君的位置,非寻儿无他人可选!” 天子宫中,周天子姬贵看着祥瑞,眼中深深地浮现出欣慰之色,命人道:“速召寻儿来天子宫,商封大统之位!” 不仅仅是他,在这祥瑞征兆的引发之下,整个洛邑无数黔首也都深感大喜,交相庆贺! 苏寻的几个嫡庶兄长虽然目光复杂,但心中更多的也是欣然。 皆觉得,既然是寻弟,也的确足以使人钦服! 一时,连太子储君宾天的哀伤,似乎也被冲淡了许多…… 虽然,后面那金光瑞象不知为何,就渐渐消散了。 不过对于洛邑之中的黔首生民,乃至于对于周室的诸多亲族来说,却都觉得这应该也是正常的。 他们不知道。 只因为:“天子失官,学在四夷”!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之夜。 …… …… 就在苏寻斩断了天鼋之后,那磅礴的金光瑞象开始不断地注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他感受着上古先贤的意志,仔细吸取着那意志给自己带来的感悟。 等金光消散,苏寻再度感受了一下自己,发现虽然自己看似与之前没什么不同,但是,整个人的气质却仿佛发生了某种变化。 自己的五感似乎增强了许多,也变得要比之前神清气爽许多,精神上毫无疑问,有了很大的提升。 这给自己带来的是巨大的潜力。 尤其是在感悟了脑海中那“圣贤意志”以后,便更是如此。许许多多以往思索不明白的事情,在这一刻也豁然开朗。 他发现,自己此次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脑海之中的“意志”了。 借由阴阳鱼的力量,他可以重现这上古先贤的意志。虽然如今这些意志只不过是一枚枚的残缺碎片,但在阴阳鱼的力量下混成在一起,却能够爆发出一种无比强大的坚韧力量。 在这力量之下,苏寻甚至感觉自己若再劈出那轩辕黄帝的一剑,甚至能够将整座宫殿都斩为两断! 苏寻心中浮现出喜悦之意。但是很快,他就收起了这喜悦,转而思索另一个问题。 “天命被我斩断了,天鼋的金光瑞象也被我吸收了……” 苏寻眉头微皱。 “那么,此举会不会引发‘上天’的注意?” 在之前棋盘幻象的四世之中,苏寻感受到了一种“窥探”的力量。 那时执棋人,对棋盘的关注和布局。 虽然如今自己不是天子,但是天子命格的神妙,应该比天子的身份更加惹人注目。那么自己没有接受这命格,而是“舍弃”了。 或许在苏寻自己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的事情。但在别人看来,那就未必了。 想起第二世自己称“皇帝”之时,苍天的愤怒,苏寻觉得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只怕就算没有达到那般无礼,却也相却不远了。 毕竟,“天命授意”,自己却拒绝。那,岂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但是苏寻却也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他对斩断天子命格,早已经有了决断。并且,也早就想好了可能会面临的后果。 何况,如今自己斩了这天命,却仍然没有立刻引发苍天震怒。这,已然能够表明出了几分,苏寻的猜想是正确的。 他提起宝剑,推开了天子宫的大门。 而与此同时,门外灯火通明,不少人影向这里簇拥而来。 远远地,能够看到有周室的亲族,大臣,以及那些个嫡庶王子。 一出门,就有无数侍官上前问候,或递呈拜帖,或奉上礼物,也有周天子的侍官前来宣读诏命,召苏寻入天子宫中。 不过,此刻苏寻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他们的身上。 面对聚集而来的众人,苏寻转过身去,看向守藏室的位置,吩咐侍女道: “备礼备车,我要去守藏室,与伯阳先生下棋论心!” 第十四章 拜师老子 众多向天子宫簇拥而来的人闻言,皆是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 天生瑞象,满城欢喜,周天子更是当即传下诏令,都希望苏寻可以众望所归,继承储君之位! 可是你倒好,出来之后,竟然要去什么守藏室,下什么棋,论什么心? 那侍女也是一愣,但是,却也不敢违逆苏寻的话,速去备车而来。 苏寻踏上马车,摒退前来问询的天子侍官道:“请转告父王,长幼有序,嫡庶有别,法礼不可更改,孩儿不想再引发另一场子带之乱。何况,孩儿心向大道,实在无心继承这储君之位。驾!” 言罢,便驱策马车,向守藏室而去,留下了身后满是怀疑人生的周室亲族侍官。 很快,周天子听完侍官与众多王子的话,也不由得愣了。 愣过之后,心中则浮现不可置信。 天降祥瑞,如此大吉之兆,结果,寻儿竟然还是坚定拒绝了这储君之位? 不仅仅是他,其实诸多王子,心中也都很是复杂。 原本在太子寿宾天之后,诸多王子的心思也活跃了起来。毕竟,天子之位,那是何等尊贵的地位啊! 哪怕现在周朝衰微,但这仍旧是极为崇高的身份。否则,东周也不可能发生那么多次嫡庶之争了。 但是紧接着,众王子便探听到了,姬贵打算传位给庶幼子苏寻。 苏寻平日里有贤名,而且所作所为,以及给周朝带来的中兴之势,也令众王子心悦诚服。虽然是庶子,但是众王子对他也很是敬佩。 更不要说,如今他还得到了天降祥瑞的征兆!这,可是无数人亲眼所见。 因此,当看到瑞象照耀王子宫时,诸王子终于也放下了多余的心思。 甚至是已经认可了苏寻的“储君”身份! 可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转眼间,苏寻又将这“储君”之位弃之如若敝履一般,放弃了! 而且这理由,也让众多王子感到心中羞愧,又无比敬佩。 尤其是王子猛、王子匄、与王子朝三人,平日里因为嫡庶分别互相势如水火。但现在看来……真是令人惭愧不已! 当然了,他们并不知道,苏寻此刻心中真正的理由。 但苏寻心中的理由如何,都已并不重要,他毫不犹豫地拒绝天子之位,此事都将深深地铭刻在众人的心中! 日后,祸乱东周王室的王子朝之乱,也终将因为今日之事,不复发生了。 自苏寻来到此世十三年,他这只蝴蝶,再一次煽动了翅膀,创造了历史! …… …… 苏寻驾车一路驶出王宫,很快,便来到了守藏室。 此刻天色浑浊,云雾黑暗。 原本应该已经接近破晓时分,可是不知为何,那东方晨曦始终未曾照耀大地。 虽说如此,苏寻驾车向守藏室时,却发现,一路上竟然畅通无阻。远处,守藏室的位置散发着淡淡地紫色气象,仿佛是在为苏寻照明一般,在路上开辟出了一条开阔大道! 他心中振奋,待接近守藏室时,便走下马车,取出束脩,朝守藏室的位置缓慢走去。 “不错,苏童儿果然不错。这一局,破的精彩!”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慢响起。 苏寻抬起头,便看到守藏室的方向,老子脸上含笑,目光激赏地看着他。 果然! 苏寻当即意识到,这与自己想象的一样。 破局之法,便是如此! 之前老子指点,他参悟了那玲珑入道棋所蕴含的红尘奥妙。但是虽然明悟,却无法破解! 玲珑棋中,黑白缠绕,白棋压制黑棋的势力,但黑棋扼住白棋的命脉。两者交映,纠缠不分,形成了水火共均之势。 无论苏寻怎么参悟,甚至是利用脑海中的“阴阳鱼”将每一个格子都尝试了一番,但都无法破解这入道棋。 直到,那天子命格的出现。 是的,苏寻从天子命格,从天子棋中,看到了真正的“破局”之法! 所谓破局,并不是棋盘上黑方或者白方的胜利。因为苏寻从一开始,就不是“执棋人”。 他,是“棋子”。 而棋子唯一破局的可能,便是……打碎棋盘! 不在局中,自然破局!如今的苏寻舍弃天子机缘,斩断天子命格,便是破局之法! 而对这一点,老子,也是意外。 老子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苏寻能否参悟这破局之法。 但老子所怀疑的,是苏寻能否甘愿舍弃这“王道之局”。 能否放弃,这坐拥得来的“胜利”。 原本天子之位,就已经是一个难以割舍的王道之局了。 可是,后面苏寻竟然激发出了天子命格,天命所归! 这,便更加是一场傲视苍生,睥睨凡尘的定局! 前者苏寻可以割舍,但后者,从来无人曾割舍过。 要知道,生于斯,长于斯。苏寻从小接受的,便是天地君臣之道。便是这天子之位,就已经极难舍弃,何况是天子命格? 但是,苏寻却做到了! 这,才是他赢得老子激赏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而如今,苏寻到来的目的,老子自然也心知肚明。 看到老子含笑,又想起了那指引自己而来的紫色气象,苏寻心中顿觉一阵温暖。 他先是微微笑了笑,随即,目光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递上束脩,呈肃拜之礼,诚恳道: “小童苏寻,一朝得见众妙之门,今心向往之,请伯阳先生收为弟子!” 一拜,两拜。 三拜! 老子并未拒绝苏寻的拜礼,看着束脩说道:“心仪成礼。苏童儿,你这一剑,斩道而得道,已是最好的束脩。” 苏寻闻言心中一喜,他本担心老子会像神话记载那样,不收弟子。或者运气好的话像一些小说中的记载一样,看在自己心诚的份上收个什么记名弟子。但却没想到,竟然好像早已经认可了自己一般! 老子接过束脩,看着苏寻,那目光音声仿佛翕然,一时,无数记忆拂过脑海,只微笑说道:“苏童儿,你既入我门下,当有一个法号。你是我唯一的弟子,我门中只有一个‘道’字。你既寻道而来,便望你能悟道得真。” “自今日起,你的法名便叫作‘道真’罢。” 苏寻大喜拜道: “苏道真,拜见师父!” 轰! 天空之上,忽然,紫气破晓,旭日初升。 无边黑暗,皆被驱散! 第十五章 天不降罪,只因“道”在 天庭。 苏寻斩却天命之后,一时,灵霄宝殿陷入到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 众仙神连大气都不敢轻喘,看着座上的玉皇大帝,心中忐忑不安。 多少年了……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遇到这种事情了。 苏寻所作所为,乃是挑衅上苍。 天命给他,他不珍惜,竟然以剑斩碎!这置上苍于何地? 如今玉皇大帝脸上虽然没有表露出愤怒,但是众仙神却都知道。这一次,恐怕……无法善了了! 有人不由得想起,上古时期,苍天震怒之时的一场惊世灾害。 那场灾害,几乎覆灭了南瞻部州!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姬寻藐视上苍,违逆天心。竟然以剑斩命,不尊圣意,胆大妄为,罪无可赦!臣以为,他万死难辞其咎!” 开口之人,正是那托塔天王李靖。 李靖话音落下,顿时打破了这死寂。众仙神深以为然,皆说道: “李天王所言不错,那姬寻如今只不过是周朝庶子,尚且胆敢如此。若是继承了天子之位,岂不是要逆乱反上?决不可轻饶!” 众仙神议论间,太白金星再度出列说道:“陛下,诸仙卿所言不错。那姬寻藐视苍天,不敬鬼神,的确罪无可恕。臣未想到周朝五百年间风调雨顺,便忘记了何为天恩浩荡。” “臣以为,当风、雨、雷、电予以洪灾大涝,再遣瘟部散播大疫。同时,在那姬寻未能继承大统之时,令阴差将其魂灵捉拿,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其永受无间之苦!” 太白金星出列一言,看似平常,但众神听了却都心中悚然。 看来,这南瞻部州的人间又是一场大灾难不可避免了。 太白金星乃是玉皇大帝的亲信,他上知天意,很多时候,便是代表玉帝本人! 若是其他仙神启奏,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但是太白金星启奏,几乎便可以等同于是玉帝的诏令。 何况这一次那姬寻所作的事情,也的确堪称重罪! 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也有仙神心存不忍,但却没有一个胆敢站出来替苏寻说话的。 众神望着玉帝,等待玉帝的亲自诏命。 气氛渐渐肃然,玉皇大帝见状,似乎要说什么。但是下一瞬,他的目光又忽然微微凝起。 众神心中一震,以为玉帝要动怒。 然而,令所有人意外的是,玉皇大帝并没有如何动怒! 只听玉皇大帝神色淡然,缓缓说道: “众卿所言,或有道理。不过,那姬寻虽然犯了过错,但念在其不明圣意,所作所为乃是无心之举,故而也并非是无法原谅。” “更何况,那周朝有嫡庶之礼。姬寻此举也算遵照礼法,合乎规矩,再加上其改良琴棋书画,为人间添了许多功德,因此,此事便算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玉皇大帝此言一出,不少仙神顿时松了口气。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意外。 天威不可犯! 如果说是一个小小凡人,那众神自然可以不去大费周折。 可是那姬寻不同。 姬寻是凝聚了天子命格,令三界都有所感受。但他此举,更是惊动了天地,堪称大逆不道! 就算真的是无心之举,但又岂能轻饶? 要知道,就连玉帝的亲妹妹,触犯了天规,都难逃桃山之灾。何况,只不过是一个区区凡人? 可是偏偏玉帝却轻描淡写的揭过了!这,让众神皆疑惑不解。 只能说,圣心难测吗? 李靖眉头一皱,还要说话,太白金星忙说道:“陛下恩惠,垂赐圣慈,福泽十洲,通耀四海,实乃亿万生灵之莫大福缘也。料想苍生必定感恩戴德,永念天恩!” 此言一出,众神也没有了追究之心,便在玉帝示意下散去了。 不过,散朝之后,那千里眼、顺风耳却仍觉疑惑不解。区区一个凡人,到底有什么神异的,竟然能够让玉帝垂恩?莫非是有什么玄机在? 好奇之下,千里眼、顺风耳便运作神通,纷纷朝苏寻感知而去。但这一感知之下,顿时,心神极大震撼! 因为,在他们的神通之下,竟赫然看到了苏寻对“老子”三拜,递上束脩,而那老子面带慈祥的接过束脩的样子! 紫气漫天,冲破黑暗,给人间带来了亿万万光。 “自今日起,你的法名便叫‘道真’罢。” “苏道真,拜见师父!” 拜见……师父!! 那姬寻的师父,竟然是……!! 难怪天不降罪。 原来,只因……“道”在! 千里眼和顺风耳心中骇然,忙收回了神通,不敢再探查。 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再是他们能够揣测的事情了。 不过。 千里眼、顺风耳只不过是小神。 在这三界,比他们拥有更广大神通者,数之不尽! 连他们都能够以神通察觉到这件事情,其他更加强大的仙、神自然也有不少可以得知。 并不是因为他们强大,而是因为……其根本就未曾有任何遮掩的意思。 天威,的确不可犯。 但是姬寻已经斩命,而苏道真,则是他唯一的弟子! …… …… 西方,如来看着东方漫天的紫气,心中也不由得有些许讶异。 想不到那人竟然看中了他…… 但是,仔细一想他的作为,而且竟然恰似那彼时,彼刻,彼地。 而且,又那般的像那上古时的“彼人”。 这,也就难怪了。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缘法”吧。 “世尊,不知我们……”旁边,有大势至菩萨开口,似乎要说什么。 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如来便淡淡说道: “阿弥陀佛。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此时因缘,亦是彼时因缘。” “何况,算来时辰已到,此次法会结束,西牛贺洲也该当有佛出世了。只是,希望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听闻如来那饱含深意的话语,众佛陀菩萨也都是心中一震。 佛该出世。但偏偏在此时,那人,却也化身降世了。 虽然那人应该不会专门为了西牛贺洲而来。但是,在这个时间点,也的确有些微妙。 难道说,他要…… 第十六章 向西而行 苏寻得了法名,心中不由大喜。 原本,他对于老子收自己为徒如此顺利,还感到有几分不安。 但是,当老子亲自给自己赐下法名之后,这份不安便烟消云散了。 何为法名? 法名,即道名。 与所谓的“道号”不同,“法名”相当于是一个人“入道新生”的证明! 西游记中,孙猴子被菩提祖师赐名“悟空”,从此方才能够“打破顽空须悟空”。 从那以后,小说中也一直以“悟空”为名称呼他。 而后来,孙悟空拜师唐僧之后,唐僧明知道“悟空”这个名字符合佛门法名,但还是取了一个“混名”,唤做“行者”。 自此之后,小说中便不再称呼悟空,转而改为“行者”。 同样的例子,在古代有很多。可以看得出来,名字,代表的便是接纳。而法名尤甚,相当于“再造”之恩! 老子真的收自己为徒了,而且,还是唯一的徒弟…… 苏寻,苏道真! 这正是: 下有幽冥上有天,死生云灭俱红尘。 要识玄机先斩命,如求大道必寻真! …… …… 苏寻对老子再行大礼,老子也没有拒绝,毕竟这法名之恩,他的确当得! 等苏寻行礼结束,老子说道:“苏童儿,红尘事已了,不若离去罢。” 老子开口,苏寻顿时抬起头来,略微惊讶地看向老子。 却听到,“哞”地一声,守藏室中,一只板角青牛缓慢踏出。 老子轻轻抚摸着那青牛,随即,缓慢地坐在青牛之上,诵道:“时节因缘不偶然,既由人事也由天……” 诗词诵着,便缓慢地向西方骑去。 苏寻闻道,当即心中清醒,他看向天子宫的位置,暗自下定了决心,总有一日,自己还会回来的,那一日不会很久的。随即便拜倒在地,恭然行礼。 …… …… 当得知苏寻去守藏室后,姬贵当即与众臣、众王子也一同前往守藏室。 不过他们却扑了个空。等他们到来之时,苏寻与老子都已经离去了。 “禀告大王,我等遍寻藏室,未见藏室史与王子,只发现竹牍一卷。” 众人焦急之间,有侍官来报,随即递上了一卷竹简。 姬贵忙接过,打开竹简,却发现上面正是苏寻留给他的书信。 读过竹简之后,姬贵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怅然。 忽地,他目光略微凌厉几分,拔剑说道:“王子寻既然无心大位,那余一人便承他的心愿。今日起,便革去他的王位,以后王子寻便不再是姬氏之人!” “这!” 众王子面面相觑,没想到姬贵竟然会如此。 若是普通的王子,如此不尊礼法,擅自离去,姬贵如此作为的确倒也正常。可是,苏寻不一样! 且不说天生瑞象,单说苏寻本身的贤名,无论犯了什么过错,都不是不能原谅的。 而且,若苏寻不再是姬氏之人,那,周室会不会像从前一样,再一次渐渐衰微,连朝贡也不再有了? 这一点,众人都隐约担心。 大臣宾孟、单旗、刘卷等人与众王子皆来劝说,原本朝堂之上他们勾心斗角,但此刻却罕见的齐心。但无论怎么说,姬贵还是坚持己意,丝毫没有改口动摇! 众臣无奈,只能离去。唯有那周天子姬贵,看着向西而去的满天紫气,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紫气,并非是什么人都能够看到的。但姬贵毕竟是“天子”,别人不行,他总还是可以的。 姬贵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却也并不是愚蠢之人。他在位之时用诸侯进贡的铜器铸造大钱,用于缓解周朝的财政危机,虽称不上是贤主,但也算得上是有些智慧。 哪怕天子失官,但此事,他也能够看得出,绝对并非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姬贵的眼中满是惋惜,不过,更多的,却是欣慰。 鲤跃龙门,风云际会。看来这“天子”之位,并不是你真正的归宿。 只可惜…… 今日一别,或许,也不知是否还能有再见之日了。 翌日,周朝便发生了一件值得天下轰动的大事。 周朝王子姬寻,竟然舍弃了储君大位,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洛邑,从此,不再是姬氏王族! 这件事情,震动列国。 普通的黔首生民不知道,但列国诸侯却终于明白了,那引发天子命格,并且毅然斩天的人是谁。 半月之后,列国诸侯各自派遣使臣,向周室进贡,就连在外有战火的诸侯也不例外。 贡品层出不穷,种类繁多,俨然竟有武王之盛。尤其是春秋五霸,更是奉上了诸多奇珍异宝! 虽然接连受到了两次“打击”,但是看到了如此多的珍宝贡奉,周室亲族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看来这诸侯国并没有因为王子寻的离开,而失去臣奉之心,而且甚至不知为何,反而比以往更加丰盛了十倍、百倍。 只有那姬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着那些贡品目光复杂。 苏寻斩道而得道,周室,失天命而得“众生”命。 对于苏寻的离去,诸侯意外,欢喜,更尊敬。 周朝失去了天命,衰落,已经是必然的了,“天子”再也没有了“中兴”的可能。 但是,自今日起,列国诸侯,却多了更多的可能。 否则让苏寻这尊“天鼋”出现,或许,他们将再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希望! 正因为如此。 自此之后,直到战国时期,列国诸侯的贡奉始终不断,也再没有了那“数典忘祖”的传说。 …… …… 苏寻与老子一路向西,虽有青牛,但也步伐缓慢,并没有印象中的“一日千里”之类的神速。 两个人慢慢悠悠,一连行了七八日之久,中间竟然没有休息。 不过,苏寻接连七八日没有休息、进食,却感觉心中有某种支柱,让自己忘记了疲劳与饥饿,就仿佛已经成仙了一般。 他虽然有心想要询问,老子会教导自己什么。不过老子没有开口,苏寻便也没有开口,两个人便是你前我后的向西方走着。 直到,十天之后。 远处天空下弥漫而去的紫气,忽然间,仿佛遇到了什么屏障一般,停滞缓散了几分。 紧接着,更远之处,忽然响起了礼乐之声。 苏寻抬头远眺间,竟然发现远处有整整齐齐有近百人向东而来,而为首的,则是一个身高九尺六寸,相貌儒雅,气势凛然的男子。 第十七章 孔子 紫气汇散,那男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抚须看向天空,随即目光落在了苏寻与老子的身上。 与此同时,苏寻目光微微一凝。 这男子,莫非是…… 就在苏寻对这男子的身份有所猜测的时候,却发现,那男子见到两人,迈步过来,面对着在青牛上的老子似乎有所动作,仿佛要行礼,但又觉得无从下手。 “呵呵,如果不知道如何行礼,那就不要行礼了。”老子见状,脸上浮现出笑意说道。 “长者倒骑青牛,恕我不知何方为前,何方为后。不过,与长者相见,一定要行礼。我只好在一侧行礼,请长者不要怪罪。” 那男子面色严肃,随即对向老子,双手作礼,深深地鞠了一躬。 苏寻见状,也对向男子,作手回礼。 老子道:“你在此阻路,可是迷失了路途?” 男子道:“我们来自鲁国,要去洛邑拜见老子,请教一些的事情,可行至此处,却觉得一路黑暗,实在是找不到何处才是正路,还请长者指教。” 老子微笑:“看来,你便是孔丘了?” 男子一愣,随即仿佛恍然,又仿佛确认一般:“莫非,长者便是老子?” 果然! 苏寻一瞬便意识到了此人的身份。 此人,竟然便是被称作“至圣先师”的,孔丘,孔仲尼! 想不到竟然还会遇到这位“圣人”。 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孔子的目光竟然看向了他,似乎略带几分微妙地说道:“莫非,这位公子便是苏公子?” “正是在下。” 苏寻拱手说道:“苏寻,苏道真,见过孔子。” 孔子也忙回礼。 苏寻见状,不由心想:这孔子果然如历史记载一般,执着于周礼。 只是不知道他在此阻路所为何事? 苏寻知道,历史上,孔子和老子的确见过两次面。这两次面,孔子对老子都奉师礼,请教治国的问题。 若算算年龄的话,的确应该也是大概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见面。 此刻,孔子的年龄还不算大,没有达到“不惑”之时期,因此才会想要去洛邑拜访老子。 至于第二次,则已经是在孔子晚年时期了。 苏寻原以为,老子提前离开守藏室,向西而行,即出函谷,这段历史便也不复存在了。却没想到,竟然在路上遇到了。 这是老子有意而为之吗? 苏寻心中微凝,完全不排除这个可能。 他虽然知道了这个世界拥有着神话,不一定与历史上一模一样。但是,老子化身下凡,绝不可能是因为自己一人。 或许“孔子”,原也是应该与其相遇的。 苏寻在这里思索,而另一旁,孔子先是再一次对老子行大礼,随即说道:“孔丘有一事不明,希望能够在先生这里解惑,请先生不吝指点。” 老子点了点头道:“你说。” 孔子看了看苏寻,随即正视老子,道:“武王时期,天下初定,周公推行周礼,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太平昌盛之世。如今天下动乱不止,臣民黔首遭苦不止,正是由于周室衰微,礼乐崩坏。” “十日之前,我观洛邑有瑞象升腾,本以为周室将要中兴,礼乐也将重归正统,照耀世间,我本喜不自胜,谁知道那祥瑞却被人斩断,只怕周室再无中兴的可能,不由觉得心中沮丧,因此,才来询问先生,这天下的正路到底在哪里?” 苏寻心中一怔。没想到,孔子之所以会过来,竟然是因为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引发天子命格,又以剑斩命的话,或许孔子仍旧会来洛邑,但却绝不会是在这个时候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又觉得,这也是难怪的。 孔子一生奉行的乃是“礼法”。 而实际上,这礼法所代表的,便是一个既定的“序”。 长幼尊卑,纲常伦理。与不同等级的人交往也应该有不同的礼遇。 这便是孔子的礼。 如果是在普通的历史上,孔子的礼倒也正常。但是在这个世界,却是“上天”存在着的世界。 上天行周,从而才有周礼,孔子的礼,尤其是从周礼衍生而来的礼,某种意义上来说,便代表着“天”。 虽然,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不语,不代表不信,而是代表敬。 子曰:鬼神之为德,其盛矣乎!视之而弗见,听之而弗闻,体物而不可遗。 这说明,孔子还是相信“鬼神”的存在,并且尊奉于“天”的。 而苏寻的所作所为,乃是以剑斩命,拒绝了传承天命,也拒绝了“礼”。天命不再,周室难兴,因此,孔子会怀疑人生便也是很正常的了。 面对孔子的问话,老子指向大地,说道:“这天下的正路,就在这里。” 孔子一愣:“就在这里?” 老子点头道:“天下的正路,在于造化。天地存在,造化便存在。天所制定的新路,无论是规则也好,道理也好,礼法也罢,终究是片面的。” “人心没有伪装,才能够分清楚何为真,何为假。若强行压抑一个人的本性,所能够得到的往往是相违逆的后果。这一次,苏童儿的作为,便是最好的例子。” 老子说到最后,目光放在了苏寻的神色。 苏寻听到前面,心中还若有所悟,总觉得老子虽然是在解答孔子的话,但好像隐约也有指点自己的意思。但等听到最后一句,心中也是不由一怔。 那孔子目光也再度放在了他的身上,含有深意地说道:“原来洛邑的瑞象,果然是苏公子所为。”他之前似乎也有猜测,但一直不敢确认,如今终于证实,看向苏寻的目光也更加复杂了。 毕竟,苏寻相当于亲手毁了孔子的周礼。 不过孔子也没有说什么,面向老子道:“先生的道超然于物外,孔丘佩服不已。不过,我却仍然不赞同先生所言。周室虽然或许将不复存在,但是天下尚有诸侯,我有意游历诸国,总有一日能够验证礼法是否能够创造太平盛世。” 孔子说完,便向老子继续行大礼,然后,便回归于身后的百人之列,向东方扬长而去了。 来到了,遇到了,看到了,离开了。 孔子与老子的相遇没有苏寻想象中的碰撞。仿佛十分平常,就像是遇到了一个问路人。 但是,看着孔子的离去,苏寻,却若有所思。 第十八章 入道 孔子与老子的会面,看似并没有引发什么。可是,苏寻却若有所思。 就好像之前所说的,孔子的一生,信奉的是所谓的“礼”,尤其是“周礼”。 但实际上,周礼所代表的,是“天”,更是天地之间的“规则”! 如果是在原本的历史上,苏寻从这里或许看不出什么。可是如今的苏寻,经历了梦中四世,并且看到了这个世界“上苍”的存在。 那么,从这一点上来看,“天”,所代表的就很微妙了。 在西游记中,可以看得出玉帝、老君与如来这三方,分别代表的,其实便是“儒”、“道”、和“佛”三方。 换句话说,儒家的礼,其实代表的便是玉皇大帝!而玉皇大帝,所代表的便是“天”。 如今看来,周礼很有可能,便是“奉天”而生。 仔细想想,周朝称天子,而周礼也是在那个时候而诞生的,的确很难让人不去与“上苍”联系到一起。 不过,孔子,乃至于周公是否与玉皇大帝有关系呢? 这一点,苏寻觉得,应该还是不然的。 因为春秋时期的周礼,是一部举世著作。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周礼的出现,以礼制对人的身份进行划分和社会规范,最终形成等级制度。虽然,是进一步地将人间与等级联系在了一起,由此出现许多弊端。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周礼的出现,的确让周朝的社会稳定了许多。 孔子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并且他从小受到的教育也是因为如此,所以,才会想要恢复周礼,重现一个真正稳定的太平盛世。 如果孔子生在现代,绝不会去主张恢复周礼! 但只可惜,孔子生在的,并不是现代。虽然这造就了他,却也限制了他。 他更不会知道,在四百年后,周礼的含义将会彻底发生质变,他一生奉行的儒家,也会成为故步自封的“儒教”。 想到这里,苏寻忽然意识到老子之前对孔子所说的话。 孔子对老子询问“正路”在哪里。老子只是说,正路,就在这里。 一条大路的本质还是大路,这条路是通天之路还是入地之路只不过是人赋予它的概念! 周礼是“奉天而生”,但是,周礼的本质并不是“因天而生”。周礼本就存在,只是存在于天地万物之间,而天只不过是借用了这个名字,让其发展成自己想要的。 就好像,春秋时期的周礼,与汉朝以后的儒礼一样。礼还是那个礼,意却已经不是那个意。 所以老子说:人心不应该有礼法的伪装。 但一旦人心被礼法所蒙蔽,能够超脱出来。除非是“圣贤”,否则,却是难之又难的了! 苏寻斩命,虽然对于苏寻自己来说,他经历了棋盘四世,了解了许许多多的信息,不甘于被困在棋盘之中,所以他斩命求道,试图超脱。 可是,在旁人的眼中看来,尤其是在老子的眼中看来,此举,难得之至! 不过就算苏寻不斩命,而是遵从礼法。实际上,对于“造化”而言,他的所作所为,也是极为渺小的。 苏寻一人,即便让礼法重振,让天道彻底取代人道。但是,人心还在。 人心虽被礼法蒙蔽、压制,人的本性虽被压抑。但是,越是压抑,越是会形成逆反。到最后,要么灭亡,要么爆发。 因此就算在礼法之中的人心可以伪装一时,但总有一日,也会真正暴露出来。 所能改变的,不过是外在的包装。本质本真,不可更改。这就是老子所说的“造化”! 老子这是借助与孔子的交谈,在对自己进行教导! 一时,苏寻体悟到老子的心意,不由得深感敬佩。 这,便是所谓的“道”吗? 虽然,现在苏寻对这个字,仍旧不是很能理解。可是,原本是完全无从着手的“道”,此刻在他的眼前,似乎渐渐地有了形体,不再是完全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了。 “苏童儿,你觉得,孔丘,能成功吗?” 就在这时,老子忽然问道。 自从离开洛邑,老子和苏寻十日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如今,发现了苏寻似乎有所领悟,老子终于开口询问。 面对老子的询问,苏寻道:“或许能,但也肯定不能。” “哦?此话何意?”老子目光微动。 苏寻说道:“列国诸侯不会接受孔子。但是,‘天’会接受孔子。总有一日,‘天’会让列国接受孔子的礼。只不过,那时候的礼,恐怕便不是孔子想要看到的了。” 苏寻想到了历史之中的记载。 孔子一生,游列诸国,推行礼法,但是却处处碰壁。 列国对孔子大都礼遇、善待,但是绝不会任用孔子的周礼。 这一点看似难以理解。因为,周礼推行,对诸侯国的稳固明明大有好处才对,怎会不被任用呢? 当然,若是从历史的角度来说,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很多理由,不好分说。 但若是是从如今的角度,苏寻,却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其中一个最大的缘由,便是,列国诸侯,并不是完全属于“周室”的! 当年周武王攻陷朝歌,商朝从此落幕。可是,商朝的诸侯却并没有被周朝尽皆一网打尽。而是采取了分封、怀柔的举措。 换句话说,如今的列国诸侯,有很多还继承着周朝之前的商朝! 这其中,甚至有许许多多商朝当年的王公贵族。 这些诸侯王,在周朝掀起了许多次叛乱。最大的叛乱莫过于武庚之乱。 但实际上不仅如此,就连未来一统六国的始皇帝,其根源,都是出自于商! 商朝虽灭,但是根基却未损。因此即使天子失官,诸侯却还掌握着学术。 孔子的“礼”某种意义上来说,代表的是“天”,诸侯国,表面上大加称赞,绝不会说有任何不好。何况,孔子本身的人格,也的确让人尊敬。 但若说是任用?那也是绝不可能的! 不过“上苍”,或许总有一日,会让诸侯国接受这“礼”。只不过,上苍的“礼”,便并不是孔子的“礼”了。 但是,无论“礼”到底是怎样的,都不能够,真正地改变“人”! 这就是苏寻的观点。孔子,或许能成功! 然而这个成功,绝不是孔子真正想要的成功。 而且,这个成功,也只是一时的成功,肯定不会是真正永远的成功! 老子听了苏寻的回答,又问道道:“既然如此,苏童儿,你是如何看待孔丘的礼呢?” 苏寻沉吟片刻,说道:“我认为,‘礼’很重要。但是,‘心’更重要。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礼源于心,而不是心源于礼。” “不错,不错。”老子眼中浮现出了一抹赞赏,随即忽然笑道:“那么,苏童儿,你饿了吗?” 苏寻恍然惊醒,十日间的“神仙经历”涌上心头,不由得觉得很是可笑,大笑说道:“弟子饿了!不但饿了,而且渴了,累了,倦了,困了!” 老子也是大笑,道:“我也是。那么,一同去找些吃食,再好生睡上一觉罢。” “徒儿遵命!” 如果说,苏寻斩命是“得道”的话,那么如今的他,方才真正的“入道”! 第十九章 蜕变 不错,其实,这个道理或许苏寻本来就明白。只不过有的时候,即使明白,想要真正的领悟、做到,也是不容易的。 道法自然! 自从苏寻意识到了老子的身份,并且经历了入道棋与斩天命的事情以后,他,对老子的感受便越来越有所不同。 曾经他觉得老子只是一个很亲和的老人,虽然充满智慧,但兴趣、爱好等等,与自己前世遇到的街边老大爷也没什么不同的。 但是后来,在得知了这是神话世界之后,便渐渐地,觉得老子愈发神秘。 等到拜师老子,紫气漫天,冲破黑暗以后,苏寻更是觉得,老子深不可测! 然而,现在仔细看来,老子还是那个老子,并没有任何变化。 变化了的,是苏寻的心。 他的心被类似于“礼”的思维所弥盖。这,是古往今来任何人都难以避免的一种思维。 是一种难以磨灭的观念。 这观念,对如今的苏寻来说,则是踏入大道的一个阻碍! 因为这个观念,苏寻甚至跟随老子十天十夜,未曾休息,未曾进食,未曾饮水。 若非他此刻的精力受到了那天鼋的滋养,再加上上古先贤的璀璨意志,恐怕他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现在想想,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寻也终于明白了,老子看似没有教自己何为道法,那是因为,老子是要让自己的心可以浸入道法之中。 如果没有这颗赤子之心,那么就算强行领悟道法,也只不过是半吊子罢了,迟早,必会陷入迷障! …… …… 思路顺畅之后,苏寻便没有再纠结。 他先是就近找到了一片树林,摘下了许多果子,打了一葫芦泉水,奉上给老子。 而且在递给老子野果之后,苏寻忽然发现,老子的状态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差一些,接过野果,便大口咬了下去,任由汁液吞入腹中,脸色才红润许多。 这样子,倒是与印象中的“太上老君”不太一样。 想到这里,苏寻不由觉得,莫非“老子”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神通法力傍身?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十日来,老子能活下来简直都是一个奇迹! 不过,他能够如此来为苏寻引道,这份大恩,苏寻也是感动不已。 呆愣了许久,苏寻忽然又对上老子慈祥的目光,心中一暖。 随即苏寻也赶紧吃起了野果,喝起了泉水。任由野果的甜味滋养着自己,汁水充足,令人心旷神怡。 吃过以后,两人犹不尽兴。 苏寻说道:“伯阳师父,野果不充饥,我去找些野兽来罢!” 老子笑道:“善!” 苏寻当即提起宝剑,向林中去。 半个时辰之后,便猎杀了一只獐子,随即生火将这食物烤熟了。 苏寻烤肉,不一时,香味便四散弥漫而起,老子见状,不由得食指大动。 却见那肉外酥里嫩,表皮金黄,却无半点焦黑。不仅如此,上面还覆盖着厚厚地一层果香,当即似乎有些急不可耐的将一块肉将撕下来,品尝起来。 “好香,苏童儿,你的手艺果真不错。你还在这上面淋了野果的汁液?” “是的,虽然山野简陋,难以调味,但美食岂能辜负?所以徒儿便尝试着将果汁的酸味、甜味浇在了这烤肉之上。” “哈哈,好一个美食岂能辜负,妙也,妙也!” 两人相视而笑。 一只蝴蝶,冲破束缚,向着夕阳展翅。 …… …… 两人大快朵颐,不一会,竟然将整只獐子都吃的干干净净,令人瞠目结舌,不禁觉得这未免也太能吃了吧! 吃过以后,两人便以地坐床,以天为被,美美的睡了一觉。 一夜过后,苏寻与老子再次骑上青牛上路。 与前十日不同,老子与苏寻有说有笑,亦师亦友,谈天说地,通古论今。 在这个过程中,苏寻再一次感受到了老子的渊博学识,自己远远不如,虽然相互谈论,但大多时候苏寻都只是单方面的听老子讲解。 偶尔,青牛饿了,苏寻充当放牛娃,引那青牛吃草。只是这青牛脾气不太好,对自己总耍小性子,甚至还四脚翻飞,满地打滚,将他弄得狼狈不已。 偶尔,苏寻与老子也会再下上几盘棋,山野之中没有棋具,两人便指地为棋,下起盲棋,只是他再没有用过定式和推演,因此,毫无疑问的始终败北! 一路向西。 有时,烈日炎炎,让人枯燥。苏寻便和老子在大树之下乘凉,仔细地看着太阳照射在大地上。 有时,山中有雨,便去避雨,听着雨声坠落,感悟天地之声。 有时,风云变换,大雾弥漫,苏寻便仔细冥想着那大雾后面的景观。 有时,登上高山,一览天下壮丽,领略到自然风光,大奥世事,让人神采飞扬。 这看似再也寻常不过的生活,但是,却让苏寻时时刻刻都有新的发现,偶尔甚至老子的一句话,都会让他感觉豁然开朗。 渐渐地,苏寻忘记了俗世烦恼,忘记了脑海之中的那两条阴阳鱼,也忘记了这到底是神话还是历史。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前生今世,身份如何。 他仿佛融化在了这自然造化之中。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原来天地之间,到处都蕴含着许许多多的玄妙! 这些玄妙是本来就存在的,存在于风中、雨中,存在于气象之中,存在于一座大山之中,也存在于一粒微尘之中。 但是曾经的苏寻,却完全看不到这些事物。直到如今,他的心超脱于复杂的思绪,才能够接近自然的淡朴,才能够发现到天地的奥妙! 过去之事与这天地奥妙一般,都是既定存在的。大河之水不可逆流,以往烦恼如丝,丝积成绸,才将这些都笼罩了起来,让它们变得迷迷蒙蒙,让它们变得复杂至极。 而如今,终于,抽丝剥茧,破茧成蝶! 渐渐地,苏寻与老子的畅谈,变得多了起来,通古论今,谈笑造化,也不再是单纯的听老子讲解。 那青牛似乎也变得听话了,每每放牛,只需要苏寻一个眼神,便乖乖听话,过去吃草。 就连与老子的对弈,苏寻偶尔都能够赢上几盘了。虽然还是输多赢少,但是每每胜利的巨大喜悦,就会让他情不自禁,满心雀跃! 忽地,不知从何时开始,苏寻能够愈发真切地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身体。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时时刻刻,都将自己的精神、精力、状态维持到最佳的程度。 原本他虽然剑术精妙,但是身体素质,也只是与一般人相差不远。 即使是后来吸取了天鼋的气象,乃至于凭借“阴阳鱼”领悟了先贤意志,但那更多的也是对苏寻的技巧、潜力、精神上的提升,以至于感觉仿佛身体也有了巨大的提升一般。 但人的精神,是有极限的,并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维持最佳的状态。 苏寻激发圣贤意志,或许可以一剑将一座宫殿劈成两半。但是,那也是基于他精神状态为最佳的时候。 一旦筋疲力尽,圣贤意志,就算强行动用出来,也不会发挥出多大的力量! 这就好像是,一个筋疲力竭的剑术高手。 就算他的剑法天下第一,但,也绝不可能打得过一个精力充沛的庄稼汉。 而如今的苏寻,便始终能够令自己的精神达到最佳! 并且,也因为如此,他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发生着蜕变! 数月之后,老子与苏寻已到达黄河边缘。 远处,一座巨大的雄关,隐隐出现在两人的眼中。 第二十章 紫气东来 绝涧之东,高原之西,秦岭之北,黄河之南。 在这里,有一座气势浩荡的雄关要塞,盘踞在隘口之中。 其关在谷中,险如函匣。故名,函谷关! 函谷关乃如今的天下第一大关。往东可去洛邑,往西能达丰镐,乃天下之咽喉。 但是,如今函谷关中,却到处弥漫着压抑的气息。 夜色笼罩,星辰无光。 镇守函谷关的将士神色满是疲倦,还有不少面色蜡黄,时不时地发出干咳声音。 不过,他们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担心。 “关令大人已经七日七夜没有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他的身体要受不住了呀!” 忽然,有人说道。 他一开口,顿时,函谷关中的将士都纷纷议论了起来。有人说道:“关令大人这是为了我们啊!黄河大疫爆发只有半月,可是却有数万黔首都遭了此灾,此疫病源顺黄河而下,流毒无穷。如果不想办法阻止,恐怕天下生民都要毁于此疫。” 有人说道:“我听说,这次疫灾非同小可。瘟疫爆发之后,列国诸侯严令黔首饮用黄河之水,但仍然无法阻止。只要有一人得患,往往就要牵连一座城池!” 又有人说道:“可是,瘟疫乃是天灾,人力岂能阻挡?关令大人虽通岐黄之术,但是此次瘟疫与过去不同,根本就是上天的惩罚。又如何能够以药石阻挡?” 这时,守关的一位将领忽然站起身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去上谏关令大人!” “不错,如果关令大人在这个时候倒下了,谁还能够带领我们?” 众将士齐齐附和,各自站起身来,便要去请谏。 然而,就在这时…… “来人!快来人!!” 忽然,城楼之上,一声无比激动地大喝响起。 众将士齐齐一愣,但也能听得出,这声音,便是他们所说的“关令大人”尹喜! 尹喜自幼喜好易经,对医卜星象,方士术数极为擅长,素有贤名,因其为关令将军,故而又被称作“关尹子”! 自从半月之前,黄河流域爆发了大瘟疫,尹喜便日夜思索,研制药石。但此次瘟疫来势凶猛,远超从前,故而即便他七日七夜未曾合眼,也根本毫无头绪。 但在这个时候,竟然如此激动兴奋地大叫,莫非…… 众将士很快就聚集在城下,看到平日里衣冠整齐的尹喜,此刻却仿佛疯癫一般,坐在城楼之上欣喜若狂,不由得也被这喜色感染。 有将领问道:“关令大人,莫非,是研制出治疫药石来了!?” 尹喜摇头,喜色不减道:“药石?还研制什么药石?快!东方有圣人将至,圣人若来,瘟疫自能消灭!全军将士听令,尽皆出关,向东打扫……不,我要亲自去打扫!” 尹喜说到一半,忽然又觉得不妥,随即竟然亲自从城楼之上奔行下来,抢过一把扫帚,随即当先一个人在路上向东打扫了起来。 众将士见状,尽皆瞠目结舌,呆若木鸡。 “关……关令大人,你……” 众人心中莫不在想。莫非,是关令大人七日七夜没有合眼,心系瘟灾,劳累过度,癔症了吗?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随我一同打扫,迎接圣人!!” 尹喜又是一声大喝。众将士这才纷纷醒转过来,看着眼中清明的尹喜,知道,恐怕关令大人并没有在开玩笑! 尹喜平日里素有民心,且聪慧至极,故而,此刻虽然众将士都很疑惑,但也不敢违逆他的命令。连忙一同拿起扫帚,向东方打扫。 只是在这个时代,扫帚还算得上是稀物,函谷关一共也没有多少把。 不少人便各自想办法,或将向东而来的那条大路清扫干净。 尹喜与众将士扫了一夜,直到那条大路从数里之外开始便一尘不染,才算是松了口气。 众人翘首期盼,等待尹喜所说的“圣人”到来。 不知不觉,他们也已经被尹喜的期待所感染。 但是,令人失望的是,直到朝阳破晓,东方也始终没人来。 太阳渐渐地浮到日中,烈日炎炎,不少将士已是满头大汗,心中不但失望,而且焦虑。 但尹喜,却还是没有任何动摇地站在这里。 忽然,远处的太阳之下,浮现出了人影。 众将士心中一振,但紧接着,便瞪大了双眼。 远处的人影越来越多,定睛一看,皆是一群穿着破烂,面色蜡黄的黔首,不少人肌肤腐烂,身上满是污物。很显然,并不是什么圣人,而是逃难而来的难民! “关令大人,这……”有人顿时迟疑。 但尹喜却道:“开函谷关,让黔首皆进入关中。其余人等与我重新打扫一遍!” “这……关令大人!我们没有时间……”那个将领顿时大急。瘟疫横行,关中有不少人都被感染。在这个时候尹喜竟然要开关收留难民! 而且,收留难民也就罢了,竟然还要让他们重新打扫一遍函谷关!! 将领心急,就要劝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尹喜却看向他,目光坚定地说道: “圣人一定会到的,子州,相信我。” 那被称作“子州”的将领看向尹喜,眼中犹豫半晌,但最终,还是被尹喜的坚持所打动,传令道:“诸将士,再打扫一遍!” 众将士闻言,虽然心中都很不满。但是还是按照子州和尹喜的话,重新打扫了一遍函谷关。 直到下午时分,才再次将被难民踏过的大路打扫干净。 看着东方的大路,尹喜擦了擦汗,心中浮现出了向往、期待、喜悦等情绪。 他抬头看向东方的天穹,在他的眼中,隐约之间,有无数繁星出现。 而与别人所看到的天空不同,尹喜透过了日光重云,看到的是,浩瀚的星空气象! 在那浩瀚的星象之间,无数流光若隐若现,那些流光,乃是象征着天下万物。 而在函谷关上,如今便是黑气弥漫,瘟毒流涂,此乃大凶之相! 黑气深浓,大有吞噬苍生,席卷天地的气势。 但就在这时,从东边竟然浮现出了一片瀚若沧海的紫气! 紫气漫天,绵延数万里,浩浩荡荡如若奔流一般,竟然将整座天穹都占据了。 无数流光在这紫气之下纷纷避让,仿佛得受朝拜的臣子。 紫气东来三万里,圣人西行经此地! 在这紫气之下,似乎阴霾破空,那无边瘟毒也仿佛被一扫而净!! 夕阳,西下。 就在这时,伴随着“哞”地一声牛吼,一个少年指引着一头硕大的青牛,从东方踏着余晖而来! 青牛那宽阔的背上,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年有古稀,而少年,则不及弱冠。两人一牛前后相随,缓慢而来。 紫气万丈,但是老者和少年却并没有什么祥云霞光覆盖。两个人极为朴素,就仿佛一对长幼,在大路之上,仿佛河水东流,自然而来。 犹如,融入到了山水景观之中一样。 众将士一愣,一时,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状,以为也只是途经此地的旅人。 但是尹喜却心中激震! 圣人,来了!! 第二十一章 关尹子 苏寻看着远处的巨大关隘,这才意识到,自己自从拜老子为师,到现在竟然已有数月之久。 在这一路上,他们并没有全速赶路,但是不知不觉间,还是终于到了这天下第一雄关之前! 一路上神州壮丽,风景奇秀,让苏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造化之神秀。 同时,他也意识到,或许真的如《太荒经》中所记载的,过了这函谷关,再一路向西,便可以到达西牛贺洲! 若是以往,苏寻必然会思索很多。比如说化胡为佛,比如说紫气东来,函谷著书等等传奇故事。不过现在的他,却完全沉浸在了“造化”之中。 那些或许会发生,或许不会发生的传奇,对如今的他来说,乃是自然造化中的一部分。而苏寻既然在造化之中,所要进行的,便是沉浸与感悟。 当然了,这也不能说苏寻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只是如今有老子在,他可以将一切都放下,将身心都完全沉浸在老子带领他见识到的“造化”之中。 “哞……” 青牛轻轻哞叫,远处,伴随着夕阳的余晖渐渐扩散,函谷雄关的风采也尽皆展现在了苏寻的眼前。 不过,比起函谷关,苏寻第一眼看到的,则是零零散散数百将士在那里站立等候。 为首的一人,乃是一位看起来仙风道骨,眼中蕴含智慧的中年人。中年人身穿长衫,相貌堂堂,面带恭敬之色,双手执礼,看向苏寻和老子的位置。 当苏寻与老子出现在中年人的面前时,顿时,中年人眼神一跳,随即脸上浮现出极度的喜色,三步并两步,迅速向这里冲了过来。 “函谷关关令尹喜,拜见圣人!”尹喜极为恭敬,面向老子的位置,叩拜而下,直接磕了三个头! 老子轻轻落下青牛,眼中平静地搀扶起尹喜,说道:“关令大人何须如此?老夫不过一贫贱老翁,如何能够当此大礼?” 与和孔子见面不同,虽然表面上老子并未有任何神情,但是苏寻却能够感受得到,老子对这尹喜的一抹赞赏。 不过这当然也是正常的。 要知道,关尹子乃是道家学派的始祖之一,被道教称为“文始真人”! 不但《道德经》是因为尹喜的强烈请愿而诞生的,他自己所著的《关尹子》也是著名的道家典籍,对列子、庄子、鬼谷子有极大的影响。 似老子这般人物,虽然称得上道家学派的开创者,但是他却并未立派。 而尹喜,正是代替老子,在春秋传颂道家学派的圣贤之一! 可以说,道家真正能够流传下去,尹喜功不可没! 当然,老子对尹喜的赞赏,也绝不是单单因为如此。尹喜本人,也的确是一个极好的苗子。 “在下不才,自幼喜好坟索,通连山、归藏。知八卦、懂星象。昨日夜观星象,发现东方有紫气如沧海呼啸而来,又如飞龙之势,不可阻挡。此乃圣人出世之征兆,乃造化之大势,故而今日派人扫关迎接,果真知道原来圣人便是大贤老子!” 老子闻言,笑道:“关令大人过誉了。不过,既然圣人东来,那关令大人何以见得老夫才是圣人,说不定,是我这苏童儿才是真正的圣人。” 尹喜闻言,不由得看向苏寻,随即面向苏寻拱手道:“见过苏子,请恕喜失礼之罪。苏子改良琴棋,传承书画,剑斩天鼋,喜佩服不已。” “不敢。” 苏寻也回手见礼,尹喜能够看得到紫气东来,知道自己剑斩天鼋之事自然也不足为奇。他对这尹喜也很是钦佩,自然不会见怪:“关尹子素有贤名,我听闻关尹子曾为楚康王之大夫,楚国如今之强盛,多有关尹子之功。” 尹喜忙说道:“旧事何必重提,康王待我不错,不过我实在无心社稷,只愿伴在黄河之畔,朝夕领悟大道。若是能如苏子这般跟随圣人身旁,哪怕是让我舍弃一切也在所不惜!” 尹喜说完之后,便继续面向老子,再次叩拜说道:“至于为何,我坚信老子为圣人。一则,是因为昨日观星象之时,看到那紫气之首白云缭绕,当为白发。二则,乃是因为老子的字。” “哦?这是何意?”老子问道。 尹喜道:“老子者,伯阳也。阳乃天下,伯乃第一。伯阳实乃天下第一之意!而唯有圣人,当才无愧此名,老子天下第一!” 老子含笑道:“有趣,有趣,你是个可塑之才!” 见到尹喜如此推崇,后面的诸多将士士兵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但也皆过来献礼,见过圣人。 老子并未有任何架子,但也没有去阻挡众人拜见,一一含笑点头,显得十分亲切。 在他的面前,众人哪怕心中不信这老翁是“圣人”,也是倍感亲和,不由得心中觉得面对如此年长的老翁,即便是扫关相迎也是应该的。 众人相互见礼过后,尹喜道:“圣人,实不相瞒,这一次我等前来拜见圣人,一则是聆听圣人教诲。二则,却是有一事请求。” “呵呵,此事,我已知道。可是因为黄河大疫之事?”老子微笑道。 “圣人不愧是圣人,确是因为此事。半月之前,黄河不知为何生出瘟毒,沿流而下,仅仅半月便有数万生民罹难!喜虽通岐黄之术,但却对这瘟癀实在无法。看那瘟毒之势,大有吞噬苍生,覆灭生化之意。如今只希望圣人可以出手,阻止这侵吞华夏的莫大灾难!”尹喜再度拜叩,这真的是三叩九拜了。 老子微微点头,忽然问向苏寻:“苏童儿,你可能看得到那瘟癀之毒?” 苏寻一怔,看向函谷关,但觉得那雄关壮哉,却也没什么异样。 不过他此刻已经入道,今非昔比,当即轻轻眯起眼睛,让自己感悟造化之气机,而与此同时…… “轰!!” 苏寻顿时看到,那奇伟的函谷关上,赫然盘旋着一条条无比粗大的黑气。 黑气并非是纯黑,其中混杂着黄褐之色,仿佛是由无数瘟癀灾疫堆彻出来的。 如今其聚集在一起,紧紧地缠绕住函谷关,甚至远通黄河,犹如无数条巨蟒一般盘根虬结,顺流而下,汇入支流,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第二十二章 赤癀 苏寻不由得心中一跳,他从未见到过如此恐怖的灾害,原本听尹喜描述,还觉得有些夸张,但现在看来,实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由地想起了“老子西出函谷”的传说。 传说老子西出函谷,被尹喜邀请著书,但却遇到了瘟疫。就在这时,老子的青牛吐出了一块黄丹,治愈了瘟疫,这便是“牛黄”的来源之一。 难道说,这是真的? 不过眼前的瘟癀气象,却委实是太恐怖了。 苏寻凝重说道:“这瘟毒融于造化之间,侵吞天地气象。在徒儿看来,恐怕不仅仅是普通的瘟疫。如不阻止,只怕关尹子所说的话,很有可能成为事实。” 但是,他也没有担心。 就算不按照“传说”的记载,老子途经此地,见到如此大疫,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道家虽然“顺其自然”,但所谓的“自然”,仍旧是伴随本愿而成的。 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这也是一种自然的态度。而不是说自然便是单纯消极的听之任之,不去作为。 而若有老子出手,这瘟疫就算再严重十倍、百倍,苏寻也不放在眼中! 老子道:“不错,且入关去看看。” 尹喜大喜过望,只要老子答应帮忙,此事微不足道! 连忙前去引路:“圣人请!” 众将士连忙分成两列,为老子开路,老子在身后缓慢步行,而苏寻则一个眼神,那青牛连忙跟在身后。 感受到神异,尹喜不由得仔细端详了苏寻一眼,却发现这少年仪表清秀,举止典雅,但绝无盛气凌人之色,行走之间,看似随意,却如若呼吸一般自然无拘。 隐约之中,他能够借坟索之术看到一道清气在不断孕育,心中不由暗赞:苏子不愧是能得圣人青睐的贤才! 众人很快便进入函谷关中,一入关中,便看到关中广场之上到处聚集着难民,四处悲声不断,恶臭逼人,痛苦的声音此起彼伏,令人心生哀怜。 “圣人,不知这瘟疫是何原因?”尹喜若有深意地看了苏寻一眼,随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之色垂询道。 苏寻当即明白了尹喜此举的含义。 以尹喜这般人物,自然知道他斩命之举,想来尹喜是怕这瘟疫乃是上天的惩戒。 不过苏寻倒是不这么认为。毕竟,他的师父可是老子!何况,棋中四世幻象中,他第二世的举措直接便引发苍天震怒质问,但如今的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征兆,这,便是最好的证明了。 但虽说如此,瘟疫的确是天庭的力量。突然爆发瘟疫,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天罚。 苏寻对这也很好奇,便看向老子。 老子淡淡道:“此乃赤癀之毒也。此瘟由内至外,先是破坏腑脏,进而糜烂皮肤,最终使人化为一摊浓水。此毒虽然难解,但所幸并不猛烈,从患疫到殁毙需数月之久。上古之时,赤癀弥于姜水,最终由神农氏解化百草之丹所抑。” 赤癀之毒! 原来,这瘟疫竟然是上古瘟癀。也难怪会如此棘手,竟然带有侵吞天下的气象。 苏寻心中恍然。虽然,天庭也掌握着瘟疫,但是如此庞大的气象,也的确不像是西游记中所载的瘟部能够弄出来的。 尹喜也松了口气,既然是上古之瘟,那么想来和上苍便无关系了。 “关令大人,我看这广场之中的难民,并非是函谷关中的人吧?”老子忽然问道。 尹喜点头道:“瘟疫流毒黄河,黄河之水已不能饮用,这些人应该是从沿河的乡镇逃难而来的,我不忍他们客死他乡,便开关收留。” 苏寻闻言,肃然起敬。 古代一爆发瘟疫,往往便采以封锁处置。更有甚者还会选择屠城、焚烧这种手段来防止扩散。但尹喜明知这赤癀之毒非同小可,却仍选择开关放难民进来,加以医治。虽然,他应该是笃定了老子会出手相助,但此番果决也不禁让人感到敬意。 “关令大人如此宅心仁厚,日后必有造化。” 老子微微点头,随即,忽然一拍青牛。 “哞!!” 一声牛吼响起,那青牛陡然瞪大双眼,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膨胀收缩,不断呜咽,显得极为难受。 众人皆是一惊,看向那青牛。但是苏寻却感受到,青牛的腹部一道黄色的流光开始明灭闪烁。 苏寻顿时意识到,老子出手了! 说起来,虽然一路跟随老子西行,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老子出手。 看来,这上古赤癀,果然并非易与,若老子不出手,恐怕无人能够医治。 “咳!咔!!” 青牛忽然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待第二下发出之后,顿时,伴随着混元金光,一颗碗口大小的黄丹被咳了出来。 众人见状,皆是一愣,但唯有那尹喜看着黄丹心中却是惊喜:“这……莫非是百草丹!?” 老子道:“这只不过是我这青牛的胆囊黄块。不过我这牛儿吃遍百家草,它吐出的这黄块,倒也称得上是‘百草’。将此黄块取水化之,或许对那赤癀有效也说不定。” 尹喜心中清明,忙看向旁边的将领道:“子州,快,命人取水来!” 子州闻言,也顾不得惊诧,赶紧令人取来一大缸水,将黄丹浸泡,那清水顿时散发出一道道金光流韵。 尹喜当将这丹水用器皿乘出,让一个受了毒癀的老汉服下。 那老汉皮肤已经腐烂,气若游丝,不断呻吟,很显然由于年迈的缘故,毒癀对他的侵害更快。 不过此刻,他咕噜咕噜将水饮下,身上的腐烂竟然片片掉落,并且很快生长出了新的血肉。 进而,这老汉的精神也缓慢恢复,片刻之后,竟能站起身来:“我……我这是在哪里……我好了!?”那老汉惊喜至极,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这么快!? 众将士咋舌,看向老子的眼神明显变了。 果然是圣人,只怕神农氏的百草丹,也没有如此神奇啊! 很快,函谷关的罹患就都服下了丹水,关内黑气,一扫而空。 众人得知原委之后,皆面向老子拜服在地:“多谢圣人!多谢圣人!!” 老子含笑:“此乃青牛喜吃百草之功,要感谢,就感谢它罢。” 众人连忙向青牛跪倒:“感谢青牛大王!” 苏寻明显看到,伴随着众人拜祭,这板角青牛周身也有着无尽光辉起伏,眼中竟似逐渐有了灵智。 不由心想,不愧是西游记里在金兜山叫板满天诸佛的独角兕大王,竟然早在这个时候,就已经无意之间搞了这么大的声动! 正思索间,忽然,那老子看向苏寻,问道:“苏童儿,你觉得这黄丹如何?” 第二十三章 造化 老子甫地一问,苏寻不由一愣,他看向那百草黄丹,发现那黄丹之上蕴含着无尽生机,心知这或许便是所谓的“牛黄”。 牛黄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珍贵药材,苏寻便记得,中医名方名药之中大量使用牛黄。天然的牛黄按克数算,比黄金还要值钱。 当然,老子这青牛的这一颗黄丹所蕴含的生化,更是远胜一般草牛的百倍。 “徒儿以为,这黄丹顷刻之间,便能够治愈上古瘟癀,实乃百草之精华,其既然从牛腹中生,可称之为牛黄,若从今日开始流传下去,当可造福后世万代。”苏寻说道。 老子点头:“既然你说它可以造福万代下去,成为药材,那么便由你所说,以后这黄丹便命名为牛黄,让其伴随造化流传下去罢。” 尹喜闻言,当即拜倒在地:“圣人高义!” 今日有牛黄,后世岐黄之术之中,便再添一味奇药,不知又有多少病痛将被这奇药治愈。 老子道:“这牛黄虽可治愈赤癀,但赤癀之毒源于姜水,如今已经借由姜水扩散到黄河的各处支流。只怕受癀毒罹难者已逾数万人,关令大人,不知你当如何应对?” 尹喜不由一怔,但也知道老子所说的是事实,不由得感到棘手:“这该如何是好?牛黄虽神奇,恐也难以同时救助如此之巨的人数啊!” 苏寻道:“徒儿认为,牛黄既然可以化水,那么不如将牛黄投入黄河,任由其流散到黄河支流之中,再命人沿途通知流域的乡镇,届时瘟疫自可消解!” 众人闻言,皆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善。” 老子也称赞了一声,但随即说道:“此举可行,不过亦有限制。牛黄的药力并不能很快散发出来,牛黄生于造化,这赤癀之毒亦是源于造化,造化衍灭,生息依存。只怕牛黄之药力,无法及得上赤癀之毒素。” 旁边,函谷关的将领子州不由问道:“那,这该如何是好?” “当混成生灭,糅合阴阳。” 老子看了看子州,随即笑了笑,将目光重新放在苏寻的身上,道:“苏童儿,这牛黄便交给你罢。你须得想办法将其熬制,让其能够迅速地发挥出所有的药性,与癀毒中和,如此,方才可以让其迅速化于黄河,化解赤癀之疫。” 苏寻一怔,但他看到老子那含笑的目光,心中便有了底,说道:“徒儿定当尽力而为之!” 尹喜见状,心中略有不安,看向苏寻问道:“苏子可通岐黄之术?” 苏寻摇头道:“不通。” 他虽擅琴棋书画,骑射剑术,但对岐黄之术,却也不甚了解。 尹喜不由看向老子:“这……” 老子道:“关令大人且请放心罢,我这徒儿已通天地玄机之理,定能胜此重任。” 尹喜顿时放下心来,道:“既然是圣人所言,必不会有错。此间事便拜托苏子了。”他随即不再去说瘟疫之事,而是恭敬面向老子,拜倒在地道:“喜今日有幸得遇圣人,希望圣人能够滞留一段时日,让喜得以聆听大道。” 老子笑道:“老夫并非大道,何以能让关令大人聆听?不过既然小徒要在此熬制牛黄,救治瘟癀灾害,那么自然要叨扰一些时日了。” 尹喜当即喜不自胜。 …… …… 半日之后,苏寻在子州带领之下,去到了黄河岸边,随即将牛黄也拿了出来。 这函谷关距离黄河并不远,仅仅只有数里的路程,可以说是紧靠黄河岸边,而有尹喜的命令,以子州为首的诸多将领也任由苏寻调配,很是方便。 此刻,苏寻看着浩浩荡荡、壮阔雄奇的黄河景象,不由得叹为观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便是天地所化的生机气象吗?” 苏寻不由感慨。 不过,他也没有感慨许久,很快便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牛黄”之上。 岐黄之术,他,自然是不懂的。 但是老子既然将熬制牛黄的事情交给了自己,那么,自己便一定要做好。 那么该如何去做呢? 答案,不言而喻! 想起这一路上与老子所经历的事情,苏寻轻轻地闭起眼睛。 他在感悟。 感悟天地造化,感悟道法自然,感悟生衍奥妙,感悟万象玄机! 与此同时,一片片生机盎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远处黄河之上,仍有一条条赤黑相间的癀毒气象,代表着“湮散”,而他眼前的牛黄,则散发着道韵流光,代表着“化生”。 但虽说如此,苏寻并没有对癀毒产生什么偏见。 就好像老子所说的,癀毒,其实也是源于造化的一种事物。 道德经所言: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这个世间,有黑才有白,有光才有暗,相生相克,相互成就。今日虽有上古赤癀之毒流涂苍生,但亦有牛黄可以解之!这,便是天地大势,自然大道! 一切皆是造化,一切皆是生衍。 大河之水,不可逆流! 苏寻拔出宝剑,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万象造化,此刻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可以轻易拨弄一般。 他跟随老子这几个月,日夜都感悟着造化,对眼前的造化气象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尹喜是凭借坟索、易经之术才能够预测到一丝丝造化的玄妙。但是,苏寻早已能够直接观测到造化! 可以观测就可以干涉,可以干涉就可以控制! 此刻,他便是造化,他与造化融为一体,与造化心神相连。 “出!” 苏寻轻轻抬剑,远处几块巨石忽然飞起,紧接着某种莫名力量的牵引之下,落在了他的眼前,几经堆积,成为了一座简易的火炉。 “起!” 宝剑轻轻变换,远处的黄河之上,便有数条水龙横飞而起,在天空中划过,紧接着落入到了火炉之中。 “开!” 宝剑斩落,牛黄被分为两半,直直落入在火炉之中。 “燃!” 宝剑划过,一道火焰便出现在火炉之下,迅速燃烧着。 苏寻并没有在用法术,更准确的说,他也不会什么法术,但是他所动用的力量,乃是比任何神通变化之术都要更加高明的力量。 他所作的,仅仅是与造化相关,与造化相连。这是最为自然最为普通的事情,就好像呼吸一样平凡之至。 但是,这却是无法更改的天地奥妙! 在这力量之下,苏寻对眼前的一切生机都如臂驱使,他知道牛黄的生机,也看破了赤癀的构造,因此他可以适时地将两者逐渐地混为一体,掌握好每一份火候,每一寸时机,阴阳合和,成就“太极”。 这,便是造化的力量!! 轰然一声,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再次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第二十四章 乾坤清朗 自从当初的棋盘幻象之后,如今,这阴阳鱼再次发生了强烈的变化。 但是这一次,苏寻身在造化之中,所以阴阳鱼并没有推演,反而是仿佛从他的意识中漂游而出了一般,一个跃动,跳在那天地之间! 猛然。 无数光芒在眼前乍现! 那是一条条黑白相间的鱼儿。 苏寻发现,天地之间,竟到处都充斥着自己意识中的阴阳鱼! 这些阴阳鱼仿佛是存在于这天地之间,但实际上,却又并没有。 只有苏寻可以看得到它们。 此刻,在苍茫之下,无数条鱼儿,在那天空,在那大地,在那浩浩荡荡的黄河之间,在那包藏宇宙的无边气象之内,欢呼雀跃,摇跃畅游。 而在无数条鱼儿之中,苍天之上,那无尽重云,似乎也凝成了黑白两色。上面,则是如龙一般巨大的两条鱼儿,占据了整片天空,衔尾相接,缓慢转动。 仿佛,太极! 如此场景,不由得让人觉得这环宇清平仿佛置于梦幻。天地苍茫,无边游鱼,何其浪漫。 一时,苏寻也沉浸在了这浪漫的世间大奥之中。 忽地,一条鱼儿衔育生机,游荡到他的身前。 苏寻便即意会,这阴阳鱼从自己的意识游跃到世间,似乎就是帮助自己,能更加顺利地运用这造化的力量,来熬制这牛黄。 如今,天地间的灵气便仿佛被咬着来了,他即用剑一指,令那灵气挑入到了火炉之中。 顿时,无数条鱼儿相互翻飞,各自衔育一道道如若流光的灵气,被苏寻不断地指令,纷纷落入炉中。 滚滚火炉,上面不断地有玄机万象变换。牛黄渐渐地在火炉下融化了,汩汩之间,金黄的液体在炉中沸腾着,火炉上到处弥漫着草香。 眼看着牛黄在被天地之间的奥妙、生机催化,并且与赤癀的毒素中和,这可以解除灾厄的灵药终于练就。 可是,苏寻却微微皱了皱眉头。 “仅凭这些,应该还不够。” 虽然现在牛黄可以与赤癀中和,不过若就这样抛到大海之中,或许能够镇压赤癀,让赤癀的毒素渐渐消失,但是也仅仅是“抵消”而已。 那些已然遭受了瘟疫的生民,仍然不可以凭借黄河之水化解,而一旦如此,有朝一日瘟疫肯定还是会爆发的。 “还需想办法加强这牛黄的药效,让百草之力,彻底地压制住赤癀,甚至代替赤癀,在黄河各处的支流之中弥漫。” 苏寻深深地思索着。 “牛黄的生机源于百草,灵气虽然磅礴,但却不能够替代生命的精粹。既然如此,若能够在其中加入灵草,便必然可以扩大牛黄的生机,但是,要如何去寻找合适的药草呢?” 苏寻向四周远望去看去,顿时,发现河岸之上有无数草木,其上面有不少蕴含盎然生机,皆与牛黄的生机类似。 “果有灵草!只不过,何以采撷?” 苏寻皱眉,如今的他正在熬制牛黄,却是分身乏术,难以采摘。 他本想呼喊子州,让人前去摘取。但仔细一想,子州等人未必能分得清杂草与灵草,若是让这牛黄混入杂草,那药力必然受到影响。 于是便想,若是自己可以分身采摘便好了。 这个念头一升起,倏地,一条阴阳鱼在苏寻的眼前游跃开来,将一道灵气咬着,飞到了他的双眼之前摆动着。 那灵气轻轻旋转,落在苏寻的身体之上,进而融入到了他的体内。 “莫非……” 苏寻眼中灵光一闪。 既然这灵气可以混合生机。 那么,牛黄的生机可以,自己的身躯,是否也可以? 想到这里,他便伸出左手,无数条阴阳鱼当即会意,纷纷撷取灵气,将无边灵气都汇聚在他的左手之上。 那左手与灵气融合,忽地,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渐渐地与身躯分离,自动跳跃而出。 “呼!” 一阵翻飞呼啸,左手竟然在空中化为了一只飞鱼,如若拥有意识一般按照阴阳鱼的轨迹跃动! 不过虽说如此,那灵气在生机之下,仍然有他掌控,对那飞鱼的操纵也是如臂驱使。 苏寻一个念头,当即指引那飞鱼前去采摘,不一会,飞鱼便迅速衔着草药翻飞过来,投入到火炉之中。 不过饶是如此,他还是觉得过慢。 他微微眯起双眼,感悟着周身的造化。 轰然一声,天地之间的灵气仿佛膨胀爆发了一般,疯狂地向苏寻所在的位置聚集而去! 与此同时,苏寻身上的无数发丝、汗毛,皆与那灵气融合,紧接着纷纷分离而出,与虚空中阴阳鱼的各自混成,渐渐地开始变化形状。 转眼过后,先后化作了无数飞鱼、松鼠、雀鸟、走兽等等,在他的命令之下,各自前去搬运远处的草药。 顿时,声势浩荡! 这一下子,当即令远处的子州等函谷关将领呆若木鸡,瞠目结舌! 苏子,也不是凡人啊!! 在无数鸟兽的搬运之下,很快,远处山壁、大地间的草药不断地被填入火炉之中。 火炉当中的金色液体愈盛,生机也愈发凝结,不一会,竟渐渐地变幻,金黄之中逐渐浮现出琉璃光彩,十分炫目。 苏寻看到这个变化,心中也是愉悦不已。 拨弄乾坤,融合造化,这本身就是令他极为舒心的事情! 更不要说,他如今所做的事情,也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这是何等的令人开心!! 那无数鸟兽将草木衔结,轻轻地依靠在他的身旁,对他亲切地蹭个不止。 就仿佛天地,在用一张无形地温柔,包裹着他一般。 苏寻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他轻轻舞剑,天地造化,蜂拥而至! 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由!! “嘭!!” 火炉炸裂,随即,一条神龙从中呼啸而出,带着无尽神威,于云端之间翻滚。 最终,猛地一头,冲入到了黄河之中! 霎时。 苏寻的眼中,黄河之上那代表赤癀的无边黑气,被那神龙冲入之后,仿佛拨云见日一般,尽皆退散! 天地一片清朗,乾坤万丈辉煌。 何其壮哉!! 第二十五章 向往 函谷关中,苏寻回到关内,老子看向他的目光更加欣慰了。 他所做的事情,自然瞒不过老子,只不过老子没想到他比自己想象中要做得更好! 甚至,可以说是接近“完美”的程度。 毕竟要知道,苏寻跟随他一共才只有数个月的时间而已。 不仅是老子,函谷关中的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也完全变了,结合到这些时日中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各种各样有关于苏寻的传说,众人不禁感觉到浮想联翩。 尤其是苏寻炼药之时引发的神迹,那神龙翱翔于九天之上,吞吐于重云之间,给世间带来了莫大生机。 函谷关,乃至方圆千里的生灵都看到了那满天华美的异象! 今日之后,恐怕,苏寻也会被冠以圣贤之名了。 “喜报,喜报!” “禀告关令,我已经得到消息,接连有数座乡镇的疫情得到缓解,苏子的药,神奇之至!” 没有多久,子州便一脸激动地传来了捷报。 速度之快,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函谷关众将领与诸多黔首听闻,皆是喜不自胜,都对苏寻再行大礼感念:“苏子慈恩!” 尹喜也深深拱手道:“苏子不愧是圣人弟子,此番乃是挽救了周朝天下黔首于弥难之间,喜代亿万生灵,感谢苏子!!” 苏寻忙搀扶尹喜说道:“关尹子过誉了!此乃老师之命,青牛之功,与我又有何干系?” 尹喜又拜向老子,连声感谢,这一次老子也不受礼,轻轻扶住了他。 老子道:“无须如此多礼,这赤癀之疫虽然事关重大,但也无法阻挡造化之大势。即使今日没有老夫,总有一日,也会得到缓解。” 尹喜一愣,不由问道:“不才曾观星象。此瘟疫带有侵吞天下之气象,凡间无人可解。若今日没有圣人出手,恐怕不消数年,便会弥漫天下,令整个大周都卷入这大灾之中,届时恐怕便是哀鸿遍野,生灵涂炭!如何又能够得到缓解?” 老子笑道:“此言差矣!天之无恩而恩生,我可令日月星辰倒转,但时光可曾会因此倒流?” 此话对苏寻来说,已经可以充分理解的了。 这便是所谓的“大道不可改”,即使这一次没有老子出手,但牛黄也是存在的,总有一日,赤癀会被治愈。 当然了,在那个过程中,人间会遭受巨大的苦难,这是毫无疑问的。 可是这对于浩瀚尘世,对于人间大势而言,却又是一种微不足道了。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太上忘情”吧! 尹喜闻言,顿时心中一震,若有所思了起来。 他只觉得天地至理仿佛就在眼前,但又朦朦胧胧,不可捉摸,想了半天最后却是什么也没想明白。 半晌之后,他陡然拜倒在地:“圣人此言,包藏宇宙之机,孕育天地之奥。喜实在不明所以,但愿能追随在圣人身旁,愿使差遣,只求能够聆听圣人教诲,以明悟大道,恳请圣人收留!” 尹喜此举,令函谷关众将士尽皆惊愕。 “这!” “关令大人不可!” “你若走了,函谷关该如何,我等又该如何?” 子州为首的将领纷纷过来阻拦,但尹喜只说道哦:“我意已决,诸位勿要劝阻!” 老子目光微动,仔细看着尹喜,半晌后,却摇头道:“大道不可以言表。关令与道有缘,总有一日,自可得道,只是却与老夫无缘。何况老夫不日便要离开人间,此后是吉是凶尚未可知,又岂能连累关令?” 尹喜连忙说道:“若能闻道,就算身死某亦无悔!” 不过无论他怎么说,老子却只是摇头。 苏寻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想道,看来并不是老子的收徒标准低,而是自己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尹喜,绝对是有道全真。若论天赋,其也堪称举世无双。 别不的说,他从小便能领悟三坟八索等上古典籍,并且可以通观星象,深谙易经,这绝对是天下少有的奇才! 不仅如此,其素有贤名,现在这天下之间,声名人望能够超越尹喜的,恐怕没有几个人。 可以说,他就是天下大贤! 尹喜苦求无果,看向苏寻眼中浮现出了深深地羡慕之色。不禁心中却觉得,苏子之才远胜于自己,或许只有苏子这样的大才,才能够成为圣人的弟子吧! “也罢。” 这时,忽然,老子又说道:“此次老夫与苏童儿出关西去,但总有一日,却还是要回来的。如果那个时候关令大人仍然此心未改,可去找我的徒儿。届时,自有机缘。” “多谢圣人!” 尹喜顿时大喜,再次拜倒。在他的眼中看来,这或许便是老子给自己的考验,不过他自认为道心坚定,有很大的自信能够度过这个考验。 “起来罢,勿要总拜。” “是!” 尹喜欢喜地站起身来,亲自给老子倒上了一杯茶水,双手尊奉,老子接过之后,他又给苏寻也斟满了一杯。 苏寻轻轻呷了一口,此茶清苦,但又苦中带甜,初入口时觉得难以下咽,细细品味,却又着实好喝得很。 此乃荼也,《诗经》有云:谁谓荼苦,其甘如荠。荼虽极苦,但亦是别有一番风味,苏寻爱茶,只觉得甚合口味。 尹喜看着两人,眼中满是向往。 他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今日赤癀已解,圣人与苏子要出关西去,此事喜不敢阻挠。不过,喜曾听闻,圣人者,不以一己之智窃为己有,必以天下人智为己任也。” “今道法晦暗不明,但若能有圣人之智,日后必能再现圣贤。此乃应天地造化之大势。喜在此拜求圣人,可以将圣人之智著成为书,若当如此,喜必定以余生之力代圣人传于后世,流芳千古,造福万代!” “嗯?” 老子双眼微微眯起。 另一旁,苏寻也是心中一动。 他知道,尹喜的这番话代表了什么。 不错…… 这正是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名著之一,《道德经》的诞生! 不过看到老子的神情,苏寻生怕因为自己而来,导致这篇巨著不能诞生,于是也在旁边说道:“伯阳师父,我觉得,关尹子所言不错。大道不可改,但人智可为之。若师父可以著作立书,必然能造化生现,使人得以感悟,此中功德,不啻于开天辟地也!” 老子闻言,斟酌半晌,随即目光渐渐变得略微严肃了几分。 他微微站起身来,与此同时,轰然一声,天地变色! 第二十六章 道! 此时,众人皆在城楼高台之上。 当老子站起身时,瞬间,苍天之上仿佛出现了一个覆盖青空的巨大旋涡! 旋涡轮转,变得极为深邃了起来。 黑云凝重,覆盖千里,一片片乌云连在一起,仿佛无尽沧海一般挂在高天之上,其中的每一重云,又如若浪涛一般缓慢地波动翻滚! 陡然如此,众皆震撼,唯有苏寻意识到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轰隆!!” 忽地,一声雷霆霹雳,紧接着,重云之间无尽雷霆交错,大片电光闪烁,如若龙蛇一般相互盘结,在乌云之中攒动。 原本的晴空万里,竟然就这样变了天! 下一瞬,气势急转,暴雨呼啸而下! “哗啦啦!!” 无际骤雨,在雷云之下倾盆而泄,瓢盆大雨,令人无可避挡。城楼之上,子州见状,作势就要呼喊。但还没有等他动作,尹喜就忙厉声道:“勿动!” 子州一怔,紧接着,便发现此刻的尹喜紧紧地盯着老子,目不转睛,眼中浮现出极致的虔敬,仿佛要将老子此刻的样子印在心里,哪怕是一呼一吸,都不愿忘记。 磅礴大雨赫然坠落,将满城楼的人尽皆打湿,函谷关下,有无数黔首连忙去各自寻找遮蔽,但是见到尹喜如此,众将领却都守在关上,不敢妄动。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唯有尹喜与苏寻知道,这,是圣人与天地交感的异动! 苏寻此刻初通造化,但若融于造化,也可以引动灵气。而老子何许人也?他如今哪怕只是显露一丝片毫,就已然可以让天地变色了! 天庭,玉帝睁开双眼,眼中的神色渐渐地变得复杂了起来。 无数仙神惊诧,纷纷运作神通,去观察函谷关。 地府,无数厉鬼原本在受难哭喊,但此刻却也全部都平静了下来,抬头向上注目。 西方灵山,如来也监听三界,前去听闻妙世道法。 此刻,三界一切神通者,尽皆紧紧地注目老子,函谷关仿佛成为了这天地万象的中心! 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的老子,要做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老子”并不是没有讲过道。 但是,此刻的老子,却并不是单单地给某一个人讲道。 此刻的老子,是在给天地,给众生,给三界一切生灵,讲道! 而这也是他此次化身真正的目的。那,便是将造化之道永远的刻印在这天地间! 在这一刻,老子的道,注定要感染世间,从此以后一切道法,都势必要受到他的影响! 老子此举,苏寻也感受到了。 苏寻不由得心中感到惊艳。 原本,他以为紫气东来,函谷著书,乃是老子将开创道家,将道家之法传入人间的一种途径。 但现在看来,他不由得觉得,曾经的自己眼界太过狭窄了。 如老子这般人物,其能够拘泥于一般?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老子不会敝帚自珍,无论是谁,想要聆听这场造化,都是来者不拒! 终于,老子开口了。 老子并没有出口说出苏寻记忆中的那著名经典。 他,只说了一个字。 “道!” 一瞬,天地安静了下来。 老子开口之时,那倾盆大雨连成一线,似乎坠落,但又似乎没有。 刷刷的雨声逐渐微不可闻,而天地之间,唯有他的声音在响动着。 造化展露,万象更替。顿时,天空发生了亿万重变化!! 尹喜一瞬瞪大了双眼,与此同时,他面色激动,仿佛看到了令人震撼的绝迹一般,时而恍然大悟,又时而皱眉苦思,仿佛在记忆着什么,喃喃自语着。 忽然,尹喜眼前的光景变了。 他发现,那无数雨滴,竟然变成了无数文字。 无数文字闪烁着金光华耀,每一个字都在高天之上,又如同印在他的心中。 那些字,为首的赫然便是:“道可道,非恒道!” 天庭,玉皇大帝的目光深邃,看着函谷关中的老子,半晌后,闭起了双眼。 灵山,如来忽然长叹了一口气,随即,将天眼通收了起来。 无数仙神菩萨,以神通观察,皆皱眉苦思,露出了各种冥想揣摩的神情。 他们皆看到了大道。 但是,每个人眼中的道,尽皆不同! 诸如尹喜是无数道蕴文字,而诸天仙神菩萨,看到的,也都是各自的造化。 而苏寻与他们都不同。 当“道”字冲天而起之时,他并没有看到尹喜的无边文字,也没有注意聆听老子的声音话语。 他的目光,看到了那不断下坠的倾盆大雨之上。 忽然间,那些雨滴,在他的眼中化为了一条又一条,无数条的鱼儿。 恰似,之前他在黄河之畔所看到的,漫天的阴阳鱼。 只不过如今这些鱼儿,尽皆是透明色的,不再是黑白二色。 就在他看到如此异景之后,轰然一声,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也开始剧烈的转动了起来。 这一次,阴阳鱼转动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剧烈! 轰!! 忽然,天地的无尽雨水,仿佛疯狂一般,倾泻到了苏寻的身上。 那无数雨滴,并没有给他带来任何难受的触感。反而像是滋润草木一般,滋润着他的身体,心灵。 这些雨水与之前天地游荡的阴阳鱼相互契合,以往对造化的印象愈发深刻,愈发清晰。 风雨骤起,呼啸之间,令他心神通明。 一道光柱,从他的周身之处,冲天而起! 神光万丈,冲破云霄,原本绵密的雨水似乎也被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一时,无数人纷纷侧目! 在这个时候,尹喜尤为震撼地看向他。 不过尹喜只是看了一眼,便陡然心中一惊,强行压住心神,仔细地观察起了那天空中的无数金色文字。 “不好,那些文字……” 尹喜骇然。 只见天空上,洋洋洒洒地金字,忽然开始散灭。 金字无限,恰如造化无限。 而如今,造化在散灭,尹喜因此对自己的道产生了疑虑。他只觉得,无边造化是何等的庞大,即使自己再怎么样,也只能做到管中窥豹,无法看到全貌。 “赶快记忆!!” 尹喜凝神专注,仔细看着文字,不敢有丝毫疏忽。 半晌后。 风停,雨静。 尹喜捶胸扼腕! “只记下了三千言……” 第二十七章 西出函谷 天地平静了下来,朝阳再次从云中显露,将阳光洒满大地。 风雨止歇,万物生长,众人惊讶的发现,老子讲道结束以后,函谷关中竟然到处都充斥着奇花异草。 在晨曦之下,这些花草无比美丽,到处透露着清香的气息,使得自然风光变得无比秀美。 苏寻心中舒适,张开眼睛,伸出双手深深地呼吸着。忽然,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看向老子,发现此刻的老子也在含笑看着他。 他顿时觉得十分亲切,双手执礼,轻声道:“师父。” “呵呵,苏童儿,那鱼儿,有趣吗?” 苏寻微笑:“有趣,有趣极了。” “嗯。你喜欢鱼儿,鱼儿也亲近你,这很不错,非常不错。”老子点头。 旋即,他忽然又看向旁边的尹喜,问道:“关令,那金色的文字,如何?” 此刻的尹喜目光呆滞,眼中满是回味之色,但隐约中,又有几分不甘。他沉浸在方才的文字之中,久久未能回过神来,直到老子开口,才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顿时如丧考妣一般眼中浮现出悲痛。 随即,毫不迟疑再度拜倒在地上:“圣人,大道无限,可我……我只记住了三千言。” 尹喜眼中浮现出泪水,他从小到大,阅遍圣贤典籍,学的了一身本领、智慧。可刚刚看到了那“大道金文”之后,才终于知道,何为造化! 既知造化,却不能够有充足的时间去将它们记录下来,这对尹喜来说,比身死还要痛苦万分。 “哦,竟然记住了三千言?” 老子看着尹喜,眼中似乎有些许惊讶,但却又微微摇了摇头,道:“能记住三千言,已经很不错了,若是换做了我这徒儿,恐怕未必能够记得如此多的文字。” “今日关令得大道三千言,可以将其名为《道经》。只是,这道经蕴含的乃是大道造化之意,道之深奥,言语难以轻表。若不能理解,日后必生歧义。” “关令何不引为注解,令大道造化得以适合人间,若能如此,日后必广为流传,为世人奉作经典。” 尹喜闻言,忙问道:“不知若引为注解,当何以根由,何以命名?” 老子道:“当以坟索、三易为根由。此典用教以入世之道,可称作《德经》。” 尹喜顿时大喜,忽然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一样,道:“求圣人能够再住数日,再讲得清楚一些!” 老子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大音希声,此间事已了,老夫,也该离去了。苏童儿,走罢!” “是。”苏寻回应,随即看向尹喜,道:“关尹子,勿要过于失落。总有一日,我等还有再见之日的。” 眼见如此,尹喜眼中虽浮现出了失望之色,但是听到了苏寻的话,又转而浮现出了几分期盼。 于是,也便不再纠缠,站起身来,强笑道:“既如此,喜便恭送圣人与苏子,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说完之后,尹喜便引众人出关。在路上,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老子身上,满是依依不舍。 老子倒着骑上青牛,当先出关,苏寻这一次则是跟在身后。 临出关之时,苏寻心中有所动,忽然向尹喜拱手行礼道:“关尹子,你身负开宗立派,传承这《道德经》的重任,日后必然名动天下,弟子无数。苏寻代替周室天下的黔首,谢过关尹子了。” 尹喜连忙回礼,心念转动,便也意会到了苏寻言语中的含义,目光深意地说道:“请苏子放心,尹喜省得。” 苏寻点了点头,转过身去,跟上了老子。 “尹喜,恭送圣人,恭送苏子!” 尹喜在身后大喊。 与此同时,函谷关的众将领与诸多黔首也一同拜倒在地:“恭送圣人,恭送苏子,恭送青牛大王!!” 一拜,盏茶时分。 直到苏寻与老子的身影远远离去了,众人才起身,满是不舍地回到了函谷关中。 回到关中,忽然,尹喜看着函谷关,不由一愣道:“子州,此处是何地?” 子州一怔:“关令大人,此处乃函谷关也。” 尹喜又问道:“为何关中有如此多的奇花灵草?” 子州道:“自圣人讲道,苏子沐雨过后。此处便到处生长开满了奇花,大人现在才注意到吗?” 尹喜不由沉吟。忽然,他脑海中灵光一动,问道:“子州,圣人讲道之时,你看到了什么?” 子州道:“我看到了亿万黎庶躬耕田野,满天稻香,一望无垠。” 尹喜闻言,若有所思。 …… …… 离开函谷关后,苏寻便跟随老子一路向西。 西方乃是一片高原,山峦起伏,到处是徐缓倾斜的高坡。 在这里,行走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困难了许多,不过无论是老子还是苏寻,甚至是青牛,都如履平地一般,没有觉得有任何艰难。 “苏童儿,我们很快就要离开周朝了。你可知道,再往前面会是哪里?”老子忽然问道。 苏寻道:“我从《太荒经》中来看,周朝所在,乃是南瞻部州,而再往西行,便是西牛贺洲了。” 说到这里,苏寻不由得心念一动。 是啊,再往西,就是西牛贺洲了。 如今的他,早已确认,这个世界的很多故事,都与《西游记》和道藏之中中记载的十分相像。 比如说,这南瞻部州和西牛贺洲,便是如此。 那么老子往西去,是干什么? 答案毫无疑问,那便是……化胡为佛! 可是,这一点,却又有所冲突。 因为在《西游记》中,不仅仅只是承认了道藏的说法,很多佛经的说法,也是被借鉴和认可的。 比如,观音菩萨教唐僧念紧箍咒的时候,孙悟空大叫:“你这个七佛之师,慈悲的教主,你怎么生方法儿害我!” 这里,提到了观音菩萨是“七佛之师”。 “七佛”所指的,有两种说法,其一是过去七佛,其二是《妙应莲花经》中的七尊佛陀。无论是哪种说法,这七佛都必定是在释迦摩尼之前便早就已经存在的了。 换句话说,老子化胡成佛,虽然是被西游记所承认的。但是,早在他化胡成佛之前,西方就已经有佛了。 这一点,倒是与佛经中的记载相吻合。 那么,化胡为佛,到底是怎样的呢? 第二十八章 蛮荒 苏寻心中想着。 化胡为佛的事情,其实和他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不过,如今他是老子的弟子,那么这件事情,也就不得不变得有关了。 要知道,《西游记》中,道家可是一直处于弱势的。 虽然其中对佛门的描写,处处透着黑点,比如描写佛门玩弄的手段层出不穷,谎话连篇,颠倒黑白,让人很难生出好感。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佛门东传,乃是大兴之兆。 而如今,苏寻则是道家的人。 当然了,虽说如此,苏寻这一路上看到了“造化”,感悟到了什么是“道”。 大势不可更改!事物的兴衰,不过也只是一时的。 他自然更知道,万事万物不可能一语束之。 自己所在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或许真正的情况,也并不是那么简单,佛应该也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希望看到可以坐视妖魔肆虐的佛门,在南瞻部州大兴。 这就好像是,那赤癀灾害一般。 赤癀即使扩散,侵吞天下,却也终会被化解。虽然有灾害的一面,但是也会有造化的一面。 然而即使如此,老子既然遇到了,总也不会袖手旁观。而如今的苏寻,也是这个心态! 只不过,他或许比老子看的更“狭窄”,更“小气”。 苏寻在这里思索,而旁边,老子却忽然开口了: “苏童儿,你说的不错。此处往西,越过这座山坡,便是踏上了前往西牛贺洲的路程了。不过,你虽然知道四大部洲,但你可知道这四大部洲之间的区别?” 老子开口,让苏寻回过神来。 他定神思索片刻,道:“禀伯阳师父,《太荒经》中有言,四大部洲之中,东胜神洲乃日出之地,其土东狭西广,形如半月,人面亦如半月之形,人身长十四尺,寿二百五十岁。南瞻部州,其土南狭北广,形如车厢,人寿百岁……” 苏寻将太荒经中,对四大部洲的描述述说了一遍。 老子听过以后,微微点头,又说道:“经文记载,只可做参详,并不可以一概其实。四大部洲,众生万象,各方不一。” “东胜神洲者,其上生灵皆为天地精华所生,虽略有愚昧,但敬天礼地,心爽气平,倒也不失为神秀之地。” “北俱芦洲者,遍地精怪,时常有妖魔逞凶,时常亦有灵兽出世。如今天庭的二十八星宿,有许多皆是出自此洲。此洲虽以强者为尊,但亦不失为机运之地。” “南瞻部州者,苏童儿,你身为周室王子,又是天命之人,自然再清楚不过了。” 苏寻不禁点头。 那南瞻部州,地灵人杰,气运绵长,即使如今或许已失去上古之时的辉煌,但仍旧有许多繁星闪烁。比如那关尹子,比如那孔子,以及未来即将诞生的百家诸子,绝对为四大部洲之长! 那所余下的,便,只有西牛贺洲了。 苏寻凝神观听,只听到老子说道:“唯有那西牛贺洲,山川贫瘠,草木不生。民未启智,不通教化。厄满旷野,遍生疮痍,长者无尊,幼者无志。实乃蛮荒无道之地也!” 苏寻闻言,不禁讶异。 又想起《西游记》之中,如来传佛之时也曾对四大部洲各自有所点评,对东胜神洲、北俱芦洲是好坏参半,对西牛贺洲则是吹到了天上去,什么“不贪不杀,养气潜灵,虽无上真,人人长寿”,反而对南瞻部州的评价则是“贪淫乐祸,多杀多争,口舌凶场,是非恶海”。 如今,听到老子的这番话,不由得觉得很是好笑。 但是且不说他身为老子的弟子,单凭他出生于南瞻部州,便知道,如来的这番话语就算并非全错,但也绝对是以偏概全! 而且从西行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来看,西牛贺洲也绝非是什么“不贪不杀”。 想到这里,苏寻忽然目光一闪。 难道说,老子之所以西出函谷,是为了……将道家传到西牛贺洲去!? 否则,又为什么会以如此话语,来贬低西牛贺洲? 还是说,其实这并不是贬低。如来说的话是扯淡的谎话,但老子所说的话,则是真话!? 想到这里,苏寻又想起了化胡为佛,一时,不由得觉得,很可能真相就是如此! 但西方既然有“佛”,为什么,又不通教化呢? 老子说道:“如今,我乘造化而来,所为的乃是传承道德,开启造化,此乃天地之大势。函谷一行,此道已遍传三界,但唯有西牛贺洲,仍然屡教无应。因此,我唯有西出函谷,将这造化带到西方!” 老子说到这里,忽然抬头看向天空,说道:“苏童儿,你可知道那紫气,究竟是什么?” 苏寻道:“此为上德之性,乃造化之气,宇宙之气,自然之气。” “不错。”老子眼中浮现出几分赞许,说道:“所有言表,皆是一个‘道’字,这紫气便是道气。道气长存,即便是再蛮荒的地方,也可以孕育生机。” 道气长存! 苏寻,终于明白老子此去函谷的真正目的了。 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然,跨越山坡。 苏寻抬望眼处,果然,看到了满地的荒漠。烈日炎炎,荒漠虽吹得是热风,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凄凉。 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便看到远处一个个场景出现。那正是西牛贺洲如今的情形! 与他想象中的迥异,西牛贺洲,并没有西行路上的那些妖魔。因为,西牛贺洲根本就无法诞生妖魔! 就连维持那生灵依存的基本,都已经不足保障。在这里生活的与其说是人,但却比牲畜还要惨。 这不禁让苏寻感到疑惑。西方明明有佛,但为何,西牛贺洲的生灵,会如此之凄惨? 甚至比西游记中那为妖所食,还要更加可怜…… 与此同时,就在两人脚步落在那前往西牛贺洲的大地之上时,紫气漫天! 这一次,漫天的紫气,不再是之前那样若隐若现地出现在天空,也不是只有通望气之术的人可以看得到了。 这紫气,凝聚实象,覆盖大地! 就在紫气出现的一瞬。 西方,灵山。 诸佛皆如临大敌! 第二十九章 沙漠深处,遍地菩提 西牛贺洲,灵山,大雷音寺。 与后世的不同,如今的大雷音寺,并不像西游记中记载的那般祥光五色,瑞蔼千重。也没有什么珠光宝气,华美庄严。 正相反,此刻的大雷音寺,十分的简陋。 就仿佛是这西牛贺洲的荒凉一样,大雷音寺也在一片沙漠上。 寺庙到处残破不堪,就连遮蔽的地方也是少有,但如此艰苦的环境上,却有诸佛的云集,使得这佛殿到处,都自有一道韵味在其中。 庙上,如来与诸菩萨皆落座,除了如来以外,诸佛陀菩萨皆目光凝重,如临大敌。 自从老子西出函谷,灵山诸佛便不惜以大法力,监听老子。 可以说,他们的目光一直放在老子的身上,而对于这一点,老子虽然也知道,但是却并没有任何遮掩。 因此,老子对苏寻所说的话,他们自然也能听到! 当老子说到西牛贺洲“山川贫瘠,不通教化”之时,诸佛的脸色都不好看。 而当紫气漫天而来之际,他们更是如临大敌! 紫气,代表上德之性。 若紫气东来,则祥瑞自生,民智必启!届时,西牛贺洲一定会不复如今的荒凉,迎来一场莫大的造化。 甚至,可能连诸多菩萨比丘等佛门中人,也会感悟到大道的智慧,或多或少,有所提升。 可是这对佛门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如说,西牛贺洲之所以一直以来维持如此的状态,这才是佛门真正愿意看到的。 如来座下,诸佛皆愁眉苦脸,唯有那弥勒菩萨眼中却闪烁着几分莫名地光芒,忽然说道:“世尊,紫气东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南瞻部州造化在握,方能够地灵人杰,出现许多智慧圣贤,若我西牛贺洲也能如此,届时人人见性,不须教化,便心向我佛,岂非也是一大乐事?” 弥勒菩萨如此说,旁边,有文殊菩萨却说道:“此言差矣。我佛所求,乃寂灭之法也。见智得障,见思得惑。此不利于灭度于娑婆世界,实乃灾难。” 文殊菩萨的话,引发了一众诸佛的赞同。 西方有三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叫做“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做“大千世界”。而三千个大千世界,则为一方佛国土。 在诸佛看来,如今的四大部洲,只不过是娑婆世界而已。娑婆世界的亿万生灵,安于忧患,陷于愚痴苦恼,困于六道轮回,这乃是莫大的悲哀。 因此佛教所领的西牛贺洲,才会如此的荒凉贫瘠,不生灵性,就连大雷音寺,也是如此的破落。 这就是所谓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存在的,只不过是变化的,不实的,也终将坏灭。再广大的智慧,若不见诸相非相,也是在劫难逃! 大愚即大智,以如今的西牛贺洲,所求寂灭反而要容易许多。但若是真的成为南瞻部州那样的景况,即便是苏寻这样的人,以佛法看来,也并未能见诸相非相。 观音菩萨颔首道:“阿弥陀佛,文殊菩萨所言不错。紫气东来乃是我佛法的一大劫难,若不应对,只怕日后西牛贺洲的众生皆要陷入迷障之中,佛法,也要就此湮灭。” 观音菩萨地位崇高,其在无量劫时,曾是正法明如来,立下诸多大宏愿,如今其一开口,自然引起了许多佛的回应。 有那除盖障菩萨说道:“我佛降世,所求的不过是众生安乐。紫气东传带来业障,我宁愿舍弃一身修为,也当前往阻拦,阿弥陀佛!” “不错,劫难既来,无人能逃。不如以大法力应对之,阿弥陀佛!”金刚手菩萨持金刚杵,作忿怒相道。 就在诸佛如临大敌之时,如来,开口了。 “阿弥陀佛。” 如来淡淡地诵了声佛号,道:“诸尊者稍安勿躁,大道将来,不可阻挡。但我等当护持己心,自净其意。西牛贺洲已有佛出世,紫气虽引劫难而来,但佛心坚定,不能为改,即使有知障起生,终也会消弭。” 如来说着,轻轻地伸出右手,一颗菩提子从他的手心滑落,落在雷音寺地佛殿之上。 “嗡”,光芒蕴生,一道金光乍现,波纹扩散,佛土之上,渐渐盛开出一朵莲花来。 西牛贺洲,迦毗罗卫国,一颗种子扎根于蓝毗尼之地。紧接着迅速开始生根发芽,轰然间,西牛贺洲各处,都涌现出了一重重地无量佛光! 在这无量光下,那东来的紫气,看起来也仿佛没有那么强势了。 “世尊所言极是,阿弥陀佛!” 感受到佛法的莫大伟力,诸佛诸菩萨皆双手合十,诵念佛号。 若苏寻见到此番场景,听到此番道理,肯定会对佛门的印象大为改观。 当然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认同。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道修今生,佛修来世”吧! 虽然殊途同归,但是却又截然不同。 …… …… 当老子与苏寻踏入前往西牛贺洲的路程上时,那无边紫气,便顿时凝成实质,落在了片片大地之上。 老子每走一步,紫气,便更加扩大几分! 原本是一片片荒芜的大地之上,在紫气经过以后,却浮现出了盎然生机,草木生长,芳华纷飞,看起来美不胜收。 在紫气扩散的时候,苏寻也在仔细地感悟着这“上德之性”。 他身在老子的身旁,紫气东传,他自然有巨大的收益。 可以说,如今的苏寻,正在直面感受“道法德性”,在这个过程中,他再度一日千里。 他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不断地突破桎梏。原本他虽然略懂一些造化之法,但终究肉体凡躯。 可是在上德之性每日的照耀之下,如今的他却仿佛是得到了日光滋润的鲜花一般,不断地在成长。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契合于造化,并且,利用与造化相合的玄妙之力,不断地对身体进行淬炼。 这种方法,正是当初他在函谷关时,熬制牛黄所用的“灵机混合法”。 利用阴阳鱼,引发将天地灵气,将天地灵气一道道衔接而来,并且与自己的身体不断地混合,加以提纯。 并且,他所用的还不是普通的天地灵气,而是老子衍化的“上德之性”! 这,不禁让他想到了道经记载中的“内丹术”。 第三十章 无为之益 苏寻曾经读过很多道经典籍,而因为有阴阳鱼的缘故,他的记忆也很是清晰,这些典籍即使没有出世,但是大意他却能想起来几分。 在他的记忆中,道家的炼丹术,实际上是分为内丹术和外丹术的。 所谓外丹术,便是人们认知中的丹药,以天地灵气混成造化,于丹炉之中练就。 一旦生成,便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神丹,据说老君的丹药,人服之可长生不老,立地成仙。 而内丹术,则是道家重要的一种修炼方法,以“人身一小天地”的“天人合一、天人相应”思想为理论,而产生的修炼法。 内丹术和外丹术的原理,其实是一样的,只不过外丹术是提炼天地灵气,凝聚体外金丹,而内丹术是提炼自己的身体,以身体孕养体内金丹。 《参同契》、《抱朴子》等道家典籍,将内丹术的境界划分为四重,便是著名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不过,苏寻却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境界,或者说,他也并不纠结自己到底是什么境界。 他虽然是以类似的方法在淬炼身体,可是他却并没有形成什么所谓的“金丹”。 他本身,就是一枚最为玄妙的金丹。 也许从一开始,苏寻就已然踏上了一条只属于自己的路。 他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但是毫无疑问,这是“道”的路。 而苏寻更知道,老子,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 是的。一路上,老子其实都在关注着自己,教导着自己。 一开始的时候,苏寻每日所想,都是老子到底会教导自己什么?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往往会浮想联翩! 就好像,菩提祖师教导猴子大品天仙诀,七十二变,又传授了筋斗云一般。等到猴子学艺归去,已成太乙散数! 那么,自己是老子的弟子,老子又会教自己什么呢? 那个时候,苏寻也不禁想到过许许多多神话中的神通法术,也或许亦有那地煞数七十二变、天罡数三十六变。但,老子却始终没有对自己真的教授。 直到,那一日入道。 自那以后苏寻才知道“造化不可以言表”的道理! 虽然或许真的存在大品天仙诀、七十二变这样的神通法术,而这些法术,对老子来说肯定也是易如反掌的。可是,那却并不是传授给苏寻的。 老子传授的,是真正的大道! 只要掌握这大道造化,至于其他的什么神通法术?那已然并不重要!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就好像现在的苏寻。 他虽然不会内丹术,但是,他遵循的却是最为纯正的炼丹法。 他虽然不会外丹术,但是若是给他时间,他也能炼制出强大的灵丹妙药来。 他虽然没有学过变化之法,但随心所想,随心所望,亦能千变万化,衍化无穷! 他虽然没有功法筑基,但是他的根基,却会日复一日的牢固。因为他知道何为“深根固柢”,所以他才能“长生久视”。 给他时间,他有信心可以创造出任何想象中的神通道法!凭借的,仅仅是这“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自然造化之法! 这便是“自然”,这便是“道法”所带来的增益。 或者说,这,才是一个真正开创者,该拥有的力量。 天下本无神通,但天下,一直都有“造化”! 转眼间,西出函谷,又有数个月过去了。 此刻的他,与出关之前,判若两人。 他已经知道自己很强了,至于到底有多强,他还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每一日都在变得更强! 而且苏寻开始喜欢上了一个游戏,那就是,与天地之间到处都存在的“鱼儿”游玩。 只要他沉浸感悟,便可以激发意识中的阴阳鱼,随时都可以达到那满世界皆是鱼儿的层次。 那些阴阳鱼与函谷关老子讲道时演化的倾盆大雨,都一模一样! 每个人的道都不同,不过每个人的道又类似。 尹喜的道,正是欲要将道德以文字撰述,传承千古,流芳百世。因此他的道,是满天金色的文字。 那便是“大道金文”,可是道不可以言表,因此他并没有真正悟道,只是强行记忆下来了三千言的道经。 不过,苏寻却将自己的道,完全的感悟了下来。 从中,苏寻可以明悟世界的运转顺序,生息衍化。或者说这是一部更加“完整”的“道德经”。 有的时候,苏寻和那鱼儿玩得愈发开心,便会不自觉的与鱼儿一同飞离在空中,在天地之间漂舞畅游。有的时候又会潜入河底,有的时候,甚至是遁入到大地的里面。 老子见了,也不以为奇,只是越发地开心,越发地欣慰。 因为苏寻的道,让他时刻都觉得,自己收了这个徒弟真的是正确的! 他虽然也很喜欢尹喜,尹喜也绝对是天地三界少有的奇才,但是尹喜,注定不是一个造化者。 孔子倒有可能成为一个造化者,至少,有“开天辟地”的资质。 但很可惜的是,孔子的理想抱负,与老子的道方式不同,何况他已心系周礼,只希求人世间的礼,而不会想着超然于物外的大道。 这并非是不对,但终究还是道路和理念都不同。 或许如果苏寻并没有去斩命,而是选择了承命,就会走上与孔子类似的道路罢! 老子看向苏寻的眼中,满是亲切,甚至是慈爱,这是以前从未有的。 以前的老子,对苏寻虽然也同样亲切,但是那是天地对万物的亲切。而如今,则更近乎于是“父子”的亲切。 渐渐地,老子也会给苏寻讲述一些道。不过他从来不会直接传授苏寻,只会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开天辟地之初的状况,以故事的方式讲述给苏寻。 每每此刻,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都会欢呼雀跃,转个不停,有的时候还会漂游出去,围绕在两个人的身旁,仿佛在吸取着什么一样。 就这样,日复一日,两个人脚程并不快,半年后,终于真正踏入到了西牛贺洲的大地! 与此同时,那早已扩大到了不止几万丈的道德紫气,也散去了。 紫气并不是消失了,而是与西牛贺洲的大地相融合了。 此刻的西牛贺洲,已然是到处生机盎然,目光所及之处,并不是苏寻曾看到的荒芜场景,而是处处奇花异草,满目风光景色! 但是,与这些格格不入的是,西牛贺洲上的“人”,仍旧是与之前一般的野蛮、落拓。 西牛贺洲发生了变化,他们却似乎并无更改! 不,也并不是没有更改。 他们的身体已然在紫气之下有了不小的进化。 紫气赋予了他们生机,在紫气之下,很多人已经变得身强体健。 然而,这并没有真正的改变现状! 第三十一章 教化 就在苏寻正式踏入西牛贺洲,并且正式进入第一个人的“人”的聚落之后。 首先感受到了,仍旧满是荒凉,满是破败,满是恐惧。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紫气对西牛贺洲的万物,一视同仁。 虽然这些人类得益于紫气带来的生机,比之往常,已经是身强体健了许多。 但是以往的野兽,也同样获得了受益,甚至因紫气诞生了不少精怪。 因此,对人类来说,他们仍旧面临着生存的威胁。 不仅如此,对比于以往的情形,他们不但没有变好,反而更加恶劣了! 当苏寻进入西牛贺洲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只巨大的猛虎冲入人群,到处撕咬,将人当做自己的猎物肆意掠食。 那猛虎发出令人震颤的怒吼,原本想要抵挡的人顿时在怒吼之下心中充满了恐惧,纷纷逃窜,有的还被吓得瘫软在了地上。 猛虎扑将上去,接连吞了几个人,眼中血光大增,浮现出无尽凶意。 而从苏寻的目光来看,它的周身明显浮现出一种奇妙的力量,这力量在不断积蓄,令它更为强大,或许那便是所谓的妖力! 猛虎追赶人群,人群逃窜之际,一个小女孩绊倒在地上,她的母亲惊呼一声,连忙以身扑倒,挡在小女孩的身上。 与此同时,猛虎也已经追赶上来,一口咬了下去! “吼!” 一声低吼,它扑在天空上,眼看着就要将两人吞噬。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剑光闪烁而起! 轰隆!! 猛虎坠倒之际,身躯已经被分为两半,鲜血遍流,内脏洒落了一地。 一剑斩了猛虎,苏寻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所为,忙看向老子,却发现老子眼中的神情并没有丝毫变化,他心中这才松了口气,近到跟前说道:“伯阳师父,请恕徒儿无礼。” 方才,看到猛虎肆虐之时,苏寻想都没想,就出手了。 但事后仔细一想,心里又有些没底。毕竟,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在老子的眼中,天地万物的生灵都应该是同等一般的。 然而,面对苏寻的告罪,老子却摇了摇头,说道:“你是人,救人乃是你的本性,率性而为,乃是自然之道,又何错之有?” 苏寻便明白了,老子虽然已经达到了至高的忘情境界。但是忘情,并不是无情。 而老子尚且如此,何况是苏寻这个小子呢? 他是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苏寻缓缓地将宝剑收到鞘中,在他的身前,仿佛有黑白两条鱼儿分别向左右游散。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之前被猛虎追赶的聚落众人,纷纷聚集了起来,无数人影冲向苏寻,紧接着接连跪倒在地上,顶礼膜拜,嘴中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语,但眼中却尽皆是欢喜与感激。 这一刻,他明显看到,之前那一派落拓的气象,散去了。 虽然仅仅是一小股人,对比于整个西牛贺州来说,无异于是九牛一毛。 不过苏寻却不知为何,感到了一种喜悦。与此同时,他发现四周游离的鱼儿,更加欢快了。 这头猛虎已经在这里肆虐很久了,人们遭受它的屠戮,却不能反抗。或许它们也尝试着反抗过,可是人如何能够与猛虎相比?就算反抗,也只会失败成为腹中之餐。 但是今日,苏寻的出现,却犹如神灵一般,仅仅一剑,便斩杀了猛虎! 看向这些对自己拜祭的人,联想到他们之前的悲惨,又联想到南瞻部州。一时,苏寻的脑海中回忆起了很多。 他忽然间,心中有一种冲动。 看向老子,而老子此刻也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8 ○. C ο M 万物万象,都是造化的一部分。 众生,当然也不例外。 苏寻自从跟随老子,到现在,已经有了一年多了。他既感悟了山川大河,峰峦叠嶂的造化,如今,也该感受另一种衍变的造化了。 天地开辟之后,便是生灵的孕育,这是无可更改的至理,老子的思绪,也不由得回忆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件的事情。 当初,“人”刚刚孕育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啊。 这一日,苏寻与老子便在这座小小的聚落留住了下来。 一住,便是一个月。 一个月的时间,苏寻教会了他们如何取火,如何搭建一个简陋住处,如何织就一件可以遮风挡雨的衣物,如何制造一些简单的防身工具,如何去寻找一些山中的食物。 在这一个月,聚落的人们将他奉若神明。渐渐地,他们的身上终于拥有了身为“人”的素质。 不少人开始知道羞耻,用树叶挡住自己暴露的身体,也有人开始知道何为尊严,甚至有人懂得了一些基本的礼节。 正如苏寻之前曾说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这荣辱礼节,是自发的,而不是由人教导的。 一个月后,苏寻与老子再次踏上向西而行的道路。 聚落的数十人哭送百里,才不舍地离去。 并且,这一次,他们的身后,跟随着八个年轻人。 那八个年轻人,是从数十人的聚落里脱离出来,定要奉行追随的人。 在他们身上,苏寻看到了另一种人类独有的高贵品格。那就是……志气! 对于他们的跟随,老子和苏寻并没有拒绝。他们平时也不会打扰两个人,两个人的生活,与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 …… 西方,灵山。 雷音寺中,诸佛诸菩萨坐在位上,无数罗汉菩萨尽皆皱着眉头,但是,又有不少心中都松了口气。 一个月了。 紫气东来,传入西方,已有一个月了。 一众菩萨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虽然,西牛贺洲孕育了不少灵气。不过佛门的基本,并没有被动摇。 至于老子和苏寻这一个月所做的事情,他们也看在眼中。不过,他们并没有当一回事。 “三十三年之后,道祖将回归天界。” 一个月前,看着地上的莲花,如来曾说道。 圣人的时间只有三十三年。而苏寻,却花了一个月,只教会了一个数十人的小聚落,而且教的,也只不过是一些再基本不过的能力。 这些能力,其实也算不了什么。西牛贺洲中心的佛国,拥有着比这更强大的文明。 而西牛贺洲何其巨大? 若不以神通,光是探索,都决不能在三十三年之内将整个西牛贺洲完完全全地浏览一番。 更何况,是教化? 第三十二章 流沙河 正因为如此。忽然间,大雷音寺中不少比丘、罗汉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或许之前大家都想多了。 紫气东来未必是一个大劫难。 佛与道,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本质上冲突的必要性。 也许那道祖只不过是想要让紫气东传,给西牛贺洲添上几分造化罢了。 而且仔细想想,那一个月间,教化聚落的并不是道祖本人,而是道祖的弟子苏道真。 苏道真毕竟是一个人类! 他看到西牛贺洲的人受苦受难,心怀不忍,这很正常,甚至有不少比丘也认为这是不错的。 毕竟他的境界不够,不知道什么是“寂灭为乐”,能够如此,已经让人很是感到尊敬。 但道祖不一样。道祖,是圣人。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圣人不一定会去教化百姓。如果真的要教化,那一定不会是只单单教化人族,而是教化一切。 甚至包括妖魔精怪,山石草木! 这才是圣人当去做的事情。而事实上,道祖并没有这么做。 所以很可能,真相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峻。 不少比丘、罗汉都浮现出了这个念头,甚至有不少菩萨,都开始觉得这是正确的。 只是佛门的八大菩萨仍然皱着眉头,以他们的境界,能看得出,这件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满身霞光的弥勒菩萨,眼底深处则孕育着某种奇妙的光彩。他在好奇,甚至说是有一丝丝的期待。 主座之上,如来佛祖神情并未有丝毫波动,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 …… 而苏寻这里,在与老子一同离开了聚落以后,一行十人,便向西牛贺洲的深处继续前去了。 半个月后,他们到达了一个更大的聚落的地方。 这里虽然仍属于西牛贺洲的边界,但是人却渐渐地多了起来。 因为此处偏向西北,有一条地势险恶的大沙漠,沙漠如若大海一般,或许真的便是大海,因为其中是有“海水”的,只不过更多的是黄沙。 这沙海,带着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力量。 苏寻称之为“瀚海”。 偏偏稀奇的是,瀚海,即使紫气东传,这里方圆百里之内,也没有长出什么奇花异草来,反而因为紫气的生机令其变得更加凶险。 放眼望去,沙洪翻滚。 每过一段时间,瀚海就会爆发,形成恐怖的洪沙。 那洪沙席卷之间,吞噬生灵,令周遭的聚落遭受着巨大的苦难。 而且这洪沙,在不断地蔓延着。 洪沙越蔓延,荒漠便越蔓延,被洪沙吞没的事物,都仿佛被吸取了生机,等洪沙退去,瀚海壮大了几分,而生机就消散了几分。 当老子与苏寻等十人来到的时候,洪沙正在肆虐,大概有数百人被洪沙追赶,不断地被吞噬着。 见到如此状况,苏寻没有犹豫,便选择前去抗衡这洪沙! 他一人一剑,在远处掀起了一道璀璨的剑光。 轰! 剑光从天而降,如若流星一般坠落在远处的大地上,在大地上留下了一道巨大的沟壑,如若天堑一般,拦住了洪沙。 原本被洪沙追赶的数百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吓到了,紧接着看向苏寻,眼中浮现出几分茫然,紧接着便是极度的震撼。 洪沙灾害已不知多少年了,被附近的聚落视作不可抵挡的神迹。 即使聚落众人多次迁徙,大也都逃不过葬身沙海的宿命。但如今,这洪沙竟然被一个人挡下了! 苏寻挡下洪沙之后,又将宝剑提起,一剑之下,将狂沙分成两半,整个人也冲了进去。 与此同时,周遭的“阴阳鱼”也开始不断地旋转了起来,演化着洪沙的玄机。 半晌之后,苏寻借由阴阳鱼的推演,看到了这瀚海之中,有一条无比巨大的地龙在不断地翻滚着。地龙操纵着洪沙,吞噬着附近的生机。 很显然,这条地龙是一只精怪,或者也可以称作是一只妖魔! 这是苏寻第一次遇到的强大的妖魔。 这妖魔究竟有多强,苏寻并不知道,但或许是因为老子就在身后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本身的天性,他并没有畏惧,反而生出了强大的战意。 提着宝剑,借助阴阳鱼的造化力量,便冲入到了洪沙之中。 仗剑之间,便与那地龙展开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 苏寻先是以宝剑斩那地龙,但是宝剑不过是凡剑,自然不能够伤到对方,在百十个回合之后,反而在流沙的侵蚀下渐渐失去锋芒。 仗着造化,苏寻动用了曾感悟出的神通,让灵机混合,分化之下,在瀚海之中形成了无数条鱼儿,分别撕咬着那地龙,又尝试着变化出风雷水火来,与那地龙激战。 地龙怒吼声音不断,与苏寻缠斗。 这一战,足足持续了十日十夜! 波涛翻滚,天地震动。 十日之后,苏寻从瀚海之中出来,此刻他已筋疲力竭,遍体鳞伤,但是他却拖着一只硕大的鳄头! 那鳄头,足足有山般大小,苏寻在鳄头之下显得十分渺小。 但渺小的苏寻,却击杀了这比山还要巨大的地龙巨鳄! 如今他拖着这鳄头,看起来令人极为震撼。 当他拖着出来之后,才发现,远处竟然渐渐地聚集了数千之众! 而这数千人看到苏寻这一幕,顿时,便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 老子骑着青牛,抚须微笑。 …… …… “太上道祖与苏道真,已达那竭国,流沙河的鼍祖,已被苏道真击杀。” 灵山,大势至菩萨说道。 众菩萨闻言,尽皆感到惊讶。 那苏道真才修炼多久?竟然能够将鼍祖击杀! 要知道,鼍祖,可是早在千百年前,便于流沙河中孕育而生的存在了。 虽然其不通修炼,到如今应该也寿命将至了。 但是紫气东来带来了莫大的生机,这些,皆被流沙河弱水吞噬。 流沙河越强,鼍祖便越强。 再加上那沙中弱水,恐怕如今的鼍祖就算是一般的罗汉,恐怕也无法轻易将其降服了。 如今,却被苏道真所击杀! “当真是那苏道真一人击杀的?” 众罗汉之列,有降龙罗汉不由得出声问道。 “不错。道祖,并没有出手。”大势至菩萨说道。 诸罗汉皆震惊,诸菩萨皆讶异。 但是不少人却又松了口气。 因为,这一次,道祖仍旧没有出手! 这说明或许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唯有那世尊如来,眼中的神情微微波动,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第三十三章 那竭国 在瀚海旁边,有一座国度,名为那竭国。 那竭国人数不多,只有数千人,虽然称作是“国”,实际上,也只不过是大一些聚落而已。 在苏寻与鼍祖大战之时,那竭国举国出动,皆来到跟前为他祷告。 而他也不负众望,一战便直接击杀了在瀚海之中生长了千年的鼍祖,将洪沙祸根彻底阻绝,使得那竭国爆发出了的巨大喝彩,愿为钦服。 不过比起众人的喝彩,苏寻在斩杀鼍祖之后,则是看向老子,直到看到老子眼中欣慰,才心神大为舒缓,颇为艰难地走到青牛旁边,伏在青牛身上轻轻睡去。 等到他醒来之后,已然过去了数日。 此时已是夜晚,四周散发着隐约的光华,身旁有一处巨大的篝火,远处也有着一簇簇的微光。 篝火有些温暖,刚刚醒转,苏寻便看到了有数十个人不离不弃地轮流静候照料着他。 看到苏寻醒来,那数十个人都极为开心,不自觉的大叫起来,紧接着,便是喜不自胜地奔走相告,口中说着一些不甚清楚的模糊话语。 不一会,有成百上千的人簇拥着八个年轻人来到苏寻的面前。那八个年轻人,正是苏寻最早教导的八人。 其中,有一个奇异装束的少年走上前来,面对着苏寻跪倒在地上,用生硬的话语开心地说道:“上师,醒了。我,们都希望,你能做,国王!” 少年开口以后,千人之众参差不齐地开始接连呐喊。 “上师!” “上师!” “上师!!” 苏寻看到这副样子,心中不由得觉得好笑。 在周朝有人让自己当太子,来到西牛贺洲,如今竟然也有人让自己当国王。 他看向老子,老子仍旧是含笑的样子。自从来到西牛贺洲以后,老子似乎始终没有做什么。 与苏寻印象中的“化胡为佛”,其实颇有迥异。 不过苏寻也知道,或许,这是老子对自己的一个考验和历练吧。 所谓教学相长。教,也是一种学。 苏寻看着那眼中满是期盼的少年,少年的眼中有着光。不,其实不仅仅是他,与他同行而来的所有人,眼中都有着光彩。 这是曾经从未有过的。苏寻似乎看到了一个缩影,仿佛是从棋盘的碎片中看到的,那一副副上古先贤的缩影。 是的,或许直到这一刻,西牛贺洲才真正的开始出现了那璀璨的“意志”。 苏寻回忆起自己斩天鼋之后,那一个个圣贤的影子,忽然有一种预感。 他预感,如今这尚在襁褓之中的火苗,终有一日,会成为点点星火,最终成就燎原之势! 但是,“佛”存在着。灵山诸佛,会允许让这燎原星火满天燃起吗? “伯阳师父……”苏寻看向老子。 老子微微点头道:“想做什么,就做吧。” 老子的话,让苏寻生出巨大的信心。 他静静地看向那少年,并没有说什么“国王”的事情。 不过他的目光,却让少年振奋,让跟随少年而来的所有人,都振奋了起来。 每一个人眼中都涌现出高兴怡悦的神色,随即拜倒在地,齐声欢呼。 这一日后,苏寻和老子便在那竭国住了下来。 当然,他并不是留在这里当什么国王。 不过平日里,苏寻会教导他们很多。比如如何生存,如何自保,如何……耕种和畜牧。 是的,与之前的那个聚落不同,苏寻将周朝的耕种畜牧之道,带到了那竭国。 采集种子、耕种田地。蓄养牲畜、牧羊放牛。培育药材、研制谷物…… 苏寻为西牛贺洲,带来了一个摇篮。 一个孕育文明的摇篮! 除了平时的教导以外,更多的时候,苏寻还是与老子一同过着闲散平淡的生活。 他们搬到瀚海的旁边。 下棋、论道、奏乐、著书、诵诗、饮茶。 时光如梭,每日平淡,转眼间,就过去了足足十年的时间。 十年后,那竭国声名远扬,国人已有十数万人之众。 周遭的聚落都知道那竭国有神降世,纷纷前来汇集。 十数万人,虽然这对西牛贺洲的人来说,仍旧是一个很小的数字,何况,这十数万人大多都是为了生存而来的,真正开化的人,也并没有多少。 西方灵山的诸比丘罗汉看在眼里,却也并没有放在心中,甚至连一些菩萨,也安心了很多。 可是,如来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 …… 十年后,瀚海的流沙已经散去了很多。 苏寻每日在瀚海生存,感悟自然造化,领悟那瀚海流沙的力量。 据老子说,瀚海的流沙,是弱水生成的。 《山海经》记载:昆仑之北有水,其力不能胜芥,故名弱水。 这弱水可以吞噬生机,甚至是吞噬法力。天庭若有神仙犯了天条,就会贬到弱水之中,神体不断地遭受冲击,如受万剑之刑,到最后神体就会自然被剥离,甚至连神魂都会被侵蚀,最终形神俱灭。 当初苏寻与鼍祖大战,鼍祖不会神通法术,其实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他的遍体鳞伤,多是洪沙弱水造成的。 不过,弱水对苏寻却又有益处。 自十年之前开始,苏寻便每日都会找时间在这弱水之中,感悟阴阳鱼的力量,甚至参照鼍祖的尸身淬炼自己的身体。 那鼍祖在流沙弱水中生,乃是十分强大的异兽。它不通修炼之法,可是一身钢筋铁骨,堪称“金刚不坏”,若非它寿命将近,以如今苏寻的实力恐怕未必能够那么轻易的杀死它。 而即便它如今已经身死,可是头颅尸身却不腐化,足足十年,都没有任何变化! 苏寻每日让阴阳鱼游动,去混成鼍祖尸身的灵机,加以参悟。 一开始,这流沙还会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但数月之后,就渐渐地舒缓了许多。 数年之后,流沙已对他彻底没有影响。 即使将神体浸泡在瀚海之中,不动用阴阳鱼以灵气护身,那瀚海浪潮的冲击和腐蚀,也无法伤得了他分毫! 可以说,这数年,苏寻利用类似铸丹炼体的方法,将自己的身躯练就金刚不坏。 其效果,更胜于服用九转金丹! 而十年之后,流沙已经散尽。 这瀚海之上,洪沙已经不复,仅有弱水还没有散去,但效力也比以前弱上了许多。 滚滚长河之上,唯有河面上滚着一层薄薄的细沙,似乎昭著着以前的流沙。 除此之外,唯有“瀚海”这个名字,被铸刻成碑,留在了大河之畔。 第三十四章 演太极 瀚海之中,苏寻浸泡在弱水之中。 如此,已有半个月了。 自从半个月前,他忽然心有所感,便浸泡在瀚海之中,仔细冥思,仔细想念。 在他的旁边,有无数奇妙的图案,接连浮现,接连消散。 如今的他,在感悟着天地,亦在演化着天地。 他有时一动不动,有时又双手轻轻地拨动着弱水,画着一个个图形。 那些图形,有一元,有两仪,有四象,亦有八卦。 但无论怎样做,那些图形虽然迅速聚拢,但也迅速消散。 苏寻不断地尝试,半个月来,失败了无数次。 老子在岸旁轻轻地抚摸着青牛,放牛吃草,看着苏寻的眼中却渐渐凝重。 忽然间,苏寻再次动了。 这一次他没有去画图,而是让瀚海的水,完全将自己淹没。 他整个人的身躯渐渐地沉入海底,抬头看向天空,“天空”与他之间仿佛有着一层薄纱,那是流沙河的细沙,亦是他与造化之间的“沙”。 苏寻的意识渐渐陷入黑暗,盯着天空的无限,缓慢地闭着眼睛。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出自己过去的经历。与此同时,意识中的两条阴阳鱼也在缓慢地转动着。 无数场景碎片一一划过,最终,仿佛出现了那人族先贤的星火。 先贤的意志驱动着星火,那道星火,与自己在那竭国所作的碎片连在一起,成为了一副奇妙的图画。 “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 “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其为,造化之无尽藏也。” 忽然间,光,亮了。 瀚海的海水,乃是吞噬生机的弱水。 原本这里除了鼍祖这个上古异兽以外,应当不会存在任何生物的。 可是在这一时刻,伴随着无尽沧光显亮,在苏寻的眼中,他的眼前到处都是鱼儿。 这些当然不是真正的鱼儿,而是无数条黑白两色的阴阳鱼! 瀚海之中,无数条阴阳鱼汇聚着。 鱼儿也有大有小,有的时候也会相互融合,由两条小鱼变成一条更大的鱼。 鱼儿游过的地方,海水清了很多,其中的沙尘渐渐散去,拨云见月,冰雪消融,显得极其神妙。 天空中,阳光洒下,照射在海水之间,与蓝天、白云交映,显得无比晶莹。 忽然,躺在河中的苏寻伸开右手,轻轻地画了个半圆。 水面上,一道图案显现。而随着他的举动,无数条鱼儿突然连成一片,猛地从海水之中溅跃而出。 那海水呼啸之间,在瀚海上飘过。 浪涛凝滞,于半空中形成一条如龙般巨大的鱼形,最终“砰”地一声砸下大海,激起千重浪花。 苏寻感到意识模糊,但此刻天地却与他共鸣! 他再次伸出左手,又在身躯的左侧画出了一个半圆,陡然,又是一条巨大的鱼儿呼啸而起,越过水面。 两手一起画出。 轰! 忽然间,如若炸雷一般的声音响起。 两条鱼龙相互交错,在天空中发出嗡嗡地声音,似乎是天地在怒吼。 但在他的眼中,这浪涛,是由两条无比巨大的阴阳鱼所组成的。 他对脑海中的阴阳鱼的掌控愈发入微,挥动之间,已可以凭借这两条鱼儿,形成强大的力量。 两条阴阳鱼在天空交错,沉在水底的苏寻仰望天空,只见到无尽清光从上空划下。 那阴阳鱼,在向天地起舞。 苏寻,在对天地诉说! 轰隆!! 天空开始发生巨变,晴空骤为一片墨色,雷云猛烈翻滚,窜出一道道电蛇。凝云之中,则浮现出鱼龙之形。 无数人被这景象惊异。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又是一道低沉的闷响,紧接着,接连的炸裂巨响响起。 苏寻的两条鱼龙,仿佛在不断地引发着令人震颤的轰动。 但实际上,这并不是阴阳鱼所引动的,这是天地的回应! 苏寻在跟“天地”对话。他在说自己的道,天地,在指点他的道! 他陷入到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界。 而远处,老子的凝聚目光微微缓释几分,轻轻抚须,神色翕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路! 而苏寻的“道”,其实很简单。 他的道,就是那天地之间徘徊不断,数之不尽,灵动自然的鱼儿。 如今,这些鱼儿跳出了三界,在三界之外的那片造化大海之中跃动着!而造化大海,也将这份感悟反馈给了苏寻! 从今日起,苏寻真正不再是模仿者,而是一个开创者。 他顿悟出了,自己的“道”。 此时,三界瞩目。 三界的神佛,也都盯着苏寻。 当然了,准确的说,他们并不是故意要盯着苏寻的。 在苏寻和老子西出函谷之后,他们所行之处,便已经是三界瞩目的地方了。 毕竟,老子出关,引发三界关注,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三界有大神通大法力的神佛,都见证了苏寻的开悟。 灵山,诸菩萨目光皆不一样。文殊菩萨眼中浮现出疑惑,普贤菩萨眼中浮现出忌惮,观音菩萨眼中浮现出感叹,弥勒菩萨眼中则浮现出……惊羡。 天庭,四御大帝眼中各自闪烁着复杂的神情,有赞赏、有意外、有怀念、亦有感伤。 不过更多的人,则是震惊。 自古以来开悟者不在少数。 但苏寻竟然仅仅十年时间,就领悟出了自己的“道”。 如此成就,虽不说前无古人,但也少之又少! 诸天神佛心思浮动。 就连天庭的玉皇大天尊,眼中也浮现着几分激赏。 虽然玉皇大帝对苏寻斩命一事,心中不喜。但苏寻这一路上的表现,却屡次让他惊讶。 不愧是老子看中的弟子。如此人物,若能心向天庭,日后必能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那南瞻部州即使现在,竟然都可以出现苏寻这样“开天辟地”的存在,看来“人”,果然不可小觑。 玉帝想到这里,不由得想起了那南瞻部州行布周礼的“孔子”,眼中浮现出莫名的蕴意。 与玉帝相比,如来的眉头则皱的更紧了。 尤其是,在那两条阴阳鱼逐渐贴合的时候,他心中忽然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想当初,上古之时,南瞻部州的“三皇五帝”之中,也有一位受过道祖指点的奇才,做过类似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给天庭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如今,这件事情,却在西牛贺洲重现! 不,不仅如此。 事实上由于有着中华先贤的经验,苏寻现在做的事情实际上远远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多…… 忽然,天地变色! 瀚海之上,苏寻的身躯渐渐向上浮出,渐渐地与那清光合一。 与此同时,海上波涛不断涌动,天地四方到处汇聚着一条条巨大的鱼龙。 鱼龙聚集在在苏寻的身周,渐渐地开始聚散着一种种奇妙的图案。 那是,黑白混成,阴阳汇聚的图案。 那是衔尾交接,鱼龙混合的图案! “嗡!!” 天地似乎在一瞬,齐齐发出轰鸣,在伴随着一阵强烈的震动之后,两条巨大的鱼龙连结在一起,显现在这世间。 自伏羲之后,天地造化,再一次回馈开悟之人。 伏羲的先天八卦以图案的形式展现出了“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的奥妙。 而如今,苏寻演化自己的造化,开辟自己的道路,在天地造化之中重新创造,终于形成了属于自己的图案,将另一种天地造化,以图案的方式留存到了世间。 其名为……太极! 易经有云: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太极,可以说是自天地开辟,清浊分立之后的便已经存在的概念,自伏羲演化八卦,便已经为人所记载了。 但是“太极”是什么形状,在如今这个时代,却并无人知晓。 正如大道不可以言表一般。 太极,也从未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浮现出它的姿态。 而如今,自今日之后,它便存在了。 事实上,太极本就是存在的。太极图,也本就是存在的。 可是之前的苏寻尝试过去画出太极图,却无论他怎么画,都没有办法领悟其精髓。 直到现在,他终于知道了。 图案本身,并没有意义。 就好像诗词一般。 千古著名的诗词,让三岁小孩死记硬背,固然可以背诵下来,可是,却并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就算他背诵下来了,也无法体会到,诗词之中所蕴含的情感。 太极也是如此。 太极图蕴含的造化,太过高深。只看其图,谁都能画得出来。但是就算你能画得出来,天地会在意吗? 天地,看不懂! 只有你对天地诉说了,天地,才会给你反馈! 苏寻经过十年的孕育,如今,终于顺理成章,自然而然的,将这阴阳鱼展现给了天地。而天地,也终于回馈了他太极图! 由此,原本在五代宋初才会真正现于世间的“中华第一图”,在这一刻,诞生! 这一刻,老子也是神情微动,他看着苏寻,眼前的景象似乎与过去重合。 半晌后。 老子淡淡说道:“此图案,可为道门之图腾。” 仅凭这太极图,苏寻便可立地成仙! 水花渐渐散去。 瀚海之中的弱水,更清了。 这一刻瀚海中吞噬千百年的生机,这一刻天地散华的强大回馈,这一刻造化蕴藏的无尽功德,皆为“太极图”所吸取。 进而,融入到了苏寻意识中的阴阳鱼。 阴阳二气向四方散灭。 等到苏寻回过神来,他忽然感受到意识中的阴阳鱼,已如龙一般巨大。 很显然,这两条鱼儿的玄妙对比之前,大为增强。 诸天神佛有所意识。 自今日起,太极图出。比之尹喜留下的《道德经》,丝毫不会逊色! 从此以后,恐怕但凡是道门中人,便皆不会忘记苏道真这个名字了。 诸天神佛又不禁艳羡。 一经文传世,一太极诞生。 老子一番西出函谷,道门的收获,太大了!! 第三十五章 众生皆闻道 不愧是太上道祖…… 每一次化身出世,都必定会产生一些轰动。而这一次的轰动,尤为令人震撼。 诸天神佛如此想着。 不过,实际上就连老子本人,对这太极图的诞生,也是感到意外的。 他知道苏寻的道是“造化”之道。因为那无数的“鱼儿”,他也早就感受得到了。 可是他没想到,苏寻竟然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甚至引动了天地的反馈! 当然了,老子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开心。 毕竟苏寻是他在南瞻部州认定的唯一弟子。 虽然之所以会如此,并非完全是因为苏寻的天赋,但是,苏寻能做到这种程度,自然也再次证明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老子看着苏寻,目光浮现些许欣慰,但紧接着,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微微眯起了双眼。 诸天神佛心中都在感慨,许多神佛的眼中都出现了复杂无比的神色。 太极图不啻于伏羲八卦,其今日诞生,道门的影响力将会再扩大三分。 有些神佛看到这太极图出世,闻道欣喜,很是开心,觉得当浮一大白! 也有些神佛觉得事不关己,太极图出,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扫了几眼之后,便不再继续关注。 更有些神佛不由得心想:看来,要在太极图广泛流传之前,做好准备。 诸天神佛各自怀有想法,但是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突然,异象陡生! 铮!! 天地之上,忽然间,一道无比清澈的声音响起。 如若宝剑出鞘,亦如若龙凤合鸣。 紧接着,天地再次发出了震动。 但这一次,不再是重云凝重,而是……辉光破晓! 无尽辉光冲破重云,向天下播撒而去。 不,不仅仅是天下。 这辉光照耀三界! 整个三界,一切苍生,皆仿佛感受到了这辉光的笼罩! 诸天神佛心中巨震,不少大法力者,陡然意识到,天地异象并没有就此终结。 他们本以为太极图诞生,这一切就结束了。可是现在看来,远远不止如此! 只见在瀚海之上,此刻苏寻周遭的鱼龙,忽然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以他为中心的太极图,散发出无比璀璨的光辉。 老子眯起双眼,心中顿时一动。 他第一时间便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 这是太极图第二次引发了天地交感! 但这一次,天地反馈的并不是苏寻。 这一次天地的反馈,囊括了五仙五虫、异兽凶兽,囊括了九天十地、八荒四海,囊括了轮回六道、佛国洞天。 更囊括了,三界众生! 只不过,这交感的力量并不强大,很容易便可能会胎死腹中…… 当然,前提是,老子并不在场。 他忽地轻轻拂袖。 就在老子拂袖之间,天地异象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动作,再度发出了无比巨大的光明色! 这一次的破晓辉光远远超越以往,就连老子函谷关的讲道,都没有引动如此声势! 以苏寻如今的修为,当然无法引发如此声势的交感。 但如今在老子的加持之下,却丝毫不成问题。 “阴阳鱼”,深刻清晰地印在了一切众生的脑海中,与此同时,三界一切生灵,脑海中皆仿佛看到了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少年。 少年躺在海底的深处,先是右手画了一个半圆,然后左手画了一个半圆,紧接着双手一同画成了一个整体。这少年正是苏寻! 这一次不仅限于诸天神佛,三界所有的人,一切的众生,都看到了。 包括天地人神鬼,也包括蠃鳞毛羽昆! 他们都看到了,苏寻悟道的虚影。 少年轻轻画动,让人感受到了极致的美感,忽然,一个声音同时在三界众生的脑海中响起。 “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 “一者,包含生机,囊括宇宙。有情有信,无为无形。可传而不可受,可得而不可见;自本自根,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 “一分为二,是为阴阳。” “一阴一阳之谓道,二气相感而成体。” “所谓道体者,其名为太极!” 三界一切众生,皆被这个声音所吸引。 下一刻,伴随着声音落下,他们的脑海中,轰然间皆浮现出了一个图案。 那图案,黑白相间,如若两条阴阳鱼儿衔尾相接。 阴阳对立,而又统一;乾坤相应,而又合抱。 这正是,太极图的图案! 诸天神佛观摩者脑海中的图案,皆惊疑不定。 天地交感,竟然扩大到了三界一切众生的脑海中? 原本或许有一些神佛,打算在太极图流传之前,布局一番,但此事一发生,这个念头顿时便被打消了。 因为在这一刻,太极图将会成为三界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造化图腾! 东胜神洲,狂风呼啸,白雾弥漫。 一只妖兽桀桀怪笑,猛烈追赶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那男孩已然遍体鳞伤,但仍不愿松手。 就在妖兽追赶上去,准备一口吞噬二人时,忽然,一道寒光闪过,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男孩握着手中的斧子,眉心一瞬闪过阴阳二色,仿佛第三只眼睛。 南瞻部州,一处荒野之中。 大雨倾泻。 一只猴子躲在山涧之中瑟瑟发抖,但当太极图出现在它脑海中时。忽然,晨光破晓,洒在他的身上。 而它,则眼中闪出一道精光! 函谷关,尹喜看着天空的变化,感悟着意识中浮现的“少年”,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微笑。 “不愧是,苏子!” 随即,他便全神贯注,沉浸在这太极图的显现中。 周室,天子宫中。 看着脑海中的那道影子,周天子姬贵则是眼中噙满了泪水。 那并非是伤心的泪水,而是激动的泪水…… 北俱芦洲,一座荒山之上。 伴随着一声雷震,一个有着狐尾女子眼中浮现出了无比的怀念之色。 北海,一条黑蛟在海上翻滚游荡,引发一场莫大的飓风。 飓风之中,伴随着光影攒动,黑蛟竟然渐渐地化为龙形…… 西牛贺洲,中央佛国之中,一个身穿尊贵服饰的男子轻轻抬手,两条鱼儿从天空游落,缠绕在他的手上。 而在男子的心中世界,一道黑影,睁开了双眼。 西天,灵山。 众菩萨感受到太极图,一时,竟有不少都沉浸在了图案之中。 “阿弥陀佛……” 直到如来一声佛号,不少菩萨才赶紧醒转,没有继续关注脑海中的图案。 但即使如此。 如来的佛音,仍没有让所有菩萨都脱离这感悟。 四大菩萨之后,弥勒菩萨的眼底深处浮现出无比专注的神色。 感受着意识中的太极图,领悟着太极图微微的转动,他的心仿佛也被这图案所牵绊。 这一刻,三界众生有不少人,皆因为这引发天地交感的太极图,而改变了命运。 就连神佛,也不例外! …… …… 不过,正所谓“书不尽言,图不尽意”。 太极图虽然出现在了一切众生的意识中,但是,却也是转瞬即逝的。 普通的生民黔首,只是在脑海中转过一遍,便渐渐地遗忘了。 对他们来说,太极图是一个很好看,很有趣的图案。但,也仅仅如此罢了。 对于一些有德之士,譬如孔子,则从中领悟到了“坤道成女,乾道成男。阴阳相抱,动静相接”的道理。 对于尹喜,则领悟出了“万物一体,万物化生,万物相生相克,万物负阴抱阳”的道理。 对于那更强大的神通法力者,则看到了一个“无名的整体”,犹如混沌,犹如宇宙。 每个人的领悟,都不同。 但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记住了太极,以及,领悟太极的那个“影子”。 原本诸天神佛以为道门将会因太极出世,其影响力再扩大三分。 现在看来……岂止啊! 这一刻,天地交感,万物瞩目。 无边金光于造化降生,将苏寻笼罩在其中。 一道莫大光辉,从他的身体之中闪耀而出,这是天地造化赋予的大功德大法力! 这大功德大法力,再一度将苏寻的神体与神魂熔炼了一番,使得他的身体神魂,名副其实地达到了“不生不灭,金刚不坏”的程度。 三花盛开,五气丛生。 此刻的苏寻,竟因此一举突破桎梏,成就太乙。 从此以后,可作道德真仙! 第三十六章 道是无情 苏寻缓慢地从瀚海之中走回到岸上。 他的身上,一尘不染。 不单如此,瀚海中的海水,似乎也没有留在他的身上。包括他所穿的那件衣服,也没有沾上半点水滴。 干净如初,十分整洁。 苏寻感受着自己的变化。此刻,他的命宫神魂之处,已有三朵金花汲取着天地灵气,而胸中元见之处,也有法力渐渐地汇聚。 便是“太乙”之境。 太乙者,太一也。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道家内丹术中,将精、气、神称作三花,将心、肝、肾、肺、脾称作五气。 三花代表神魂,五气代表神体。 汇之于顶,聚之于胸,便可以“深根固柢,长生久视”。 换句话说,从今日起,苏寻正式成为了一名有道全真,能够近乎长生不死! 至于为什么说是“近乎”长生不死,乃是因为,哪怕是成就太乙,实际上也并不是完全不灭的。 正所谓:三花落则死矣。 三花,相当于太乙天仙的神魂。如果三花散灭,那哪怕是太乙天仙,也是会死的。 当然了,三花五气生生不息,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会散灭的。 但是,天道之中,却有无数灾劫。 佛门有成住坏空、天人五衰,道门有三灾九难,亦有“轮转劫难”。 《高上玉皇本行集经注》有云:轮转劫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而在西游记中曾提到过,玉皇大帝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方才修成正果,而西游记里则将其称为“无极大道”。如此,玉皇大帝方才能够真正的“全性葆真,不以物累形”,从而达到永恒不灭。 所以现在的苏寻,虽然已经今非昔比,但站得高了,看得,自然也更远。 正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一样,每个人,也有属于自己的“劫”。 那么,自己的“劫”会是什么呢? 苏寻摇了摇头,现在的自己,不用想那么多。 何况也没什么必要。 毕竟,自己还有一位“好师父”在呢。 “徒儿多谢伯阳师父相助。” 苏寻面向老子,拱手行礼说道。 虽然刚刚的他,在全神贯注的对造化阐述自己的道。不过周遭发生的事情,却还是知道的。 如果没有老子在关键时刻的相助,自己或许会有极大的增益,但想要一举突破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太乙境界,却仍然是很困难的。 老子微笑摆手道:“苏童儿,何必这么多礼。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自行领悟到如此境界,就算我不出手,你也同样要不了多久就能够得悟天仙。说起来,反而是我这个师父有些不合格,这么久了都没有教你什么。” 苏寻忙说道:“伯阳师父何出此言,你是天地间最好的师父!” 老子的不言之教,苏寻早已无比佩服。 而如今,成就了太乙天仙,他更是如此觉得。 正是由于老子的无为之益,如今的苏寻虽然是太乙天仙,但实际上的境界,却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任何天仙。 所缺少的,仅仅是积累、磨炼与经历而已。 如果老子当初真的是拿出一本神通法术教给自己,固然,自己也可以成就天仙。 不,甚至如果老子想的话,只需要一颗九转金丹,自己或许就可以立地成仙,在短时间内便拥有神仙的法力法术。 但是,如果真的那样的话,自己或许反而会走入一条死路。 苏寻看着那“瀚海”。 此刻,瀚海之中的海水,已经很是清澈了。 原本没有任何生机的海水,在经过之前太极图的诞生之后,已然被净化了许多。 虽然,现在海中的弱水仍然还存在着,但是却已经孕育了一颗“生机”的种子。 苏寻目光微微闪动,一条红色的鱼儿,缓慢地流入到了那瀚海之中,忽然迅速成长,似乎渐渐地呈现虬形。 随着鱼儿游动,淡淡地光华,向四周扩散,净化着这片大海。 这一次成就太乙仙的境界,在悟道的过程中。他同时还领悟了脑海中阴阳鱼的一种玄妙力量。 那便是借助“太极图”,黑白两色的阴阳鱼,分别衍生出的“生”与“死”! 阳主生,阴主死。 根据情况不同,阴阳所主也会发生改变。 以前的苏寻是利用阴阳鱼集聚灵气,而如今的苏寻,则已经能够利用,去控制生死。 虽然说还没有能够达到一个很神奇的程度,但也已经极为可观了。 而且,太极图的玄妙,绝不仅限于此。天地的回馈,还有很大一部分,需要让苏寻真正参悟,才能够领悟的通透,将之彻底融入到自己脑海中那两条阴阳鱼中。 同时,也是融入到苏寻自己的神魂之中。 …… …… 苏寻显露神迹,那竭国的百姓纷纷前来祈祷跪拜,别人不知道,但是“神仙”就在自己的身旁。 那竭国的百姓脑海中也得到了那太极图案的启发,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引发出来的。 面对那竭国百姓的跪拜和进奉,他欣然领受。 不过很快,苏寻便发现,那竭国的百姓有些不对劲了。 他们太崇拜苏寻了。 以前那竭国的百姓固然崇拜苏寻,但是更多的,还是将他奉为“上师”。时常有很多人过来跟苏寻请教,对于这一点,苏寻也不吝回答。 可是,这一次之后,苏寻却发现,这崇拜,逐渐地演变成了一种莫大依赖。 尤其是在“太极图”浮现以后,苏寻却更发现,那竭国的百姓,真正意识到太极图的人少之又少,十数万民众之中连千人都没有! 更多的,只是将其认为是“神迹”。 虽然并不会因此就什么都不做了。可是,苏寻却渐渐的发现,能够从中诞生的智慧,越来越少了。 “我与尔等缘分已尽,也该离去了。” 一日,苏寻忽然对前来贡奉的众人说道。 众人顿时陷入到了茫然之中。 老子轻轻抚须。 数日之后,老子与苏寻又骑着青牛,前往瀚海,两人走到海岸之畔时,那瀚海的海水竟然自动分开两侧,让两人能够如履平地一般度过大海。 那竭国诸多百姓得知,顿时全都悲痛万分,举国十数万人,苦求不得,皆前往送行。 临离去之时,苏寻心中也有所触动。他毕竟不是老子,无法做到“太上忘情”。 但是。 既然缘尽,何必回头。 那数十万人的追随,渐渐都停了下去,送行的人越来越少。 苏寻就这么离开了。 直到最后,跟随在他身后不离不弃的,仍有近千名。 为首的,仍旧是当年第一次跟随苏寻的那八个年轻人。只是八个年轻人,如今只剩下了七个。 剩下的那一个,在得知了苏寻离去的理由之后,则成为了那竭国的国王,留在了国土之中,愿为那竭国的百姓重燃志气,传承薪火。 数年后,瀚海之畔,立起了一座巨碑,上面则写满了关于苏寻的传说。 第三十七章 黑牛 老子与苏寻继续西行。 他们一动作,整个三界的神佛便立刻再次关注了起来。 尤其是佛门,更是谨慎不已。 那竭国往西,全都是佛门的地盘。 虽然现在距离三十三年之期已只有二十多年了,按理来说,老子和苏寻应该不会对西牛贺洲再有什么特别巨大的影响。 但是,那毕竟是老子。 即使这一路上,老子除了帮助苏寻悟道以外,始终再没有其他动作,可是又岂能让人掉以轻心? 哪怕只剩下一天,诸佛也不敢松懈! 更何况,对于苏寻这个人,他们如今也已然不再小觑了。 不仅仅是因为苏寻是老君的弟子,同样,也是因为苏寻自己的天赋! 十年时间,就可以领悟天心,成就太乙境界。 如今的他,只怕比一般的罗汉还要强大了。 虽然到达这个境界以后,想要再有所增长,就极为困难,但那是对于一般人来说。 苏道真,道祖亲传,不可以用常理推算! 万一这二十年,他再搞出点什么能够大幅影响西牛贺洲的事情,虽然那个可能性极小,却也不可不防! 与之相比,玉皇大帝,则反而心中有些期待。 他更乐于看一看苏寻在接下来的路上,还会做出什么令人意外的事情。 原本玉皇大帝不觉得苏寻能做什么,可是,自从苏寻领悟了太极图,又联想到老子这一路上的“不言之教”。玉皇大帝知道,恐怕这一次西出函谷,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然而,接下来的半年间,苏寻和老子向西而行,却并没有再引发什么声势。 虽然路上也遇到过一些聚落,苏寻也对他们有所教导,不过也与在那竭国的教导没什么不同的。 每一次停留,少则数日,多则数月。 临走之时,追随者的队伍会再次有些许扩大,但是半年以来,也只是堪堪达到千人,并也没有增加太多。 如此,反而令西方诸佛松了口气。 其实苏寻悟道或是进境,倒也没什么,只要不对西牛贺洲产生不可逆的影响就好。 看这个样子,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日。 这一日,苏寻照常教导一座聚落,如何育种,如何农耕,如何养殖。 忽然,他心中有所感,看向西南的位置。 在那里,隐约之间,有一道氤氲流光隐现。 而与此同时,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忽然欢快雀跃地转动了起来。 阴阳鱼如此转动,令他不由提了提心。 以观气之法去看,却发现在那里,竟然蕴含着一派莫大的生机。 生机浑厚,是自入西牛贺洲以来从未遇到过的。这让苏寻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看向老子,此刻的老子依靠在青牛的身上,似乎是在闭目养神。 于是,苏寻便没有打扰,站起身来,朝向西南的位置缓慢走去。 他一走,身后的近千追随者,有不少都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也没有在意,继续向西南方缓步走去。 盏茶时分过后,苏寻感受到那生机愈发浓郁,忽然间,一声巨吼响起。 “哞——!” 定睛一看,苏寻便看到,西南处有一巨大的沼泽。而如今,在沼泽之上,一头硕大的黑牛则陷于其中。 那黑牛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似乎刀锋。 尤其是它巨大的身躯,竟然足足有百丈之巨,虽陷于沼泽,也无法将其全部没过,与其说是牛,不如说更像是一只巨大的黑象。 黑牛再次发出怒吼,声若雷震,顿时,追随者有不少人心中骇然。 这是何等恐怖的怪物啊! 幸好这些追随着,大都见识过鼍祖。再加上苏寻就在身前,使得他们安心了许多,倒也没有被惊吓到心胆俱裂的程度。 另一旁,苏寻则一眼便看出,这黑牛是一只异兽。 与那鼍祖一样,也许,黑牛是在这沼泽之中孕育的。 不过为何一只牛会在沼泽中孕育? 而且什么沼泽,能够孕育出如此庞大的巨牛来? 苏寻微微皱眉,以观气之法视之。 感受到了沼泽中,竟然在不断孕育这生机,生机意欲突破沼泽的束缚,但是却又无法离开沼泽的供给。 他越看越觉得奇怪。 这黑牛,当真是造化中的一大奇观! 但到底为何会如此呢? 忽然,黑牛愤怒地吼叫了一声,并且挣扎,口中吹出大风。 苏寻按住风浪,感受到黑牛的情绪,不由得意识到,它似乎并无伤人之意,只是想要将人吓退。 从风浪之中,苏寻能感受到黑牛的恐慌与畏惧,甚至是近乎于人的情感。 看来这黑牛,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妖魔。 称其为“灵兽”倒也说得过去。不,可若说是灵兽,为何又会觉得有些古怪呢? 仔细端详着这黑牛,忽然间,苏寻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一个巨大的可能性,出现在他的脑中。 他轻轻踏步,上前一步。那黑牛浑身一个激灵,紧接着再次发出怒吼:“哞——!!” “上师,小心!” 身后的追随者连忙高呼。 苏寻知道,西牛贺洲的人对牛其实是极其崇拜的。 不过,仅限于白牛。 因为,在佛家,白牛车被比喻为佛法,《法华经》中将白牛车看做是佛法正果之路。 不过什么黄牛,水牛之类的,自然就差很多了。 就仿佛西牛贺洲的人,地位,也有高低一样。越是往中央的佛国,观念就越是如此。 像沼泽中的这只牛如此巨大,相貌如此狰狞,毛发更是纯黑色。 自然,让追随者感到恐惧,只觉得必是妖魔。 不过苏寻却并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了两步。 那黑牛猛地再度发出怒吼,紧接着挣扎的,忽然一头向苏寻冲撞而来。 轰!! 巨大的压力席卷而来,但当黑牛冲撞到跟前,却陡然感受到一道难以极其强大的力量,抵住了自己的牛角。 它猛然抬头。 随即,眼中尽是不可置信。 却见苏寻竟然单手便摁住了黑牛! 那黑牛无论怎样挣扎,泥潭中的污泥四处飞散,山洪般的力量倾泻而出,却也无法推动苏寻分毫。 第三十八章 深陷泥潭 苏寻看着黑牛,说道:“牛儿啊牛儿,你何必如此恐惧。你既无伤人之意,我自然也不会伤你。更何况,你之所以能够半只身子超脱这沼泽,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是多亏了我呢。” 在这温和的言辞下,那黑牛莫名心安了许多。 而等到它听到苏寻最后的一句话时,忽然目光凝起,陡然看向苏寻,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是他……!! 黑牛顿时双眼瞪大。 看到它这幅表情,苏寻心中确认,这黑牛果然与自己演化的太极图有关! 只是,他仍不确定,黑牛到底是因何而生的? 太极图虽然在苍生的脑海中都浮现过,不过真正能领悟一二的,却无一不是天资绝艳者。更不会因为太极图,而凭空出现如此的异象。 想到这里,苏寻忽然问道:“牛儿啊,你为何会陷在这泥潭中?” 黑牛闻言,眼中浮现出几分茫然。 很显然,它自己也不知道。 它只知道自己出生于沼泽,虽然向往广阔的世界,无数次想要挣扎着脱离。 但是无论怎么做,却都无法离开这片沼泽。 如今听到苏寻的话,它的眼中顿时浮现出了无比的渴求。 尤其是,它,认得苏寻! 轰! 一道轰然之声,下一刻,这黑牛竟然身体弯曲,面向苏寻,陡然跪拜了下去。 它那巨大的身躯再度沉入泥潭接近一半,那沼泽已经没过它的颈部,激发出了大片污泥,如若浪涛一样四散卷起。 但是,还没有卷开,苏寻轻轻挥手,那污泥便被一道屏障抵挡了下来。 那些追随者,纷纷瞪大了双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震撼。 他们虽然知道苏寻有若神灵,若是苏寻击杀了黑牛,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他们没想到,那黑牛竟然宁愿自己没过沼泽,也要面向苏寻跪下去。 牛和人不一样。可是现在看来,难道牛也可以像人一样虔诚? 看到黑牛如此动作,苏寻也顿时心中一动。 在西牛贺洲这不通教化的大洲,就连鼍祖也只不过是一只巨大一点的猛兽罢了,但是这头黑牛,却能更早地开启了灵智! 他不禁觉得很是有缘。 现在的苏寻,已经忘记了西出函谷关所代表的意义。 他也并不是为了什么“化胡为佛”而作努力,毕竟,化胡为佛是“历史”,但自己是在经历一个真正的现实。 水无常形,没有什么是固定的。 也许老子也根本没有什么化胡为佛的念头,他只是从心而走,随心所欲,就算无意教化了,也未必有着什么更深的目的。 就好像老子到现在都没有出过手一样。 实际上,这是老子的“不言之教”的一部分,是在对苏寻进行教学和历练。 教学相长! 因为有苏寻的存在,所以老子不必再去做什么。 而对于苏寻来说,一方面,他是在学习和修炼,另一方面,他也是看到了西牛贺洲众生皆苦。希望可以在自己修炼的同时,带来一些改变罢了。 原本,苏寻离开那竭国经过了半年多的时间,也没有再找到任何契机和头绪。可是现在却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他感到动容的存在。 那便是这头黑牛! 对这黑牛,可以说,苏寻和它有着传法之恩! 佛家有因果,道家也有缘法。所谓顺其自然,自然便是缘法。 而这黑牛,便是自己缘法的一部分。 也正因为如此,苏寻才会心中有感,来到这里。 “哞……哞……” 那黑牛轻轻发出吼叫,眼中逐渐地浮现出了泪水,头颅上下点动,似乎在对苏寻求拜。而它的目光中,则是无比的期待和期盼。 它想要获救! 苏寻皱了皱眉头,随后,忽然叹了口气。 “也罢。” 看到黑牛如此神态与不断的哀求,苏寻却也没有思索太多。 顺其自然而为之,逍遥于天地之间,超脱于三界之外,这方才是道家中人。 既然有缘,何必要拒之门外? 不过虽然有心相助,但苏寻还是要弄清楚黑牛的本质,才能够相救。 他仔细的观察着黑牛与困住它的泥潭,只觉得这泥潭深沉,其中虽然有生机,但是却又极其浑浊,孕育生机,又令生机陷入泥潭。 如此异状,让苏寻也不由得感到很是棘手。 他操控阴阳鱼,瞬间,一条游鱼从他的意识中带着无边生机,游离了出来,化作了一条红鱼,游入到了沼泽之中。 红鱼加强了泥潭之中的生机,令泥潭中的生机孕育不断。 一时,黑牛也觉得自己的精力充沛了许多,它奋力怒吼,大为欢喜,开始不断地冲击着泥潭。 然而可惜的是,就算它因生机而壮大,但泥潭却也同样壮大了。它不断冲击,那沼泽中泥流翻滚冲击,到处四散溅射,但却仍旧无法让黑牛从中出来。 苏寻想了想,随即,反其道而行之。 他又以阴阳鱼,化出一条满是死气的灰鱼,灰鱼进入到泥潭中,立刻让泥潭中的生机开始枯萎消散。 然而,泥潭枯萎,黑牛也渐渐地萎靡不堪。在灰鱼的力量下,泥潭虽然失去了生机,但黑牛也失去生机,仍旧无法从中爬出来。 苏寻试图以神通法力将其救度,每每尝试去做时,却又发现这黑牛要被拉出来时,泥潭的力量也会向外扩散,紧紧地依附住黑牛。 “好生怪异,莫非……” 苏寻微微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 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苏童儿,你是救不了这牛儿的。” 声音响起,苏寻目光微微放大,随即回过头来,却发现老子正在自己身后静静地看着自己。 “哞——!” 老子一出现,黑牛仿佛感受到了几分惊吓一般,不由得震颤了起来。 “伯阳师父。” 苏寻轻轻收手,让黑牛回到泥潭,自己则缓慢走到老子的身旁,问道:“师父为何说我救不了这黑牛?” 老子看着黑牛,抚须叹道:“因为这黑牛,并不是三界中的生灵。” “并不是三界中的生灵?”苏寻一愣。 西游记中,有五仙,五虫和混世四猴,其中,混世四猴不入十类之中,不达两间之名。 难道说,这黑牛也跟混世四猴一样? 第三十九章 妄心求度,如来问法 老子说道:“不错,这黑牛是在另一个世界中。只是因为你那太极图因造化显现,令这黑牛领悟了大衍之数,方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大衍之数?” 苏寻目光微微闪动。 他知道何为大衍之数。 《周易》有云:天地之数五十有五,大衍之数有五十。 天地之数是先天而存在的,大衍之数则是后天衍生的。 天地数,以天地变化的奇偶数为序,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五位相得而各有合。经过五行合数,共有五十五。 而大衍数的衍生,便是由“太极”为体加以衍生。 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以叠生的方式,在经过六爻合数之后,总数便是“五十”。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九。而没有用的一,便是身为“体”的“太极”。 所以太极又可视作是“太一”,太一,又作太乙,因此苏寻因领悟了太极,可为太乙天仙!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_8_0. c_o_m 这牛儿有悟性,竟然通过自己的太极图,看到了那大衍之数,也难怪会和自己有缘! 不过,何为“另一个世界”? 苏寻看着这黑牛,全神贯注,以阴阳鱼推算。只见那阴阳鱼微微转动之间,两道清气流出,忽地轰然一声,他的意识中一座黑白分界的棋盘陡然显化了出来! 他的意识渐渐因棋盘而模糊,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象征红尘浊世的入道棋。 但,入道棋明明被自己斩了。为何又会出现? 苏寻不由得看向老子,随即,突然双眼微张。 难道说…… “苏童儿,看来你已意识到了。” 仿佛是印证苏寻心中的猜测,老子微微点头,说道:“这泥潭,乃是佛家所说的苦海。而这黑牛,则是佛家所言的众生妄心。尘世如同苦海,佛家此言,虽然以偏概全,但是世人难度却是真的。这黑牛象征西牛贺洲的苍生,除非以大法力,否则不能令其救度。” 是的,这黑牛被困,其实并不是被真正地困在真实的“泥潭沼泽”。 它,是“心”被困了。 正如老子所说的,黑牛象征的,其实是西牛贺洲红尘的缩影。 就好像人心被困在红尘中一样,沼泽便是黑牛的红尘! 普通的法力,就算再神奇,也无法让黑牛从沼泽中超脱出来。 就好像如果苏寻不能自己悟道斩命,就算他拜死在老子面前,老子也无能为力一般。 而且,黑牛和苏寻还是有所不同。 因为黑牛象征的不是个体,而是一个巨大的整体。 若是个体,或有能够斩命自度的存在,譬如苏寻这般人物,也并不能说是没有先例的。但,一个整体,谁能说可以救度得了? 佛说普度众生,可是众生何时曾被普度过? 苏寻不由皱眉,愈发感到救这黑牛的困难。 老子见状,微微拂袖,露出了一个白森森的圈子,似乎要有所动作。 但还没有等他出手,苏寻忽然说道:“伯阳师父,我愿在此尝试救出这黑牛。” “哦?” 老子动作停下,微不可察的将袖口放了下去,随即,缓缓说道:“汝道从心,苏童儿,你愿意做什么,便去做罢。” 得到了老子的支持,苏寻心中大有底气,有一个如此的恩师,真的是自己莫大幸运: “多谢师父!” 今日之后,苏寻便在这泥潭住下了。 那近千追随者见状,皆疑惑不解。他们不明白,为何苏寻要为了一头黑牛而如此努力。不过,一开始,大多数追随者还是愿意跟随苏寻,在这里安札。 然而他们没料到,苏寻这一住,便又是十年! 此刻,三界神佛,也都在关注着泥潭。 西方灵山。 “这黑牛……” 诸佛看到这黑牛,忽然都是目光一闪,莫名的感觉到了某种机缘! 但是这黑牛是从何处而生的?为何,会突然在苏寻的眼前? 难道,这是道祖的手笔? 诸佛皆觉得很奇怪。 他们大多也不知道这黑牛到底缘从何来。只有少数大神通者,隐约看破了这其中缘由。 直到,老子开口,将一切疑惑解开,诸佛才终于全部都明白了这黑牛的象征。 泥潭是苦海,黑牛是妄心! 这黑牛,正是西牛贺洲的众生相啊! 但是,这西牛贺洲的众生相,如今却由道门的“太极”而开启了灵智!! 这让诸菩萨,不由的觉得心中很是复杂。 对此,如来倒是并没有做什么颜色。 但是,如来却忽然开口问道:“若是要让汝等度这黑牛,汝等当行何法?” 如来如此一开口,诸菩萨顿时心中一怔。 不过既然世尊开口了,诸菩萨也不再去联想,而是转而苦思起了这个问题。 短暂地一番沉思过后,有文殊菩萨说道:“世尊,我认为,当斩断因果,寻求乐寂。这黑牛生于沼泽,便当死于沼泽,如此方才可以圆满诸德。” 普贤菩萨赞同道:“正是,今日它虽死,但是来日复生,必然可以往生极乐,脱离苦海。” 众菩萨皆附和,唯有观音菩萨和弥勒菩萨不语。 如来看向观音菩萨,问道:“尊者觉得当如何?” 观音菩萨沉吟片刻,道:“这黑牛生于苦海,苦海与其相融。即便身死,恐也无法涅槃。我认为,唯有以大法力将其度化,方才可以令其归附正果。” 观音菩萨此话,让诸菩萨罗汉都是一愣。但是仔细思索,却又觉得她所说的不无道理。 黑牛代表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芸芸众生。 一个人两个人可以顿悟寂灭,但是要众生顿悟寂灭,却是几乎不可能的。 唯有以莫大法力改变这苦海,方才可能让黑牛超脱! 当然了,观音菩萨所说的,并非做不到。 这黑牛毕竟只是一隅,若她以大法力解救,完全可以令其皈依。 但是,世间并不是一隅。 三千世界,又有何人有大法力,能够普度众生? 观音菩萨许下大宏愿,要度尽众生,方证菩提。但直到如今,她也没能做到! 如来忽然又看向弥勒菩萨,问道:“菩萨觉得,当如何做,方才可以救度这黑牛?” 弥勒菩萨皱眉苦思,沉吟半晌。最后,叹了口气,说道:“世尊怪罪,弟子实在不知。或许,观音尊者所说的是正确的吧。” 第四十章 看牛成痴 灵山诸佛对这“黑牛”冥思苦想。 这已经不是黑牛的问题了。 一只黑牛,何足轻重?可是这是一个上升到了普度众生,救度苦海的大问题! 这个问题,又有何人能解? 度苦海,度苍生。这对道家也好,佛家也好,都是一个从未有人完成得了的大任务! 历来许下宏愿者不少,但能完成的,一个人也没有! 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地府。 一个踩着暗金色莲花的菩萨忽有所感,突然微微抬头,天眼通看破了幽冥,落在了苏寻的身上。 “苏道真……” 这菩萨一转之间,已知道原委。可是看着眼前黑牛,却又有些出神。 她忽然想起了不知几许年前,自己曾许下的,那一个小小的愿望。 …… …… 自从那日开始,苏寻便在泥潭旁边住了下来。 他开始,每日静静在这泥潭旁边,观察着,并且了解着这黑牛。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疲倦。 一开始,近千名的追随者每日都会前来聆听和问候。 但是渐渐地,便越来越少了。不仅如此,追随者也开始流失。 很多追随者,虽然奉苏寻为神明,可是越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便越向往外面的生活。 更何况,苏寻本被当做神明。可是这五年来的表现,却让他们失望。 每日每夜,盯着那泥潭,看着那黑牛。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仿佛是沉迷在其中了一般。 那黑牛有什么好看的? 有的人甚至开始怀疑,“上师”是被什么东西给迷惑了。 这种说法越来越是弥漫。 于是,终于开始有人请辞。 对于想要离去的人,苏寻从不阻拦。他本来就没有让这些人追随,愿意跟来的,他不在意。愿意走的,他更不在意。 正因为如此,原本千名的追随者,随着年复一年,奔走的人越来越多了。 到后面,甚至不再请辞,直接便径自离去了。 一年后,追随者还有九百余人。两年后,追随者还有六百余人。三年后,只有三百余人了。 对于追随者流失这件事情,佛门其实是很乐意看到的。毕竟苏寻一路上聚集的人越多,对西牛贺洲的影响就会越大。 可是,实际上,现在无论是谁,都没有将目光放在追随者的身上。 他们的眼中,只有这黑牛。 苏寻也是,他看着这黑牛,已经有五年了。 五年后,追随者只剩下了六十六人。 其中包括一开始就跟随苏寻的七人,五十五个那竭国的国人,以及四个其他聚落而来的人。 这六十六人,没有再离去。 …… …… 因为老子的提示,苏寻知道,泥潭是“苦海”,黑牛是苍生。而苏寻是想要解救这黑牛,让它超脱泥潭! 可是这又如何能做到呢? 诸佛做不到,诸神也做不到。 历来浩瀚云烟中,不知道有多少圣贤都尝试过去做,可是最后大都被时间长河的伟力所磨灭。 没人能够做到普度苍生,这才是所谓的“苦海无涯”。 苏寻自然也不能。 那么他这五年是怎么过的? 这五年来,他痴迷着泥潭,痴迷着黑牛。 苏寻和黑牛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友谊。 黑牛知道苏寻是为了救它而一直在这里的,它很感激苏寻。 但是这五年来,苏寻并没有跟黑牛说一句话,只是在看着。 他,的确“看牛成痴”了。 看和思考,沉迷与痴迷。一转眼,就是五年! 五年来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做,每次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却又始终也没有出手。因为他感觉自己毫无头绪,无从插手。 演太极的时候,苏寻尚且可以去做着一个又一个的图案来进行尝试,但是对这黑牛,对这泥潭,苏寻却知道,无论怎样的图案也无法将其救出来。 虽然因为“太极”,黑牛可以开启灵智。可是只是体现了一个大衍数,体现了一个后天红尘的生衍。 红尘是太极生衍出来的,但太极却不能够解救红尘里的人。 诸天神佛本来有着准备,就连老子,也有着准备。他们本来准备要看苏寻是如何去做的,但是,苏寻却始终没有去做。 因为去做了,也一定会失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超脱这“苦海”。 苏寻的心也愈发感觉到艰难。曾经的他,悟道是悟“造化”,悟“先天”。但如今的他,看到的是“红尘”,悟的是“后天”。 但后天,竟然比先天要更加困难。因为“先天”永恒不变,但“后天”却有着无限变数。 苏寻的心也蒙上了一重灰尘。 他脑海中的阴阳鱼转动,引发了那黑牛的入道棋盘棋子纷落,不断地互相蚕食,但最终又维持一个永无止境的棋盘。 “唉……” 不知何时,老子忽然叹了口气。 可是此刻的苏寻竟没注意到。 诸天神佛注意到了。 他们先是疑惑,疑惑为什么老子要叹气?但随即仔细观察时,却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苏寻的衣服上,出现了泥污。 要知道苏寻乃是太乙天仙!若是他不想,又有什么泥污可以粘在他的身上? 很明显,那是“苦海”的泥污。 五年来,苏寻盯着苦海,冥思苦想。他虽然什么都没做,可是却牵绊到了其中。 他那早已超越红尘的道心,已再次沦入到了“苦海”之中!! 所以老子叹息了。 因为,苏寻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旦陷入这“苦海”的死循环中,想要再跳出来,难如凡人登天。 佛门之中,便有两个人,曾陷入到了“苦海”,并且最终从中跳了出来。 那便是地藏王菩萨,和观音菩萨! 一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一个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可是她们真的跳了出来了吗? 事实上,也并不仅仅止于这两位菩萨。古往今来,有无数大神通者,先后曾陷入苦海。 不少人因为看到了“苦海”而道心崩溃。也有不少人因为“苦海”,而坚定内心。但最终往往也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西方佛门的这两位大菩萨,很可能只是还在路上,没有结果罢了。 而如今的苏寻,也再次陷入到了“苦海”之中。 这不是老子愿意看到的。所以,他叹息着。 但是这是苏寻自己的选择,所以老子没有阻止。 五年过去了。紧接着是六年、七年、八年。 苏寻身上的泥污,越来越浓重,渐渐地竟然沾满了全身。 终于在第九年的时候…… 轰!! 苏寻的顶上金花,竟然也沾上了这苦海的污泥! 诸天神佛尽皆动容。 第四十一章 曾几何时 太乙天仙的象征,便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胸中五气代表神体,顶上三花代表神魂。 五气固然重要,但是,三花作为人体“精、气、神”的象征,却更加重要。 但如今,苏寻的三花竟然被污泥染黑了! “三花落则死矣!” 诸天神佛不禁动容。 难道说,就连苏道真如此天赋,道祖亲传,也要在这“苦海”之中,道心崩殂吗? 原本,很多神佛都在想,苏寻虽然一定无法从这苦海之中,救出“苍生”。但是想要“跳出”,应该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譬如从中坚定求道之心,紧悟太极,固元守一。 再譬如,立下类似西方大菩萨的“宏愿”。 可是现在看来,竟然恰恰相反,他的三花竟然被污秽了。 诸天神佛动容之间,很多人才想起来,苏寻才入道没有多久。 天赋再卓绝。但,他毕竟还没有什么太多的经历! 诸天神佛顿时全都看向老子!! 虽然苏寻三花被污,但是如果老子此刻出手,以莫大法力将其从“苦海”之中拉出来,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更甚者,若是老子想的话,甚至可以连黑牛一起“救”出来。 毕竟这黑牛和泥潭,不是真正的“浊世苦海”。 顶多,也就是他的三花被污秽,出手打落,护住其元神也就是了。 虽然若如此,苏寻的道心也必会受到影响,日后面临劫难时,或许要困难一些。 但是,以苏寻的天赋,这仍然不是问题,总归是比沉沦“苦海”要强。 如此人物,若是这么便沉沦了,那就算是诸天神佛也会觉得惋惜!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老子目光微微闪动,可是最后,还是没有出手! 是的,老子并没有出手。 虽然他露出了那手腕上的锟钢圈子,但终究,还是没有抛出。 这让诸天神佛,都不禁心中浮现出了各种思绪,甚至有些偏向道门的神佛,因惋惜而产生了焦急的情绪。 …… …… 另一旁,就在苏寻的三花被泥污沾满之后。 轰隆! 苏寻眼前一黑,下一瞬,场景变幻,他发现,自己竟然落入到了一座大海之中! 自己落座于一叶扁舟。 而这大海之上,则满是深沉漆黑的污泥,到处腥臭不可闻,腐烂的气息不断翻腾。 定睛一看,海上竟然漂浮着无穷无尽的死尸! 这些死尸有人,有动物,甚至还有植物。 苏寻意识到,这便是“苦海”! 一切生灵似乎都在这苦海之中。 他们脸上的表情不一,但都浮现着些许诡异的笑容,一时令人毛骨悚然。 忽然,场景一变,紧接着那些“死尸”竟然都动了。 紧接着便是一片痛苦万分的哀嚎。 “苏子,救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苏寻蓦地回首,竟然发现是尹喜! 此刻的尹喜溺于苦海,表情痛苦万分。 就仿佛是苦海在吞噬着他一般。他伸出手,向苏寻抓来,似乎想要攀上苏寻的扁舟。 但是,苏寻还没有动作,忽然间又是一个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 “寻弟,快救我!” 苏寻回头,却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兄长王子朝。 “寻儿,救我啊……” 又是一个呼声,让苏寻心中微震。转过身去,果然是那周天子姬贵。 “上师,救我!!” 忽然又是一片喊声。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在他的眼前划过。无数苍生,都在向苏寻求救! “救我!” “救我!” “快救救我啊!!” 苏寻略觉得心烦意乱。 虽然他知道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象,但却也无比真实,让他不自觉的看到了无数人向自己的求救! 轰隆! 突然间,那无尽污泥翻滚了起来,无数生灵似乎都要借着污泥之势,向苏寻所在的扁舟冲击而来! 苏寻见状,镇定心神。与此同时,两条阴阳鱼从他的袍袖之间左右飞出,带着生死道蕴围绕著他: “易有太极,始生两仪。” 苏寻缓慢念道,那无尽黑泥浪涛席卷而来,皆被这太极图的力量抵挡了下去。 然而…… “苏道真,难道你不愿意救他们吗?” 突地又是一个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熟悉到异常,苏寻陡然回头,发现在那苦海深处,竟然有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不,那正是他自己。 苏寻竟发现,他自己,也在这苦海之中! 苦海之中的自己,并没有其他人的惊慌,反而十分平静,似乎在询问自己。 “舍弃我,将扁舟让给他们,只要他们都到岸边,总有一日,你定能够救得苍生。”苦海之中的“苏寻”说道。 苏寻微微皱眉。 他正要说话,但就在这时…… 嗡!! 他脑海中的阴阳鱼疾转了起来! 与此同时,苏寻意识中的入道棋盘,突然显露出了一片幻象。 他不由得目光微动,随即便浸入道了幻象之中。 轰隆! 在苏寻的意识刚刚沉入到幻象中时,陡然天地色变,他的脑海一瞬便看到了一个残存的幻影。 ——那是一条,天地之间无穷尽的巨大苦海! 苦海在天下地上,绵延无尽。而在苦海之上,则有一个浑身散发着无边无量光的佛陀。 佛陀看着天地,看着苦海中的芸芸苍生。那苦海似乎在对他拷问,而他却始终面带微笑,脸现慈悲: “我若证得无上菩提,成正觉已,所居佛刹,具足无量不可思议功德庄严,所有一切众生。来生我刹,受我法化,悉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哗! 随着他的话,苦海之中,一道满是慈悲的光芒乍现,那是一座巨大的佛光法界。无尽死尸从苦海中,皆被引入到了那佛光法界之中。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场景轰然破碎。 但苏寻还没有仔细回味,场景却又是一变! 天地色变,波云诡谲,苦海翻滚,浪涛如若红尘一般生现! 这一次的苦海不像之前场景中的宏大,而身在其上的,则是一个坐于白莲之上的佛陀。 那佛陀面对的天上,有一座佛光无量的功德金门。金门打开,其上隐现一尊无量寿佛,似乎在为其接引。 然而,面对那无量寿佛,白莲上的佛陀却眼现慈悲,双手合十,道:“世尊,愿我之所有一切善根,尽回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当以大法力救度众生。众生等若不得免斯苦恼者,我终不成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呼! 佛陀身现大法力,那佛的法力境赫然衰减,随着法力的衰减,她竟成为了一尊菩萨! 场景再次,轰然破碎。 “大悲莲华经?” 苏寻心中浮现出一本佛门经文的名字,然而紧接着阴阳鱼第三次急转,眼前又是场景变化。 仍是那条巨大的苦海,只是这一次苦海比之方才,似乎显得要更加缩小了许多。 虽然仍是无穷无尽,但是好像也不是那么宽阔了。 这一次的,是一个跪在一叶扁舟上的少女。 少女双手合十,对向天空念道:“愿我之母,永脱地狱。十方诸佛,慈哀愍我,听我为母所发广大誓愿。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等正觉!” “地藏本愿经……” 苏寻看着这场景,本以为这是最后一重场景了,但是,谁知道那阴阳鱼又一次急转,场景再度重建! 仍旧是那条苦海。 但这一次,不再是佛门的菩萨。 只见天高地阔,苦海横在中间,而一个身穿青衣的道者坐在一头口吐火焰的九头狮子上,环绕神光,莅临苦海,眼中浮现出无边坚定之色: “我今说妙经,念诵无休息。超度三界难,迳上元始天!十方天尊,十殿冥王,亿亿劫中,度人无量!” 随着他的声音,轰然之间,大地陷裂,天空开辟。天地分现两处裂痕,苦海分向上下涌去! “这是……” 苏寻一怔。 无数场景接连涌来。 他意识到了,这,是阴阳鱼演化而出的,曾几何时天地无数大神通者,面对“苦海”之时所发下的大宏愿! 有佛有道,有仙有神! 第四十二章 天行健 古往今来,无数大神通者面对苦海之时抉择的场景,一一出现在苏寻的脑海中。 苏寻知道,这是阴阳鱼的力量,在帮助自己。 就好像入道棋一般,阴阳鱼演化出了一个如若棋盘的场景,而这一个个场景,便是一次次落子的尝试。 每一尊神,每一尊佛,都在为他做着寻道的推演。他们都是落在棋盘上的“子”,在阴阳鱼的演化下,意图在“苦海”之中开辟出一条普度苍生的大路。 但是。 随着场景的不断浮现,他,反而越来越觉得艰难了。 曾几何时,那诸天大神通者的道路,虽然都一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那是自己的路吗? 不,那并不是! 甚至苏寻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一条正确的路。 这就好像是入道棋。 阴阳鱼可以演化,模拟出一颗又一颗的棋子,或许落入棋盘,演化出一条条不同的路数。 但是这又有什么用? 诸天大神通者,实际上并没有真正超越苦海。 或许他们只是从一个名为红尘的苦海,跳到了另一个叫名为天道的苦海之中罢了。 就好像棋子在入道棋中周旋,就算赢了这盘棋,也没有超脱棋局! 轰! 场景彻底化为云烟,苏寻再次回归到这座巨大的“苦海”之上。 一叶扁舟在浪涛之下,显得微不足道,随时都要被污泥淹没。 场景的演化,只是让他觉得这苦海更加恐怖了。 尤其是那些曾经历苦海的存在,成道之时,都有自己的道路。 他们所做的无论怎样,都是一种坚定,一种开辟。 若苏寻单纯的去模仿他们,那也并没有任何意义! “苏道真,你还是不能够放下吗?放下你自己,成全别人。别人获救了,你才能够获救。” 这时,苦海之中的“苏寻”再次开口: “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了救这苍生啊!苍生还在苦海中,你又要如何超脱呢?” 轰隆! 随着一声惊涛骇浪的声音,陡然,那污泥前所未有的壮大,如若一道道巨浪,排山倒海一般向苏寻所在的位置不断冲击而来! 苏寻身周的太极图虽然在不断流转,但是这污泥散发出了一种极为污秽的力量。 即使是太极图这般神异的存在,在这力量之下也不断地被削弱。 这是众生恶业! 很快,太极图的光芒开始变弱。 苏寻在大海之上,风雨飘摇。 天空深邃如若流涡,又仿佛一张巨口,想要将其吞噬一般。 “苦海无边,浪涛无尽。再不做出决定,这艘孤舟就要翻了。” 那苦海中的“苏寻”说道。 苏寻微微一怔: “救度苍生吗?” 他微微有些茫然。 不知为何,苏寻想到了自己身在洛邑时,面对那天子命格的场景。 或许自己本就有着某种使命…… 那个使命,会是所谓的“救度苍生”吗? 这个念头浮现的一瞬间,忽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影子。 那似乎是一个少年的影子。 苏寻心中一震,他仿佛抓住了什么一样,便催动意识中的阴阳鱼,想要去推演那个场景。 但百试不爽的阴阳鱼,这一次却失去了作用。任由阴阳鱼如何转动,少年的影子,却反而越来越模糊了。 “救我!” 突然一声尖锐的声音响起。 大海之上,一个满身污泥的人猛地爬住了扁舟,一只手陡然抓住苏寻的一只脚,直要将他拉入大海! 那人的样子模糊不清,似真似虚,仿佛很是熟悉,又仿佛很是陌生。 而就在苏寻被他握住之时。 现实之中,一片令神佛骇然的恶业,浮现而出! 而也就是在这同时,苏寻浑身上下,皆已被污泥染黑!! “可惜了。” 诸天神佛之中,不少人顿时长叹了一声。 苏寻已被“苦海”淹没。 哪怕这“苦海”并不是真的劫难,只是西牛贺洲的一种演化。 但是,这苏道真,恐怕至少也要道心受损,境界崩塌了! 然而。 唯有少数的几个存在,诸如如来、玉皇大帝,却忽然目光微微凝起。 包括老子也是一样。 因为就在这时,他们突然看到,那泥潭之中的黑牛,猛地发出了一声悲痛的声音。 “哞——” 黑牛沉声低吼,与此同时,猛地奋力的向外挣扎着,仿佛想要推走岸边的苏寻。 可是无论它怎么做,那泥潭的力量也伴随着黑牛的力量而生衍,死死地缠绕住它。 黑牛无法挣脱泥潭,看着苏寻,忽然,眼中浮现出了一道决绝之色。 紧接着,陡然一头,扎进了泥潭之中,任由那污泥淹没自己! 轰! 泥潭顿时发出了巨大的膨胀,随着黑牛沉入到泥潭,泥潭中发散的恶业开始不断消散。 这是? 不少神佛皆是一愣。 而与此同时,在“苦海”之中,伴随着一道光辉闪烁,苏寻的眼前似乎被划破一道裂缝。 借由裂缝,他看到了,现实之中黑牛毅然陷入泥中的模样。 “牛儿……” 苏寻双眼微微放大。 他忽然想起来了。 自己本就不是为了什么救度苍生,超脱苦海! 从一开始,自己的目的就只有一个而已。 那就是,救这头牛。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再一次开始转动了起来。 这一次,浮现他脑海中的场景,不再是上古大神通者的大宏愿。 没有天地,也没有苦海。 出现在他眼前的,幽静的山谷,山谷间轻岚浮动,绿荫摇曳,一个顽皮的牧童骑坐于牛背上调鸟为乐。 他身下是一头巨大的黑牛,黑牛步态沉着悠闲,稳健安详,一派其乐融融,安然自在。 黑牛每走出一步,身上就散发出一种极为清澈的力量,渐渐地,开始变白。 古有《牧牛图》,从“未牧”到“初调”一直到“无碍”“任运”。 一头黑色的牛,逐渐成为白牛。 而其所代表的,便是……修心! 白牛是牧童的心,遥手相指,便已然超脱自在。 其实世间本就并非是一片苦海。 有痛苦的地方,但也有快乐的地方。 一片青天,也有云雾遮蔽。无限黑夜,亦能皓月当空。 所谓超脱,并不是身躯的超脱,唯是内心的超脱。 救牛,是救心。 牧牛,即牧心。 我即众生,众生即我! 度自己,就是度众生!! 苏寻眼中的茫然逐渐地消散,仿佛冲破迷障一般,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清明。 “何不做出抉择!?” 苦海之中,另一个“苏寻”再度对他质问。 与此同时,“苦海”之上的污泥在一度卷起了比之前更加巨大的,前所未有的黑色怒涛。 如若风暴一般,轰然砸下! 嘭! 苏寻周遭的太极图,终于在这污流之下,破碎了! “救我!救我!” “救我!!” “你快救我啊!!” “苦海”之中,无数“苍生”蜂拥而至,于左侧攀爬,意图攀上扁舟,将苏寻淹没。 但,就在这时。 陡地,一道光浪从扁舟的右侧涌出。 “你……” 无数“苍生”的瞳孔微微放大,与此同时,竟发现在扁舟的右侧,有无数个同样的“自己”显现。 是的,苍生的另一侧,无数个同样的“自己”出现。 那另一侧的“自己”,身上并没有任何污泥,反而一尘不染,洁净至极。 他们登上扁舟也不是为了求救,而是皆手中拿出了一把澄澈的宝剑,面对着黑污的自己,猛然劈下! 轰!! 这一次,反倒是“苦海”之中的“苏寻”眼中浮现出了一丝茫然,他看向周遭,忽然意识到,这无边的“苦海”,竟然变了! 虽然一侧仍旧满是污泥,浑浊不堪,腐臭难闻。 但另一侧,却化为了无穷无尽的,一片清潭!! 那清潭之水甘甜四溢,清香袭人。 游鱼跳跃,满目芬芳。 清潭与苦海,左右相对,似乎对立,又似乎统一。 “滚滚红尘,向来都是有无相生。” 无尽苍生,有失落的一面,亦有欣然的一面。 有恶的一面,也有善的一面。 如此复杂,方才是众生。如此复杂,方才是芸芸世间! 因此。 众生不需要别人来救度,因为众生本就没有陷于“苦海”。 不如说,或许妄图救度众生的神佛,本身才是真正的在那“苦海”之中! 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谈何去拯救苍生? 嗡!! “苦海”之上,清潭渐渐扩大,无数身在潭水中的苍生,皆仿佛找到了斩心之剑一般,面对另一侧的无尽行尸走肉,挥剑斩去! 轰隆隆!! 巨大的浪涛再次显露出来,但是这一次,并不是泥污的巨浪,而是清泉的巨浪。 一派清泉,如鲤跃龙门一般翱翔于天际,最后朝向黑泥猛然扑去! 那清潭带着不可阻挡之势,席卷污泥,一瞬便似乎将这无穷无尽的苦海给……吞噬了! 这是众生善业的力量!! 清潭迅速扩散着。 虽然苦海无边,清泉即使迅速扩散,似乎也不能将黑暗彻底驱散。 可是……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苏寻的手中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宝剑。 剑光一闪,“苦海”中的“苏寻”也被斩成两段,倒在了清潭之中。 那死去了的“苏寻”,却露出了几分如释重负的微笑。 也就是在这时,不需要阴阳鱼转动,苏寻的脑海之中,之前那个模糊的少年身影,便清晰了起来。 只见那个少年眼中清澈,在青山绿水之间缓慢地走着,显得如此的逍遥,自在。 那也是另一个“苏寻”。 第四十三章 拈花饮光 苏寻忽然醒了过来。 他双眼睁开,与此同时……一道清光冲天而起! 方才包裹住苏寻的泥污,在清光乍现的一瞬,瞬间便迅速褪去。 等到泥污褪去之后,他的顶上三花更加纯粹,神体当中,也洁净到了纤毫。 给人的感觉,便是简约到了极致的清正。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清光冲天而起之时,他所做的一切,诸天神佛都看到了眼中。 而这给他们带来的,乃是一种,难以分说的情感。 大雷音寺上。 此刻,诸多罗汉菩萨皆是陷入到了一种各自奇怪的境地。 例如那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是惊讶。 大势至菩萨则是呆愣。 金刚手菩萨带有一丝丝警惕。 观音菩萨,眼中则闪烁着莫名的认同。 苏寻的路,让观音菩萨看到了普度众生的另一种解法。 不过,这倒并没有让观音菩萨觉得,自己的道路是错误的。不如说,观音菩萨从他的路上,更加看到了自己走下去的理由!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一瞬,观音菩萨甚至觉得,苏寻是极其理解自己的。 同样的念头也出现在地藏王菩萨的脑海中。 若说在此之前,她们只是觉得苏寻是一个天赋上佳的后辈,亦或是只是太上道祖的弟子的话。那么现在,她们不由得觉得…… 苏道真此人,可称之为“道友”! “阿弥陀佛,苏道真虽为道家,但此言之中,却蕴含着无上佛意,我佛门亦当见之。” 就在这时,大雷音寺上,如来开口了。 他一开口,诸菩萨皆是不由得看向如来。他们没有想到如来会对苏寻有如此高的评价! 一时,皆心中无比复杂。 难道说道法当真有着这般巨大的力量吗?竟然让世尊如来,都口出称赞。 众菩萨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却见如来轻轻俯身,将地上那朵莲花拈了起来。 与此同时,中央佛国之中,那身穿华贵服饰的王子,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 同样的,也将身前的一朵莲花,拈了起来。 就在佛祖拈花的时候,突然! 轰隆! 西牛贺洲,一道震撼的声音直至响起。 中央佛国,蓝毗尼之地。 一颗巨大的古树,仿佛得到了无边滋润一般,参天而起,冲天成长!! 古树的树根直冲天阙。当古树弥漫到半天之际,忽然,开始四散开枝。 一棵树根之上,再度二次成长。渐渐地向四方盛开,分别形成了四棵巨树。 根是慧根,树,是佛教的四圣树! 无忧树,菩提树,桫椤树,七叶树。 这四棵古树,似乎昭著了无边智慧一般,朝向天际不断地蔓延着。 很快,整个西牛贺洲,都能够看到那四圣树的影子。那四圣树已然无比巨大! 菩提树下,释迦摩尼微微抬头,看向东方,眼中浮现几分温情。 他的眼里,苏寻赫然倒映在其中! 大雷音寺中,诸多菩萨,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无边智慧。都看向那世尊如来,而就在这时。 “善哉,善哉。” 忽然,一个极其开怀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菩萨皆不由看去,却发现,发出声音的竟然是弥勒菩萨。 “原来这才是我的佛,善哉,善哉!苏道真,我终于悟了……”弥勒菩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重。 原本总是愁眉苦脸的他,从未有过如此开心的含笑之意。 这含笑,逐渐地变成了开怀大笑。 “佛法是法,道法也是法。法目的实乃相同,既然是同归之路,又何必非得殊途?” 一腔春意喜盈盈,两眼秋波光荡荡。 清光佛光,无量法光,皆从弥勒菩萨的身体中不断地涌荡出来。 弥勒菩萨大笑着,随即他的身后竟然渐渐地开始浮现出了一重重道韵。 那道韵极为纯正,仿佛玄门正宗的道家法力! 随着一重重道韵浮现,忽地,又有一道道佛光从道韵中生。 佛光与道韵相互缠绕,纠缠不清,最终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朵朵彩云! 彩云之下,大雨缤纷,光芒四溢,气机盎然。 看到这一派气象,大多数的菩萨都震惊了。 弥勒菩萨竟然就这样……成佛了! 而且他竟好像还是因为“道法”而开悟成佛的,这!! 菩萨倒还好,不少罗汉见到如此景象,甚至有些怀疑佛生。 “世尊。” 成佛之后,弥勒菩萨并没有继续显露法力,而是极为诚恳又坚定地看向如来: “我看到了佛法的另一条道路。如今我已确信,紫气东来绝不是佛法的祸患,反而是西方众生的大造化!请世尊准许我,开辟东来佛法之路!” 众菩萨闻言,皆觉得有些荒唐。 弥勒因看到道法,竟然决心改变佛法? 这是很难以理喻的。 佛法是否改变,和道法又有什么关系? 只有观音菩萨,感受到了弥勒的决心。因为她可以理解到,此刻的弥勒的根由是什么。 观音和弥勒,看到的是两条道路。 观音本是佛,她早在无数年前的大岁月中,就已然是正法明如来。 她宁愿降格,也要发大宏愿,为的其实早已不是成佛。 非佛而是佛,先人而后己,这是观音的路。 而弥勒却正相反,他是从苏寻的法中,看到了度己与度人,看到了人人皆可成佛的希望。 既然如此,那便正应该先自己成佛,方能再度众生成佛! 如来见状,并没有什么神情变化,只是微微叹道:“既然汝意已决,那便去吧。如果我法终灭,汝法尚存。汝当为娑婆世界之教主,可称未来佛。” 诸菩萨闻言,更加震骇。 未来佛! 他们都没有想到,如来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来。 不少人有心想要开口,但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千言万语,最后都汇聚成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 …… 与此同时。 就在佛祖拈花之时,苏寻也轻轻向前走了一步。 哗! 泥潭之上光华弥漫,无尽泥污开始变化,污泥之中,生长出了无数莲花。 伴随着生命跃动,莲花朵朵,这泥潭,竟然一转眼之间便化为了一片莲花清潭! “哞……” 伴随着一声牛吼,清潭之中,一只白牛欢呼雀跃,从中跳跃了出来,来到了苏寻的身旁。 随即白牛轻轻跪倒在地,用额头蹭着苏寻。 这一刻,它终于得到了解救。 …… …… 东方长乐世界。 在清潭浮现的同一时刻,太乙救苦天尊眼中浮现出了大喜大畅快之色,不由得哈哈笑道: “妙!” 第四十四章 莲心道果 “哞……” 白牛欢雀着,不断地对苏寻表示着亲昵。 它不知道什么佛法道法,也不知道什么苦海众生。它只知道,苏寻用了十年的时间,终于从泥潭中将自己救了出来! 此等大恩,让白牛永远铭刻在心底,不敢相忘。 “牛儿,牛儿,无须如此感激,反倒是我应该向你感激才对。” 苏寻抚摸着白牛。 如果没有这白牛,他绝不可能这么简单,便领悟清静心! 不错。 经历了这西牛贺洲的苦海之后,如今的苏寻更上层楼。此刻的他三尸虫已去,达到了“无为自化,清静自在”的程度。 换句话说,就是获得了道法中的“清静心”。 这清静心,是指任凭逍遥,自然无拘的一种状态。 无拘无束,却能自然生化。清静无为,也可以处处有为。 可以说,清静心与那将情感融化到了自然本真中的“太上忘情”之道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在领悟了清静心以后,苏寻的法力便已经极为精纯,并且生出了自己的“莲心”。 所谓莲心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清潭之中,莲花四处盛开,而在无数朵莲花的中央,一朵青莲傲然而立,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这是苦海化去以后,诞生的“清静道果”! “苏童儿,我虽知道,西牛贺洲一行你会受益良多,但也没想到竟然会如此。” 老子的声音响起,也带着激赏说道:“你当真是让为师收获了意外之喜。今日你获得这莲心,日后成就不可限量,有朝一日,就算是超越为师的道果,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师父如此称赞,徒儿真是喜不自胜,这都是多亏了师父的一路启发。” 苏寻说道。 至于说超越老子的“道”,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想过。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以超越谁为目的,何况还是自己的恩师? “行了,去将你的莲花收取了吧。你的道果已生,若不撷取,小心让别人摘了去。”老子笑道。 “有师父在,我又何必担心?”苏寻也笑了。 他想起了佛法传说中,释迦摩尼成佛之时,有那魔主波旬扰乱其佛心,意图获取其佛果。 不过,苏寻倒是不在意。 毕竟自己可是有一个好师父在的。 哪怕魔主波旬真的存在,老子在这里,还能让他得逞不成? 当然了,说归说,想归想,苏寻也没有继续等待。 他轻轻地进入到了清潭之中,那清潭的水包裹着他,让他感受到了一阵阵的清凉。 “哞!” 白牛见状,忽然哞叫了一声,随即也跟进了清潭,忽地顶住苏寻,将他驮在了自己的背上。 苏寻也不见怪,点头说道:“牛儿,帮我采撷那青莲。” 白牛欢呼着,向清潭中间游去。很快,就来到了青莲旁边。 却见那青莲中心泛紫,四周生光,花瓣长广,青白分明。上德之性此中存,自然道法韵中生。无比神妙,无比纯清。 苏寻来到跟前,用手轻轻采撷,那莲花触碰到他的手时,便仿佛与他心血相连一般,化为一道青光,流入到了苏寻的身体之中。 嗡!! 清潭之中到处盛开的莲花,也化为了无数光华,围绕着苏寻。 磅礴的天地灵气伴随着莲花的光泽,也都涌入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渐渐地,清潭之上有颜色各异的莲叶纷飞,在他的身周环绕着,闪烁不断。 “此为异宝也!” 苏寻得了青莲道果,便感受到其与体内的莲心融为一体,随心可以操纵。 这青莲虽然是苏寻的道果,但是生于西牛贺洲,在天地孕育之下已然成为了一件元神法宝。 他轻轻伸出右手,那青莲便浮现在他的右手上,缓慢旋转着,极为玄奇。 苏寻右手合握,忽地,伴随着一道精光闪耀,青莲化为一把宝剑。 那宝剑正是他在“苦海”之中用于“斩灭自己”的“莲心剑”! 苏寻从周朝带出的宝剑毕竟是凡剑,早在与鼍祖大战之际,就已经毁坏。 如今这青莲道果,倒是让他不必担心没有兵器使用了。 不过,这青莲绝非只是化作一把宝剑而已。 苏寻心念一动,那手上的莲心剑再次变化,这一次,则化为了一把拂尘。 他将拂尘一甩,便有氤氲生光,一片清气四溢,令人心神通明。 “拂尘者,拂去心中之尘,这元神道果当真是好法宝,好神通!”苏寻不由开心。 随即,他重新驾驭着白牛,缓慢地回到了岸边。 “上师!” 那六十六个追随者,也早就发现了光芒异变,皆过来向苏寻参拜。 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感受到了欢呼雀跃,生机澎湃,不自觉的露出了极大的喜色。 他们知道,今日之后,苏寻终于不用再面对那泥潭了。 苏寻看着诸多追随者,说道:“我今因西牛贺洲成道,将用十年时间布道,回应西牛贺洲的众生造化。汝等若要跟随,便皆跟在身后。如若不愿,可自去矣。” 六十六个追随者皆大喜而不自胜:“愿随上师身后!” 老子见状,微微点头。 这就好像是天地反馈给苏寻“太极图”一样。 苏寻在西牛贺洲得了道果,凭心反馈给这西牛贺洲的众生,这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何况这么做,也算是将自己的“上德之性”传给了西牛贺洲,让紫气的造化,对西牛贺洲真正产生作用。 只不过……差不多,也是时候了。 三十三年,这最后的十年再过去,距离自己返回天界,便也就没有多久了。 这时,老子忽有感受,微微抬头,却发现苏寻炯炯,用闪亮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不由得心中感觉到了几分温暖,笑了笑,一拍青牛,那青牛顿时哞了一声,仿佛带有几分敌意一样看了一眼白牛,随即当先向西方行去: “走罢,苏童儿。” “是,师父!” 苏寻坐在白牛上,沿着老子的身后,跟随了上去。 今日以后,自己也总算是有了一头好坐骑了。 …… …… 中央佛国,释迦摩尼的内心世界。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Ο_Μ 一道黑影愈发深沉,随着他的浮现,一道魔气从释迦摩尼的周遭孕生,渐渐地融入到了那佛教四圣树之中。 “苏道真……”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圣人将至,不可再拖了。” 第四十五章 十年布道,开辟之路 自从领悟了莲心道果之后,苏寻便骑着白牛,继续向西行去。 每隔一段时间,苏寻便会停在一处幽静之地,安坐下去,然后缓慢地讲述这一段路上自己对西牛贺洲的感悟。 这感悟包括一路看到的自然风景,一路感受到了天气变化,一路上见到的草木植物乃至动物。 以及,山脉形成的规则,星辰运转的轨迹,云雾气象的相互转化等等。 这是“造化”,也是“道法”。 苏寻一路都在讲述着这些造化道法。 这一次,他不是自己感悟,而是将自己一路上看到的,纤毫不差的描绘出来。 这正是他的“布道”! 苏寻布道之时,往往,诸天神佛都会有不少人觉得很有意思,仔细地听闻着。 虽然他说的东西很浅显,但实际上也很深奥。 如果只听表面的叙述,的确是很浅显的。 尤其是对那些神佛而言,这些“自然造化”,甚至有很多都与那些神佛有关。 但如果往更深了去思索、思考。那其中蕴含的,可是这整个天地的大造化。 如此造化奥妙,哪怕是诸天神佛大神通者,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参悟的明白。 就好像“道”这个字一样。 老子的一声“道”,演化出无数含义,那见识短薄者,只以为“道”是一个字。 但是,就从这一个字中,尹喜却能看到漫天的道德金文,苏寻却能够看到无限游鱼,就连子州等人,亦能够看到满地稻香。 苏寻的布道,当然达不到老子那个程度。 不过他描绘的造化风景,亦是他自己的体悟,对于大多数神佛而言,即使并不能与他同心同路,但总也能够有一些感悟。 这些感悟,可能有用,也可能没用。 但是感悟就是感悟,有,总比没有要好。 所以满天神佛对苏寻此举,也算是领受了一个小小的恩惠。 当然了,苏寻的目的,自然不是给诸天神佛大神通者布道。 他只是没有去阻止神佛的聆听而已。 就好像老子的“道”一般,苏寻也不会敝帚自珍。 只不过相比起神佛而言,那六十六个追随者毕竟都是凡人。对于苏寻的讲述,他们往往却都没有什么收获。 幸好的是,日夜闻道,哪怕不明所以,总也不乏偶尔,有人从苏寻的描述中突然灵光一闪。 或领悟到了那日月星辰运转的些许痕迹,或见识到了那“山川虽异域、风月却同天”的规则,再或是感受到了一道道难以言表的名为“天地”的气象。 不知不觉间,有些人,甚至有了些小小的开悟。 虽说,他们不能如同苏寻一般在老子的浸染下不断地领悟造化,乃至于数月之后便能够拨弄乾坤。 但是,在这些开悟之下,毫无疑问,这六十六人中有不少都领悟了什么才叫做“智慧”。 智慧的种子正在发芽,如今的他们,已渐渐变得清明,与曾经的浑噩截然不同。 对于这些,苏寻也乐得见到。 但是实际上,他不仅仅是给这六十六人讲道。 他一路向西,转眼间,已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 随着七八年时间转过,渐渐地,追随者的队伍中,多出了不少“生灵”跟随。 不错。 并不是凡人的追随者。在这七八年间,苏寻每一次讲道,都不仅限于是针对某些人,或是某些事。 六十六个追随者可以倾听,诸天神佛亦可以倾听,而漫山遍野的花草树木,生灵野兽,同样可以倾听!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人和动物,和植物,和精怪,和满天神佛。在苏寻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他一路布道,渐渐地,在他的讲述之下,有不少花草树木,鸟兽虫鱼,竟然都开启了灵智,成为了精怪! 苏寻座下的白牛,毫无疑问是最大的受益者。 而且白牛出身不凡,乃是西牛贺洲生灵的缩影,先天便拥有着大智慧,在他对造化的讲述下,竟似渐渐地领悟了神通法力。 其次,老子座下的青牛也是受益良多。 虽然青牛伴随在老子的身旁,但青牛只是凡牛,即使经过西出函谷,一直伴随着老子,但是老子始终也没有真的为它讲述过道法。 原本在函谷之时,青牛开启了几分灵智,可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懵懂。 但是经过了这七八年来苏寻的讲道。 青牛,同样开悟了! 的确,苏寻的讲道,从大意从神妙上来说,恐怕不及老子那“紫气东来,上德之性”与“无为之益,不言之教”的万一。 可是,正所谓“阳春白雪,曲高和寡。下里巴人,和者数千!” 他的道,正因为浅显,所以竟比老子更具备普适性,对青牛来说也是更有裨益! 除此之外。 苏寻的追随者中,也有不少精怪开启了灵智。 渐渐地,有不少生灵开始以模仿苏寻为尊贵。行为举止,甚至仿佛比那六十六个追随者要更加的“得体”。 比如说其中有黄虎、白鹿、山羊。每每苏寻讲道之际,竟然会盘坐下来,学着他的模样仔细观听。 再比如说,有一只巨大的黑熊,每当苏寻走到荆棘处,便会当先过去披荆斩棘,为他开路。 再比如说有一只金鼻白毛,小巧玲珑的仓鼠,偶尔甚至爬着苏寻的衣服,钻到他的怀中。 对此,苏寻与自然相合,倒也不以为忤。 苍狼、花豹、犀牛、雄狮…… 追随的精怪越来越多。 不仅是动物,甚至还有一些树木,比如说杏树、松树、枫树、柏树、桧树,甚至是梅兰竹菊等花草。 它们在听闻苏寻的讲道以后,竟然皆开灵智,俱舍不得,想尽办法跟随在他的身后。 这一路上奇异的样子,到哪里都难免引人旁观。 但由于苏寻身后的跟随者太过于骇人怂听,因此,敢于接近的人类反倒是不多了。 等接近十年之后,苏寻这一支追随者,已有两百余存在。但是其中半数,都已不是人类。 这一路讲道,终于,让西方诸佛皆看到了威胁。 西方灵山。 如来始终面色不变。但是,文殊、普贤两位菩萨忽然齐齐叹了口气。 除了观音菩萨,其余的大势至等诸菩萨也都感到大为棘手。 当初苏寻在那竭国的教导,他们虽然看在眼中,但是却也没有感受到威胁。 毕竟那只是自保之法,并不是启智之法,对于佛法来说不但没有坏处,说不定还有益处。 或许那个时候,只有如来一个人,看出了端倪。 但现在却不然。 自从苏寻领悟了“莲心道果”,并且开始布道时。 诸菩萨便真正地意识到了,此举将会给西牛贺洲的“佛法”,带来多大的阻碍! 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对如来佛法的阻碍。 毕竟,这对那弥勒的东来佛法,应该并不能说是一个阻碍吧。 可是,事已至此,又如之奈何? 道不可阻! 若只有苏寻一人,倒是有很多办法应对。 但谁让苏寻旁边,还有着另一个人也存在着呢? 幸好的是。 十年之期,终于要过了。 从现在苏寻引发的变化来看,虽然棘手,但幸好并不致命。 诸菩萨之中,除了如来,唯有观音菩萨,心中再度升起几分不安。 难道就仅仅只是如此吗? 如来世尊曾说“若我法终灭,弥勒可为未来佛”。 但现在苏寻的所作所为,绝不构成灭法之危。 难道说,还有着什么更深层的原因? 第四十六章 佛与魔 观音菩萨深深地皱眉思索着。 灭法之祸…… 虽然诸菩萨更多的,是关注弥勒“未来佛”的身份。 但是观音菩萨却知道,如来既出此言,那就肯定不会是没有根由的。 空穴来风,事出有因。 只不过虽说如此,观音菩萨也没有擅自询问,毕竟这十年来,世尊如来都没有再有过任何表示,甚至好像都没有再多加关注苏寻。 说不定,那灭法之祸,也未必就真的跟道祖有关。所以观音菩萨才不敢出口,以防止弄巧成拙。 …… …… 而,也就在是在这时。 西牛贺洲,中央佛国,迦毗罗卫国。 蓝毗尼之地,那佛教四圣树的“慧根”之下,释迦牟尼盘坐着。 周遭佛光氤氲,智慧梵音不断,仿佛有无数佛陀环绕着他。 十年中,佛法已经笼罩住了整个迦毗罗卫国。 迦毗罗卫国中,不少国人感念释迦牟尼的大恩,已遁入佛门,成为了释尊的座下弟子。 这其中以:摩诃迦叶、阿傩、舍利弗、罗睺罗、优婆离、须菩提、目犍连等等为代表。 他们在释迦牟尼的佛法下,皆领悟了大智慧。 这本来是一件好事。 因为释迦牟尼之所以会诞生。其中便是肩负着一个重大的使命,那就是……让佛法在西牛贺洲,真正昌盛起来。 最好,能够像老子于函谷关传下道德经,亦或者像苏道真领悟太极图一般。 而如今他座下的十大弟子,虽然现在还不及菩萨佛陀,但也个个都是有着大慧根的存在,倒也没有辜负释迦牟尼的期待,令佛法不断地生长了起来。 但是。 佛法越是昌盛,释迦牟尼便越是知道。 劫难,要到来了。 突然! 佛教四圣树,散发出了无限磅礴的佛光。 一道道佛光法力喷涌而出,仿佛带着普度众生的万丈辉煌,从天空降下,落在了释迦牟尼的身上! “魔罗,你藏在我的心中世界,已有三十年了。” 释迦牟尼忽地开口:“我以无上佛果教化众生,你若执迷不悟,不愿皈依,那便自回到他化自在天,勿要再生事端了。如若不然,我当将你打入黑暗之渊,让你堕入阿修罗道。” 早在三十年前,释迦牟尼便已经知道,他的心中出现了一尊魔罗。 魔罗者,即佛法恶魔,阻碍人之善事者。 佛教认为,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罗。但普通人的魔罗,和佛祖的魔罗自然不同! 普通人有七情六欲,善恶分立,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但他们的魔罗就算再强大,也不过是凡人的魔罗。就算被魔罗操纵,也很容易达成欲望,进而释放。 若有君王者,其内心有魔罗,则祸国殃民。 若有仙人者,其内心有魔罗,则走火入魔,堕入无边苦海。 而如来,乃是佛陀也。 他势要普度众生。那么他的魔罗,便势要……“荼毒”众生! 或者也不能简单的这么说。 因为实际上,魔罗并不是单纯的为了“荼毒”而荼毒。只不过,如来以普度为救度,而魔罗,则以“荼毒”为救度。 是的。在魔罗看来,唯有遵从欲望,在“苦海”中享乐,才是众生唯一可以被救度的方法!! 而如来身为西天灵山的佛祖。他的魔罗,便是他化自在天的魔主,也即是佛经之中的第六天魔王波旬! 《杂阿含经》记载: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即使是释迦牟尼,在神通法力上,与波旬也只是不分伯仲。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正是因为他,波旬才会诞生。 面对释迦牟尼的话,波旬丝毫没有意外。他早就知道,释迦牟尼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不过,这并不重要。 “如来,你的无上佛果,正是我的无上魔道。当你普度众生之时,便正是我救度众生之刻。”波旬的声音在释迦牟尼的脑海中响起。 随着声音响起,忽然,无边佛光变了。 佛教四圣树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乌光攒动,恶业缭绕。 一时,佛法如若魔煞。 释迦牟尼皱眉道:“一切众生本具如来智慧德相。邪不胜正,魔道终不能迷惑众生。” 佛光再度普照! 波旬道:“你从紫气之中,看到了众生具足智慧。但我也看到了,圣人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我波旬,亦是无常心,以百姓心为心。你的佛法是克制,我的魔道是遵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越强大,我便更加强大。” 魔煞迅速纠缠! 释迦牟尼道:“我将有佛经留世,传遍四大部洲。” 佛光再次攒动! 波旬道:“经典是死文字,要教化众生,还是需要人来解释。” 魔煞亦从中泛出! 释迦牟尼又道:“我有僧众留世。” 波旬冷笑道:“我会和我的徒子徒孙,剃上光头,穿上袈裟,口诵佛典,混入你的僧众之中。到那时,何愁佛法不灭!!” 轰! 波旬刚说完这话,魔煞猛地吞噬佛光!! 释迦牟尼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片幻影。 只见在一座富丽堂皇的寺庙之中,有信徒跪在地上,朝向佛祖,念经祷告,而前面则有僧人双手合十微笑,一派祥和的场景。 释迦牟尼见状,不由略觉宽慰。 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下一刻。 场景一变! 仍旧是那寺庙之中,仍旧是那信徒,仍旧是那僧人。但此刻,信徒却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紧紧地抱住僧人的腿:“求求你,圣僧,再宽限几天吧!” 那僧人猛地一脚将信徒踢翻在地,完全没有了方才的慈悲模样,冷笑道:“我佛慈悲,但是亦有怒目金刚。你欠了佛祖的钱,还钱是天经地义!” 信徒绝望怒吼道:“可那本就是我的田!” 僧人狰狞道:“我送你去见佛祖,让你看看佛祖能否宽限你几天吧!” 一片血肉模糊,场景终究破灭。 波旬哈哈大笑,笑声渐渐消散,他重新回到了释迦牟尼的内心世界之中。 释迦牟尼的脑海中忽然回想起了那“苏道真”身处泥潭的画面。 佛度众生。 但是,众生未必想要让佛救度! 如果,众生真的不需要佛来度,佛却又要强度的话。 那,佛和魔又有什么分别? 第四十七章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西牛贺洲。 苏寻与老子向西而行。 岁月如梭,转眼间,不知不觉已有十年过去了。 哪怕行的缓慢,终于,也已经接近了被称作佛国的迦毗罗卫国。 那如日中天的“佛教四圣树”,在苏寻的眼中越发巨大。 在佛教四圣树的影响下,此处的风景美如画卷,到处仿佛都孕育着佛法的光辉。 但接近这里以后,苏寻的布道反而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 因为受到了佛法的滋养,这附近的很多生灵,都已然朝拜释迦牟尼,自然,不会来听闻苏寻的道。 不过苏寻也不在乎。反正,十年已经即将过去了,自己的布道也已经要结束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远方。那佛教四圣树仿佛近在咫尺。 其实,看着这棵巨树,苏寻时常觉得有很大的违和感。 虽然这棵巨树看似有着无边佛法,能够给人带来无边快乐,乃至引渡别人到达那所谓的“极乐世界”。 但是,这世界上又岂能有真正的“极乐”? 想起《无量寿经》中对极乐世界的记载,大致便是极乐世界会永远回响着佛法梵音,居于其中的生灵相貌统一,没有个性,只有绝对的虔敬,与对佛的信仰,并因此永存快乐。 如此,苏寻甚至觉得很是诡异,乃至恐怖。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极乐世界是怎么样的,其实跟他也没有关系。 毕竟,那是佛门的事情。 这一日他仍旧讲道。 他在一棵菩提树下,双目微微闭着,对诸多追随者讲述着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说起来,在这中央佛国之畔,西牛贺洲佛法最昌盛的地方讲述道法,倒也是有几分……嚣张。 尤其是,自己还在一棵菩提树下。 一想到此刻灵山诸佛或许也在观看着自己,想苏寻顿时觉得很是有趣。 不过想归想,今日或许就是自己最后一场讲道了。因此他全神贯注,十分认真,讲述着天地奥妙。 数个时辰之后,原本应该是讲道完毕。但这一次,苏寻却没有直接结束讲道,而是忽然又继续说道: “今日,我要讲述的,除了这十年来一路上的见闻。我还将会讲述一个重中之重的概念,那便是……道!” 他此话一落,诸佛不由凝神。 这十年来,苏寻虽无处不在布道,但从没有,真正讲述过什么是“道”。但为何这一刻? 不过,此刻苏寻却没有在意诸佛的想法。而是看着众多追随者,眼中浮现出了些许期待之色,说道: “在讲道之前。我想要告诉尔等的是,道之一字,无止境,无穷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就好像每个人都有一生奉行的道路。” “道路就在那里,只是有的时候被荆棘遮蔽了。凡求道者,我将之分为上中下三者。” “上者的一生在披荆斩棘,所为的不过是找到自己的道。中者的一生在努力学习模仿,去走他人开辟的道路。下者则安于随波逐流,若有人前进就会盲目跟随,若无人跟随就会安于自乐。” “因此。虽然我即将讲道,但是也希望尔等不要盲目跟从,更希望尔等都可以成为那上者,甚至是上上之者,找到自己一生的追求,最终求得大道……” 苏寻讲述着。 说完这段话之后,他便开始仔细地阐述“道”这个概念。他的讲述的越来越深,不少追随者似懂非懂,不明所以,只能够用心地去记下来。 随着苏寻的声音,众多追随者的眼前忽然漂浮出了一条条的透明游鱼。 游鱼纷纷漂浮在天地之间,甚是逍遥,甚是自由。但是转瞬间,又有不少鱼儿接连破散,如若泡沫一般幻灭。 随着苏寻的声音,游鱼越来越多,泡影也越来越多,但最终汇聚的游鱼还是超越了破散的游鱼,使得天地间到处都蕴含着道韵气息。 众追随者不由得沉浸在这道韵之中,就算听不懂,也觉得有很大的领悟。 缓缓地,时间分秒过去。 众追随者沉浸在苏寻的讲述中,等到太阳落下,黄昏将至时,苏寻的话语就缓慢地停了下来。 此刻,满天已尽皆是苏寻的游鱼。 不仅如此,遍地莲花朵朵,也散发着无边道韵,似乎在为苏寻讲述的道法进行着伴奏。 霞光万丈,一派神仙福地的气象,这道韵流转之间,竟然连佛教四圣树的金光都无法笼罩到这里。 苏寻看着遍地美好,心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了些许酸楚。 他的思绪略微空白了几分,直到众追随者有人呼唤,才渐渐回神。 苏寻顿了顿,看向身旁的老子,老子轻轻叹了一声,他便知道,也的确是时候了。 他看着众追随者,缓慢说道:“十年布道。今日我之道果已经尽数阐明,尔等跟随我十年,或有所获,或无所获。但今日之后,希望尔等可以如同这空中的游鱼一般,得获自己的道,在天地之间畅游自在。” 苏寻说出这话,诸多追随者皆是心中一震。不少人立刻隐约意识到了即将发生什么,不由呼道:“上师……莫非,你要我们离开吗?” 这声音一响起,追随者中,不由得升起了一阵阵的喧乱情绪。 他们从未想过要与苏寻分别。 不仅仅是追随者的六十六人,包括那一路跟随着他的生灵们,也同样的……慌了! 一阵阵声音响起,有虫鼠鸟鱼的细微声音,亦有狮虎狼豹的低吼声音,就连那些草木的花朵也接连凋零,表示着自己的的哀伤、不舍、留恋。 苏寻看着众多追随者的反应,不由得长叹了一声。不过,他还是坚决道:“道之路途漫长。宴席有散之时,缘分有尽之时。此乃天意,不可逆也。你们都有自己的人生和道路,总不能永远跟随着我。” “若真有前缘再续之日,我或许还会再临西牛贺洲。届时,尔等若能闻道而来,我自不会忘了今日的情分。” 苏寻说罢,轻轻将那手中的拂尘一转,顿时,无尽鱼龙同时破灭。 仿佛一场大梦醒转一般,一众追随者忽然惊醒。 眼前,是极为熟悉的景象,但却已没有了上师在前方讲道,就仿佛那一切都只是他们做的一场大梦一样。 不过,他们却都知道,那十年的布道是真的! 一时,一众追随者不由自主,尽皆落泪。 这些当然是真的。 苏寻看着空旷的菩提树下,再一次轻轻叹了口气。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行而不辍,未来可期! 虽然不舍,但苏寻也绝不会想着,让那些追随者永远伴随着自己。 因为,鸟儿总要展翅高飞。 第四十八章 平淡的故事 苏寻坐在菩提树下,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地上。 地上还留有很多痕迹,上一刻,这里还是很热闹,很温馨的。 但是人走茶凉,在众追随者都各自离去之后,这里也变得一片寂静了下来。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天地苍茫。 一时,此处满地黄花。 直到片刻之后,随着“哞”地一声轻叫,白牛的声音响起以后,苏寻才蓦然回神。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老子倒坐在青牛的身上,似乎也在仰观白云。 “差点忘了,还有你呢。” 苏寻轻轻拍了拍白牛。随即,来到老子的身旁,躬身道:“伯阳师父,我们继续西行吧。” 苏寻开口,然而,老子却微微摇了摇头:“不必再西行了。” 他闻言顿时一愣。 随即,一种莫名的情感从心底涌出。 老子却笑了笑,说道:“苏童儿,你莫不是在胡思乱想。距离为师回天界,还有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呢。” 苏寻精神微微一振,问道:“那为何我们不必再西行了?” 老子看着西方的天空,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因为已没有必要西行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苏寻闻言,心念一转,顿时意识到了老子的话中含义。 是的。 老子此番西行,乃是为了给西牛贺洲带来大造化。此前西牛贺洲虽有佛法,但却始终属于蛮荒之地。 而这三十年过去了,老子和苏寻一路西行。 直到来到了这迦毗罗卫国之畔时,西牛贺洲早已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仅仅在紫气的滋养下获得了生机。同时,也因为苏寻的一路讲道,而获得了启智的种子。 不错,正是那两百余的追随者。 那两百余的追随者虽然散去了,可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们将带着道法的大智慧,成为两百余的贤者。 而且不仅仅是对于人类。这两百余的追随者,乃至是对于动物、植物等一切生灵,都会有着极大受益的教化。 教化并不是一代人的事情,而是无数代的传承! 就好像那中央佛国的慧根。 它发芽成就了佛教四圣树,传播了无数种子。从此,西牛贺洲有了无数棵无忧树,菩提树,桫椤树,七叶树。 苏寻的教化也是一样的。 两百余的追随者,两百余的星火种子。 如今,那星火,已化为满天星辰,成就燎原之势! 从此以后,西牛贺洲的一切生灵一切法义,皆会因道法造化而受到深切巨大的影响。 哪怕是“佛法”,也一定会受到这道法与这星火的冲击。 数年前,于西牛贺洲兴起的“东来佛法”,就是最好的证明。 或许,如来佛法的菩萨会认为这是一种祸患,一种衰退。不过在苏寻看来,这一定是一种进步。 甚至可以说,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化胡为佛”!虽然,这跟《老子化胡经》中记载的不一样。 或许老子也是这么想的。 此刻的他,眼中也含有几分轻松写意,说道:“苏童儿,此番西行,你也算是替为师完成了一个愿望。上德之性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会再一次弥漫西牛贺洲,帮助那些种子真正地生根发芽。” “你做得很好。如此,为师便也可以安心回到天界了。” 老子看似放松地说道。 不过,苏寻却不知为何,从他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丝莫名的情感。 那丝丝情感竟好似是……不舍。 半晌。 “徒儿只不过是跟随着师父而已。” 苏寻说道:“这三十年来,看似是徒儿在教化道法,但实际上徒儿则是被师父所教化的。” “若没有师父,如今的徒儿只怕还在困溺于红尘浊世之中,恐怕连何为天心,何为自然,尚且还不自知呢。” 老子摇了摇头:“苏童儿,你当真超脱红尘了吗?” 苏寻一顿,说道:“徒儿并没有超脱,只是不再困溺了。何况超脱与否也不是那么重要的,天地何尝不是另一片红尘?” 老子含笑道:“这话说得很对,别说是童儿,就算是老儿也不敢说超脱。天地是另一片红尘,造化也未必不是另一片红尘。即使在那造化之外,也未尝没有红尘存在。” 苏寻点头:“有人就有故事。有故事,就有红尘。” “行了。” 老子摆了摆手,说道:“童儿现在还不适合跟老儿一起回到天界。何况,老儿也未必想带童儿回到天界。还有两年零九个月,童儿就和老儿一起在田野之间,一同下下棋,弹弹琴,看看书,论论道……过完这最后一段岁月吧?” 苏寻眼中浮现几分温柔之色,道:“这是我浮生之中,莫大的荣幸。” 这一天开始。两人两牛,便在这迦毗罗卫国之畔的田野之间住了下来。 虽然,佛国近在咫尺,或许那释迦牟尼也在等着他们的到访。 不过,他们都没有再想过要进入其中。 化胡为佛,已经结束了。 西牛贺洲的事情,也已经结束了。 如今剩下的,只不过是一个老人,与一个少年相伴蹉跎,安享晚年的…… 平淡的故事罢了。 这在接下来的岁月中,苏寻与一个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他没有再感悟造化,也没有再研磨道法,更没有体悟天心做什么玄之又玄的事情。 老子也是一样。 他们每天的生活很是平凡,耕田养花,下棋喝茶,谈天说地。 一日接着一日。 有一日,苏寻忽然发现,老子竟然好像……衰老了。 或许这听起来不可思议。 但是苏寻的确从老子的身上感受到了,他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渐渐地老去。 仿佛精力都已大不如从前了。 一年过去了,老子的行动迟缓了很多。 两年过去了,老子的脸上多出了许多皱纹,不复曾经的童颜鹤发。 最后的九个月中,老子已真正成为了一个耄耋老者。 苏寻回忆起了,曾经他刚刚拜师的日子。 那个时候,老子与他数日夜没有进食,似乎也曾饥肠辘辘。 也许,老子的这具身体,的确是凡人的躯体。 虽然对老子而言,注神体易如反掌,但是对他来说,那或许也并不是什么必要的。 这一日。 老子与苏寻下棋,下到一半,忽有所感,抬起头来。 半晌后,他突然叹了口气: “童儿,这三十三年多的师徒缘分,就要缘尽了。” 苏寻心中一震,执棋的右手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瞬。 顿了顿,他将棋子落下:“伯阳师父,你永远是徒儿的师父。缘有时尽,但分不会尽。” “呵呵,小童儿倒是挺会说话。不错,缘会尽,但分不会尽。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再见的。” 老子呵呵笑道,随即,忽然将手腕上的一个白森森的圈子摘了下来,递给苏寻道:“小童儿,三十三年了,为师没什么礼物。这圈子自开天辟地之初便跟着为师,虽然不甚神妙,但也沾了几分道气,就送给你做个防身的法宝罢。” 第四十九章 紫气东升 苏寻看着老子,半晌后,十分恭敬地双手接过了这圈子。 他知道,这圈子,恐怕便是那西游记中所记载的“金刚琢”了。 虽然老子说这圈子算不了什么,对他来说,这也就是穿牛的环子而已,的确微不足道。不过事实上,苏寻却知道,就表现力而言,金刚琢甚至可以说是西游记中出现过的最强法宝! 但是,金刚琢是强是弱,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金刚琢所代表的意义。 这是老子送给自己的造化。 太上忘情,只因为无数情感,都在这锟钢圈子之中。 他将这圈子拿在手上,圈子极轻,但苏寻的心中却觉得很是沉重。 半晌后,他将金刚琢学着老子的样子戴到手腕上,那圈子接触到他的手腕,便竟然自动变化缩小,化为了一枚玉镯,与他的手腕极为合适。 苏寻知道,这金刚琢已经认可自己为主人公了。 法宝有灵,就比如那金箍棒,对龙王来说不过是一块神铁,虽然珍贵,但是却无法使用。 直到孙悟空到来,那神铁竟然“霞光艳艳,瑞气腾腾”,猴子触碰时,更是随心变化,运转如意。 这便是所谓的认可。 不过,苏寻也知道,这金刚琢之所以会认可自己,都是老子的缘故。 他对向老子,行大礼道:“师父之恩,永不相忘。” 老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摆了摆手。 “哞——” 在老子动作的时候,忽然,他那青牛有所感受,缓慢地来到老子的身旁。 苏寻见状,知道老子恐是要走了,赶紧起身来到青牛旁边道:“师父,徒儿来送你到牛儿身上。” 老子看着苏寻,眼中浮现出欣慰之色,点头道:“好。” 随即,他便走到跟前,让苏寻轻轻搀扶着上了青牛。 老子坐到青牛之上,微微抬头看向苍天,随即那牛儿便开始向前缓慢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待到牛儿迈过第九步的时候,它竟然踩离大地,仿佛腾云驾雾一般,到了半空之中。 老子的气势开始渐渐发生变化。 半空中似乎有光影在闪烁,随着光影闪动,天上忽地浮现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紫气。 苏寻目不转睛地看着半空,忽然,他感受到了紫气并不是在老子周遭汇聚,而是遍布整个西牛贺洲! 是的。 此刻,整个西牛贺洲到处都弥漫着紫云。 那原本铺天盖地的佛教四圣树,以及其散发出的佛光,在紫云之下也显得黯然失色了。 紫气,似乎再一次爆发了! 苏寻想起了两年零九个月前,老子曾说过,在这两年中上德之性会弥漫西牛贺洲,帮助他的“星火种子”扩散、发芽。而在那两年,苏寻因为与老子相伴的缘故,并没有如何感受。 直到如今,老子即将离去之时。 他才意识到,西牛贺洲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之谓天翻地覆亦不为过!因为,在这一刻道气长存,真正令西牛贺洲发生了莫大又彻底的改变。 无数祥瑞遍布,一朵朵紫云,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那细雨带着生机,洒遍西牛贺洲,无数奇花异草接连不断地生出。仿佛是函谷关时的道法莅临! 不仅如此。 苏寻忽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佛教四圣树。 那佛教四圣树,在紫云引发的造化细雨之中,一开始,也受到了极大的滋养,开始不断地生长着。 在细雨之下,哪怕是“佛光”也受到了莫大的加持。一时佛法梵音不断,令佛国中的生灵感受到无边祥和。 但是很快,苏寻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因为,那佛光太强大了。 当四圣树的佛光强大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时,忽然间,佛法金光之中,一道乌光从中弥漫而出。 陡然,无数黑气仿佛无数锁链一般,从佛光之中轰隆隆地攒动而出,紧接着,将四圣树牢牢地捆绑住了! 轰!! 一道极为庞大的魔煞冲天而起。一时,竟然不可一世,将整个佛国笼罩在魔煞之中! “魔罗……” 苏寻的目光看向中央佛国。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紫气第二次发散,西牛贺洲受到了无边的滋养。包括佛法,也在上德之性的力量下被增强了。 然而。 不仅仅是“佛”,与“佛”对立的“魔”也一样! 在紫气之下,魔焰嚣张,如若浇了热油一般扩散而出。佛光有多普照,魔焰便有多炽烈! 中央佛国之中,一个声音哈哈大笑:“如来,从今日起,魔道将遍布西牛贺洲!你的佛法注定不是我的对手,你又能困住我多久?” 随着那个声音响起之后,苏寻顿时发现,整个西牛贺洲,皆爆发出了幢幢魔影! 一时,魔声四起,邪影遍地! 灵山,诸佛大惊。 “天,要变了。” 苏寻也微微叹了口气。 美之为美,斯恶已;善之为善,斯不善矣。 紫气令佛法普度,与佛法相伴的魔道,亦会被加持。这是必然的事情。 这一点,如来自己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才不希望紫气能够弥漫西牛贺洲。 因为这样的确会给西牛贺洲的佛法,带来莫大的阻力! 如今,生机盎然,民皆启智。如来佛法要重新回到当年那般的力量,已然是难之又难的一件事情了。 然而这在苏寻的眼中看来,是一条必经之路!民智的开启,伴随着阻力是应当的。 道阻且长,如果如来佛法真的因为这一点就输给了魔道,那也只能说明,它不是真正的救世法! 苏寻转过头去,没有再看向中央佛国。而是重新将目光放在半空中的老子的身上。 此刻,老子已然接近到达天空的彼端。 他骑着青牛,驾驭紫云,一道紫气如若天桥一般开立着,青牛在上面轻轻地走着。 无论是佛法也好,魔煞也好,都不敢接近,避让在紫气紫云之外! 老子也没有看向中央佛国一眼,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天空,似乎,都没有回头看向苏寻一眼。 但苏寻却不知为何有一种感受。 那就是,老子,一定在看着自己! 紫云渐渐东升,最终化为幻影。 “苏道真,恭送伯阳师父。” 苏寻双手执礼,恭敬地对向天空。 他心中虽然极为不舍,亦有酸楚。 但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为了一抹坚定。 缘有是尽,但分不会尽。 来日,总会有再见之时! 第二卷 天人创道 第五十章 归去 紫气东来,紫气东升。 老子与苏寻西出函谷,在西牛贺洲布道了三十三年,终于达成了所谓的“化胡为佛”。 伴随着这紫气东来、东升之间,西牛贺洲发生了莫大的变化。 整个西牛贺洲,已不复曾经的衰败和落拓,而是到处山清水秀,遍布奇花异草。 但是。 伴随着生机盎然,灵智开启,另一道莫大的灾难,也于此降临了。 那便是魔主波旬的“魔道”! 紫气东升,临走之时,的确给这片土地带来了莫大的造化,然而魔道也因为这片造化,而大肆崛起。 魔源于心。 当众生开智以后,佛法便不能绝对的占据主导,魔罗将会伴随欲望而生。 可以说,西牛贺洲的每个人都有魔罗,就算是释迦牟尼也不例外! 因此,在这一刻,魔影幢幢! 自从释迦牟尼降生,传播佛法,波旬便与之一同降世,出现在他的心中世界。 而这三十三年来,随着紫气东升,佛法大兴。魔道,也伴随着佛法同样大兴! 他们整整斗了三十三年。如今,终于到了决胜之时! …… …… 等苏寻回过神来的时候,草屋之中,只有他一个人了。 老子离去了,回归到了“天界”。 他离开以后,苏寻轻抚着手腕上的玉镯,心中涌起了各种复杂的感情。 “哞……” 就在这时,伴随着一声低吼,白牛从远处的草丛里缓慢踏来,它的眼中似乎也带着几分哀伤。 苏寻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淡淡道:“怎么了,牛儿?莫不是青牛走了,你感到孤单?” 想当初,白牛刚刚成为自己的坐骑时,和青牛的关系其实不是很好,可能是因为双方都是公牛的原因,甚至互相还有几分敌意……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头牛倒也算是“日久生情”了。 苏寻的牛,和老子的牛,其实都是有所象征的存在。 老子的牛是青牛,青色乃东方,属木。 因此青牛象征着“自然”和“生机”,倒骑青牛,其实就是顺其自然之意味。 而苏寻的白牛便更不用说了。 于“苦海”中孕育,分立阴阳,由黑入白,其象征不言而喻。 当然,象征归象征,白牛本身,仍然是一个神异的存在。 就好像那孙悟空,在西游记之中也象征着“心猿”。 甚至师徒五人这支队伍,或许本身就对应着五行中的“金木水火土”。 但这依然不妨碍,存在本身的意义。 如今这白牛,跟随了苏寻十二年零九个月,已经初通造化,甚至懂得了些许神通,距离那“注神体”、“通变化”也已然不远! 这倒是让苏寻很是意外。 毕竟,这白牛竟然有能修成太乙的资质,而且仅仅就在这十几年内,便体现了出来。 这资质,只怕比起孙猴子,也差不了太多了! 于是苏寻便自然而然的想到了,这白牛,该不会是未来的“牛魔王”吧? 仔细想想,牛魔王好像的确是西牛贺洲的妖王。 而且从西游记中,能看得出牛魔王或许与老君有一些缘分,毕竟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和红孩儿从火焰山练成的三昧真火。 但比起老君,更多的他则是又和佛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最终的结局也是皈依佛门。 联想到西游记中的牛魔王也是白牛,而不是黑牛。苏寻不禁觉得,有可能若没有自己的话,说不定这白牛,会有另一种不一样的机遇吧。 当然了,这不重要。 “牛儿,我将回到南瞻部州,你愿意与我一程吗?如果你想要留在这西牛贺洲,我也不会阻拦。” 苏寻说道。 白牛毕竟是西牛贺洲的生灵,若它思乡心切,不愿跟随离开,苏寻自然也不会强求。 “哞!” 白牛当即做出反应。随即,连忙用头顶着苏寻。很显然,比起西牛贺洲,它更想伴随在苏寻的身旁。 甚至苏寻感受到了白牛心里有几分慌乱,害怕被自己舍弃在这里。 “好牛儿,好牛儿。” 苏寻用一只手盘着牛儿,原本因老子离去而浮现的伤感也少了许多。 半晌后,他看向天边,此刻夕阳西下。 “我们走罢!” 苏寻骑到了牛的身上。 他没有像老子一样倒骑白牛,但是白牛却像青牛一样,缓慢踏出九步之后,便忽地踏离大地,逐渐行走在了虚空之上! 虽然,这是与苏寻的力量有关,不过它自己的神异之处,也有着很大的作用。 “向东而行,我尚有一件事情要去做。” 苏寻说道。 那牛儿打了个响鼻,随即,脚下仿佛出现了一朵彩云,向东方直直踏去。速度虽不甚快,但也比来时要迅速了千百倍! 一时,可谓是“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脚下景物接连划过。 苏寻身处高空,俯观大地,无限的奇花异草、山川景秀皆出现在他的眼中,使得他的心情更加畅快。 他虽早已得道,当年也曾伴随着满天的鱼儿,畅游天空。但是如此高空览阅,却还是第一次。 而且,西出函谷,一路上他虽然布道,但更多的是悟道。 但如今神通已成,苏寻要做的,便是归家。 回到那南瞻部州,回到那周朝的天下! 这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同样,也是为了当年与老子西出函谷时的一个约定。 “关尹子,不知这些年来,你的道家怎么样了?” 苏寻心中想着。 …… …… 与此同时,西方灵山。 此刻,大雷音寺中一片安静。 气氛开始变得凝重。 不少罗汉脸上浮现出惊怒之色,就连那诸菩萨,也大都沉默。 虽然上座的如来脸上的神情始终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如此状况,仍旧显示出了事情的严重性。 是的。 就在老子引紫气东升的那一刻时,诸菩萨的脸色,便都变了。 因为就在紫气东升的那一刻,西牛贺洲的天,就变了! 万物生机盎然,这本是好事,可是伴随着的却是魔焰滔天! 魔罗脱困,佛教四圣树被染成魔色。业障翻滚,直直席卷西牛贺洲!! 如今西牛贺洲之中的每一个生灵,心中都已经滋生了魔罗的种子。 西牛贺洲,即将迎来群魔乱舞的灾象。 这一次,恐怕如来的话真的要一语成谶。 佛教,迎来了灭法之祸! 第五十一章 涅槃 灵山,一片压抑之色。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也许在凡人,甚至是在仙人的眼中,如今的西牛贺洲都算得上是灵秀之地。 因为,上德之性带来的是一场大造化。 然而现实是,老子上德之性,对西牛贺洲或许是场好事,但对如来佛法却是绝对的弊大于利! 众菩萨当中,金刚手菩萨怒道:“好个紫气,好个上德之性,这紫气东升,我西牛贺洲无数年的佛心佛法恐怕就要毁于一旦!!” 金刚手菩萨一开口,众罗汉也纷纷表示愤怒。 紫气东升带来的祸患实在是太大了…… 如今魔罗丛生,灾难四起,这紫气虽不说是直接原因,但也有很大的成分! 类似文殊、普贤菩萨,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在他们的眼中看来,这紫气便是所谓的“阳谋”。一场紫气,看似给西牛贺洲带来了大造化,可实际上却给佛法带来了大祸患。 然而,就在这时,观音菩萨却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诸位稍安勿躁,在我看来,这紫气并非是一件绝对的坏事。” 众菩萨一愣。 便有大势至菩萨问道:“尊者此言何意?魔罗是人的心中魔。紫气带来了上德之性,同时也唤醒了人的心中魔罗。西牛贺洲的红尘心已经升起,魔道这一次席卷而来,恐怕千年之内,佛法都难以再次主导西牛贺洲。” “不错!” 普贤菩萨也说道:“魔罗之事倒也罢了,若是那魔主波旬也逃脱出来,那恐怕我佛真的要面临灭法劫难了。” 第六天魔王波旬,其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就算是比之如来,也在伯仲之间。 此次魔道席卷西牛贺洲倒在其次,但若是让波旬逃脱出来,恐怕真的要率领魔头攻上灵山。 观音菩萨顿了顿,道:“虽然的确是如此。不过,佛法无边,普度众生。度人从苦海中出本就是一件需要大毅力、大智慧的事情。” “上德之性是磨难,是考验。邪不胜正,一切灾难终究会被度过。若我佛因此便败给了魔罗,那也是定数之中的事情。” 观音菩萨的话,让众菩萨都沉默了下来。 的确正如她所说的。紫气东来明明是带来大造化的,这对众生来说是一件莫大的好事。若佛法因此而灭,那反而是一件荒唐事了。 何况,其实老子的紫气东来,虽然从结果上来说的确是造成魔患四起的原因之一,但是老子的行为,一则是光明正大,二则也是无可非议,毕竟这只是在如来佛法中是一件坏事。 甚至,哪怕是对如今的弥勒佛的“东来佛法”来说,这都是一件善因。 众人沉默,就在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如来终于开口了。 “阿弥陀佛。” 如来诵了声佛号,随即缓缓说道:“观音尊者所言不错。紫气虽然带来了大磨炼,但是我法若经不得这个磨炼,那也是定数。何况,即使我法终灭,尚有东来佛法,魔罗是不可能真正掌控西牛贺洲的。诸菩萨不必担心。” 金刚手菩萨顿时心中一急:“世尊。即使这样,难道我们真的要什么也不做,就等着那魔罗嚣张跋扈吗?况且若波旬逃出来,恐怕就算是东来佛法,也不是对手吧?不如让我们一同下界,靖灭魔道,削弱波旬的力量。” 如来微微摇头,道:“波旬之事,我自有安排,汝等勿要轻动。” “这……” 众菩萨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本以为如来会同意诸佛下山,但是却没想到,即使到了这个地步,如来仍旧选择按兵不动。 不过,看到如来这般笃定,最终他们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能全心全意的选择相信。 …… …… 而与此同时,中央佛国,蓝毗尼之地。 就在那魔煞形成锁链,紧紧束缚住了象征佛法的“佛教四圣树”时,释迦牟尼忽然睁开了双眼: “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呼! 他话音刚落,佛教四圣树开始急剧枯萎了起来。与此同时,他缓慢的站起了身。 “呵呵……如来,你这是何意。莫非要自绝佛法,奉为我尊吗?”波旬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他虽然似乎在发笑,可是心里,却升起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按说,佛教四圣树枯萎,那便代表着佛法也要衰竭。但实际上,这佛教四圣树的枯萎并不是波旬所为,而是释迦牟尼自己弄出来的! 这,就让波旬顿时警惕了起来。 他尝试以各种话语旁敲侧击,然而释迦牟尼却始终没有再回答波旬的话,而是缓慢地向前走了起来。 只见释迦牟尼一步步地向外踏出,离开了蓝毗尼之地,离开了迦毗罗卫国,竟向东方走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可是波旬的心中的预感却更加的强烈了。 突然,波旬发现,随着释迦牟尼的动作,他走过路,生机开始渐渐萎靡,无数存在寿命终灭,进而又开始新生。 这是…… “如来,难道你要!”波旬看到这种状况,猛地意识到了释迦牟尼要做的事情。 涅槃! 是的,释迦牟尼如今所施的,乃是佛家的涅槃法。 所谓涅槃,便是“灭度”,意为灭除生死因果,度脱生死瀑流。 波旬经过的路,那些因魔而染上了魔罗心的生灵,皆感受到了这“灭度”的法力。圆满诸德,寂灭诸恶!而死去的生灵涅槃重生,心中便没有了魔罗,也不存在佛,唯有“寂灭”而已! 但寂灭,恰恰是如来佛法的救度众生之法! 释迦牟尼在引发一种大法力,这种法力,竟似不在紫气的上德之性之下。 如果最终释迦牟尼法力散尽,自我圆寂入灭。那身为他的“魔罗心”的波旬,也同样会入灭! “如来,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将我打入幽冥吗?呵呵,你是不会成功的。你想要涅槃,我便抢在你之前,将所有佛果都尽皆摧毁。看你如何入灭,如何超脱!” 波旬话音刚落。顿时,轰然间无数魔障掀起了如若风暴一样的声势。 整个西牛贺洲,一瞬无数人的欲望被魔焰点燃,化身成魔,掀起了大动乱。 火焰滔天,欲望纵横。 一时,西牛贺洲硝烟不断,烽火丛生! 第五十二章 三国师护法 魔焰滔天,在段时间内便如若蝗灾一般席卷整个西牛贺洲! 但是这魔乱说起来也是怪异。 席卷西牛贺洲的,并不是有实体的妖魔,而是一种名为“魔罗”的心中修罗。 魔罗点燃了人的欲望,让人去大肆摧毁、捣灭佛果,使得灾难弥漫。 然而正因为大多都没有实体,故而想要让人去分清,去靖灭,却也是极为困难的。 魔罗源于佛法,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佛门的内乱。 苏寻在高空之上,坐于白牛的背上,向东方飞去。 “好个波旬,不愧是被称作第六天魔王的存在。果然是神通广大,深不可测。” 苏寻俯视大地。 在他的眼中,此刻的西牛贺洲已经被无数炽烈的火焰点燃。 那些火焰并非是真正的火焰,而是人的“心中魔焰”。这火焰是在燃烧西牛贺洲众生的欲望。 对于西牛贺洲的众生而言,刚刚迎来了一场莫大的生机造化。 他们的内心,自然会更渴望去要更多。 眼看喜,耳听怒,鼻嗅爱,舌尝思,意见欲,身本忧。 贪、嗔、痴、慢、疑、恶见! 这些蕴识都被点燃了。 不少人,陷入了对欲望的疯狂追求之中! “看来,西牛贺洲的这场劫难,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度过的了。” 这魔乱是因佛法而生的,尤其是,魔焰还是无形无势的,可以说是“法”之劫难。 苏寻想起了《法灭尽经》,不由得觉得这一次的魔罗灾难,对佛门来说的确是很棘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别人很难插手,只能靠佛法自己去化解。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多想,继续驾驭白牛向东方而去。 他有法力护身,所行之处,无论是魔煞也好,佛光也罢,皆无法侵袭。 西牛贺洲极大,苏寻虽然是骑牛驾云,但是其速度也并不是很快。 再加上并没有沿着直线,偶尔还想休息,或是下界赏略自然的缘故。他这一行足足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接近到达西牛贺洲的边缘。 在第七天的时候,席卷西牛贺洲的魔焰已经达到了巅峰,到处已经出现了乱相。 战火、硝烟、苦难,亦或者是人对人的压迫,尽皆爆发了出来。 在这个过程中,如来佛法始终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本以为魔罗如此嚣张,灵山会有诸佛下山,压制魔罗。但却没想到,即使魔罗席卷了整个西牛贺洲,灵山却连一尊罗汉、一个比丘都没有出手! 这倒是让苏寻有些意外。 虽然,魔罗是源自佛法的,但若灵山倾尽全力,诸佛齐出,想要抑制诸魔也并不是很困难。 但旋即,苏寻仔细想了想,便猜到了一些理由。 这一场劫难看似声势浩大,可其实弥乱的诸魔罗,只不过是一种佯攻,一种遮掩。 魔罗引发的暴乱,诸佛若出手,自然能够抑制。 然而实际上,诸佛下山,从某种程度上这场斗争只会愈演愈烈。 毕竟魔罗的源头是波旬。 只要波旬不灭,魔罗就不会灭。 唯有魔主波旬被灭,这场劫难才能真正消弭。否则再怎么样也只不过是杯水车薪,治标不治本罢了。 而波旬之强大,就算是如来亲自出手,也未必能够将其灭掉,即使加上诸佛,也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算获胜,也定然是惨胜,会极大地损耗佛法根源。 因此,干脆不下山,还更好一些。 只是不知道,那如来要如何去做。 当然了,如来佛法没有出手,却不代表其他的法也没有出手。 在半个月的时候,苏寻又发现,已经被魔焰吞没的西牛贺洲,竟然浮现出了数千道的新生的气象。 这其中大部分都带有着“上德之性”的力量。 目光一转,他就意识到了,恐怕这便是自己的播撒下去的“星火种子”。 上德之性的星火,似乎成为了压制魔焰的一种途径。 曾经的两百余追随者,想来已经在这两年多种形成了一定的气候。 如今魔焰燃烧,但星火存在的地方仍旧保存了下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由于魔焰的缘故再一次得到了广泛的传播。 在第二十四天的时候,苏寻又发现,东北方升起了一片琉璃佛光。 这佛光的法蕴与道类似,又呈佛光。 料想,便是在数十年前出现,并不断传扬发散的“东来佛法”、“弥勒净土”。 这佛法虽然是佛法,但亦脱胎于道韵,同时拥有佛道两家之长,且并不是如来佛法。 因此,弥勒净土并没有克制自己的力量,净土诸比丘也都出手了。 一时,魔乱缓解了不少。 等到接近一个月的时候,苏寻终于到达了西牛贺洲的边缘。 再往远处,便可以离开西牛贺洲,离开这个如今魔焰燃烧的地方。 然而就在这时,苏寻忽然目光一闪,眼中浮现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他轻轻拍了拍白牛。 “哞!” 白牛感觉到了主人的动作,顿时发出了一声低吼。 “牛儿,向下一点。” 苏寻说道。 白牛当即动作,按下云头。而就在这时,一座巨大的国度,赫然出现在他的眼中。 “那竭国……” 国度映照在他的眼中,顿时,无数回忆点滴地从他的心中浮现了出来。 不错,这里便是那竭国。 可以说,那竭国是苏寻开始自己布道之路的起点。在这里,他住了十年,领悟了太极图。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是他的机缘之地。 瀚海之旁,那石碑还存在着,石碑的旁边,另有一座巨大的丰碑。 苏寻能从上面看到,当先的几个大字,正赫然以周朝文字写成的“上师苏君之碑”。 下面,则是具体丰功伟绩的记载,文字也不完全同于周朝。 “这……”苏寻不由得觉得有些无奈。 这那竭国的国王,倒是一片好心。只不过,为什么这丰碑有一种墓碑的感觉? 自己可还好好的尚存于世呢。 不过,先是无奈地情感很快就消散了。接下来,苏寻眉头微微皱起。 他能看得到,那竭国,同样环绕在一片魔焰之中。 是的。 魔焰席卷西牛贺洲,那竭国,自然也未能幸免! 不过在那竭国中,却有一重重道韵流转,虽然这道韵极其微弱,但是却仍旧存在着,并且将那竭国牢牢保护了起来,使得魔焰虽然燃烧,却无法真正侵蚀那竭国。 然而,虽说如此。 苏寻却发现,天空不断有魔煞汇聚。似乎,魔焰并不甘心就这样被阻断在这那竭国之外。 他目光转动,一瞬,便知道了那竭国中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这三个小家伙,没想到,它们虽非异种,但却也另有一番造化。” 映在苏寻眼中的,赫然,是三个身穿紫衣道童。 这三个道童显得稚嫩,身上的衣服,与苏寻极为相像。不过他们虽看似是人类,但倒映在苏寻的眼中,却赫然呈现三只精怪的模样。 那便分别是黄虎、白鹿、山羊! 苏寻一眼便看出,这三人赫然便是当年愿意追随自己的精怪中的那三人…… 与此同时,那竭国中。 国王看着天空的阴霾,心中满是惶恐。 半晌后,他传三国师来到殿上,恭敬地行礼道:“三位国师,可有应对的办法?” 那竭国原本是灵秀之地,因太极图的诞生而拥有了一场大造化。 经过三十年的发展,已成为方圆千里之内最大的国度。 然而,一月之前,这里忽然发生了一场又一场的暴乱,国王追随过苏寻,虽感受到了什么,但他毕竟只跟随了十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这三个道童的出现,才告知了他,那竭国有邪魔作怪。 三国师自称是上师的弟子,来到以后,便当即作法,很快那竭国中的暴乱便消弭了下去。 可虽说如此,灾难却似乎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暴乱消弭之后,这几日,天空之中却不断地有阴雷攒动、汇聚,令国人皆惊恐! 那三国师之中,为首的一人说道: “国王请勿担心,那竭国既拜老师。那我三人哪怕丢掉性命,也一定会为国护法。” 第五十三章 炼魔入魔 被那竭国尊为三国师的,正是那黄虎、白鹿、山羊三只精怪。 他们自追随苏寻开始,因为性情最是相近,后来便结拜为了兄弟,并自称虎力、鹿力、羊力三怪。 离去苏寻以后,三怪仍旧心心相念,依依不舍,希望能够重回到苏寻身边求道。 但他们却无处追寻苏寻,只能一路打听,最终打听来打听去,竟来到了这那竭国。 毕竟,那竭国乃是苏寻自布道始的第一个地方,而且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那竭国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声名大振,才会逐渐发展到如此盛大的地步。 所以三怪最终会来到这里,也是很正常的。 至于为什么会成为国师,此中亦有一番造化。 原本,三怪虽然通了灵性,通得几分道气。可是毕竟修行时日尚短,而且自身虽然有几分天赋,但也不似猴子那般神圣。 他们一路来到那竭国时,还都是以本体做人的模样,幸好中途遇到的人很多都因苏寻认得他们,否则恐怕要被当成妖怪赶杀。 而直到接近那竭国时,魔乱爆发,魔罗的法力扩散西牛贺洲,他们便也受到了影响。 只不过,三怪从魔罗祸患之中,并没有选择完全的对抗,而是想起了苏寻话中的“中者”、“下者”,他们自以为上者困难之至,思前想后,最终竟仔细观察那魔罗的力量,乃至于从中领悟到了旁门术数。 如此,三怪方能够炼魔制魔,得到一些克制魔罗心的手段,乃至于他们的道童模样,也是以旁门幻术幻化出来的。 那竭国的国王虽然曾追随过的苏寻,但也只是在最初的十年,对这些了解的不多,那竭国因魔罗走投无路之际,三怪到来,并且一过来便以苏寻弟子的身份大显神通,对苏寻的画像更是每日敬拜,志心朝礼。国王便信以为真,尊奉他三人为国师。 国王离去之后。 “师兄,这邪魔神通广大,我三人的法术都是源自于他。这几日积雷滚滚,阴云大作,我怕是要出什么大事啊。”鹿力说道。 虎力也颇以为然,但是想了许久又说道:“老师曾言,道阻且长,行则将至。我们此行虽然没见到老师,但是那竭国既拜老师,如今受到邪祟作怪,岂能置之不理?” 羊力说道:“大师兄说的不错。何况,那国王追随过老师,也算的上是我们的师弟。更不要说他对我们如此诚心相待,每日都有美酒美食不说,更是奉为国师,万人之上。我们岂能临阵逃脱?” 鹿力闻言,点了点头:“师兄和师弟说得对。那么,我们要如何去做才能够打散这积雷阴云?我怕这是邪魔积蓄的神通,一旦降下,恐怕那竭国就要大受灾害。” 虎力沉吟良久,说道:“我们的神通是因炼魔而生,他积蓄阴雷,我们当也作法,以炼魔而制魔。可在明日令国王摆祭坛,召百万国民一同拜祭,取其心中上德之性,以炼魔之法炼化积雷阴云,方才能化解这劫难。” 鹿力、羊力听了,也都点头,觉得虎力说的不错。 三怪皆认为这是一个好办法,随即,便令人告知国王。 国王听闻三怪有应对积雷阴云的法子,当即大喜,命人召集国民,于三日后齐心祷告,助三国师登坛作法。 …… …… 那竭国中所发生的事情,都浮现在苏寻的眼中。 他眉头微皱。 苏寻知道,三怪的初心是好的。 就好像西游记中,三怪也曾为车迟国求雨,保得多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且三怪从终南山学道,始终也未忘本心,每日对三清祖师虔心礼拜,不曾怠慢。 然而,可惜的是,三怪虽然有些天赋,但终究是精怪化生,贪心不足。 在西游记中,三怪明显已被欲望牵绊,走入了邪道。贪恋凡间的权势小道,修旁门法术,因此不能注神体,更不能长生。 直到三清祖师“显灵”时,更是以朝廷之名求拜仙丹,显然已走入了邪道。 最后,猴子一行人都要走了,三怪却不忍一时愤怒,硬是不放过,要与西行五人赌斗,结果被一步步逼上了绝路,落得个身死道消的下场。 虽然是因为实力、手段不足,但的确也有咎由自取的缘故。 而如今。 三怪,同样走上了旁门左道。 他们虽然追随过苏寻一段时间,但,奈何魔罗心实在太过于厉害。三怪自以为聪明,从魔罗心中求得左道之法,却不想,欲望也早已经逐渐被魔焰点燃。 天空的积雷阴云,实际上正是三怪内心魔罗的具现! “不过,这那竭国的魔罗心怎么会如此之巨,与其他地方不同呀……” 苏寻思索着。 原本,三怪欲求不足,若是最终堕入旁门左道,倒也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 可是他们毕竟追随了苏寻七八年之久,最后更是听闻苏寻讲道说法,内心有着道果。 这一次堕入魔道而不自知,虽然一方面是因为自身的缘故,但是更多的,也是因为那竭国的魔罗心,要远远超过其他地方! 如果三怪不是在那竭国,而是在西牛贺洲的其他国度,坚守道心,靖灭魔道,护一方国土数十年,估计也是不成问题的。 就算最后还是会陷入欲望之中,但也绝不会这么早就出事。 莫非…… 苏寻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法灭尽经》。 闻如是:一时佛在拘夷那竭国,如来三月,当涅槃! 在法灭尽经中,释迦牟尼最终入灭的地方,正是这那竭国! 话说回来,那竭国这个地方,也的确是多灾多难的地方。 《法住记》记载,释迦牟尼入灭之后,留下佛经,那竭国有龙王受到魔罗蛊惑,用洪水淹没那竭国,将佛经偷盗,最终被降龙罗汉击杀。 等等,那龙王,该不会就是那竭国人所说的,自己曾击杀的“鼍祖”吧? “牛儿,我们在这里小歇三日罢。” 苏寻对这白牛说道。 白牛打了个响鼻,当即按下云头,在那瀚海之畔落下。 …… …… 三日后,那竭国国王摆下一尊大祭坛,令国民百万皆过来虔诚拜祭。 与此同时,三国师身穿紫衣,手持宝剑、拂尘,踏上祭坛,以道法从国民身上引动百万流光,进而又以炼魔之术作法。 无数道光晕朝天空聚集,渐渐地散发出紫色的光辉,仿佛当年东来的上德之性。国王见状,心神振奋,忙令人更加虔心敬礼。 然而,就在这时…… 轰隆!! 天空之中,积雷阴云忽然发出一道霹雳之声。紧接着,一道恐怖的黑气,赫然从阴云之中扩散而出,一瞬便令这百万道的紫色光辉尽皆被染黑! 第五十四章 情在意中 天空中,轰隆声响不断。 无数道紫色流光赫然被染成黑褐色,一时,无尽邪祟弥漫在天空当中,天空上的积雷阴云如若一张血盆大口一样打开。 随即,令人震撼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在那天空当中,积雷阴云竟然生出了五官相貌。仿佛一张巨大的怪脸一样,眼中散发出灰色的光芒,张开血盆大口,面向那竭国众人。 下一刻…… “吼!!” 怪脸猛地发出怒吼,顿时,那竭国百万国民,齐齐心惊胆战,惊骇欲绝的大叫了起来! “这……这是,妖魔!” 国王也吓了一跳,他连忙镇定心神,传令道:“令国人稳住,不要害怕,三位国师,快想办法啊!” 国王说着,就转过头去看向三位国师。但是这一眼看去,却又是一惊。 只见祭坛上,三个道童眼中似乎浮现着茫然之色,脸上则流露着诡异的神色。 紧接着,相貌、身形竟然开始变化! 短短几个呼吸,赫然,变成了一头猛虎、一只白鹿、一只山羊的模样! 原本还是道气凛然的三位国师,竟然化作了三只精怪!! “妖怪啊!” “国师是妖怪!救命啊!!” “快跑啊!!!” 旁边的小股国民见状,顿时大叫了一声,紧接着四散奔逃。 一小股国民的奔逃,霎时间如若形成龙卷一般,向四面八方扩散。 数个呼吸之后,百万国民皆染上了惊慌失措的情绪,一时混乱不止,声息不歇! 但是还没有等他们逃窜,那天空的怪脸就忽然桀桀怪笑了起来,随即巨口再次张开,猛地一吸—— 呼!! 无数道光流迅速从每一个国人的眉心涌出,紧接着如若无数道流星一般,被摄在空中,紧接着纷纷落入到怪脸的口中。 那些光流乃是百万国民的魂魄! 怪脸怒张巨口,一瞬竟似乎要吞没百万人的魂灵!! 国王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只觉得自己飘飘忽忽,头脑一阵迷糊,心中满是骇然,一下子竟瘫软到了地上。 但就在这时,忽然,他心神一清。 只听到祭坛上,三怪之中那只猛虎发出虎吼,进而朝天咆哮了起来:“邪魔,休要在老师之所放肆,吼!!” 猛虎朝天怒吼,瞬间,使得天空中的怪脸定住一瞬。但随即,怪脸再次大笑了起来,发出了浑浊的声音: “三只小妖,也敢妄图阻止我主的大计,不自量力!不过,我能于此显现,倒是多亏了你三妖的左道术数。否则,想要同时汇聚百万之众的魔罗心,倒还没有如此简单。” 三怪当即知道,自己是被这天空的邪魔利用了。 方才他们祭奠之时,心神飘荡,忽然眼前出现了无尽幻象,只觉得自己不知何时竟在这那竭国中莅临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国王死后,那竭国国民更是将他们奉为新的国王。莫大的权势迷惑住了他们,以至于,上德之性竟然不受控制,便被这魔罗心所惑! “大师兄,二师兄,我们和他拼了。这邪魔是因我们而生的,我们如若不去阻拦,老师之所必然会被其摧毁。届时就算我们苟活于世,也无颜面对老师了!”羊力大喊道。 “不错!师兄师弟,就算我们身死于此,也决不能让这邪魔嚣张!”鹿力也怒喝道。 三怪当即一同引发道法,三道紫气从它们的身上浮现,向上弥漫而去,试图遏制怪脸的邪力。 然而,那怪脸只是张开巨口,陡然一吹。 顿时。 狂风大作! 三道紫气刹那间被狂风吹散,无数人亦被卷飞。 差距太大了! 虎鹿羊三怪顿时心中感到震骇。如此邪魔,真的是因他们而生的吗? 三怪相互对视一眼,紧接着,眼中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了起来。 既然此魔是因他们而生的,那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弥补。 若是真的无法弥补,便以性命来告慰之! …… …… 瀚海之畔,看着那竭国中发生的场景,苏寻轻轻叹了口气。 这天空显露的怪脸,实乃佛经当中提到过的“五蕴魔”。 五蕴魔又作阴魔、五众魔、欲魔。因色、受、想、行、识等五蕴而生,能使有情众生受种种障害。 五蕴魔的强弱,是与人的欲望有关的。一个人心中的五蕴魔弱小,但是这那竭国的五蕴魔,乃是因虎鹿羊三怪的旁门心念而生,更集合了百万国民的心中五蕴! 此刻的五蕴魔之强大,只怕,不在佛教罗汉之下。 不过,让苏寻感到意外的是,虎鹿羊三怪虽然受到了利用和诱惑。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却仍旧没有像西游记里的那般彻底迷失道心,甘于沉沦,反而甚至是宁愿身死,也要选择对抗。 这倒是让苏寻感到了几分欣慰。 “也罢……” 苏寻的身旁,白牛似乎感受到了几分异状,轻轻地低吼了起来。 五蕴魔出的时候,白牛并没有怎么在意。 因为它见得多了,五蕴魔固然可怖,但对它来说却又不算什么。 可是此刻,白牛却忽然看向苏寻,眼中浮现出几分光芒。 只见,不知何时。 苏寻的身旁,有无尽莲叶缓慢地浮现了出来。 一朵青莲在空中渐渐显现,带着无数瓣偏紫色的小巧莲叶,从空中洒落。 一时。 如若满天繁星! 苏寻轻轻地接下了身旁的一片莲叶。 弹指间,莲花瞬间散尽。 那莲叶赫然脱手而出,带着无边道韵,向那竭国的方向轰然激射而去! 太上忘情。 只因,情在意中。 这也算是了却了当年“绝情”的小小失落吧。 “牛儿,我们走吧。” 苏寻转过身去,牵着白牛,继续向东方而去。 …… …… 与此同时。 那竭国上空,百万邪祟赫然汇聚。 那怪脸受到了极大的滋养,只觉得力量不断涌出,不由得再一次猖狂大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一道微风,从远处吹起。 怪脸略微一愣,仿佛有所感受一般,不由得向瀚海的方向看去。 下一瞬,他陡然面色大变! 远处,一片莲叶似乎化作了一把宝剑,带着无限道韵,冲天紫气,以及无穷无尽的上德之性,呼啸而来! 轰然一声。 万魔散灭!! …… …… 某个不知名的国度。 释迦牟尼仿佛有所感受一般,忽然望向东方。 第五十五章 心悦诚服 那竭国,此刻百万国民皆浑浑噩噩。 他们的灵魂已被摄入半空,有不少甚至早已落入到到了天空中那巨大的五蕴魔的口中。 虎鹿羊三怪自知被妖魔利用,悔不当初,决心拼死,正打算以身殉道。 然而,突然间,三怪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气息。 与此同时,他们脸色一变,浮现出无比的惊喜,看向瀚海的方向。 在那里。 一片莲叶破空而来! 莲叶看似平常,但是却带着无穷无尽的紫气道韵,仿佛海啸一般声势浩荡。 那五蕴魔引发的漫天魔煞,在接触到紫气的一瞬,便如若破冰一般轰然破碎。 莲叶更是如同一把宝剑,迅速越过高空,只朝五蕴魔而去! 五蕴魔脸色大变。一瞬,他便意识到了这莲叶的恐怖。 他想要躲避,但此时已经晚了。 那莲叶看起来并不迅速,可仅仅一瞬,就已经到了他的跟前! “圣人,吾乃波旬之……”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辩解什么。 因为在五蕴魔看来,这紫气明显便是道门的上德之性。而波旬其实并没有要树敌道门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有这个意思。 可是下一刻。 轰!! 天空之中唯有一道轰鸣爆发。 随即,玉宇澄清! 五蕴魔没有来得及辩解,便被这一片莲叶正中眉心!! 咔咔…… 碎裂的声音响起。 那天空中巨大的怪脸双眼带着忌惮和惊怖,但此刻却已无法波动。 与此同时,在莲叶的力量下,怪脸开始从眉心处开始,轰然破碎! 邪气散灭,天空的阴霾,被紫气一扫而尽。 阳光渐渐洒下,带着和煦与温暖,笼罩住了整个那竭国。 哗…… 怪脸破灭之后,从天空中,无数道彩色的流光缓慢地坠落下来。 在那曦光之下,在那紫气之下,显得绝美。 那是方才被吞噬的那竭国的魂灵。 而如今,五蕴魔已被及时灭掉,魂灵也重新飘落了下来,在半空中映照出了如梦如幻的场景。 最终,彩色的流光在紫气的引导下,接连回到了每一个国民的眉心命宫穴处。 那竭国的国民们渐渐地都恢复了意识,他们一时本心中仍带有惶恐,想要逃窜,但是随着上德之性的蔓延,最终也渐渐地平静了下去。 国王看着如此变化,不由得心神震撼。 这场劫难,就这样被化解了? “老师!”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突然,听到了一声大叫。 紧接着,祭坛上的虎鹿羊三怪,仿佛梦中觉醒一般,运作法术,迅速的向韩海之畔赶去。 国王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是上师出手了! 上师并没有放弃那竭国,就在那竭国面临邪魔灭国之灾难时,他出手了。 他仅仅用了一片莲叶,竟然便灭掉了那不可一世,吞天灭地的妖魔! 国王忙令众国人安静下来,随即令人挟护,亦向那竭国赶去,朝拜上师。 另一旁。 等到虎鹿羊三怪赶到瀚海之畔,苏寻方才所在的地方时,却没有看到“老师”的身影。 唯有那满地的紫色莲叶,尚还昭著着之前这里曾发生的事情。 那满地的莲叶,与当年老师最后一次讲道之时是何其相似。 昔人已去,唯余追忆。 “老师,我三怪惭愧……” 虎力看到满地莲叶,联想到当年老师讲道之时曾说的话,不由得跪倒在地上。 当初,老师明明说希望他们都可以成为那求道之中的“上者”,甚至是“上上之者”。 却没想到,三人自甘堕落,甚至没有成为“中者”,而是单纯的以魔罗之路,沦落到了“下者”的层次,不,甚至即使是“下者”,也绝没有如此沉沦。 他们反而被利用,早已成为了所谓的“下下之者”。 可是即使如此,在自己三怪面临身死劫难之时,老师仍旧还是出手了。 此等情分,何以为报? 鹿力和羊力也顿时意识到了虎力的所作所为,皆与之拜倒在地大哭。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的观念,师徒情谊大于天。虎鹿羊三怪又皆有志心朝礼的感性,因此才会如此的惭愧。 半晌后,那竭国的诸多国民也已赶到。 虽然劫难刚过,不可能百万国民一起前来,但来朝拜者仍然众多,浩浩荡荡,人山人海,直将那一路所在全部填满。 此情此景,恰似当年苏寻悟太极图之时,那竭国众国民前来朝拜。 不过那国王也并没有看到“上师”,而是看到虎鹿羊三怪跪倒在地痛哭的场景。 “三位国师,为何做此颜色?”国王大惊,连忙过去询问。 虽然此刻三怪已经显露本体,不复之前的道童模样,但是国王却仍没有将三怪视作是妖怪。 毕竟,之前的场景他也看到了,而且他也是追随过苏寻的人。 那虎鹿羊三怪便将事情一一告诉给了国王。言罢,虎力说道:“陛下,请恕我三怪欺君之罪。今日我三怪便决心要继续追老师而去,望求有朝一日,老师能够原谅我三怪。” 国王闻言,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三位国师勿出此言,上师或许并没有怪罪三位国师。如今我那竭国如今虽然魔乱已除,但后续尚有很多事端,需要三位国师相助才能平息。三位国师万不可就此离去!” 国王说到这里之后,顿了顿,又道: “更何况,我曾听上师说过,东方地灵人杰。上师既从东方而来,路途不知几何遥远,又广袤无垠,若只凭三位国师的力量要如何寻找上师?如今西牛贺洲忧患多生,哀鸿遍野,不如倾我那竭国的国力,派人前往东土,求取解厄经文真法,并与东方诸国建立联系,对上师加以礼拜。上师神通广大,必能知之,届时,定会垂慈教化。” “这……” 虎鹿羊三怪闻言,皆觉得此言有些道理。 如今不仅仅是那竭国,整个西牛贺洲的众生,都生活在苦难之中。既然老师是从东方而来的,东方必能有解除灾厄的大真言大法力。 不如令人前往东土,求取解厄真经。如此,方才能够救西牛贺洲众生于苦难之中! 只是…… 虎力忽然顾忌道:“陛下,你既知我三怪是精怪。难道还要让我们当国师吗?就算你肯让,也实恐国人不能认同。” 鹿力和羊力也担心这个问题。 国王闻言,大笑道:“三位国师自从来到那竭国,救治疾病,平息暴乱,庇护百姓,我那竭国国民自当看在眼中。更何况,三位国师乃是上师的弟子,我等亦追随过上师,怎能够因身份而加以嫌弃?” “不错!” 国王身后的诸多那竭国国人闻言,也纷纷说道: “若没有三位国师的大恩,我早已死在暴乱之下了。” “当初我那小儿罹患恶疾,是国师救了他,岂能就此相忘?” 国人的声音渐渐整齐,最后形成排山倒海的呼声: “愿尊奉三仙为国师!” “愿尊奉三仙为国师!” “愿尊奉三仙为国师!!” 虎鹿羊三怪听闻到国人众如此的呼声,心中不由觉得感动异常,一时恍惚间,竟觉得道心渐开。 此前他们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所迷惑,但如今终于看到了那比之权力更加珍贵的事物。 那便是……百姓的拥戴!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力不赡。 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 第五十六章 五幅场景 灵山,大雷音寺。 “阿弥陀佛。” 如来忽然诵了声佛号。 他的眼中无悲无喜,仿佛什么都没有,但又似乎包罗万象一般。 当众菩萨都看向他的时候,他便开口说道: “魔罗之祸可解矣。” 众菩萨闻言俱都心中一振,有那大势至菩萨喜问道:“世尊可有妙法?” 如来微微点头,缓缓道:“即日起,汝等当皆出灵山,在西牛贺洲广布佛法,压制魔罗。但要注意,不得阻挠东来佛法与上德道法。同时,亦不可轻往那竭国。” 众菩萨皆是一愣。 如来此言,岂非是说要坐视东来佛法和上德道法做大!? 东来佛法倒也罢了,毕竟就算受到了道家的影响,本质上还是佛法。 可是,上德道法乃是那苏道真所传播的道法。 虽然,其与正统道门之法并不完全一致,但绝对是道教的势力,难道如来也肯坐视其流通? “阿弥陀佛。” 忽地,有那观世音菩萨双手合十,诵了声佛号:“我佛慈悲,我等当奉法旨行事。” 众菩萨见状,纷纷回过神来,皆都跟着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 虽然不知道如来为何会做如此的决定,但是实际上,现在这个状况,的确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一个波旬引发的魔乱,就足以让灵山的如来佛法遭受灭法之灾,在这个时候,确实不宜继续树敌。 何况若是波旬真的能够得以解决,西牛贺洲无数年来的大祸患就要去掉其一。 与之相比,苏道真的那点星火道法反而看起来算不了什么了。 于是,自这一天起,西天灵山到处都浮现出了无数佛光。 诸比丘、揭谛、伽蓝、罗汉、菩萨都纷纷出寺下山。大雷音寺之处梵音不断,万千金光接连流转,佛光普照,声势浩荡! 一时,三界震动! 三界的诸多大神通者皆知道,这一次,灵山佛门是动真格的了。 佛教的势力第一次真正暴露在三界的眼中,令天庭和道门的许多大神通者都有所关注,有所忌惮。 以如今佛教展现出的力量来看,这股力量,绝对算得上是三界当中数一数二的大势力! 而且,这还只不过是灵山的如来佛法,没有算上弥勒净土的东来佛法和镇守无忧佛土的地藏王菩萨等势力。 但即使如此,做到短时间内压制波旬引发的魔罗心,也已经足够了。 …… …… 就在灵山诸佛出世之际,释迦牟尼与追随他的十大弟子、诸多比丘也有所感应。 十大弟子中,有那摩诃迦叶顿时眼中浮现出了喜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万佛出世,灾厄当解。善哉、善哉!” 众弟子闻言皆都欣喜,但释迦牟尼却并没有言语,而是继续向东方赶路。 同时,魔主波旬也明显感觉到,如来的涅槃法更加强大了。 “如来,你……” 波旬心中危机大作。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就在那竭国的五蕴魔被灭之后,他就感受到了佛门的异常。 很显然,释迦牟尼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入灭之所! 若任由释迦牟尼到达那里,入灭涅槃,那么他必当脱去凡胎,真正的化为如来。 届时,恐怕自己就真的要被打入黑暗之渊,从天人之主化入阿修罗道,难以再超脱了! 那佛果到底在哪里,涅槃之所到底又在哪里? 波旬想要找到佛果所在之处,引大法力将之摧毁。 但如今万佛出世,自己的魔道将再一次被抑制。 即使自己存在,万佛不能真的摧毁魔罗心,甚至可能会反为之掌控,但是只要自己一日找不到涅槃佛果所在的地方,终究会迎来失败! 自己若灭,诸魔也当终灭。 “释迦牟尼,你自出生以来,便认为自己是一尊佛。但是你终究也只是一个凡人,所谓佛法,只不过是如来的骗局。所以我才会降临到你的身上。你看看这红尘,你真的忍心割舍它吗?” 波旬突然开口。 既然无法确定涅槃佛果所在的地方,那么,就从释迦牟尼这里入手。 若自己能够以万般手段干扰释迦牟尼,使其褪去佛心,那么一样可以成功获得最终的胜利! 波旬说着,便运作神通,引发了各种灾害。 时而天空阴云大作,狂风骤雨不断,时而又浮现一片大漠,沙尘席卷。 时而有无数魔女、厉鬼出现,以各种手段诱惑。 时而又有红尘欲望来袭,试图令人生出凡心。 这一路上波旬法力显化,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同时,不仅仅是针对释迦牟尼,甚至连带他的十大弟子以及诸多追随的比丘也一同针对。 最险恶的一次,是释迦牟尼看到了自己的妻子耶输陀罗。 在幻惑中,耶输陀罗眼中浮现出悲伤,怨恨,思念,栩栩如生,看到释迦牟尼的时候更是紧张得手发抖。 而面对耶输陀罗,释迦牟尼只说出了一句:“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释迦牟尼开口说话的那一刻,她连站都站不稳,直接跪倒在了地上,泪流满面。 一路东行,追随释迦牟尼的弟子在波旬的法力之下死了大半,就连十大弟子,也有不少人心神动摇…… 然而,波旬却愈发觉得,自己,大难临头了! 这一路,直直又行了三十三年之久。 …… …… 苏寻击杀了五蕴魔以后,并没有停留,骑着白牛继续向东而行,准备彻底离开西牛贺洲,回到南瞻部州。 在到达西牛贺洲的边界,临走的时候,忽然间,他又回过头去,看向西方。 与此同时,他的脑海中,整个巨大的西牛贺洲似乎历历在目。 这三十三年的经历,让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知道,这波旬魔乱要何时才能够真正解决。不过,料想要不了多久吧。” 苏寻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突地,他脑海中的那两条阴阳鱼迅速地转动了起来。 嗡! 嗡! 嗡!! 伴随着阴阳鱼的转动,一道道波纹从他的脑海之中浮现。随即,一片片支离破碎的场景碎片接连生成。 碎片渐渐连在一起,构成了五幅场景。 第一幅场景,是在那竭国,瀚海之畔。一个穿着华贵却又破烂的袈裟的男子,坐在一棵树下,看着东方,眼中浮现出解脱的目光。 第二幅场景,是在那竭国的国土中央之处,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石碑之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道气长存。 第三幅场景,是一群比丘在瀚海畔伏地哭泣,远处有诸多那竭国国人相望,为首的竟然正是虎鹿羊三仙。 第四幅场景,是无数妖邪手舞足蹈,大肆狂欢。 第五幅场景,是一张巨大地手掌,手掌之上正是那些自以为胜利而狂喜的妖邪! “看来,如来不愧是如来。最终佛魔之争,终将会以如来的获胜而告终。只不过,这场景中的推演似乎和佛经记载的不太一样。” 苏寻想道。 他自然知道,这五幅支离破碎的场景,都是阴阳鱼将造化大势的未来展露出来的样子,类似道家的未卜先知之术,只不过更加清晰、明确。 “罢了,牛儿,我们该走了。” 苏寻最后看了一眼西牛贺洲,随即没有继续留恋,驾驭着座下的白牛,彻底离开了这个地方,向东而去了。 第五十七章 东胜神洲 苏寻驾驭白牛,再一度向东方去了。 他本就已经在西牛贺洲的边界,催赶白牛,不多时,便彻底离开了这里。 与此同时,苏寻看着白云苍茫,大地壮阔,心中不由涌起轻松畅快之意,只觉得豪迈之情油然而生。 自从与老子西出函谷之后,他也知道,三界的许多大神通者都在关注着他。 当然了,更准确的说是在关注着老子,顺带连他一起关注了。 不过,老子东升回到天界之后,紫气消散,很多人没有了媒介,自然就不再关注苏寻。 而且他有金刚琢在手,若是想的话,即使有心者想要以神通观察,也必然也会被察觉,乃至阻挡在外。 但是虽说如此,由于第六天魔王波旬引发的魔罗祸患,西牛贺洲却毫无疑问地成为了混乱之地,也成为了三界大神通者注意的对象。 身处在那里,即使明知道没有人在对自己监视,也难免会觉得有几分不舒服的感觉。 因此,即使苏寻不甚在意,但离开了这混乱之地,倒也着实让人感觉更松快了许多。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苏寻身在中天青云之处,任由清风吹在自己的身上,感受着天地奥妙的跃动。 他舒适之极,不知觉间,竟然觉得困意上涌,随即也没有阻止那困意,伏在白牛背上小憩了起来。 虽然以苏寻如今的修为,若是想的话完全可以时刻都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但是他却完全没有那种想法。 人生于世,困倦休息、品尝美食等需求都乃是极大的乐趣。丹生妙法是不能舍,但若因有修为便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也未免平添太多的枯燥了。 随心所欲,顺其自然。在自己的道德标准之下逍遥于天地之间,这才是苏寻最理想的“仙”。 于是他便在这天地苍茫之间,这云端,这清风中,这日月星辰之下,小憩了一觉。 这一觉,虽说他自认为是小憩。但当他醒转之际,竟然足足睡了十天十夜。 十日夜后,他才缓慢醒来,看到白牛还在不知疲倦地向前赶着路。 虽然苏寻是睡了,但是牛儿没有他的吩咐,自然不敢停下来。 何况,苏寻倦了,牛儿却未必觉得困倦。 他醒来之后,看向大地,却发现此方自己所在已不是西牛贺洲,但亦不是想象中的南瞻部州的模样,不由问道:“此乃何地?” 白牛轻轻低叫,苏寻便立刻意会,知道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 原来,苏寻离开西牛贺洲之后,白牛便在他的吩咐之下,一直向正东飞去。 十日夜之间,虽然并没有飞出多远,但是也足有十数万余里之遥。 白牛是西牛贺洲的生灵,自然不知道南瞻部州在哪里,只是往东北方向去飞,以至于却是偏离了些方向。 如今,感受到主人的心意,白牛终于察觉到了自己的偏离,似乎有些慌乱。 不过苏寻却摆了摆手,道了一声: “无妨,天高海阔,路途无限,但总归是可以殊途同归的。” 苏寻轻轻笑了笑,随即放松自在地伸了个懒腰,无数鱼儿渐渐地从他的身躯之中升腾而出,自由的于云端畅游,时而若隐若现,时而飘出百里千里,仿佛是在海中畅跃一般。 半晌后,苏寻将目光扫了扫大地,大地中的万般景象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好个山清水秀,好个鬼斧神工!” 赏略风景,苏寻不禁赞叹一声。 此方大地的壮观辽阔竟然远远超过了西牛贺洲! 即使如今的西牛贺洲已迎来莫大生机,但似乎比起如今他身下的这片大地,却还是差了不止一点点。 只见那大地之间烟云氤氲,仙气十足。草木丰硕,钟灵毓秀。 正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莫非,此地便是东胜神洲?” 根据《太荒经》之记载,东胜神洲乃四大部洲之源头,曾从中衍生十洲三岛。 因此,东胜神洲最蕴神秀,且占地面积也是在四大部洲之中仅次于北俱芦洲,位列第二,极其广袤。 若要完全仔细地赏略完东胜神洲的每一处景胜,只怕就算是有神通傍身,也得耗费个数年工夫。 若以步行,只怕百年亦难能将之观赏个遍。 “哞!” 白牛发出声音,似乎在询问苏寻要不要掉头回归。 苏寻看了一眼南方的位置,没有多做迟疑,便摇了摇头,道:“继续向东飞去。如此大好风景,若不能尽收眼底,岂非浪费得很?” 而且,既然来到了东胜神洲,那么苏寻也有意想要看一看东胜神洲是否存在“傲来国”、“花果山”。 一开始,他倒是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着回到南瞻部州,履行当年与尹喜的约定。 不过如今距离当年不过只有三十三年,料想尹喜大概还在忙着弘扬道家,何况他是道德之士,亦非凡人,自也无须别人的担心。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苏寻自己的心情,着实想要游览一番。 于是他便驾驭着白牛,直向正东出发。一路上的好景色可谓是让人赏心悦目,神清气爽。越是观看,越觉心旷神怡。 这东胜神洲也有不少的国度,但是却与南瞻部州和西牛贺洲不同,这些国度之中并不完全是人类居住。还有不少精怪,也与人类一同混居。 甚至很多国度,完完全全的就是精怪的国度。 但是偏偏,这些精怪极大多数都不通修行,顶多是因天赋异种而有一些特殊的能力或是构造。 比起这些,他们对祭拜倒是很上心,但却并不单一地祭拜玉皇大帝或是道家、佛家,而是有着许许多多混杂不一的信仰,这倒让苏寻啧啧称奇。 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南瞻部州,恐怕早就要引发“天灾”了。 观赏东胜神洲,苏寻感觉,就仿佛东胜神洲是另一类的南瞻部州。 只不过主宰这里的并不是人,也非单一的精怪,或是仙神,可以说是复杂之至。 虽然苏寻也看到了东胜神洲似乎有不少地方,都隐约蕴含着仙人的力量,但是,这些力量也大都隐而不出,他自然也没有前往打扰。 一路直直东行。 两个月之后,苏寻终于来到了那东胜神洲的边境。再往远处,则是一片汪洋大海。 正是: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 大海之上,一座岛屿之上,赫然有一国土,国土之上风情无限,正是那“傲来国”。 而在国土旁边,一座仙山生于海中,占地壮阔,更凌于傲来国之巨。 其上云雾缭绕,草色鲜丽,丹崖怪石,奇峰削壁。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皆不谢,青松翠柏俱长春。 一眼便知,这仙山正是那“花果山”! 第五十八章 花果山 “牛儿,按下云头,我们去那座山上。” 苏寻指向花果山说道。 白牛随即听令,从半空中飘摇下来。 苏寻落下之际,带着大蓬云雾,真个是神仙中人的景象,只映照的天空出现了七彩长虹,傲来国和花果山的无数生灵纷纷抬头向上看去,只觉得好一派仙家气象,端的是美不胜收。 不过,他却没想那么多。 驾驭着白牛落下花果山之后,苏寻却感慨花果山不愧是海外仙山之名。 这里在西游记中被称作“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 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之时便已经存在了的仙山了。 落下之后,苏寻只觉入眼处满是壮丽奇景,山上生灵数之不清,更是有着大量的草木植物,那些植物有壑藤、修竹、翠柏、青松、芝兰、牡丹、碧藓、葛藤……再多的他都叫不出名字,在这些植物上,也多有硕大的果实,看起来鲜艳欲滴,令人不由得想要咬上一口。 苏寻从白牛身上落下,招呼了一声道:“牛儿,这好山好水,你且自去吃草赏玩去罢。” 白牛当即打了个响鼻,也是极为兴奋。 它出身西牛贺洲,即使见识过紫气带来的盎然生机,但也无法与如今花果山上的灵秀神奇相比。 只不过它临走时先是看了看苏寻,确认苏寻并没有其他深意之后,才不再按捺自己,发出牛吼声朝前面奔踏了起来。 轰地一声,白牛一头扎进了一片矮丛之中,掀起一阵跳脱之声。 苏寻见状不由也觉得心中畅快,哈哈大笑了起来。 反正这牛儿也不会走丢,他就也没有再看白牛,而是轻轻一抬手,远处一颗巨大的桃树上便有玉盆大小的红桃如有所感,自然飞来,落在了他的手上。 苏寻张开嘴,咬了一口,顿时汁水淋漓,一股甘甜沁入心脾,只觉得痛快不已。 “好桃儿,甘甜可口,却又不失爽脆的口感!也不知那天庭的蟠桃与之相比,孰优孰劣?” 苏寻感受了一番。这桃子灵性十足,汁水流入腹中,让人抒怀不已。 对他来说,灵果灵药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他感悟造化之玄机,已领略无上奥妙,若是想的话,就算想要炼就九转金丹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比起桃子本身的功效,他更关注的还是是否好吃。 这桃子汁水充沛,鲜美无比,口感也丝毫不弱,当真是堪称极品了。 而且,这花果山可不止有桃子。 “这么多种类的灵果,若不尽皆品尝一番,岂非是暴殄天物?反正这花果山的生灵也吃不了这么多,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苏寻一边想着,一边运用法力。 只见他顶上三花盛开,胸中五气汇聚。顿时,身畔开始浮现出无数片莲叶来。 半空中,一朵无比纯粹的青莲在天空中显露旋转,无数莲叶飘落下来。 “走!” 下一瞬,苏寻一声令下,只见清风缓散,无数莲叶各自摇曳了出去,化为了同样数之不尽的生灵。 有飞鱼,有青鸟,有斑狸,有雪猫,有狼虫虎豹,有狮象狻猊,有猩猩熊鹿,亦有野豕山牛。 一时,花果山上无数莲叶化作了无数鸟兽,向漫山遍野扩散而去,各自前去采摘不同种类的花果灵草,山珍野味。 原本花果山上有的那些灵物见到忽然多出了这么多古怪之至的鸟兽,顿时吓得各自鸡飞狗跳,好一阵未能平息。 幸好的是,很快以诸多灵猴为首的山灵便发现,这些鸟兽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只是衔了那些熟透的果实就离去。 而且它们也不会大肆采摘、竭泽而渔,反而是很是规矩,每只鸟兽只是采摘一两颗便即离去。 半日之后。 无数鸟兽铺天盖地的回归到了苏寻的眼前,口中带着成千上万种种类不同的奇花异果,在他的眼前弥漫出了万丈灵韵,让人只觉得琳琅满目,一有大快朵颐之心。 苏寻看到如此多的美果,心中也是开怀不已,他挽开袖子,露出手上的玉镯,随即下一刻…… 嗡!! 玉镯脱手而出,在半空中化为一道翠玉的光圈,显露出无比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满天空的灵果都吸入到了光圈之中。 “好果子!好法宝!” 看到金刚琢如此神奇,苏寻更觉畅快之至。他将那翠玉圈子重新化为玉镯,戴在手上,随即从袖中再拿出一枚灵果来,一口咬了下去。 嗤! 汁水四溢,这一次是一棵红到发紫的朱果,但这朱果一口咬下去,却并不是桃子那般甘甜,而是酸中带甜,入口之时极酸,但是细细品尝便会有回甘,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流转。 苏寻仔细品味着,不觉间竟花了两个时辰尝着灵果。 直到腹中饱胀,再也吃不下了,他便也没有勉强用法力化解,而是体味着饱腹感,让其自然消化。 他站起身来,双眼之中隐约有一条鱼儿从左眼游到右眼,一瞬之下,花果山四周的景观就尽收眼底。 “嗯?” 这时,花果山之中的一处最高的山峰上,悬崖峭壁的当顶之处,有一块仙石浮现在他的眼中。 那仙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上有九窍八孔,四面更无树木遮阳,左右倒有芝兰相衬。 在苏寻的眼中,花果山中的钟灵毓秀,日月精华皆以一种极其玄妙的规律流入到那仙石的九窍八孔当中,而在其中,则有一股惊天动地的力量在不断地孕育着。 “好精纯的力量,这仙石莫非……” 苏寻目光一闪。 如果自己所料不错的话,想来这仙石,便是孕育大名鼎鼎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石头了。 有赞曰:此石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内育仙胞,有灵通之意。 不过苏寻倒是没想到,猴子竟然现在还没有出生。 关于猴子的出生年月,因为西游记中没有具体提到过,所以历来众说纷纭。 若是按刘伯钦听村里老人的说法,王莽篡汉之时天降五行山,往前推算,时间则在公元前五百八十年左右诞生,比老子化凡的时间还早。 而若是按贞观十三年唐僧西行开始往前推算,则晚了一百三十一年,也就是在公元前四百五十年左右诞生。 不过也正如苏寻所想的一般,刘伯钦的话乃是道听途说来的,传言有所不准,自然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看来这猴子估计还得有数十年的时间才会出世呀。 第五十九章 仙石 苏寻来到仙石旁边,感受着周遭流转的天地灵气,不由得觉得神奇。 “这花果山之所以能够如此灵秀,现在看来,也是多亏了这块仙石啊。合该猴儿诞生以后就叫做美猴王,名正言顺,倒是名正言顺得很。只是……” 他的目光放在仙石上,看到那仙石分列,却不由微微蹙眉。 仙石高三丈六尺五寸,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 围圆二丈四尺,则是按政历二十四气。 尤其是,仙石上的九窍八孔所代表的蕴意,更是代表着“九宫八卦”。 苏寻是道门中人,一眼看下去,顿时就意识到了仙石来历定然不俗。 那白牛源于西牛贺洲,从西牛贺洲的苦海之中孕育,后因太极图带来的“大衍数”而超脱。 而这仙石,则是象征着东胜神洲,乃是盖天地开辟之时便已诞生的造化演变。 其蕴含着天地术数,八卦九宫,皆象征着易经中所描述的“天地数”。 如今,它既已孕育灵胎,称其一声“天生神圣”,亦丝毫不为过! “难怪猴子的身世如此不平凡……” 苏寻不由感慨一声。 若论这天地生灵,出身能够超越孙悟空的,只怕是少之又少了。 他看着仙石,心中思忖。 这块仙石在花果山这么久了,想来知道它存在的大神通者应该也不少。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至少从西游记中来看,如来是肯定知道的。至于自己的师父,应该也没有不知道的理由。 不过再联想到猴子的一生,也有很多地方显得过于巧合了,这难免让人去深思。 比如,玉帝竟然会让猴子去看蟠桃园,这就很让人迷惑了。 再比如说,猴子每次命运的转折,都会恰好有人来提醒它,就好像那只提点猴子拜师学艺的老猿猴,出来的也太是时候了,而且一开口就提到了“佛与仙与神圣三者”,未免让人觉得也太不像只普通的猴子了。 当然,或许这涉及到佛门所说的“定数”吧。一切有为法,皆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 不过即使如此,西游之事中“人为”的安排,也总还是有的。 别的不说,那“九九八十一难”的最后一难,观音菩萨发现只有八十难,不合九九之数时,竟然还特意令揭谛传命八大金刚追上去再加一难……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什么西行路上那么多神仙的坐骑下界为祸了。 当然了,虽说如此,苏寻对猴子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猴子虽然是天生神圣,不可多得的良才。但苏寻却认为,出身也并不是决定一切的事情。 他自己,也不过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凡人罢了。 到底有没有什么安排,什么设计。对苏寻来说,这并不是很重要。 何况,即使真的有,应该也不会是现在吧。毕竟如今西牛贺洲还因为波旬的事情正一团乱呢,如来自顾不暇,哪有工夫来管东胜神洲的事情? 苏寻看着仙石,半晌后,抬起右手轻轻地抚摸着:“猴儿呀猴儿,你既是天生神圣,望你能看得清这天圆地方,如此,方才不辜负你这一身玄通。” 他缓缓说道。 而就在这时…… “砰”、“砰”、“砰”……忽然,微弱的震动声响起,那仙石在被苏寻抚摸之际,竟然发出了如若心脏跃动的声音,仿佛已有血脉一般。 “哦?莫非,我与这猴儿还有缘分?” 苏寻不禁微愣。这猴子,不是菩提祖师的徒弟吗?哪怕说菩提祖师是如来的化身也好,或者压根就是一场幻梦也罢,跟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也罢,反正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苏寻笑了笑,将手拿开,那声音便即消散不见,不复出现。 不过他想了想,既然,这猴儿未出世,便本能的朝拜自己,若自己就这样离去了,也未免有些不自在。 西游记中有什么安排之类的他可不在乎,就算是如来又怎么样?现在的自己固然打不过,但谁让,自己有一个“好师父”呢。 “呵呵,猴儿既是先天造化孕育,那我便再赐你一场后天的造化罢。” 苏寻抬手,他衣袖之间有光芒蕴生,轻轻靠近那仙石,顿时便有一条红色的鱼儿从衣袖之中游出,缓慢地钻入到了那仙石之中。 鱼儿进入到了仙石的里面,立刻便开始围绕着其内部游荡了起来。随着它的跃动,不断有淡淡地光晕浮现着,与其内部的仙胎的力量相互结合,孕而为一。 这是苏寻阴阳鱼中“生”的力量,生者,生衍也。如今这仙石由天地数而生成,再结合自己孕育出的大衍数,未来出世之际,必能再增三分神妙。 而就在苏寻如此做的时候。 西方灵山,大雷音寺,如来忽然有所感受,轻轻叹了口气。 …… …… 做完了这一切后,苏寻也没有继续留在仙石旁边。 他在悬崖峭壁之上,轻轻地伸了个懒腰,随即自然地从峭壁上躺在半空,任由数条透明的鱼儿浮散,缓慢地坠落了下去。 其实,他对猴子的兴趣,还真不如对花果山这般灵秀之地的兴趣要大。 伴随着无数鱼儿,苏寻就这般在花果山中游舞了起来。 他在赏略奇观,也是在游山玩水。与落霞孤鹜齐飞,共秋水长天一色。 这般逍遥自在,恰似与天地合,与众生合。 无数山灵看到苏寻,只觉得是有“仙人”在半空飞跃、垂赐恩赐,皆仿佛意识到了一种莫大的机缘一样,不由得都想着要向他的方向靠拢。 但见半空有彩凤领头,无数飞鸟追逐而来,下方有麒麟带队,无数走兽纵身奔向。 一时,朝气蓬勃,光景梦幻。 面对如此,苏寻也不以为忤,随意挥手间,无数鱼儿带着灵机道韵婉转飘摇,磅礴蕴意落入到了山灵的七窍当中,给这花果山的生机又添了几分光彩。 到了夜间,这玄妙更甚,光景更美,如梦如幻,如露如电,如昙花一现,但却刹那永恒,萤火丛生,星光闪耀,美的不可方物。 苏寻好一番赏玩,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数日之后,他略微有些倦了,便没有继续游赏,而是选择一处好地方,感悟这花果山地大造化。 这日,他忽有所感,陡然睁开双眼,却听闻声如雷震。抬眼看去,却见远方一道瀑布飞泉掀起大蓬烟雨。 正是: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不过,苏寻目光一闪,便发现,那瀑布之中竟似另有玄机。 第六十章 志心朝礼 苏寻在瀑布之下,看那白虹雪浪,只发现在瀑布之中,竟然蕴含这一道灵韵。 他目光微微凝起,顿时便透过了瀑布,发现一座桥梁隐藏在瀑布之中,再往里面,似有光亮,仿佛别有洞天。 “水帘洞!” 这可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没去找它,它自己便出现了。 苏寻将身形一纵,便凭空飞身出去。 待他来到那瀑布之下时,瀑布之水仿佛有所感应一般,激流飞瀑竟然当即静止了下来。 等到他离得近了,瀑布的水更是犹如帘子一般,分向左右而立,露出了下面的桥梁。 那是一座白玉桥,桥上云雾缭绕,仿佛蒸汽一般摇曳出片片烟霞。 这瀑布落下之际有仙气四溢,原来却是因为这桥梁的缘故。 苏寻踏在桥上,走入到瀑布里面,迎面而来的乃是翠藓堆蓝,白云浮玉,里面簇拥着一片片奇花异草。 其中有虚窗静室,修竹点缀,乳窟之侧,又挂翠玉珍珠。远处有许多华贵典雅的装饰和精致的锅碗瓢盆,仿佛仙人居所。 看来这水帘洞,并不是一个天然的洞穴,别的不说,这其中的摆设就极为考究。 而且其中生机盎然,不在外面的花果山之下,处在这里,便自有一种修心养性的感觉。 “这水帘洞果然是有主之地,只是不知道,水帘洞的主人会是谁呢?” 苏寻仔细观察着。 这里的事物看起来都很新,并没有蒙尘。不过,在这等福地,新旧也并不是一个评判的标准。 看着新,但说不定存在的久远。可能是百年前,可能是千年前,也可能是万年前,甚至更加遥远的太古之前。 而且,以苏寻如今的玄通,遍看这花果山,虽然知道花果山中多有山灵,可是通修为者却寥寥无几,大都是一些灵性十足的飞禽走兽罢了。 虽说它们都有灵智,但绝对没什么修为。 如果这水帘洞的主人真的尚存于世的话,要么便是早就离开了,要么便是早就死了,要么……便是其修为深不可测,即使是如今的苏寻,仍旧无法将其看破! “这倒是个好地方。” 苏寻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在这水帘洞中逛了逛,觉得很喜欢这里的雅致摆设,反正自己对这花果山尚且有很多兴趣,不如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却是也不错的。 想到这里,他就不在乎那么多了。如果水帘洞的主人真的存在,找回来的话,到时候,便还给对方便是。在那之前,就让自己暂住一段时间吧。 “打扰了。” 苏寻对这洞天微微行礼,就当是借洞暂住而应有的礼节。 随即,他便出了水帘洞,轻轻挥手,一条鱼儿漂游出去,却是去寻找那白牛了。 再然后,他缓慢地落在远处的地面上,在他离开水帘洞以后,瀑布重新发出轰隆之声,直直砸落道地面上,溅起大片浪涛水花。 “吱吱!” 就在这时,苏寻耳中忽然听到了一阵吱吱声响,接着又是“唧唧!”的声音。 他微微转头,却发现,远处有数十只猴子躲在柏树后面,将身躯隐藏了起来,只露出眼睛向这边看来,仿佛在观察着他。 苏寻当即知道,这里应当是灵猴聚集之所。 这花果山中,虽然遍布奇花异草,满是山灵奇兽,但是若说最多的,仍旧是这灵猴。 前几日他游玩的时候,便看到了许多灵猴离远了观看着他。 灵猴倒是没有苏寻想象中的可以口吐人言,但是它们的智慧绝对不低,而且生性似乎也多谨慎,虽然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已确定了苏寻性情温和,更不是那滥杀之人,但仍旧不敢接近。 “猴儿们,可要过来一同赏鉴一番?”苏寻开口问道。他虽是以人言,不过相信造化神奇,这些猴子也能听懂自己的话。 猴儿们闻言果然大胆了许多,一些猴子更是从柏树之间露出了身形,但仍旧不敢接近。 苏寻见状,一挥手,半空中便浮现出了许多灵果。这些果子正是之前从花果山中采摘的,有些果子生长之处险峻,甚至是生长在悬崖峭壁之上,就算是灵猴也未必能够毫无危险的摘取。 如今他将果子放了出来,猴儿们便顿时一阵躁动。 苏寻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那些灵果便尽皆飘向那众猴子。众猴子忙不迭接了过去,大快朵颐了起来。 半晌后,猴儿们却已是彻底不怕他了,皆都过来围着他团团来转。 有些猴子围了半天,忽然又远远跑离了,但却没有跑走,半晌后,又都抱着一些鲜果回来,进献给他。 更有的猴子吵得翻了天,手里却都捧着样东西,竟是些瓶瓶罐罐,玉坛子、玉茶壶,离得近了苏寻便已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苏寻接过一个坛子,一饮而尽,顿时觉得香甜可口:“好酒,好酒,堪称琼浆玉酿也。猴儿酿的酒,不想竟比人酿的酒还要好喝得很。” 他大感开心,猴子们看他开心,也都纷纷开心了,奉献的更加勤快。 苏寻收了不少的猴儿酒,也喝了不少,双颊微微飞上了几分潮红。 他看向众猴子,温和地笑了笑:“猴儿们,收下了你们的酒,若不赐予一番机缘给你们,倒是我的不是了。我没什么能给你们的,便教你们一些趋吉避凶,休粮守谷,清静无为,阴阳采补的法子罢!” 众猴子闻言皆大喜过望,竟然如人类一般跪倒在地,磕头如若捣蒜一般。 正开心间,忽地,一声凤鸣,一声麒麟吼,远处有彩凤携百鸟飞在空中,又有麒麟携百兽过来朝拜,每一只灵兽皆奉上了奇珍异宝,似乎都要过来见礼。 却原来,这些灵禽灵兽也早就追随了苏寻许久。但当他真的停下来,反而都不敢靠近了。 方才见猴子们被他温柔对待,又有进献见礼之事,灵兽们也都聪慧,纷纷有样学样。 苏寻见状,不由得想起了一位圣贤所说的话,呵呵笑了笑,面向众灵兽道:“休急,休急。尔等志心朝礼,我自欣喜非常,尔等自行束脩,吾便未尝无诲!哈哈哈哈……” 花果山众灵兽闻言皆是大喜,齐齐的面向苏寻,匍匐在了地上。 一时,满山欢愉。 第六十一章 洞天福地 从那日起,苏寻便留在这花果山水帘洞住了下来。他每日闲缓至极,感悟这花果山的气象,吞吐日月,拿捏精灵,困了则睡,睡足了便自然醒转。 剩余的时间,则是对这花果山的诸多灵兽好得一番教化。 说来,这花果山乃是灵秀之地,但却如苏寻所访的大多地方一般,并不通修炼。 这里虽也有彩凤、麒麟这般灵性十足的异种,不过它们也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神通,顶多也便是先天带有一些神异而已。 至于西游记中说的什么七十二洞妖王,苏寻却是从没有看到过。 不过说起来也的确,即使是在西游记中,孙悟空学艺之前在花果山也逍遥了三五百载,但也始终没有见到过什么七十二洞妖王,这说明也许花果山原本的确是没有什么妖怪的。 当然了,苏寻不管小说中是怎样记载的,自己的存在才是最真实的。 他在花果山水帘洞生活了许久,所谓山中无甲子,一连数年,虽然并没有像在西牛贺洲那般认真仔细地讲解造化玄机之法,但是也化繁为简,将一些启智、服气、防身、增长见识的学问说解了许多,教授了许多本领给这些灵兽。 不觉间,每日来水帘洞朝圣拜学的生灵越来越多。直到后面时,每日苏寻讲道之刻,花果山竟有成千上万的山灵一同向水帘洞的方向跪拜倾听,引发出了一场偌大的声势,让那东海龙宫的龙王敖广也不由得关注了起来。 …… …… “禀大王,花果仙山之中来了一位少年,每日夜在山中讲些故事,说些玄奇,引得山中的生灵皆前往求告,就连我东海当中也有不少水族被其吸引,每日向东方闻拜。” 水晶宫里,敖广听到了巡海夜叉的话,沉吟半晌,说道:“能进得花果山中,又能有如此的道气儿,此人必是得道上真,不可小觑。可让东海水族、龙子龙女也靠近倾听一番,或有善缘。不过,也不要靠得太近,以免冲撞了上仙。” 龙王缓慢说道。 那巡海夜叉闻言,心中也是略微一惊。没想到连龙王都对这少年礼赞,称之为“得道上真”。 要知道,古人以东为左。东胜神洲是四大部洲的起源,东海龙宫,则是四海龙族的起源。 这偌大的天下无数河流,皆有龙王,敖广虽算不上是什么大神通者,但龙族却是底蕴深厚,自有威严,而且如今归附了天庭,更是底气十足。 巡海夜叉只觉得,这少年果真是得道上真,幸好没有擅自做主,冲撞了对方。 然而,自家人却知自家事。 巡海夜叉奉命离去之后,敖广的眉宇之中却蕴含着几分阴霾。 龙族的确看似威风凛凛,但是实际上终究不过为人臣子罢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过是天庭“风雨雷电”之中的一职而已。 他想起了许久之前曾发生的一场事情。 当时,天庭的托塔天王李靖之子哪吒出生不过三朝儿,就下来东海只身闯海,趁着自己不在踏倒了水晶宫,捣死了一大片水族,更将蛟龙抽筋为绦子,吓得龙子龙女颤颤发抖,敢怒又不敢言。 而自己回来以后看到满地的残骸,愤怒告上天庭,结果玉帝却只是象征性的说了两句,便将此事就此揭过,那一日敖广便知道龙族已不是当年的龙族了。 “偌大的龙族要是就这么在我的手里衰落,如何能够面对列祖列宗。”敖广眼中浮现出了一分决意,不由得捏了捏手中的一块翠玉。 不过,在那之前,得先想办法将龙族的苗裔都送将出去,就算龙族真的惹来祸患,也至少要为他们赢得一线生机。 听说那西方佛门的观音菩萨缺一个善财童子,而且她的道场就在南海,倒是可以筹划一番。 至于这来到花果山之人,更是如此轻易的就进入到这花果洞天之中,肯定并非是普通人。龙王想起了不久前脑海中浮现出的那“太极图”,目光微微闪烁。 若真是那人的话,提前接触一番,倒也是应该,但决不能做的太过刻意了。 …… …… 龙宫所发生的事情,苏寻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并不会在意。 他在花果山一连住了数年,对这山中生灵也有着十足的好感。 这一日他坐在瀑布之下,缓慢开口,诉说着一些诗书礼乐之妙。 那诸多山灵竟然听得如痴如醉,皆学着苏寻的样子坐着,就连蛟龙彩凤也不例外,仿佛通了灵性一般,有些还跟衔刻记载着。 突然,他心中感到一阵枯燥,不觉停了下来。诸多山灵也都是一愣。 苏寻只觉得讲学讲了数年之久,忽有所感,想起南瞻部州,便有似箭而归之心。 他看向众多山灵,沉吟了半晌,终于道:“尔等听我讲学已有数年工夫,这数年来,我并没有教授什么通天造化,但也施下了一番机缘。如今时辰已到,我便将要离去,日后福祸吉凶,望尔等好自为之。” 苏寻缓缓说着,那诸多山灵皆是一愣,眼中都浮现出不舍之意。 不过,它们大多也并没有哀求,只是用极为感激的目光看着苏寻。 东胜神洲历来多有游仙,但却大多视它们如若草芥,至于像苏寻一般的更是从来没有。 不过即便如此,仙人要走,也是不可强求的。这种事情,诸多灵兽自然省得。 片刻之后,灵兽接连散去。 苏寻看着诸多山灵,心中也有几分感怀。 这诸多山灵之中,也有不少天赋聪颖的存在。 比如那灵猴之中有两只通背猿猴,亦有两只赤尻马猴,竟然通得趋吉避凶,辨别休咎的见识。 它们也最似人类,听闻苏寻要走,眼中沁出泪水,满是不舍。 而那彩凤也是如此,在苏寻说完之后,便展翅而飞,飘摇回旋,凤鸣哀歌,落下了无数彩羽。 又有麒麟泣血,但见到苏寻心意已决,也没有强留,转过身去忍住悲痛,踩着青云离去了。 除此之外,远处的潭水之中,两条青龙发出吼声,眼中也是依依不舍。 他们本是东海的龙子龙女,虽然一开始对苏寻并没有兴趣,但是接连数月,也早已经因苏寻的讲述而不自觉的被折服了。 不过,他们更知道仙缘不可强求的道理,便自行离水而出,激起了两道浪涛,向东海的方向回去了。 苏寻辞别了众多山灵,倒是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此离去,而是先回到了水帘洞中。 “叨扰数年,请洞主勿怪。” 他轻轻行礼,环视水帘洞,他本是来辞别水帘洞的,毕竟生活了数年,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可是事到临头,苏寻看到水帘洞造化氤氲,满是生趣,但是遍看良久,忽然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仔细思索了半晌,忽然一挥手,将那莲心剑从虚空中拔了出来,紧接着便是一挥。 铮! 随着一道剑光划过,那洞天正中赫然多出了两道石碣。 正是: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苏寻做完了这件事,方才觉得功德圆满,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微笑。 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他脑海中的阴阳鱼陡然疾转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疑是银河 “嗡!” 阴阳鱼忽然转动,顿时,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道流韵。这让苏寻不由一怔,但紧接着他便知道,这水帘洞中怕是有什么神异的事情要发生了。 而这事情,或许与自己给这水帘洞提字有关。 他没有多想,将意识沉浸在阴阳鱼中。但是却没想到,这一次阴阳鱼的转动,并不是简单地形成某个幻象。 水帘洞中,有仙灵氤氲之气从四周缓慢生出,仿佛雾汽一般,弥漫到了整个洞中,也弥漫住了苏寻。 与此同时,氤氲之中,除了苏寻似乎还有另一个人影缓慢显化。 “轰!!” 突然,一道无声地爆发。 紧接着下一瞬,苏寻的意识便浸入到了另一个玄妙非常的世界当中。 他忽地睁开双眼,竟发现,自己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周遭是无尽的星空,四处繁星闪耀,他则身处于一个平台之上。 那个平台如若白巨大的玉盘,方圆约有数公里,散发着淡淡地光泽。 苏寻微微低头,仔细地看着这白玉平台,顿觉这平台完全称得上“完美”二字。 毫无瑕疵! 仿佛……明月。 就在这时,他的耳中传来了一阵阵歌声。 歌声唱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但是这语言十分美妙、好听,仿佛五音纷然盛美,使得天地万物皆以欢欣喜乐。 “这到底是……” 苏寻微微皱眉。 他知道,如此发生的事情,决非平常。那阴阳鱼似乎与曾经的“推演”一般,推演出了一个或是未来将会,或是过去曾经所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的推演竟让他身临其境!而不是以往那般,仅仅是一些碎片。 “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水帘洞……莫非,这里与水帘洞有关?”苏寻不由得想道。 还没有等他细想,忽然,远处的星空当中,有一样物事飘忽,令他不由关注了一眼。 这一眼之下,却惊人地发现,那物事竟然是一具巨大的骸骨! 那骸骨越来越近,及到跟前,苏寻竟发现那竟是一具巨龙的……尸骸!! 尸骸蜿蜒成山,又如若一条磅礴浩瀚的大河。 乍得一看,竟仿佛有数千数万里之巨大!而事实上,苏寻却知道即使如此,仍不能形容这龙骨的庞大。 这巨龙生前,只怕要广如苍天,阔如大地! “好强大的神龙,这世间竟有如此存在?”苏寻讶然。 在花果山,他也见过龙。 那两条青龙明显身负修为,有着神通。若说身形,腾飞起来却也有数里之巨,但比起那星空之间的巨大龙尸,却完完全全的是萤烛之火,难与日月争辉。 在这龙骨面前,那两条青龙称之为“泥鳅”,也丝毫不为过! “不对。” 苏寻目光微微凝起,他才发现,原来这星空中并不仅仅只有龙骨。 远处弥漫的“星辰”,每一颗,似乎都是一具骸骨! 只不过,这些骸骨的表现形式,不如龙尸一般。 有的确实森森如若白骨,但有的,却是金光闪闪,散发着光辉。 有的是琉璃颜色,如若宝珠。 甚至,有数朵神妙至极的金花飘摇…… “佛家舍利,道家金花。这……这到底是过去,还是未来?”苏寻心中一震。 然而就在这时。 忽然,异象陡生! 苏寻的心中突地生出了一道危机,紧接着,他眼中变化之间,就发现那浩瀚巨大的龙骨“口”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焰光。 那是一道赤红的火焰。 当火焰浮现的一瞬…… 轰!! 磅礴的赤焰如若风暴一样,从龙骨之处升腾浮现。一瞬那龙骨竟然尽皆被点燃,在烈光之下形成了一条铺天盖地的火焰神龙。 神龙仿佛一瞬点燃了星空,在他的周遭,无数佛骨道骨,尽皆化为灰烬…… “不好!” 苏寻一眼便意识到了,那龙骨引发的火焰,正在铺天盖地地向他这里席卷而来! 那火焰绝非是一般的火焰。即使是所谓的三昧真火,恐怕也不及其强大!只是不知道,与自己师尊的六丁神火相比又待如何? 然而此刻苏寻也没有时间思索了。 因为,那无比强大的火焰,已然呼啸而来! 虽然他知道这一切大概只是阴阳鱼形成的幻象,即使自己焚烧殆尽,也许也并不会真的身死,顶多也便是从那阴阳鱼的幻象之中醒转罢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去赌。而且,他还没有弄清楚这幻象的意义何在,让他就此离去,他也不会甘心。 面对着火焰,苏寻深知不能小觑,他一瞬便动用出了自己最强大的法宝。 只见他挽起衣袖,露出了手上的一个玉镯,那玉镯感悟到苏寻的意志,顿时迎风化作一道翠玉圈子,圈子迅速显露扩大,形成环抱大小,浮现在他的面前。 下一瞬…… 呼!! 圈子顿时显露神通,那看似无坚不摧的神火,在这金刚琢的神通之下却仿佛遇到了天敌,顿时止住了四方扩散的趋势,紧接着便如若洪水泉泻一般,被纷纷吸入到了金刚琢之中。 金刚琢大显神威,让苏寻顿时心中轻松了许多。这巨龙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神异的存在,而其引发的火焰,更是无比炽热。 但幸好的是,有老子的金刚琢! 火焰虽然强大,但也逃脱不了金刚琢的力量,不愧“西游第一宝”的称呼。 那火焰大片被金刚琢吸收,竟然还没有停止,而是在星空之中忽地浮现出了千万变化,显化百端,浮现出无数神异的灵象。 但见那星空,火凤飞跃,火麟奔腾。双双对对有赤鼠,对对双双显火蛇。 那火焰幻化出了数之不尽的赤焰凶兽,气盖山河,凶猛无比。 不过这一次,苏寻却不再惊讶了,他以莲心护住自己,再度催动金刚琢,将那圈子向空抛起,金刚琢发挥出堪称恐怖的力量,变得如同日月大小,“唿喇”一声,把那火凤、火麟、火鼠、火蛇诸多凶兽一并套了进去。 不仅如此,那金刚琢力量显化之际,形成了莫大威力。在这威力之下,那本就腐朽了的龙骨也顿时粉碎,无尽星辰骸骨皆被一股脑儿地收入到了金刚琢之中。 第六十三章 酒逢知己 苏寻收了龙骨与无尽星辰,这偌大的星空便重新归为平静。 星空之中,仍然有点点星光点缀着,但是比之方才,却黯淡了太多了。 不过他脚下的那如若白玉的平台仍旧散发着微光,没有那璀璨星光的映照,反而让平台上的事物显得更加清晰。 “方才那到底是什么?” 苏寻收起金刚琢,尝试着观看那被收掉了的星辰与骸骨。 金刚琢能收万物,其神妙与镇元子的“袖里乾坤”与弥勒佛的“人种袋”皆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看到那点点星辰,觉得神奇,不由得尝试着想要从中拿出一枚舍利子。 然而,那舍利子看似华美,但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的一瞬间,竟然光芒顿时散灭,进而化作了一蓬灰尘! “舍利子竟然……华散了?” 苏寻一愣。 佛家的舍利子,竟然如若被风化了一般,轻轻触碰,就化作了尘埃…… 他能看得出来,这舍利子生前的存在肯定非同小可,即使不是佛陀,也得是菩萨罗汉。 可是即便如此,却仍旧一触即碎。 苏寻接着尝试了几番,无一例外,金刚琢中被套的骸骨,无论是金花也好,舍利也罢,甚至包括那巨龙的骸骨,都是轻轻触碰,便瞬间化为灰尘。 甚至短暂的时间过后,连灰尘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了一股青烟! “是那龙尸的火焰?不,不是,是时间!” 尝试了几番之后,苏寻顿时意识到了。 这些道骨佛骨之所以消灭,并不是因为有人对它们进行了外力上的摧毁,而是它们在漫长岁月之中渐渐地失去灵性,最终湮灭了。 几次以后,他便不再去触碰了。 因为这些骸骨就仿佛是泡影一般,如果不去触碰,尚可以有着刹那的芳华,若是一触碰,便当即会化作浮云散去。 苏寻不由得回想起了当年老子所说的话。 “天之无恩而恩生,我可令日月星辰倒转,但时光可曾会因此倒流?” 这当真是至理名言。 大势不可更改,因此,不可能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时光倒流! 即使真的让日月星辰斗转,甚至让自然万物逆生,让过去重现。 但,那重现的过去,也只不过是“现在”的一部分! 苏寻忽然觉得,佛经中的许多道理,也的确是很对的。 过去如是,现在如是,未来亦如是。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乎!即使是得了长生道果的存在,终究也会有消亡的那一天。”苏寻不由感慨。 而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一度得生者,岂有不灭乎?呵呵,有意思,我已经好久没有听到类似的话了。” 苏寻一怔。 有人!? 自己不是在阴阳鱼推演的幻象当中吗,在这里,怎会有人的意识与自己共鸣? 再联想到那龙骨对自己的忽然袭击,苏寻的心中生出了几分警惕。 他转过身去。 与此同时,远处的平台之上,果然,有一个人出现了。 那是一个穿着华贵的男子。 男子的举手投足,皆透露出高贵典雅。 他仿佛是凭空显现的,也不符合苏寻任何记忆的存在。 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却又很是熟悉,就仿佛每一个人生来便都认得他一般。 在男子出现以后,星空之中的歌声,仿佛迎来了一股又一股的高潮一般,歌声似乎掀起了一阵阵风暴,喷发出了绝美的气象,宛如沧海,又宛如星图。 此情此景,令人心中无比的震撼,只觉得从未有如此惊艳的观感。 与此同时。 在那三十三天之上,离恨天中,一个老者轻轻抚须,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叹息之色。 …… …… 在看到男子的时候,苏寻心中的警惕忽然打消了许多。 因为男子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这芸芸造化一般。 甚至他有一种异样的魔力,让人不自觉的感受得到,对方并没有敌意。 警惕消散了几分以后,苏寻的第一反应是猜想男子到底是谁。 比如说,会不会男子便是那水帘洞真正的主人……之类的。 但随即,他便又摇了摇头,挥散了这个念头。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 如今自己身处此地,能与男子会晤。 这,便是缘。 若男子并没有敌意,苏寻也不介意因缘而至,与其交个朋友。 “苏道真,见过道友。” 苏寻拱手说道。 “苏道真?” 男子看着苏寻,沉吟片刻:“你便是那令太极图演化的人吧。” 男子的目光很是温和,令苏寻感到亲切。 苏寻虽然不知道男子的身份,但从其话中,却也知道男子定然是一位“前辈”。 何况,在苏寻看来,自己却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便说道:“太极本就存在,我只不过是得益了它的造化,天地恩馈于我,我反馈于大衍生灵,乃分内之事,岂能独占此功。” 男子微微点头:“你看得很透,说的也有道理,不倨占功德,只赞敬造化,果真是有几分道德。若按我的心意,必然要封赏于你,可惜我早已身不在三界,就连当年的旧友也俱都烟消云散了,自也谈不上什么封赏。” 男子轻描淡写之间,却苏寻感觉到了无尽的寂寞。 他仿佛经历了太多了,以至于一个人单单存在,就仿佛已成为了“孤独”的代名词。 苏寻不由觉得同情,原本想要询问骸骨的事情,也不自觉认为那已不重要了。 从男子的话中,苏寻能听得出来,也许男子曾经有着无上的权柄,可现在,却也只剩下了这一片寥落的天地,以及无尽星辰的骸骨罢了。 既然如此再提旧事,也不过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顿了顿,苏寻从金刚琢中拿出了两个玉坛,又拿出了两个玉杯,将其中一个杯子斟满了猴儿酒,递给了男子,说道:“相逢即缘,再见不知年月。道友,不如与我共饮一杯?” “你要与吾饮酒?” 男子眉头一挑。 但随即,忽然笑了起来:“好,苏道真,你这清酒,我便领受了。” 说着,男子便接过酒杯,看了看杯中的酒,旋即一饮而尽! “好酒。” 男子喝完之后,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怀念之色,感叹道:“如今的世间竟也有了这般好喝的酒,全然不在那当年的桂酒椒浆之下。” 苏寻笑了笑,道:“这是猴子酿的酒。猴儿的酒,有的时候也未必比人酿的要差。我平生也好美酒芳茶,但喝了这猴儿酒,也觉得惊艳得很。” 说着,他再斟满了一杯,递给男子。 男子这一次并没有立即接过,看了看苏寻,也将一个酒坛子拿起来,给苏寻斟了一杯:“苏道真,这一杯酒,也敬你!” “多谢道友。” 苏寻接过酒杯,与男子相视微笑。 随即,同饮而尽! 第六十四章 桃花依旧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将那猴儿酒喝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两坛子酒已经见底。 喝得尽兴,苏寻又从金刚琢中拿出了七坛半的猴儿酒。 不过,这猴儿酒可遇而不可求,那灵猴虽然进献了许多,但苏寻平日里对这酒很是喜爱,也喝了不少,如今存货却已不多。 酒逢知己千杯少,七坛半的酒却也不够千杯之多,两人互相斟酒,很快,就将这酒喝了个干干净净。 苏寻要再拿时,却发现那酒已经没了,只剩下许多灵果还在,他略微迟疑,有些意犹未尽,那男子却仿佛察觉到了苏寻的迟疑,轻轻一笑,说道:“苏道真,你既请我喝了十坛好酒,那我也当请你才对。” 说着,男子伸出右手,看似随意地点了点那十个空坛,空坛得到神通点化,顿时汩汩冒出琼浆玉酿,一阵阵酒香瞬间从中弥漫了出来,竟然比之前的猴儿酒还要更加浓郁。 猴儿酒的味道是鲜果的气息,但这坛中的仙酒则是有着青草的香气。 男子为苏寻斟满了一杯,轻声道:“请。” 苏寻并没有客气,道了声谢,便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这清酒似乎带有一种难言的玄妙,饮尽之后,他仿佛看到了点点光华从眼前汇聚,又有妙音在耳畔回转,那妙音的音色与星空中的歌声相似,煞是好听。 恍惚间,竟似乎有一个女子在耳畔低声细语,诉说着因缘世事。 他喝了接近十坛的猴儿酒也没有醉,但是这酒明明不烈,却给他带来一丝朦胧的醉意,不由得赞了一声:“好酒!” 男子微笑道:“这自然是好酒,这是我最喜爱的酒。” 苏寻问道:“此酒何名?” 男子却摇了摇头:“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也早已忘了。” 苏寻点头:“不错,今朝有酒今朝醉。道友,请。” 两人继续痛饮,等这十坛子酒皆喝完了,苏寻似乎真的看到了一个绝美女子,那女子身处于秋意盎然的庭院之中,光着脚踩在绿地之上,眼中满是天真烂漫。 十坛子酒都喝完了,那男子却似乎还没有尽兴,又点化那玉坛,顿时,再有十坛美酒出现。 这一次酒香乃是清香,清香到闻起来便知道很淡。 苏寻喝了男子为自己斟满的一杯酒,更觉得这酒淡的如水一般,可是如水般淡的酒,喝下去以后,却又有一种让人如若置于云端的畅快,喝下去以后,就仿佛整个人已经身处于高空,低头俯视,却能看到大地万物生长的芳华。 男子问道:“此酒如何?” 苏寻品味良久,说道:“很寡淡的酒,但我很喜欢它,它让我回味无穷。” 男子笑了:“不错,你与他的性格很像,所以你很喜欢这酒,这正是你我的缘分。这十坛酒,就都归你喝了罢。” 苏寻并没有拒绝,点头道:“多谢道友的馈赠,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言罢,便开始一杯一杯的畅饮了起来。 男子也没有让苏寻喝孤酒,他轻轻点化,空坛又浮现出满满的美酒,与苏寻同饮,这一次他点化的酒乃是世间难得的烈酒,喝一口下去,喉咙便宛如刀割一般,似乎道尽人间辛烈。但这感觉,苏寻也并不讨厌。 酒一坛接一坛,很快,两个人已喝了五六十坛。哪怕是苏寻已注神体,但此刻却也觉得晕晕乎乎,面如桃花,霞飞双颊。 男子也是一样,似乎有几分醉意,他眼中的意识忽然模糊了几分。 在这一刻,苏寻却微微愣了一下。 因为就在那一瞬间,苏寻从男子的瞳孔中,看到了几个人的影子。 方才男子的瞳孔看向自己,自己自然倒映在那瞳孔当中。但除了自己之外,在自己的身旁,似乎,也有数个人存在。那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那绝美的女子,也有一个面容冷峻的少年…… 一共八九个人,与自己同样浮现在男子的眼中。 不,他们应该是真的“存在”着。 苏寻忽然回头看向自己身周,虽然眼中没有看到有什么人,可是,他却知道,一定有什么人跟自己存在于这里,与男子一同畅饮这美酒。 或许这美酒并不是苏寻和男子两个人喝的,而是他们一同参加的一场筵席。 吉日兮,辰良。 男子的眼中浮现出了无尽的怀念之色。 忽地,他感觉自己似乎身处在无数年前的一个夕阳之下,附近是鸟语花香,万物生息,旁边有着好友与自己一同坐在瑶席之上,开怀畅饮。 那一对夫妇轻轻地吹箫奏乐;那一对少女开口歌声;那少年轻轻击掌,眼中的冷峻化为了温柔;那青年起舞,身姿如若太阳一般耀眼…… “铮!” 忽然,一道琴音响起,悠扬宛若凤鸣,皎洁仿佛明月。 男子双眼微微眯起,突然发现,在那八人当中,出现了第九人。 这第九人正是苏寻! 苏寻轻抚瑶琴,无数瓣紫色莲叶从天空飘落,映照着夕阳。 而他的瑶琴则奏乐出了堪称梦幻的曲调,与那歌声,与那排箫之声,与那优雅之舞,与那苍茫天地……相得益彰,互为和弦。 九个人都在那瑶席之上,落木萧萧而下,悠扬却无止息。 男子轻轻地闭上了双眼,倾听着这琳琅仙乐,感受着这璀璨美景。 一时,竟有些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 一曲,奏罢! 苏寻缓缓地睁开双眼,此刻,星空之中那从来不间断的歌声,止息了。 似乎这歌声终于唱完了一般。 星空似乎平静了下去,只余脚下的白玉瑶台,尚且显示着优美。 苏寻轻轻说道:“此曲奉予道友,望能聊解落寞。” 男子也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仍然是很平静。可是苏寻却明显发现,男子对自己的目光似乎发生了变化。 究竟有多少年了…… 这场永无止境的筵席,终于,结束了! 他的到来,为这场筵席划下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男子看着苏寻,半晌后,方才缓声说道:“苏君,你这琴声,余听到了。” 在他开口之后。 天庭。 玉皇大帝目光陡然凝起。 他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极其复杂的神情,但最终,还是释然了。 不仅是他,就连那以紫微大帝为首的四御,也齐齐心中一怔,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般。 而在海外三岛,方丈仙山,东华帝君则浮现出了几分意外之色。半晌后,喃喃着: “苏君……” 想不到,竟还会有第九人。 第六十五章 月有盈亏 星空之下,白玉台上。 苏寻,男子,以及满地的紫色莲叶。 “苏君……道友既愿如此称呼我,那么,不知我要如何称呼道友?”苏寻斟酌问道。 他很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因为他知道,见面是缘,分别或永无期。 男子顿了顿,说道:“如不嫌弃,你可与他们一样,称呼我为‘上君’。” 苏寻点头道:“见过上君。” 男子微微笑了笑,亦说道:“也见过苏君。” 两人相视欢心。 在这一刻,无论前尘如何,后事如何,都已不重要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苏寻与男子在这星空之下,在这瑶台之上,继续言谈了起来。 虽然,以前的那场筵席已经结束了。但是,现在的筵席,却刚刚开始。 下棋、绘画、舞剑、奏乐、赋诗、饮酒、谈天、说地…… 两个人在肆意逍遥,纵享天地快乐。 其实,苏寻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并不是两个人。 他们,是十个人。 只不过,那八个人,或许只活在男子的记忆中了。 这是无比令人悲痛的事情,无论眼前的欢乐再怎么畅快,在这件事之下,也显得凄凉了很多。 何等讽刺,当年曾睥睨天地的存在,也会有如此寂寞的时候。 长生容易,但永恒,何其之难。 也许男子还能继续活下去。 或者说,男子不得不继续活下去。因为如果他死了,那么那八个人也会真正的死去…… 幸好的是,苏寻出现了。 因为苏寻的出现,所以,这段故事不会这么草草的结局。 两人畅谈,不知道过了多久。 渐渐地,苏寻的内心,越发感到枯燥。 这枯燥感,是他之前在花果山讲学之际便就生出的,他知道,这一定是自己该离去了。 而且他也的确应该离去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而人生,却还是会有不断地相遇。 何况,苏寻就算真的想继续留在这里,但这里终究不是真正的世界。 阴阳鱼的演化,仿佛也到达极限了。 不如说,这一次阴阳鱼的演化,是苏寻迄今为止最久的一次了,到后面,他完全是凭借自己的意识来催动着这阴阳鱼。 但缘就是缘,缘起缘灭,有尽之时。 偶尔,那星空会开始不断地闪烁,仿佛随时都可能会破灭。 男子也感受到了这一点。 或者说,他也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只不过他很舍不得。像苏君这样的知音,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了。 久到,已经不可以数来计算了。 “想去,就去吧,苏君。” 男子终于说道。 他的眼中虽然有几分失落,但,也还是渐渐地转为平静:“你毕竟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何况,天地是有寿命的。等你那里的天地寿终正寝,我们总还是会再相见的……不,或许要不了那么久。” 苏寻闻言一怔。 天地……是有寿命的? 可是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吧。 希言自然,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道者同于道,同于道者,道亦乐得之。 其实自己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 只是,却也是有些不舍。 苏寻沉默良久,也终于说道:“多谢上君,相信,你我总会有再见之日的。” 男子点了点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反倒是苏寻先开口了。 他挥散离别的感伤,笑了笑,道:“上君,我没有什么礼物。但是既然要离去了,如果就这样走了,未免太过于遗憾了。不如,我赠歌一首给上君吧。” 男子一愣,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欣慰,道:“好,苏君且作来听听。” 苏寻凝神,伸手轻轻一握,将那莲心剑化了出来,挥剑便在白玉台上镌刻了起来。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镌刻终了,苏寻再次将那瑶琴弹奏了起来,开口高唱,歌声悠扬。 一曲奏罢,男子的眼中浮现出了极为复杂的神情:“好歌!” 苏寻道:“这歌声会传遍天下的。” 男子目光微凝,半晌后,说道:“苏君,多谢你了。” “此乃分内之事。即使没有我,这歌声同样会传遍大地。”苏寻说道。 男子笑了笑,说道:“苏君,你既离去,赠歌于我。那么我也当以友人的身份,赠送你一件礼物,你可万万不能拒绝。” 苏寻笑道:“岂敢不从。” 男子点了点头,忽然右手朝那星空一抓,顿时…… 轰!! 一道无比强大的力量从星空之中汇聚。 在那一瞬,这浩瀚星空,仿佛被男子的力量分为了两半! 赫然天地开辟,远处星空的缝隙之中,似乎有一道莫大的光亮升腾了起来,照射了起来。 男子五指并拢,作刀状,紧接着陡然一挥。 刹那间,一片白昼将整个星空照的通明,伴随着好似无声却又好似惊天动地的巨响,那缝隙中的光亮,竟然被男子斩碎了一部分! 星空的裂痕渐渐合拢,那光亮也分离了下来,缓慢地散尽浮华,最后,化作了一块石碑。 石碑如若一道流星,在男子的牵引下渐渐变小,最终犹如一道萤火一般钻入到了苏寻的命宫穴中。 顿时,苏寻感受到,一座巨大的石碑在自己的意识中浮现,脑海中的阴阳鱼感受到了石碑的存在以后,也仿佛很是开心一般,欢跃了起来。 “苏君,这座石碑,是你的了。它的上面没有名字,至于应该有什么字,全凭你自己的心意。”男子缓缓说道。 苏寻闻言,心中感动不已。 拱手道:“多谢上君。” 男子没有再说话,只是摆了摆手。 苏寻知道,时辰到了。 终于,那阴阳鱼演化的星空渐渐地开始发生了崩溃、幻灭。 最终,无尽星空与瑶台与男子,皆模糊了。 仿佛,一场幻梦。 再度睁开眼睛时,已回到了水帘洞。 第六十六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水帘洞中,云雾缓散。 一切景观如旧。 在那星空之下,白玉台上所发生的事情,那“上君”与“苏君”相交的故事,似乎是梦中事,如今也已醒转。 苏寻睁开双眼,看着水帘洞,微微舒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那并不是一场梦。 虽然刚刚醒转时,他也一瞬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 苏寻轻轻张开右手。 是为了证明一般,一块三寸大小的石碑缓慢出现在他的掌心。 那石碑,正是男子送给他的无名古碑! 不仅如此。 他查看了一番,在在金刚琢中,那成千上万的星辰骸骨,以及巨大无边的龙骨,也仍存在着! 换句话说,那星空中的事物,的确是“实际存在”的,而不是阴阳鱼单纯演化的一场幻象。 只不过,即使是到了如今这个世界,那些骸骨也仍旧难以触碰,一旦触碰,就会像泡影一般化为灰烬,难以逆转,这也是极为古怪的一件事情。 “也不知道为何金刚琢可以让它们保留下来,难道说,之所以骸骨会破灭,还是因为我并没有拥有金刚琢所蕴有的力量?”苏寻不禁思索。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的确是如此。 金刚琢毕竟是老子的法宝。 苏寻现在的确已经很强了,可他绝不会认为,现在的自己能够达到老子的程度。 既然如此,就先不去碰它了。当然了,虽然不去触碰,但是对这骸骨进行观察还是可以的。 在金刚琢中,无数的星辰骸骨,包括那巨大的龙骨,仍然在散发着各种各样的威力与神通。 这些力量,应该是它们生前曾拥有的力量,虽然它们早已散灭,但那芳华刹那,那因时间流逝的神奇,却还是被金刚琢保存了下来。 以至于,反倒可以让苏寻管中窥豹,从中看到几分微妙玄通。 譬如,那龙骨。 如今在金刚琢中,无边无际的龙骨仍旧在散发着那磅礴炽热的火焰。 这火焰凌驾在三昧真火之上,更蕴无穷变化之意,或许不啻于六丁神火! 这是一种特殊的造化。 若苏寻每日观之,肯定能够获益匪浅。 再比如说,那些古佛舍利,那些道德金花,也都是蕴藏着很大奥妙的骸骨。 有些骨骼金光闪闪,恰似佛家所说的“金身”,传说佛祖有丈六金身,而在这骸骨之中,也存在类似的金身! 据闻,佛家有成、住、坏、空四大劫,四劫过去,便是一个天地的一生一灭。 上一个成住坏空,乃是名为“过去庄严劫”的大劫,此劫曾有千佛降世。 莫非如今金刚琢中的上千佛骨,便是过去庄严劫中的千佛的古佛舍利? 那么,这些更胜于舍利的道家金花,又是何方存在? 无论如何,若真是如此的话,倒是能够解释自己为何会去到那里了。 毕竟“花果山”乃是“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而水帘洞则是花果山中最为灵秀的洞天,自然也是最有可能残存着如此光景的地方。 苏寻看向洞中,半晌后,微微拱手:“上君,我今去也,望来日可再相逢。” 他简单地行礼,然后,便离开了水帘洞。 …… …… 苏寻离开水帘洞,外面的光线顿时照射而来,晶莹之中,带有温暖的蕴意,他从未感觉到太阳如此舒适,仔细感受,竟发现万物对自己仿佛都温柔了许多。 比之曾经苏寻演悟造化之际,还要更加地温柔。 狂风呼啸而来,但是到苏寻的身旁时,却变成了微风。 离开水帘洞后,那瀑布滚滚而下,但即将落下之际,也轻柔了很多,就好像是怕声音太大,吵到苏寻一般…… 阳光温和,包裹着他,很是温暖。 精灵流散,环绕着他,也似乎欢欣。 就仿佛是一切万物对他都有着莫大的善意一般。 究竟为何如此?苏寻也并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一定与“上君”有关。 或许,是和那“无名古碑”有关。苏寻明显感受到,自己比之曾经,更加强大了。 “哞!” 就在这时,一声低吼响了起来,正是那白牛。 让苏寻感到意外的是,白牛此刻身上竟然长满了草,仿佛它已经等了许久一样。 牛儿身上怎会长草?不过,确确实实是如此。那些草并不是白牛满地打滚形成的,而是实际上生长出来的。 看来这牛儿也沾染了许多花果山的灵秀。但是,就算白牛天生异种,短时间内按说也不可能会如此的。 “牛儿,看来我在这水帘洞中,又耽搁了许久呀。”苏寻看了看白牛,不由说道。 是的,洞中无岁月。看来即使自己演化阴阳鱼,在那光景之中,也并没有让时间静止。 “哞……”白牛过来亲昵地蹭着苏寻,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委屈的神色。 这些年来,它在洞外寸步不离,生怕有一天苏寻醒来没看到它,便自己离去了。 见到白牛如此动作,苏寻也感到有些抱歉,他抚摸着白牛,说道:“牛儿牛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说着,便将金刚琢中的灵果,一股脑儿拿出了许多,那牛儿见到灵果大为欣喜,连忙上去大快朵颐了起来。 苏寻见状,微微摇头,脸上却带有几分缓和的笑意。 片刻后,牛儿吃完了。 苏寻便骑在了它的身上,一拍牛屁股道:“走,向南而行,回南瞻部州。” “哞!!” 牛儿欢叫一声,当即便踩踏青空,转瞬升飞万丈。它的神通似乎比起数年前,也有了许多增长。 飞到空中之际,苏寻感受了一番,发觉金刚琢中的灵果已经所剩无几,便在高空之中,将玉镯摘下,朝半空抛了过去。 “唿喇!” 伴随着一道翠玉光辉,金刚琢散发出强大的威能。顿时,花果山中无数果实从中飘荡而出,在半空中堆积成一弯如若瀑布的果海,尽皆被套在了金刚琢中。 “嗯,这一次好像稍微拿的有点多……不过,倒也无妨。” 他在空中,感受到了一种如若井喷的灵气。 在花果山的山巅,那块仙石汇聚的气象,已经形成飞虹。 仙石有灵气仙胎孕育,又在自己的鱼儿之下迎来了莫大生机,经过十数年的演化,如今已然达到了一个极限。 换句话说,猴子,该诞生了。 那猴子诞生之后,仙石的灵气将会达到一个鼎盛的极致,随之彻底爆发,从而反哺花果山的万物! 届时,这里将会更加钟灵毓秀,乃至扩散千里万里,也不是不可能。 与之相比,如今自己收取的那些灵果,只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苏寻笑了笑,白牛却已化作云光,向那南瞻部州飘摇离去了。 第六十七章 望极天涯 苏寻驾驭白牛,伴随云光飞逝。 这一次,他并没有中途游山玩水或是停止,因为在路途上,他再一次感觉到了一阵枯燥、烦闷。 这是第三次了。 他已成就天仙,得到了莲心道果。 所谓莲心,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原本他的心境很少会有大起大落的波动,但如今却似乎例外。 这代表,南瞻部州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对于苏寻来说,在尘世中,他内心唯一割舍不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父王……” 苏寻目光微微凝起。 会是姬贵吗? 可是按时间来说,他,应该早就已经寿终正寝了。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苏寻径向南瞻部州而去。很快,他便离开了东胜神洲,到达了南瞻部州的北部。 他身在高空,遥遥看去,南瞻部州的风景顿时囊括在眼中。 只见,南瞻部州形如车厢,广阔不知多少万里。若论钟灵毓秀,比起东胜神洲似乎差了几分,但却自有一种风华朴质,与东胜神洲终究是在伯仲之间,远在西牛贺洲之上。 不过,苏寻眼能观气,他一眼看去,却发现南瞻部州有一种超越东胜神洲的力量。 那便是,气象。 当年西出函谷之时,苏寻虽略通造化,但与如今相比,却仿佛萤烛之火。而如今的他,再回到南瞻部州,远远凌于高空,却可以将南瞻部州的气象一览无余! 只见:东北方向,有一道木色朝天阙升腾而起,其色正典、雅致、庄重,散发着淡淡威严,神圣不可侵犯。 西南方向,有一道紫气横跨万里,四方弥散,沟通星象,虽立于浊世,亦超然物外。 中央之处,有红色,象征火德,如若烈焰一般在缓慢地燃烧着,那气象略显涣散,仿佛随时都要覆灭,幸好那西南方的紫色将其护持住了三分,而东北木色也为其添了一把柴火,才使其得以延续。 围绕着中央,有诸多领地,散发着颜色不一的气象。虽然颜色不一,但它们都带有金德之意,而且气息缓缓汇聚、凝而不散,竟比中央的红色更加强势。 除此之外,在南瞻部州的四方,亦有数百道颜色气象。 赤、橙、红、绿、黑、白、青、蓝…… 这些气象混合、隐藏在那些大气象之下,在缓慢地孕育着,但各自都连接天象,仿佛受到辖制。 “看来,尹喜将道家发展的不错。”苏寻目光微微凝起,已然对这些气象所代表的含义有所猜测。 西南方的紫色气象,毫无疑问,便是尹喜的道家。 而东北方的木色,应该,就是孔丘的儒家了。 算起来,尹喜应该已经一百多岁了。孔子,也应该接近七十岁了。 时光易逝! 原本当年西出函谷之时,老子曾对尹喜说过:“关令若初心未改,日后可去找我的徒儿”。 而自己,也记得这句话。本来当初离开西牛贺洲之后,他就打算径自回到南瞻部州,与尹喜会晤,但却没曾想到又在东胜神洲耽搁了十数年之久。 尹喜虽然是个天下大才,更从“道”中得到了道经三千言,可是,其却未必通什么修行,能够活到一百多岁,也着实艰难了。 不过苏寻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因为他知道,尹喜如果不见到自己,是不会甘心逝去的。 只要他不想死,那就没有人能让他死。 因此,苏寻没有第一时间向西南方向去,而是驾驭白牛,朝向洛邑飞去。 他在进入南瞻部州之际,隐于云端造化,很快便到达了洛邑之地。 洛邑,与五十多年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仍然是那片光景,那般音容。 苏寻降下云头,牵着白牛,一番感受之后,缓慢地去到天子宫中。 他径自来到天子宫的外面,但近乡情怯,忽然却有一种不想进去的情感。 在这一刻,苏寻更像是一个人,而不是什么天仙。 不,不应该用“像”来说,苏寻本就是一个人,虽然得到了莲心道果,已长生自在,可是他却仍旧是一个人。 近乡情怯,这也是他所有的“自然”的情感。 他是“忘情”,却又“有情”。 这时,远处忽然有脚步声,苏寻抬眼一看,发现是一位侍者。 侍者离近了,走到苏寻的跟前,苏寻也没有躲避。那年轻的侍者可看到苏寻,似乎一瞬有些惊讶,但或许是看到了苏寻气质不凡,所着的衣服也是贵服,因此也没有如何大惊小怪,问道:“宾从何来?” 苏寻闻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到了一首著名的诗词。 正是: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虽然,苏寻并没有“鬓毛衰”,侍者也不是“儿童”。但是此情此景,何其相像。 “王子……是王子吗!?” 忽然,一个激动地声音响了起来。 那侍者似乎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到来人之后,连忙行礼:“参见宾大夫。” 却原来,来人是大夫宾孟。 宾孟曾经是姬贵的心腹,与支持嫡子顺位的单旗不同,他则与王子朝走得比较近。相应的,和当年的苏寻也有过数面之缘,对苏寻极为欣赏。 如今宾孟看向苏寻,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再三确认之后,则忽然泪眼模糊,跪倒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王子,你终于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 宾孟的居所中,苏寻居于客座,通过宾孟的话,他得知了这些年来周朝发生的事情。 令人欣慰的是,在苏寻走后,周室并没有衰微,甚至每年的贡奉大为增长,源源不断,比之以往丰盛不知多少倍。 而在那十年之后,姬贵的身体就愈发衰退,有意将王位传给庶长子姬朝,但姬朝却毅然拒绝,称嫡庶之礼不可废。最后,王位便顺位传给了嫡长子姬猛。 姬猛死后,由姬匄继位,如今的周天子便是姬匄。 而姬贵退位之后,便在当年苏寻常去的守藏室隐居了下来,守藏室渐渐地也已改建。 姬贵原本已经年老体衰,甚至染病。但后来又痊愈了,一生长寿,再无病无灾,直到去年才寿终正寝。 “是吗?父王已经宾天了……” 苏寻听完之后,微微叹息了一声。 原以为自己的内心有所感,姬贵可能还活着,却没想到,姬贵却已宾天了。 宾孟似乎也很受感染,他也已经是一个垂垂老朽了,说不定何时,便要归去,如今看到苏寻,却仿佛明白了很多,难怪……难怪王子寻如此大才,当年却毅然决然放弃继位。 红尘短暂,成王又如何?数十年后,不过一捧黄土罢了。 宾孟原本还想跟苏寻多叙旧几番。但是,苏寻却略感心神不宁,便辞了宾孟,独自前往当年的守藏室。 来到守藏室,第一眼看去,这里仍是当年的情景。只不过如今守藏室已被封了起来,里面的藏书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苏寻拍了拍白牛,让那白牛独自去吃草,他则进入到了守藏室中,似乎在感受着什么。 忽然,他目光微微一凝,看到了一卷竹牍。 轻轻抬手,竹牍便落入到了他的手中,他将其打开,却发现,这正是当年他留下的书信。 不过,在那书信的末尾,却有一句饱含无数情感的话语:“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苏寻斟酌着这四句话,这四句话是出自《诗经·齐风·甫田》中的诗词。 其意为孩子转瞬间,便已成人。 苏寻感觉心中愈发有些烦闷。想到曾几何时棋盘幻象之中的四世天子,他忽然决定,去地府一行,问一问姬贵如今究竟怎样了。 第六十八章 鱼灯引魂开地府 想到便做,苏寻打算前往那地府,看一看姬贵死后到底去何处了。 苏寻虽然从未去过地府,也不知该如何前往,但既是天仙,且得了道法玄通,对于这一点自然也难不倒他。 他双眼微闭,感悟着天地间流转的造化。天地未分之前,元气混而为一,一分为二,是为阴阳。 他仔细感受天地间阴气最为浓重的地方,忽然一挥手,一条灰色的鱼儿从衣袖之中漂游而出,在周围摇尾游荡。 苏寻凝神贯心,那鱼儿愈发壮大,不知觉已有一人大小,忽地由地上跃起飞向上空,守藏室的墙壁并不能阻隔灰鱼,被穿透而去,冲到半空中,那灰鱼跃起以后却又调转方向,再度朝他的位置坠来。 灰鱼张开巨口,下一瞬,苏寻便落入其口中,随即伴随着灰鱼的力量,眼前光景流转。 苏寻已然身不在守藏室,在那灰鱼的牵引下,向一方虚空荡去。 盏茶时分过后,他便见到了一座高山。 那山阴云垂地,黑雾迷空,形多凸凹,势更崎岖,荆棘丛丛藏鬼怪,石崖磷磷隐邪魔。非阳世之名山,实阴司之险地。 这便是传说中的阴山! 只见那满山厉鬼嚎哭,但皆被一重重枷锁困在了山上,苏寻继续向前,便看到了多重牢狱,一处处俱是悲声振耳,恶怪惊心,有牛头、马面等阴差持长鞭、大刀、阔斧看守,那便是十八重地狱。 “据闻,阴山和十八重地狱乃是在幽冥背面。看来我虽然来到了地府,却是从另一侧的方向进来的。” 苏寻初来乍到,也不敢乱闯,想了想,便将三花五气绽放出来,只见在那阴天之上:天花乱舞,清香飘摇;金光闪闪,妙音缓奏;慢摇麈尾喷珠玉,响振雷霆动九幽。 他显露了神通,满山阴神阴鬼战战兢兢,藏藏躲躲。顿时惊动了那十殿阎王,有那秦广王皱眉,朝阴神问道:“何方神圣,竟在阴山显露神通?” 阴神忙去查问,片刻后回来禀道:“来者名姓已在生死簿上划掉,引动的神通异象乃是金花紫气,想来是得道上真。” 秦广王道:“既是得道上真,为何不知呈递拜帖,莫非来者不善?也罢,无论如何,尔等不可怠慢,传我令去,着判官询问所为何事。” 阴神得令,正待传命,忽有一青衣童子摇动幢幡,显化在秦广王前,道:“阴君,吾奉酆都大帝与救苦天尊之令:来者乃道门苏道真,虽不知其为何而来,但若其有所求,望阴君行个方便。”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2 . c o m 秦广王惊慌,忙整衣共聚十殿冥王,又召集五方鬼判数百阴兵,排下班次,急往阴山迎接。 苏寻那边正不知往何处去时,便看到有十人当先乘阴风而来,身后则跟着数千阴兵。那十人正是十殿阎君,从一到十分别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仵官王、阎罗王、平等王、泰山王、都市王、卞城王、转轮王。 十王出在阴山,控背躬身迎迓苏寻,苏寻忙拱手道:“苏道真见过阴君,初访幽冥,不知如何呈拜,未请而来,望求恕罪。” 十王皆道:“岂敢,岂敢。上仙乃得道上真,我等不过是酆都大帝座下十殿阎王,不敢怠慢。虽不知上仙来此所为何事,但请先入森罗殿中奉茶酒慢谈。” 苏寻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多谢十位阎君。” 没想到,这十殿阎王竟然会这么亲切。原本他引动了如此声势,还有些顾忌这十殿阎王会不会降下罪过,就算对方不降罪,按理来说不请自来,也着实有些冒昧,在苏寻看来,对方顶多也便是派出几个阴差判官什么的随便打发自己一番。 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亲自出来前来迎接,实在是太通礼节了,倒是让苏寻有些惭愧。 苏寻跟在十殿阎王的身后,过了忘川河,终于来到了鬼门关,过了鬼门关,正看到一座城池,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乃“幽冥界”。 进入城门,很快便转到森罗宝殿之上,十殿阎王进入以后,不敢落座,那秦广王请道:“上仙远道而来,路途劳顿,且请落入主座,我等在下座恭问便可。” “这……岂敢?”苏寻略微顿了顿,十殿阎王怎么会如此客气,该不会是地府正有什么乱子,要请自己帮忙吧? 他推脱一番,但十王还是不肯先苏寻落座,于是便也不再拒绝,坐到主座之上,只看的那数百阴兵与判官心惊胆战。 见苏寻终于落座,十王俱都松了口气,不一会,忙有阴卒奉来茶酒点心,苏寻尝了一口,那点心甜而不腻,竟很好吃,不似幽冥之物,不由得啧啧称奇。 不过他也不是过来品鉴茶点的,将茶水轻轻饮了一口,正待说话,却有楚江王当先问道:“上仙今入得幽冥,想来是有事吩咐,却不知是何事情?” 苏寻道:“大王智慧,所言不错。我之所以来幽冥界叨扰,乃是想要请判官查一个人的前尘后世,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秦广王闻言笑道:“此事易耳。我等十王乃阴间天子,最擅查生死因缘,不知要查何人?” 苏寻道:“乃周朝天子,景王姬贵。” 十王闻言,眉头微皱,没想到苏寻是来问天子之事,但只是稍作迟疑,便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逐一查看。 苏寻也不着急,静心等待着。 一番查看后,十王各自皱眉,互相对视,又命五方鬼判询问那魂魄勾到哪里去了,但也只说并无此人。半晌后,那秦广王硬着头皮说道:“上仙恕罪,我等遍查生死簿,只知那姬贵前尘,却不知其后事何处去了。” 苏寻闻言,不由觉得奇怪:“三界生死,不都是记载于生死簿上的吗?怎地却没有姬贵的后事?” 十殿阎王中,有那泰山王道:“上仙有所不知,我等虽管六道十类,但仍有五仙不在生死簿中。” 苏寻道:“此事我知道,然那姬贵虽是人间天子,但却并非五仙之中,如何会不在生死簿上?不知……可否借生死簿一看?” 第六十九章 似曾相识 十殿阎王相互对视,生死簿原是极为重要的物事。但苏寻借阅,他们却也不敢不借,便令判官将其中一个簿子呈了上去。 苏寻道了声谢,将簿子拿来,仔细观看,却发现在文簿之上,第一行正注着姬贵的名字,乃人间天子,在位二十五年,该寿五十六岁。 但第一行寿命却被划掉,在后面批注:因其在位时奉天成礼,又铸造大钱有功,延寿三纪,该寿九十二岁,善终。 “延寿三纪,该寿九十二岁……”苏寻微微皱眉,这个年龄,算是很长寿了。 也难怪,姬贵去年才寿终正寝,原本,在苏寻离开十年以后,就应该是他的寿终之期。 不过,姬贵的延寿,在苏寻看来应该不仅仅是生死簿上写的那么简单,这一点,想来十殿阎王也心照不宣。 他们都知道“苏道真”实则,是周天子姬贵的儿子,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姬贵才能得以延寿三纪之久,甚至比其嫡长子姬猛活得时间还久。 说到姬猛,苏寻也在姬贵的下方,看到了自己的几个兄长的寿元。 姬猛,人间天子,在位一年,该寿三十六岁。 姬朝,姬贵庶长子,封苏地,该寿五十五岁。 姬匄,人间天子,在位四十三年,该寿六十二岁。 除此之外,最下面的一栏,还有一个极其熟悉的名字。 姬寻,姬贵庶幼子。 不过,这一栏的名姓却是被划掉了的。 苏寻看着生死簿,良久之后,将簿子还给了判官,面向十殿阎王说道:“多谢诸位大王成全。” 十王连忙说道:“不敢,不敢!未能帮到上仙,我等惭愧!” 苏寻看生死簿时,十王皆个心惊不已,生怕这位上仙激怒。但幸好的是,他们看到苏寻始终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给人的感觉却仍是如沐春风。看来,不愧是得道上真。 如今苏寻看完了,十王也放心了许多,知道此间事或许就了了。 但是就在这时,苏寻忽然又开口问道:“诸位大王,我看那姬贵长子姬猛早终,不知其魂魄可否接引到幽冥界了?” 十王心里略微一惊,秦广王询问了一番判官,随即说道:“禀上仙,那天子猛乃是善士,虽在位时间不久便寿终,却也不曾有鬼使勾他。他乃是善终,自行因引来到了幽冥界,恰遇到了地藏王的金衣童子,地藏王曾着命天子猛做个掌善缘簿子的案长,但天子猛却并未允可,而是求了轮回。” 苏寻问道:“既如此,不知姬猛投胎何处去了?” 转轮王道:“姬猛当有一生富贵,投胎到了善人之家。” 苏寻点了点头,没有追问。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与周室的关系,想必诸位大王应该有一些了解。不知可否卖我一个人情,给那尚在世的几个兄长各自延寿几纪如何?我当不胜感激。” “这……” 十王对视一眼,眼中浮现出了几分为难之色。片刻后,有楚江王道:“请上仙恕罪,姬朝之寿,可以延长。但是姬匄乃人间天子,寿得于天,我等也不敢擅自更改。那姬贵之所以可以延长三纪,也是因为其时已非天子之身。” 苏寻了然,也没有强求,道:“既如此,便延姬朝三纪。至于姬匄,等其善终以后,还望赐其一场富贵便罢。” “此事自无不可。” 十王皆松了口气,连忙答应。 随即,命判官在生死簿上改画了几笔,那姬朝的文字即变成了:姬朝,姬贵庶长子,封苏地,该寿五十五岁。因其拒绝传位,避免嫡庶纷争,有免战大功德,故增寿三纪,该寿九十一岁。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苏寻也觉得一桩事情了了,只是不知道姬贵的魂魄又在何处。 按说,姬贵既然没有来到地府,或许是上了天庭受封为神也是有可能的,若如此,倒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 他压住心中的疑惑,便要告辞,打算等见了尹喜之后,找个时间上天庭去问一问,或许顺便还能见一见自己的师父。 但他虽然想要离去,十殿阎王却多不舍,纷纷请其留下吃一顿筵席。十王如此热切,苏寻也没有拒绝,便留在了森罗殿。 十王大喜,当即命人摆下筵席,此处虽是森罗,但那筵席上却满是仙气,有好酒好菜好佳肴,芳茶朱果,瑶草紫芝,仿佛仙家盛宴,别有一番滋味。 苏寻吃得了筵席,也没有小气,将那花果山的灵果拿出了不少,与十王分食,各自大快朵颐,好不快乐。 酒过三巡,十王俱觉得不够畅怀,典命魂灵,令人奏乐、起舞。 那几个乐者皆有着高超的音律之妙,虽然掌握着苏寻改制的瑶琴,但若论技术,竟然都不在苏寻的琴艺之下,尤其是那领头者,一手琴奏,堪称仙音妙曲。 苏寻啧啧称奇,问道:“此是何人,音律竟如此高明?” 十王中,有卞城王说道:“此人乃南瞻部州,宣王时重臣尹国吉甫长子,名唤伯奇。” 苏寻讶道:“莫非是作琴曲《履霜操》的孝子伯奇?” 伯奇乃音律大家,更是宣王时出名的孝子,其父亲吉甫听信其后妻的谗言,将其逐出家门,而其却作下了名曲《履霜操》,表述自己的哀思愁肠,吉甫听了以后竟然悔悟,射杀了后妻,却想不到,其竟然会在森罗殿当上了琴师。 苏寻又问了旁边的几个乐者、舞者。才发现,他们竟然也都是西周时代赫赫有名的才子、美人。看来地府也会将人间的一些人才留在这里,让他们受封一些小官。 苏寻虽然心情复杂,但也不由得觉得,这对他们来说,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了吧。 不过想到这里,苏寻却又生出了一个疑惑,拱手道:“诸位大王,请恕我无礼,看到伯奇先生,我心生感触,又浮现出了一个请求,希望诸位大王能够应允。” 平等王笑道:“莫不是上仙爱才心切,想要与诸位才子印证琴艺?” 苏寻摇头道:“大王说笑了。” 秦广王见他没有调笑之意,正色道:“上仙请说,但有所求,我等自无不应的道理。” 苏寻道:“实不相瞒,我乃人间出身,从小便听闻管子的故事,受益良多。既然森罗殿有伯奇等音律大家,那想来管子应该也在殿中,不知可否会晤一番?” 管子即管仲。既然宣王时期的伯奇都在幽冥界,按说,更往后的管仲应该也会在。 然而…… 秦广王道:“请上仙恕罪,那管子……也不在幽冥界中。” “哦?” 苏寻眉头微挑,问道:“这是为何?莫非,管子是上天受封了?亦或是早已转世投胎了?” “这……”十殿阎王互相对视一眼,再度露出了为难之色。 第七十章 古来圣贤皆寂寞 苏寻看到十王脸上的为难之色,心知这可能是幽冥界的隐秘,他笑了笑,说道:“如果诸位大王为难,那此事便不必提了,不如便继续筵席,接着奏乐,接着起舞罢。” 十王闻言,似乎各自颜色交流了一番。片刻后,那秦广王屏退了判官,对苏寻附耳低声道:“上仙,此事原是秘辛,但上仙既然是得道上真,那此事却也不好隐瞒,且容我简单道来。” 苏寻道:“洗耳恭听。” 秦广王顿了顿,说道:“我等乃阴界天子,掌管凡尘生死,但是却仍不能总管四大部洲。四大部洲中,但凡得了道行,或是不服管教者,除非上方有命,否则幽冥界也不会强行拘束而来,甚至会将其名姓勾掉。” 苏寻闻言,不由得觉得了然。他也知道,四大部洲中有许多精灵,虽没有长生道果,但也通服气之法,虽然它们并非五仙,也无法长生,但延年益寿却是不在话下。如果寿命真的只是由生死簿固定,那么这些法门自然也是没用的了。 这么想来,孙悟空被阴差勾魂的确也算得上是离谱了。牛魔王等妖怪恐怕都活了不知几千年了,也没有被勾魂,孙悟空一个天产石猴得了长生道果,却还被地府勾魂,也合该他会大闹地府。 不过这倒也不算是什么秘辛。苏寻知道,秦广王定然还有后话。 果然,秦广王说了这些之后,又道:“而在南瞻部州,大多生灵都不通修炼法,自然难免生老病死、六道轮回。因此,往往幽冥界也会请些有才能或是功德的贤人,在地府任官。不过即使如此,南瞻部州仍有一种人,我幽冥界不会拘束。若其想来到,我等十王自会亲往迎接,若其不想,也不会强求其往来。” “哦?不知是何人?”苏寻知道,秦广王终于说到重点了。 秦广王道:“那便是……天下大贤!” “天下大贤?” “不错,管子便是天下大贤。除了管子,还有鲍子、百里子、孙叔敖、晏子等等大贤,皆不在我幽冥界。”秦广王说道。 苏寻闻言,眉头微皱。 原来,竟然还有这般事。 他忽然想到了曾经棋盘幻象中,自己经历的天子四世,目光变得些许复杂。 秦广王见苏寻沉默,又说道:“上仙,那姬贵之所以没有来到地府,或许便与诸多大贤一样……” 苏寻听秦广王如此说,微微一笑:“多谢大王相告。” 从秦广王的话中,苏寻知道或许那些古之先贤并没有来到地府,很可能是自有一番善果。不过,自家人知自家事,苏寻虽想偏袒,但却也知道姬贵与管仲、百里奚等先贤无法相比。 但是见秦广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苏寻却有一件事更好奇,道:“大王,苏寻却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 “上仙请问。” 苏寻压低声音问道:“适才大王所举之人,皆是我周朝的先贤。那不知道,殷商之前的先贤是否也是一样?另外,那上古时期的三皇五帝……” 苏寻说到此处时,只见到那秦广王面色大惊,冷汗直流,显然心中激荡,便止住了询问,道:“呵呵,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大王勿往心里去。” “上仙说笑了,说笑了。”秦广王喝了口茶,方才缓释了许多。 苏寻知道这件事情不能继续再问了,就算自己问,那十殿阎王也未必会再说了,因此,便不再执着这个话题,从另一个角度问道:“说起来,那地面上一些不服管教的妖魔,其名姓当不在生死簿中了吧?那若它们死了,魂灵又当往何处去?” 秦广王听到这个话题,显然心情放松了很多,其余等十王也都喝了口清酒,有楚江王代秦广王说道:“那些个妖魔,只不过是仗着几分凶性,抗拒阴差捉拿,不足为患。若是上方有命,我等自能将其拿下幽冥界,但若是没有旨意,我们往往也不会多管。” 泰山王道:“不错。它们自以为是,以为抗拒捉拿,便能够得获长生。殊不知寿数自有天定,若劫数来到,它们无手段抵抗,却又不往来地府转世,那只不过是成为孤魂野鬼,甚至是魂飞魄散,失去转世投胎的机会。” 苏寻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世间妄求长生者,也多有愚蠢之辈。” 难怪孙悟空勾了生死簿,花果山的猴子们还是得死。因为生死,其实并不是完全由阴司决定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幽冥界是提供了一种特殊的庇护。 毕竟有幽冥界,就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若是因缘得当,未来成就仙果也不是不可能。但如果没有六道轮回,那死了,可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也怪不得西游路上的那些妖怪,会有很多都执着于“唐僧肉”了。 想起在“苦海”中看到的那阴阳鱼推演,其中那太乙救苦天尊发宏愿时曾许道:“十方天尊,十殿冥王,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幽冥界的存在看来真的是一桩大功德啊! “如此说来,诸位大王当真是慈悲。苏道真敬诸位大王一杯!”苏寻举起酒杯,真心实意地敬了十王一杯酒。 十王大喜,接连说道:“不敢,不敢。上仙演化太极,给道门带来了太极图的造化,那才真的是功德无量,我等也当敬上仙一杯!” 十王一人一杯敬酒,苏寻来者不拒,皆轻描淡写地饮下。 一时,筵席重摆,舞乐再开;音像粲然,宾主尽欢。 筵席散去之后,十王还想留苏寻小住几日,但苏寻却并没有继续逗留的心思了,便婉拒了十王的盛情,在十王的亲自欢送下,离开了森罗殿,出了鬼门关,打算从黄泉溯流而上,回归阳间。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大笑陡然响起,十王顿时脸色惊变! 苏寻一怔,紧接着,伴随着大笑声,在那远处的阴山,似乎排开了一列战阵,随即一阵擂鼓之声接连响起,震动幽冥的大吼声赫然响起: “战!” “战!” “战!!” 第七十一章 此去泉台招旧部 只见那一队战阵,擂鼓击瓮,声震九幽。掀起了滚滚黄风,腾腾杀气,那一队战阵实际上人数并不多,只有不足百人。 可就是这百人的战阵,竟然声势宏大,气动阴山,更胜十万大军! 百人之前,为首的乃是九名战将,个个身穿战甲,战甲上绣有狰狞的图腾,图腾有鸟有兽,凶猛无比,恰似图形所载的上古四凶浑沌、穷奇、梼杌、饕餮等,但却比之传说中的要更加凶悍。 九名战将之中,又以为首的一位大汉最为神勇,他腰扎背膀,双肩抱拢,目闪神光,气势豪放。坐于巨大的食铁兽上,即使身处幽冥,却也不可一世。 随着战阵擂鼓,煞气升腾,一重重黑云连成一片,轰隆一声,阴天之下竟然引动无边雷震,恰似有一尊庞大的凶兽扑天而起,将士齐声呐喊,为首的大汉则高喝道: “谁敢与吾一战!” 随着大汉高声,只见强风滚滚,惨雾漫漫,身后八人将旗帜扬开,旗帜之上赫然出现“九黎”二字! 十殿阎王明显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会有这战阵出现,皆面色剧变,道:“不好,快点聚阴兵避战!” 十王之中,忙各自扬开一块令牌,要令阴神阴兵各自隐蔽,不要与之冲突,但就在此时,那大汉却仿佛注意到了他们一般,陡然将身后一把巨大的强弓拿起,挽将起来,搭上箭,扯满弓,叫一声:“着!” 嗖! 顿时,一道强大的破空之声飞逝,一把巨箭呼啸,直向十王为首的秦广王激射而来! 正是:弓开如白日行空,箭去似飞星坠地! 秦广王感觉莫大杀意,心惊胆战,千钧一发之际,忽地身旁一道紫光飞现,下一瞬…… 轰!! 炽烈的爆发陡然扩散,令十王皆一个踉跄,但那巨箭却被一把宝剑挡住。 十王回头,正看到苏道真手持一把宝剑,周遭有青莲光影不断升腾浮现。 正是苏寻以莲心剑挡住了对方的一箭! 然而他挡下这一箭,却也感觉其中爆发出了恐怖的力量,难以直接抵消,便忙以一种极为玄妙的手法将这力量分散了下去,这手法恰好便是从那棋盘幻象中领悟到的轩辕黄帝的剑术。 这巨箭力量浑厚,但苏寻剑法精妙,仍将其牵引开来,让其偏离了方向。却见那巨箭斜斜射入一座高山,轰然一声,竟直直插入那高山的山腰,接下来便是烟尘沸腾,轰隆之声不断,那一箭竟令这高山拦腰断裂! 但即使如此,那一箭余势仍不止息,径射入到一座鬼城之中,城楼在其势之下,也赫然倒塌! 一道浩瀚磅礴的煞气,呼啸而起!! 秦广王冷汗不止,连忙道:“避战,避战!我等避战,他不会硬逼,上仙,切不可与之冲突!”忙着令阴差皆躲避了起来。 一时,厉鬼急忙遮掩,不再哭喊。十八重地狱竟然一片安静! 整个幽冥界悄无声息,只剩下阴山处的马蹄声仍滚滚作响。苏寻见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那大汉,却没想到大汉似乎也再看他! “炎黄后裔,竟如此轻松地便挡住了我这一箭,不错,果然不错!”那大汉目光灼灼,眼中泛出奇异的光彩,与苏寻对视。半晌后,忽然一声长笑,见幽冥界无人应战,却也没有再继续引发冲击,而是卷兵马扬长而去了。 幽冥之中,只有一声放肆的长笑不断回响:“既然无人应答,那么来日再战!哈哈哈哈哈……” 看着大汉离去,苏寻心中不由感到豪迈,赞叹道:“好气魄,好个战神蚩尤!” 是的,九黎旗,八十一个兄弟,九位大将,凶兽图腾……那大汉毫无疑问,便是兵主蚩尤! 想不到,竟然会在这幽冥界看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战神,此行算是不虚了。 虽然苏寻在棋盘幻象中,也见过黄帝大战蚩尤。但,那只是以“象”推演,并不是真正的大战,而这一次蚩尤的风采,更甚于棋盘幻象! 也许,蚩尤之名在后世皆是穷凶极恶的象征,没什么好印象,就连“蚩尤”这两个字,也很可能并不是他的本名,而是污名。 毕竟,蚩字,引意为丑陋、无知,而尤,则是尤甚的意思。 但其实,就算是轩辕黄帝,对蚩尤也是很尊敬的。蚩尤的战神之名,或许便是从黄帝时期流传下来的。 《龙鱼河图》有记载:灵尤没后,天下复扰乱不宁。黄帝遂画蚩尤形象以威天下。天下咸谓蚩尤不死,八方万邦皆为殄状。 而《史记》中更是提到了,秦朝时,始皇帝以蚩尤为兵主并且加以祭拜。 在苏寻的眼中,蚩尤绝不是什么邪神,也不是穷凶极恶的代表,他和三皇五帝一样,都是人族的始祖之一,当受到尊敬! 只是,或许理念不同而已。 另一旁,见到九黎收兵,十殿阎王皆松了口气,秦广王擦拭额头的冷汗,对苏寻道谢:“多谢上仙适才相救。” 苏寻微微摆手,说道:“十王诚心待我,分所至也,无须言谢。” 他虽说话,但目光却始终看向那战阵远去的烟尘。就在这时,忽然阴阳鱼有所感受,微微转动,一副副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恍惚间,苏寻仿佛看到了:一个大汉被镇压在黄泉。 但那大汉浑身锁链,被绑缚在牢狱之中,却并无任何惶恐,反而放肆大笑,不可一世!无论是刀劈斧砍还是风火雷电,皆无法让其屈服,忽的他一振身躯,竟冲破枷锁,幽冥之中瞬间有无数声响附和,震慑泉台。 那大汉竟召集旧部,气冲天府,扬起九黎旗,掀起大滔乱,杀入森罗殿,破出鬼门关! 若不是场景的最后,浮现出了一个身穿黑色帝袍的男子,也许,他真的能杀回人间!! 苏寻不由为这场景震撼。 好,好一尊战神,好一个兵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虽死于涿鹿,被打入黄泉,但仍有忠心耿耿的兄弟追随,甚至反而在这幽冥界霸占了一方之风云! 不过,在这之后,从十王的话中,苏寻也得知了,地府的势力虽错综复杂,但还是以酆都大帝为首。 蚩尤虽是鬼雄,但地府有酆都大帝坐镇,更有太乙救苦天尊、地藏王菩萨镇压,因此,其平时也很少杀将出来。 那么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再度出现? 苏寻目光微凝。 他总觉得,蚩尤这一次出现,仿佛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联想到他离去之时的话语,其目的,毫无疑问,是跟自己有关! 莫非,是因为自己是黄帝后裔的缘故? 不,应该不止如此,炎黄后裔,何其之多?自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仔细想想,那蚩尤临走之时,眼中的奇异光彩,肯定是要提醒自己什么。联想起在地府听闻的有关于上古先贤不入幽冥的事情,以及姬贵的下落,苏寻心中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的阴阳鱼,突然开始微微转动了起来! “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莫非……父王的下落,与这有关?” 苏寻感受着阴阳鱼地微微转动,忽地回想起那“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的竹牍,而就在这时,阴阳鱼再度凝聚出了一幅场景。 在那场景之中出现的,赫然正是姬贵! 第七十二章 昔人已乘黄鹤去 苏寻的目光微微闪动。 在那场景之中,姬贵赫然在目。但那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中年人,而是一个……少年。 是的,姬贵的一生,正在阴阳鱼的推演下,缓慢地展现在苏寻的眼中。 以一个“人”的一生来讲,姬贵的一生,其实是很平凡,甚至可以说是很平庸的。 他乃是周灵王姬泄心的第二子。有一个哥哥,叫姬晋,也即是著名的太子晋。 姬晋自幼天资聪颖,温良博学,不慕富贵,喜爱音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诸侯之中有着极大的盛名。 太子晋在时,晋平公派大贤师旷前往朝见,问他何为治国之道,他旁征博引,侃侃而谈,让师旷钦佩不已。晋平公得知以后,决定以周朝马首是瞻。 其时,晋国刚刚击败楚国,恢复了霸主地位,一时声势无二。 不久后,因大雨连绵,谷、洛二水泛滥,危及王宫,姬晋以“川不可壅”提出用疏导的办法来治水,立下了卓绝的功勋,并因此,被周灵王正式立为太子储君。 在那个时候,姬贵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 他对自己的哥哥姬晋是很尊敬,很钦佩,甚至是很崇拜的。 而姬晋,对于自己这个弟弟,也是很亲切的。 直到有一日,姬晋忽然对姬贵说,他不想当太子了。 姬贵很是疑惑,因为太子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未来更是整个大周天子唯一的继承者。 而太子晋,更是赢得了诸侯的钦服,如果是他的话,一定可以重振大周! 可是,面对姬贵的疑惑,太子晋却说:“天子不过是朝生暮死,世间唯‘人’者,方能大治天下。” 姬贵不理解,但终究是讲这句话记了下来。 在那之后,姬晋便不再对朝政的事情多加关注,后来有一日,因为拒绝加封,他还与自己的父亲周灵王姬泄心大吵了一架。 在姬贵的记忆中,那一架吵得很凶,从那一日起,周灵王和姬晋便不再多谈。直到,在姬晋二十岁染重病宾天之际,姬贵才看到周灵王的失声痛哭。 那天,姬贵忽然觉得自己成长了许多。 太子晋死后,周灵王茶饭不思,日夜思念,一连数年,只拿着太子晋的笙箫每日惆怅。姬贵为了不让父亲过于悲痛,便说,自己出猎时,曾看到哥哥在沟岭上,骑着黄鹤,吹着笙,哥哥要自己转告父亲不必挂念,其已随仙人而去了。 可是周灵王听了姬贵的话,看着姬贵长长不语,眼中反而露出了复杂的光芒,有欣慰,但也有恍然。 在那之后,他更加想念太子,日夜不宁,神情恍惚。 终于,周灵王姬泄心也病了。 姬贵连夜照料父王,在一天的深夜中,姬泄心迷迷糊糊入睡,忽然惊醒对姬贵说道:“晋儿来接我了,我应当走了。这周室天下,以后就交给你了……” 于是命令传位于次子姬贵。癸巳日,姬泄心便病死了。姬贵即位,成为了周天子。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姬贵一直疑惑,疑惑而又不解。 直到……十五年后。 苏寻看着阴阳鱼的推演,渐渐地沉默了下来。 在姬贵继任周天子之后,他看到了很多。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出生。 正是在姬贵继任的那一年,自己“出生”了。然后,十五年来的成长经历,也是历历在目。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很小的时候,姬贵就多次提到想要将储君之位传给自己。因为自己和那太子晋,实在是太像了…… 或许在姬贵的眼中,自己便是另一个太子晋! 而与太子晋同样的,自己,也没有选择继任太子的身份。并且,也匆匆离去了。 场景很快便来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姬贵的长子太子寿宾天了,姬贵握着太子寿的手,悲痛万分。在这一刻苏寻才发现,原来姬贵比自己想象的付出的更多。 但他毕竟是周天子。因此,他只能振作起来,当日甚至做出了不甚在意的表情请苏寻过去,商量继任储君的事情。 然而苏寻离去了。 守藏室外,姬贵看着苏寻留下的竹牍,沉默不语,他再一次懂了很多事情。半晌后,他便将苏寻的封赏革去了,虽然表现的愤怒,但他的眼底深处浮现的,却是欣慰和期待。 苏寻知道,从那一刻起,姬贵便理解了自己的心。 再之后。 姬贵又经历了十年的天子生涯,渐渐地,他的心累了,但幸好的是,因为苏寻的原因,王子朝受到了很大的感染,几个兄弟变得和睦了,没有再因为天子之位自相残杀。 十年后,姬贵成为了周室少有的将大统之位禅让出去的周天子。 他本该就此死去,但却反而因为让出了天子之位,获得了三纪的寿命,原本垂死重病竟然轻易痊愈,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感触! 生老病死,受命于天。天之一言,重于泰山! 与之相比,“人”只不过是轻如鸿毛罢了……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姬贵的脑海中开始不断地回想着自己的兄长姬晋。姬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开始模仿,开始体悟,开始学习记忆中的姬晋。 在接下来的三纪寿命中,姬贵尝试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须臾中,他的心开始得到解脱。 姬贵从心所欲,终于,达到了一种名为逍遥的境界。 他在守藏室中,直到最后,唯一的执念,便是希望能够再见到苏寻一面。或者……有可能的话,也再见到自己的哥哥姬晋一面。 三纪之后的一天,姬贵握着手中的竹简,他的一生也在自己的脑海中回荡着。 那一日夜里,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多…… “婉兮娈兮,总角丱兮。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姬贵忽然低唱。 忽然,他明悟了。 在这一刻,他与当年的太子晋与病逝前的周灵王一样,终于懂了。 同时,他也知道,自己的寿命要到了。 但这寿命却并不是因天而予,因天而终的。 这寿命是因“人”而生,因“人”而终的! 在那一晚,他也看到了。 看到了姬晋骑着黄鹤,带着姬泄心,从梦幻之中缓慢地出现,看着姬贵,伸出手来。 在那里,他仿佛能永远的看到这泱泱天下,也仿佛能看到苏寻。 苏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姬贵饱含爱意和欣慰的笑容。苏寻知道,那笑容,正是留给他自己的。 因为姬贵知道,总有一日,苏寻一定能看得到这笑容。 一道金光划破,流窜于天地间,溶于泱泱华夏。 幻象,就此终结。 “父王……” 苏寻的目光,不觉深邃了起来。 半晌后,他也释然了。 “这样也好……” 苏寻终于知道,姬贵去了哪里。 姬贵,乘鹤而去了。 并且也许他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可他却亦是永存了下去。 活着的人,总会死。 但是有的东西,却能永恒不灭。 这便是……“人”!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苏寻回过神来,盯着滚滚黄泉,默然不语。 第七十三章 那时同唱鹧鸪词 见到了兵主蚩尤的英姿,更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苏寻就更加没有留再逗留幽冥界的理由了。 于是,他便在十王的送别下,溯流而上,回到了阳间。 离开阴间,顿时有阳光缓缓洒下,既带着自然造化,也带着人间温情,使这苍茫天地满载希望。 他重新回到守藏室,此刻,白牛还在吃草。此次阴间之行,虽被十王留下举办了一场筵席,却也没有过多几日,苏寻看了看天空,便打算离去。 但就在这时,忽然,远处的丛林之中,隐约有一阵车轮声响了起来。 苏寻遥遥望去,发现远处有两架马车,扬尘而来。其中一辆马车前坐着的,竟然正是周天子姬匄,而驾驭另一辆马车的,也很熟悉,却是苏寻的兄长姬朝。 姬匄和姬朝,都是他的兄长。只不过姬匄是嫡出,而姬朝是庶出。 “寻弟!” “寻弟,吾来看你了!” 人未到,声先至。 离得遥远,姬朝和姬匄便已经呼喊出声。苏寻见状,心中一动,动了动脚步,但还是留了下来。 很快,两架马车便来到了守藏室的跟前,姬朝和姬匄皆下车,他们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似乎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看到如此场景,苏寻便知道,两个人应该不是商量好了的,竟是不约而至。 “朝兄,匄兄,许久不见。” 苏寻上前迎接。 马车停下,两个老者从上面下来,相互对视一眼,随即皆看向苏寻道:“寻弟,好久不见!” 三人见面,姬匄和姬朝的目光一开始有些复杂,此次前来,可以说是略有些仓促的,虽然心里或许早有所准备,但是真的见到了这个模样没有丝毫改变的少年人,却仍然心生无限感慨。 苏寻是少年,他们,却已经早称得上是“垂垂老朽”了。 “两位兄长,为何皆沉默不语?”苏寻问道。 姬匄和姬朝闻言,眼中的复杂感情却渐渐散去,只留下了些许羡慕之色,相视而笑。 姬匄道:“哈哈,寻弟,我带了好酒,来此就是为了与你痛饮,一醉方休。” 姬朝道:“匄弟想的却不周到,我这车上,虽也带了美食美酒,但还有当年寻弟的琴棋书画,今日定要与君同乐,方才不复寻弟归来豪情!” 苏寻看着两位兄长,平心而论,他小时与这两位兄长接触的并不算多。若说感情,尤其是少年时代,这两位兄长皆贪恋天子储君大位,互相敌视,因此也并不能说如何深厚。 可是,如今面对两位兄长,他却不自觉的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情谊,笑了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姬匄和姬朝眼中顿时浮现了几分轻松,俱笑道:“请。” 三人一同进了守藏室,阳光透过守藏室的窗口,显得有些许昏沉。 姬匄和姬朝将美酒美食都从车上拿了出来,一同摆了个台子,相互斟满一杯,敬给苏寻:“寻弟,这一杯敬你。” 苏寻拿起酒杯,一口饮尽,姬朝顿时道了一声豪迈。苏寻便也将酒斟满一杯,先给姬朝:“朝兄,这一杯是敬胞兄之酒。”姬朝当即饮了。 苏寻再斟满一杯,敬给姬匄:“匄兄,这一杯是敬天子之酒。” “哈哈,余一……我这天子之位,说起来还是朝兄与寻弟赐下的,这杯酒的确该罚!”姬匄一口饮尽。 看着两位兄长皆喝了酒,苏寻心中开心,但也觉得惆怅。 岁月在他们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了。 姬朝还好,那姬匄,明明年龄比姬朝小得多,可是,显得却更加憔悴。 可是不知为何,苏寻从他们的身上感受了几分洒脱。这倒是与自己印象中有所不同。 但仔细想想,他们,毕竟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他们能够的心境能够有所缓释,却也并不是很意外的事情。 三个人开始畅聊。 他们没有聊什么国家社稷,也没有聊什么仙道常吉。 所聊的,只不过都是一些少年时代,甚至是孩提时代的故事。 一开始还好,但是到后来,姬匄和姬朝竟然开始互相揭短,这个说姬匄小的时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乳臭未干,到了舞勺之年还要让人伺候屎尿,也能当上天子;那个则说姬朝声色犬马,夜夜笙歌,竟然现在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年轻,真是没天理。 看着两个兄长,苏寻不由失笑。 失笑当中,却也有几分唏嘘。 重回故地,时过境迁,唯有自己没有变化,也许自己真的少了点人气儿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寻便给他们弹奏瑶琴,又一同下棋、绘画良久。 从日出到日落,黄昏时分,这场筵席也就接近尾声了。 三个人都有些醉意。这醉意不仅来于美酒,也来自黄昏。 花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自醉。 姬匄再敬了苏寻一杯酒,接着,突然站起身来,醉醺醺地摇晃了几下,重新拿出了两个杯子,分别将酒杯斟满,三拜过后洒在地上:“这两杯酒,是敬父王与猛兄的。” 姬朝见状,也有样学样,吐着粗气再敬了两杯酒祭天祭地。 两人眼中浮现出了许多忧郁,姬朝说道:“寻弟,这一次我过来,便是为了与你畅饮。如今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又有了这么多的快乐,也该回去了。” 姬匄道:“不错,余一人毕竟是大周天子,天下还有很多事在等待余一人。” 姬朝也笑道:“虽然我一直看不上匄弟,但是匄弟这个天子,倒也没有失了父王的威风。” 两个人说着,似乎,便要收拾东西离去。 看着两个兄长,苏寻道:“二位兄长且慢。如若二位兄长愿意,我可想办法引二位兄长化凡入仙,出尘于天地之……” “寻弟,不要说了。”姬匄开口道:“人各有命,对我而言,能成为天子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即使终有衰日,但我亦愿往矣。” 姬朝也道:“我没有什么宏图壮志,只愿安乐一生,死后能够回归尘土也便罢了。呵呵,说起来,前些日子我本染了重病,就要一命呜呼,却又忽然痊愈。想来这是寻弟带来的福分啊,有这个福分,我也就知足了。” “朝兄,匄兄……”苏寻看着两位兄长。忽然,仿佛明白了。 他一瞬理解了。 也许这两位兄长,冥冥之中,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过他们却仍愿意走下去。 这是另一种的解脱,不是身体,不是灵魂,却是心灵上的解脱。 他们永远不会像苏寻一样,能够成就长生道果,即使有成仙机会,也不可能。 因为他们的心老了,长生对他们的用处已然不大,不如说只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 成仙最重要的便是道心,而他们没有道心。幸好的是,他们有自知之明,因此他们能解脱。如果没有道心,又没有自知之明,便只会迎来劫难,最终在漫长的岁月中沉沦,成为一具行尸走肉。 这便是长生劫。 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度过自己心劫的。 但是他们却度过了。 或许他们也不会像姬贵一样。相反更有可能的,是如同姬猛一样在地府求个轮回。不过即使如此,这也是一种心灵上的圆满和解脱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他们不能超脱,却能放下。 “既然两位兄长已做出了决定,姬寻便遵从。”苏寻站起身来,拿起酒杯,恭敬地敬了两人一杯。 姬朝喝了酒,脸上更红了,醉眼朦胧笑道:“猛兄宾天之时,是含笑而逝的,我们也希望能够那样。” 姬匄也说道:“朝兄说哪里的话,今日见了寻弟,我心愿已了,早就能够溘然长逝了。” 苏寻听着两人说的话,心中复杂,将从花果山带来的灵果取出,哗啦啦装入到了那些空坛之中:“两位兄长且稍待,将这些灵果带回去吧,就算是弟的一片心意。” 姬匄和姬朝欣然笑纳。 苏寻便帮两人将灵果运到马车上,送两人归去。 临走时,忽然,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向苏寻,姬匄和姬朝对视了一眼,姬朝便问道:“对了,寻弟。你是仙人,那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可见到父王了?” 苏寻顿了顿,道:“见到了。” “我看到父王在瑶台之上,骑着黄鹤,吹着笙箫,两位兄长不必挂怀,父王已随仙人去了。” “哈哈,我就知道,以父王的功绩,定能够胜于我们。” 姬匄和姬朝闻言,同时大笑了起来,随即,在这一片纸醉金迷中,各自催动马车,扬长而去了。 第七十四章 天与人 夕阳西下。 苏寻看着满天火红,心中思绪纷乱。 他伸出右手,右手掌心之上,一块小小的石碑出现在上面。 这正是从上君那里得到的无名古碑! 就在古碑出现的那一瞬间,天地,变了。 在苏寻的眼中,苍天仿佛是一面明镜,倒映着的是整个南瞻部州! 而“镜子”里的南瞻部州,则有无数道流光对映着。 那些流光散乱无序,仿佛一块块碎片,但每一块碎片,又仿佛是数之不尽的繁星。 苏寻知道那些碎片的正体。 那,便是“人”。 或者可以称作是“人道”! 当年西出函谷,苏寻伴随老子,看到的是造化,是自然,或者说,是“天”。 “天道”! 而如今,他回到故乡,从蚩尤身死而长存的精神,从姬贵逝去而永存的思念,推演出了“人”。 天道,自开辟之初,混沌之始,便存在。 而人道,则是从人的诞生伊始! “天道”和“人道”都是道,但是,却并不是同一的道! 道有无数条。 而“天”和“人”,分明便是两条截然不同的。 或许,它们并不对立,可是却肯定是各自独立! 苏寻终于明白,为何四大部洲之中,唯有南瞻部州会有如此不同的气象。也终于明白,为何四大部洲之中,唯有南瞻部州,要受天庭的挟制! 因为人道,是一种尚不可知的力量。其可以是很弱小,也可以是很强大。可以翻天覆地,亦可以与世同生! 而谁都不知道,人道是否会对天道造成怎样的影响…… “苏君,这座石碑,是你的了。它的上面没有名字,至于应该有什么字,全凭你自己的心意。” 上君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但这一次,他彻底明白了其含义。 原来,比之自己想象的,要更加的深奥。 “‘天’,是先天。‘人’,是后天。那么,我的‘太极’,我的‘鱼儿’又是什么呢?” 苏寻不由想道。 他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太极,便找到了自己的道。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太极是自己的道,这毫无疑问。 但自己的道,并不仅仅是太极。 难怪老子并没有带自己回到天界! 苏寻的心中忽然浮现出了无限感激。如果,当初老子带自己回天界了,那么自己或许永远都不再会发现这所谓的“人”了。 那么自己的选择,一定会是“天”! 这里的天,并不是天庭,而是天道。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自己现在非得要选择“人”。只不过,老子给了自己选择的机会。 他没有单纯的让自己去天界,而是让自己回到了南瞻部州。而如今,终于是到了自己必须做出抉择的时刻了。 是“天”? 还是“人”? 还是两者皆无? 看着上君给自己的这块古碑,苏寻终于明白了。 上君,或许也意识到了老子的意思。 因此他更加帮助了自己,拥有确切这个立场的能力! 苏寻迟疑了半晌,最后,并没有在古碑上刻字。 “我仍无知矣!” 他叹了口气。 不过,他也并没有气馁。毕竟,自己才顿悟了多少年? 自己还有时间! 也许,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在那里得到。 苏寻将古碑收了起来,随即,目光缓缓转动,看向南瞻部州的东北方:“本来,我不想去见你的。但是现在看来,也许,这是必然的。” 在东北方,一道木色气象冲天而起。 木色连接天庭。 但是,在苏寻的眼中,那苍天的镜面世界中。木色却与人道相通! 世界的真相,或许不在,但也或许,就在那里。 不错。 那个位置,正是鲁国! 而在那里。 一位圣贤,即将逝世…… 苏寻离了守藏室,白牛顿时欢快地扑了过来,用力地蹭着他。 而他又看到,白牛的目光,多了许多童趣。 一个身上长着绿草,眼中却有着童趣的白牛。它的出现,让苏寻不由笑起来: “哈哈哈,我道逍遥,是人也好,是天也好,都改变不了这一点!牛儿,向东北方向去,我要与圣贤喝一杯酒!” …… …… 与此同时。 天庭,一日,玉皇大帝驾坐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有太白长庚星俯伏启奏道:“陛下,下界有心生九窍者,寿元将尽,臣斗奏请授其仙箓,予其神官。” 众神听闻,皆看向玉皇大帝,不少神通广大者却目光一凝。 玉皇大天尊问曰:“卿所言之人,是何方籍贯,有甚功绩,足以授予仙官?” 金星道:“此人乃南瞻部州,鲁国陬邑出生,其生而七漏,心有九窍。但奉行周礼,施礼天下,德高望重,功德无量。不仅是他,其座下有三千弟子,其中多有贤人,皆可封以为官。” 玉皇大帝问道:“此人是何名姓?” 太白金星答道:“此人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 玉皇大帝喜道:“既行周礼,当是奉天之人,便依卿所言,命天女接引,大开金桥,奉迎其升仙门。” 太白金星问道:“不知陛下要封其为何官职?” 玉皇大帝沉吟道:“封司阍星君,掌灵星门。” 玉帝此言,顿时让众神心中一凛,不禁暗道:“好大的官职……” 灵星又名天田星,共有两颗,分别主掌“天荒”和“地荒”。司阍星君掌灵星门,就相当于能够掌握天地智慧。而且,称作是“星君”不是“星官”,更说明了其权力之大,隐约还在太白长庚星之上! 然而,太白金星听闻,却没有丝毫意外,道了声:“天尊仁慈。”便领了旨,出了南天门请天女降下神迹,当即南瞻部州东北方向,有无尽异彩连连,光芒攒动。 玉皇大帝与众神并没有就此散朝,而是于天庭静待,摆上宴席,与众神准备庆贺星君登天。 不过,就在这时,玉皇大帝眼底深处,忽然微微凝起。 只因就在他观察鲁国时,却发现,南方有一道紫气冲天而起,驾驭着白牛,向鲁国的方向激射而去。 不仅仅是玉帝,众神也有许多,都注意到了那道紫气,皆是面色微变,都不由地看向玉帝左侧一个须发皆白,闭目养神的老者。 难怪,平时只在离恨天上,从不上朝的道祖,今日竟然也破例了。 第七十五章 仁与礼 苏寻看着东北方的远处,就在他来到云端之后,那里忽然浮现出了霞光万丈,无数氤氲旋回,妙音隐奏。 与此同时,九重天处有一道彩光凝聚,一座金桥缓慢地形成。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t_x_t_8_0._c_o_m “天庭……” 苏寻一瞬,便意识到了那彩光和金桥的本质。 不错,正是天庭! 看来,这位圣贤逝世,竟然连天庭也想要招揽。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的确是当然的。 孔子是天下大贤,这毫无疑问。但是,孔子却不仅仅是天下大贤。 他奉行的周礼,亦是奉天而生。 看那金桥和天门,苏寻不由得想起天子四世中的最后一世。那最后迎接自己的声势,可远远没有如此宏大。 不愧是“孔圣人”。 苏寻看着东北方,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心中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他驾驭着白牛,穿过一重厚云,与此同时,周遭有无数鱼儿跃动,有无边造化汇聚。 穿过白牛之后,苏寻伸了个懒腰,忽地在白牛身上掉转了位置,将身躯面向后方,倒骑白牛。 而与此同时,顿时,那白牛有所感受,哞哞怪叫了几声,方向发生偏移,甚至似乎差点坠落下去。 “牛儿牛儿,你的方向错了!你要知道,你可是从心所欲,却不失本心道路的自然之灵啊!” 白牛:“哞!” 苏寻倒骑白牛,很快,便来到了鲁国上空。 他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座宏大的学宫,其中有弟子朝礼,数量远超三千之数。 那些弟子,竟每一个,都散发着浩荡生气,让苏寻不禁有一种敬佩之心油然而生。 按下云头,苏寻落地上,向学宫的方向行去。 片刻后,他已接近学宫,还未到达,便看到远处学宫之畔,一个耄耋老者拄杖于门前,遥遥相望。 此人,正是已到了七十高龄的孔子。 苏寻离得老远,便高声道:“老子之徒苏道真,见过孔夫子!孔子,别来无恙否?” 当孔子看到苏寻的时候,似乎一瞬有些意外,但还是来到了苏寻的身旁,面对苏寻行礼道:“孔丘见过苏子。当年一面之缘,不想苏子风采依旧。” 孔子惊讶于苏寻的少年模样,但是,似乎也没有太过于在意。 苏寻则缓慢地从白牛上下来,面向孔子,微笑执礼道:“当年孔子不知如何对我师行礼,如今却知道如何对我行礼。莫非孔子已懂得了何方为前,何方为后了?” 孔子微笑摇了摇头:“不懂,不懂啊!我只是从心所欲,不逾规矩罢了。” 苏寻看着孔子,此时,孔子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是一个老朽。 而且,他已染了重病。 只怕明天自己便见不到他了。 这么说,自己来到倒是刚刚好:“孔子,我今日来,并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与你一起聊聊天,论论道。看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不知道方便否?” 孔子道:“无妨,请进学宫一叙。” 苏寻点头:“善。” 两个人便相互伴随,进入到学宫里面,学宫里面,顿时以端木赐为首的无数弟子面对二人行礼。二人径向高处,在一处台上落座。 孔子的身体不太好,苏寻便没有请他喝酒,而是奉了一杯茶给他,给自己,则是斟了一杯酒。 两人同饮。半晌后,苏寻看着孔子,道:“孔子,或许,我本早就应该来见你了。只可惜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因此才晚了接近二十年的工夫。不知道,你如今可得道了?” 孔子摇头道:“我虽奉行一世,但仍未得道矣。” 苏寻道:“我曾听闻,你奉行的道,乃是礼。那么孔子可知晓礼究竟为何物?” 孔子道:“礼为道德之基,可推行道义。信用可以维护礼,刑律可以匡正非礼。道义者,能产生利益,利益可以抚慰平民,最终成就盛世。此为政之大节也,亦吾之道也。” 苏寻道:“既如此,你奉行了一生,为何天下还没有太平?” 孔子道:“礼以仁为归宿,仁者,人也。人不奉行于礼,吾道终不能成。两年前,齐国陈恒专擅齐政,杀齐简公,自任丞相。吾请鲁公、季孙讨伐,却不得也。今天下礼已崩坏。泰山其颓乎?梁木其坏乎?哲人其萎乎?吾道将穷矣!” 苏寻看着孔子,心生无限感慨。 孔子在他面前看来,只是一个凡人,并没有大法力,也没有大气运。 但这样的人,一生的追求之心,却让苏寻敬仰至极。 而且苏寻能看得出,孔子和自己两个兄长不一样。他的心没有老,甚至,可以说他已有了“道心”! 也难怪天庭会愿意邀请他了。 苏寻不过,孔子的境况,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和自己很像。看来自己这一次真的是来对了!孔子的路会给苏寻一种借鉴,因为他的路,某种程度上来说与自己相似。 甚至可以说,孔子就是某种意义上的苏寻! 斟酌了一下,苏寻决定将事情全盘拖出,随即说道:“按你的说法,你之一生,虽然希望能复礼,但所望归者,却又是仁。礼者,天道也。仁者,人道也。仁与礼虽不冲突,却相互独立。” “泉水枯竭,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你身在江湖,却想天下之人相濡以沫,恐怕这正是你不能得道的原因。” 孔子闻言,顿时目光一闪。 仁与礼这两个字,在他的脑海中浮现,顿时,一生的碎片也缓慢地重现在他的心中。 他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已至了,心中唯一的遗憾便是不能得道,看不清这世事的烟云。 但如今,似乎自己的道越来越清晰了。 孔子本就是不世出的圣贤,他意识到了苏寻说的话,心中顿时浮现出了无数清晰的概念。 礼源于天,仁源于心。两者如何可以共存? 但是,礼,是他一生所奉行的,仁也是他一生所追求的。他的道仁礼相依,又岂能因此而废? 一时,孔子默然,苏寻也并没有追问。等着他的沉思。 时间缓缓地过去了。就在这时,忽然青空之上,仙音飘荡,天花乱坠,一道磅礴大功德的气息从天空降下,将学宫笼罩了起来! 苏寻当即便意识到了,孔子的寿元已经尽了。他毕竟与自己不一样,是一个凡人!此刻,由不得孔子继续思索了。 他,必须要做出抉择了! 第七十六章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天花乱坠,功德澎湃。 孔子上方的天空中,忽有仙音缓慢奏起,垂天的光幕从天空中,如若瀑布一般,带着满天芳华坠落下来。 在无数花瓣的弥漫下,于孔子所在的高台之处,一座金桥逐渐生成,金桥的尽头是异常宏大又仙气四溢的大门。 此为,仙门! 在金桥成就以后,仙门也轰然打开,里面有无数天女,飘舞霓裳,身如梦幻,俱都在仙门之中垂头等待,等待着孔子登上金桥。 仙门开,金桥立! 这金桥和仙门蔚为壮观,并且没有屏蔽凡人的视听。 因此,在鲁国之中,无数人都看到了这盛况。 不,不仅仅是鲁国。 整个南瞻部州,都看到了东北方的上空,有异彩纷呈! 仙神。 这个遥不可及的存在。自古以来,为人所祭拜的存在。即将在鲁国诞生! 虽然,金桥并没有昭示成神者为何人。但是,但凡有见识者,都知道……这成为仙神者,毫无疑问,正是那“天纵之圣”,孔夫子!! 无数诸侯的心中,都开始浮现出各自复杂的情感,想入非非。 而天下间,那孔子曾教导过的数之不尽的弟子们,则为夫子开心不已! 夫子能成神,这正是因为,夫子是对的啊,他有着大功德! 夫子的一生何其壮哉?可是,这一生却不得志!他虽然得到了极大的名声,受到了极大的尊重。可是,却从未真正得到诸侯们的认可!即使有的诸侯真的为夫子所折服,但往往,也会被其他贤才阻止。 而如今! 诸侯不认可他,上天,却认可了他! 在鲁国学宫之中,苏寻也看着沐浴在天地异象中,面对着功德金桥的孔子。 他清晰地看到,孔子的寿命,已经终结了。 原本孔子的气机已断绝,可是,就在功德金桥到来之后,一股极为精纯的天地灵气,灌入到了他的体内,一瞬,便让孔子重新得到了生机! 这天地灵气还在不断涌来。而这力量,苏寻却知道,正是“注神体”的力量。 看来,这一次天庭的确表现出了很大的诚意。 不但让孔子得封仙官,还主动引发天地灵气,为其铸造神体!一旦孔子得到了这天地灵气,那么就真的可以一步登天,成为一尊真正的仙神。 可是还不仅如此。 就在天地灵气不断灌注到孔子的体内之后。突然,孔子的精神愈发精纯,紧接着,天空之中再度出现了靡靡之音,就在此刻,苏寻脑海中的阴阳鱼却陡然流转了起来。 “这是……”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o m 苏寻目光微动。 在他的眼中,却看到了从天门之中,浮现出了一缕缕木色气象。 那是……道果!! 道果,修道之人的成道之果位。 原本孔子虽然追逐了一生的理想,但却毕竟是一个凡人。可现在,临终之时,他却得到了一步登天的机会。 那便是这代表永恒不朽的道果! 就好比苏寻的上德之性,这,也是一种道果。现如今只要孔子能够接受道果,踏入金桥,走入仙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便可以得道! 不过,孔子真的会选择这条路吗? 苏寻其实并没有只看到表象。 他更知道,一旦孔子接受了这条路,那么,孔子一生的理想追求,虽不能说是断绝,但也是一种背离。 因为孔子的“礼”,终究是要归于“仁”的。而他若是接受了天庭的封授,那么,便是“礼”归于“天”。 这当然没有错,也不会有人非议,可是却不是孔子会去做的事情。 所以苏寻知道,孔子如果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位圣人。就一定不会那么简单的,接受这道果。 但是。 就在苏寻这么想的时候,他忽然眉头微微一挑。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孔子面对那道果,陡然张开手,那道果便如若受到了某种接引一般,一瞬便融入到了他的魂灵当中,顿时,孔子整个人似乎发生了一种蜕变。 “接受了?” 苏寻有些意外。 孔子竟然接受了那天生的道果! 不仅如此,他在接受道果之后,那无边灵气也涌入到了他的体内,顿时,孔子一步登天,成就了无边法力!! 苏寻心中有些讶异,但是,他也没有作声。 无论孔子如何去抉择,这,都是他自己的道路,苏寻当然不会有干扰别人成道的想法。 而孔子接受了道果之后,那天地灵力聚集的速度更快了。很快,就完成了注神体。 按常理来说,他便要登上金桥。 但就在这个时候,孔子却并没有踏步,而是忽然面向苏寻,笑了笑,为其斟满了一杯酒。 …… …… 而在灵霄宝殿,孔子的所作所为,众神当然也看在眼中。 就在孔子接受了道果与天地灵气之后,不少仙神顿时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轻松之色,同时,也带上了一些笑意。 看来孔丘还是识抬举的! 本来,在苏寻对孔子说出了那番话之后,不少大神通者,都心中有些警惕,生怕会再发生什么变故。 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既然孔子接受了道果和注神体,那么,就相当于是接受了天庭的封授。此刻就算是苏寻想要出手阻止,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这毕竟是孔子的选择! 不过虽说如此,众神还是下意识的瞥向玉帝左侧身旁的老者,在看到老者的神情并没有任何变化之后,才纷纷松了口气。 然而,众神虽然松了口气,玉帝的目光,却反而变得些许凝重了几分,突然问道:“既已接封,太白金星何不宣旨?” 众神闻言,皆是一愣。顿时有神官前去询问,不一时,神官回来报道:“禀陛下,孔丘并未踏上金桥,更未踏入仙门,因此无法宣旨。” 此言一出,众神皆一惊。 并未踏上仙桥!? 轰! 天庭之上,一面宝镜散发出无尽威光,将人间照的通明。与此同时,众神皆看到了身在鲁国的孔子。 而孔子,虽然接受了道果和注神体。但是,正如神官所说的,他并没有踏上金桥! 非但如此。 孔子甚至还为苏寻斟满了一杯酒,轻轻地敬给了苏寻。苏寻似乎也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便点点头,接过清酒,浅啜一口。 两个人便开口继续交谈了起来,看孔子的动作,竟然没有要登上金桥的意思! 这,是什么情况? 第七十七章 朝闻道 孔子接受了道果,更接受了注神体的天地灵气。按理来说,他便应该是得到了神位。而且,这个神位还是拥有道果的大神之位! 然而,他却并没有踏上金桥,走入仙门。 这个举动,让天庭众神皆正襟危坐! 灵霄宝殿的气氛渐渐凝滞了起来。玉帝也并没有作声,而是目光深邃,借由宝镜看着孔子。 众神都知道,孔子的举动,很危险。 如果他真的无法无天,明摆着要逆天而行。那么,天庭的威严也是绝对不容挑衅的! 若是孔子一开始便拒绝封授,有苏道真在旁边,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如今的这个举动,却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了。 与此同时。 南瞻部州,鲁国,学宫之中。 苏寻喝掉了自己杯中的清酒,孔子便又斟满了一杯,再敬过来。 清酒带着兰花的气息,苏寻来者不拒,一连喝了三杯酒。 三杯酒过后,苏寻也斟满了一杯香茶,敬给孔子道:“孔子,这一杯茶,是我敬你的,恭喜你能够获得道果。此道果是汝之证明,当仁不让!不愧是孔子,不愧是,夫子!” 苏寻很是钦佩。 天庭的道果,也是根据孔子一生的理想结晶而降下的,所以孔子并没有拒绝,但能够如此,也很是难得。 如果说他接受了,并且踏上金桥,这一点很容易。 如果说他拒绝了,并且没有踏上金桥,这一点,虽然不易,却也不是无人做过的。 而如今的孔子,接受了道果,却并没有选择踏上金桥,踏进仙门,这两件事相互矛盾,并且也是最困难的一条道路,孔子的选择,虽然让苏寻感觉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 毕竟,他亦当得上“圣人”这两个字。 孔子接下了苏寻的这杯茶,轻轻喝下,道:“是吾当应该铭记苏子的恩典。若没有苏子的话,也许,吾再没有机会能听到‘相忘江湖’的圣贤之语了。” 苏寻道:“分所至也,何须言谢?大势如此,就算没有我,夫子也总是能够明白的。” 孔子摇头道:“若再晚一日。即使明白了,也已经无用了。” 苏寻看着孔子,片刻后,说道:“夫子果真要如此选择吗?” 是的,看到孔子的举措,听到了孔子的话语,苏寻却是隐约猜到了明白了他心中的抉择。 但如此抉择,前无古人,后也未必会有来者。 究竟,结果是怎么样的,更是无人得知! 也许只有孔子敢如此去做吧。 孔子笑道:“君子固穷。吾常言:朝闻道,夕死可矣。如今吾已闻道,然天下人并未闻道。吾虽死不悔,但吾既身处于江湖,却更希望能够就此化作江湖,令天下人,相忘于江湖!届时,江湖之中,必有湿相以呴,濡相以沫。” 苏寻闻言,内心不由得有些震撼,举杯再敬道:“夫子之所为,可以说是为人道开辟了一条道路。无论后果如何,我皆可以断定,汝道不孤!” 孔子闻言大喜,再敬一杯酒道:“多谢苏子。” 两人碰杯,同时饮尽。苏寻看着孔子,忽然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夫子,有一言。我本不该提,但若是隐而不语,反而不敬。” 孔子道:“苏子请说。” 苏寻道:“夫子的道,立于浊世,立于本心,归于人道。但是,一条道路的本质,仍旧是大路,路通何处,只是人所赋予的。礼是外在,终究无法改变本心,所谓天人之争,不过如此。经典是死的,或许,它会有被曲解、被利用的那一日。” 孔子点了点头,道:“这吾早已明白了。不过,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苏寻目光微微放大,看向孔子,半晌后,他明白了孔子的话中含义。 是啊,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经典会被曲解,但是没有经典,仍然会有曲解之语。 苏寻的道超然于物外,囊括于天地,看到的是大势。孔子的道,则在浊世之中,因人而生,也终会归因于人。 道路总会诞生的,就算没有人去开辟,走的人多了,也还是会出现一条路。既然如此,何必不便将这条道路开辟出来? 孔子的路,是天道的路。即使他不主动去做,总有一日,也会以另一种形式诞生的! 一时,苏寻内心再次浮现出了敬佩。 苏寻没有再言语,敬下了第三杯香茶:“夫子,此后一别,不知何时能够再见,望夫子珍重。” 孔子微微点头,接下了这杯茶,他一饮而尽,随后将茶杯放下,看了看天空。 此刻,天空的金桥开始发出了一阵阵轰鸣震荡之声,仿佛是在催促,但,更多的也是金桥已然接近达到极限了。 由于天地之间的桥梁早在上古时期,便已经被斩断了。所以,天庭的功德金桥,虽然可以短时间内显化,但却无法长时间停留在人间。 因此,再不登上金桥,金桥必毁! 天空中的无数花瓣,开始逐渐变得枯萎。 不过,孔子也并没有如何在意,他的目光重新放在苏寻的身上,忽然道:“苏子,吾将去也。但却还需要苏子相助。” “我?” 苏寻道:“夫子但说无妨,若我能够相助,必然不会推辞。” 孔子道:“苏子当初成道之际,那阴阳太极的光影,吾也曾看到。如今吾道当立,但能否散于人间,却仍是一个问题。希望苏子可以助吾一臂之力。” 苏寻点头:“此小事耳。即使夫子不说,我也会去做。” “多谢苏子。”孔子站起身来,朝向苏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苏寻忙站起身来,大礼回敬:“夫子此去,为天下人指明了一条道路,也为我指明了一条道路。虽然这道路并不唯一,但也足以借鉴,当是我谢夫子!” 孔子笑道:“分所至也,何须言谢?” 他忽然踏出一步,轰!! 在这一步踏出之后,顿时,功德金桥轰然破碎,无数金光在天地间飘摇,苍天之上,仙门也开始剧震。 得道了的孔子,本已应该可以得获永恒的他……周身竟然开始羽化!! 天庭众神俱都面色一变。看来,孔子,是当真不打算登上仙门了! 可是他究竟要干什么!?而且既已获得道果,怎又会开始寂灭!? 众神暗中观察,发现玉帝双眼微微眯起,似乎对于孔子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动怒。 而与在鲁国学宫,高台之上。 就在孔子一步踏出之后,苏寻也再次感觉,曾经落入自己脑海中的圣贤意志,翻涌而起。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阴阳鱼也再次迅速转动了起来! 一幅幅光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正是孔子的一生! 第七十八章 承前启后,继往开来 在苏寻的眼前,孔子开始羽化。 而他的一生,则在阴阳鱼的演化之下,一点一滴地浮现在苏寻的眼前。 苏寻神色没有丝毫改变,眼前场景变化,却唯有心中激荡。 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孔子的一生,坎坷却又令人向往,精彩却又令人叹息。 他因看到了仁,而向往礼,因成就了礼,而归于仁。 在他的一生中,从未放弃过这个理想、这个信念与这个精神。因此,他拥有了沟通人道的资格。 哪怕他的礼,是源于天! 场景点滴经过,苏寻则仔细地观看。 孔子因麒麟而生,前半生,虽然处处碰壁,但大多时候,终归还是受人礼遇、尊重的。 但是,在后半生时,便开始急转。 从六十岁开始,孔子自嘲为丧家之犬,被人监视、被人嫉恨、被人加害、被人派兵困于荒野、被人闭门拒入。 晚年之时,孔子更是亲眼看到了麒麟被射猎,明白了礼乐将穷。再后来,便是妻子、儿子与得意弟子颜回相继离自己而去,得意弟子仲由更是被剁成肉酱。 但是,即使是遭受到了如此多的打击,明白了如此多的事情,他仍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而是在最后的最后,仍选择将礼归于仁。 带着名为“礼”道果,孔子奔赴向了名为“仁”的星空! 苏寻脑海中的圣贤意志激荡而出,天地之间,一道无限大的光芒浮现了出来。 他似乎听到了上古时期,许多先贤的声音。此刻,他们似乎在孔子的奔赴下重新苏醒了过来! 一步,两步,三步! 孔子凌空迈出三步,年华也在迅速逝去,三步之后,他已彻底羽化! 学宫之中,他的三千得意门生,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心中浮现出了一种不约而同的明悟。 他们没有痛哭,因为孔子的意志让他们知道,无论是上天受封为神也好,还是就此被称为圣也罢。 从今日起,夫子,得道了! 三千弟子,一齐拱手,面向天空:“恭送夫子!!” 孔子的目光,最后一次看向那三千余得意门生。 在那三千弟子中,早已身死的颜回、仲由等人,竟也赫然在其中! 这一刻,他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下一瞬,他便与天地合,带着上天生降的道果与天地灵气,溶入到了这泱泱华夏之中。 苏寻目光凝重,忽然,他挥出手,天地便有大神通浮现。只见一朵青莲从他的所在飘然而出,追随着孔子分化出了无数瓣的莲叶,向天地之间散落,与此同时…… “呜!!” 天地之中,忽然回荡响起了如若鲸鸣的声音,那声音洪亮,回响三界。随即众人皆看到,一条莫大的红鱼扬天而起,将青空当做是无限巨大的湖泊,在其中畅游鸣叫。 那是苏寻的鱼儿! 伴随着鱼儿的游荡,赫然间,一个声音在南瞻部州的无数人族心中响起。 那是孔子的声音,孔子的声音带着天地之礼的蕴意,于人的心底深处回荡着礼乐的高洁。 是的,借由太极图于众生心中残存的影像。这一次,孔子的“礼”回响在众生的心中! 这一刻,礼不再代表天。 礼,与仁相融,与人相融! 礼将仁刻印在了天地间,也将人刻印在了天地间。这一刻人道得以立足,天地再一次交感! 人贵知礼,天必佑之!! 这一次的天地交感过后,人族,必会更加得天独厚! 与此同时,在太极图的助力之下,孔子的道也在无数大神通者的眼中浮现。 他们都知道,天地之中,多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这条新的道路,是天和人的结合,是礼和仁的结合。乃至君子之路。 他们转瞬间皆了解到了孔子的一生,不禁感慨,孔子舍弃了永恒,但亦得到了永恒啊…… 他以身化道,以身化作了泱泱江湖,敬天敬礼,归心归仁,为人指明了一条道路。 从此以后,但凡是信奉孔子之道者。只要能够真的得悟“仁”和“礼”,即使不入轮回,不成神道,也能够走上人道,通往永恒! 而且还不仅仅如此。 因为孔子的指明,让许多人,看到了人道的分支。 他的开头,将会引发无数后世者的效仿,使得人道开辟出无数条更新的道路,让人道真正的立于三界,立于天地间,乃至于永垂不朽!! 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开辟者。 而似孔子这般的开辟者,更是道统的开辟,乃是上上者的开辟。 称之为“圣人”,丝毫不为过! 苏寻看着天空中的诸般异象,心中复杂无比。 半晌后,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香茶洒在了地上,转过身去…… “哞!” 随着一声牛叫,白牛很快在他的身旁显现,苏寻便骑在了白牛的身上,径自离开了学宫。 曾经的苏寻以为人道是一种堪比天道的伟力,但直到刚刚与孔子论道时,他才蓦然醒悟。 原来,人道其实算不了什么。 人道很强大,但也很弱小。 人道是一朵火苗,一朵展现在三界眼中的火苗。或许有朝一日可以引发一场燎原大火,但更可能的是还没有燃烧起来,就已经自灭了。 幸好的是,自人诞生伊始,便有许多先贤不惜去守护她。不,不仅仅是人族自己,甚至很可能连许许多多的三界大神通者,也是抱有着这个念头的。 但是一方面是守护,一方面却又怕人道真的燃烧起来,以至于引发莫大的灾害。 如此的矛盾,对立而又统一,却是世界延续的至理。 不过,无论如何。 苏寻知道,自今日起,人道终于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力量,正是源于“礼”、源于“天”的力量。存于人道之中,却又独立于人道之外,其名为,儒! 但是,儒,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苏寻知道,很快,天下将会有许许多多的效仿者。 之前他以为孔子的路前无古人,后未必会有来者。 但现在则不同。 他知道,前无古人,但后,一定会有来者!哪怕真的无人效仿,也会有许许多多地大神通者,愿意为孔子而折服,而去做。 就连苏寻自己,也不例外! 这,便是“圣人”。 …… …… 天庭,灵霄宝殿。 看到如此的结局,众神皆默然,不知该如何说好。 他们都看向玉帝,生怕玉帝会大怒降罪。何况,看到了孔子的所作为,不少仙神也是心向往之,甚至想要出来为孔子说情。 然而。 令人意外的是,玉帝的确没有动怒,他看着天空的异象,眼中只是浮现出了几分惋惜,随即吩咐道:“既已接受道果,便成就造化,虽不入仙门,但仍有神位,命太白长庚星宣读圣旨。” 众神一愣。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远在南天门外的太白金星却立刻醒悟,趁着天空中那红鱼不断散发出的华光,手持圣旨,高声道: “奉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之召,子姓孔氏讳丘,心有九窍之才,立礼教于南瞻部州,功德无量,有大造化,封司阍星君,掌灵星门,钦此!” 声震三界,众生皆闻。 玉帝左侧,老君微微点了点头。 第七十九章 重见关尹子 孔子就这样得道了。 他的壮举,将会持续激励无数人,他的道统,也会不断地在华夏大地之上发散。 而在灵霄宝殿,此次朝议也算是“圆满结束”,玉帝宣布退朝,众神各自归去。 很快,灵霄宝殿之中,唯有老君与玉帝两人尚在。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有离去,也都隐约知道对方心中想的是什么。 半晌后,玉帝先开口道:“今孔子立礼于人道,虽尚无人敢去效仿,但想来总会有后来者。请问道祖,若当真有斯人,届时,要如何应对之?” 老君目光平淡,并没有丝毫神动,道:“人道渺渺,能立于天地之间,亦大造化也,与天心相合,未必是一件坏事,望陛下深思之。” 玉帝闻言,沉默良久。 良久后,他点了点头,道:“如此,便看一看也好。只是,过刚易折,为了避免良莠皆焚,希望这把火也不要太旺盛了。” …… …… 苏寻骑着白牛,出了鲁国。这一次他见了孔子,内心的道已经逐渐清晰。 他的道不是天道,也不是人道。他的太极,是介于天与人之间,存于天与人之中,包含天与人的道。 既有天,也有人。更有超出于天人之外的“大势”。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苏寻已经能知道了自己的道在何处。更知道,这无名古碑之上要刻下什么字了。 只不过,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这个契机,便是“人”。 想要立人道,总归是要借助于人的。而苏寻自幼便西出函谷,直到如今回来,虽然天下或许还有听闻过“苏君子”的名声,但也绝对达不到能够与孔子相比的程度。 更不要说,是理解苏寻的“道”了。 原本这个契机,说难不难,但也不容易。要是让苏寻自己去做的话,至少也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且天地之间有规则,有限制,苏寻即使化身,也难以将一个道统长久的为续下去,说不定反而会让他深深地困溺于其中。 但是现在,恰好,这个契机就摆在苏寻的眼前。 那便是,尹喜! 在如今这个时代,关尹子的大名,绝不在孔子之下。甚至,犹在孔子之上! 他一生传播道德,也将老子的“造化大道”带到了南瞻部州,扩散到了人族之中。虽然,曲高和寡,能够理解者少之又少,但关尹子也不是一个只干虚事的人。 他通坟索典丘,擅岐黄之术,布道天下,亦行医于天下,一生传奇,为人更是高洁之至,深得赞誉。乃是名副其实天下大贤。 若能有他相助,苏寻必定可以事半功倍。而他助苏寻成道,苏寻同样也是在助他成道! 想到这里,苏寻不禁更加对恩师老子感到崇拜。 一切,都在老子的掌握之中啊! 感觉早在当年西出函谷之时,老子,或许就预料到了有可能会出现的今日。现在想想,包括当年老子问自己对孔子的看法时,就已经饱含深意了。 至于后面约定好了让苏寻再去见尹喜,也是这个道理。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 天道囊括一切,而人道,只是一朵小火苗。老子的造化是天道,天庭的礼是天道,尹喜的道,亦是天道。 因此,哪怕没有孔子这件事情,苏寻也仍旧会去见尹喜,到时候便是尹喜来进行抉择了。 …… …… 苏寻一路向西,日月星辰斗转,南瞻部州被星光、月光、曦光、暮光先后交替笼罩。景色在苏寻的眼中浮现,变得逐渐有些模糊。 他明显感受到,自从孔子离去,南瞻部州那无数隐藏的色彩不一的气象,愈发地明显了。它们都在积蓄这自己的力量,准备有朝一日爆发出来。但相应的,周朝的色彩则更加衰弱了。 周朝本身是因天命而生的,而南瞻部州隐藏的色彩,则是因人道而存。如今人道大盛,天命之子反而渐渐衰落。但,这也不是一件绝对的好事,苏寻很快便想到了春秋之后的战国时期。 当周敬王姬匄,也就是苏寻的这位兄长逝世之日,也便是战国时期的到来之时。 当然了,春秋和战国划分的标志,从历史上来讲有很多。不过,苏寻觉得唯有姬匄逝世的这种说法,最适合当做春秋和战国的分界点。 因为这一年,孔子逝世,《春秋》也早已停笔,战国的格局,也将确立,恰逢天子去世,亦是大势将至。 战国时代…… 那是一个农业、纺织业、思想、科技、军事和政治发展的黄金时期,也是人道崛起的巅峰时期。诸子百家的辉煌,将会继孔子之后,也同样是继自己之后,在这个时代滚滚燃烧起来。 不过在那之前,就让自己,先为孔子的开辟,再埋下一颗种子吧。 他看向西方,很快,一座巨大的雄关便隐约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是函谷关。 数十年不见,函谷关却一如往昔,似乎并没有任何改变,或许,黄河的水更黄了,关前的人,也更老了。 是的。 苏寻远远来到之际,函谷关外已早就已经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他果然看到一个身穿紫衣,白发苍苍的老者,早已经在函谷关前静静地等待了。 那正是尹喜。 此时的尹喜,怕是已有百余岁了,他看起来比孔子要苍老得多,但是精神矍铄,却没有任何衰败的气息。正像之前苏寻所想的那般,尹喜不是孔子,若是他不想的话,他可以一直活下去,不会有什么大限将至之说。 离远了看到苏寻,尹喜的眼中满是喜悦和激动。在他身旁,有一个小童似乎也很是激动,一行守关将士比之当初也多了十倍,齐齐拱手面向苏寻的方向,高声道: “恭迎苏子!” 众声震耳欲聋,令函谷关之上的紫气轰然飘荡出来,气象万千,令人不由得沉浸在其中。 苏寻见状,大感欣慰,他骑着白牛,很快便来到了尹喜的面前,拱手道:“关尹子,好久不见。” 尹喜心中激荡,压抑着情绪,许久之后,用力握住了苏寻的手:“苏子!” 第八十章 创立青羊宫 苏寻见了尹喜,两人自各是大喜,引入函谷关中,径自向西南处走,路上经过了许多楼宇。 关外变化不大,但那是函谷关内却愈多盛况。 走到深处,有一座草楼,草楼如若一座高台,上有提笔,名为:楼观! 这楼观台,正是自苏寻离去之后,尹喜观星望气,静思至道的结庐之所。 如今的尹喜已经不是关令了。不过,他地位超然,在函谷关有着更胜于关令的地位,如今的关令,也只不过是他的后辈而已。 “苏子,你终于来了,我找到你可好苦啊!” 进入楼观台,入座之后,尹喜便开口抱怨道。 苏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本该早就来看望关尹子,告罪,告罪。” “哈哈,苏子的确是该告罪,便罚你喝上三杯苦茶,就当是体会到了我这些年的心中之苦罢。” 尹喜笑道,随即果真便有清茶奉上。 苏寻自是没有拒绝,拿起茶杯,啜了一口,仍旧是当年的那般清苦,苦中又带有甘甜,正是“荼”,笑道:“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当即便一饮而尽。 接连三杯,未曾停歇,尹喜看的心中大喜,也与苏寻以茶代酒痛饮了起来,任由那苦涩流入心间,带来无限回甘。 几杯茶过后,各自开心,气氛渐渐缓释。尹喜看着苏寻,眼中满是感慨:“苏子,当年一别,如今已是经年,苏子风采依旧,真是让人羡慕啊!想来,应当是早已得道了吧?” 苏寻不置可否,微微摇头,忽然看到在他的旁边,有一个看起来十岁上下的小童,始终正襟端坐,看着他的目光满是崇敬。 这小童眉清目秀,身穿青衣,煞是可爱,苏寻看的也觉得心喜,问道:“关尹子,不知这童儿是?” 尹喜道:“这是子州的孙儿,壶丘氏,唤做子林。他从小便听闻你的故事长大,故而对你很感兴趣。” “拜见圣人!”子林忙行礼说道:“我早就听说过圣人苏子的故事,听说苏子能够身化万物,一根头发都能够演化出无数小动物,神奇得很。听关尹子老师说,苏子当年西出函谷的时候才只有十五岁,但在我看来,如今的苏子也不过是这个岁数罢了,苏子真是得道仙人啊!” 苏寻闻言,更是开心,他拔下一根头发,那头发便与造化相合,化为了一条飞鱼,在子林的身旁来回攒动,逗得子林咯咯大笑,飞鱼时而变成松鼠,又或者是兔子、斑狸什么的,用额头蹭着子林,不一会,又化为了一块玉佩,落在了子林的手中。 苏寻说道:“我没什么礼物,这块玉佩就当做是见面礼了,望你这童儿以后也能够温如美玉。” 子林开心地接过玉佩,叩首拜道:“多谢圣人,多谢圣人苏子!” 苏寻上前轻抚着子林的额头道:“好个聪慧的小童儿,不过,圣人之说就不必再提了,我还称不上圣人。关尹子,我听他的称呼,似已拜你为师了?” 尹喜道:“不错,子林童儿悟性高的很,是好苗子。而且他不像子州,更喜好伯阳先生的上德之说。因此,我便破例收其为徒了。” 苏寻点头,又问道:“那么,子州先生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尹喜道:“子州已于十年前便故去了,他因看到苏子熬制牛黄,便开始对草药、农学大感兴趣,一生务农,留下了《并耕》二十篇,为郑国公赏识,赐下了壶丘之地。” 苏寻闻知子州竟然也寿终正寝了,不由得有些感慨,又听到《并耕》二十篇,很感兴趣,便请求拜见。对于此点,尹喜自无不可,便命人将竹简拿了上来。 苏寻仔细拜读,很快便将二十篇内容读完,读过之后,苏寻不禁感慨:“子州亦大才也。并耕二十篇,若能流传下去,为天下人掌握,必能造福万代,活人无数。” 尹喜点了点头,也是深以为然。但是,他又有些叹息地说道:“只可惜,黔首多不识字,更难以将才学传播出去。自从伯阳先生离去以后,我一生都在发扬道家,得悟道德者亦有不少人,然而,却始终不能将上德之性扩散于天下。也不知终我一生,能否看到伯阳先生的道大兴了。” 尹喜的此言正好说到了苏寻的心中,便说道:“关尹子,我此来便是为了这件事情。” “苏子此话何意?”尹喜问道。 苏寻道:“当年西出函谷之时,伯阳师父曾说,我再归来之际,若关尹子能来找我,自有一番机缘。而如今,我已参悟造化,却也知晓了关尹子的造化。故而,特来助关尹子得道!” 尹喜顿时大喜过望,道:“果真如此?” 苏寻道:“自不敢相欺。” 尹喜问道:“那不知,我道如何?” 苏寻说道:“关尹子可知不日之前,鲁国学宫之事?” 尹喜赞叹道:“孔夫子的事情,我自无不知。他得道于礼,归道于仁,称得上是在天地之间开辟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而且,既然上有太白长庚星宣旨,此道亦是得到了天庭承认,孔夫子当已是得获正果了!” 尹喜说到这里,忽然目光一滞,道:“莫非,苏子是想让我效仿孔子,将上德之道,归于人乎?” 苏寻道:“是也,亦非也。” 尹喜疑惑道:“此是何意?” 苏寻道:“伯阳师父的上德之道,乃造化大道。知之者甚少,明悟者更少。虽可立于人道,由此创立道家,但却是交给后来者的事情。而我等的道,却在于播种。” “播种?”尹喜一愣。 苏寻道:“不错!” 他给自己斟满了一杯清茶,一饮而尽,旋即说道:“我们的道早已立了,所要做的不过是归纳。立道之事,是交给后来的贤人的,我们要做的,只是将圣贤的种子散播下去,埋入地里。如此,必有道果降生。” 尹喜细细斟酌,觉得深以为然,但又有些迟疑:“播种之事说易也易,说难也难。只不知道,苏子打算如何去做?” 苏寻道:“西南方有瑞霞氤氲,我等当于蜀地,创立学宫,招天下大贤于宫中,以教万民。学宫当以上德之道为主,容纳千家之言,承前启后,继往开来,其名当为……青羊!” 是的,这便是苏寻此次前来的目的。那便是,创立青羊宫! 楼观台是老子讲道,尹喜传道的地方。而青羊宫,则是尹喜得道的地方,传说楼观台上,有一座吾老洞,便能够直通青羊宫,若按照这个传说,那青羊宫很可能也是由尹喜创立的。 原本苏寻不知道这是为何,但是,从孔子得道来看,青羊宫之所以会成为尹喜的得道之所,便一目了然了。 因为,那正是在合适不过的道家播种之地! 尹喜为文始真人,他的道,本就是“播种”! 听了苏寻的话,尹喜也逐渐明悟,觉得这甚是妙哉,但又问道:“苏子所言深得我心,只是,为何名为青羊?” 苏寻笑道:“德以千年为青羊,德以万年为青牛。当年伯阳师父倒骑青牛,西出函谷,驾驭木德,乃上德之性。我等怎敢僭越,故当立青羊道观以为肆。” 尹喜闻言,只觉得心中有所感,这果真是自己的机缘!而那青羊之语,亦是有一种相见恨晚,深受触动的感觉,当即道:“就依苏子之语,于蜀地创立青羊肆。” 苏寻道:“即是学宫,当以青羊宫为称。关尹子一生布道,其道便在这青羊宫中,若青羊宫可立,关尹子必能得获道果!” 尹喜大喜道:“善!” 第八十一章 至高学府 苏寻与尹喜商议好了,便着手进行对青羊宫的建设。 青羊宫所定的地点是在蜀地,此时蜀地尚有一国,名为蜀国。 蜀国并非是三国时期的蜀汉,而是古蜀国,神秘的三星堆,便是古蜀国的遗迹。 李白有诗赞曰: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这里的蚕丛及鱼凫,便是古蜀国的氏族。 古蜀国经历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五个氏族,曾响应武王伐纣,因此被封于蜀地,历代称王,而到如今,正是开明氏族。 上古之时的蜀国的确很神奇。且不说蚕丛及鱼凫的帝王皆死后被封神,杜宇更是自称望帝。所谓“望帝春心托杜鹃”,便是源自于此。 古蜀国其实并不属于周朝的一部分,虽然是周朝的诸侯国,但是国家文明独立于周朝之外,相反,有很多商朝的文化还在蜀地流传。 而苏寻选定的位置,正是合该青羊宫所在的场所,也便是未来的成都!只不过,如今秦国尚没有占领此地,此地还是古蜀国的国都。 原本苏寻觉得和古蜀国交流可能会比较费力,再加上,由于古蜀国所在的位置,的确流传着迥异于人族的力量,他本以为会有很多阻力,比如蜀国很有可能存在的神道力量等等。不过,却没想到当尹喜带着诸多弟子与苏寻来到之际,竟轻易便得到了蜀王的亲自迎接与大力支持。 不仅如此,蜀地周遭的诸侯国,比如巴国、郑国,甚至是秦国和楚国,在听说尹喜和苏寻打算于蜀地建立学宫,竟然不约而同的表示此乃大善之举,并且提供了许多帮助。 这一点倒是让苏寻觉得意外。楚国和郑国倒也罢了,有着尹喜和子州的关系,但是巴国、蜀国和秦国,实际上与他们并没有什么联系,甚至互相的关系很差,常年有战争发生。但是青羊宫的建立,蜀国与秦国却放弃成见,甚至是组织兵力支持。 只能说,春秋时期,还是一个崇尚君子的时期啊。即使已经临近了孔子所说的“礼乐崩坏”,但是,对于类似尹喜这般天下大贤的尊敬却仍然是没有丧失的。 对于诸侯国的帮助,苏寻也很是感激,也一一遣使者回礼,将从东胜神洲得到的诸多灵果回敬了许多。 在数个诸侯国的帮助下,很快,偌大的青羊宫便建立了起来。 青羊宫以上德之道为主,宫中至高的典籍正是《道德经》,但青羊宫却又并不仅限于教授道德经。甚至,平日里传授的多是各种广开思想和务实的学问,比如农学、岐黄之术、灌渠之术、穿凿之术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各项学术和艺术,比如礼乐射御之术等等。 正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花,柴米油盐酱醋茶。青羊宫的教授可以说是无所不包。 只不过,为了体现出上德之道,苏寻亲自在各项学问里面,加诸了道法自然的概念,将大道融入到了各种术数之中。 青羊宫有数个诸侯国的鼎力支持,并且,苏寻是名义上的创立者,姬匄与姬朝得知以后,也都是感到开心,各自派遣使者昭告天下,再加上王子寻西出函谷成仙的故事早已流传甚广,得益于此,青羊宫很快便天下闻名,成为了人人向往的神仙之地。 不仅如此,同时,也是天下大贤梦寐以求可以从中感悟学术,得益门路的圣地,堪称至高学府! 因为,青羊宫并不限制去留。来此学习的贤才,很多都因此而得负盛名,甚至因此而完成了自己的理想,成为了天下诸侯争相抢夺的人才。 因此,一时,天下才俊蜂拥而来! 数年的时间,已让青羊宫如火如荼,彻底建立。在原本的历史上,青羊肆并不属于学宫,因为道家超然于物外,虽然有传道的功能,却太过单一。而如今的青羊宫,在苏寻亲自的改造下,已成为了一个思想的发祥地。 非要说的话,能与之相比的,便是齐国的稷下学宫! 青羊宫的建立,比稷下学宫足足早了两百年之久,并且囊括的思想更是如若繁星之多! 看到如此昌盛的状况,尹喜愈发感到开心。一开始他对苏寻要教授如此多的杂学还疑惑不解,但是渐渐地,尤其是他以坟索之法观气,发现人族的气象愈发壮大之际,才深感苏寻此举之贤明。 如此,很快,又二十年时间便恍如白驹过隙一般过去了,由于尹喜的声名,青羊宫已成为天下第一学宫。尹喜也因此道心渐开,逐渐地明悟了天道与人道。 这一日,尹喜与苏寻在宫中端坐。苏寻仍旧是当初的那个少年模样,但尹喜却已经老的有些干枯了。 可是虽然外在干枯,苏寻却能看得到,尹喜的精气神却前所未有地达到了巅峰,就仿佛是一个年轻气盛,志得意满的小伙子一般。 苏寻感到开心,因为这样的尹喜,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 “心不老,而道德圆满。关尹子,恭喜你,成道之日就在近期了。”苏寻面带喜色地说道。 尹喜也很是开心,不过,他又有些犹豫:“苏子,如今青羊宫已立,我也有所预感,我之道果即将降临。但是,对于天道和人道的抉择……” 尹喜踟蹰着,目光看向苏寻,甚至有点退缩,就仿佛是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般。 苏寻看尹喜的神态,觉得好笑。他早就知道尹喜的选择了。 “关尹子,我何时有说让你一定要效仿孔子了?我早说过,我们只不过是布道者。至于究竟要如何抉择,但凭本心,但凭自然便罢。若道果将临,你便遵从自己的意志去吧。我之成道时日,也已在即了。”苏寻说道。 尹喜呵呵笑了笑,道:“苏子,非是我不向往人道。而是,我真的很想再见伯阳先生一面呀!” 苏寻闻言,心中也有几分感慨,说道:“我又何尝不是。关尹子此去若能见到师父,还望与我问一声好。不日之后,我当亲去拜觐。” “自然,自然!”尹喜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最后的执念也已经了了,最后,尹喜不但留下了《道德经》,更留下了《关尹子》十九篇,其中《关尹子》的内容非常丰富,不但有道家、儒家等思想,更有医术、农学、科学等实学,价值连城。 三日后,尹喜的肉身彻底枯竭,大限已至,他在青羊宫无数贤才的注目之中,在道教天师的接引之下,踏上金桥,踏入仙门,铸就神体,得获道果,受封文始真人。 第八十二章 创道 尹喜登上金桥,踏入仙门,去到了天界,但也为人留下了《关尹子》这等著作。 得益于此,青羊宫再一次彰显声名,此时的青羊宫,逐渐已经达到了世之巅峰。 而在苏寻的眼中,青羊宫里,还有许多后世必将闻名于天下,留下无数传说,造福万代的大贤。 比如,李悝,王诩。 比如,鲁班、干将。 再比如,墨翟! 他们都是青羊宫的讲师。不过,思想却也并不完全属于上德之道的思想,而是有自己独立的见解。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是与孔子一般伟大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便证明青羊宫早已不是单纯的道观了,它已逐渐成为了诸子百家的摇篮! 但是虽说如此,苏寻却也看到了青羊宫很可能会面临的结局。 就好像稷下学宫一样,愈是达到巅峰,也愈是会接近消亡的那一日。 尤其是战国已至,孙子的《兵法》十三篇也早已经出世,由此推动的则是兵家大兴。 大争之世已经到来,青羊宫虽然看似是神仙福地,但等自己离去,也不过终将会归于凡尘。 看破这些,心里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凄凉之意来。 幸好的是,种子已经播出去了。 万般思绪,最终也能只化作一句:随它去吧! 于是,自从尹喜离去之后,苏寻也宣布闭关,在青羊宫中一连半年都没有再出现过。 青羊宫既已到达了巅峰,那么,苏寻的成道之日也已在即。 对于这一日,他早已经有自己的打算了,只不过,他不会像孔子那样选择人道,也不会像尹喜那样归于天道。 苏寻,早已坚定了自己的路! 这半年来,子林带着他的弟子列御寇多次拜访苏寻。 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的子林也已经四十岁了,他也已成为一代贤人,因其为壶丘氏,便被称作壶丘子。 对于子林,苏寻也算是有一种微妙的情分,不如说,整个青羊宫的所有人,都多少受过苏寻的指点。 这虽然不是真正的师徒相传,但总归也是有师徒之情的。 看到他们,苏寻总会想起自己在东胜神洲和西牛贺洲曾教导过的那些生灵们。 只不过,比起他们,现在出自苏寻之手的,则是代表着南瞻部州的,代表着“人”的圣贤们。 所谓教学相长,因圣贤而生出启发之心,苏寻也获得了许多的受益,百家渐渐由青羊宫诞生,而他,则因此逐渐也已博通百家。 从苏寻的眼中,能看得到,许多贤才已明悟了自己道果,甚至对苏寻都有着极大的帮助。而这些贤才,更是终将璀璨! 这让苏寻不舍,但正如之前的话一般,无论怎样,苏寻也终将离去。 缘起缘灭,如今的缘分,也已经逐渐地要尽了。 在接下来半年的孕育之间,他的心境,已经接近巅峰。 这一日。 苏寻忽有所感,抬头看向天空。 与此同时,天地之间浮现出了无穷无尽的瑞象。 正所谓:地涌青莲,天现金花;霞光万丈,瑞彩千条。百家百德归一心,十全十美成两貌;妙演弥罗化正果,精微大象铸德道。 但见青羊宫的上方,有一红一紫两道气象各自升腾而起! 那紫色气象,带着无限大道,浮现苏寻一生的道果。那红色气象,则带着无穷大德,显露出苏寻一生的仁心。 这一日苏寻成道,而天道、人道皆感之! 一时,三界震动! 无数大神通者皆知道,今日之后,天地将会再多出一位“神圣”。 但是,他们更好奇的是,苏寻将会如何选择呢? 一方是天道的接引,一方是人道的招纳。双方都给了苏寻绝对的证明! 虽然无论选择哪一方,他都将会永垂不朽。但无论选择哪一方,也注定,将会失去另一方。 当然,苏寻也可以像孔子那样,带着天道的道果,融入于人道,开辟出一个新的,名为“道德”的道路,将老子的上德之性,也融入到人道之中。 那么做,似乎也无可厚非。而且身为道祖的弟子,他也有这个资本! 可是苏寻真的会这样选择吗? 不! 苏寻虽然很敬佩孔子,并且认为孔子的路,是极其伟大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也知道,孔子是独一无二的。 后来者的圣贤如群星般璀璨,但如孔子一般得有圣人之名的,却没有一人! 就算苏寻与孔子一般那么做了,他也不可能获得和孔子一样的成就,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也不是他的本心。 苏寻的道,早已经昭然欲揭。 他的道是造化大道,是自然大道,是天地间游离的无数鱼儿的道。 如今,虽然有天道接引,有人道招纳。但是,他看到的,既是天道,也是人道;既不是天道,也不是人道! 他看到的是自己的道。看到的,是一个归纳于天、地,包罗于天、人的,无数鱼儿的大道! 其名为:“一”! 此时,天空中紫色气象与红色气象,已经相互对峙,紫红之色各自占据了一半的天空。 虽然人道渺渺,仙道莽莽,从上古到如今,人道在天道之下都如若一朵火苗一般脆弱。 可是但是在这一刻,经过青羊宫的孕育,苏寻引发的人道面对天道的紫气丝毫没有退缩! 红色与紫色相互对立,如若重云一般,给青羊宫撒下了无尽的异彩,但也带来了无尽的阴霾。 而就在这时。 苏寻陡然站了起身! 下一瞬,轰!! 天空之中的红色与紫色,皆浮现出无尽的膨胀、沸腾,仿佛就要爆发一般! 红色与紫色的气象在此刻凝成了实质,不需要观气之法,就连凡人,也可以凭借肉眼看到这腾飞的气象!! 而苏寻终于做出了抉择。 只见他双手一同挥出,人在楼台之下,但天地万物却仿佛皆能够看到苏寻的身影一般。 下一瞬…… “呜!!” 一条巨大的红鱼,从苏寻的左袖凝实,带着大仁之心,冲天而起,轰然间落入到了红色气象之中。 三界无数大神通者,皆震惊! 选择了! 苏道真选择了人道!?他当真要效法孔子!?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 忽然! “呜!!!” 又是一声无比清澄的鱼儿的鸣叫,紧接着,一条紫鱼从苏寻的右袖再次显露,带着大道之意,轰然冲入到了紫色气象之中。 嗡!!! 天空之中,红色与紫色赫然分立,在红鱼和紫鱼这两条如龙般巨大的鱼儿之下,衔尾相接,形状变换。 两仪相结,归为一元,混沌重合,天地再开。 仿如:太极!!! 第八十三章 位封天尊 苏寻此举,堪称惊天动地。 因为,他是在创道啊! 天地三界的无数大神通者,皆在一瞬间,浮现出无比的尊敬之心。 如果说,孔子是带着天道,另辟蹊径,使得人道多出了一条道路,并且由此引发无数条分支的话。 那么苏寻的举动,便是大胆的要将整个天道都归为人道的这些分支之中! 不,也不能这么说。 因为天道归于人了,人道,也会归于天。 苏寻做的是融合。 他在融合天人之道,让天中有人,人中,亦有天! 但是此举从来没有人做到过,也从来没有人尝试过。 仅仅凭借“太极”,他真的能成功吗? 这件事情不得而知。 甚至,不少人心中还暗自担心。 但仔细想了想,却又俱都释然了。 若苏道真只是一个普通人,做出如此冒三界之大不韪的事情,他们会担心苏寻的安危! 毕竟,如今人道只不过刚刚崛起,其后的无数分支为何,尚不得而知。 这么做,天庭会同意吗,众神会同意吗?佛、道两家,会同意吗? 可偏偏,苏道真不是普通人。 他是道祖亲传! 而太极,更是道门之图腾,何况他既然敢这么做,道门的大神通者便不可能不知道,道祖更必定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道门并没有出来阻止苏道真,那便证明,道门站在苏道真这一方! 有道门后援,即使佛门和天庭反对,也总会是要掂量掂量的。 何况,道门能够得知,佛门和天庭的人便也未必不能,既然到现在也没有反应,便说明了,也许他们也都认同了苏道真的决定! 或许,也只有他,能够有资本如此去做了。 换成另一个人,且先不说会不会降下责罚,首先其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太一”大道的天赋! 与此同时。 就在苏寻做出了如此决定,使得那天人大道,皆融入了苏寻的阴阳鱼儿之后。 天地三界,无数存在的心中,皆多出了一条鱼儿! 这鱼儿或是红鱼,或是紫鱼。亦有可能亦红亦紫,随时等待转换。 这便是苏寻赠予众生的鱼儿! 苏寻的太一大道,让天道和人道,皆各自多出了一条“鱼儿”。 虽然,天道和人道现在还不可能相合,因为合道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够完成的。 更不要说,人道现在的力量太弱小了。 一朵火苗若是融入到了参天火海之中,对火海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只会被因此而灭。 但是他的此举,却让未来,出现了如此的可能性! 若未来,人道自灭,或是天道崩殂,亦或者是,人道和天道根本相互对立,或是无法融合的话。届时,苏道真的道果必将崩溃! 道果若崩溃,苏寻虽说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危险,甚至仍旧是三界中的大神通者。 但,终其一生,也不可能成为类似玉帝、如来这般的超然存在了。 他的“太一道果”若是不复存在,那么就算归入弥罗宫,顶多,便也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罗天仙罢了! 那么到底苏寻是为何如此笃定呢? 似他这般存在,明明可以有更稳妥的方法。但为何要如此笃定天道和人道终将合一?难道,就凭他是因人而生的?道祖的弟子,难道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吗?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疑惑! 无比的疑惑!! 一时,三界大神通者,皆有一种想要邀请苏寻前去做客问道的冲动。 但是想了想,他们又都按捺住了这个冲动。 因为他们知道,早已经有更符合这个资格的存在,抢先一步了。 果然。 就在天空那以天道和人道组成的,前所未有巨大的“太极图”形成之后,青羊宫中无数圣贤,皆向主殿行礼,口称:“苏子慈恩!” 而没过多久。 那天空的太极图,还没有消散,无数流光仍旧在不断的攒动,天地之间有无数条游鱼,还在如若繁花一般散华着。 仿佛无数丝雨,洋洋洒洒,坠坠落落,不断地在三界众生的心间、意识泛出涟漪。 异象百出,而就在这时,天空却忽然出现一座金桥。 随着金桥显现,仙门开启,一朵祥云从仙门之中漂浮出来,紧接着,有一个老者背着一角文书,踩踏祥云,按下云头,未及至近处便喊道: “苏天尊,我乃太白长庚星,奉玉皇大天尊的圣旨,特来请天尊归聚神庭。” 来人,正是太白金星。 太白金星乃是玉皇大帝的亲信。一般来说,人间即使有资格封神者,太白金星也很少会出面。唯有上次孔子大限将至时,才派下了太白金星。如今,他能前来,已足够表明了玉帝的诚意。 不过苏寻更意外的是,太白金星对自己的称呼! 天尊! 要知道,这个称呼可不一般。 天尊可名非名,并不算是真正的神名,而是尊称,但却是道教对所信奉天神中最高贵者的尊称! 苏寻的师父老子,在道教中,便被称作“道德天尊”。三清有灵宝天尊,元始天尊,皆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而玉皇大帝,亦被称为“玉皇大天尊”。 除此之外,道教和天庭还有诸多天尊,比如,太乙救苦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九天玄母斗姆天尊、荡魔天尊等等。 他们,便是著名的东极青华大帝,南极长生大帝,斗姆元君,真武大帝等人。 而四御,也皆可被称为“天尊”。 换句话说,有“天尊”之称的人,个个都是道教大神。 天庭神位有帝君、元君、道君、星君、真君、天君等。而可以被称为是“天尊”的,至少,也得是帝君!若要类比佛门的话,便是“佛陀”。 自己竟可以让太白金星称之为“天尊”?那岂不是说,玉皇大帝竟然封自己为一方帝君? 苏寻声色未动,道:“不知星君带来的是何圣旨?” 太白金星将圣旨扬起,顿时: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无数道氤氲在紫红双色的天空下浮现,紧接着,出现了天庭真文。 此文字一切众生皆可看明其义,而太白长庚星则禀旨宣道:“奉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圣旨;及无极瑶池大圣西王金母天尊懿旨:特来请太极天尊,未来上圣金阙玉晨大帝于十日之后前往瑶池,赴蟠桃盛宴,钦此!” 太极天尊,金阙玉晨大帝! 苏寻目光微动,他却是不记得自己何时接受过这个封号了。 但是,从太白金星的话中听来,这个封号却不是玉帝赐下的,而仿佛是自己早已拥有了的一般。 莫非? 第八十四章 守静笃 天庭,灵霄宝殿。 灵霄宝殿之中,有天幕遮挡,而在其中,老君与玉帝正在对弈。 老君执黑子,玉帝执白子。 此时,已到终局,白子形成了一条大龙,但却各自残缺,并不贯通。反而是黑子,看似混乱,却已经隐隐形成了围杀之势,将白子的大龙围困住。 玉皇大帝皱眉长考,半晌后,将棋子投下,道: “道祖棋艺高超,这一局,却是朕败了。” 老君道:“陛下这局棋,与我那苏童儿却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若是落子形成大龙,老道也不会赢得那么轻松。如今弃子认输,倒是陛下让了我一子。” 玉帝摇头道:“输就是输,何况,朕执白子先落,就算勉强平局,仍旧是朕输半子,何况连这棋盘都是道祖带来的,若没有这棋盘,也根本不会有棋子落下,更不会有如此趣事。输赢几局,又能如何?” 老君道:“如此,倒是多谢陛下了。那这一盘棋,倒让老道赢了一座太极宫。” 玉帝道:“那三十三天外,琼楼金阙太极宫,本就是道门之所。道祖要将其赠与苏君,本也是合乎规矩的。应该说,是道祖给朕省了一座宫殿才对。棋差一着,却反而获益,这倒是让朕惭愧得很。” 老君呵呵笑道:“陛下何出此言,这不正是诸仙家都想看到的事情吗?” 玉帝亦赞道:“善,那蟠桃盛宴之时,朕少不了要与苏君也对弈一盘。” 老君点头道:“也好,若日后有苏童儿在,老道反倒是能够清净许多。只不过,苏童儿的棋艺亦是不俗,陛下可要小心了。” 玉帝笑道:“棋逢对手,亦是一件快哉之事。” 两人这盘棋就此下完,玉帝召命卷帘大将把那天幕卷开,请众仙进来,卷帘大将一愣,又无意中看到了那棋局,心神震动,不敢多看,忙将那天幕席卷开来,顿时,无限光亮照射了进来。 灵霄宝殿外,果有五气真君、五斗星君、三官四圣、九曜真君、天师、元虚、左辅、右弼一一前来见礼,皆是来贺太极天尊成就道果,请奉蟠桃盛宴之事。 …… …… 下界,南瞻部州,蜀国青羊宫。 天空的紫红二色太极图已渐渐隐去,青羊宫众贤都来见礼,看到太白长庚星奉旨下凡,与苏子言谈,皆纷纷议论。 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既主智慧,也主杀伐。 诸子见长庚星虽然是得道星君,但自古以来因长庚之祸也并不少,自然皆是皱眉。 苏寻见状,吩咐摆下草席清茶,使青羊宫众讲师,连墨翟、李悝、范蠡、公输班、壶丘子林、王诩、端木赐诸子,一起落入席内,与太白长庚星一同请坐,留请喝了顿茶。 天尊相邀,太白金星不敢拒绝,便与诸凡人一同入席。 席间,众贤细述百家之言,李长庚细问奥妙,心中惊叹不已,也从逐渐明白了为何苏寻如今会有如此地位。 有诸贤皆在青羊宫,人道气象,大半都留归于此,难怪苏道真有这个底气天人创道! 听诸子说完,李长庚迟疑了几分,也将天道秩序说明了出来,并又言道:“当今天下,既有孔子建礼,又有苏天尊创学。礼者,源于天。所谓天心者,不过秩序也。学者,人之火种,既能发芽,也可燃烧。若人能井然不乱,致虚极、守静笃;明彻天心,志学尊礼;归意启明,抑火焰而发芽。三界,必然大安矣。” 太白金星言辞缓和,诸子皆感悟之,一时,皆是其乐融融,欣欣然哉。 诸子与李长庚相谈甚欢,茶过三巡,到了青羊宫讲学之时,便各自去也。 苏寻又带着太白长庚星在宫中巡回良久,将青羊宫的诸般展现在太白金星的眼前。 他此举的目的,李长庚自无不知。长庚星代表的乃是玉帝,如今苏寻看似是在给他见礼,实则,是向玉帝传达百家存在的象征,并且表明了自己坚定天人两道的立场。 昔太古之时,人族有三皇五帝,人道初立,天人之间,对立而又统一。 自周朝伊始,周天子立,尊奉天庭,四方诸侯虽酝酿异心,但天庭实则并不在意。 但如今看到了青羊宫,太白金星终于发觉了人道的力量正在不断地积蓄壮大。 这力量若能归于天尚好,但有朝一日再出现一位三皇五帝般的存在,只怕,天庭恐怕也不能轻易压制之。 想到这里,太白金星再一次确认了苏道真如今身份的重要性。 未来天人到底能否相合,是否对立还是统一,只怕有很大一部分,都在这位太极天尊的意下。 太白金星不禁想起,不过是在不足百年之前,苏道真还只是周天子的最幼小的庶子,虽得天鼋之命,但却大胆斩天,却没想到,今日却竟然能够做到如此程度,让天庭也不得不退让三分。 当然了,这其中却也有极大部分是因为道祖亲传的缘故。 但即使如此却也不禁敬佩,无论如何,苏道真此举,倒也算是很大程度地制止了一场席卷天人两界的大祸患。 至少,从目前来看是如此。只是不知道,未来当人道真的发芽了,却又燃烧大火之时,他又会如何去做? 太白金星自是心中复杂不提。一番游览之后,苏寻微微拱手道:“太白星君,今汝奉旨邀吾去蟠桃宴,吾自当应约而至。且请回禀玉皇大天尊,天庭十日之前,苏道真必将到赴瑶池。不过在那之前,吾尚有一番事情要处理,还请星君恕不能即刻前往。” 太白金星忙道:“这个自然,我本就是将圣旨请帖交付给天尊的。至于什么时候去,全凭天尊之意。只要记得在十日之前前往瑶池即可。不过……” 太白金星斟酌了一番,又道:“如今天尊刚刚归位,却不熟悉宫殿。若是可以的话,当提前一两日,届时老朽当亲自带领天尊,前往那琼楼金阙太极宫中,熟悉一番大帝的道场。” 苏寻笑道:“如此,便多谢星君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太极天尊,上圣金阙玉晨大帝只怕封号不低,虽不说能够媲美四御,但只怕也与那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位格相等。 而更让苏寻满意的是,这上圣金阙玉晨大帝虽有权利,却不需要日理万机什么的。若是按佛门的说法,那至少也是观世音菩萨的地位,虽不是佛陀而胜似佛陀。 能够得到这个身份,天人创道固然是一方面,但是更多的,恐怕也有老子这层关系,甚至,乃至于有那“上君”这份关系的原因却也说不定。 这一点,虽然是在意料之外,倒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一番交流之后,苏寻送太白金星重归金桥仙门,而自己,则准备好了再做一件大事。 他轻轻抬手,一块石碑,赫然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正是“上君”赐予的那“无名古碑”! 是的,他已决定好了,在上面刻什么字! 第八十五章 道气长存 南瞻部州,蜀国,青羊宫。 送走了太白金星之后,又过了两个时辰,苏寻再次召集青羊宫众贤及上万学宫弟子。 此刻已及黄昏,天空的云似火烧一般,无尽绯红从中隐约透露出来,洒在大地之上。 苏寻身穿紫衣,坐在学宫的中央高台之上,双目微闭,静静地等待青羊宫的众贤诸子与学宫弟子聚集。 大概小半个时辰之后,黄昏更加昏暗了,整个宫中弟子,才都聚集在了台下。 虽然今日是苏寻成道之日,众贤皆知道这一点。但是,青羊宫的讲学时分不可耽搁。 只有太白金星来到,且尚值午休时分,众贤才一起与李长庚喝了几杯清茶。 下午的时候,重归讲学,便是苏寻也没有打扰。因此,如今方才忙里偷闲,找到机会汇聚。 等众贤齐聚之后,苏寻微微抬眼,缓慢地说道:“十数年如一日,诸子在青羊宫讲学,苏道真感激不已。若日后人道大兴,诸子当是点亮夜空的星辰。” 听到苏寻如此说话,诸子皆是惶恐,连道:“不敢”。 苏寻看到诸子皆如此作为,不由得笑了,他感到欣慰,但时间也已不能等人了,只好说道:“这一次请诸位到来,是想要说,如今吾已成道。吾与汝等的缘分已尽了,吾,也该离去了。” 此言一出,诸子皆是一怔。而他们也就罢了,毕竟学识渊博,早已隐约猜到了有这一日,但学宫的众弟子,则大为恐慌,纷纷请道:“不知苏子何出此言!?青羊宫,乃是苏子与关尹子创立的。今关尹子已去,若苏子再离开,青羊宫岂不崩塌在即!?” “不错!” 诸子当中,有墨翟说道:“常得苏子教诲,吾认为: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财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劝以教人。兼相爱,交相利,此乃人也。苏子今已得道,此乃人之大善。若苏子去,青羊崩殂,天下必乱,人道又要如何来处之?” 墨翟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他知道苏寻离开意味着什么。 青羊宫,或会崩塌! 青羊宫的存在,相当于是给身处于黑夜的人们,带来了一片片的璀璨星空。 这些年来,诸侯能保持不乱,天下大治。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要归功于苏寻! 因为青羊宫在,所以,天下可以同治。 天下贤才皆出于青羊宫,虽道不同,也有师门之谊。更何况,苏寻虽已成仙,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乃是周室后裔,他既奉天,也尊人。 有他存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室也得到了极大的振兴! 天下诸侯就算有异心,也未免要掂量掂量。 可是如果苏寻离开了。 那么,天下会如何? 其他诸子或许一时半刻还不甚明确,但墨翟,却瞬息就想到了这个严重的后果! 可是,对于墨翟的话,苏寻又何尝不明白?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继续留在人间,继续呵护人道。让人间的这些星辰,可以更加的璀璨。 但是他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甚至,他能够在这南瞻部州光明正大地布道数十余年,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 这也就是苏寻了。 君不见,南瞻部州可曾有苏寻这般以仙人之身布道数十余年的存在? 更不要说,他不是一人布道,他是像孔子一般建立学宫,而且做的要更加的出格,乃至于是“放肆”!! 若是没有那位好师父在,可能,他这么做的第二天,就要给南瞻部州引来弥天大祸了。 但是就算有老子这层关系,也终究,是要有时有晌的。 苏寻为了让这些种子散播出去,就连成道之日,都硬生生地拖了许久,直到达到彻底的巅峰以后,那天道和人道都急不可耐地前来接引,他才将鱼儿释放了出去。 如果成就道果以后,再继续逗留下去。那再怎么说,恐怕也都不太合适了。 最关键的是,苏寻虽然从青羊宫创立的那一天开始到现在,做的都是散播种子,有利于天下的大事。 可是,要知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万事有利,便必有弊! 若说诸子是星辰的话,苏寻则是明月。 但是:月明星稀!! 若是他还存留下去,那么“种子”,永远也不可能经历真正的成长! 苏寻叹了口气,眼看着在墨翟的言语之下,诸子都有出声相劝的意思,便说道:“墨子,请勿再劝。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吾布道经年,然教化之道,非亲力亲为而不能成。吾师曾言: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多加逗留,终也只会适得其反矣!” 苏寻如此说,诸子皆是默然。 事实上,以他们的学识,并不是找不到理由与苏寻辩论,但是他们却都知道,苏子如此坚决,又有谁能够阻止呢? 而且,苏寻说的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月明星稀,诸子是各自闪耀的星辰。 他们虽然传承于青羊宫,但是却并不都是道家诸子,而是各自有着各自的思想。 只有当明月离去,满天星辰方能更好地闪耀,方能将不一的星光散播下去,将珍贵的思想传承下去。 也只有如此,人道,才能够真正的崛起! 苏寻笑了笑,看着诸子各自露出悲伤的神情,也有些伤感。 此刻,黄昏已尽了,天色深暗。 苏寻轻轻挥手,无数条飞鱼从衣袖之中飞离出去,带着璀璨的光辉,在整个学宫之中自由自在地飞翔而起,将无数光芒带到了学宫。 忽然。 那些鱼儿陡然钻入到了上万弟子与诸子的心中。 但是,鱼儿消逝了,光芒却没有散! 诸子与上万弟子,惊奇地发现,自己就仿佛是一盏盏明灯一样,将黑暗的学宫照的灯火通明! 与此同时。 轰!!! 一声巨响从中央的高台之上响起。 不知何时,一座巨大的石碑竟赫然立在了高台之上。 他们只见苏子凌空而起,宛如神仙中人一般,挥手之间,伴随着青莲飘落,一把宝剑便握在了他的手上。 苏寻手持宝剑,陡然划下,带着莲影,只见一片光幕如若倾盆一般挥洒而下。 片刻之后,巨大的石碑上竟出现了四个大字。 赫然是:道气长存! 第三卷 二郎救母 第八十六章 心猿 道气长存! 这四个大字,印在了青羊宫诸子的心中,也印在了青羊宫中上万学宫弟子的心中。 不仅如此,苏寻知道,今日他刻下了这四个字,那么这四个字便将会与诸子的思想一样,永远地流传下去,烙印在人们的精神中,成为后世璀璨不灭的象征。 而这,就是苏寻的道果! 无论以后的世间会有怎样的思想,会有怎样的学派。但是,“道”之一字,永恒不变! 道的上德之性与道的生衍之力,将会是一切思想的起源,一切物质的根基,这就是道气长存,也是苏寻借以立道的根源! 无名古碑的存在,其实就好像上君的存在一样,只要有人记得,那么古碑上的道果就可以传承下去。 如今,这道气长存四个字不灭,无名古碑便也不灭,只要它们尚存一日,那么苏寻的道果就永远不可能会崩塌! 更遑论,青羊宫诸子,无论他们以后会有怎样的成就,创建怎样的学派,但他们,都会将“道气长存”这精神、这道果,永远的延续下去。 留下了这座古碑,苏寻便离去了。 自此以后,无论青羊宫经历了何种风雨,或是毁灭也好,或是崩塌也罢,或是重修也罢,甚至,就连座石碑都不复存在了也罢。 “道气长存”这四个字,都将永远与道家,与儒家,与未来的墨家、农家、法家、阴阳家等等诸子百家,永远的结合并且存续下去。 苏寻临走之际,看着无数盏明灯为自己引路,心中感动不已! …… …… 离开了青羊宫,苏寻略带几分惆怅。 毕竟,这一次他在南瞻部州的付出,远远高于在西牛贺洲和东胜神洲。 而且和诸子们,也真的是有了很深厚的感情。 他更知道,自己离去以后,这一别,下一次再见之日就不知道是何时了…… 苏寻抬起右手,一块小小的石碑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这正是上君赐予的无名古碑的“魂”。 虽然,石碑留在了青羊宫,但是它的“魂”也溶于了苏寻的道果之中。 日后人道越是壮大,这无名古碑便将也会越发壮大,它的“魂”,同样也会越发的壮大。 “上君,你可看到了我的道果?” 苏寻忽然低声道。 他的问询,按理来说当然不会有人回应。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那无名古碑竟然突地微微震颤了几分! 顿时,苏寻心中一动,眼中绽放出了几分光彩。 看到了……! 上君看到了! 或许,也并非是直接的“看”,而是感受到了这道果带来的悸动。 但无论如何,石碑的震颤,像苏寻传达了一种善意,一种鼓动与一种欣然。 苏寻便知道。 这“道气长存”四个字,并没有让上君失望。相反,他对苏寻的选择表达了极大的欢欣与喜悦! 苏寻心中备受鼓舞!! 虽然,这石碑本就已经属于他了。上面刻什么字,理论上来说,也是由他来做决定的。 但是即使如此,上君的认同,仍旧让苏寻心中更加畅快,非要说的话,这,便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之情。 这一刻,他的心中前所未有的通明! “哈哈,走了,走了!” 苏寻笑了笑,与此同时,“哞”地一声牛吼,远处的原野之中,白牛心有所感,振发出强大的法力,很快,便显现在了他的面前。 如今的白牛,与数十年前相比,变得更加神异了。 若说数十年前白牛尚处于苦海与自然的浑浑噩噩中的话,如今的它,便已然彻底通得“人”的气息,甚至是有了非常独立的思想。 它身上的杂草去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柔顺的草席。那草席生长在它的肉里,而它的心,却得到了释放。 苏寻知道,因为自己的得道,这白牛受到感染,也已经几近于得道。 甚至如果它想的话,现在就可以化作人形,乃至于,拥有非常强大的法力或是神通! 不过,最为可贵的一点是,白牛并没有离去,而是仍旧俯首听从,甘为苏寻侍奉。 要知道,它本是西牛贺洲的“苦海”,虽然因苏寻的救度而脱身泥潭,但却仍旧算不上是善类。 只能说,东胜神洲的自然造化与南瞻部州的人道与人心,皆是不弱于苦海的力量啊。 是的。 苏寻看向南方。 西牛贺洲,有苦海,形为神牛。 东胜神洲,有造化,形作灵猴。 而南瞻部州同样也有。 苏寻如今已经得证道果,原本,南瞻部州凌乱的气象现在却仿佛被人梳理了一番似的,展现在了他的眼中。 这凌乱的气象不断纷呈,其中,自然有诸子百家的星光,与诸侯的气象,以及周室王朝的国运。 这些是本来苏寻就能看到的。 可是在他天人创道,成就道果以后。便更加能看到,隐藏的最深的那一部分存在! 其中,就有南瞻部州的“人心”之显现。 如要说的话,便是……心猿! 是的。 就像西牛贺洲有“苦海”,东胜神洲有“造化”一般。南瞻部州,也有“心”的具现化,其名,为“人心”。或许,也可以称之为“心猿”! 心猿者,喻攀缘外境、浮躁不安之心有如猿猴,乃是佛门二心魔罗的一种说辞。 在《西游记》中,孙悟空便被称作是“心猿”。但除了孙悟空,牛魔王,也同样被称为“心猿”。 西游记中,在孙悟空大战牛魔王时,有诗曾云:自到西方无对头,牛王本是心猿变。 在这里,牛魔王便是被称作心猿的。 心猿并不非得是猿猴,而是一种心魔的体现。 若白牛在西牛贺洲始终未曾被人救度,那么它很可能会成为一种二心魔罗!最后若能牧心收心,成就佛果,倒也是另一种“度化”了。 其实之前去东胜神洲的时候,苏寻始终有一个疑惑。 那就是,东胜神洲的猴子,那块仙石,明明是感天地造化,最为灵秀的存在,若是贯通出世,必将成就大福缘。 那么,为何,猴子会被称为是“心猿”呢? 现在,这个答案终于展现在苏寻的眼中了。 原来猴子原本并不是心猿,真正的心猿,竟在南瞻部州之中。 而猴子之所以会被称作心猿,恐怕,也与南瞻部州息息相关! 是的,那头心猿,恐怕正是西游记中的“六耳猕猴”! 第八十七章 一体两面 纵观《西游记》,在孙悟空求道之前,猴子可以说是“明心明礼”。 它出生之时,便懂得“敬天敬地,拜运四方”了。 而在它求道的时候,更是处处有礼,对菩提祖师的时候更是说道“我无性,人若骂我,我也不恼;若打我,我也不嗔,只是陪个礼儿就罢了,一生无性。” 那为何,猴子出世以后,就开始日益顽劣?不但占山为王,还聚集妖王,更是反上天庭。 而且在面对天兵的时候,也让七十二洞妖王当炮灰,渐渐地已有妖魔的性质。 到后面,便被称作是“心猿”了。 苏寻原本也觉得很奇怪,但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猴子还是猴子,只不过,受到了南瞻部州之中的“人心”,也就是“心猿”的影响。 就好像白牛的身上,也渲染了东胜神洲与南瞻部州的气象一般,只不过孙猴子本身有着赤子纯真,因此更容易沾染人心。 西游记中,孙悟空拜师菩提之前,曾游览南瞻部州。 猴王在在市井中,学人礼,学人话。朝餐夜宿,见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正是那: 争名夺利几时休?早起迟眠不自由! 骑着驴骡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 只愁衣食耽劳碌,何怕阎君就取勾? 继子荫孙图富贵,更无一个肯回头! 可猴子是怎么看到这么多的?恐怕,便是借由着“人心”,因而看到了“心猿”。而六耳猕猴,正是南瞻部州“人心”的具现化,也即是众生心猿的本质! 恰如,白牛是西牛贺洲的苦海,灵猴是东胜神洲的造化一般。 而猴子正是从那开始,便生出了二心。心中有了那“心猿”的依附。 正因为如此,六耳猕猴与孙悟空一同拜师菩提,它们的神通才会一般无二! 猴子在跟菩提学道的时候,曾说“此间更无六耳”,却没想到,六耳早已在它的心中了。 真假美猴王中,如来对众菩萨言道:“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便已经暗示了,心猿和孙悟空之间的关系。 不过,六耳猕猴,也就是心猿本身,应该还是存在的。两者,虽是二心,却并不是绝对相同的存在。 否则孙悟空打死六耳猕猴,如来也不至于不忍、可惜了。 而且六耳猕猴对花果山的猴子也很残忍,完全不像孙悟空的所为。更遑论,六耳猕猴曾说道:“我独成功,教那南赡部洲人立我为祖,万代传名也。”如果孙悟空和六耳猕猴是绝对同一,那也应该要想着回东胜神洲花果山,怎么会只想着南瞻部州呢? 苏寻睁开眼睛,双眼如若法眼一般,一眼便看破了那南瞻部州的大气象。 果然,就在他看破南瞻部州本质之际,一只猕猴在那万般气象之间,正躲在一处山涧之中。 狂风骤雨呼啸时,它瑟瑟发抖,而时而有阳光照射进去,它又能得到一线喘息的生机。 恰似这芸芸众生,虽是艰难而活,但总有曙光的存在…… 苏寻叹息了一声。 这猴儿,也好生可怜了。 六耳猕猴既然代表的是“人心”,也即是“心猿”,现在的它未被度化,也未曾真正出世。 它亦幻亦真,好像是存在于世间,但实际上,它乃是南瞻部州“心”的汇聚。因此,不在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也不是真正的“生灵”。 孙悟空沾染了它,它便存在了。也即是所谓的“二心”,也即是所谓的“一体两面”! 在那之后,它便成为了另一个孙悟空。 苏寻转动造化,尝试几番能否将六耳猕猴救出去,但不出意料的是,这六耳猕猴的救度比之白牛要更加困难。 因为西牛贺洲的境况,并且有佛心的存在,白牛事实上并没有六耳猕猴这般复杂。 白牛或许能以法力强度,但六耳猕猴,却难得很! 至于从破心一方,就更不用说了。苦海尚且如此困难,何况是人心? 苏寻想了想,也觉得这件事情暂时是无解的。 他没有选择强求,随手一挥,将一条灰鱼飘荡出去,落入到了六耳猕猴的山涧当中。 机缘,自己已经给下了。若其若得天独厚,自能修成正果! 毕竟,人心非一时能度! 尤其是南瞻部州的人心,终归还是得借东胜神洲的造化,才能够一并显化之。 说起来,孙悟空,也该当出世了。或许,这便是天命吧。强求不得,苏寻也没有强求的心。 他打算离去,但就在这时,却又心有所感,掐指一算,却不禁皱眉。 没等自己要离开,却反而有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了。 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朝着“青羊宫”的方向。但是来者并非凡人,而且应该是有所求,想来并非是冲着青羊宫的,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寻看向那人所来的位置,乃是秦岭方向。 他的目光微微凝起。 秦岭方向…… 在没有成就道果之前,苏寻便已经感知到了,南瞻部州虽不像东胜神洲那般有很多神仙洞府。但是,却有一处磅礴的仙灵隐世,更甚东胜神洲的许多仙人。 那里,必然居住着道德真仙!其实力之强大,也远远凌驾在许多仙人之上。 而成就道果以后,苏寻便更加能够感知的到,那位存在。 对那位存在的来历,他也能够隐约猜出几分。 但虽说如此,他却始终没有前去拜访的心思。 毕竟他不擅交际,人家想要隐世,自己也没什么想要过去打扰的心思。 不过,这一次的来人,却是从那那人的洞府而来的…… 苏寻想了想,决定见一见。 他催着白牛落了下去,一挥手,一座道观显现出来,带着生机氤氲弥漫而起。 苏寻进入观中,静静等待来者。这道观将方圆百里之内弥漫出了上德之性,来人并非凡夫俗子,自然能够感觉得到。 果然。 不出盏茶时分,一男一女两人便从远处驾云而来。其中男子是个年轻人,看起来约有二十岁上下,女子则更年轻,只有十七八岁模样。 男子生的俊俏帅气,女子也是清丽绝色,看起来郎才女貌,端的是一对妙人儿。 苏寻身在道观之中,坐在蒲团之上,看破墙壁,见到两人,顿时眼中浮现出些许讶异。 那男子虽有些许笨拙,却又似蕴神体,如神人天降一般。而女子更显灵秀,明明是人身,却是仙气十足,并且仿佛怀有异宝。 两人未及,声音先至。却是那女子在道观外面拜门开口道:“不知,苏子可在此处?黎山老母座下,杨家三妹前来拜访,请恕未请先至之失礼!” 第八十八章 南风吹其心 苏寻观察着两人,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之后,顿时,便意识到了两人的身份。 杨家三妹,杨家二郎,莫不是未来大名鼎鼎的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 他不由地想起了《二堂舍子》和《宝莲灯》中的故事,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微微略过,便不甚在意了。 比起这个,苏寻倒是更在意杨家三妹口中说的“黎山老母”。 原来,南瞻部州中一直隐藏着那位神通广大者,竟然是她! 黎山老母在道教神话中,被称作“玉清圣祖紫气元君”,传说她乃是太上老君的化身,曾指点过真武大帝。 而在民间传说中,她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著名鼎鼎的人类始祖,大神女娲! 联想到《西游记》中,老君解化女娲,苏寻不由得心中想了很多…… 当然,西游记中,黎山老母也有出场,她或许不是自己师父的化身。不过,她会不会是女娲,可就不好说了。 毕竟从西游记中来看,黎山老母的地位恐怕很高。 从“四圣试禅心”中更是能看得出来,就连观音菩萨,都愿意称呼其一声“母亲”。 而那句诗偈“黎山老母不思凡,南海菩萨请下山”,更是若隐若现地将其与凡人的关系暗示了一番。 只不过西游记中,黎山老母和佛门的关系倒是很近,虽然苏寻也大概能想得到其中必有原因,但是却也不知其详。 如今她让杨家三妹,杨家二郎来找自己,那杨家三妹更是口称“苏子”。不知,是否有何事情? 苏寻想了想,也不想绕弯子,既然杨三妹说出了黎山老母,那她们的到来,便代表着黎山老母的脸面。就算黎山老母并不是女娲大神,苏寻也不敢无礼,便一挥手,令道观门庭大开道: “尔等远道而来,必有要事,既是黎山圣母的弟子,有什么事情便请进来细说。” 杨家三妹与杨家二郎大喜,连忙进入道观。 入得道观之中,只见到紫气缭绕,美景怡人,满地莺莺燕燕,到处鸟语花香,不由得深感此地宛若神仙洞府一般。 再往前走,正看到一个少年正在眼前,相貌清秀,目光平淡,自知便是苏道真。 修道之人,成道之年岁如何,便可以容颜永驻。 苏寻虽然已是年至耄耋,但他少年之时便成就天仙,自然也没什么必要非得让自己显老。 此刻,苏寻在观察这两人,而两人看到苏寻的一瞬间,似乎目光也有些呆滞。只因为两人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当年的一个画面,无尽激动从心中翻涌而出,便知是天尊当面,没有找错人,一同跪倒在地行礼:“拜谢苏子救命之恩!” 苏寻忙搀扶二人起身道:“何谢之有?但请落座。” 他一挥手,将一张席子与三个蒲团出落在三人面前,当先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道:“既已进了道观,有何事情,只先说来。” 杨三妹闻言,落落大方,盈盈拜倒,道了声谢,杨二郎则一副讷讷的样子,手忙脚乱,似乎很是紧张。 苏寻见状不由得心中啧啧称奇,看来,二郎神尚且还没有日后的那般威风啊。 三人落座,杨三妹便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两人果然便是未来的二郎神和三圣母,来此的目的,其实也很简单。 那便是,为了桃山之事。 当年她们的母亲云华仙子因思凡下界,与杨君结合,生下了兄妹三人,但云华仙子因犯了天规,便被玉帝压在了东胜神洲的一座桃山之下。 杨二郎与杨三妹相依为命,自幼吃尽了苦头,两人虽然不是凡人,有着异禀天赋,但也多次遇到危险。 在一次危机当中,幸好得到了苏寻演化太极,杨二郎从中领悟的玄奇,才能化险为夷,故此,方有有救命一说。 而那次之后,杨二郎和杨三妹便希望可以溯本追源,寻求到苏寻所在的位置,意图拜师求道,救出生母。 他二人一路南行,终于到达了南瞻部州,但却没能够找到苏寻,反而侥幸遇到了黎山老母,杨三妹更是拜在了黎山老母座下。 可惜黎山老母只收女徒,却不收男徒,因此,只教了杨家三妹。 不过即使如此,杨二郎触类旁通,倒是领悟了许多野路子,再加上他天资卓绝,却也有了一些法力,只是日夜思念母亲,希望能够救出云华仙子。 但是,每次杨二郎向黎山老母提出请求之时,黎山老母都说时机未到,不要擅自出手,更严令杨家三妹绝不可出手。 杨二郎为此多次恼怒,几番想要独自离开,去救母亲。但是为了妹妹,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 二郎要等杨三妹有了自保之力,便自己赴死,宁死也要救出生母。却不想就在三日之前,骊山圣母忽然道:“时机到矣!”便提点二人去青羊宫寻访苏寻,请苏寻相助。 “望苏子能够收我为徒,指点迷津,救出生母!”话语说完之后,杨二郎面对苏寻,毅然拜倒在地,眼中浮现出紧张而又坚决的神色。 苏寻看着两人,微微点头。 两人的来意,苏寻已经知晓了,他心念一转,便已经猜到了黎山老母此举是何意思。 杨二郎现在的确是悟得些许左道,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太极图的缘故,甚至能够腾云驾雾,也算得上是有些玄通。不过若说斧劈桃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黎山老母才会指点他过来跟自己学艺。 但是,这个其实并不是关键。 《西游记》原著里杨二郎神通广大,想必肯定是得到了黎山老母的指点。的确,黎山老母只收女弟子,历史上与她有师徒之名的,诸如花木兰、樊梨花、钟无艳、刘金定、祝英台、白素贞等等,都是女子。 仈_○_電_耔_書 _ω_ω_ω_.t_Χ_T_八_0._C_ǒ_M 但是,不收徒,不代表不能指点。就好像真武大帝,也曾得到过她的指点一样,指点一下杨二郎,本也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救出云华仙子这件事情,其实本质上并不是神通强大与否。 云华仙子触犯了天规,更是玉帝亲自镇压的。如果劈开桃山,那么天庭颜面要放在何处? 这件事情,本质上是站在天庭的对立面!云华仙子乃是玉帝之妹,但是她违规,违抗的乃是“天道”,也是天庭所象征着的“规则”,玉帝都忍心将她压在桃山之下,又有谁敢说情? 若是擅自劈开桃山,那就是违反天庭,说不定得一起被镇压在山下。 看来,就连黎山老母,也因为某种原因,不想与天庭对立,所以才会指点杨二郎来找自己。 因为只有现在的苏寻,可以说,有这个能力可以庇护二人。 若是苏寻收杨二郎为徒,那么看在苏寻,或是看在老子的面子上,玉帝说不定可以不予追究! 只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吗? 第八十九章 斜月三星洞 事实上,苏寻也明白,帮两人代表着什么。 杨三妹是黎山老母的弟子,杨二郎,更是受黎山老母的指点过来的。 这件事情看起来是两人的央浼,实际上,却是黎山老母的请求!如果自己答应了,黎山老母肯定会欠苏寻一个情分。 即使不知道自己师父跟黎山老母有什么关系,但是,黎山老母的人情,便已经是很大了。别的不说,单说她和人族的关系千丝万缕,说不定,未来甚至会对自己的道果有帮助! 何况,杨二郎和杨三妹本身,也都是天赋卓绝的存在,尤其是这二郎,在未来能够与孙悟空在伯仲之间,更是隐隐能压制猴子,可谓是“得天独厚”了,看着杨二郎,苏寻也不禁生出爱才之心。 更不要说,从本心,苏寻也是很想要帮助两人的。 他乃道法自然,随心所欲,心中想要去做,便会去做,所以帮一帮两人,也自无不可。这一点,也是最关键的。 看着苏寻深思熟虑,杨二郎和杨三妹顿时屏住呼吸,心中忐忑不安。 但是两人更相信黎山老母的话。 而且,自幼时起,苏寻的身影便由“太极图”印在了两个人的心中,在南瞻部州,虽然隐于秦岭不得出世,可是苏子创立青羊宫之事,却也还是有所闻的。 对于苏寻,两人已接近于“崇拜”。 改良琴棋,更新书画,剑斩天鼋,随圣西行,救治大疫,演化太极,创立学宫,大治天下…… 苏道真的一件件传说,都已在南瞻部州流传甚广。两个人坚信,苏子必不会见死不救。 然而。 另两人失望的是,苏寻思索半晌后,却忽然摇头说道:“这件事情,请恕吾难以答应。”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如遭雷殛,只觉得浑身无力,无边的低落从心中涌出。 “这……为何?”杨三妹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苏寻道:“非是吾不想。只是,云华仙子乃玉皇大帝之妹,此事乃是家务之事。吾又有何道理相助?至于弟子之请,也便罢了,吾苏道真平生从不收徒,今日却也不会破例。” 两人顿时无比颓然。杨三妹咬了咬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来让苏寻回心转意,但是,杨二郎却阻止了她。 杨二郎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眼中充满了紧张决绝之色,斟酌了一番之后,看向苏寻,再次跪倒在地,叩首道:“苏子,我虽不通学问。却也知道,孝义乃人间大道。我杨二郎绝不是什么玉皇大帝的外甥,我只是我父、我母之子!如今我父已死,若不能救母,此身又有何益?求苏子开恩,能指点于我,我定肝脑涂地愿为报之!” 杨二郎的话语中微言大义,条理清晰,他原本似乎有些木讷,但在这个时候却还是决然求告,这,倒是让苏寻不由些许讶异,但还是说道:“人有人规,天有天条;人有孝义,天亦有秩序。秩序不可强乱,天心不可强逆。此事,休要再提了!” 杨二郎豁然站起:“苏子,你乃人间大贤,演太极,立学宫,造福苍生无限,却独不能救助于吾,莫非是怕了那玉帝老儿不成!?” 杨三妹面色大变:“二哥!” 轰隆! 晴空之中,似有一道霹雳炸裂,雷云滚滚,仿佛有凝聚之势。 苏寻神色微变,一挥手,天空雷云顿时消散。他看向二人,淡淡说道:“休得放肆。看在黎山圣母的面子上,此事吾不予追究,若再胡言乱语,吾亦无法庇佑尔等,尔等且自去罢!” 杨二郎自知失言,实际上,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若是可能的话,本也不愿意求告他人。但此刻他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濒临绝境,所以才不得不以言语强逼,如今眼看事情已不可能,面对恩人,心中羞愧,忽然再次跪倒在地说道:“二郎知罪,再次拜谢苏子的救命之恩。此事,的确是我们的家务之事,怪不得苏子,只是若日后有可能的话,希望苏子能够看在黎山老母的情分上,相助护佑三妹!” 言语之间,显然已下定决心,打算独自去赴死。 “二哥……”杨三妹顿时眼中含泪。 看到二郎有如此意志,苏寻心中暗赞,但表面仍旧不动声色,只说道:“也罢,尔等是因黎山圣母来的,吾虽无能为力,却也能够提点你二人一番,尔等且看向东方。” 苏寻遥手一指,两人不自觉看去,却见东方一轮朝阳初升,向半空中缓慢挪移而去。此刻正值黎明,晨光洒下大地,似乎带来无限微光。 两人一愣,不知此是何意。 苏寻说道:“吾曾于东胜神洲,遇到过一位仙人,其为有道全真,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只是非有缘者不可相遇。尔等向东方而去,若能到寻得那晨昏相交之所,必有一番机缘,若能掌握,或可救出生母。” 苏寻这一番玄之又玄的话,唬的两人一怔,正要询问,猛地抬头,却发现苏道真已不知何处去了,方才那美景怡人,鸟语花香的道观,也消散无踪,变为了一片荒野,仿佛是在梦幻之中一般,皆原地呆滞。 幸好的是,座下的席子蒲团仍在,表明了这并非是一场梦幻。 “二哥,晨昏相隔,阴阳迥立,又岂有交接之处?苏子此言到底是何意,这……这又该如何是好?”杨三妹有些慌乱。 杨二郎顿了顿,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三妹,你先回到骊山罢,我愿意相信苏子!” 他说罢,没等杨三妹回话,便驾起云雾,向东方而去。 杨三妹看二哥动作坚决,顿了顿,还是跟随了上去:“二哥且住,二哥若去,三妹又岂有不随的道理?” 杨二郎欣慰,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柔情藏在了心里。 两人一前一后,并驾云雾,很快便向东方去了。 朝阳东升西行,两人亦是往东驾云赶去,按说只消半个时辰,便能够看到日晒三竿。但是令人惊讶的是,两人足足行了三日三夜,赶出了不知多少万里,但那太阳却仍旧缓慢行动。 两人知道这是异象,不敢有误,虽劳累不止,但仍驾云赶去。 足足行了七日七夜,眼见着疲劳至极,就无法维持法力了,这时,忽然前方涌出了一片片的迷雾,迷雾笼罩二人,使得二人大惊,一番慌乱,当即迷失了方向。 幸好危机之时,杨三妹拿出了一盏明灯,登时,无穷无限的光亮散射而出,云雾即左右分开,却见前方一座高山赫然而立,直挂天际。 高山左侧,有无尽晨曦,右侧则是无尽辉煌。 正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两人大喜,这便是那晨昏交接之地啊! 他们知道这是神仙福地,虽筋疲力竭,却也不敢腾云驾雾,勉强按下云头,先是朝着仙山恭敬行礼,随即朝着小径走了上去。 过一山坡,约有七八里远,果然望见一座洞府,挺身观看,真好去处! 但见:烟霞散彩,日月摇光;石崖突兀青苔润,悬壁高张翠藓长;时闻仙鹤唳,每见凤凰翔,声振九皋霄汉远,翎毛五色彩云光;玄猿白鹿随隐见,金狮玉象任行藏。细观灵福地,真个赛天堂! 来到近处,却发现,那高山仙洞矗立,忽回头,见崖头立一石牌,约有三丈余高、八尺余阔,上有一行十个大字。 正是: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此为洞天福地,不在骊山之下,必有神仙存在!二哥,苏子果然未曾相欺!”杨三妹大喜。 杨二郎也喜不自胜,但心中更加紧张。因为,虽有异象,但万一那洞中并无仙人,亦或者那仙人也不帮助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正思索间,忽然一声羊叫。只见洞门之中,一头绵白的羊儿低头吃草,紧接着,又听得呀的一声,洞门开处,一缕缕紫气从中弥漫而出。 “洞外可有客人?”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九十章 只在此山中 听闻声音,杨三妹和杨二郎心中一震,不由得皆都开始紧张了起来。 黎山老母和苏天尊的几番言语,虽然给两人带来了期望,但也更加让两人得知了此事之艰难。如今苏天尊所指的这位仙人究竟是何存在,他们不得而知,万一,再被拒绝,那可就真的再无希望可言了。 两人沉着了几分,相互对视,杨二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仙人,我是苏子指点遣来,访道学仙之弟子,望祈收留。” 那洞中老者似乎诧异了一声,随后,方才说道:“既是苏道真指教,那便进来罢。” “多谢仙人!” 杨二郎深深呼吸,心中更加紧张。他看了看杨三妹,两人便前后相随,走入洞中。 进入那洞天深处,却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洞天当中,乃有全真光亮,却无半点黑暗。只见:一层层深阁琼楼,一进进珠宫贝阙,说不尽那静室幽居,道不完那仙家福地。 两人只管进入,直至瑶台之下,便看到一个手持拂尘的老者。老者白须白发,眼中平静无声色。一身素衣打扮,流云飞袖,回风旋雪;神光四溢,仙气十足。 两人看到这老者果真是道德天仙,当即心中肃然起敬。再拜道:“我等见过仙人!” 老者目光微动,道:“且慢拜礼,汝等既是求道而来,又为何通得神通法力?难道是苏道真教给你们的?” 杨三妹闻言,连忙说道:“仙人,我等不敢相欺。我乃南瞻部州黎山老母之弟子,要来拜师的,却是我的兄长……”杨三妹便将两人的事情,包括云华仙子与拜师苏道真无果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老者,不敢有丝毫隐瞒。 老者听过以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二人却是因为孝道来到了此处。如此,却也难怪。” 老者的目光轻轻地扫过两人,最后,放在了杨二郎的脸上,道:“既与苏道真及黎山老母有故,又能够来到此处,证明你们与我有缘。你奉孝道,却也算得上是明礼。如此,收下你却也无不可。至于云华仙子之事,料想自当能有转圜之机。” 杨二郎当即大喜,立刻拜倒在地:“师父,请受弟子一拜!”言罢便叩头下去,接连三拜。 老者受了杨二郎三拜,拂尘轻轻一挥,顿时杨三妹和杨二郎皆感受到一阵灵韵,片刻后,便感觉精力充沛,适才的疲劳一扫而尽,当即更知道老者是得道真仙,皆喜不自胜,不断地口出感谢之语。 老者微微摆手,说道:“你二人可有姓名?” 杨三妹道:“我二人自出生时便与父母分别,乃是大兄抚养长大,因此并无名姓。虽自拜了黎山老母,但学艺未精,故而也未得赐名。”杨二郎亦如此说。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这样,不如我便与你二人取个小名,方便呼唤,若日后黎山圣母要为你取道名,自也无妨。” 两人闻言,满心欢喜,皆恭敬拜倒在地,静候赐名。 老者斟酌了一番,看向杨三妹道:“你花容月色,青春靓丽,便取个‘婵’字,意为婵娟华美,何如?” 杨三妹得了姓名,开心道:“杨婵多谢仙人!” 老者又看向杨二郎,道:“你为兄长,又有孝心。当夷灭祸患,降戬福分,便予你个‘戬’字,可否?” 杨二郎再拜道:“杨戬多谢师父赐名!” 自此,杨二郎与杨三妹,便各自有了姓名,唤做杨戬与杨婵。 得过姓名,杨戬便正式拜师,对老者三跪九叩,行奉师礼。而杨婵,则有黎山老母为师,倒是没有拜在老者的门下。不过两人兄妹情深,此次杨婵又因师命出山,未救得生母,却也无颜回去,因此便请求留在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 万幸的是,老者却也没有将其赶出门去,反而还赐下了小名。 这小名,非是道名,但却也有一番造化。老者言出法随,两人得了姓名,便觉得焕然一新,脱胎换骨,仿佛多有造化玄机沁入一般。 杨戬拜师之后,请问师父姓甚名何。但是,老者闻言,却只是微微摇头道:“我隐世多年,道号便不提也罢。你若诚心,自知有一个师父便是了。” 询名无果,杨戬便不敢追问。自那之后,两人便留在三星洞中,日夜听闻老者讲教。 老者讲法无微不至,既有言语礼貌,洒扫应对,进退周旋之节。舞剑骑射,讲经论道,兴兵挥帅之阔。儒墨道法,医农名杂;阴阳纵横,小说兵家。无所不包,无所不有。 虽说,这些经论却是没有杨戬期待的神通之法,但是却各自都是一门深厚至极的学术。杨戬聪慧,知道师父不可能浪费口舌,便尽心听学。而在这个过程中,他更发现杨婵受益匪浅,神通法力似乎一日千里,增长神速,便更知道老者的言教绝对是顶级的学问。 偌大的三星洞,其中却并没有什么弟子,只有老者与一头白羊,显得很是孤寥寂寞,两人倒是给这三星洞带来了许多生趣。 这样生活,时间仿佛也在纵横飞逝。转瞬间,已有数年时间过去了。杨戬和杨婵一开始日夜思念母亲,魂不守舍,心中每每烦躁不安。但渐渐地,在老者的指点之下,则逐渐开始平静了下去。 以前他们只知道救母,虽然至孝,却不知道为何救母,如何救母。可是在老者对诸子百家的法义教诲之下,正所谓一法通,百法通。他们对所谓的“天心人意”也懂得了许多。渐渐地,开始知道,云华仙子之所以会被压在桃山之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若玉帝真的想致其余死地,也是轻易而举,翻掌便能做到。但玉帝却并没有如此,这说明,云华仙子的性命却是无忧,反而让他们放心了许多,更加的专心入道,由此,境界方能日益增长。 当然,这并不是代表他们忘记了母亲,更相反,他们看到了更多,明白了更多,便希望能够尽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更多。 知其然,又知其所以然,从而决心救助,却又不是单纯的一番莽撞,采取蛮力。 这,才是老者所希望他们能去做的事情。 这,才是苏寻,所希望他们能去做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种莲 正所谓“修道先修心”。若心性不佳,即使得到了一身道术,神通广大,也只不过是蛮勇,好些的或许有些豪情,能够路见不平,行侠仗义;若是一味的只知道宣泄,发泄心中欲望,那便是妖魔了。 但无论如何,若没有心性,空有力量。最终到底也会沉沦毁灭,或是应劫而死,或是无法过去自己的那一关。因此,心之一字,重中之重,乃是一切道法的基本。 这也是为什么,苏寻指点他们,会来到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的原因。 灵台方寸是心,斜月三星依然是心。如果杨戬和杨婵不修心性,强行逆天救母,那么即使救出了云华仙子,玉帝也不会容下他们。 杨婵和杨戬以百家之言修心,悟彻人道。他们天赋奇佳,又有名师指点,日益千里,很快便已满腹经纶,法义贯通。日复一日,不觉已是倏地五六年过去了。 一日,老者登坛高坐,令两人与台下仔细听闻,只将那天人大道讲个出来。 当即:青莲坠地,飞鱼横天,空中隐现星辰万亿,地上如有华锦百千;细演双乘教,微明百家言。 说一会人,讲一会仙,天人配合本如然;大道荡荡心莫乱,吾言毕矣勿妄传。 老者这一番讲道,将那百家妙义,自然造化,都贯彻了起来,三两句话间,令杨戬和杨婵如见大道,豁然开朗。不觉便心中畅快,周身更是聚拢造化,氤氲频生。 这正是:道心开发。 老者讲道过后,杨戬和杨婵,不觉已精神归拢,蓦然回首,与五六年前相比已是天差地别。 杨婵明悟了黎山老母交给她的人间妙道,讲道毕后,竟已五气朝元,几通天仙奥妙。 而那杨戬,却刚好相反,此前独自领悟的左道术数尽皆忘记,却如凡人一般,但神体灌注,凡心雕琢,好似一块璞玉,只等待别人往上镌刻。 两人皆领悟了老者的妙意,都俯伏在地,恭恭敬敬,诚诚心心地拜了三拜:“多谢老师指点大道!”就连杨婵,也不例外。 老者这些年来悉心教导,杨婵虽是黎山老母门下,但也得获了许多恩慈。虽不说正式拜师,但称一声“老师”,奉几分礼节,却还是应该当得。 老者看着两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五六年过去了,你二人能够达到此番程度,却也让我有些意料之外。我这些年来所传的道法,你二人虽不能完全贯彻,但也应该能领悟一二。那些道法,乃是天人妙道。既有天造,也有人设。只可惜,以言语讲述,未免落了几分下乘,不能让你们看到更深的造化。” 杨戬道:“师父何出此言?五六年的教诲,杨戬今日已然入道。” 老者笑道:“道之一字,造化之二字,囊括玄机,包罗万象。人言有穷,非常理可以道之。我今强行讲述,只是让你们能够最快的悟彻几分道理,若说入道,你二人却还早得很呢。只希望你们能够感悟天地万象,体悟自我心得。或许,才能够有几分入道、创道的可能性。” 杨婵和杨戬皆深思之。 老者也没有再说什么,半晌后,看向杨戬开口道:“徒儿,你今日有了道心,却已能够学习道术。不知,你想要修什么道?” 杨戬闻言,道:“但凭尊祖教诲,弟子皆愿学之。只是,杨戬虽不求能够改变世事,却仍希望救出生母。”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也罢。你天生便有神体,如今既通法性,又得根源。却足够领悟一个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的变化神通。一则是要打开桃山,救出生母。二则,也是防备三灾九难,渡过那长生灾害。” 杨戬大喜,跪倒在地道:“求师父讲授于吾!” 老者道:“既如此,我有两大道法。其一为太一道,乃一元数,反本还原,逆塑混元;其二为大罗道,为万象数,发散天地,包罗世间。此两者皆可以证为天仙,成就道果。你要学哪一般?” 杨戬仔细思索半晌,道:“弟子不才,只怕容易分心,学不得太多复杂奥妙,便学太一之道罢。” 老者点了点头,道:“不错,你生性稳重,太一道法正适合你。我将演化此道,你当细细观之。” 老者说罢,走下瑶台,来到了杨戬的面前,忽然指地而画,顿时,地面分裂,一道沟壑出现在杨戬面前;再一挥拂尘,沟壑中便有清水注满。他复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颗莲花种子,俯身下去,轻轻地将那莲花种子埋在沟壑水中,种在了杨戬的面前。 杨戬一愣,旁边的杨婵更是一怔,不知老者是何作为。 老者却道:“这,便是那太一之道。徒儿,你从今日起,当仔细在这莲前格知,直至领悟道法,通彻变化为止。” 杨戬闻言,细细沉思。而旁边的杨婵则一副奇怪的模样,不由得问道:“老师,请恕杨婵无知。只是,若无口诀修炼,只是单凭观赏,如何可以成就大道?” 老者看了看杨婵,微微摇了摇头,道:“婵儿。你天资虽然不凡,但已遇到了黎山圣母,得获了名师指教。我本意是也希望你能领悟几分不言之教的蕴意。但如今看来,却是无缘。不过这样也好,黎山圣母神通广大,日后你若能从她的门下领悟正果,也自会有一番福缘。” 听了老者的话,杨婵心中顿觉有些失望。原来,却是因为自己没有慧根,无法领教老者的太一大道。不过想了想,杨婵却也释然了。 正如老者所说的一样,自己并非是老者的弟子,既没有拜师,也没有执有师礼。老者虽不吝教诲,可是却也不能僭越指教。何况,自己的师父是黎山老母,要学道术,日后有的是机会,便也不在于如今的一时了。 想通之后,杨婵心神通明,便也不去观看那种子了。那种子乃是自己二哥的机缘,若二哥可以领悟,那自己便也就觉得圆满了。 老者言罢,自转过身去,回到了屋中,杨婵则守在杨戬的身边,等待杨戬领悟。 可是她却没想到,杨戬这一悟,便足足悟了三年。 第九十二章 接天莲叶无穷碧 寒来暑往,秋去冬藏。 自种莲起始,三星洞里的日月气象便与外界无异,很快,三年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年中,杨戬日夜观察莲花。那莲花自种下时,不过只有拇指大小,方破了个口子,便被老者埋下。七日过后,莲子却长出了根须和嫩芽,莲芽抽长,很快便就定植。 莲花虽是老者种下的,但生长时期与凡间无异,并没有想象中的神异到瞬息便长成,自种下始,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长出立叶,五个月后,则已长出了藕鞭和叶梢。 及至六个月以后,夏日到时,莲花便迅速生长,一日一变,莲叶蓬蓬勃勃,清香四溢,长的十分茂盛。 及至七个月以后,莲花已生长出了花苞。逐渐,便已开花。 八个月后,一朵青莲已经盛开。 正是:香远益清,亭亭净植。 杨婵一开始觉得无聊,但等到花开以后,便也觉得十分欢喜,那青莲如此美丽,莲心仿似妙心一般,让杨婵看到便自觉清澈。 她自拜师黎山老母,到如今却已不似凡人,今日始知凡间竟也有如此美不可方的花朵。但仔细看之,这青莲与一般的莲花仿佛又无不同之处。便是朦朦胧胧的,明知道其中蕴含着某种奥妙,却始终看不破。 杨戬,则是不同。 自从莲花种下,杨戬始终在皱眉苦思,仿佛在理解着什么,又是期盼,又是忧虑,一度让杨婵担心。直到开花之后,杨戬眉头舒展,不仅如此,他给杨婵的感觉也日益不同。 在莲花开藕,每日换新之时。杨戬也仿佛是在每日脱胎换骨,清香弥漫,他周遭的氤氲也便弥漫。杨婵虽不知道到底杨戬看到了什么,但是也是开心不已。 因为她知道,杨戬不似自己,却已经看到了这莲花蕴含的道。因此,才会有一日千里般的神速进境! 然而。 入秋以后,莲花却已开始枯萎。 随着莲花的枯萎,杨婵大惊,因为她发现杨戬的气势也开始萎靡。他的道心,似乎也随着莲花的枯萎而逐渐干枯! 这让杨婵有些慌乱,多次去寻找老者。但是老者却只是摇了摇头,并告之杨婵切记不可打扰杨戬,如若扰乱了杨戬的道心,那其必定沉沦,万劫不复。 杨婵虽然心乱,但是听了老者的话,却反而不敢靠近,便在离杨戬三十丈远的地方搭建了一个小草屋,每日坐在草屋之中,紧张地看着杨戬。 这一看,又是一年时间。 及至冬天,莲叶枯黄,最终彻底掉落,只剩下干枯的莲藕。 鹅毛大雪飘落,杨戬则在大雪之中站立,渐渐地被冻成了雪人一般,沟壑被冰封,莲花也凋谢自在了冰下,被彻底冻住。 于是,三星洞的瑶台之下,只剩下了一个雪人与一处冰潭。了无生机,仿佛也已再不复人气儿。 杨婵惊骇失色,多次按捺不住自己,想要靠近,但却终究想起了老者的话,便没有前往近处去。 在这段时日中,幸好,老者也会每过一段时间便过来,与杨婵讲讲话,谈谈心。这一次,老者不再赘述人间学问,而是只讲一些天地日久的故事。杨婵听了,只觉得钦佩,老者似乎是自开天辟地便已经存在了一般。 但是,不知为何,杨婵却又有一个感觉,就是老者的存在似乎并不遥远,并非是看不见,摸不到的。想来想去,只觉得天长地久,仙人自有奥妙。有如此神异,杨婵倒是渐渐放心了。 杨婵放心以后,便逐渐一日千里。终于在第二年的时候将黎山老母传授的道法悟得心神贯通,修为也是日益增长,渐渐地顶上已有金花盛开,胸中五气汇聚,却已是接近了天仙道果。 第二年的时候,冰潭化开了,杨戬身上的雪也化开了。 而随着道气的汇聚,杨婵却越发觉得杨戬正在领悟的乃是一处夺天地之造化的大道。 因为,随着冰雪消融,杨戬的道心曾寂灭一季,但如今却重新复生,并且比之曾经,更加精致,更加通透。他的气象也更加纯粹! 春来以后,百花盛开,莲花也都复生,却是比之去年多出了数十朵。只因为莲子也已播散了下去,及至夏季,无数瓣莲叶开始四散。 莲叶越茂盛,杨戬周身的灵韵也便越浓郁。 杨婵愈发开心。因为她知道,杨戬成道在即! 然而,还没等她放下心去,就在秋天时,又一件令她提心吊胆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次的秋天,莲花枯萎,杨戬的道心再次干枯。但这一次毕竟有着前车之师,杨婵本没有惊讶。 可是。 秋末之时,她突然发现,杨戬周身的灵韵突然染上了一道道黑气! 她心中大震,仔细观看,竟发现,莲花潭水之中,竟有无数污泥沉淀! 春天的百花丰盛,然而百花凋零枯萎,又因泥沙汇聚,竟让冰潭之地聚集出了污泥! 污泥的出现,让莲根被污秽包裹,也让杨戬的道心被污秽玷染!! 杨婵曾听闻,修道之人最怕的并非是三灾利害,而是无法过去心劫。若心劫降临不能看破,必然会心死神死,成为行尸走肉! 因此,这一次,杨婵大急,连忙恳求老者出手相助,保住自己二哥不被泥浆玷污。 可是,杨婵却发现,老者看到这种情况,眼中却浮现出了几分欣慰之色。 不错,正是欣慰! 面对杨婵的急切,老者只是淡淡笑道:“唯有出尘,方能脱俗。想不到杨戬徒儿的天资,更胜于我之所想,此难度过,其道必将成也!” 看到老者如此模样,杨婵不知为何,便安心了许多。 终于,第三年到了。 第三年时,冰雪消融,但杨戬的道心却始终未曾复苏。 不仅如此,他周身气象的黑污也愈发浓重,就仿佛,已被彻底污秽了一般! 清潭,也渐渐地变成了满是尘沙的泥潭。 可是就在第三年的夏日。 忽然,泥潭当中,忽然伸出了一条根茎。 伴随着根茎展开,泥潭的泥沙逐渐沉入到了潭底。与此同时,清水之中,一朵青莲缓慢盛开。 不,不仅仅是一朵。 随着青莲盛开,无数莲叶接连从淤泥之中攒动出头,芙蓉出水,百花惭色!很快,满目荷花便有数百之多,红碧相杂,清流旋落! 也正与此同时,杨戬周身的气象前所未有的清澈! 他道心再生之际,赫然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他的一颗莲心明澄澄的,发光发亮,却又极致的璀璨。 轰!! 潭水赫然爆发出了无限灵光,一道清气直冲云霄,杨戬哈哈大笑。 一夕蜕变,他竟拨云见月,成就太乙! 杨婵欣喜若狂。 而在草屋之后的林中。 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渐渐出现,轻轻地抚摸着身旁的白羊,眼中,则浮现出了几分激赏。 第九十三章 波涛怒聚独纵横 杨戬一日蜕变,成就太乙。当即喜不自胜,但又见妹妹这三年来守望着自己,憔悴了许多,不禁心中大为怜惜,先与那杨婵叙旧了好一番,两人方才从逐渐地平静了下来。 两人静心之后,便一起拜访老师。杨戬来到门前,只见那门儿半开半掩,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跪倒在地,恭敬道:“师父,如今我已悟透太一之道,成就天仙,多谢师父这些年来的悉心教导!” 老者并没有立即回答,片刻之后,才有一个声音缓慢地响了起来:“不错,徒儿果然天资不凡,仅花了三年便领悟了太一道,但若说悟透,却还远远不够。你这只是入道,明悟了莲心,但却尚自没有结出道果。日后造化如何,却还是要看你自己的。” 杨戬深以为然,越明悟了道心,他便越觉得道途长远,也更觉得老者深不可测。当即拜了三拜,道:“徒儿谨记师父所言!” 庭门缓缓开启,老者牵着白羊,从中缓慢地踏步走出,看了看杨戬,道:“徒儿,你本已铸就神体,今又明悟道心,神通自成,但那桃山乃玉皇大天尊亲手压下,以你现在的道行,想要破开,只怕还是力有未逮。” 杨戬闻言,忙问道:“既如此,还请师父垂慈,教授我个法门,能够破开桃山,救出生母!” 他学艺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救母。哪怕如今成就天仙,铸就道心,但那份孝义却也未曾舍弃,看到他能如此,老者也很欣慰,不失本心,方合自然,这杨二郎果真没有令人失望。 老者轻轻抚须,演化神通,掐指算了算,片刻后,目光微微凝聚了起来,说道:“适才我以天地造化,遍观三界。却发现于南瞻部州淮水之处,有你的机缘,我便送你前去淮水,你将那机缘取来,自有破开桃山之利器。” 杨戬当即道:“杨戬谨遵师命!” 老者微微点头,拂尘轻轻一挥,顿时,杨戬便觉得周身浮云生处,下一瞬已不在三星洞,却觉身处于闹市之中,左右皆有乱哄哄的声音,不断有人朝此处蜂聚拥挤而来。 杨戬心烦意乱,皱起眉头,感悟气象,抽身施了飞举之法,当即升腾而起,飞在高空之上,引得下方一片惊呼声,无数人目瞪口呆,跪地拜叩。 他升到高空,目向东方望去,却发现那南方大江,北方大河之间,无数支流分而立之,其间赫然便是淮水。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之下却显得灰蒙蒙地,淮水翻翻滚滚,浪潮不断地上涨,沿水两岸山高谷深,水流湍急。 及至大别山、大巴山,一马平川,水势浩大,山洪泥流,往往冲决堤岸,泛滥成灾;从上游挟带来的大量泥沙也尽皆淤积在这里,抬高河床,加剧水患,淹没田地。 正是:天地黯惨忽异色,波涛万顷堆琉璃。 杨戬这才知道,原来是有水患,方才会有刚刚灾民避难,聚集城镇,仿若闹市的模样。他低眉一看,无数灾民衣衫褴褛,啼饥号寒,不少人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哀鸿遍野,当即大感愤恨。 就在这时,忽然轰地一声,又一道巨大的浪头,将那堤坝震碎,淮水波涛翻滚,直直向岸上汇聚而去,其间正有无数灾民汇聚在那里,眼看着就要被卷入淮水之中,杨戬从虚空之中抓来一朵莲叶,屈指弹去,倏地将那莲叶化作一道山壁。 那巨浪砸在山壁之上,顿时发出震荡之声,但是却无法将其撼动,只得重归淮水之中。 众灾民见状,知道有神人天降,皆拜向上天,眼看着果然天上一朵云头压下,一个翩翩郎君驾云而至,皆相拥而泣,口出不尽感激之语。 杨戬心中不是滋味,但脸上的神色却并未有丝毫变化,降云问道:“我问尔等,此处临近楼观福地,却因何有浪涛翻涌?” 杨戬询问,即有灾民哭泣求告:“禀神仙!我等都是秦国人,淮水附近的村民,自从两年之前,淮水每月初一便会大泛灾洪,大王多次请青羊宫的大夫治水,可是却只听闻此淮水中或有妖孽作祟,须得有道德剪灭,非可以常论救之。今见神仙,只求神仙能够垂赐援手,降服妖孽,救助我们!” 灾民言罢,皆叩头便拜。 杨戬仔细斟酌了半晌,看着他们,忽然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心中一阵触动,点了点头,道:“我乃杨家二郎名戬,曾受青羊宫的苏子的提点之恩,既然见了,便不会不管。你等且先稍待,等我去去便来!” 众灾民皆是悲喜交加,叩谢不止。 杨戬言罢,施了神通再次腾上云头,他凤眼张开,眉心隐隐有太极汇聚,很快便看到了淮水之西,桐柏山处,一阵阵金光波动,他自知水患必源于桐柏山,便驾云前去。 及至桐柏山,杨戬便看到此处波涛尤其剧烈,而在山中,妖气环绕,凶威滔天,有六尊神圣施法,压制着山中的威势,见到杨戬驾云而来,作出凶悍模样道:“你是哪儿来的小神,离得远些,山中有大妖作祟,小心害了你的性命!” 杨戬道:“我乃杨家二郎名戬,受青羊宫的苏道真有提点之恩,特来相助降妖。” 六圣闻言,皆又惊又喜道:“原来是苏天尊所提到的上仙!”随即将此番因缘道述起来。 原来他们本是奉天庭法旨,在此看守水怪无支祁的六尊神将。无支祁乃大禹治水时,于桐柏山降服的大妖,自号水猿大圣,昔年被大禹借助神将庚辰之力以避水剑镇压,又有玉皇大天尊命灌洲六圣在此镇守,以防止出现什么变故。 本来一切正常,但在数十年前,无支祁却因黄河大疫之故,受了牛黄与赤癀的造化,法力渐复,便要破开压制。 六圣说过之后,又道:“不日之前,苏天尊曾来到此处,本欲出手镇压,但却忽有所感,言道自有故友会遣弟子前来,只让我等静待,来到以后便可归心,想来定是上仙。” 杨戬闻言,心中一凛:苏子果真乃神圣也,竟知师父的安排。 六圣说着,便将法力缓慢收起,随即转到山中,半晌后,复又出来,将一把斧头,一把宝剑递出,拜呈给杨戬道:“此乃大禹治水时,留于人间的两大神兵,名为:开山斧、避水剑。上仙既来,便交予上仙处置罢!” 第九十四章 水猿大圣 天庭,极夜轮转,星辰浮动。 金阙云宫灵霄宝殿之中,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驾坐,聚集文武仙卿晚朝,商议蟠桃宴事宜之际,忽有天师启奏道:“陛下,通明殿外,有东海龙王敖广进表,听天尊宣诏。” 玉皇大帝皱眉,王母娘娘即道:“夜晚上奏,当有要事,便着其进来罢。” 玉皇大天尊微微点头,道:“着宣来。”将敖广宣至灵霄殿下,礼拜毕。旁有引奏仙童,接上表文。玉皇从头看过。 表曰:“水元下界东胜神洲东海小龙臣敖广启奏大天圣主玄穹高上帝君:近日,南瞻部州有上古之时大妖无支祁引动波涛,致使哀鸿遍野,悲声不断,四海共怒,遗祸无穷。南瞻部州治内有淮水、沔水、泾河、渭河四河龙王齐表上奏,只是那无支祁神通广大,四海龙王无力降服,臣今启奏,伏望圣裁。恳乞天兵,收此妖孽,庶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奉奏!” 玉皇览毕与王母对视一眼,传旨:“着龙神回海,朕即遣将擒拿。”老龙王顿首谢去。 玉皇大天尊宣众文武仙卿,问曰:“可有知晓此妖生平来路的?” 即有太白长庚星出列言道:“陛下却是忘了。上古之时,此妖自称水猿大圣,伙纵群魔,引发滔天洪水,致使人间灾祸横行,饿殍遍野。幸得娘娘恩赐,使得神将庚辰相助大禹治水,方才平息了此厄。” 玉皇道:“不错,确有此事。然此妖既然已被镇压,为何又会惹出此祸来?” 玉皇发出此问,众神一阵默然。 班中,有千里眼、顺风耳出列道:“禀奏玉帝,之所以会如此,乃是因为人间百年之前,上古赤癀之灾弥漫,道祖西行时,有金阙玉晨大帝在黄河之畔练就牛黄,使得灵韵造化百年不息。虽造福苍生,但却也让无支祁得到了喘息之机,方才即将逃脱镇压。” 玉皇道:“原来如此,说起来,庚辰也是因为赤癀之厄而亡,此事却是难怪。既如此,可有哪家仙卿神将愿意下凡收服此妖?” 言未毕,即有托塔天王李靖出列:“启奏陛下,李靖愿请旨前往,降此妖怪。” 玉皇点头,正待说话,旁边有邱弘济真人出列道:“启奏陛下,无支祁乃上古大妖,虽被镇压,但仍有弥天神通。恐李天王不得战胜,不如令玄天上帝前去收服,方可无斯祸患。” 玉皇大天尊笑道:“爱卿何出此言,料区区一妖猴,何须动用什么阵仗。荡魔天尊尚要镇压北俱芦洲,遣李天王前去,着四大天王、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压阵,料想自能收服妖猴。” 邱真人闻言,仍想劝说,却被身旁的天师按下。 “不错。” 班中,有一包子脸,丸子头;眉目可爱,骨秀清妍,身穿长袍甲胄的小童说道:“料区区一只水猴子,有何足惧之?臣愿前往制服!”却是李天王的三子,三太子哪吒。 李天王微微点头,玉皇喜令李靖并哪吒三太子,即领三万天兵,兴师下界。 有李靖下界,玉皇大帝便放心了许多,又一番商议蟠桃会之事。然而,王母心神不宁,有所恍惚,忽然道:“下界有灾神作祟,只恐为祸人间,不如一同取宝镜观之,若李天王不能胜,当令遣援兵前去。” 王母大寿当至,众神不敢违逆。玉帝点了点头,令卷帘大将卷开天幕,左辅右弼展露宝镜,当即,一道神光照地三界澄清,将淮水展露在众神眼前。 然而,这一展露,众神却都面色一变。就连王母娘娘也皱起了眉头,眼中浮现出了复杂之色。 …… …… 却说杨戬看到那开山斧,心中大喜。自知师父所说的机缘便在于此,今日若有了这开山斧,日后破除桃山当是不在话下。 六圣道:“这无支祁已经苏醒,每月初一就会振奋神通,虽未破山,但引发的祸患却无异于任何一个大妖,而且料想其破山之日也就在近期。” “两个时辰以后,其将会再振神通,引发祸患。我等思索,与其等待他破山而出,不如主动将山开口,想法子将其斩杀。只可惜虽报给了淮水龙王与泾河龙王,但上通天心却还需要时候,只恐天兵来到,此獠已经逃出,幸好得了苏天尊的指教,如今便恭请上仙出手防备。” 杨戬闻言,将开山斧与避水剑收下,使了个神通法术,将开山斧收入囊中,只留下避水剑道:“六圣勿慌,今日我奉师命前来,既然得此异宝,当协助六圣一同降服此妖。” 六圣大喜道:“若上仙真能降服此妖,我等愿受上仙差遣!” 杨戬微微点头,他来此,取斧乃是其一。其二便是为了水患而来,既然苏天尊早有安排,自己的师父承了人情,那么就不能不管。何况,即便是从自己的情感来说,他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当即说道:“请六圣使个神通,将山中开个口子,令我进入,斩杀此獠。” 六圣闻言,面面相觑,有郭申、直健二将军劝道:“上仙不可,这妖猴神通广大,虽被镇压在山中,但却在山中筑巢,已遍布陷阱。恐上仙进入遭受了毒手。不如将其释放出来,再行围攻罢!若上仙没有把握,不妨等待天兵来援。” 杨戬道:“无妨,若将那妖魔释放出来,恐伤及无辜,何况天兵不知何时能够赶到,一日不除此妖,便怕有黔首罹难。我即进入桐柏山,若不能胜,诸君再等天兵便是了。” 六圣劝阻不得,对杨戬的决意深感敬佩,便一同使出法术,在那桐柏山上开出了一道口子,一同将杨戬送了进去。 杨戬进入山中,只觉得一片片黑暗。 但黑暗的深处却有两个灯笼闪烁,使个引发光亮的法术,却赫然发现,远处哪里是什么灯笼?却是两只灯笼般大小的眼睛。 只见远处的深山当中,有一只猿猴,白首长鬐,雪腕金爪,塌鼻子,凸额头,青身獠牙,火眼金睛。它巨大无比,周身有无数水柱流转,两条胳膊上缠绕着两条粗大的锁链,却都已断裂,未曾被束缚,只怕早已恢复了神通。唯有脖颈上的一条铁锁,连接了它的鼻子,穿着一个金铃,将其锁在了山中,正是那水猿大圣无支祁! “吼!” 无支祁见了生人,顿时发出一声怒吼,哗啦啦声音不断,那粗大的锁链振发出巨响,将山间引发无数震动。 轰!! 桐柏山外,六圣大惊,却是将杨戬放了进去,未曾把持好神通,让外界的灵气进入了不少,提前让无支祁再次醒转。 无支祁猛地一振手臂,右手之处轰隆一声,那右侧的一条锁链如若武器一般直直扫向了杨戬! 伴随着锁链,数条水柱如若数条巨龙一般汇聚,赫然向杨戬扑来! “妖孽,休得放肆!” 杨戬将手中避水剑执起。 当即,便开启了一场恶战! 第九十五章 二圣讨魔猿 却表灵台方寸山上,斜月三星洞中。自杨戬离去之后,许久未曾归来,杨婵便担心不已,拜问老者道:“老师,我那二哥神通初成,此福地又如此隐蔽,只怕找不到归路,不如让我去接引一番?” 老者道:“婵儿勿要担心,徒儿只是在路途上遇到了一只妖魔,故而耽搁了些许时候。以他的神通法力,再加上不久后便有天兵会前去相助,自会无虞。” 杨婵闻言一惊,听到有天兵相助,更是惴惴不安道:“我那二哥才刚刚成道,虽有天仙境界,恐却无甚心得。若是遭了暗算又该如何是好?何况二哥与天庭之间也有积怨,若是起了冲突,恐怕要累及老师。老师还是让我前去相助二哥一臂之力罢!” 老者微微笑了笑,道:“也罢。你既如此担心,那我们便一同看一看,徒儿是如何大显神威的罢。” 说着,轻轻将那拂尘一摆,拂尘挥过的虚空上顿时浮现影像,仿如一块明镜般的,出现了淮水之西,桐柏山上的景象。 景象中但见一片黑暗,旋即忽有金光闪烁,却是一郎君手持宝剑,正是杨戬。 杨婵看到杨戬,顿时心中安定了几分,但转瞬便又提心吊胆了起来。只因为她看到了杨戬对面,竟然是一只身形巨大,火眼金睛的巨大猿猴。 猿猴发出怒吼,将手中的两条铁链挥舞起来,顿时引发了无数条水龙,风火咆哮,朝杨戬赫然击去! 面对猿猴的攻击,杨戬十分谨慎,手中的避水剑发出法力,与那猿猴激战。 那猿猴引发的水龙遇到避水剑,各自分开,但铁链却与宝剑纠缠。 正是:铁锁赛飞龙,宝剑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每每交击,发出震天动地的声响。 两人在那桐柏山中大战起来,引发浪涛神力,不断轰鸣。 杨婵看的胆战,不但为二哥大显神威而感到开心,更多的是为这妖魔的强大而感到惊心,只问道:“此妖是何来历,竟然如此神通广大!” 老者说道:“此妖乃上古时期,于淮水引发洪祸的大魔无支祁,自号水猿大圣。它被神将庚辰镇压,直至两年前方才苏醒。说来,这无支祁还与你们有些渊源,若徒儿能够将其斩杀,必能受益匪浅。” 杨婵虽未听说过无支祁,但却知道大禹治水,更知道神将庚辰的大名。得知此獠竟然来历如此,不由得更加担心了起来。 但是看到杨戬游刃有余,却又不禁欣喜了许多。自觉若是自己和二哥调换,若不用师父赐予的异宝,恐怕根本不是那无支祁的对手,二哥这一次真的是一步登天,成就了无边神通啊! 正心中复杂之间,忽然,见到场中激战越发激烈,轰隆隆间,那山壁开始出现了无数道裂痕,玄水上涌,哗啦啦的扑入痕中,忽地有数道裂痕破碎,融合在了一起,在那束缚无支祁的山壁轰然汇聚出了一条大沟壑。 “不好,那妖魔的锁链要开了!”杨婵惊道。 正言语间,一声巨响,无支祁发出了狰狞凄厉的怪笑,猛地挣脱了束缚,两条巨臂同时一挥,锁链如若两条黑龙,朝杨戬冲撞而去。 杨戬避之不及,轰然正被锁链砸中脑袋! “二哥!!” 杨婵惊呼。 但下一瞬,令她意外的是,那锁链砸中杨戬以后,只发出了“当”地一声金铁交击之声,火花崩裂,但杨戬却竟然没有丝毫事端。 仔细一看,却发现杨戬的身形不断上涨,抖擞神威,摇身一变,身高赫然拔高了数丈有余。原本那无支祁的身形远在其之上,但杨戬这一变,竟然隐隐反而压制住了对方。不仅是身形,他手中的力量也大若神灵,反过来抓住锁链,与无支祁赫然角起力来。 无支祁连番怒吼,振发出强大的身为,身形也开始拔高,这一人一兽施展神通,斗起术法。很快便高涨过山壁。那山壁本就破碎,在两人的斗法之下赫然开裂,本就濒临破碎的偌大的桐柏山出现了两个巨大的口子,却已无法再镇压住两人。轰隆之间,两人已出了桐柏山,令灌洲六圣各自大惊。 …… …… 却道杨戬,他虽神通自成,但尚且无甚阅历,一开始与无支祁交手之际,不知自己的深浅,只是小心翼翼的。等到大战了数十回合,方才知道自己的太一道是何等的强大。 所谓太一者,反本还原,逆塑混元。成就太一道,则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杨戬天生神圣,本就铸就神体,通得根源。学了这太一道,更是神威无双。那无支祁虽也是上古异种,绝世大魔,但却也只与杨戬在伯仲之间。 两人一番激战,各自越战越勇,反倒是将桐柏山掀飞了起来。轰然间无数山石在空中摇飞,却见二人都使开了法天象地的大神通,拳拳相交,锁剑互震,如若两尊神魔,在淮水之上掀起滔天风浪。 杨戬与无支祁激战,却自不忘了身处于南瞻部州,大喝道:“六圣,此獠神通广大,如今既已破山,恐怕激起浪涛,请六圣压制风浪,以免波及凡人。” 灌洲六圣闻言当即清醒过来,齐声道:“上仙放心!” 言罢,康、张、姚、李、郭申、直健六圣传号令,调集部曲,各自施展法术,力图压制这冲天洪浪。 哪知道,无支祁感受到了威胁,猛地将那锁链摆在淮水之中,它本就是法力通玄的妖魔,一摆锁链,竟赫然引发了无尽狂浪冲天而起。这一挥之下,六圣及数百部曲不堪神力,赫然被掀翻到天上地下。 巨浪冲天,就要向四周卷去。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清喝: “泼猴,休得放肆!” 却见满天红光,无数道红绫激荡,把那天空大地尽皆包裹住,红绫当中,赫然有一童子抛起绣球儿,正是三太子哪吒。 哪吒赶到之际,只看到一只巨猿与一尊神将激战。虽不知是何方来的神将,但也敬佩那神将勇猛,眼看着无支祁要引发祸患,便没有按捺得住,将绣球儿抛开,挡住了风浪。 一发奏效,哪吒便想要再建奇功。也不跟父王请战,即喝一声“变!”变得三头六臂,飞身而出,将手中的降妖杵猛地丢出,砸的水猿大圣一个趔趄。哪吒犹自紧追不舍,凑到跟前,斩妖剑猛地劈下,将那无支祁的头颅砍断。 哪吒大笑,看向杨戬,正待口出称赞之语,哪知就在此时,杨戬忙道一声:“小心!”却见那水猿腔子里又钻出一个头来,口吐煞气,眼放金光,朝哪吒喷射而去。 轰! 危机之际,杨戬把那哪吒一拽,赫然挡在了哪吒之前。哪吒心中一惊,怒道:“好哥哥,险些被这泼魔暗算,我乃李靖座下三子哪吒,且助你一起擒杀了此魔!” 杨戬虽知哪吒乃是神兵天将,他为人光明磊落,但这无支祁害人无数,因其而死的百姓何止千万?绝非善类,因此也顾不得豪情,道了一声:“好!”便与哪吒联手,将这天地倾裹,和水猴子在淮水之中再度大战了起来。 第九十六章 扫除兇逆,剪灭鲸鯢 杨戬与哪吒三太子联手,与那水猿大圣无支祁激战。无支祁虽是上古大妖,一身法力通天彻地,在淮水中也是更加强大三分。 但杨戬与哪吒三太子皆是非同寻常的天仙,仅仅一个杨二郎,就足以用避水剑压制无支祁,何况那哪吒亦擅水战,几个回合斗将下来,已让无支祁左支右绌。 三太子又用三头六臂,将那斩妖剑、砍妖刀挥舞出来,不多时,再将无支祁的胳膊、肩颈砍下。无支祁却也非同小可,头颅砍下长头颅,胳膊砍下长胳膊,肩颈砍下长肩颈,仿佛不死之身一般。 正棘手之际,忽听闻灌洲六圣中,有郭申将军道:“上仙,此妖非同小可,非真火不可伤也!” 杨戬闻言,纵起那避水剑,感悟造化,运起神通,发出心中真火,那避水剑上顿时浮现出一道烈焰,又寻得一个冷子,一剑斩向水猿大圣,无支祁大惊,闪躲不及,被一剑斩了耳朵,当即一声怒吼,黑血长流,无支祁急啸了一声,伤口一瞬贴合,流血止了,却少了一只耳朵。 杨戬便知道,避水剑有神威,驭起真火,虽不能击杀无支祁,也可以让其受伤,当即更加紧追不舍。 那三太子见状,也是大笑了起来,赞道:“哥哥神勇,却看我的法力!” 说罢,飞身出了战场,来到那半空云端,恢复本相,陡然将手中一个火轮儿甩出,在那绣球的辉映之下,火轮儿以一化千,以千化万,并化成千千万万,满天飞舞,百千万亿照头丢去。 呼! 火轮儿呼啸之间,吹出真火,焰焰烘烘,把妖猴烧得张狂哮吼。好个哪吒,再使出斩妖剑、降妖杵去纠缠那无支祁,急的妖猴乱沸。 无支祁心慌,自知今日不能善了。它虽有不坏身,却最怕真火,若被燃烧,即使不死也要再受到伤势,只得抽身使出个神通,收了法象,化为一条水龙向西方抽身就起,二郎见它败走,大步赶上道:“哪里走,孽畜害人无数,今日必将你枭首!”也自扯了个神通,化作一只火凰追赶上去。 哪吒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不禁称赞:“好厉害的哥哥,我再助你一臂之力!”说罢将那缚妖索使将出来,朝那水龙缠绕过去。 但见天空中,龙凤起舞,风火不断。水柱喷天如碧虹,红霞满霄似紫焰!这一场好斗,引得满天神佛皆不由关注,暗暗惊叹。 尤其是,看到这神将的模样,更是心中复杂不已。 想不到杨家二郎竟然没死,不但如此,怎还会成长到了如此程度?若是不论法宝,只怕比哪吒三太子还要强大三分! 唯独骊山当中,一个女子微微笑了笑,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感激之色。 却说那天庭之上,灵霄宝殿当中。玉皇大帝并王母娘娘,与众神参看淮水大战,王母娘娘看到杨戬,顿时眼中浮现出了一抹惊讶,虽是皱眉,眼中却隐似有些欣慰。 而玉皇大帝,也是目光微凝,道:“此乃何人,竟有如此勇武?” 众神闻言,相互对视,默然不语。没认出的是在少数,认出的人也都不敢乱说。 玉皇大天尊却是目光平静,淡淡道:“这郎君丰彩优雅,手段通玄,一身道行更是举世无双,却隐有当年苏天尊的风采,也不知师出何门?” 此言一出,邱真人当即走出一步,似要说些什么,但没等他开口,旁边忽有太白长庚星从班中出列道:“臣斗奏陛下,此郎君既然有如此神威,必已通了造化,更知体味天心,降妖伏魔,为善一方,无论其出身为何,都当垂赐圣恩,招其为官,赐封仙箓,并其师门一同奖赏才是。”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爱卿此言不错,然如今正值大战,此事可稍后再议。若他立下功勋,也好一并赏赐。” 邱真人眼中浮现出了几分释然,退后一步,回归班列。 太白金星继续道:“陛下所言甚是。禀陛下,我看那妖猴施展神通,隐于淮水之中,恐其逃了。不如令李天王取照妖镜将其定住,以防生变。” 玉帝赞道:“善,就依爱卿之意,着李靖取照妖镜相助擒妖。” …… …… 淮水上空的云端,李靖率四大天王,天兵天将,五方揭谛,四值功曹压阵,见哪吒钻入战场,心中颇为担忧,又看到战场中满是红光,有一尊神将大显威能,与哪吒一同将那无支祁镇压。 他眉头紧皱,定睛一看,一眼看出了此人竟是杨家二郎,心念一转,问道:“那是何方部曲,竟有如此法力?” 四大天王面面相觑,旁边,有持国天王硬着头皮出列说道:“吾观此人面善,但有如此广大神通,却又不知究竟是何人。” 李靖道:“无论此人是谁,既助哪吒,当是友非敌。命汝等四大天王压阵,切不可逃脱了那泼魔。” 四大天王应了一声,点天兵排开阵列,将淮水统统围住,各自使出神通相助擒拿无支祁。 淮水之上,灌洲六圣见到天兵压阵,也都大喜,重整部曲,与杨戬、哪吒联手,顿时将那无支祁重重围困。只见无支祁化作一道水流,如若蛟龙一般,在灌洲六圣与哪吒、杨戬的围捕下四处逃窜,虽一时无虞,但有天兵压阵,又有绣球、缚妖索纠缠,始终不得脱出,已成落败之相。 正僵持间,李天王又得了大天尊的诏命,将那照妖镜命人拖出,一道法光轰然照射而来,将那无支祁本象定住,重新化为猿猴,腾挪不动,嘶哑怒吼,无计逃生。 哪吒见状,使火轮儿放出真火,轰然烧在了无支祁的身上,杨戬则向前一步,避水剑毫不犹豫猛地劈下,赫然将无支祁从中间一分为二。那两半身子在火焰之中犹自抽动,尚且不死。 杨二郎见状,也现了本相,再化出无数莲叶,变作千百万亿只飞鸟,各自前去撕咬那无支祁的皮肉,直将每一块都雕琢在了嘴中,犹自不肯放过,再引出真火去烧,每块皮肉都自化为灰烬,直到彻底没了声音,连灰烬都被吞噬,确认毙命为止,方才罢休。 “好神通!”哪吒见状大喜,杨二郎也自觉心中有大畅快之意,脑海中闪过的妻离子散、家破人亡、饿殍千里、流散百万的场景,与哪吒相视,快哉大笑道:“此獠害人无数,今日合该有此下场!” 第九十七章 凯旋 哪吒与杨戬诛杀了无支祁,将法力收将起来。只见:淮水之上,一片升平;天地之内,满是安定。那水猿大圣引发的祸患自是弥消,这场大战,也有南瞻部州无数凡人见证。 虽然他们大多看不破神通,只知道淮水之上有无尽雷电风火,时而狂浪滔天,时而又烈焰翻腾,仿佛一个巨大火炉一般。但是结合青羊宫大贤的话,猜想却也知道,一定是有神仙与妖魔斗法。 逃亡秦国的难民则回想起救了他们的那翩翩郎君,顿时知道多半是那受了苏子提点,姓杨名戬的神仙出手擒拿了妖魔。 一时,南瞻部州之上,杨戬的威名开始广泛流传。世人皆知道有一尊神将名为杨戬,乃是杨家二郎,因受苏子的恩情擒妖魔以护道回报之,很快,便已传为佳话了。 却说杨戬擒杀了无支祁。他初出茅庐,虽立了不世奇功,但却不敢小觑妖魔,又与哪吒仔细搜查了淮水,并将桐柏山用于镇压无支祁的水府搜索了一番。却不见尸骨,只有大禹的铁锁金铃留了下来。 那一对铁索是神铁打造,大小随心,是个神兵利器,而金铃亦是一件小巧精致的器物,自有神妙所在。杨戬早得了避水剑与开山斧,不敢居功占据,便将两样宝贝交给哪吒。 可是哪吒却也如此的想法,面对杨戬的赠予,坚决道:“若没有哥哥出手相助,恐早受了那泼猴的暗算,又岂能独占功勋?此物决不能受。” 两人推脱了一番,最后,杨戬将铁锁交给了哪吒,自己收了金铃,又将那水府当中的玄铁、赤金、雪银等宝物各自分了,方才罢休。 这水府孕育不知几许年了,又受了无支祁的反哺,倒也孕育出了许多宝贝,此番搜刮,哪吒与杨戬各自收获匪浅。 瓜分了宝贝,两人汇合灌洲六圣,又是一番快意豪情,那六圣不敢放肆,只道自己六人本不过是凡间小神,尚不入仙箓,此次受了杨戬恩情,便愿奉杨戬为兄长。杨戬大笑,称六圣为贤弟,六圣方才欢喜,各自分散开来,先去召集被那无支祁冲散了的部曲,日后再行拜会,暂且不提。 六圣离去之后,哪吒看着杨戬,越看越觉喜欢,只道是遇到了可堪至交的好友,出口而言道:“好哥哥,你有这般神通,我却为何从未听说过,不知出身自何处?” 杨戬本欲将三星洞的事情告知给哪吒,但是转念一想,哪吒乃是天庭神将,自己日后说不得要违逆天条,若是将三星洞的事情告诉了,恐给师父引来祸患,又想到自己曾提起苏子,心觉误事,于是斟酌说道: “我本是东胜神洲人士,只因听闻苏天尊的慈名,特来拜师,只可惜有缘无分,未曾拜入门中,却另有机缘,投入到了一隐世仙人的门下。今日乃是奉师命而出,却见淮水之上有妖魔作乱,致使万里流毒,苍生罹难,故欲出手降之。” 哪吒闻言奇道:“我闻苏天尊化凡,到如今不过百年之久。难道哥哥你只修仙百年,便有如此神通了么?若是这般,想必哥哥的师父非同小可,只怕,苏天尊也比不了哩!” 杨戬只恐越说越错,连道不敢。哪吒笑道:“哥哥与我算得上是生死之交,却还如此拘谨。也罢,今日哥哥立下了莫大功劳,料玉皇大天尊的诏命封赏不日便到。他日同朝为官,自有无数时机叙旧。” 杨戬闻言心中一惊,他此次出手,却从没想过会有封赏之事。心中只道不好,若是那玉皇大帝认不出自己倒也罢了,若是把自己的身份败露出去,恐怕不但要给三妹惹来祸患,救母之事恐怕也不能善了,更甚要累及师父、苏子。 连忙推脱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若没有贤弟出手,恐怕我一人早已成了那无支祁的爪下亡魂。若说封赏,休也再提。只请贤弟忘记我的事情,切切不要与玉皇大天尊相禀。师门之中尚有要事,愚兄去也!” 杨戬说罢,也不待哪吒回话,便施了个神通,化作一道青光离去了。 见了哪吒的为人,杨戬却也很是喜爱。若是他孑然一人,从本心而言,哪怕暴露自己却也要结交一番,只是如今却是不便,只得以母为大,暂且作罢。 那哪吒一愣,却是连姓名未曾问起,便不见了那“好哥哥”的踪影,不由心中一怔,又觉得有些古怪。 立了如此不世之功勋,却为何这么急切便要离去?莫非这好哥哥当真只是一时义愤为民出手,若如此,倒当真是个豪杰人物! 哪吒思索一番,不见头绪,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反正,对方有如此广大神通,必定是不甘寂寞之人,日后定有再见的缘分,便捏了个法术,驾上祥云,回到了李靖跟前。 那李天王见哪吒独自一人回来,心中略微松了口气,问道:“妖魔何如了?” 哪吒三太子道:“禀父王,那无支祁真个凶悍,孩儿险些遭受了暗算,幸得一神人相助,一番围绞,方才将那妖猴击杀。如今那妖猴躯体已被真火烧成灰烬,只留下这铁锁还在,却可当个凭证。”说罢将从淮水中得来的大禹铁锁交出,递给李靖。又把那杨戬相助的事情一番添油加醋,活灵活现地讲了出来。 李天王听哪吒一番讲述,心中暗惊,道:“既如此,那人去了哪里?” 哪吒道:“那哥哥只说师门尚有要事,欲要推脱封赏,便即离去了。我只想玉皇大天尊若见了他定然欢喜,可惜他却不慕功名,只抒一番豪情,当真是钦佩的紧。若日后有机会能与之再见,定要结为异姓兄弟才肯作罢。” 四大天王听得瞠目结舌,李靖面色微变,道:“休得胡闹。此人虽助天庭降魔,但仍不知来历,你乃天庭神官,岂可同草莽一般?此事我已知晓,自会禀告陛下,你便不必再行过问了。” 哪吒闻言,撇了撇嘴,没有作声,只回归阵列,同数万天兵收了阵势,回归天庭了。 李靖天王并哪吒三太子,四大天王、五方揭谛等神兵神将回归灵霄宝殿,各自遣散部曲,驾云头,唱凯歌,得胜朝天,却奉铁锁复命道:“回禀陛下,无支祁已然授首,其被真火炼化,只余此铁锁尚在。” 此次立功,玉皇眼现喜色,各自封赏了一番,又问到杨戬。哪吒意欲夸赞出声,被李靖止住,只说的确有一尊小将相助,立了汗马功劳,但却不知是何人,望请陛下明察。 玉皇大天尊轻轻颔首,说道:“下界受天地精华,有神通自成者不足为异。此功暂且记下,待到日后明其身份,再行封赏便罢。”众仙闻言,皆感表恩慈。 第九十八章 日暮梦醒人已远 杨戬离了哪吒,运作神通,化为青光,向东方而去。行不数里,忽然远处浮现出了一阵阵迷雾,他登时便知是师父在接引自己回去,驾驭青云,径自朝迷雾之中飞射。 盏茶工夫过后,忽地,迷雾左右散开,杨戬眼中再次出现了那接连苍穹的高山。高山左右,依旧昏晓相隔。 杨戬大喜,上了方寸山,踏入三星洞,果见三妹与师父都在洞中等着。 杨婵眼中含有激动,而老者的眼中,则略有欣慰。 “二哥,你好厉害!”杨戬与无支祁的大战,杨婵都看在眼中,她心中紧张不已,但如今却欢喜更甚,以至于就连声音都略微有些颤抖了,浑然不像一个修仙人的心境。 杨戬与杨婵知会了一番,旋即看向老者,迈上前来行礼拜道:“多谢师父指点我前去桐柏山,只是,弟子擅自做主,与那无支祁大战,自逞威风,却险些暴露了身份。弟子虽死无悔,唯恐连累师父与三妹。” 老者微微摇头,道:“你因见苍生受难,随心行善,何罪之有?若是你不出手,反倒是违背了自己的天性,未来必有祸患。更何况,此事吾早已与苏天尊商榷好了,方才会着你去桐柏山。” 杨戬闻言,松了口气。他虽已猜到了师父的含义,但心中却仍旧有些惴惴不安,如今终于放松了下来。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老者却忽然又道:“徒儿,你来到我这三星洞,已近十年了吧?如今你我的缘分却已是尽了。” 杨戬心中一震,忙道:“师父何出此言?厚恩未报,吾不敢去!” 杨婵也是吃了一惊,想要开口相劝,但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来。 老者叹道:“缘分已尽,何必强挽。何况,你尚且还有着救母的使命,莫非也忘记了?” 此言一出,杨戬才顿时回过神来,他看向老者,半晌之后,眼中浮现出了几分不舍,但也没奈何,在地上三叩九拜道:“即使缘分已尽,但杨戬绝不会忘记师父的大恩大德!此去,若我能救出生母,定要再回到师父身旁侍候。如若不能,只愿身死道消之际,可以将这份恩情永远铭记于心!” 听到杨戬话中诚恳,老者的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轻轻搀扶杨戬起身道:“徒儿,何苦如此?你且自去罢,无须执着。这世间一切皆有天心人意,你我若是还有缘分,自能再有相见之时。” 杨戬听到老者的话,心中倍觉温暖,用力地点了点头。 杨婵看向杨戬,两人相视,一时无言。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老者又道:“徒儿,你可曾取到了那开山斧?” 杨戬闻言,忙使个神通,将开山斧显化了出来,却见一把黑黝黝的斧子凭空出现,被他递呈上去,这斧子看起来不甚锋利,但是老者一眼便看出了这斧子之中蕴藏的神妙。 老者将开山斧拿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但那开山斧却与自己又有某种意义上的共鸣,心念一转,便知道了其中玄机。 “徒儿,这开山斧尘封已久,却是失了灵韵,你且稍待片刻。” 老者将那开山斧拿起,转入内院。杨戬与杨婵不敢随入,在院外等待。只见内院当中,紫气冲霄,忽然浮现出了一道道璀璨的光辉。半晌后,老者复又出现,将开山斧重新递给了杨戬,道:“如今这开山斧,却已找回了当年人族圣贤的意志。你持此斧,定可劈开桃山,救出生母。” 杨戬拿起开山斧,这斧头与之前看似别无二致,可是他却忽然感觉心血相连,仿佛这斧头有自己的“魂”一般。 想当年,大禹治水,用其开山,代表的乃是人道的锲而不舍。而如今,老者利用圣贤的意志,将这份精神重现了出来! “多谢师父赐宝,有此斧,必能救出母亲!”杨戬心中大喜。 “嗯……”老者点了点头,又说道:“徒儿。日前你与无支祁大战,神通已然足够,但是却还少了一样看破虚妄的法力。你自生来,便有慧心,然而慧心并非神通,乃是洞悉本相,看破虚妄的智慧。如今你将离去,我便再送你一道机缘。” 老者说罢,一挥拂尘,那拂尘的无数银丝朝天空遍布,仿如无数丝雨一般在虚空当中荡漾。 忽地,一条紫鱼从空中飘荡而出,发出了“呜呜”的轻鸣,在丝雨当中不断地溅跃着,陡然朝向杨戬的眉心跳跃而去,一跃而入,没入命宫穴。 刹那间,杨戬只觉得如若醍醐灌顶一般,脑中心中一阵阵的清明,眉心隐隐有黑白双色汇聚,仿佛第三只眼睛一般。 老者道:“有此太极汇聚,你之慧眼定能开启。自此便多了一门破除妄心,剪灭芜杂的智慧,愿你日后能善用之。” 杨戬感激不尽,他得了这慧眼,便仿佛心中多了第三只眼睛一般。自觉对以往一切事情的懵懂,都清晰了很多。若再与那无支祁斗法,只怕瞬息便能够从中发觉出对方的弱点,至于那法象变化便更是无法逃过自己的法眼。 得了慧眼,杨戬登时心神通明,突然,他瞪大了双眼,仿佛不可置信地看向老者:“师父,你……难道……” “去罢。”老者轻挥拂尘:“人间十年期满之际,便是你破开桃山之时。切记,绝不可过早,更不宜太迟。” “师父!” 杨戬不由自主地踏上前一步。然而下一瞬,便有无数迷雾再次出现,他陡然一阵恍惚,突然,猛地双眼睁开,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片荒野之中。 旁边,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呼:“呀!这是怎么回事?二哥?” 杨戬连忙看向身旁的杨婵,却发现,杨婵眼中满是惊骇。他朝杨婵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的景观熟悉无比,赫然便是临近青羊宫的荒丘! 而此处,便是当年他与三妹来求拜苏子的道观之处! 辉光依旧,如若往昔,唯独荒野中多出了许多建筑,仍昭著着这十年来的迁跃。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杨戬眼中一瞬流露出了无尽复杂之色。但是下一瞬,却又尽皆隐去。 慧眼既开,慧心便生。 这一刻,杨戬终于明白了,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因为想必,师父也定然会知道他明白了,两人已然是心照不宣!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方才真正的“出师”了。也许此时的慧眼,要比以往的一切神通,都更加强大,也更加珍贵! 杨戬面向东方,忽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父大恩,永不敢忘!” 第九十九章 奉迎彩仗溢天衢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杨婵和杨戬被老者送了出去,三星洞的景象当即便开始模糊了起来。 天空浮现出了无数裂痕,大地也开始渐渐破碎。那高山虽存在,亦如镜中花、水中月。阴阳昏晓合而为一,最终却又化为虚无。 老者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而在一处山中道观,苏寻却睁开了双眼。 他的目光十分平静,宛若幽幽潭水,但眼底深处,却浮现出了几分感慨与叹息。 半晌后,一切情绪尽皆隐去。他微微摇了摇头:“也罢,天庭昼夜极转。但到如今,却也有近十日了。是时候,也该归去奉拜师父了。” 苏寻如此想道。 他自天人创道,成就道果,到如今已有十年。 在这十年中,教学相长,苏寻已彻底得了天人道果的神妙。只是,天人之路尚且还需要走很长一段时间,道无止境,苏寻仍认为自己这点道行却也算不得什么。 人间十年将至,天庭的蟠桃盛宴,却也即将举行。苏寻既受了邀请,当然不会不去。何况,此次去赴蟠桃会,不但能够品尝蟠桃的美味,还可与师父重见,此亦是他迫不及待的事情。 想到这里,苏寻便不再继续耽搁。凡间的事情已了了许多,无论是青羊宫也好,还是杨家兄妹也罢,都已有了福缘机遇,日后能够获得如何的成就,就要看他们自己的了。 毕竟,自己的路,只能自己去走。别人帮的再多,也只是多添几分助力罢了。 苏寻一拍身旁的白牛,却发现白牛仍旧懵懵懂懂,下意识的“咩”了一声,猛地回神,当即打了个响鼻:“哞……” 苏寻笑了笑,道:“牛儿,这些年来却是辛苦了你。走罢,吾带你去那九重天上,赶赴蟠桃盛会,让你去尝尝那天上的灵草。” “哞!”白牛闻言大是欢喜,来到苏寻身旁拱起头来,苏寻便轻轻骑在白牛的身上,纵着祥云,呼啸一声,升在云霄之上,一连突破万重壁障,光景闪烁,直出现了许多琼楼玉宇,金碧辉煌。苏寻犹不停下,竞上到九重天门之外。 南天门外,却有增长天王看到一阵瑶光升腾,心知必有神圣到来。但无仙箓进奉,不敢令其进入,只率南天门众将与天兵奉礼迎接。 不一时,增长天王便看到一身穿紫衣的少年骑着白牛登上九重天。他识得玄机,当即大惊,令众将众兵皆奉大礼,独自出迎道:“不知苏天尊大驾,有失远迎,望祈恕罪。” 因太极图之缘故,苏寻的大名早已远播三界,增长天王也曾受了恩惠,自然不敢放肆。 更何况苏寻天人创道,结出了大道果,受封金阙玉晨大帝,位封天尊,仅在玉皇大天尊与四御大帝之下,非是增长天王可以轻视的。 苏寻正待说话,却见远处有两道祥云浮现,云未曾至,就有一熟悉的声音道:“苏天尊,吾来也。”却是李长庚并一道德真仙而来。 苏寻见状,不敢自恃,下白牛道:“见过星君。”又问向旁边的真人道:“不知这位是?” 金星道:“此乃邱弘济真人也。” 苏寻当即心中一动,拱手道:“原来是浮丘公,久闻公通晓音律之大名,日后若是得闲,当与公执琴吹笙,共品大道。” 邱弘济昔年在嵩山处曾听到周室的王子晋吹笙,很是欣赏,两者曾有一番交情造化。王子晋之事,他亦多次曾为玉皇大帝美言,故而苏寻对其印象很好。 邱真人闻言却忙道:“天尊言重了。天尊演化太极,创天人道,更是道祖真传,今执牛耳于天门,我岂敢自恃身份。待到日后,也该是我去拜访天尊才对。” 金星笑道:“同为天仙,何必如此生分?此处并非言谈之所,真人与天尊还请进入南天门,先让我引天尊前去觐见上帝,再共同拜迎太极宫如何?” 苏寻与邱弘济真人共同称道:“善!” 三人一番言语,旁边的增长天王不敢插话,眼看谈论完毕,忙各自分散开,将那南天门的入口让了出来,奉敬道:“吾等恭迎苏天尊回归天庭!” 苏寻轻轻颔首,与金星并邱真人一同进入南天门中。他慧眼一扫,只见: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明霞幌幌映天光,碧雾蒙蒙遮斗口。神妙无数,仙景绮丽。 这天上有三十三座天宫,乃遣云宫、毗沙宫、五明宫、太阳宫、花药宫诸宫;又有七十二重宝殿,乃朝会殿、凌虚殿、宝光殿、天王殿、灵官殿等殿。一宫宫脊吞金稳兽,一殿殿柱列玉麒麟。 又至那朝圣楼前,绛纱衣,星辰灿烂;芙蓉冠,金璧辉煌。玉簪珠履,紫绶金章。金钟撞动,天鼓轻鸣。 苏寻与金星、真人一同来到灵霄宝殿,却见无数天妃玉女,掌扇捧巾,朝他恭敬行礼,口称“天尊”。 进入殿中,看玉霄宫殿,群仙聚会,香云罗列,光射殷红。玉兽金麟,白鹤引驾,宝盖琼花散满空。仙娥奏乐,放真妃窈窕,歌舞仪容,神音妙唱无穷。 却见偌大的灵霄宝殿,早有无数天仙神圣在聚。却问有哪方仙卿?正有那:南方南极观音,东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岛仙翁,北方北极玄灵。五方五老,六甲六丁。并上宫八洞等四御,连海岳幽冥结万星,各宫各殿大小尊神,九天十地列位仙卿。 正是:一天瑞霭光摇曳,五色祥云飞不绝。白鹤声鸣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叶。 当中主座,是玉皇天尊与王母元君。众神众仙与两位天尊皆仔细打量着苏寻,见得如此阵仗,苏寻却也是心中微震,但他面上仍不动声色上前行礼,先对那玉帝、王母唱喏,再对那四御、诸天作揖。礼节过后,玉帝欢颜道:“苏道真演化太极,创立道果。引无量功德无穷神圣,今举霞升天,当作金阙玉晨大帝,位列天尊。” 玉皇大帝言罢,众仙老齐声称赞道:“我等拜会大帝!” 苏寻忙道:“不敢,不敢!苏道真谢过诸老恩惠!” 见苏寻知礼明心,众皆大喜。那四御五老暗赞,观音菩萨颔首。玉皇大天尊见一派欣欣向荣,道:“此次蟠桃会召开在即,天尊却是来的好时机。众仙齐聚,虽未到时辰,却可先奉个茶宴,就当是为苏君接风。” 苏寻迟疑道:“我今到天界,却未曾见到恩师。不如先去拜会恩师,再行赴宴如何?” 玉皇大天尊道:“老君已知此事,故而我等才以茶代酒。等茶宴散去,苏君自当前去拜会。”苏寻这才放心,大喜再谢了圣恩,便与满天神佛共同入座,位列客席。一番奉茶,共品仙点。好一番欢颜之后,他一一与那满天神佛简单拜礼,共约了蟠桃会时再行畅谈,众皆欢心,才心满意足,各自回入了宫殿。 第一百章 再会故友拜恩师 茶宴散去,苏寻告罪一声,便离了灵霄宝殿,另在邱真人与太白金星的带领下,取到了三十三天外,一路上自是看到了许多金风玉宇,香馨宝殿。 这天庭当真是三界之中最为宏大壮阔的福地,各种美景让苏寻几乎有些应接不暇。而且天庭之中的建设,也符合日月轮转的规则,别有一番奥妙,不可以常理度之。 三人来到三十三天外,却没有前往兜率宫,而是像正东方去。只见正东方,凌于日月之上,环绕在诸天星辰之间,有东南西北四座飞桥架设在银河宇内。 飞桥当中,乃是一阴一阳两条鱼龙,环绕天地,吞吐珠玉,形成莫大气象。 两条鱼龙缓慢旋动,若隐若现,不生不灭,似有似无,仿若太极一般。而在其中央,则是一座凌于虚空的宫殿。宫殿仿佛遗世独立,立于虚空之上,上书三个大字:“太极宫”。 未等苏寻询问,太白金星便道:“此处乃是琼楼金阙太极宫,也便是日后苏天尊你的道场。” 苏寻倒是意识到了这点,他早知道,自己受封大帝,肯定会有封地,但是却没想到竟会是如此。 这太极宫若论规模宏大,在满天的琼楼玉宇之中,却也只属一般,但是其中竟仿佛隐藏玄机,与自己道心极为契合,尤其是那两条阴阳鱼龙,恰似是太阴与太阳的汇聚,将一切造化的喷吐生衍了出来,若在此间修行,定可以事半功倍。 苏寻心念一转,想到这琼楼金阙太极宫,乃是在三十三天之外。登时,便意识到了此处很可能是自己的师父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当即心中感动之至。 他跟随太白金星与丘真人,在牵引之下进入那太极宫中。金星一路详作向导,原来这太极宫中内有宇宙,比之外在更加广大,仿佛一方天地般的。 琼楼金阙太极宫,领三十三天正东之辖,外有省、阁、监、府、司,大小神官,满天星相,皆可任由调配。 而在宫中,更是景色幽雅,气势宏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庭院环绕,湖水相依。如梦如幻,当得起天宫之名。 三人进入主殿,早有天女、真妃相迎,个个清巧优雅,风姿绰约,环抱瑶琴、玉箫、琵琶等乐器。见了苏寻,心中都是欢喜与慌张,手忙脚乱地称呼天尊,不敢放肆。 她们则是听奉命令的天仙,苏寻闻言,得知竟都是受了太极图及鱼龙之恩惠点化。或是化形的宫中花草;或是环绕太极宫的星灵;亦或是心怀敬慕的仙子等等。因有道德,被招作侍女,奉了玉皇大天尊之令听候差遣,共外侍九九八十一人,内侍七七四十九人,遍布在太极宫内,任由吩咐。 苏寻听闻,本想遣散众天女。但又想道这些天女皆是受了自己的造化,也算是与自己有缘。若遣散了她们,只怕无处安生,何况平时也或有需要,于是便一一与一众天女见过,并赐予姓名。 他言出法随,受了姓名的天女,方才正式入得仙箓,为太极宫所认可,成就神女,获得仙官权能。 一番赏赐之后,众天女莫不有大欢喜,感激不已,而太白金星也大是感慨,赞道:“苏天尊垂赐恩赐,既合天心,也安人意。不愧太极之名!”苏寻微笑,轻轻点头。 及至半晌之后,苏寻将金阙玉晨大帝的职能、权力了解了一番,并且掌握了太极宫上下的诸天星宿及传唤符篆,太白长庚星便恭敬告退。 苏寻知道,太白金星之所以会奉迎自己,一则是因为自己的确已身处高位,二来,也是受了玉皇大帝的旨意,带自己熟络此职,而方才的言谈,也只不过是大略了解了一番而已。 金阙玉晨大帝位列天尊,虽不如四御,但职能上却超乎想象,恰似那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一般。只不过,却并无显灵之责,却有传命之权。非有要事,可不参朝政,若自有旨意,亦可驱策群星及道门众仙。 所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从权能上来说,苏寻甚至可以调配法旨,差使太白金星。 当然了,太白星君乃是玉皇大天尊的亲信,某种意义上代表着玉帝本人,再加上苏寻自己并没有因为位列天尊,便自鸣得意。身在其职,受其贡奉,但也要不忘初心才是,因此,他才没有自恃身份。 受了神位,领了封地,苏寻再对邱弘济真人道:“浮丘公,如今我已掌握了太极宫。不知可曾与师父相会?” 邱弘济真人笑道:“我在此等候,便是为了此事,还请苏子再随我一同前去拜会道祖。” 见太白金星离去之后,邱真人口出“苏子”的称呼,苏寻倍感亲切,颔首言道:“请浮丘公指引。”随即与真人再出了太极宫,结伴向离恨天而去。 及至兜率宫处,忽然又有一声呼唤:“苏子,别来无恙否?”苏寻转过身去,却发现来者身穿长衫,相貌堂堂,乃是一五十余岁的道者,猛地回神,不是尹喜却又是何人? 当即大喜道:“关尹子,汝也来矣!” 尹喜道:“多亏了道祖抬爱,受封文始真人,虽入仙箓,有仙官。但无要职,乃是闲散天师,如今方能静养己心也。反倒是苏子,竟能创立道果,不失本心,兼具天人,吾当真敬佩至极!” 苏寻道:“关尹子何出此言。若无关尹子昔年相助,吾道亦是难成,倒应该是我多谢关尹子的恩惠才对!” 尹喜笑道:“苏子演化太极,如今但凡道门中人,无不以汝为敬,尊汝之名,喜亦道门中人,能够略尽绵薄,实乃荣幸不已,又何必如此夸大?” 两人简单叙旧了两句,各自欢心。一问来意,乃同受了道祖恩德,共同参宫拜会,便又在邱真人引下径自来到兜率宫前。 来到宫外,却见兜率宫之上,赫然竟有太极图横立在牌匾之上,苏寻这才得知,为何今日但凡道门中人皆对他发出尊敬赞赏的目光了。 正迟疑间,呀的一声,洞门开处,里面走出两个仙童,一个身穿金衣,一个身穿银衣,相貌可爱,粉妆玉琢,各自手持拂尘,向三人行礼道:“拜见苏天尊与两位真人,道祖已在朱陵丹台等候。” 第一百零一章 自有神珠堪顾 两个童子一番行礼,尤其是面对苏寻之时,更是谦恭乖巧得很,目光之中,带着亲昵熟络,仿佛早已认得他许久。片刻后,苏寻与邱弘济、尹喜三人,在其二人身后便向兜率宫内进去。 三人随童子一路深入,这兜率宫中,仿佛包罗宇宙玄机奥妙,处处透露着天地造化,所谓三十三天,以离恨天为最高。此处又在离恨天上,不愧“无上仙宫”之名,让苏寻不由大受震撼。 行至朱陵丹台之下,苏寻一眼便看到一个老者看似随意地坐在台上,众仙童、仙将、仙官、仙吏,都侍立台下左右,见到苏寻,齐齐投来尊敬而又亲切的目光,与那两个童子一般,都处处带着亲昵的感觉。 那老者身穿太极道袍,手持拂尘,面带慈善,音容相貌仿佛当初,正是老子! 亦或者说,其乃“太上老君”。 苏寻一眼看去,却目光微微凝滞了几分。 眼前的老者,虽然与当年的老子相貌别无二致,可是苏寻却总感觉,老者比之当年的老子似乎有些不同,给人的感觉,比起当年的温和,更加深不可测,隐隐又似乎多了几分肃然。 可是正是因为这深不可测,却反而少了些许道法自然的感觉。 如果说当年的老子给人的感觉是“看得见却摸不到”。眼前的老者则更像是“看不见,但却并非遥不可及。” 不过无论如何,在接触到老者的目光时,感受着那并未有任何改变的慈祥亲爱,苏寻便已确认,其定然是自己的恩师无疑。 有此,便也不在乎那许多了。 苏寻当即面对老者,行大礼道:“苏道真拜见伯阳师父!”尹喜与邱弘济两人也连忙行礼。 台上的正是太上老君。 老君看到苏寻来了,轻轻摆手,即有紫气四溢,将三人轻轻扶起,他又投注了几分温润的目光,道:“道真既来,何不上台入座?” 苏寻听到称呼,略微一怔,但随即反应过来道:“是,伯阳师父。” 说罢,便与尹喜、邱弘济先见礼,当自前往丹台之上。两位真人却并未一同上台,而是在丹台的两侧与众仙童落座。 老君看到苏寻上台,微微点了点头,道:“苏道真,汝虽是我徒,然老道并非老子,你也是大帝之尊,与老道相去不远。故而,只称老君便好。” 苏寻忙道:“师父便是师父,师恩重于天,徒儿不敢无礼。” 老君笑了笑,道:“也罢,那便随你就是。”他轻轻一指,苏寻眼前出现了一个紫金红葫芦,里面盛满金丹:“道真,许久未见,今汝来拜访,无甚薄礼,只有这练就的一葫芦金丹予汝,权当重逢之证。” 苏寻接住葫芦,只觉得葫芦精巧,乃是异宝,其中的金丹亦甚为玄妙,只感受着其中蕴意,便知道其蕴含磅礴灵韵。他自通了造化,自己却也可以练就丹药,但却绝没有此金丹之神奇,这金丹即便是对于苏寻,也绝对是有着感悟玄通,增长道行之妙用的。 长者赐,不敢辞。苏寻接了葫芦,再行大礼道:“多谢师父。吾也有一份小礼,愿奉与恩师,还望师父收下。” 苏寻说罢,轻轻抬手,只见他手心之上浮现出了一块石碑。那石碑小巧,仿佛玉牌,上面有四个字,正是“道气长存”。 他将石碑恭敬递呈给老子道:“徒儿并无什么礼物,只有此之道果,可昭著一身感悟,愿师父不吝笑纳。” 老君见状,眼中浮现出些许欣慰之色,但却说道:“这古碑是别人与你的友谊,上面的字是你道果的显化,为师却是不便撷取。但既然是你的一番心意,却亦可将其留下,化作一块牌匾。” 说罢,陡然挥手,赫然石碑之中浮现出一道紫气,在天空显化,很快便出现了一块巨大的匾额,上面正有“道气长存”四个字。 那古碑是苏寻道果的魂,而牌匾,则是老君将其道果的含义复述了下来。古碑是苏寻的见证,其中蕴含的正是天人创道的妙意,从此留在离恨天兜率宫中,正可为天宫带来一番人道的气象。 苏寻脸上浮现出了几分喜色。老君收下了自己的道果,也正是对自己的认同,说明自己并没有辜负老子当年的一番教诲。 那匾额径自飞离,在朱陵丹台的远处忽地停下,神通生成,很快形成一座楼阁,老君于众仙童道:“此为道气阁,其中乃存金阙玉晨大帝的道果感悟,今后凡道门中人,皆可于其中领略天人大道的风采。” 众仙童、仙官、仙官皆感恩道:“多谢天尊慈悲!” 老君的话言出法随,即从兜率宫传遍三界一切道门中人的耳中,道门仙神眼中皆浮现出赞赏崇尊之色。前有太极图,后有道气阁,且两者皆为道祖褒赏,此中意蕴,不表可明。 而苏寻亦知道,此举将会给自己在道门众仙,乃至是三界神佛之中带来何等的声望地位。 老君复又看向苏寻,脸上露出些许笑意,说道:“道真,你我一别经年。却不想再次相见之际,你竟天人创道,虽此道果尚且稚嫩,但未来若有所成,未必便在那万象不灭的混元道果之下。” 苏寻道:“师父谬赞了。天人创道尚为初始,岂可能与永恒存在的混元道果相提并论?即便天人真有所成,亦终究要同归混元大道之中。” 老君摇头道:“此亦难说。天者,即囊混元。一生二、二生三、三者化生,以至九玄,从九返一,乃道真也。你天人返道,说不定真能走出一条前所未有的大道路。” 苏寻说道:“若有可能,此亦是徒儿的机缘与福分,只是但凭人为,又尊天命,望求能有善果。” 老君点了点头,又道:“罢了,今日不论大道,却论神通。你我皆通明造化道,且让为师来考较一番你这些年来的进境如何?” 苏寻闻言,心中微微振奋,道:“若师父有所命,徒儿自无不可。” “善。” 老君笑了笑,随即出手一指,当即那朱陵丹台之上浮现出了数道真火,向苏寻燃去。 第一百零二章 悠悠鱼儿水中游 老君有意考较苏寻,他一出手,便引发了风雷激荡。那数道真火却不是三昧真火,也不是六丁神火,乃是一种生于天地之前的神火。 苏寻一眼便看出,这火焰赫然便是自己在那水帘洞太虚幻境,被那龙骨喷出的神火。 彼时的他,深知这神火的厉害,不敢小觑,用金刚琢化解了去。 但如今老君再使出,苏寻却已今非昔比,一伸手,青莲化出拂尘,将那拂尘一挥,把天地造化的玄阴真水演化了出来。 只见那真火红焰焰的,大火烧空,带着焚天之势,进而变化成了火龙火凤,发出咆哮侵吞而来。 行至中途,却被苏寻的真水浇住。那真水从天地虚空之中倾泻,丝毫不弱于神火,奋力压制而去。神火化龙化凤,真水便化蛇化雀;龙蛇缠绕,凤雀相鸣,顿时烟火迷漫,青红一片。 水火相持,呼啸之声不断。但一道道造化流韵,却似乎在演示着什么一般。苏寻当即意会,老君有意指点那神火的蕴意,细细体悟,不一会便掌握了那神火的发生之功,拂尘挥动,真水光芒大作,吞灭神火,向老君倾去。 老君复又一指,狂沙漫天,没过了真水,旋即一阵黄风,从空刮起,冷冷飕飕阴阳变,无影无形黄沙旋;能吹天地暗,善刮鬼神愁,却是那三昧神风吹将出来,苏寻也复又挥起拂尘,连天出现了一座陡峭山壁,挡住了神风。 两个在朱陵丹台上斗法,老君点指间,风火雷电不绝,时而卷起无尽藤蔓,时而演化刀剑百兵。 苏寻则按那天地之间相生相克的道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把老君的法术一一化解。 斗法当中,苏寻感悟良多。尤其是那老君,引发的造化却往往并非是此天地之间的。如那龙骨的神火,亦有宇宙中的玄水;虚空中的阴雷。你方唱罢我登场,每每让苏寻仔细感悟,尽皆都掌握了。 那神通法力激荡,台下的众仙童、仙官、仙将并两位真人目不暇接,大感凶险。但一切法象皆出不得朱陵丹台,才方保了众人平安。 有那邱弘济真人只捏了把冷汗,不觉心惊。却没想到苏寻竟然如此强大,可以与道祖斗法如此之久,虽说其中有教学指点的意味,也不由得让人惊心动魄,若是此番较量引在离恨天外,只怕早惹来了莫大惶恐。 半晌后,忽地,浮光掠影,只见苏寻拂尘挥动之间,一红一灰两条鱼儿溅跃而出,在天地之间飘摇游动,紧接着带着无数星辰若隐若现。 定睛看时,每颗星辰皆是一条鱼儿,在那偌大的朱陵丹台之上畅游,鱼儿动天生荡,自有无数造化衍发,把那老君的一切风火雷电尽皆消解了去。 老君见状,眼中顿时浮现出了一抹赞赏,但却说道:“道真小童,你这鱼儿果真厉害。相忘江湖,而莫不浮显于江湖。但鱼儿若是无水,何曾能够畅游?”言罢,也将拂尘摆动,顿时朱陵丹台上的虚空轰然破碎,一抹抹黑暗深沉,吞噬了两人所在的场景。 老君动了如此神通,玉皇大天尊都有所感应,不由得眼皮一跳,只是那离恨天非同寻常,却是不能以神通观之。而在朱陵丹台之外,邱真人顿时心神震撼。旁边尹喜虽不明其意,却也感受到了丹台之上的大凶险,出言相问,邱真人道:“此丹台之上的天地已然寂灭!” 尹喜方才大惊,得知了其中恐怖。 他虽成仙时日尚短,但也知道,天地有寿命。天地包藏万物,无论是五仙还是五虫皆在此万象之内。若天地灭,则万象绝,而如今朱陵丹台之上的一方小天地,却是彻底陷入了坏朽! 顿时,苏寻引发的那无数鱼儿不再畅游,而是为艰难所阻。他的鱼儿以天地为江湖,任由自在地跳跃,波动万象的造化。可是,如今天地已终,江湖已绝,鱼儿自然也迅速地开始衰灭。 苏寻深沉皱眉,忽然开口道:“江湖虽绝,唯有濡沫相以,方能重就造化。”陡然将手一指,每条鱼儿皆互相尾相接,红鱼灰鱼生灭不息,引发出了粼粼波光。刹那间,朱陵丹台上以每条鱼儿为中心,浮现出了一弯弯灵泉,一匹匹白炼;再立地火水风,重塑阴阳五行;把那虚空重建,将那星辰启明。 灵泉当中,无数鱼儿再度攒动,仿若繁星闪烁,如梦如幻。 两人身在星海之中,令台下的两位真人并诸多仙童各自皆有深切玄妙的感悟。 丹台之上,老君见了苏寻的造化道,心中大喜,挥手间,一切皆烟消云散,重归方才的景象,复又抚掌笑道:“好个苏道真,果真没有令吾失望。汝道当真已成,吾却也可以放心许多了。今后道门,当请汝执牛耳!” 苏寻一愣,进而一惊,此前老君此言却是与旁人不同,言出法随,落口无悔,但自己却不敢自恃,连忙道:“师父何出此言?道门有广大神通者无数,吾又何德何能?不敢妄自尊大。” 老君道:“汝既为我之真传,今又有创道之心。凡我门中道德真仙,都当助汝成道,承汝道果。何况,吾早已游心于淡,合气于漠,只是尚未有承天人造化者,如今汝既已现,吾可安于自得也。” 苏寻闻言,当即明白了老君的含义。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老君如水,利万物而不争,故而自天地开辟以来,一切争端皆无其的身影,但一切造化皆有其的功德。 所以才有开辟、造人、补天、八十一化之说。 苏寻如鱼,生衍于造化之端,却亦能相呴以湿,相濡以沫,反哺造化,再创道德。今他意欲融万法于天人玄通,化三教于上善道果,崇无为却无不为,他要走的路虽然是自己披荆斩棘的路,但却与老君一般,处处都将会有天人创道的影子。因此,如今一番考较,老君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将一切道门事务都交给苏寻。 此言一出,一切大神通者皆有所感。自此以后,太极天尊,金阙玉晨大帝之名,无异于老君法驾。 苏寻既明大义,便不再推辞,但心中却感激不尽。从此以后,自己无论做什么,背后都将会站着整个道门。 沉默间,老君再开口道:“今与道真重聚,又在这朱陵丹台之上,众当演琴、棋、书、画,论道同乐,何不来上一盘?” 说着,便一挥拂尘,在那朱陵丹台之上登时出现了一副棋盘。 上面,涿鹿分界,红黑相间,正是象棋。 如此眼熟,苏寻顿时略觉恍惚,突然又响起了那个声音:“怎么了,苏童儿,到底要不要来?” 苏寻大笑道:“师父棋都拿出来了,那便来一局罢!” 第一百零三章 重逢俱欢颜 苏寻与老君于朱陵丹台上对弈,台下众仙童观战。一局弈棋过后,又将那瑶琴书画一一赏略出来。并谈经论道,叙述天地,天庭虽是极夜极昼,却也不觉过了大半日。 及至聚会欢散时,众皆收获丰富,感恩铭德,两位真人自回府中,苏寻则将那白牛和青牛拴在一起,又与众仙童、老君一同又在这兜率宫中观赏叙旧了许久。 直到明知那蟠桃盛会还有数个时辰便要召开,须得回去准备一番,方才依依不舍的离开兜率宫,引白牛,回到了琼楼金阙太极宫。 苏寻驾白牛行于周天,群星环绕,仿佛脚踏日月一般,从三十三天之上俯观浊世。无数气象在他的眼中一一流转划过,他遍察三界,发觉那东胜神洲的灵韵愈发浓郁,在自己的红鱼环绕下生机勃勃,想来要不了许久,仙石就要出世。 不过,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则是另一件事。 …… …… 东胜神洲,杨戬与杨婵驾云,身后则追随着六位神将,却正是那灌洲的六兄弟。 杨戬自分别恩师,却正在蜀国境内,与那灌洲六圣不期而遇,结识了大半年之久。 他原本不想表明身份,但是六圣却因无支祁一战心为之折服,愿与之追随,久而久之,便坦诚相告,互结了情谊。 六圣虽受天庭之命,却未入仙箓,乃是凡间散数,再加上,杨戬虽得了神通,但却不知母亲被镇压在何地,六圣在人间自有一番势力,得知了事情原委之后,便愿意尽心相助。 于是杨戬更与六人结为兄弟,被奉作大哥,在灌江口演练兵马了大半年,结了座下一千二百草头神,虽并无反意,却也自有一番势力。 来到东胜神洲,杨戬牵着神犬,将一只雄鹰释放出去。顿时“唳”的一声,雄鹰在天空展翅,环绕一周,重回至杨戬的肩头,下一瞬,杨戬眼中浮现出喜色。 杨婵见状,忙问道:“二哥,可曾探听到母亲的所在了?”那六圣也同样相问。 杨戬向六圣谢道:“多亏了六位兄弟这大半年来不辞辛劳的打听,果已发现桃山,正在那向东两千里处!” 杨婵大喜,急不可耐地想要赶赴过去。但杨戬却又迟疑了几分,拦道:“三妹。此去当是逆天之举,福祸难料。就算有师父的提点,恐怕亦是九死一生。不如你且回到骊山,受那圣母庇护,等我救出母亲,再去团聚?” 杨婵闻言蹙眉道:“二哥何出此言?莫非我不是我母之女吗?自离了骊山与三星洞,若不能救出母亲,实在无颜回去面见老师。” 杨戬无奈,又向那六圣劝阻。六圣也皆怒道:“我等虽尊天命,但也知人间道义。既奉你为大哥,便无有弃之不理的因由,即使大天尊当真降下罪来,我等也愿意与大哥一同领罚。” 六圣本就是出身低微的草神,虽有神通,但不过灌洲土地、城隍一流,就连面见河龙王也要恭恭敬敬的,但是杨戬却对他们亲爱有加,并未有任何轻蔑。 他六人最初为杨戬的神勇仰慕,这大半年来,更是因杨戬的人格所折服。得知了杨戬兄妹的遭遇,个个义愤填膺,正所谓市井之内,亦有豪杰,因此哪怕此举有违天命,亦愿意出手相助。 见到三妹与六位兄弟的真情,杨戬大受感动,道:“我自得了恩师,如今又有三妹与六位兄弟相伴,即便当真因罚而死,此生亦无憾也!”取出酒来,将海碗斟满,敬与六位兄弟及三妹。无论是灌洲六圣也好,三妹杨婵也罢,皆接下海碗,一饮而尽,心中豪情舒放,随即放开鹰犬,朝东方而去。 半日之后,一座巨大的山峰出现在杨戬等人的眼前。那山峰如若桃形,露氤氲之气,灵秀非常,真个是高接青霄,崔巍险峻,正是桃山。 杨戬离得近了,不由得露出些许畏怯,而及至桃山近处,心中柔情无限。将那慧眼睁开,却见山中赫然有一处居所,其中乃有一神女被镇压在内。 神女的眉宇和杨戬、杨婵皆有八分相似,当两人来到之际,她似乎心有所感一般,陡然睁开双眼,随即眼中的神情逐渐变得激动了起来。 她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端详着杨戬与杨婵。而在此时,杨戬兄妹却已无法按捺心中的激动,泪如泉涌一般,跪倒在地上道:“母亲,我等来迟矣!” 那神女正是云华仙子。云华仙子自昔年与杨君相恋,违反天条,便被镇压在桃山之下。 如今经年已去,长子早夭,杨君早已寿终归天,她却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二子与三女,却不想再见之时,两人皆已一表人才,当即悲喜交加,呼唤出声。 杨戬兄妹与云华仙子再见,一时泣泪无声,一番亲情感染了六圣。 那六圣义形于色,道:“却不想大哥的母亲竟被困于此地受苦,且让我等助大哥破开此山,救出伯母!”说罢,各自施展神通,将手中兵刃、法器驱使出来,顿时六道光辉合而为一,向桃山压去。 他六人曾奉命镇压无支祁,有桐柏山的经验,自觉这桃山虽神秀,却也未必在庚辰布置的水府囚牢之上。因此大有信心,一同动用法力。 却不想,六道法力甫一触碰到桃山,便轰然引发出了一阵阵雷火反馈,轰然呼啸之间,振发出了强大的神光,将六人的法力击了回去。登时六人如遭雷击,皆被自己的道行击中,口吐鲜血,翻滚了出去。 杨戬一惊,连忙前去搀扶六人:“六位兄弟,你等可曾有事?”细细察觉了一番,发现六人并无性命之危,方才放心了许多。 六人惭愧道:“我等无事,只是未曾救出伯母,深感无颜。” 云华仙子叹道:“此乃桃山神境,有玉皇大天尊亲封的印绶。即便是有天仙之能,亦无法破开此山。二郎,三儿,我能见到你们就已经很开心了,此乃天规,不可逾越。我自违反天条,当有此劫难。” 杨婵闻言,顿时恸哭。杨戬则道:“母亲切勿如此说,我与三妹自拜了名师,得受指点,今已有破山之能。无论如何,这一次都要救出生母!” 云华仙子大加感动,想要劝阻,但是亦不好悖逆了子女的孝心,只是将杨戬与杨婵的这些年来遭遇细细询问叮嘱了许多。 杨戬见时辰未到,便和杨婵两人将自幼的遭遇,一一为母亲道述出来,包括得到了那太极造化,又从南瞻部州拜了黎山老母,在川蜀、三星洞遇到老者,以及大战无支祁、结逢了六圣等的一番遭遇。 云华仙子尽皆听了,双眼含泪:“我儿受苦了!” 杨戬掐算时辰,道:“母亲放心,等到今日日晒三竿时,便是师父说的合适时机。届时我定要破开桃山,救母出去。从此以后我三人定不再分离!” 第一百零四章 杨二郎劈山救母 苏寻收回目光,不期却已到了这个时辰。杨戬早找到桃山所在,便要劈山救母。 看来,这次的蟠桃会是不能好好办了。 但是苏寻却也不甚在意,打道回府,命侍女准备车马,一同前去赶赴蟠桃会。 琼楼金阙太极宫的侍女分属玉晨大帝,如今入了仙箓,却是有资格参加蟠桃会。虽不能进入内殿,却也能尝些美味佳肴,仙草灵果。延年益寿自是不提,增长道行却也不在话下。 众侍女可谓是一步登天,俱都感恩戴德,奉了旨意跟随在车驾之后,浩荡荡朝天阙而去。 盛会在即,三界无数仙神皆收到了请柬,此刻时辰已到,俱都从各宫殿出,直向瑶池而去,只待演礼谢恩,便赴盛会。 而在瑶池,王母娘娘则微微皱眉。 蟠桃乃无上灵物,如今成熟,她感应天心宴请三界诸天神佛,本是一件快事,可是以她的神通道行,却知道即将要发生的事情。 王母娘娘心中苦涩,却又怜惜云华仙子,只无奈天规如山,不可更改,她是女仙之首,更是要以身作则。 正烦闷间,有仙官拜道:“奉陛下法旨,请元君前去瑶池演礼。” 王母娘娘问道:“大天尊可曾有其他吩咐?” 仙官道:“未曾。” 王母娘娘目光闪动,桃山有变,玉皇大帝应当能察觉得到,既然不做安排,便定有原因,随即不再多想,即颔首前往瑶池。 …… …… 却说杨戬拜会了生母,三人一番亲情,道述了数个时辰。云华仙子犹自不放心道:“此山中不但有大天尊的敕封,更有山神镇守,孩儿虽得遇名师,却也不当违逆天意。不如便就此归去,只日后多来看望为娘便好。” 杨戬执意道:“此事我早已拜会恩师,恩师也已允可。莫说是山神,就算是真的与满天神佛作对,为救生母,杨戬也在所不惜。” 杨婵亦道:“我与二哥皆已做好了准备,请母亲勿要再劝!” 看着两兄妹坚定的目光,云华仙子心中触动。的确,她已察觉了两人的决意,不由得心中复杂。她自两人年幼便已被镇压在桃山,未有养育之恩,而两人却始终念往自己。此番孝义当有日月共鉴之。 午时已到,杨戬对杨婵及六圣道:“三妹,诸位贤弟。今次欲破开桃山,非我不可。但恐殃及无辜生灵,只希望诸位贤弟与三妹为我护法,以免招致灾害。” 杨婵道:“二哥请放心。有小妹在,定会护得周全。” 六圣亦道:“大哥请放心施展,我等虽不才,却也当尽力为之护法!” 杨戬道了声谢,没有多礼,目光微凝,看向那桃山。 却见桃山,气象升腾,旋光流转,恰似孕育着万千灵秀。 桃山之上,也有奇花异草繁多,生物灵种不绝。 杨戬体恤造化,不想误伤无辜,只愿能够将山腹破开,把母亲救出来便罢。 他伸出手,当即显化出了一把黑黝黝的斧头,正是那大禹治水时,用来开辟山脉,改换河道的开山斧。 嗡! 开山斧一出,虚空当即微微震荡,那斧头似乎感受到了杨戬的意志,也在跃动。 “母亲请勿妄动,我即要破开此山!” 杨戬一声言下,当即,轰然把那开山斧挥舞起来。开山斧迎风便涨,变得巨大,被一斧子劈向那山腹。 轰!! 一斧砍下,直直砍在那山体之上。当即,桃山剧震,颤动之声不断,却见那开山斧的斧刃上光芒攒射,仿佛不断地在拨弄造化! 而那桃山,也并非小可。感受到了开山斧的威胁,整个桃山的灵韵都被汇聚在了山体之上,神光振奋,雷火翻滚,似要将开山斧荡开。 光芒相持,杨婵与六圣当即紧张了起来,尤其是那六圣,知道桃山的厉害,为杨戬捏了一把冷汗。 如此僵持了片刻,又是“嗡”地一声,紧接着“咔咔”声音响起,山体竟赫然出现了一道道裂纹。 杨婵大喜,这开山斧不愧是大禹传下的神兵,却是奏效了! 然而下一瞬,六圣却神色一变,道:“有神来也!” 话音未落,一道声音响起: “何方天神,竟敢斧劈桃山?” 六圣与杨戬兄妹皆抬起头,却发现天空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黑压压的连片的阴云。 那巨大的阴云似乎形成了一张巨脸,渐渐显化,散去云雾,出现了一尊仿若山壁,怪石嶙峋的神灵,横绝空中。 那神灵出现,桃山当即再爆发出灵光,轰然一声将杨戬的开山斧抬开。 杨戬并未追击,抬头问向那神灵:“我乃杨家二郎,今奉行孝道,欲救出生母,你是何人,缘何阻止与吾?” 神灵道:“我乃桃山山神是也,奉玉皇大天尊之命看押云华仙子。云华仙子犯了天规,被压在桃山之下,又有十大天子看管,着令永世不得脱困。汝虽有神通,但亦不敌天数,速速退去,可饶汝等不死。” 杨戬闻言,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桃山山神。山神所说之言,我皆领悟。但生母为大,不得不救,杨戬此番无意破山,只求能够救得生母,因此得罪了!” 他执礼三拜,随即再将开山斧拿在手上,陡然又是一斧,向桃山劈去。 “放肆!” 那山神大怒,张开巨口,顿时万千山石从天空滚落,轰隆隆地砸将下来。 杨戬面色不改,也把那法天象地的神通使出,身形凭空涨了数十丈,山石滚落,砸在他的头上,只发出“嘭嗙”的声音,火花崩裂,却丝毫伤不得他。 再一挥手,那开山斧也大到不可思议,一斧猛然砍在山腹之上。 轰隆! 天地震荡,一道道辉光炸裂。那山神厉喝一声,桃山再次振发出光华。 但此番杨戬全力驾驭开山斧,光华虽炽,却亦不可抵挡,硬生生地轰然一道破碎之音,就将那桃山山腹砍破! 轰隆隆的山崩地裂,那桃山中间破了个口子,就要被一分为二。 那山神见杨戬神威无穷,不敢硬撼锋芒,只得道:“住手,我奉天守职,你若再继续一意孤行,倚仗逞威,恐大祸临头矣!” 山色变动,走兽奔逃。天地一片暗色,风火雷电煌煌。杨婵与六圣忙各自施展神通,将山脉定住,以免引发灾害,牵连无辜。 杨戬见状,收了神通,化作一道青光窜入道山中宝府,果然畅通无阻,与云华仙子相拥而泣。 正待高兴之间,忽然,听到杨婵一声惊呼:“不好,二哥小心!!” 却听到“哇——哇——”几道嘶声,忽然在那远处的无边阴云之下,有无尽烈焰升腾而起,十只火鸟举霞高飞,带来参天火海,风驰电掣一般,朝桃山飞压而来。 “尔等自惹祸患,惊醒日宫天子,如今十日凌空,获罪于天,无所祷也!”山神长叹了一声,忙化作一缕青烟,隐遁到了桃山当中。 第一百零五章 担山赶日,踢天弄井 听了山神的话,云华仙子心中一震,道:“孩儿,快些离去,那十大金乌能驭天火,威力比之三昧真火还要强大几分,决不可与之抗衡!” 杨戬闻言,知道来者非同小可,望向东方。却见十个太阳从东方日宫升起,带着火红明晃晃的,似乎比之真正的太阳还要更加明亮。 离远了看,看不真切,只能听到“哇哇”的叫声。但杨戬有慧眼,将那凤眼微微眯起,便定睛看到了十个太阳,赫然是十只三足赤鸦,又唤做三足乌,乃是掌握日宫的天子,亦是神灵也。 上古唐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尧命羿上射十日,万民皆喜,遂置尧以为天子。 然金乌为神火之精,虽死而神不落。又奉大天尊法旨,被纳入日宫,却不期竟然会因桃山而出! 十日并举,朝桃山飞压而来。它十只金鸦天生便有大法力,出世便存大神通。如今将神通法力毫不余力的倾泻而出。 但见:熯天炽地,烈火飞腾。煌煌烨烨,就如电掣红绡;灼灼辉辉,却似霞飞绛绮。 赤光行天,更无一缕青烟,尽是满山红焰,只烧得岭上松翻成火树,崖前柏变作灯笼。那窝中走兽贪性命,西撞东奔;这林内飞禽惜羽毛,高飞远举。 这神乌火飘空燎,只烧得石烂溪干遍地红! 杨戬看的怒气升腾,道:“好个日宫天子,今日我方救得生母,自知逆反天心,却便镇压我来罢了,何必要遍烧山野,平添杀业?此我犯下之祸,今日若不能平息,却无颜面对恩师是也!” 转将云华仙子抱出,交给杨婵道:“三妹,劳烦你与众贤弟先护母亲回到灌江口。我平息了此难,方才肯再回去。” 杨婵慌道:“二哥,我等救出生母,已是违反了天条,若再对神灵动手,恐怕万劫不复矣!” 六圣亦说道:“且走罢!金乌惹祸,却与我等无关。既救了伯母,有金乌顶难,却可安然隐去。” 杨戬道:“恩师曾言: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今日我救生母,乃奉孝道大义。若眼见着十日横空,生灵涂炭,那又有何脸面妄谈大义?贤弟与三妹且奉母离去,此事便交予我罢!” 杨婵见阻止不了,道:“既然如此,杨婵也愿意与二哥一同留在此处。”六圣亦说道:“那日宫天子逞凶威,非一人能制之,愿随哥哥一同前往!” 杨戬笑道:“谅十只乌鸦,何足挂齿?勿要再劝,我一去便回。”说罢将云华仙子交付给了众人,自己则捏了个法诀,驾驭祥云朝东方呼啸而去。 他腾空驾云,扬起神威,再使出法天象地的本事,又将弹弓拿出,扯金丸拽满,凤眼微眯,一弹子赫然打在了为首的一只赤鸦的头上。 当即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只金乌仰天喷起怒火。那火焰并非炉中火,也非山中火,既不是三昧火,也不是六丁火,乃太阳当中的玄火,赤红如血,漆黑如墨,猛地朝杨戬喷射而来。 杨戬不躲不避,直被玄火射中,周身都燃起了煌煌黑焰,他有太极、莲心护体,玄火虽强,却也伤不了他。但那玄火却自不灭,只是燃烧,映得二郎仿佛一尊火焰巨人,好似战神一般。 杨戬奋力跨步,接连九步,迈出千百里远。擎出那避水剑和开山斧,一斧一剑朝十大金乌击去,金乌翻滚腾挪,映得满天华彩。 正是:赤神劈地攒焰海,金鸦凌天烧火云。 杨戬的避水剑和开山斧神威浩荡,但是金乌灵活敏捷,接连数个回合都打不中之,只留下了漫天火羽燃烧不绝。他有意将战场引到荒野,以免伤及无辜,但十大金乌却仍不依不饶,朝那桃山喷发烈焰,只余得满天火光,朝大地烧得激烈,不断地扩散,将附近的山河湖泊烤的干涸,令大地草木化为焦土。 眼见着大片灵秀被波及,火焰更是要窜到桃山神秀之地,野兽逃窜,死伤无数,杨戬怒从心头起,突然,一道明光闪耀,无尽神华笼罩住了桃山等数座山脉。 回眼看望,却见杨婵手持一盏明灯,将神光散射出来,庇住了桃山的生灵,道:“兄长且显神通,桃山便交给我。” 有杨婵守护,杨戬顿时大喜,心中感激不尽。他静下神来,心知十大金乌灵活,斧劈不到,剑砍不中。陡然使了个造化,将那峨眉山的山意摄来,顿时哗啦啦天空出现了无数山石,黑压压的凌空。 杨戬身形再高了百丈,把头偏一偏,压在左肩背上,振奋肩颈,赫然一座高山凌空压去,横跨不知几万里。 那十大金乌大骇,四方散射躲避。却有仍三只被压在山下,当即粉身碎骨,烟消火灭。杨戬再使神通,将那嵩山山意也摄来,却把头偏一偏,复压在右肩背上。振奋肩颈,又向追赶而去其余的几只金乌。 两座大山接连覆盖,几番下来,即压死了七八只,杨戬再放出鹰犬,追着剩下的两只金乌撕咬。一只被神鹰啄瞎了眼睛,被杨戬一把捏死,一只被神犬咬住了翅膀,被杨戬一脚踏灭。 可怜那十只金乌,烟消云散,身死神消。逃得了大羿射日,却躲不了二郎担山。 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杨戬担山赶日,踢天弄井。转眼间镇灭了十大金乌,桃山的无数生灵都看在眼中,感恩戴德,俱来投靠。也有那山神、土地瑟瑟发抖,生怕找上门来。 杨戬也没理会,那些生灵失了家所,都求庇护,便被他施神通,俱摄走带到了灌江口,大开仓门,给予粮草,各自欢喜不已。 复回到灌江口与六圣饮酒作乐,同母女重聚花好,暂且不提。 却说那天庭,灵霄宝殿。 蟠桃盛会中,众神演礼谢恩,玉皇大天尊忽有所感,轻轻抬起衣袖,挥挥手,即有魂引,十只金丝雀从凡间扑腾了上来,微不可察地落回到了他的衣袖当中。 第一百零六章 反天宫兵围灌江口 却说苏寻令众侍女跟随,在群星牵引,与那白牛车驾按下三十三天,自西向东越过西天门,经过宝光殿、通明殿、披香殿、灵官殿、朝会殿,最后转到灵霄宝殿,与众彩云汇聚,复在仙官指引之下,来到瑶池演礼谢恩。 瑶池之处,群仙接连入座,有人宣道:“琼楼金阙太极宫上圣玉晨大帝法架。”即有仙女忙来迎接,将苏寻迎到前位,其上有四御,下有五老并救苦天尊、九天荡魔祖师、弥勒佛陀等仙老。 再下则是诸多天王、北极四圣、南斗六星、北斗七星等一众星君,次及、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东西星斗、南北二神、五岳四渎、普天星相等仙官,依次排列落座,看那瑶池演礼。 只见瑶池当中:琼香缭绕,瑞霭缤纷,瑶台铺彩结,宝阁散氤氲。上排着九凤丹霞扆,八宝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龙肝和凤髓,熊掌与猩唇。珍馐百味般般美,异果嘉肴色色新。 群仙云集,仙女走斝传觞,簪花鼓瑟。仙乐玄歌音韵美,凤箫玉管响声高。琼香缭绕群仙集,宇宙清平贺圣朝。 众皆畅然喜会,只见王母娘娘引一班仙子、仙娥、美姬、美女,着令飘飘荡荡舞向众仙面前,各自捧着玉盘,上面各有一个硕大的蟠桃,蟠桃如若脸盆大小,喷香散光,美味无方。 有诗赞曰: “半红半绿喷甘香,艳丽仙根万载长。 堪笑武陵源上种,争如天府更奇强! 紫纹娇嫩寰中少,缃核清甜世莫双。 延寿延年能易体,有缘食者自非常。” 奉过蟠桃之后,又有寿星来到,向玉皇大天尊及众仙老道:“特具紫芝瑶草,碧藕金丹奉上,为王母娘娘庆贺。”群仙一一见礼,看仙女欢舞个不停,推杯换盏,走马观花,每每清福清妙,各自其乐融融。 苏寻将那蟠桃品尝。这一口咬了下去,果然鲜美之至,比之花果山的灵果还要好吃百倍。当真是:此物只应天上有。很快,他便将一个蟠桃吃的只剩桃核,又品尝了百味珍馐,仙肴异品,皆天中极品也。 大天尊见状,特令人再奉上两个蟠桃:“苏君演化太极,设立道果,造福于天,当再特赐九千年蟠桃两颗。”苏寻含笑接过,道了声谢。但却没有继续急着吃,将蟠桃放在桌上,只品尝佳肴美味。 期间,又有紫微大帝、长生大帝等道门四御,观音、弥勒等佛教金仙一一过来奉礼,苏寻恭敬回礼,快意畅谈,把那平生得意说了出来,又谈及故事,多有感谢之言。无过于东传道法、演化太极、创立道果等,那弥勒佛更亲演东来佛法,表述赞叹,各自欢颜不已,自是不提。 蟠桃盛宴开启,不多时,忽有纠察灵官急匆匆来到瑶池,俯伏拜道:“急奏!陛下,光明宫十大天子自引神通下界,不见踪影,恐惹祸患。” 话音未落,昴日星官请奏道:“十位日宫天子在下界引发火患,燃烧千里,却惹来神圣,被人搬山镇灭,幸未引发灾害,造成杀孽。” 不多时,又有东岳大帝报道:“五岳山意被人摄取,镇杀了日宫天子,桃山为人破腹,将山中的云华仙子掠去了。” 众仙越听越惊,玉皇大天尊命卷帘大将卷开天幕,以宝镜观察周天,又召令千里眼、顺风耳细细纠察,遍访尽得其详细,不多时回奏道:“启奏陛下,斧劈桃山,镇杀日宫天子的,乃是不久前曾于淮水之上,大战无支祁,平息水患的神将。桃山山神禀道:其名杨戬,生母便是云华仙子,却不知师从何人。只知道有一身通天造化,遇到金乌逞凶,路见不平,又不忿仙子被镇,破开桃山,掠走了仙子。” 玉帝大恼道:“云华违逆天条,方有此难。金乌逞凶,自有天罚,岂容他来放肆!哪路神将愿下界将之收伏?” 众神见玉帝大恼,俱都面面相觑,皆不敢作声,唯有那哪吒三太子似乎想要出列说些什么,也被李靖拉住。 片刻后,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俯首启奏道:“杨戬虽有不端,但念在其孝心一片,又治水有功,此番虽镇灭十大天子,却也是为天庭杜绝了一番祸患。臣启陛下,降一道招安圣旨,把他宣来上界,授他一个大小官职,若受天命,后再升赏。若违天命,就此擒拿。一则不动众劳师,二则收仙有道也。” 玉帝闻言甚喜,道:“当依卿所奏。”即着文曲星官修诏,着太白金星招安。 金星领了旨,出南天门外,按下祥云,即往灌江口去。众仙继续宴会,各自停下杯盏,俱是心中惴惴。 半晌过后,太白金星复又回归,苦着脸道:“禀陛下,臣此去灌江口,那杨戬与臣大礼,敬天敬地,尊人尊德。果真乃是道德真仙也。只是,他却说今斧劈桃山,并非出于义愤,只是奉行孝道,望若陛下能够特赦云华仙子,自此愿尊奉天命,以供差遣,如若不能,便拒受天恩。” 玉帝怒道:“好个大胆的杨二郎,云华违逆天条,与凡人私会,虽未酿成大祸,但决计不可就此息免。天规如山,遑论何人皆不可违逆,更不要说其竟拒受天命,举兵灌洲,莫非便有反心耶?今日若不惩治镇压于他,天威何在!?” 即命李靖同哪吒三太子点兵点将,着令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十二元辰、四大天王、诸天元帅,共十万天兵,布一十八架天罗地网下界,去灌江口围困,定捉获那厮处治。 李靖不知圣意,左右为难,但天威浩荡,只能硬着头皮谢恩,众将即时兴师,离了天宫。 这一去,但见那: 黄风滚滚遮天暗,紫雾腾腾罩地昏。只因二郎欺上帝,致令众圣降凡尘。 南瞻部州的天空之上,当即黑云压城,竟有地崩山摧之势,引得无数凡人围观。抬头仰天,却见满天神将赫然在立,皆震骇欲绝,俯首叩拜。 李天王传了令,着众天兵在云端扎营,把那灌江口围的水泄不通,凡人皆不敢靠近。 第一百零七章 剑战横空金气肃 苏寻拿起酒杯,轻轻地喝了一口。事到如今,他却是看出了苗头了。 原本以为杨戬之事,还得多费几番心思。但是现在看来,或许事情要比自己想象的更简单。 甚至,如果杨戬不那么耿直,只要接受了刚刚玉帝的招安,这件事情或许便已揭过。 不过,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或许也不是那个“听调不听宣”的杨二郎了。 众仙中,星官、神将以下见玉帝震怒,皆面色大惊,心中震骇。虽然他们知道杨戬算是玉帝的外甥,可就连玉帝的妹子犯了天规,都不得不惩罚,何况是外甥?因此都是不安,生怕触了霉头,连眼前的佳肴都没兴趣了。 但是反而那五方五老,救苦天尊,四御大帝等人,虽然表现出了一番严峻的样子,心中却舒缓了几分,都复将美酒斟了起来,唯有那南海南极观音微微皱眉,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却说在那四大部洲之上,十万天兵的煌煌神威,一切生灵皆可看在眼中。但在十万天兵阵中,李靖却踌躇不定,迟迟没有下令进攻。 有那三太子哪吒问道:“父王,我与那杨兄弟见过,着实是一个有情有义,德才双兼的志士。怎会违逆上天,图谋反逆?此事定有蹊跷,父王方才却为何拉着我不让我开口?” 李天王道:“你却懂得什么,兹事体大,有悖天威。无论前因如何,都要先擒拿了再说。” 哪吒道:“既如此,孩儿愿意请战,正好去问个究竟。” 李靖道:“你不行去,去恐有失,着巨灵神为先锋,先问个深浅。”即点起三军,帅众头目,着巨灵神为先锋前去挑战。 巨灵神得令,便轮着宣花斧,降下云头,来到灌洲顶上,见灌洲六圣与一千二百草头神严阵以待,心中一个激灵,厉喝道:“吾乃上天大将,奉玉帝旨意,到此收伏。杨戬何在,可敢与我一战?” 灌洲六圣中,钻出一人,头上光顶一圈乌发,身披红色长衫,外罩金丝花纹的短褂,却是郭申将军道:“想见哥哥,却先过了我这一关!” 巨灵神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下界的小小毛神。也敢逆反天心,拥兵灌洲?好好的吃吾一斧!”劈头就砍将去。 郭申提起兵刃,接了巨灵神一斧,当即火花崩裂,他双臂一沉,兵刃被折为两段,忙闪身躲开,惊觉巨灵神力大无穷,怪喝道:“好个巨神,不愧当年搬山之名,果有蛮力!”复拔剑斩去,仗着武艺精妙战了数个回合,不期巨灵神力大无穷,隐隐落在下风。 其余五圣见状忙掣兵器,与郭申联手围住巨灵神。他六圣亦非小可,联手之下,巨灵神顿时落在下风。又交手几个回合,仗着蛮力一斧逼开众人:“六个小毛神,却还有几分本领,你等以多欺少,虽胜不武,快叫那杨戬出来受死!” 正言语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杨二郎在此!”言罢,却见一尊神将从灌江口处驾云而来。却正是杨戬安顿好了母亲与三妹,腾云而来。 杨戬同六个兄弟道了声谢,来到巨灵神前拱手道:“杨戬无意获罪上天,只是母亲为大,不得不管,却请神将恕某无礼之罪。” 巨灵神笑道:“我看你倒是明几分事理,但是天威煌煌,不可违逆。谅你小小一下界小神,能掀起几分风浪?你快卸了装束,交出云华仙子,复压回桃山之下,归顺天恩,免得灌江口尽皆死绝,牵连无辜生灵;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灌洲顷刻化为齑粉!” 杨戬闻言大怒:“好,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将我灌洲化为齑粉!”擎出开山斧,猛地一斧子朝巨灵神砍去。 巨灵神大惊,把那宣花板斧亦舞开,逞蛮力一斧子挡去,却不料杨戬含怒出手,“当”地一声金铁交击,他顿时满身发麻,那宣花板斧赫然被断作两截。 一击即分胜负,巨灵神忙丢了斧头,向后逃去。杨戬也不追赶,高声道:“若不赦免我母之罪,却恕天心难受!” 巨灵神回至营门,径见托塔天王,将事情悉数告之。天王闻言大怒:“当真放肆狂徒!谁来将之擒拿?”命四大天王,及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出战。命令发下,众神却皆迟疑回道:“那厮神通广大,我等贸然前去恐怕有失,请天王再斟酌一番。” 天王喝道:“莫非无人能降服其了?”旁边有哪吒三太子复请命道:“父王,还是让孩儿去吧,孩儿自有分寸。” 李靖见状,无奈叹道:“既如此,你便去吧,切记不要伤了无辜,只擒拿了杨戬便可。” 哪吒太子大喜,甲胄齐整,跳出营盘,撞至灌江口处,高声道:“哪吒来也,杨戬何在?快快出来受死!” 杨戬心中一惊,见哪吒来的勇猛,忙迎近前来道:“贤弟何曾来也?” 哪吒道:“谁与你是贤弟?你掠走云华仙子,不受天命,却是犯了重罪。速速受降,否则一剑砍杀了你!” 言未已,不带杨戬答话,擎出斩妖剑,一剑朝杨戬砍去。 杨戬也将避水剑抽出,挡住哪吒。两人顿时乒乒乓乓地在空中大战了起来。 两人剑来剑往,在空中大战了有三四十合。杨戬逐渐落在下风,那六圣见状,顿时心惊道:“不好,大哥心中有愧,未能全力施威!我等快去相助!” 皆各自发出神通,想要前往救援。那哪吒却一挥手,一道绣球分化万千,呼地坠将下去,将六圣从空中砸落。杨戬忙看向六圣,幸得无恙。 哪吒执剑怒道:“杨戬处处手下留情,莫非轻视我乎?若不全力,恐母亲危矣!” 杨戬顿时心中一震,道:“既如此,那杨戬便得罪了!”将开山斧取出,复与哪吒大战了起来。 这一次,二人动了真本领,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轰隆隆打得天地翻覆,哗啦啦战的江水逆流。二人从天上打到地下,复又战到大江里。哪吒使出了三头六臂的手段,那杨戬却绽放慧眼,凤眼泛光,神威浑然不惧。 两人战至江中水府,哪吒一剑逼开杨戬,忽然收剑回鞘道:“杨大哥,适才人多眼杂,多有得罪。却不知大哥究竟因何反天?” 杨戬见状,即知哪吒苦心,忙收了神通兵器叙旧道:“贤弟有所不知,此事说来话长。”便将往事简短的都叙述了一番。 哪吒闻言,攥拳怒道:“好个玉皇大天尊,对自家妹子外甥却还那么心狠。”又想起当年因龙宫之事,被李靖逼死,顿时有一种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触动,道:“如此的天庭,却也当真该反!” 第一百零八章 且欣携酒与君同 杨戬闻言,说道:“贤弟切勿如此说。曾经我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后来跟随恩师,学习了许多,却发现天规如山,此事却也怪不得玉皇大帝。只是,即使如此我受生化之恩,却绝不能对母亲袖手旁观,置之不理,故而请恕愚兄得罪!” 哪吒道:“得罪什么?我看是玉帝那老儿得罪了你才是!所谓的规矩,不过是那些个大天尊为了把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上罢了。不过是为了几桩小事,却不惜变得冷血无情,连亲情都不顾了,如此冷漠的天庭要之何用?” 说到这里,哪吒又叹息了一声,道:“想当初我出生不久,下东海踏破水晶宫,不过是宰了几条泥鳅,那李靖就欲杀我,使得我割肉还母,剔骨还父。幸得如来佛祖救助,方才将碧藕为骨,荷叶为衣,还了性命。后又降服了九十六洞妖魔,才抵偿罪孽。本欲杀之报仇,却不想李靖又向如来求了座黄金宝塔,直到现在,那李靖还日日防备着我,把佛祖赐予的宝塔日日托在手中,却自称什么‘托塔天王’,当真可恶至极。若非如此,今朝定要随哥哥一起打上南天门,把那些尸位素餐的天尊都拉下宝座不可。” 杨戬闻言,也觉得自己与哪吒果有些相通,但仔细问过以后,又劝解道:“贤弟此言差矣。李靖毕竟是你的父亲,如何能够刀剑相向?不过这李靖也着实不知亲爱,却哪有日夜拿宝物防着自己亲人的道理?贤弟如若信任,愚兄当想办法为贤弟解了此厄。” 哪吒大喜道:“哥哥此话当真?若能解了那如意宝塔,愚弟愿意虽哥哥一同造反!” 杨戬忙道:“切勿如此说。此番我也并非想真个造反,只期望能够上达天听,恩赦我母。哪怕让我代之顶罪,亦无不可。贤弟无论如何切不可生出反心,以免招致祸患也!” 杨戬虽不知天庭究竟有多强,但是,他却知道自己的恩师,如今也在天庭。恩师虽指明路,亦不敢公然逆反,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恩师亦是天尊中的一员,因此他岂敢真的生出反心? 只是虽有玉帝招安法旨,却并未提到赦免云华仙子,恐怕自己若是受了天命,母亲便要再被镇压到山下,更无颜面对三妹,因此无论如何,也难以受命任职,只得等待转圜的机遇。 如果哪吒真的为了自己,当真要起兵造反,直指天庭的话,那才真的是再无幸免的余地。 哪吒不明其意,仍想着如何造反,甚至想好了若是反了玉帝的位子,自己当了天帝该如何制定天条。听得杨戬冷汗直流,接连劝说了好一阵子,方才让哪吒如有所悟。 哪吒又道:“且不提那许多事情了,哥哥不知,如今天上正举办蟠桃盛会,那美酒佳肴,龙肝风髓甚是鲜美。我生怕哥哥在凡间品尝不到,临出兵之时,便命那造酒的仙官,盘糟的力士,把那玉液琼浆,香醪佳酿给我装了几坛,又取了许多百味珍馐,佳肴异品,正待与哥哥一同畅饮!”说罢,便使了个神通,把那些美酒美食都放了出来。 杨戬虽不耽于口腹欲望,但是看到了这许多天上美味,也是食指大动,又心想这些仙家美妙,自己吃了或许用处不大,但若能将其取回去奉给母亲、三妹,却自有一番妙用。加之哪吒取得多,竟赫然把水府都填的满载。杨戬便不由得动心,与哪吒说了。 哪吒笑道:“从今日起,你便是某家的义兄,取些来孝敬义母与义姊又有何不可?” 杨戬心中感动,也有豪情上涌,便拉着哪吒的手,在水府中结为了异姓兄弟,复又收了许多佳肴仙味,随即便与哪吒在水府之中畅快痛饮。 喝了几杯,杨戬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道:“贤弟,你我在水府畅饮,只恐天宫的神兵神将生疑。” 哪吒道:“怕他怎地,若真有疑虑,我便随哥哥一同起义。” 杨戬又问此言,只得正色道:“贤弟,若你认我是大哥,此话切勿再提。否则,我便当即离去,不认你作兄弟了。” 哪吒闻言当即慌神,忙道:“哥哥莫要如此,愚弟再不提了。哥哥且看愚弟的神通。” 说罢,将那火轮取出,凭空一吹,赫然将那火轮化作了一个身穿甲胄的童子,不是哪吒又是何人? 杨戬见状大喜,也将一根头发拔出,施了莲心造化之法,那头发也变成了杨戬的模样,擎着避水剑、开山斧。赫然一斧子朝火轮化作的哪吒劈去。 那哪吒也执刀剑应战,两个假哪吒、假杨戬在水府之中掀起激流,打着打着,轰然破开江水,复又在空中掀起了一场浩浩荡荡地大战出来。 而这真哪吒,真杨戬二人,则在水府之中推杯换盏,大吃大喝,叙旧游玩了起来,端的痛快不已! 那假哪吒,假杨戬在灌江口上大战激烈,却引得天兵天将一阵阵的惊心动魄,提心吊胆不已。只恐哪吒有失,但是却又不敢擅自插手。 却表那蟠桃会上,苏寻双眼微眯,却当即发现了其中玄妙,也是心中失笑,好个哪吒,倒是滑头得很。隔座的南海观音菩萨见状,也是微微摇头,把那清茶端起,敬了苏寻一杯,复又低声论起道法来。 那宝镜中战况翻飞,但在这些个大天尊的眼中,却无异于是一场精彩的演礼。唯有星官天将不明其意,只是个个捏着冷汗。 却说那哪吒和杨戬痛饮半晌,愈发畅快,但也知道忙里偷闲不得长久,半晌后,哪吒将美食美酒都使杨戬拿走,自言回去可以再取。杨戬便也不客气,尽皆收了,使神通回来。 当即那假哪吒,假杨戬又打了回来,砰砰嗙嗙,噼噼啪啪,把那水府都快捣毁了。 杨戬接住兵器,道了一声:“贤弟小心,若是不敌,当自回归阵去。” 哪吒便知其义,笑道:“酒足饭饱,正有余力,便请战罢!”复又与杨戬大战起来,这一次浪潮滔天,两人赫然炸开江面。在天空掀起十倍于前的神威,战不过三十合,哪吒手脚慌乱,挨了一剑,刺碎了护心甲,忙收了神通逃回阵去,战战兢兢道:“父王,救我性命!” 李天王大惊,看其身后,却见杨戬如若杀神一般撞进了天兵天将的阵列中。好个杨戬,一番上下,大显神通,打得那十二元辰不敢阻止,二十八宿各自逃散;九曜星君闭门闭户,四大天王无影无形。 天王定睛一看,杨戬竟赫然朝自己撞来,心中骇然,忙把手中的黄金宝塔一罩,赫然收了杨戬。方才松了口气,正待拿下杨戬回天复命时,但见宝塔佛光闪烁,金影幢幢,不断地忽大忽小。 不期那杨戬有神体慧根,又得了莲心造化,太极灵光,一身法力通天彻地,在那塔中接连使出法天象地的神通,不断高长,把那玲珑舍利子如意黄金塔顶的直冲云霄,忽然层层裂痕遍布,李靖失色,还未待有所反应,宝塔便轰然破碎,无尽碎片朝天地间迸射,将那十万天兵冲撞的翻飞不已,如若瓢泼大雨一般到处播撒。 只骇得那三界: 九天星宿都无胆,八方神君皆损伤。 普天仙将莫能敌,十万雄师不敢当! 第一百零九章 天心震怒 这一番大战,十万天兵被挫了锐气,皆不敢再战。 那李天王更是失了黄金宝塔,心中又惊又怒,恐哪吒有报仇之意。正慌乱间,哪吒倏至面前,吓了他一跳,忙掣刀出来,却见哪吒并无反意,而是请罪道:“父王恕罪,那杨戬真个有本事!孩儿这般法力,也战他不过,被他把护心甲都打碎了!” 哪吒听了杨戬之前的告诫,何况这些年来李靖对他固然处处提防,但为父从严,细微里却也算是不错。 虽对李天王仍有几分埋怨,但想起杨戬救母的行为,自己若是弑父,岂非迥异于孝义,届时恐怕杨戬大怒,不再认自己为兄弟。何况如今宝塔之厄已解,他也自觉心中的枷锁顿时褪去,反而比平时更加真心诚意。 李天王见状,心中宽慰了许多,反而为自己的揣测感到羞愧,也温言劝说道:“孩儿休要如此说。那杨戬的神通为父看在眼里,就连九曜星君,二十八宿也被打的逃窜,汝能与其大战半日,彰显天威,有功无罪也。” 今日不同往昔,父子二人失了宝塔,却似反而更亲近了很多,让人不由生发感慨。 却说天兵阵列被杨戬冲散,杨戬得胜而归,杨婵、灌洲六圣与一千二百草头神都是大喜,摆出宴席,把从哪吒那里收来的珍馐也拿了出来,与众人分食。灌洲的生灵也都各自相庆,把杨戬之名广作流传,四大部洲之中但凡身负道行的,莫不知晓杨二郎的威名。 但云华仙子,却反而惴惴不安了起来。 天空之上重云凝重,十万天兵虽然散去,但三界却愈发聚集着阴霾,恰似风雨将至一般,令人喘不过气来。 另一方,李天王重召部曲,与三太子领着众将,直至灵霄殿。启奏道:“臣等奉圣旨出师下界,收伏恶仙杨戬,不期他神通广大,不能取胜,望陛下恕罪。” 蟠桃盛会上,众仙闻言,左右顾望,玉帝发怒道:“李靖身负要职,办事不力,却挫折天威,推出斩之!” 天王大惊失色,没想到玉帝竟如此震怒,忙道:“陛下,望祈恕罪!臣等小觑了那杨戬,被其冲入阵中,慌了神,又不想杨戬借助一身滔天的法力,冲破宝塔,方才一时不察,求陛下开恩,再命前去讨逆,此次一定建功归来!” 座上,南海观音菩萨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陛下息怒,天王虽败,所幸天兵天将只是受了冲击,并无什么伤亡。便再派兵马,去降服了杨戬,令其将功折罪便罢了。” 玉帝闻言,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便再令你做降魔大元帅,复引兵去镇压反逆。若建功,则功过相抵,若不建功,双罪并罚。” 李靖冷汗淋漓,领旨谢恩。 菩萨又道:“我座下有惠岸行者,乃李天王二子。可派就相助一功。” 玉帝点头,又道:“命邓天君、辛天君、张天君、陶天君率雨部、雷部、云部、风部。水德星君率水部,火德星君率火部,共同下界相助李靖讨伐篡逆。” 玉帝这一番命令,使得众仙全都心惊。原本九曜星官,二十八宿,十二元辰就已经是莫大的阵仗了。但这一次,玉帝竟然将风雨雷云水火六部都派了出去! 要知道,六部中,光镇天元帅就足足有数十人,每个元帅,都能够调动数万天兵。而且其中神通广大者亦绝不在少数。 这一次,就连众仙老也都目光微微凝起。而诸多星君神将,更是心中大震,正色领命,再不敢怀有他意。 尤其是那九曜星君,十二元辰,二十八宿等众仙。原本他们虽然出兵,却并未出力。 毕竟杨戬乃是玉帝的亲外甥,众仙或多或少都迟疑几分,那杨戬冲上兵阵的时候,他们虽阻挡了一番,却也并没有真的发威,可是现在看来,玉帝根本没有徇私的意思。如果再不建功,恐怕当真要受到重罚了。 想到这里,众星君都面色肃然,不敢再有丝毫懈怠。因为他们此刻都知道。 玉皇大天尊,真的是动怒了! 苏寻眉头微皱,轻轻地将酒杯端起,看着杯中的仙酒,神情未有波动。 且说李靖再奉圣旨,这一次不敢再有任何散逸之心。率天兵天将,在那风雨雷云水火六部神君的环绕下,再来到了灌江口上。 只见天上云头攒动,众星亿亿,天兵何止百万?只压得是天崩地裂,让灌江口如欲摧灭。 杨戬与杨婵方才宴席止息,抬头一看上天,也是蓦地大惊。那六圣道:“不好,大哥。这一次的天兵来势凶猛,恐不能敌,不如退去,日后再作商量。” 杨婵也说道:“是啊,二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不然天庭的兵马越来越多,就算我们没事,也恐怕会牵连到无辜啊!” 杨戬沉思片刻,点头道:“好,就先撤走吧!三妹,你先带母亲去骊山,求圣母庇护。我来抵挡这些天兵!” 杨婵道:“二哥,要走我们一起走。我有师父赐予的宝物,那些天兵天将决计无法发现我们的踪迹。” 杨戬道:“听为兄的话。我能感受得到,此次来者非同小可,若我们一同,恐怕谁也走不掉。” “可是,二哥你……”杨婵还在犹豫。杨戬便怒道:“何必如此迟疑,你且放心,我有师父赐予的妙法,定当无事!再不离去,我等经年来的苦心便要白费!” 杨婵闻言,便不再多言,含泪去奉母离去。那云华仙子苦劝不得,便随杨婵去了。 杨戬又望六个兄弟能够结伴护送,但是六圣都看出了杨戬赴死之意,俱说道:“大哥何必如此作态,我等结义之时曾立下誓言:同生共死。今日若不能与大哥并肩作战,我等虽生亦悔也!” 杨戬心中大为感动,道:“好,杨戬能够有六位兄弟,虽死无憾!”一番豪迈之情,将那坛酒再拿出,与六人一同畅饮。 不多时,灌江口外有神将叫道:“篡逆杨戬何在?快快出来受死,以免灌洲生灵涂炭!” 杨戬将一坛酒饮尽,摔碎酒坛,提起开山斧率一千二百草头神与六圣一同出了灌江口,正好见到: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为首的神兵神将乃是九曜真君与二十八宿,共计三十七尊神将,都是大神圣,法力无边。见杨戬出来,更不多言,只道了声:“逆贼受诛!”皆使出了百般手段。 杨戬提了口气,将那怒火发出,擎起开山斧,当即丢开架子,踩踏青云打将了上去。 第一百一十章 踏破九重云 且说九曜星君与二十八宿见杨戬出来,当即便拿兵器,又各自使出法力,一齐踊跃而来。 二十八宿乃是东、南、西、北四象星宿,九曜星君原是金、木、水、火、土、太阳、太阴、计都和罗睺九星,个个是天生神圣,主宰那吉凶祸福。 前次三十七尊星君未尽全力,见杨戬到来便被冲散,此次却是不同,得了法旨,抖擞精神,展露千般技,放出万丈光,把杨戬团团围住。 这一场大战,惊天动地。原本二十八宿与九曜星君都是天上的大神,都有天仙之能,平常一人,便已经威震一方。可如今三十七尊联手,杨戬却分毫不惧,把那避水剑、开山斧舞作一团。 这正是:剑劈斧砍,刃刺锋削,碰着就伤,磕到就亡!舞玉龙,更有哪人敢来扛?只看的满天神佛愈用心,仙兵仙将愁断肠。 不多时,二十八宿筋疲力软,九曜星君浑身酥麻,个个大惊失色。他们虽知道杨戬素有法力,但也没有料到竟然会如此神通广大。即便偶尔诸天星君的法力打在杨戬的身上,也是连道痕迹都留不下来,而那杨戬的开山斧要是砍在星君的身上,那可真是一不小心就要落得个身死魂消的下场! 又勉强斗了数个回合,九曜星君一个个倒拖器械,败阵而走,急入中军帐下,对托塔天王道:“我等斗不过那杨戬,还请结阵!” 李天王震骇,即调四大天王与十二元辰,又调派天兵下去镇压灌江口,只去相助二十八宿。 神桥上,风雨云雷水火六部的神君见状,也都命手下的镇天元帅调派风雨云雷水火六部的神兵,倾巢而出,复又使出神通,顿时无数道光芒接连攒动,向杨戬轰射而来。 杨戬浑然不惧,调动灌洲六圣,亦列阵势,将法力宣泄,与那数十万的天兵战作一团! 好一场大战,惊天地,泣鬼神,把那三界神佛都不由得震魂慑魄。 只见:雷云滚滚,风火幢幢,满天皆是盔明甲亮,遍地俱有剑影刀光;这边是悠悠人间草头兵,那边是煌煌天庭神威将:神威将,拿灵光法宝;草头兵,有石心木肠。宝弓神弩雕翎箭,铁棍木矛草中霜。 两把避水开山器,翻天覆地雪茫茫。只杀得那空中无鸟敢经过,大地再不奔虎狼;砂飞石走日月昏,播土扬尘宇宙藏。却听天兵扑地心魂灭,生民罹难意未央。 就连苏寻也深深皱眉,细细锁心,那天兵不分善恶,把无辜的生灵也俱焚了。那杨戬见状,怒火中烧,再无顾忌,舞剑舞斧,使了个身外法身,化作千万,将天兵神将俱都索命。 他携六圣并一千二百草头兵,大战数十万的天兵,双方都动了真火,只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一场大战,让三界对杨戬刮目相看。若说曾经他们更能注重的是杨戬的身份和其身上的故事,如今,便是看到了一尊大神通者的诞生。 杨戬一人,只带了六圣和一千二百的草头兵,竟赫然把天庭的数十万精锐的军阵冲散,不一会,天庭便开始下起狂风骤雨,但这倾盆般的大雨却是由天兵堆彻的!整个灌江口陷入到了风雨云雷水火诸般神通的困溺,刹那间已不成样子,残垣断壁,满是灰烬。 辰时布阵,混杀到日落西山。一千二百草头神伤亡过半,六圣也身负重伤,危在旦夕,被杨戬勒令带兵潜藏。数十万天兵心胆俱裂,只围着杨戬一人,那些个镇天元帅平日里凶神恶煞,如今却被二郎一斧一剑吓得不敢上前。 唯有那惠岸行者、雷部灵官、四溟大神、五雷都司、南北二君把杨戬团团围住。这些神圣俱都是天仙之尊,法力与杨戬相差不远,只是杨戬有莲心道体,无论是刀砍斧剁、火烧雷劈,都莫想伤及其身,一时却是僵持住了,只是杨戬被李靖请照妖镜照住,却也脱困不得。 此时,自家的一班兄弟死伤惨重,杨戬已被激怒。尤其是那天兵神将是非不明,放神通法力时丝毫不顾及凡人,致使灌江口的无辜生灵大受灾难。其中有不少,更是求着他从桃山带到此处的。 杨戬本以为自己虽犯了天条,终有转圜的余地。即使不能,大不了自己去顶罪也就罢了。前日天兵来犯,也都压制着神通,先有礼节,更没有伤了一兵一卒。如今却不能护持生灵,只觉得满腔悲愤寄于心间,终于怒道:“尔等不分皂白,也敢自诩为天否?今杨戬犯了天条,虽死不悔,但苍生何辜?若不能给个交代,今日势要踏上天宫,纵不能平了灵霄宝殿,也要让你天庭威严扫地!” 轰!! 杨戬振奋神通,顿时,无数莲叶在天地飘荡而起。 莲叶化作流光,缓慢地聚集着,如若亿亿流光,朝杨戬汇来,杨戬在莲叶的聚拢下气势愈发壮大! 那四周的神圣都是大惊,怒喝道:“逆贼放肆,再不束手就擒,连你灌洲一概遭诛!” 杨戬大笑道:“那便看看尔等有没有这个本领了!”言罢,轰然间将开山斧砸向惠岸行者。那惠岸行者本就已经左支右绌,见状大惊,把浑铁棍挡住开山斧,轰隆一声,却被砸入大地。 但见无数片莲叶在满天地翻飞,化作灵韵,皆汇聚到杨戬的周身,映照的满天都是青紫色的。 莲叶飘荡,如梦如幻,而杨戬便是那万叶包裹之下的莲子,受到万物的滋养,如今正待开花! 众神大惊,有雷部的邓天君道:“此乃浑元一气的道法,可集万法于一身,随众快于吾屏住那莲叶!” 言罢,众仙各施道法,拦截那满天莲叶,但莲叶如若繁星之多,即便被截,也会再生放出来。 随着莲叶的汇聚,杨戬再显神威。原本是被众圣压制,但却隐隐反过来占了上风。 莲叶越集越多,不一会后,杨二郎已吸取了天地间的万灵造化,一身法力气冲霄汉,恰似莲花盛开,太一道韵周流六虚! 万道合流,青莲盛开,杨戬顿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进境,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四周的神圣再次震骇,齐齐拿出了压箱底的神通法宝,却被杨戬屏退,陡然从圈中脱出,猛地朝那照妖镜一斧。 轰!! 照妖镜凌空破碎,李天王大惊。只怕逃了杨戬,但却骇然地发现那杨戬脱出圈子,却并没有向四方逃窜,而是赫然朝九重天阙云霄宫上飞射而去! 他竟然真的要以一人之力,撼上灵霄宝殿!!!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苏寻奉旨 杨二郎化作一道莲光,冲向了九重云宫,他展露神通,一斧一剑,接连冲破云霄,一路冲破金阙无数。 如今天庭的六部神将与星君都在下界,虽急忙折返,却不及杨戬的莲光速度快,被远远落在了后面。 杨戬便得势,连破九天。期间把那九天的守将都掀翻打飞,弄得满天地鸡飞狗跳的。 及至南天门,四大天王都在下界,有留守的镇天水军天蓬元帅急率天兵,掣九齿钉耙来挡,大战数合,被杨戬奋力放倒,好似发狂的特处士,癫痫的黑面郎。 南天门外再无人敢阻挡,杨二郎哈哈大笑,闯了进去,剑斩斧劈,东打西敌,更无一神可挡,把宝光殿掀飞,将披香殿踢倒,使了个法天象地,一斧掀翻了数十座宫殿。 只打到通明殿里,灵霄殿外。碰到了寿元真君请遣执殿的正一华光天君马灵官。他见杨戬冲将上来,掣剑枪上前挡住道:“休得放肆,佑圣佐使灵官在此!” 杨戬见马灵官锦袍绣帽,三眼耀光,来势凶猛,不敢小觑,也把开山斧挥舞劈去。两个在灵霄殿前厮浑一处,大战在一起,好一场打杀: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灵霄殿畔灯珠飞,通明台前宝幢坏。这个是问心无愧杨二郎,那个是赤胆忠良马大帅;太乙雷声不动尊,灌洲小圣自行拜。火剑金枪圣力强,宝锋铁斧速度快;凤眼识破万象法,神目洞彻六道外。一个要闯天求公道,一个要竭力匡否泰,剑刃交接难分离,斧枪往来无胜败。 两个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直斗了百合,马灵官忽然发现那天地间的灵韵仍在聚拢,源源不断地流转到杨戬的体内,自己虽然也是天仙,但力有时竭,对方却无穷无尽,此消彼长之下定然难以取胜。 仗着经验丰富,抓了几个破绽,好不容易将金砖、火丸打在杨戬的身上,打得雷光崩裂,金光攒射。对方却犹如金刚一般,浑然不惧,法宝刀枪都难以伤及其分毫。 很快,马灵官就落在下风,复被压制。蟠桃会上,九天荡魔祖师见状,又差将佐发文到天尊府,调来了王灵官、温灵官、赵灵官等人,一起上前再围住了杨戬,好一番凶恶鏖战,杨戬泰然应对,全无惧色,使那天尊座下灵官都各自骇然,却早惊动了瑶池上的众多仙老。 他们却都没想到,杨戬竟然能够做到这种程度。不但满天神佛擒拿他不得,还让他冲上了九重云宫,把那无数宫阙都打烂了。 可是这杨戬的神通当真是令人再一次刮目相看,尤其是那满天青莲,混元一气的妙道。端的厉害无比,甚至,就连那四大护法灵官一齐出手,都无法降服杨戬! 如果真的让杨戬闯入灵霄宝殿,大肆逞凶,那天庭可就真的要威严扫地了。 不过,话虽如此,众仙老仍旧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毕竟,这件事情乃是玉皇大帝的家事。 哪怕玉皇大天尊现在再震怒,只要他不下旨,众仙老便不会亲自出手。否则,就算真的镇压了杨戬,那恐怕也是吃力不讨好。 更不要说,又岂止是玉帝?那杨戬的一身造化道,三界之中能够掌握的又有几个人?平白出手,说不定不但要得罪玉帝,还要得罪他的师父。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实际上,玉帝却也的确没想到,杨戬可以力压四大灵官。若真被他闯进灵霄宝殿,那却是过火了。 座上太白长庚星见状,出列请奏道:“禀玉帝,杨戬来势汹汹,可其神通当真强大,在臣看来,就算李天王与六部神将折返,也只能困他,不能降他。恐怕,要劳烦座上的天尊们出手了。” 众天尊闻言,低眉喝酒,并没有任何动作。 那观音菩萨将手中的玉净瓶抬了抬,不过,看了看旁边的苏寻,最终也还是放了下去。 玉皇大帝问道:“既如此,座上天尊可有此心?” 座上,九天荡魔祖师道:“万望陛下恕罪,本该尽心奉力,只是吾于北俱芦洲镇妖,怕妖魔异动,天下大乱,是以难能效力。” 太乙救苦天尊亦道:“幽冥难镇,恐生变也。” 中央黄极黄角大仙道:“杨戬自恃武力,我只修道法,怕是难以镇压。” 西天佛老奏道:“禀告陛下,我今亦在西牛贺洲炼魔,却是无暇分神。” 东方崇恩圣帝道:“身体抱恙,望祈恕罪。” 满座仙老各有理由,四御大帝自恃身份。玉帝轻轻皱眉,观音菩萨见状,拈杨枝说道:“启奏陛下,杨二郎的确神通广大,但在我看来,其最厉害的,乃是所修的混元道法。这道法归万象于一身,通彻天地,拨弄造化。我虽有镇压之心,却恐其逃脱了。不过,我有心举一天尊,当能擒这人。” 玉帝扬眉道:“所举者何人?” 菩萨道:“琼楼金阙太极天尊,上圣玉晨大帝。” 此言一出,众仙皆看向座上的苏道真。 菩萨继续道:“诸君只知道太极天尊天人创道,成就道果。但是当年其亦曾随道祖西出函谷,一路感悟造化,所修的却恰似是这造化道。杨戬的造化道,虽然与之形似,却不得其神,恐怕是照猫画虎,鸲鹆学舌得来的。故而,若是苏天尊出手,定然能将之收服。” 玉皇大帝闻言,看向苏寻道:“苏君可愿领旨救驾?” 苏寻颔首道:“既然观音尊者举荐,我虽不才,也愿意赶往一试。” 玉帝大喜,亲书法旨。苏寻接了圣旨,恭敬起身。玉帝复又斟满一杯灵酒予苏寻,众仙皆心花怒放,俱举杯面向苏寻。苏寻道谢接过,一饮而尽,即离了瑶池,径至灵霄门外。 忽听得喊声振耳,天兵越集越多,四大灵官将杨戬团团围住,不敢放过。苏寻传法旨道:“众将皆散往一旁,将杨戬放出,等我问他有何法力。” 众将听到玉晨大帝的旨意,连忙散去,将位置留了出来。杨戬酣战正凶,忽然看四大灵官皆离去,心中一震,抬起头来一看,却发现出现在自己上方天中的法象,赫然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二章 弹指间,莲华散尽 眼前的人正是苏道真,杨戬心中一震,头脑当即猛地清醒了几分,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是好。 当初离开斜月三星洞的时候,杨戬慧眼已成,便惊觉了许多眉目,深知很有可能苏道真便是自己的恩师,亦或就算不是,也定然有千丝万缕。 可是事到如今,他把那念头一转,只知道此次自己闯出的祸患比天还大,生怕连累了师父。 他重蕴怒气,高声道:“我见你的相貌,莫非是青羊宫的苏子座下?” 苏寻微微点头道:“不错,我正是苏道真。如今受封琼楼金阙太极天尊,掌群星玉晨大帝。杨戬,你也是天生神圣,通明孝道大义,缘何如今这等暴横?” 杨戬道:“我原无反心,只望能够救得生母,便自归隐。奈何天庭着神兵天将兵围灌江口,杨戬自知罪孽深重,若能替母受罪,被镇压了倒也无可厚非。可是这些个天兵天将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不但强行动手,更屠杀我灌江口的无辜生灵,如此罪孽深重之天庭,要之何用?若眼见苍生因天而罹难,我宁可旧账重算,连带我母被镇压多年的苦难一同告难上天,问心无愧!” 苏寻道:“本事不大,狂言却不小。你岂不知人有人规,天有天条?这世间日月星辰斗转,春夏秋冬变换,皆有天庭运作。若世上每个人都自觉冤屈,便要违逆天心,那三界岂不大乱耶?汝母违背天规,自是不提。那灌江口的生灵受汝庇护,承汝大恩,知汝反天一心相随,看汝得胜拍手相庆,虽看似义气,但也只是一时的义愤。更不知自己已然是在助纣为虐,成为反军,愚蠢之至。若说因何而受牵连,那也是因为你不明大义,咎由自取!” 杨戬闻言,略微不服道:“即使如此,苍生又有何辜?门生杂草,便要连花簇一同剪灭的吗?” 苏寻道:“蝼蚁无罪,且自无知,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人若见必除之。生灵无罪,且自无知,然若生灵不明大义,只知盲从,那便与害群走马无异。不知,便是罪过!而你身掌灌江口,既知身受重罪,不束手上天听罚,还要自逞武力,拥兵自重,妄图求安,这便是你之罪责。枉费你修炼青莲造化,却不知‘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的道理,我看你还是下界再修炼个几劫,再来与吾争吵罢。” 杨戬听了苏寻的一番教训,便当即心中生出了无数复杂的情感,眼前隐隐约约有着某种微言大义,可是却又摸不到,抓不着,心中生出了许多悔意,只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觉得若如此束手听罚,或许也是一个不错的抉择。 但听到苏寻的话,又觉得若自己真的就此离去了,一来必然牵连恩师,二来恐怕母亲三妹也难以幸免,便说道:“苏子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然在我看来,仍旧不过是诡辩罢了!今我反上天庭,便是为了求一个世间公道,岂能就此离去?” 苏寻眉头皱起,道:“好个狂徒。也罢,你愿意求世间公道,我便与你一场造化,看看你到底有何神通,有何本事,却自以为能够庇得世间安宁!” 言罢,轻轻抬手,顿时天地为之一暗。下一瞬,一滴水珠出现在苏寻的右指头上,屈指一弹,当即风云变幻,水珠在杨戬的眼前即化作无穷大。 杨戬下意识的想要抵抗,但莲叶迅速汇聚,却不及这水珠蕴藏造化的亿万,急想要纵身,也根本躲不开那无穷大的苦海! 他知道这便是造化道,也是自己曾修行过的太一道。但是比起自己的道行来,当真是天壤之别,云泥之分。如今的这水珠仿佛将世间的一切法力都聚拢到了其中一般,即使再给自己千年万年的时间,恐怕也没有办法形成如此强大的威力,不由得心中震撼! 那水珠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将杨戬囊括到了其中,直直把他从东天门推到了下界,渐渐汇成了莫大的河流。仿若一条千万里巨大的水龙,挥洒之间,带来了无尽狂风骤雨。但那莫大倾泻的暴雨飘洒下去的时候,却又化作了无尽甘霖,把那杨戬捣毁的无数金阙尽皆修复了,被打伤的天兵,也都渐渐地完好如初。 苏寻将那天地的一点灵光化作甘露,把造化道的大法力展现在诸天神佛的眼中。那西方佛老与众菩萨都一个个双手合十,念了声:“善哉”。道门四御与诸多天尊也齐齐点头,眼中绽放光彩。 这甘霖从九天降下,带给了灌江口一场细雨,细雨的抚慰之下,因战火而死的天兵神将也好,无辜生灵也罢,俱都从中超脱,得到了一场垂赐。有的甘愿投胎转世的,自有福报不提,也有的悟性出彩的,竟然从中领悟到了鬼仙之道。 细雨倾盆而下,把那黄昏的无限辉光都带到了天地间的各个角落。一场大造化因此而降落,但凡天地有感的道德之士,俱都念就慈恩,感悟苏寻的这一场生机。 那水珠挟裹着杨戬,当坠落到灌江口后,便轰然间开始猛烈的扩散,把那灌江口上多出了一条北潮河,又唤做灌河。杨戬被镇压到河底,当即醒转,却发现周遭不断有邪气汇聚,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魔头。那魔头有龙有蛇,有虎有豹;有人有鬼,有妖有灵,万般不一,万般齐相,仿佛是源自天地之间的无穷邪祟一般! 杨戬又惊又怒,急掣开山斧与避水剑,却摸了个空,竟发现法宝已不翼而飞,只得赤手空拳地去与水中的无数大魔搏斗了起来。 正是: 一滴甘露成苦海,万重邪祸尽弥罗。 天灾厄祟化清静,人事凄凉入灌河。 我心未定方受难,他日脱身自护国。 曾怀孝义救生母,今奉师命镇死魔。 又有赞曰: 迷则身沉苦海,悟来心出灌江; 微风吹动百花香,梦醒浮生皆一样。 苏寻弹指便镇压了杨戬,复回到瑶池,瑶池上的众仙老皆目露异色。 他携圣旨道:“苏道真奉旨镇压篡逆,已将杨戬压在灌河之中,又聚东胜神洲的邪魔怨愤、生民妄心于灌河三百年,希求澄清怨怼,让杨戬加以剿灭。若东胜神洲可就此清平,则杨戬或能将功赎罪,有超脱之可能。如若不能,其当身死其中,万劫不复,永世不能超生。” 玉帝大喜,传旨命众仙老及星君、神将皆捧着明珠异宝,寿果奇花,向苏寻拜谢安天之恩,又赏赐了数颗九千年的蟠桃,三万年的灵芝。 苏寻一一笑纳,将圣旨交给侍女,回到座上,复安排龙肝凤髓,玉液琼浆,再开蟠桃盛会不提。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魔九难 杨戬被苏道真弹指镇压,在灌河河底,与东胜神洲的邪祟激战。这河底汇聚出的魔头,却并非是真正的精灵妖怪,而是灾祸厄难,人事凄凉,天道叵测,亦是生灵的烦恼心、万象的衰败意。 其中的魔只有怨怼,并无意识,乃是能断众生命根的死,因此唤作死魔,又唤作十魔九难。 原本修行者皆会遇到如此磨难。但是,杨戬面对的却并不是自己的劫难,而是整个东胜神洲众生的心劫。他与河中大魔激战,每杀死一个,东胜神洲的灾厄便会少上几分。 灌河的诞生,至少能带来三百年的安宁。 此举对人事有益,亦对天心有益。因此,众仙老都觉得苏道真的安排极佳,不但施甘霖将之前的兵祸尽消解,还使杨戬可以有将功折罪的可能。 若杨戬可以靖灭灌河中的大魔,东胜神洲的众生若遇劫难,则必然会有杨二郎显圣,相助渡劫。当然了,若杨戬不愿赎罪,或者是无力抗衡这十魔九难,那他也定然是要万劫不复的。 如此,既彰显了天威,也没有令事态进一步的严重下去,已是令众仙皆满意的结果了。 瑶池上,蟠桃会再开。那三清颔首称赞,四御点头献礼,五老感拜慈恩,一一前来与苏寻敬酒奉茶,庆贺玉晨大帝安天之功。 苏寻不敢妄尊,都接过谢讫,俱都欢然,不胜欣忭,众皆畅然喜会。 忽然有王母娘娘亲下法旨,引仙子、仙娥、天妃、美人各自捧着盘子,把那九千年的蟠桃盛满,向尊前拜献曰:“太极天尊有安天、教化、生德之功,天人共喜,王母娘娘心中大悦,无物可谢,特赐恩典,赏下净手亲摘的大株蟠桃数枚。” 苏寻奉礼道谢,将蟠桃都接过了。此次蟠桃盛会,他一人独占数十枚,实乃前所未有的事情。但其功甚伟,地位超然,众仙都无有微词。 及至中途,李靖与众神将亦引引兵归天,天王负荆在瑶池外告罪道:“臣等奉圣旨出师下界,捉来了杨戬座下的六大贼将,生擒三百六十二人,剿灭叛逆共八百九十六人,共计一千二百五十八人尽皆擒拿。只是跑了杨戬,让其在九重云宫逞凶,还要劳烦天尊出手,自知有负圣恩,今来请罪。” 玉皇大天尊点头道:“如今篡逆已平,贼首受镇,你也已立功,便功过相抵,不予追究罪责,仍居天王之位。其余六部天君及惠岸行者镇压有功,各赏赐金花三朵,还丹一枚。” 众皆谢恩,玉帝又下圣旨,将杨戬的部曲灌洲六圣,念在曾看管无支祁有功,死罪可免,剥夺神体,永不受天箓,责令世代在灌洲听罚,三百六十二员草头兵尽皆斩首示众,且连同已死的八百九十六人,都捉拿了魂魄,复压在灌江口,非神洲清平不可超脱。 此次天庭声名大震,三界众生皆有感天威不可逆,无有再敢生异心者。 至于杨戬妹妹杨婵和母亲云华仙子,则不知所踪,玉帝没有再提起,大家也都当做不存在。 毕竟,因为此二人并没有参与反天,而篡逆的反贼皆以受到了惩罚,所以也没有人在意。 当然了,即使真的有人注意到了杨戬反天的因由。但是,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再出来触霉头。 却说杨戬在灌河之中,看那河底不断地出现一个个魔头,心中惊怒交加,他振奋神威,动用莲心,不断地与大魔搏斗,连日击杀了数十只。 这些魔头皆实力强大,不知是从何出现的。而且在这灌河之中,天地灵气被隔绝,即使杨戬法力强大,也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开始吃不消了。 只想着可以向上游去,突破这灌河。但是他化作莲光,向上激射,却惊骇地发现这灌河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不知激射了多久,眼前仍旧是一片水茫茫的,反而魔头汇聚的更多了。 杨戬心中已疲劳至极,又击杀了数只魔头,忽然有一只恶蛟猛地撕咬过来,趁着杨戬力竭之际,一爪抓在他的后心上。这恶蛟不只是从何而生的,利爪锋利至极,再加之杨戬心神疲惫,一时不甚竟被抓破莲体,鲜血喷涌,挥洒在灌河。 杨戬意识模糊,自觉只怕性命垂危,整个人再向灌河底部沉去。 那些魔头狰狞着朝杨戬袭来,杨戬坚韧心性,负伤咬牙又杀了几只,无奈魔头个个都有天仙之能,又杀不绝,终究到了绝境末路,只得待死。 忽然,一阵阵光华笼罩住了他。杨戬恍惚中,看到了无数条黑白的鱼儿在整个灌河之中漂游,如若无数道群星,又仿佛无数只蝴蝶,如梦如幻,光芒大作。 他陡然惊醒,见魔头来袭,再振奋神通应战。终于将这一波大魔击溃,暂时得了几分喘息之机,忙看后心处,却发现伤口竟然完好如初,只有那铠甲破损了。 杨戬感受了一番,发现自己的法力不但重新恢复到了巅峰,甚至还有几分进境。而这些还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击杀了这灌河中的妖魔,似乎心中那无比复杂的感情,譬如愤怒、哀伤、后悔、无奈等痛苦,似乎都平静了下来。 那无数魔头似乎映照着自己的内心一般! “莫非……”杨戬忽然目光一闪,却是已然意识到了恩师的苦心。 十魔九难乃是修行途中的灾劫,其凶险,不在“三灾”之下。 先前杨戬得传太一道,已无惧三灾利害。但是,却仍不得清静,更无法轻易度过“十魔九难”。而如今这灌河,就是将东胜神洲众生的烦恼心,化作劫难,来令杨戬得度。如若度过,便有机会得到所谓的“清静心”,达到佛家的“不生不灭”,道家的“清静自在”的程度。 虽然,这很困难,方才杨戬便是第一次“死”在了这灌河苦海当中。但幸好的是,在他濒死之时,却有一道莫大法力注入到了他的体内,让他可以重获新生,再去挑战这“烦恼心”。 到了如此的程度,就算杨戬再耿直,也当即意识到了自己恩师的苦心,不由得内心无限触动,自觉师恩重甚于天! 不过他也知道,师父虽然给了自己这个机会,但是若自己不去把握,无法度过这泥潭苦海,得获清静心的话,那自己恐怕的确是永世不得脱出!不但有愧师恩,更遑论再与母相见。 于是,杨戬便摒弃心中芜杂,目中攒射神光,浮现出无比坚定的神色,与灌河中的魔头再次用心鏖战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万象画在方罫内 再说蟠桃盛会,此次盛会中途虽然出现了些许意外,但幸好有玉晨大帝出手,最终扬了天威,息了兵祸,赐了人间一场甘霖,可谓是皆大欢喜。 蟠桃盛会结束,那三清四御五老又各自遣童子朝苏寻拜会,请太极天尊来日去府上论道。 其中,西方佛老与南极南海观音最是细细叮嘱,请苏寻定要前往西牛贺洲,并拜呈请帖,苏寻将请帖收了,约定好了时间,定好了来日再拜不提。 且说蟠桃盛会圆满结束,玉皇大天尊垂恩赐允,留苏寻前往灵霄宝殿,复命卷帘大将把那天幕卷起,差人取出了一副棋盘,道:“朕甚喜爱弈棋之道,常与道祖对弈,只是难得一胜。闻苏君改良琴棋,棋艺定也高超,不如与朕对弈一局,聊作余兴,何如?” 苏寻甚喜,道:“陛下有命,自无不可。”命侍女先牵牛回太极宫,与玉皇大帝在灵霄宝殿内对弈了起来。 正所谓黑为贵,白者,白丁也。苏寻本有意执白子,但玉帝却当先拿起了白子,落下一枚,便顺势将黑子的棋笥拿了过来,也落下了棋子。 两人你来我往,很快,黑白便纵横在棋盘之上,两条大龙渐渐地形成。 苏寻皱眉深思,周遭渐渐地浮现出了数条黑白双色的鱼儿,环绕在两人的眼前。半晌后,落下了一子,当即使得黑白呈就均势,互不相容,互不相让,却又互相成就。 “好棋。” 玉帝见状,抚手道:“这一手落下,倒是让朕进退维谷,举步维艰。若是朕强行落子,必然会使得棋盘的双方你争我夺,互相残杀,胜负虽不好分说,但必会扰乱清静,可若就此停下,维持均势,那朕先落子,反倒是输了半子。” 苏寻微微摇头,道:“非也,所谓黑白相生,陛下继续落子,若始终能维持均势,亦非一件好事?” 玉帝道:“只怕棋盘难能容下。” 苏寻伸指轻轻一点,那棋盘当即扩大了一倍,复露出了大片的空白:“若棋盘难容,便将其开辟便好了。” 玉帝问道:“如此岂不是坏了规则?” 苏寻笑了笑道:“尧造围棋,丹朱善之,围棋终究是教化于人的,如若强行厮杀,下成眼棋,乱了心性,那反而得不偿失了。吾改良围棋,乃是因为座子缺少了许多变化。只要规则公平,利于棋局,利于执棋者,吾便认为即便加以变换,亦是一件好事。” 玉帝闻言,思索片刻,微微点了点头,道:“此言亦善。” 两人便在扩充以后的棋盘上继续对弈了起来,半晌后,棋局不完自终,未分胜负。因为按照如今的规则,只要无人认输,这棋局将永远也下不完,毕竟棋盘无限,两人只是布局,却不厮杀,即使苏寻有半子的优势,也仍旧难以界定孰胜孰负。 又过了一会,玉帝命人奉茶,与苏寻一同饮茶,斟了几杯,忽然道:“苏君,今日对弈朕心甚喜。只是在朕看来,两个人的棋局终究会有所无聊。若围棋可以加第三个执棋者,岂非更加有趣?” 苏寻面色不变,心中却微动,玉帝的此番意思,他自然是知道的,他如今身掌道门,而玉帝则为天庭之主,如若要加上第三个执棋者,那恐怕便是源于西方的佛门了。 昔年虽有紫气东传,但佛门仍旧非同小可,就算他和玉帝两人心照不宣,但当“棋盘”扩充到西方的时候,是否还能够维持如此的和谐呢? 顿了顿,苏寻说道:“这围棋虽为黑白,但执棋人未必只有黑白。若陛下想再加几个人,一起落子,也无不可。不如说,这也正是我所希望的。只要棋局不乱,执棋者越多,越是一件好事。” 玉帝看向苏寻,道:“既然如此,苏君觉得这第三个人应该是谁?” 苏寻目光微微闪动:“以人来计算,未免小气了一点。” 玉帝道:“不错,既如此,不如以四方为计算,你看西方如何?” 苏寻摇了摇头,道:“只加入一方,怕是打破了黑白均势。我看围棋有东南西北四方,棋盘愈大,距离愈广,执棋者便愈多,只要方向开了,来多少人都能容纳的下来。” 玉帝微微皱眉,道:“但有资格执棋者,却未必有那么多。” 苏寻道:“只要棋盘够大,执棋的人总会越来越多的。” 玉帝颔首道:“既如此,那便依你所言。只是,棋盘虽扩,恐棋子难以支撑。而执棋人越多,或许便约会产生纷争,若直到最后棋局生乱,又该如何?” 苏寻道:“若能洞悉全局,执掌规则。即使棋盘生变,亦能稳持。如若当真一子误差,致使满盘皆输,即算我输了此局便是。” 玉帝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赞赏,道:“苏君倒是不计较胜负,果真是道法自然,无为如水,难怪道祖愿意将执棋的位置交给你。” 苏寻笑道:“陛下过誉了。我并非是不计较胜负,只是更希望能够没有胜负。胜就是负,负就是胜。一旦出现了胜负,哪怕一时赢了,最终也总会有败北的那一天。” 玉帝道:“此话不错,既如此,下次执棋,继续对弈此局,你我便都用一种颜色的棋子罢。” 玉帝说着,轻轻点了点棋盘,那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当即发生变化,逐渐地形成了一半黑一半白的棋子。原本黑白纵横之势并未改变,但却分不出哪方是敌,哪方是我。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敌便是我,我便是敌。亦或是根本不存在敌我之分了。 苏寻甚喜,因为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玉帝才真正愿意加入自己的棋局。在此之前,他和玉帝所下的黑白棋,终究只是旧棋,而如今,才是玉晨掌道的新棋,当即道:“陛下英明,我甚感服之。” 玉帝笑了笑:“苏君有安天之功,帮了朕这么大的忙,朕还未报谢,何况苏君天人创道,已初见成效。说不定有朝一日,真的可以开辟出一条朕也想要见到的道路。既如此,出手一试又能如何?只是不知道,朕的下一手,要落在哪里。” 苏寻道:“无论落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玉帝点头,思索片刻,拿起一枚棋子,执落在了棋盘的西北方。 光芒扩散。 从这一刻开始,南瞻部州的天道气象,便开始四方散落,最终汇聚到了西北的方向,而其余四方的人道气象,则也开始承天崛起。 两人暂停对弈,玉帝命人将棋局收起,等待日后有雅兴时,再去琼楼金阙请苏寻,便亲送苏寻出了灵霄宝殿,又命人送了许多珍宝逸品。 临至最后,苏寻忽然道:“陛下,那杨戬虽被我镇压,但日后有朝一日,或许能够悔过。他毕竟有平水患,止烈阳的功劳,此次在灌河之中,或许更将再立显圣之功……” 玉帝想了想,说道:“天规如山,有罪当罚,有功当赏。若他真的能赎回罪过,朕自当连当年的功德一并封赏。” 苏寻道:“既如此,杨戬必能感恩天心,日后奉天行事,听天所命。” 玉帝轻轻点头,眼底深处,竟然浮现出了几分温情道:“若真能如此,那便好了。说来自五帝之后,朕便没有再见过紫气元君,此次蟠桃盛会,请遍三界大神,当也奉一份礼与元君,朕有要务,便请苏君代为交付罢。” 苏寻见状,亦颔首道:“我自当尽心竭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驾取云軿升斗府 苏寻辞别了玉帝,回到太极宫,太极宫的天仙侍女都在门外迎接,除此之外,但见太极宫亦有不少童子等待,原来都是那些道家仙老差遣的童子,再一次对玉晨大帝献礼,表示自家主人翁的心意。 加上这一次,那道门的众仙老,已再三上表敬心。苏寻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与老君在兜率宫的一番论道,留下了道气阁,以及又别托付执掌道门的缘故。 一个金阙玉晨大帝的位子固然尊大,但却绝不会让这些至尊如此恭敬。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有一个“好师父”的原因。 昔年老子解化大道,起无始,运自然;秉教法、造天地;诞玄灵,传经蕴,一气化三清。方才有了道门众仙。 可以说,如今但凡是道门的天尊,都算得上是受过老君的教化,但似苏寻这般,由老君亲传,称得上是“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存在,却并无一人。 当然了,这一点也归功于,苏寻本身的功绩,他在短短数百年间便演太极,悟苦海,天人创道,留下了道果共众仙参照,也称得上是有大功德。此次对杨戬之事的处理,也全然不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人,因此众仙对老君这个决定也算得上是并无微词的。 苏寻对众童子各自答复,并说近几日,便会去一一拜访诸位仙尊,便遣散了众童子,将太极宫关闭,自己在养心殿中,喝茶静心。 他双眼微闭,近些日子的光景不断地在脑中回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滴答”。 茶杯之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点波纹,苏寻睁开双眼,眉头微皱。与此同时,有梅兰竹菊四仙女在殿外恭敬道:“门外有自称为天蓬元帅的呈拜帖求见,说乃是奉了中天梵气斗姆元君诏令,前往请拜陛下。” 苏寻心中微动,道:“既奉了斗姥之命,便请其进来罢。” “是。”四位仙女皆俯首回命,不多时,将天蓬元帅引入了养心殿。 天蓬元帅进入养心殿,恭敬行礼道:“拜见陛下。” 苏寻微微抬眼,看向天蓬元帅,发觉其生有异象,长得威猛无比。 有诗赞曰: 身如夔牛巨力大,口如狍鸮利齿强。 今是玉帝守门帅,曾为斗姥御车郎。 掌御银河八万兵,赐授礼器九齿耙。 只因元君来嘱托,才令天尊得闲暇。 天蓬元帅好一番行礼:“多谢陛下救命恩情。” 苏寻道:“何来此恩?” 天蓬元帅道:“不日前,篡逆行凶,打到南天门外。我正奉命看守,上前阻拦,却不是那杨戬的对手,被其打伤,令其破门而入,幸好天尊出手将之镇压,又施了甘霖,才解了此厄。否则就算不治失守之罪,恐也要伤筋动骨个百多日来。” 苏寻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你奉斗姥诏令而来,不知何事?” 天蓬元帅道:“禀天尊,我本黑面郎,曾受点化,是为斗姆元君驾驭宝车的御车将军,后得了恩典,立下功劳,被玉帝封为镇天元帅,又赐了九齿钉耙。但不敢自大,仍尊奉元君诏令。不久前元君命我前来感谢陛下恩情,同时有请陛下前往大梵天宫一叙。” 天蓬元帅说着,便将元君诏令拿出,恭敬地递给苏寻:“此为请帖。” 苏寻点了点头,接下了请帖道:“元帅无须言谢,你身负要职,便自去奉旨镇天罢。我这便前往大梵天宫,拜会斗姥。” 天蓬元帅大喜离去,苏寻即令众侍女备车,径去斗府,来到大梵天宫,只见无尽星辰环绕,早有侍女在门外迎接,进到里面,便看到那中天梵气斗姆元君坐在中央,旁边有两人一同在下座,定睛一看,正是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与中天紫微北极大帝。 原来两位帝君乃是从蟠桃盛宴结束以后,把那蟠桃、灵芝、仙果、珍馐不敢独享,来送到大梵天宫,进献给斗姥。见到苏寻道来,便起身行礼,斗姆元君也点头执礼。 苏寻见状,不敢托大,连忙回礼道:“苏道真拜见斗姥,参见两位陛下。” 斗姆元君微微点了点头,眼含善意道:“苏君为道祖亲传,如今执牛耳于琼楼金阙,我亦受了元始天尊教化,此处更无外人,便无须多礼了。” 苏寻道:“不敢。” 斗姆元君道:“今日请苏君到来,却无什么要事,只是苏君创天人道果,不日前我也拜会了道祖,去到了那道气阁,仔细研悟了好一番,却不见心得,故而有请苏君前来讲道参论。不知可有打扰之处?” 苏寻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即便斗姥不邀,我也当择日前来拜访。既然今日有此良机,便请两位陛下与斗姥一同听道真讲述这天人道果罢。” “善。”斗姆元君称善,两位大帝也互相对视点头。 苏寻便在这三位至尊面前,把自己的天人道果,百家微义一一讲述而来。 此次讲述,他不敢卖弄神通,因此斗姥宫中并无任何异象。但是,斗姆元君与两位大帝听着苏寻的叙述,双眼却微微发亮,似乎很是欣赏一般。 苏寻一言两句,让这三位至尊顿时明白了天人道果的奥义所在,乍一听或许偶尔会觉得荒唐,但若仔细追溯,便又豁然开朗,深切地感受到了其中依凭混元,兼顾天人的道行,深合太极两仪之妙,绝非是心血来潮的胡闹之举,也难怪道祖会将如此称赞,更将重任都交托给苏寻,令道门众仙都助其成道。 半日之后,苏寻将天人道果的精义简单的讲述了一遍,说道:“道之一途,长远无尽。一时半刻,却不能够细细详尽道来。适才献丑,望斗姥及两位大帝聊表一笑,不计卖弄之罪。” “不敢,不敢。”紫微大帝和勾陈大帝连忙说道。 斗姥亦笑道:“苏君这天人大道非同小可,即便是我也受益匪浅。只是我尚且有一个问题,不知苏君可否解答?” 苏寻道:“斗姥请说。” 斗姆元君的笑意渐渐收敛,正色问道:“天人创道,虽然韵意可立。然,若想成道,则必融三才于一身,却不知苏君打算如何应对那西方佛法?”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焚香点星,飞尘布运 苏寻闻言,便已知道斗姆元君此次请自己过来的深意了。 前次在他与玉帝达成了默契,玉帝愿意相助苏寻成道,把那天庭的气象,都归拢到了南瞻部州的西北方,让人道得以崛起,诸子百家得以绽放。 然而,当时玉帝也提出了一个问题,便是若人道崛起,向四方扩散,及至那西牛贺洲时又该如何处之? 毕竟如今的天下划分四大部洲,人道若想真正地成长起来,首先就必须不能拘泥于在一隅之地。那东胜神洲,北俱芦洲且先不说,西牛贺洲自天地开辟之初,便有佛存在。即使紫气东来,使民启智,亦不能真正改变这个状况。顶多,也便是出现了那类似弥勒教化的“东来佛法”。 先不说人道本身的混乱,以及其与天道对立。首先这人道想要扩散,早晚,必然要面对佛门,这便是一个不得不去解决的问题。 西方诸佛不可小觑,如来佛祖集过去、现在、未来三佛为一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一佛寂灭,会有另一佛涅槃,想要改变佛法,太困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做得到的事情。 且不说如来佛祖有毛吞山海、芥纳须弥的大法力,也曾万佛来朝,也曾说法天地。就算真的趁着如今魔祸未平,使诸佛寂灭,但佛虽灭,法亦存,佛法不可能会消磨殆尽。 所以当天人创道及至佛门之时,佛法又该如何处之?这即是玉帝与苏寻所下的棋。 不过,其实苏寻本身并没有顾虑这个问题。这一次蟠桃盛会,诸如那弥勒佛、观音等菩萨与佛陀对他的态度,他能看得出来,对于自己天人创道的事情,恐怕那如来佛祖早就有所预料了。这一点,在蟠桃盛会结束以后,佛老亲自过来邀请,细细叮嘱要前往西方时,便已经能够看得出来了。 苏寻自己早就有应对佛法的方式了,可是,能否说服道门的众仙老,仍是一个问题。 毕竟道门众仙虽然愿意令其执牛耳,助其成道。但是,也必须要有道理,有根由才对。如果不知理由,便就去做,那便就是有所僭越的。 对于这一点,苏寻自然也知道,他本就无意隐瞒,即使此次斗姆元君不邀请他过来,他也总会过来与其商谈一番,便将佛老交由自己的请帖拿了出来,道:“此为如来佛祖与我的请帖,邀请我不日前去西方参加盂兰盆会,说佛论道。” 斗姆元君自然知道此事,点头道:“不错,看来那西方佛老也甚是认同你这天人道果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也认同那西方的佛法寂灭之道?” 苏寻道:“寂灭为乐,所求的亦不过是清静之心。因此我以为,道路虽不同,目的却相同。虽然佛路难走,但是却亦有其意义,或许最后真能成功,却也终究可以殊途同归。” 斗姆元君道:“话虽如此,亦恐会生变也。” 苏寻闻言,知道斗姆元君是担心自己能否成道,会不会为此所误,当即心中感动。他在此之前与其素未蒙面,但这位紫极之圣母却反而对自己处处关心,只怕自己误入歧途,耽误了成就混元的机遇,当即感谢不已,道:“斗姥请勿担忧,此事定能成也。” 斗姆元君道:“既如此,我等都当助你成道,亦愿意将道门的法力降于南瞻部州,使其融入到你那诸子百家之内。只是,此去西方,望你能掌握先机,洞察全局。切不可贪功冒进,反误其道。若有所求,且只须遣来诏令,我等自愿相随相助。” 紫微大帝与勾陈大帝点头称善,皆道:“汝去便可,我等自当把握。” 苏寻所做的事情,不只是要让三才合一,也是想要将三教合一,把那佛法亦融入到人道之中,成为释家。如此既充裕了自己的道果,也丰富了人道气象。只不过,这般做法却是有所风险的。 虽然万教合一,天人相合乃是他成道之关键,也是他所希望的。可是,孰优孰劣,孰主孰次,却还是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佛法既然是法,便不可灭。强行灭法犹如波旬,终不是正途。但如若使佛法入主人道,成为主流,独占鳌头,那势必也会引发动荡,届时道果不崩自溃。 甚至于,百家当中,无论任何一家,都不应当主掌全局,虽然应该有主有次,却不应该独尊,除了道之一字主掌全局,其余最好只是百花齐放,相互争芳,方才能够合苏寻的道果,明天心,知人意。而他掌握道果,如今所做的事情却是直将苗头埋在西方,自然会让道门的众仙都有所担忧。 苏寻对元君及两位大帝感谢,又道:“此事我自省得,请两位大帝及元君放心。西方一事,须得慢慢布局,难能一蹴而就,不可像青羊诸子一般。此次我去西方,当教那佛老遣弟子,布经义,游说诸天,澄明善意。如此,方才有日后的事情。” 三人皆点头,斗姆元君道:“此亦善也。若能如此,即使汝道终难成,亦可得窥混元。” 苏寻心中一震,斗姥这句话,却是许诺了。他感激不尽,当即再行礼道:“多谢斗姥。” 斗姆元君笑了笑,道:“如此,我当先行一番善因。”即命人奉香,亲自焚香七炷。把那香灰朝天阙洒下,当即,宇宙当中群星闪耀,香灰似乎化作了无数繁星。天生异象,北斗七座星宫绽放光彩,生出七道气象,接连坠落到了南瞻部州。 元君奉行法力,当即,南瞻部州的气象再次兴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自此有众星之母相助,苏寻知道,一个群星璀璨的时代即将拉开帷幕。 那勾陈大帝与紫微大帝也想要共御法力,垂赐造化,但苏寻却阻止道:“不日前大天尊归拢天运,今有斗姥颁布群星,人间气象已达到巅峰。若再降下造化,恐过犹不及。”两位大帝便含笑收手。 斗姥又道:“如今,明星已启,道路已开。只是不知你又有何契机,令那西方佛老愿意奉佛于后?” 苏寻笑道:“我本无此心,奈何风云际遇。昔年无心插柳,今日却已成荫也!也罢,却已是时候了。它本早便可以出世,只因吾的鱼儿,拖到了现在。如今,却是最好的时机了。”说罢,点手一指,当即三界震动。 轰然间,东胜神洲神秀扩散,浮现出无限异彩,鬼神惊,天地变。花果山上,有一块仙石赫然崩裂,伴随着一条红鱼儿虚影从中飘荡而出,四面清风抚水,波光粼粼。那其中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 石猴出世即拜四方,秉承造化,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正好看向斗府所在的大梵天宫。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石猴出世,玉晨赴佛 苏寻借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点就灵光,化生自然,以造化的红鱼儿将那石猴儿孕育了出来,斗姆元君见到如此情形,顿时双眼一亮,与其意会,深感其此举绝妙。 西牛贺洲,如来佛祖正在与众说法,忽然声音戛然而止,目光看向东方,一时,菩萨罗汉都是一愣。 半晌后,佛祖叹了口气,将法会中断,不再继续说佛,复安排盂兰盆会上,再畅谈大法,通论佛义,众皆愕然。 天庭,灵霄宝殿。 下界东胜神洲有两道金光释放,冲破了天阙,笼罩了琼云,惊动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驾座金阙云宫,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 二将奉旨出南天门外,运作神通查看,须臾回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今日仙石破碎,红鱼儿当空,异彩连连,造化生秀,其中便有仙胎诞生,被红鱼儿引出,迎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其服饵水食,金光渐潜息矣。” 玉帝微微点头,垂赐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地府,万鬼悲号。十王即知东胜神洲有神圣诞生,即命掌案的判官取出文簿来查。 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逐一查看。 裸虫、毛虫、羽虫、昆虫、鳞介之属,俱无他名。又看到猴属之类,也不在其列;其似裸虫,不居国界;似走兽,不伏麒麟管;似飞禽,不受凤凰辖。不在生死簿中。 十王不敢怠慢,令人请示酆都大帝。酆都大帝受紫微诏,即明深意,便特赐了另一个簿子,乃三界间不服管辖的异种,翻至那魂字一千三百五十号上,方注有信息,称曰:天产石猴,其余空白,俱都未定也。 石猴出世,及至金光潜息,三界方才重复平静,只是满天神佛自是各有想法不提。 却说苏寻与斗姆元君、紫微、勾陈两位大帝相谈甚欢,又聊了许久。 斗姥提议,将每人的成道心得演化出来,相互印证,三人自无不可,苏寻前已演述过,此次便先由勾陈大帝先来讲,再由紫微大帝来论。最后,斗姆元君分别将两人的心得总述,并细细讲解混元道果。 所谓混元者,即宇宙形成前气、形、质三者浑然一体而未分离的迷蒙气象,恍兮惚兮,似有非有,似无非无,无形无迹。其处于“无”和“有”之间,乃是凌驾于天地之上的永恒大道,无穷极也,如今斗姥将这大道法一一论述,展现在苏寻的眼前,顿时让苏寻受益匪浅。 即使苏寻是天人创道,但是如今的天人,仍在混元之内,只是有所眉目,并未达至永恒,因此混元道果对他来说,也是有着极大帮助的,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冲突。 在听了这混元道果后,苏寻即有体味,知道斗姆元君是故意指点自己,便投桃报李,再将自己的天人大道重论出来,与三位至尊交流,或多或少领悟了妙蕴,都有收益,皆大欢喜。 良久之后,苏寻辞别了斗姆元君,与两位大帝共同御车下了斗府,直送两位大帝离去,方才收回目光,向下界看去。 东胜神洲的景象出现在苏寻的眼中,那石猴儿却已出世,如今正在觅树果,饮涧泉。东胜神洲受到了石猴儿和红鱼儿的反哺,再次迎来了偌大的神秀,花果山的灵气更是达到了极致,漫山遍野都充斥着天地灵光。 苏寻心中甚喜,石猴儿自有它的造化,如今却不必多说。又看向南瞻部州,却看到了那妄音、那心猿,也似受到了陶染,眉头微微皱起。 半晌后,他没有继续观察,回到了太极宫中。数日之后,苏寻每隔三五日,便拜访道门的一众仙老,每日论道,互赐恩惠。一连半月,将道门有名有姓的天仙都拜访了一番。半月后,又前往南瞻部州,拜会了紫气元君,将杨戬一事知会了一番,将玉帝的礼物奉送元君,元君欣喜,处处道谢,又与苏寻欢谈良久,留苏寻小住了半月。 言语之后,元君自会弟子,杨婵与其母亲方才明白了苦心,放下心来,以后虔心修道拜恩不提。 回到太极宫,苏寻暂且无事牵萦,好生的将道法体悟了一番,闲时观看四大部洲的气象,自有乐趣。时光如水,他一晃半年,却已坐稳了金阙玉晨大帝的位子,及至如今,西方盂兰盆会也已召开在即。 临近盛会,西方佛老又多次使弟子派人递呈拜帖邀请,叮嘱勿忘了盛会。苏寻计算时间,终于在盛会三日之前令人备好车驾,让白牛驮车牵引,朝西方去了。 苏寻离开天界,顿时紫气飘升,诸天道韵弥漫,引发了无限的声势。 他事先知会了道门众仙老,因此众仙不以为意,但西方的菩萨、罗汉却都面露惊色,皆朝东方看去。 只见灵山之外:祥云飞扬,灵光浩荡;青冥垂霞,天晨高亮。银河中,碧波起白涛;苍穹下,红光兆瑞象。三千仙子奉香车,一头白牛分紫浪。气落琼霄世外来,菩萨罗汉下佛台。 金阙玉晨大帝高调来到西方,如来即命十大弟子,以摩诃迦叶为首,携三千揭谛,五百罗汉,数千优婆塞、优婆夷、比丘僧、比丘尼出来迎接。 及至二门之后,又有四大金刚、同十八伽蓝相迎,再到三门,则有八大菩萨领天龙八部众来接。 苏寻看到那八部天龙,各个凶神恶煞。领头的叫帝释天,排尾的叫乾达婆;扶法的叫摩伏勒,奏乐的叫紧那罗。这八部众却非真佛,乃是灵山的护法天神,曾为神道怪物。有正有邪,有善有恶。但在灵山护法的,都是听从佛法的。 见到苏寻,八部众都行大礼,称“教化之恩”。复入灵山,有弥勒佛率东来佛法众菩萨献花奉茶,敬陪末座。苏寻落在宾位之上,看向那中央的如来佛祖。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妙演三乘教,精微万法全 与如来佛祖相见,双方各执礼节,相互称善了一番,便皆落座,准备盂兰盆会。 苏寻到时,盂兰盆会邀请的诸佛尚未齐聚,他收了法象,命侍女都在旁边将车幢暂落,以免喧宾夺主。 如来心中甚喜,将法力流散,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大众见了,皈身礼拜。 少顷间,佛祖复聚庆云彩雾,登上了那上品上生莲台,端然坐下。 但见那三千揭谛、五百罗汉、四大金刚、八大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以奉礼节。 很快天空之上异象连连,有无数佛光此起彼伏,却是那诸佛诸仙都过来参加盂兰盆会。正是:“瑞霭漫天竺,虹光拥世尊。西方称第一,无相法王门。” 半日以后,诸佛已然齐聚。而道门除了苏寻,亦来了十一大曜与福禄寿三星分别代表众仙老与玉皇大天尊示佛。佛祖含笑,一一擎礼。慨众一个个合掌,礼佛三匝。 如来便将那盂兰宝盆拿出,令弟子阿傩捧走,把盆中的花果品物,着迎叶布散,那盆中的花果即是佛果,有大法力,呈微言精义。观者皆领涅槃之法,苏寻体悟了一番,果非常也。有诗赞曰:“去来自在任优游,也无恐怖也无愁。极乐场中俱坦荡,大千之处没春秋。” 这佛果自开天辟地之初便就诞生,看为花果,实乃法义,亦归属于混元道果之中。所谓混元道果,并非是特定的道法,而是参悟混元,感悟先天得来的大道,佛法亦此道也。 而苏寻的天人道果,“天”者,即囊括混元。因此佛果对苏寻来说虽不能其用,却也有借鉴的价值。 见苏寻赏略佛果,如来心中亦喜,深知苏道真天资非常,虽是道门中人,亦可以领悟佛果,当年度西牛贺洲苦海之际,更曾悟出无上佛意,使得佛法亦大受其利,即说道:“我有大乘法义,即应涅槃,又合普度。今借盂兰盆会说与诸位听,望诸位共论之。” 众皆称善。如来便将昔石猴出世之日,未曾讲完的法会继续讲出。只听他微开善口,敷演大法,宣扬正果,讲的是三乘妙典,五蕴得严。 但见那天龙同绕,花雨缤纷。禅心朗照千江月,真性情涵万里天。 无限佛意从佛果之上演化而出,将那声闻、缘觉、菩萨细细讲出。 只听佛祖先讲四谛法,知苦断集,慕灭修道;再说十二因缘,或于无佛时,观飞花落叶,山高流水,因而悟道,知道一切无常,解脱为乐;再说发大慈悲心,广救众生,普度苦海。既懂得“空”,又懂“非空”。我即众生,众生即我。救度自己,普度众生。 这一番讲佛,众佛陀、菩萨、罗汉、比丘等等佛门中人,个个听得如痴如醉,但时而又猛然惊醒,冷汗淋漓。盖因为佛祖讲得三乘法,已不完全是曾经的我佛寂灭为乐,其中更有不少道家精义、法蕴。诸佛有时豁然开朗,但有时却只觉佛心崩塌,满座骇然,幸好仔细追溯,又觉得这些知识似是而非,本质上,仍旧是奉行寂灭为乐的真谛。 除了道门众仙,唯有东来佛法的佛陀、菩萨、比丘深感微言大义。只觉得如来讲得佛法,本质虽然是寂灭,但却有了救人自渡的深意,不由得大为称赞,那弥勒佛脸上笑的也更开心了。 不过相比起来,苏寻则心中钦佩。这如来佛,不愧是万佛之祖。他一番讲法,别人不知,苏寻却知道的很清楚。如来佛的这一番讲论,乃是以佛法解释了道法的精义,从而得出了寂灭为乐的本质。从运载众生渡越生死,到涅槃彼岸,灭心成佛,同时摆脱了“我执”和“法执”,看似是道,实则为佛。 苏寻感悟佛法良久,大有收益。渐渐地周身紫气开始变换,时而梵音高唱,时而金光闪耀。时而大,时而小,时而圆,时而扁。众罗汉菩萨见状,都很惊愕。因为如来讲得是道法,可苏寻周身凝就的却是梵光! 这实乃令人奇怪的很。佛门之祖口出的是修身修心,度己救己。而这道门之尊周身却般若连天,梵光无限!到底谁才是道,谁才是佛? 如来教中,唯有那南极南海观音心中有所悟。她却看到了苏寻周身气息缭绕之下的本质,乃是澄澈的道心,未曾有丝毫改变。 东来佛法中,弥勒佛也看出了奥妙,含笑拈花,大是开心。 不错,苏寻的道气儿可以是变化无常的。可以有儒,可以有道,可以有法,可以有墨。当然也可以有释。诸子百家为一心,万物生化入我道。但无论如何,他的道心仍旧不改不变,仍是造化道,仍是紫气道! 这便是所谓的“道气长存”! 如来也有所感,对苏寻的天人创道更加的觉得钦佩。原本他虽极力邀请苏寻来参加盂兰盆会,商讨道果之事,但仍有信心把握。但如今来看,恐怕却并非那么简单了。 半晌之后,如来讲罢。万法消弭,唯有淡淡地佛光、梵音仍旧缭绕着。苏寻周身的道气儿重归紫气,没有半点芜杂。如来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陛下梵净无杂,不晦其明。无为自化,清静自在,当中是好道果。” 苏寻亦执礼道:“佛祖习静归真,参禅果正。不灭不生,不增不减。一番说法说佛,倒是让我受益匪浅,却无以为报。” 两人含笑。 旁边诸佛诸菩萨诸仙都知道,两人话中或许自有深意。但是,却不明其理,但也知道相谈甚欢,一个个都合十、奉礼称善道:“如来佛祖,此次盂兰盆会确实令我等都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一时众皆欣然。 如来点头,这时,苏寻忽然说道:“此番到来之前,佛祖细细叮嘱。说有要事相商,如今说法已毕,不知是何要事?” 如来佛祖道:“陛下所言不错,此次盂兰盆会,确有要事与诸佛及陛下一同商议,只怕有所僭越,故而不敢提来。” 苏寻道:“佛祖请说。” 如来佛祖眼现慈悲色道:“现四大部洲,众生善恶,各方不一。东胜神洲者,敬天礼地,心爽气平,灵秀神妙。北俱芦洲,虽妖魔繁多,有荡魔祖师镇压。南瞻部州,人道初立,正求崛起。而唯有我西牛贺洲,虽人人固寿,却无上真。曾经魔祸如今亦未弥消,故而此次请陛下前来,乃是希望陛下能够相助,镇压魔心,补全大乘法义。” “哦?”苏寻目光一闪:“要如何为之?” 如来佛祖道:“希望能遣西牛贺洲的苍生,前往那南瞻部州青羊宫中,求取真经妙义,方可为之。” 此言一出,满天神佛皆是心中大震。 第一百一十九章 以道为体,以佛为心 诸佛心中惊骇,谁都没有料到,如来佛祖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他竟然要主动让西方佛土的生灵,去那南瞻部州的青羊宫,求取青羊教的百家精义! 这简直令人迷惑! 如果这不是盂兰盆会,如果上座的不是如来佛祖。那么诸佛诸菩萨肯定会认为此言定然别有用心,甚至会认为是邪魔作祟。 毕竟,西方佛法,自开天辟地起始便已存在。向来以生灭灭已,寂灭为乐。也正因为如此,唯有西牛贺洲,最是迥异于其他三大部洲。 而如今如来佛祖,竟然要改化佛法。不但如此,还要以青羊宫的百家精义作为补全? 可以说,此举无异于惊天动地!若真的这么做了,那以后佛法还会是佛法吗? 当初紫气东来之时,弥勒菩萨因悟成佛,成就未来佛,创出了东来佛法,实则就已经让如来佛法受到了一定的冲击,但毕竟教义是相同的。可如今,如来佛所做的是改佛法教义。这可是一件伤筋动骨的事情。 诸佛诸菩萨都想开口劝阻,可是正待说话,看向那如来佛祖,犹豫再三,却又都没有立即开口。 毕竟,上座的是如来佛祖,是万佛之祖,诸佛之源。 假设佛祖真的要改变佛法,那他们就算劝阻,又有什么意义? 更不要说,与他交谈的,亦是如今的道门执牛耳者,金阙玉晨大帝。 两人正在商谈,其余的诸菩萨若是开口,未免有僭越之嫌。 因此虽然心中震骇,但是诸菩萨也只能听着上座的两位继续谈论。 相比之下,来参加盂兰盆会的道门天仙,则先是一愣,随即不由得感到钦佩。 虽然他们不明其意。但是,苏道真创出的青羊宫诸子百家,如今其精义,竟然让如来佛祖不惜改变佛法,也要去吸取、收纳,这再一次证明了苏寻天人创道的厉害。 恐怕,要远远超出自己等人的想象! 不过无论是诸佛,还是诸仙。他们虽然心中各怀复杂的情感,可是,有一件事却是毫无争议的。 那就是面对如来佛祖的提议,按理来说,苏寻不可能拒绝! 这一点,从苏道真曾经在西牛贺洲广播教义,就能够看得出来。何况,苏道真在南瞻部州创立青羊宫,到如今有了诸子百家,人道大兴。而如来佛此次若是将人道接取到西方,定然可以再一次丰富苏道真的道果! 这对天人创道,可以说乃是有极大的好处。甚至若是操作得当,可以让苏道真一步证道混元,真正的稳住天人道果! 但是。 令人意外的是,面对如来佛祖的话,那金阙玉晨大帝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此言差矣。如来佛法由智慧功德流出,超越三界,迥异凡尘;有甚深意趣,救人救己,利我利他。如今南瞻部州的诸子精义,尚在发掘之中,如何能够补全佛法?此事还需多做斟酌。” 苏道真,竟然拒绝了! 诸佛再次迷惑了。 不仅如此,来参加盂兰盆会的道门众仙,也都迷惑了。 这两个佛祖,道尊到底是什么意思? 佛不像佛,道不像道。佛法要改变佛法,道法又不想让佛法更改。 这…… 诸佛诸仙困惑。可是,亦有一些人渐渐地明白了很多。 道家的大神通者自不用说,他们即使身不在盂兰盆会,亦可以体会得到佛老与玉晨的心意。 而佛家,那弥勒佛,也微微眯起双眼,意识到了两人话中的深意。 南海观音菩萨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大势至菩萨……这些佛教的大乘菩萨,或多或少都猜到了一些可能。 是的。 正如之前如来佛把那三乘法创出讲述时,引用了许多苏寻度苦海的道家真意一般。 现在,如来佛所做的也是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他的目标不仅仅限于苏寻的道法,更不仅仅限于“东来佛法”。而是将目标,放在了整个南瞻部州,整个诸子百家,整个人道的身上! 以“道”为体,以“佛”为心。补全佛法,变道果为佛果! 如来佛祖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情。 苏寻对如来佛祖的想法,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他心中微微冷笑,这佛祖,不愧是佛祖! 虽然他不知道现在的佛祖是哪一尊。是昙摩迦,还是勒那识只,亦或是释迦牟尼。但如来佛果然便只是如来佛,那万佛之祖,佛法之源。 佛者,早在天地开辟之前,便已存在。 传说在久远大岁月中,有佛出世,名阿弥陀,树立宏大誓愿,将二百一十亿净土合而为一,靖灭苦海,成就西方净土。此之谓,西方佛法之始。 因此,后来的佛陀,无论修为如何,法力如何,皆要称念一声“阿弥陀佛”。 而如今的如来佛祖,便是那承继净土大法力,宏大誓愿的“阿弥陀佛”。 一佛生,一佛灭。一佛寂灭,一佛涅槃,一佛出世,一佛成祖! 而无论上座的佛陀是哪一尊,是源于过去也好,源于现在、未来也罢。他都是“如来佛”,也即是佛号中的“阿弥陀佛”。 这就是所谓的集过去、现在、未来为一体。过去是他,现在是他,未来仍旧是他! 故而,佛法不可灭。 即是波旬成功了,弥勒佛也会成为新的如来,承继阿弥陀佛之法。不过,波旬并没有成功。 苏寻从天界来到西牛贺洲的时候,清晰地感受到了,波旬的五蕴魔道,正在消弭。 很显然,波旬的力量及不上释迦牟尼。波旬的五蕴法,终究被释迦牟尼的涅槃法所灭。 但是恰好也正因为如此。如来佛法有了新的道路,如来佛祖更是从那竭国中看到了佛法的新的道路,因此,东来佛法,便没有必要占据主流。 弥勒佛,也就仍是东来佛祖,仍是未来佛。 然而五蕴法虽不及涅槃法。但魔道之患,仍旧没有彻底消弭。 正如那魔主波旬所说的一样,人心在,魔就在。佛不可灭,魔同样也不可灭。西牛贺洲的魔心虽然渐渐褪去了,可终究还在隐藏着,并没有彻底解除!以至于,就连那释迦牟尼,也仍然还在那竭国,没有彻底涅槃。 于是如来佛就看中了南瞻部州的诸子百家精义。 他从那竭国这些年来的足迹中,看到了道法对佛国生灵的影响。并且以道为体,以佛为果,成功的压制住了波旬。他印证了以道法促进佛法的可行性。开辟出了迥异于过去燃灯法,未来东来法的第三条道路。即现在三乘法!而这三乘法以道为体,以佛为心,正是今日盂兰盆会上他所讲述的大法义! 只不过,这大法义还并没有真正的完整。而恰好在这个时候,苏寻天人创道,给了他另一种思路。所以,如来佛便将目光放在了青羊宫的诸子百家,人道精义之上! 若真的让他取经青羊,那么,就相当于是如来将苏寻的道果取回,加到了自己的佛法中,而佛法得以促进,本质却不会有丝毫改变,更不会有丝毫的付出。 这种事情,苏寻又怎么会轻易的答应? 要知道,苏寻是希望佛法成为诸子百家中的释家。而不是希望,诸子百家流入到佛门! 第一百二十章 佛祖著真经,天尊创菩提 何为三乘法? 《妙法莲华经》有言:十方国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 所谓三乘法,只不过是法体,方便传佛。法义,则只有一乘。也即是那唯一的“大乘佛法”。 这三乘法与苏寻的天人创道,有异曲同工之妙。无论吸纳了何种法义,最终,都会成为佛法。 苏寻的天人道果,要播散西方,化佛果为己用的确是必然的,但如果百家精义被取,那佛家必然独大。即使不在四大部洲独大,也定然会在西牛贺洲独大。 虽然若是那样,对苏寻仍旧有很大的好处,可是对道门就未必是好事了。而且也违背了苏寻道果的初衷。 这也就是斗姆元君所担心的。 如来佛祖听到了苏寻的拒绝之语,却也不以为意。 早在之前他讲解三乘法时,看到苏道真身上有梵音高唱,佛光聚汇时,就已经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佛祖道:“也罢,百家既然尚未集大成。既如此,便只取道家精义如何?昔天魔波旬作祟,将魔心肆乱西牛贺洲。幸得那竭国交通南瞻部州,引来了道法,方才将魔心镇压了下去。但那毕竟皮毛,如今余孽未消,仍需要真义相助,若能如此,西方诸亦愿散播佛法,助人成愿,望陛下能够成全。” 如来却是退了一步,放弃了百家精义,只取道家精义,更提出相助人道成势。 话说到这里,不少佛陀、菩萨也都懂了。他们转念间,便知道此举的确是对如来佛法有益。唯有弥勒佛,目光略微凝滞几分,但最后也释然了。 他的东来佛法虽然奉道尊佛,看似与三乘法类似,但却终究不一样。东来法修心修身,三乘法救己却不忘度人。不过无论如何,佛法若真能够得以昌盛,那也是弥勒佛想要看到的。因此,他却还是很认可三乘法的。 如今,如来佛退了一步,众佛都觉得,苏寻一定会同意了。 然而,苏寻却仍微微摇头,道:“佛祖慈悲,普度众生。我亦愿意将道法传入西牛贺洲,救度生灵。只是道法精义,却并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我虽创立青羊,但也未传道诸天。若求真道,须得让佛祖遣人去请示道门四御、十尊,诸位陛下天尊。他们若是允可,我自无不可。” 如来佛祖眉头微微皱起。众佛众菩萨,也都目光凝重。 苏寻见状,话锋一转:“当然了。我道门法义,向是来者不拒。如若有人要学,尽可以大开门庭,绝不会敝帚自珍。相信若佛祖遣人,自有善果。” 如来佛祖眉头缓释,道:“此诚然也。我自当派门下弟子,一一知会,请求诸天尊赐法。更会亲自前往三十天外拜访三清四御,太上道祖。” 苏寻颔首道:“佛祖慈悲。只是,却仍有一事,不得不说。” 佛祖道:“陛下请讲。” 苏寻道:“我道家精义,向来以悟心为主。然西牛贺洲苍生能得悟者,寥寥无几。即使取之融入佛法,恐亦不能补全。因此,为苍生而言,即便诸天天尊同意了,只怕也无法轻易将精义传来。” 佛祖叹道:“既如此,该如何是好?” 苏寻笑道:“佛祖亦请勿担忧。我有一言,不知佛祖是否愿意一听?” 佛祖道:“陛下但有所想,尽管道来。我与诸佛皆洗耳恭听,不敢遗漏。” 苏寻道:“我方才闻佛祖‘三乘法’,小乘声闻,中乘缘觉、大乘菩萨。三法佛道相融,虽是佛门大法,亦有道家本意。相信,佛祖定然是早已尝试过融道法于佛衣了?” 佛祖道:“不敢相欺,请恕僭越之罪。我于那竭国镇压波旬时,与其寂灭,意图涅槃。只可惜魔道猖獗,久久未能如愿。幸得那竭国国王同国师相助,感悟了些许道法,体悟了几番造化。却以道为体,以佛为心,方才镇灭了波旬诸魔。但佛心虽涅槃,佛体仍在那竭国中,还需要完善大乘法义,才能真正涅槃。” 苏寻道:“佛祖天资超凡,吾深感钦佩。这道家精义我尚且没有归纳,佛祖却先融入了佛法。既然如此,那想必,佛祖有归拢经文之大慈心了?” 佛祖道:“不敢,不敢。” 苏寻道:“我道家常说‘道之一字,无穷尽也’。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恩师老子强曰为道。道者,非文字可解。但佛祖的佛法却能归纳成三乘法义,当真是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慈悲心。既如此,佛祖可把佛法真意,著作经文,送于东土青羊宫,届时,我向乐佛,自当竭力修改,补全教义,佛法亦可融入诸子百家,称作‘释’家,不但救度西牛贺洲,更能造化于南瞻部州。何乐而不为也?” 苏寻此言,诸佛诸菩萨都微微点头。若真能如此,不但佛法可以补全,更能够传入南瞻部州,让南瞻部州的众生也信仰佛法,似乎的确是一件大好事。但是仍有弥勒佛,观音菩萨等存在,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如来佛祖闻言,深深皱眉道:“佛法虽可著就真经,但法论难成,至少亦需要数百年。只恐那时魔患再起,篡改法义。我曾布经文救度西牛贺洲,天魔波旬言道:待我涅槃时,穿我袈裟,坏我佛法,曲我经义,故恐有失。” 苏寻笑道:“一代人做一代事,不失其正,不晦其明,争朝夕,成韶华。今日有我佛普度苦海,明日亦会有我佛救度苍生,此乃孔夫子与我所启发之道也。” 佛祖闻言微微点头:“此言大善,然西牛贺洲的苍生仍困于厄难,还未解矣。” 苏寻道:“既如此,苏寻愿意在真经著就之前。代为前往西牛贺洲,开辟造化,传播法蕴智慧,救度苍生于五蕴心,待真经完成,再行补全法义之事。” 如来佛祖思索片刻,道:“善。只是不知陛下要如何布法?” 苏寻到:“我曾在西牛贺洲菩提树下,亦见菩提智慧。万法持戒,所修的不过一个‘心’字。只要我将道心布下,届时,自有菩提心发作,众生之厄当解矣!” 第一百二十一章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佛祖闻言,心中甚喜,他用温和的目光看向苏寻道:“陛下若真能发菩提心,度救苍生,使生者免于罹难,死者得以安息。那么吾定当尽心力,全法义,将三乘法书作三藏真经,尽天心,合人道,兴大法。” 如来佛祖此言一出,苏寻目光轻轻闪动。 他没想到,佛祖竟然这么干脆、痛快。 一开始如来佛祖提出吸纳百家精义,取道法真意,融于佛法时,苏寻心中是有危机感的。 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由于各种原因,他对佛门的感官一般,更不希望佛法独大。所以,他才在后续的言语中,暗示了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佛法不可以干涉百家精义。 第二个条件,必须要由佛门中人亲自前去拜会道门,并且必须由道门中人主掌全局。 第三个条件,佛法想改变,须得将法义写出来,先送到青羊宫,成为百家中的“释家”,且只能由道家,或是百家去改变佛法,而不是让佛法改变道家或是百家。 这三个条件,可以说是很苛刻了。虽然他说的隐晦,诸天菩萨罗汉,大多都不甚清楚,但也有少数存在,如弥勒佛、观音菩萨隐约猜得到。 而作为“世尊”的如来佛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苏寻的意思。 原本苏寻以为,如来佛祖会大谈条件,而他自己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如来佛祖并没有任何争锋的意思,对于他提出的条件,全然答应了,甚至心中甚喜,绝非是装出来的。 这让苏寻大为改观,不由得看向如来佛祖,只见如来佛祖周身佛光缭绕,澄澈明净。 而他的眼中,则现出了无限的慈悲之色,似乎在为苏寻能够发作菩提心而感到开心。 苏寻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当年的苦海幻境当中。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 也许对佛祖来说,佛法,未必很重要。 苏寻道:“我佛慈悲,佛祖之心性,当受苏道真一礼。”他面向佛祖,恭恭敬敬地稽首至胸,行了大礼。 这一礼,诚心诚意,既是钦佩,也是致歉。 诸菩萨罗汉,亦或是道家天仙见状,都觉得奇怪。这一场盂兰盆会,处处透着玄机,但非有莫大智慧者不能真正明白其中的蕴意。 按说以苏寻的身份,也完全没必要行如此的大礼节。而事实上,如来佛祖见到苏寻行如此大礼,也的确是以礼相回,并未白受。因为,在如来佛的眼中,苏寻也并非是什么都没做的。 但是两人都心领意会,反倒是剩下了其他人,不明其意。 当然,菩萨罗汉,道家天仙,都是非同小可的存在。哪怕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从苏寻和如来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这一次的盂兰盆会,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而其中,亦有几人,明白了些许。甚至仔细回想之后,便推算出了一切的始末。诸如那观音菩萨,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异彩,最终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 幽冥界,地府。地藏王菩萨虽未参加盂兰盆会,但是,谛听却将会上一切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她轻轻摸了摸谛听的额头,也道了声:“善哉、善哉。” 盂兰盆会就此圆满。如来佛祖又与诸佛、众仙谈论了一番道法心得。随即,与苏寻好生论道了一番。苏寻这才知道,如来佛祖的对自然造化,混元道果的造诣,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之外。 三言两语的点拨之下,竟然让苏寻有大彻大悟之感,只怕这位佛祖的道行,果已达到了正果,跳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不生不灭,清静自在。 也难怪,这现在三乘法会如此的精妙了。 苏寻甚至毫不怀疑,如来佛祖不止精通道法,对诸子百家,也绝对是了如指掌。毕竟他可以监听三界,诸子百家的学说对于如来而言,绝非是那么难以理解的。若是如来佛祖真的只是想融百家于佛法,也完全不需要请示谁。 只不过,如来要做的乃是传法布道,普度众生,而不是剽窃。一来,需要名正言顺。二来,也需要天人相助。若是单纯的剽窃道统,那就是完完全全的得罪了,何况也不能达到自己救度苍生的宏愿目的。 这一点,对苏寻来说也是一样,所谓法不可灭就是这个道理。如果他不是需要与如来合作,而是要针对佛法,侵吞道统,固然有很多办法。但一来便如波旬一般落于下乘,二来大动肝火,必然有碍天心人意。 于是此次盂兰盆会便渐渐散去。临走之前,如来将一枚菩提子拈出,命人恭敬奉给金阙玉晨大帝,道:“陛下,此乃我于大雪山菩提树下悟道之时,得来的心得。既陛下愿意发菩提心,那么便将此菩提子交由陛下,愿能妥善,必不负所望。” 苏寻接过菩提子,看着菩提子似星月,似凤眼,似金钟,似白玉,又似金蝉。仔细感受了一番,发现当真有无量大功德。其中似有另一个世界,乃是一方净土,宏无量光,度无量佛。五眼六通,不生不灭。三三万万,宏福无限。 这菩提子乃是释迦牟尼佛证道时的功德善果。此时苏寻已经确定,此刻的如来当是释迦牟尼,即谢礼再道了声“慈悲”:“吾便承了这‘菩提’之果,当救度西牛贺洲之苍生,以大法力保千年不受魔患肆虐。” “阿弥陀佛。”众皆颂佛号,赞扬玉晨大善心。以道护佛法,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就连当年道祖紫气东来时,佛门也是如临大敌,但如今佛门却都发自内心的尊重苏寻。 而道家众仙,却也知道此举的深意,的确功德无量,自无挑剔,便也各自奉礼。 诸佛诸仙先离去,随后菩萨罗汉有部分随东来佛祖去了,亦有诸如观音、普贤、文殊、大势至、无尽意、宝檀华、除盖障、金刚手等菩萨仍在灵山奉法。当然他们也各自有道场,但是却知道,如来佛祖仍然有事情未吩咐完。 果然,在苏寻离去之后,如来先吩咐八大菩萨先放下护法降魔,若魔患再起,自有法力相助,随即又让他们与摩诃迦叶、阿傩、目犍连、舍利弗、须菩提等弟子皆前往三十三天外,拜访四御大帝与十尊。 按最后,将剩下的弟子都召集到面前,道:“今我欲将三乘法东传,融汇百家,遍布大法。汝等都是受了三乘法正果的比丘,不知由何人愿意先前往布法,广发佛心?” 剩余的弟子中,有一位身穿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比丘出列道:“禀世尊,弟子愿往。”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心 苏寻离了西天,在众侍女的牵引下,驾香车,引白牛,自向三十三天外琼楼金阙太极宫回去。 临半路上,他见西牛贺洲魔罗弥漫,但亦有诸佛诸菩萨的法光笼罩,将魔心都压制了下去。 苏寻在西牛贺洲的上空耽搁了片刻。果然,心有灵犀一般,那西牛贺洲上的佛光便微弱、衰退了下去。轰然间,重重业障,无边魔气猛烈开始四溢。 魔心重燃,魔道复苏。苏寻以法眼遍看西牛贺洲,果见那竭国处,桫椤树下,一尊佛陀正在涅槃。佛光衰弱,他身上便魔气四溢,魔相滔天,一尊法相桀桀怪笑,似乎要从中复苏、崛起。 见状,顿时有一群比丘在瀚海畔伏地哭泣,远处有诸多那竭国国人相望,为首的却是那竭国的三位国师。 三位国师见状,如临大敌,似乎想要作法抵御。但那魔气愈发猖獗,以三国师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只听到笑声越来越嘈杂,无数妖邪赫然显现,手舞足蹈,翻天覆地,大肆狂欢。 苏寻见状,将菩提子捏在手中,轻轻地朝西牛贺洲抛下。当即,那菩提子赫然生化,在天空中直作千万由旬大小,遮天蔽日,通天彻底。将道心,佛法弥盖西牛贺洲,化作一座大山,恰似须弥大山般,直直压到了西方大海之上。 那山:烟霞散彩,日月摇光。千株老柏,万节修篁。带雨半空青冉冉,含烟一壑色苍苍,门外奇花布锦,桥边瑶草喷香。 这山落下,天地震动,三界俱有感受。山落,则万灵生。魔气弥消,灾厄顿解。 苏寻复伸出手来,一座石牌出现在他的右手之上。他即命侍女,将石牌落在崖头。伴随着一道云光,赫然那石牌生化,“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十个大字有山处隐浮于空中,将整个西牛贺洲都环绕了。 顿时,魔音尖锐,在西方咆哮了起来。但是却并不是逞凶的怒吼,而是临终的哀鸣。 那桫椤树下,伴随着一声愤怒的魔音,波旬朝天怒道:“苏道真,尓为何阻我成道,岂不闻……” 轰! 未待它说完,苏寻将手一翻,一座石碑赫然从天而落,直直砸在了那竭国的国土中央。这石碑上赫然有四个大字:道气长存。 那桫椤树下,释迦牟尼的法身陡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无数妖邪们能够得发现,自己身下竟然是一只无比巨大的手掌! 一道氤氲升腾而起,那竭国顿时呈现了一片清平。那如来神掌将金、木、水、火、土五行翻下,直砸入幽冥界,把波旬连带其魔子魔孙,尽皆打入了阿修罗界,镇压在黑暗深渊,此后不可超脱轮回。 苏寻见状,目光未曾有丝毫变化,吩咐侍女,复引香车,直向三十三天外而去了。 他知道,魔主波旬自有自己的说辞,只不过此次他根本没有与其辩法的心思。更不会坐视其恢复法力,重铸魔心。所以便决然出手,以自己的道果,助释迦牟尼将波旬打入了幽冥界。 不过,苏寻也知道,魔主波旬并没有消灭。人心在,波旬就在。有朝一日或许它还会复辟,至于那个时候佛法能否镇压魔道,就是两说了。亦或者说佛与魔究竟孰对孰错,那就是那个时代的问题了。 苏寻翻手相助,把天人道果留在了那竭国,镇压了魔主波旬,便自引侍女回三十三天外太极宫。 及至中途,他忽然心有所感。却发现那新生的西牛贺洲处,有无数生灵得获新生,四散奔跃,引发了无数生机。 在那无数生灵当中,一只似山猫,似始猫,却亦非常也,小巧玲珑,银毛黑斑。乃是一只猫儿,又唤作斑狸,却在方寸山、三星洞,在道心之中,在道气儿之中,缓慢新生。 灵台方寸山的诞生,以及天人道果的出现。不但镇压了魔主波旬,更令灵气四溢,仙妙丛生。 苏寻看着那相互奔走的生灵,有龙有蛇,有麒麟,亦有凤凰。百兽奔走,百鸟腾空,但皆环绕灵台方寸山,不得轻易进入。唯有那只斑狸新生,寥落在方寸山中,当即心有所感:其乃是第一个出生于真正的方寸山的生灵,而灵台方寸者,乃“心”也,其萌生于自己的道心之中,却是与自己有缘。 他便轻轻抬手。那斑狸在道气儿的牵引下,接连越过虹桥,破开重云,在众侍女的眼中落入到了苏寻的掌中。斑狸怕生,苏寻便引神通法力,将其引入自己的掌心世界,把掌心世界化为房屋大小,制备了食物水源,又与斑狸取了名字,暂且不提。 苏寻即回到了太极宫,果然有玉皇大天尊遣太白金星前来奉旨道喜,又有四御大帝,各奉童子,再来祝贺。此次他前往西方灵山,参加盂兰盆会,所获丰盛,不失道门,亦合佛心。不愧是天人创道位封天尊的金阙玉晨大帝也。 他一一措辞回敬使者,不久送走了太白金星及童子、仙官、天女等,复进入养心殿,抬起手掌。那斑狸便出现在他的手中,皮毛柔软,精致玲珑,五官小巧,端的可爱。 斑狸新生,尚且怕人,苏寻顺应天心,也没有以神通强为之启智。及至数个时辰之后,养心殿由昼转为夜,那斑狸便来到苏寻的身上踩奶,苏寻见这猫儿甚是可爱,取来了日月精华,喂了猫儿。许久后,斑狸与其已甚为亲切,视如父母。 苏寻自成道以来,有恩师老子,有挚友上君,亦有知己孔子、关尹子,更是弟子无数,座下白牛为骑,真君为徒。但似这猫儿般的亲切,却还未有一个,不由得觉得,乃有父女之缘。 他把玩良久,心中愈发开心。不觉间,竟已过了数日。太极宫极昼极夜,只有数日,下界却已不知过了多久。推算了一番,便觉得差不多已是时候了,对那猫儿道:“今我有要事矣,却欲下界,本该遣你在太极宫中,但既有缘分,便一同前往吧。” 那斑狸怕生,苏寻便再将其纳入了掌中世界,一同带着下界,来到了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处,而与此同时,东胜神洲,灵猴已生了诸多故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猴王 东胜神洲,傲来国,花果山 此处临东海,水流湍急,浪涛席卷,不断地砸在山石之上,激发大片的浪花。 正所谓: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袕。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 且说石猴出世,天生便熟知花果山。它在山中方才数时,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 花果山中灵猴无数,亦有麒麟领走兽,凤凰领飞禽。它自来熟,每日玩的快活,诸灵兽亦很喜欢这石猴,俗话说:山中无岁月。恍惚间,却不知过了多少年有余。 这一日,天气炎热,石猴与群猴避暑,在松荫之下玩耍。看着远处的悬崖峭壁,松树瀑布,群猴各自欢喜不已。 俗话说:禽有禽言,兽有兽语。 那猴群都灵智开启,自有言语,有一只通背猿猴抓着胡子,给群猴讲述传说故事,言仙人驾云来到东胜神洲,讲布天地之法,让花果山灵秀层出,足聚了八、九十洞仙灵,而灵猴亦受了大恩惠,习得了采补阴阳,吞吐日月的法子,虽不能长生成仙,也可延年益寿,开心启灵,言及最后,问道:“你们可知道那瀑布的源流在哪里?” 众猴都说不知,亦有些年长的猴子道:“老猴儿你莫要故弄玄虚了,那瀑布就是仙人留下的是也不是?” 通背猿猴呵呵笑道:“不错,那瀑布连接着个仙洞,曾经是仙人居住的洞天福地,当初我就是与众猴在那里奉献灵果灵酒,才有仙人开布之事。” 那石猴总听老猴子说这番故事,但今日,全恰似天心启发一般,忽然问道:“老猴儿,你说那瀑布里面是仙人洞府,那仙人还在里面吗?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进去过?” 通臂猿猴道:“在当然是在的。但是,那仙家洞府岂非是俗人能进的?我们平日里只瞻仰拜祭,若说想进去得受恩惠的,虽不说没有,但却无人成功。莫说是我们众猴子,就算是那凤凰、麒麟也做不到。” 石猴儿道:“这倒是稀奇。既有洞府,怎么就钻不进去?” 众猴闻言,皆笑道:“你若有本事,大可以去试一试。若能寻到仙人洞府,又不伤身体,我等即拜你为王。” 石猴儿大喜道:“这可是你们说的,如果我真的能钻进瀑布,可不能不认!” 众猴子一看他要来真的,皆看向那通背猿猴。猿猴最有声望,隐为猴王,老猿猴笑道:“你若真个能做得到,我也愿意奉你为王。”说罢,便召集猴群,与众猴子一同来到瀑布之前。 那猴群漫山遍野,有年长年幼,有公猴母猴。听闻又有人挑战瀑布,都个个好奇,吱吱欢笑,聚集在了瀑布之前。 石猴儿有心要让大家都看到自己的威风,坐在树上,把一串香蕉拿在手上,不断地拨开大口吃着。及至半晌,猴群已聚集了万千之众。 “喂,你这猴子,不是说你敢跳吗?”一只赤尻马猴问道:“莫不是消遣我们的?” “别急,别急。却急个什么?” 石猴儿两三口把香蕉吃完,将那香蕉皮随手扔到一旁,笑道:“你们且看我的威风!”言罢,瞑目蹲身,将身一纵,陡然朝那瀑布窜去。 石猴儿在空中化为一道炫影,直直扎入了瀑布之中。然而,还未等它接近瀑布,忽然一道道光芒振发了出来。 但见:冷气分青嶂,余流润翠微。潺湲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那瀑布掀起了大片浪涛,哗啦啦的一个潮头,把那猴儿一卷,就嘭地掀飞落在地上,直摔了个人仰马翻,头晕目眩。 “哈哈哈哈……” 众猴子都大笑了起来。那石猴儿似喝醉了一般,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脸上潮红:“好厉害的瀑布,却还会打人。” 通臂猿猴亦笑道:“那可是仙家的瀑布,就连凤凰、麒麟也钻不进去,何况你一只初生的小猴儿?” “老猴儿,却莫小瞧于我。” 石猴儿闻言,心气儿一激发,再来到瀑布之前,跳到了一棵树上。 “还要试吗?”众猴都看向石猴儿:“若是惹恼了仙人,小心你性命不保!” 那石猴儿不多言,只道:“你们却看我的!”再猛地跳跃而起,朝那瀑布钻去。 轰! 忽然,瀑布之中,大蓬浪涛席卷而起,仿佛一条水龙一般,再次卷起了千重浪,朝石猴儿袭去,却比之前的浪涛要强大数倍。 群猴皆是一惊,忙道:“快接住它,小心别让它摔死了!” 那水龙呼啸,朝石猴儿猛烈席卷。石猴儿见状也是一惊,但此刻它却是不比方才,凝神静气,全神贯注,陡然一拳打在了水龙之上。 “呜!” 一声若鲸鸣的低声响起。但见,无数条红鱼儿从石猴儿的身中渐渐漂浮起来,溅跃灵动,当落在水中时,又缓慢消散了。红鱼儿之中,一道莫大的灵气冲天而起,令整个花果山连同东海的生灵,都察觉到了异象。 东海之中,伴随着数道巨大龙吼声,数条青龙赫然从大海中席卷而起,对视了一眼,眼中齐齐浮现出惊喜:“莫非是,仙人回来了?” 这数条青龙忙驾驭巨浪,朝天空卷开,分开重云,卷起浪潮,向仙洞的方向去了。 而在花果山,瀑布之畔,猴群正打算借助石猴儿。却没料到异象出,灵气四溢,浪涛散落。水浪击在山崖上,浇了它们一脑袋。 “它,它它进去了!!”一只猴子颤声说道。 猴群惊呼,通背猿猴又连忙让它们沿着瀑布,找石猴儿的踪影,但半晌都没找到。 “完了,它不会死了吧?” 众猴子皆担忧了起来。 却说,石猴儿跳进了瀑布,红鱼儿便消散了。它眼前一黑,又是一亮,仔细一看,却看到远处是一方明亮的天地,脚下则是金桥玉台。向前走了几步,便进入到了石洞内部。这里灵光闪耀,草木盛开,繁花簇锦,到处都是一片氤氲。 正是:命中皆注定,时来大运通;有缘居此地,石猴入仙宫。 而在洞口之处,则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大字,眼看便知其意,赫然是:“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第四卷 猴王拜师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万灵朝拜 看了那洞天福地,石猴喜不自胜,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发现水帘洞中似乎留有许多器物。有蒲团,有石座石床,石盆石碗,甚至还留有使用过的痕迹,一些果核整齐地摆在石桌上,仿佛昭示着主人的存在。 “这便是神仙洞天吗?只是不知神仙哪里去了?”石猴拜会了一番,绕着水帘洞找了许久,都找不到神仙的去处。便不以为意,重新回到瀑布处,这一次那瀑布感受到了石猴,竟然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自行分开两半,仿佛门帘一般。 瀑布外面,猴群找不到石猴,各自大惊,以为它真的淹死了。正慌乱间,只见那瀑布分作两半,一只猴儿从中探头,正是石猴,一个个都大喜:“你怎地跑到那里去了?” 石猴跳出水帘洞,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果真是神灵洞天,仙人福地!” 众猴皆震撼,把他围住,问道:“你真的进入神仙洞府了?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 石猴道:“没水!没水!里面只有金桥玉台,石铁器具。上书十个大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我料定必是仙人所书,找了许久,却不见仙人踪影,料想仙人已经离去了。” “好名字,果真如水帘一般。”众猴皆喜,一个个抓耳挠腮,都想进去看看。 石猴儿没有迟疑,转过身去,复进入到了水帘洞中。众猴儿见水帘分开,就都大着胆子跟了进去。 进去之后,果然看到水帘洞中美景美色,仙草灵珍,又有一应器具,乃至于琴棋书画一应宝物,正是:“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众猴儿顿时眉开眼笑,想要进去把玩,却有那几只垂老的赤尻马猴,通背猿猴厉声道:“仙人洞府,不可胡闹!”领着猴儿们参拜了良久,方才进入深处,仔细观看。 转了几番,确实不见神仙。猴性又顽劣不堪,便肆无忌惮地玩耍了起来。良久累了,方才停下。 石猴儿见状,道:“列位呵,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就拜其为王。今日我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你们为何不拜我为王?” 猴群见状,没有猴子反对。就连那通背猿猴和赤尻马猴,相互对视了良久,最终也说道:“不错,神仙曾说‘人而无信,不知其可’,虽然你是个小猴儿,但是能进来仙人洞府,就是有大机缘。我们原来便当奉你为主!” 于是,在赤尻马猴和通背猿猴的带领下,猴儿群一一排好队伍,向石猴跪拜,称其为王。 石猴大喜。跪拜之后,那通背猿猴道:“大王。今日你成了我们的王,却得有个响亮的名号。” “名号?却叫什么名号为好?” 通背猿猴仔细打量石猴,发现这石猴虽然幼小,但周身却散发着淡淡华彩,想起之前的祥瑞红鱼儿,仿佛眉清目秀,气质超然,即道:“大王生的好看,神仙曾道:善者言美。便取此意,称大王为‘美猴王’罢!” 猴儿群听了,一个个拍手,开开心心:“这名字好听,好听!” “不错,这名字好听极了!”猴王也大喜。自此,石猴高登王位,将“石”字儿隐了,遂称美猴王。 不久,猴群开始重开宴会,一个个拿出鲜果美酒,百花靓丽,再拜猴王,喜笑颜开。 宴会中,忽然见西方、南方有数道异彩丛生,仔细一看,只听到一声“铮”地凤鸣,一声“叱”地麒麟吼,却原来是那八十一洞仙灵中,凤凰同麒麟驾云而来,猴群皆惊。凤凰为百鸟之长,麒麟为百兽之长,昔年得神仙教化,隐为八十一洞仙灵之首,但早在经年之前便已隐去,如今竟然一同携伴而来。 这凤凰与麒麟,虽非上古瑞兽,却仍雄伟绮丽。来到近处,环绕了几圈,各自发出叫声,似在询问。 猴儿群都不知其意,正奇怪间,忽然东方又有数道青光丛生,仔细一看,却原来是数条身长千里的青龙,一个个驾驭雷霆风火,出现在天际。众猴骇然时,那青龙当中有一个声音响起:“仙人何在?” 众猴这才知道,原来凤凰、麒麟、青龙过来,都是为了当年的神仙福地。那通背猿猴忙出面解释道:“仙人未来,只是我等入了洞府!” “什么?” 青龙当中,有一条雄姿英发地问道:“你们何德何能,竟然能进入仙人的洞府?”这数条青龙,原是东海龙王敖广的五个龙子与小龙女。曾受了苏寻指点,虽然时日不久,但却铭记风姿,日夜思念。见水帘洞开,本以为仙人回来了,却不想是石猴儿。 六条青龙细细询问,通背猿猴便将事情一一说了。众皆名其意,惊讶地看向美猴王。 那猴王从未看到过龙凤麒麟,很是好奇,眨着眼睛回望,眼中现出金光,似乎有鱼儿在瞳孔中游动。六条青龙见状心惊,不由得联想起了当年的仙人,心知石猴必定有缘。 还未开口,忽然,凤凰高鸣,麒麟低吼。西南远处,有无数祥瑞渐渐地隐现,紧接着飞禽走兽皆冒出头来,一个个叱咤云雨,呼啸砂石。俱都是仙灵异兽也,乃花果山的千百灵兽,虽无天仙,亦多有法力。号称八十一洞仙灵,四十九岛祥瑞。接连升起,漫天漫地,横驰大海,高架青空。 那无数灵兽皆向猴王拜来,瑞彩纷呈,祥霭无限。山野遍布,傲来国亦皆知。 这花果山的无数瑞兽,竟然同时朝拜猴王,却愿奉猴王为百兽之首,花果之主,傲来之王! 此事令数条东海的龙子龙女也惊讶了。要知道,这傲来国、花果山,八十一洞仙灵,四十九岛祥瑞在短短百多年间,便受了仙人的福缘造化,比之几只龙子龙女得受的要多,进境更是要迅速得多。及至如今,虽然不及东海,但也堪称天地一方势力,却愿意拜一只初生的猴子? 但仔细一想,这猴儿金光攒射,眼中的鱼儿更是如此熟悉,不由得会想起了当年仙人的模样。又都觉得,顺理成章。 龙子龙女不敢小觑,即驾云回归东海,禀告龙王。 第一百二十五章 飞花逐流水,春梦终会散 诗曰: 三阳交泰产群生,仙石胞含日月精。 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 内观不识因无相,外合明知作有形。 历代人人皆属此,称王称圣任纵横。 石猴被花果山的仙灵,祥瑞,灵猴奉为美猴王。花果山即成了猴儿山,自此之后,美猴王便领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不胜欢乐。 花果山归集一统,气象纵横,超然于天地间,乃成一方大势力。 是以: 春采百花为饮食,夏寻诸果作生涯。 秋收芋栗延时节,冬觅黄精度岁华。 美猴王享乐天真,转瞬便已过了不少年月。它有苏寻的红鱼儿牵绊,在岁月中纵情欢乐,但是渐渐地,却萌发道心。 生灵之一生,由年岁不同,而会越发产生各种各样的情感。 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蕴炽盛。 世间的一切,皆是由此苦难而成。 石猴本是东胜神洲的灵秀,立于天地之间,初生快乐,并无烦恼。但自担任猴王,它灵智聪慧,受到的烦恼也愈发多了起来。 不知觉间,经年过去,便开始愈有伤感心。 这一日,它与群猴喜宴之间,正自开心。忽然那年迈的通背猿猴大声喘息了起来,美猴王急去查看,却见那通背猿猴早垂垂老矣,这一日酒喝得多了,不觉醉倒过去,等猴王去看时,已经没了气息。 “老猴儿,你怎么了?”美猴王多番问道,老猴儿抽搐了许久,眼睛始终看着天空,最终却没有再醒来。许久后,猴王自知这老猴儿已经去世了。 可是它却又不敢相信。 老猴儿始终在吹嘘,当年它遇到仙人时,如何曾得受了仙人的造化,学会了采补阴阳,吞吐日月的法子。健健康康,一身灵气儿十足,活了几百年也仿如当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昨天,它还陪在猴王的身旁,出谋划策,调度群猴去采果子,采灵芝。谁知道,今天只不过是酒喝得多了点,一觉醉死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群猴都过来哀悼,全都堕下泪来。猴王尚且未曾面对真实,多番询问群猴:“老猴儿他到底怎么了?何曾就这样离去了?” 猴群中,有赤尻马猴道:“大王,它已经死了!” 这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让猴王一呆,酒醒了许多,眼中震颤,看着通背猿猴的尸体,不知所措。 “死,何为死?为什么会死?”猴王又问道。 赤尻马猴道:“有生就有死。生死乃轮回之理,人逃不过,生灵也逃不过。昔年一同拜会仙人,求诚问道的猴儿们,如今只剩下了寥寥数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该寿命终了,亦或是等不到那寿命终了,就像这通背老猴一样,或意外命丧了吧。” 美猴王道:“你是说,你也会死?老猴儿死了,你若也死了,岂非再也没有如此盛宴?” 赤尻马猴道:“不止我会死,谁都会死。大王好不知足!我等日日欢会,在仙山福地,古洞神州,自由自在,又无七苦八难,乃无量之福也。神仙曾说,这花果山外,苦受罹难的苍生却不知几何。有蜉蝣朝生暮死,有昙花惊鸿一现,既有龙凤因他人之贪而死,也有苍龟苟活了千万年,最终也因疾病化灭。大王你且听我道来。” 正所谓: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猴王闻此言,顿时心有所感,痛哭流涕了起来。群猴见状,也一个个掩面悲啼,俱以无常为虑。 群猴痛哭,引得仙灵、祥瑞也都心有所感,顿时悲伏在大地之上。夕阳西下,黄昏洒向人间,原本这是绝美的场景,可如今的美猴王的眼中,这黄昏的人间,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死去。 不知魂归何方,只有无限凄凉。世事如烟,人生云灭,奈何红尘难渡,唯有万般悲苦。 忽然间,猴王脑海一震,陡然意识一瞬变得黑暗一片,接着,一条红鱼儿在他的眼前飘动溅跃了起来,将那黑暗掀开,却不是花果山,而是演化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下一瞬,猴王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一个破败的石座上,周遭满目苍凉,尽是疮痍。有不少熟悉的猴子猴孙都围在地上,于猴王的身旁哭泣着。而它却发觉自己却已垂垂老矣,满面沧桑。 无数场景记忆涌入脑海中。 却原来,猴王被八十一洞仙灵,三十六岛祥瑞奉为共主,又在傲来国称霸。远近闻名,一生威风。但它虽是天生地造,神体仙胎,却终究沾染了凡尘气息,精神经不过时间的考验,逐渐衰老了。 即便它是天生神圣,可是心老了,肉身便也会随之变老。终于在无尽的岁月下,猴王经受不住,即将撒手人寰。它又回到了水帘洞中,转眼间那曾经的繁华如今却变为了一片破败,猴子猴孙们送它离去,悲痛不已,一时只觉得天地就这般消寂了。 猴王猛地醒转过来,怒吼了一声:“如此的人生,又有何意义?昨日旧友今日死,谁知明天又怎样!?将来年老血衰,暗中有阎王老子管着,一旦身亡,可不枉生世界之中,不得久住天人之内?更遑论即便我独长生,亦不想看到你们也离我而去!” 猴王激怒。顿时,气冲霄汉。此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大王若是这般远虑,真所谓道心开发也!” 猴王一惊,看向东方,却见雷云遍布,闪电通明。一条巨大的青龙携子而来,朝向猴王瞬息化作了一垂垂老者。老者身后,则是五个相貌不一的青年少年,以及一个少女。 正是东海龙王,及五龙子、小龙女也。 第一百二十六章 灵猴出海 却表龙王听了龙子龙女的述说,即知道花果山的猴王必定非同小可,其中定有深意,但他怕惹祸患,亦不敢轻易接近。只是在暗中观察。 直至今日,猴王道心萌发,尤其是其感悟时,红鱼儿闪逝,龙王才意识到了良机,下定决心,来到了美猴王的面前。 猴王闻言,犹自在悲痛中。那通背猿猴与它情感深厚,如今突然而亡,自然走不出来,见了龙王道:“你是什么人,缘何出现在这里?” 龙王道:“我乃东海龙王敖广,此为我的五个儿子与小女儿。” “既是龙王,如何能变化成人?”猴王问道。 龙王笑道:“我掌管四海,乃是天庭风雨雷电中的龙神。受仙箓,成神位,自能化而为人。” 猴王道:“如此,你当也认得阎王老子了?能否让老猴儿起死回生?” 龙王长叹了一声,道:“大王。我乃海龙王,与十王各司其职,并不掌管生死。何况,生死有命,轮回在天。老猴儿死了,乃是命数,非人力可改也。现如今逝者已矣,愿大王能看在生者的份上,求得长生,成就造化。” 猴王闻言,忙问该如何是好。 龙王道:“如今五虫之内,惟有三等名色,不伏十殿阎王所管。乃是佛与仙与神圣三者,躲过轮回,不生不灭,与天地山川齐寿,我便是受司四海神职的神圣。” 猴王知道龙王是神圣,便想要求问个善路,意欲行礼,龙王见状忙扶住猴王道:“大王请勿如此!我虽是神圣,但大王天生地造,自有机缘,却是不能够由我来教导。我之所以过来,一则乃是为大王指点迷津,二则,亦有一件事想要请求。” 猴王便询问如何? 龙王道:“我意大王出生时即有异象,必能有因缘机遇,风云际会。只是,大王虽走,此去路途却恐遇到危险,何况一去不知何年,尚有一山生灵面对生老病死之危。故而我才来此,想要请大王离去时,帮助花果山守护生灵,虽不能长生,也望求能够延年益寿。若大王此去学成了本领,回来自有名分。” 美猴王闻之,心中浮现出了希望,虽仍有悲痛悼念,但也强自打起精神道:“既如此,就多谢老龙王了。我明日就辞猴儿们下山,云游海角,远涉天涯,务必访此三者,学一个不老长生,常躲过阎君之难。此事若成,必有重报!” 龙王亦是大喜,自言定然在猴王离去之时,悉心照顾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仙灵祥瑞。众皆大喜,重开筵席,一则祭奠通背猿猴,二则盟誓,绝不背叛。 次日,众猴果去采仙桃,摘异果,刨山药,撷黄精,芝兰香蕙,瑶草奇花,般般件件,整整齐齐,奉了许多的美酒美食予猴王。 龙王更是令小龙女化作了一艘龙舟,将那些花果乘在了上面,与猴王同行。 临走之时: “大王,你真要走吗?你若是走了,我们只怕不能相奉了!”群猴皆跪在龙舟之旁,对猴王依依不舍。这些年来,它们已然离不开它了。 不过,美猴王决心要反抗生死,明悟道心,看破生死云灭,七苦八难。它见众猴不舍,自己也是倍感欣慰和触动,可是却不得不走,道:“猴子猴孙们,你们且在花果山等待,有老龙王看护你们,自然能够安然享乐。等我回来,仍是你们的猴王,到时候,定要与你们一起长生永乐,永享仙灵神圣,无量宏福!” 群猴还是不舍,多番挽留。那年迈的赤尻马猴怒斥道:“大王此去,若能学艺归来,就是神仙。若我们再阻止,就是误了大王的事情,只静待便罢!”此话一出,群猴才按捺住了不安的心,只是在岸边跪拜。 “猴儿们,我走了!” 美猴王告别群猴,踏上龙舟,眼中泪水涌出,但终究没有再回头。 群猴一直跪拜,看着它远去的背影,一个个都掩面悲啼。龙舟渐行渐远,径直向东北方而去了。 猴王出海不久,看到海上赫然是: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海上风波浩荡,云浪不断。它独自一人,很快便觉得无趣了,对那龙舟道:“龙女儿,你可知道此去是何方向?” 那龙舟口吐人言,却是龙女说道:“回禀大王,此去乃是东北方向,直向北俱芦洲而去。” 猴王点了点头,又看了会大海,回到船上,闭目养神。 忽然间,它意识中的红鱼儿不断地震动,躁动不安,忽然再次溅跃而起,伴随着一副副场景出现,猴王突然看到了自己身处于一片凶厉之中,怪石嶙峋,妖魔丛生,层层诡异,处处险阻。那龙女儿与自己一道,为了救自己,竟然惨死在了妖魔之口,猛地惊醒,看向远处的浩荡烟波,忙道:“龙女儿,不得再向东北去了,转头!转头!” 龙女愣了愣,但是还是听猴王的,调转了方向,向西南方而去。猴王心中惊慌了半晌,才逐渐平静了下来,仔细地感悟着意识中的红鱼儿,这一次红鱼儿再无异象,从躁动不安中平稳了下来,便松了口气,在风浪当中与龙舟扬长而去了。 经过了此次事情,猴王聪慧,却也知道脑海中的红鱼定然非同寻常,便仔细地感悟、领会。不知过了多久,它渐渐地与那红鱼为伴,玩的开心,脑海中的红鱼儿竟然偶尔可以飘荡出来,环绕在它的身旁,每每令它雀跃不已。 忽然有一天,连日吹东风,龙舟趁风势。将他送到岸前,却已到了南瞻部州地界。猴王感悟红鱼儿的造化,顿时发现南瞻部州灵韵丛生,到处都有福缘气象。顿时大喜,下了龙舟。正看到有人晾晒衣服,便偷偷过去有模有样地穿了一身,龙女儿先化作人形,看到猴子可笑,与其玩闹了半晌,随即化作一条青蛇,钻入到了猴王的衣袖当中,仍与其同行。 却说,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苏寻掐指一算,轻轻点化了一滴水珠,化作明镜,却正好看到明镜中猴王的经历。意识到了龙王的所为,微微摇了摇头,并未在意。 第一百二十七章 纷纷扰扰,凌凌乱乱 南瞻部州。 美猴王方才与龙女一同来到南瞻部州,便被人世间的繁华所吸引。 正所谓: 在在风雨,处处笙笛,繁花似锦惹人迷。酒家舞馆,彩旗列珠玑。数千年旧事,恰似无情流水。一晚上醉梦,怎能没人心怡。金碧辉煌光夺目,丝雨如烟未潜息。满天星辰荧如火,万点灯光似罗绮。 猴王初时,被这人间烟火看的入了迷。串长城,游小县,同龙女到处玩乐,开心不已。不知不觉间,已过了八九年有余。 一开始,它满心欢喜,只觉得南瞻部州实乃前所未有的胜地。此处虽然没有东胜神洲的灵秀,但自有一番璀璨,令人沉而难自拔。 可是渐渐地,猴王却发现。南瞻部州的人皆匆忙碌碌,它一路上没忘记访仙问道,但是所遇世人,都是为名为利之徒,更无一个为身命者。 回想起那赤尻马猴从神仙那里听闻,所述的言语,初听时只觉得悲凉,细细回味,何曾不正是如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转眼间白驹过隙,不曾见光阴似水。 这正是:争名夺利,积金聚银,难生得自由之心;骑驴思马,居相望侯,不曾有超脱之念。人前哄笑,人后凄凉,转眼间繁花散尽,只剩下残骸一片。 猴王的心开始渐渐地发生了变化,有一天,他忽然发现,意识中的红鱼儿渐渐地开始染上了一缕缕灰色,而自己求仙的心,也仿佛因此而乱了许多。 它叹了口气:“看来南瞻部州,却是没有真正的神仙了!” 龙女见状,知道猴王心情低落,她也早已担心不已。八九年的友谊,她与猴王早已交情匪浅,不希望猴王因此而灰心出事,如今见状,便安慰道:“猴子,何必这么沮丧。南瞻部州没有,我们就离开这里,继续去朝西牛贺洲求仙吧?” 美猴王道:“我自离开花果山,到如今有这么久了,没能看到神仙,倒是看到了不少生死离别,凄凉惨痛,又有人困溺于自己的欲望,争强豪夺,为了一己私心而不惜伤害他人。原本我希求长生,但今日见了这些,又觉得,如果人活着只是经历这些悲凉的话,那还不如死了倒一了百了得很!” 龙女闻言心中一惊,多番安慰,但猴王只是更加失落。 它脑海中的红鱼儿积蓄的灰色越来越多,终于,因为猴王的念头,被灰色侵没,成为了一条灰鱼儿。 轰! 灰鱼儿忽然开始转动,在它的脑海中溅跃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副副场景被揭露了出来。猴王突然发现,自己仿佛落入到了一片泥潭之中。与此同时,耳边不断地响起无数个纷乱嘈杂的声音。 有大喜,有大悲,有大愁,有大乐。有失声痛哭,也有满心欢喜。失望、愤怒、嫉恨、后悔、伤心、惆怅,无数情绪混杂,但当所有的声音、情绪都混合在一起时,其顿时生出了无限的痛苦和烦闷,只觉得郁结难解,又想起通背猿猴,恨不得与其一同去了才好。 这便是人生所经历的苦难与烦扰心。死去的人魂归大地,活着的人痛心不已。 猴王突然觉得头痛欲裂,猛地捂住耳朵:“痛,好痛!!”翻滚在地上,痛得竖蜻蜓,翻筋斗,耳红面赤,眼胀身麻。 龙女大惊失色,忙现出本相,以法术安心,但如何做,都不能让猴王缓解。只觉得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有心想带猴王去求助父亲,却也无力。只能失声痛哭,与猴王在这闹市之中惹人注目。 龙女怕引起慌乱,施了个障眼法,把猴子相貌遮掩了。忽听到一阵喧闹,有几个侍从过来屏开众人,随即一个老者开口问道:“尔等是何人,如何在这里喧闹?” 抬眼时,却发现是一个耄耋老者,相貌凛然,气势威风。 龙女道:“我与兄长从海外来,素闻南瞻部州多有神仙,意图求仙访道,寻得个长生之法。不想兄长突发疾病,方才有此事!” 老者闻言,打量了两人一番,命侍者将二人请回府中。 猴王醒转时,意识模糊,清醒时,才发现自己在他人府中。问了龙女,便知道原来是自己发了头痛,被人救到了这里,幸好无事。 猴王细细打量周遭,却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竹简,墙壁上则写着一句句文字。猴王天生灵慧,八九年来已粗懂得文字,看出了那些文字每一句都含有深意,共十句。 第一句为:“至大无外,谓之大一;至小无内,谓之小一。” 第四句为:“日方中方睨,物方生方死。” 第十句为:“泛爱万物,天地一体也。” 此十句每一句都似乎洞悉天地。猴王不明其意,也觉得极为深奥。 不久老者来到,猴王见老者相貌堂堂,身上清气四溢,气势凛然,忙跪倒在地上向老者行礼道:“老神仙,老神仙!求你收下弟子吧!” 老者略微一愣,搀扶起猴子,道:“年轻人,我可不是神仙。你若拜了我为师,我也只能教你一些没什么用的学问而已。” 猴王道:“我看你这墙上的十句话,处处都包含天地,洞悉万物。我虽不明,也知道非凡尘之语。不是神仙又是何人?” 老者笑道:“吾乃惠氏,名施,擅形名取辩之术。此墙上的十命乃历物十事,正名之学。我所擅的乃是辩物之理,以正其名。你若想学这些,我却有办法,但恐怕不能令你长生久视,你可愿意学?” 猴王想起了自己之前在那‘泥潭’中面对困惑时的痛苦和无力,忙道:“愿意学,愿意学!” 老者一开始不过是口出玩味之语,但是看这猴子诚心,神色渐渐地变得严肃了几分,半晌后,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倒是可以教你一些说法。不过,我看你来历恐也非常,若是要拜我为师,只怕我却难收也。便先与我读几年书,再谈其他罢。” 猴王大喜道:“多谢老神仙!” 龙女在旁边,满心疑惑。因为在她看来,这老者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为何猴王会想要拜他为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自此猴王便在宋国,与惠施学习起了学问。 惠施的学问乃是百家中的名家,名家者,形名、正名、取辩。 既然要正名,那就要知天下名。因此,名家俱都是饱学之士。诸子百家学派不同,虽因青羊、稷下学宫而出,且都奉行大道,但是却思想迥异,相互对立、辩驳的也不乏少数。 唯有名家,溯文逐学,解其意,却无有偏见。力求从正而论。 而惠施,更是天下大贤,被称作惠子,他自己对天地人有着十分精密严谨的看法,且学问出众,通晓古今,被称作“学富五车”。 猴王在惠施家中,读了五六年书,惠施只讲百家,不论见解。渐渐地它懂了很多学问,以往的疑惑都少了许多。可是它仍旧走不出烦扰心的困境,在生与死的妄心之间无法窥破。 忽然有一日,惠施对猴王说:“我的学问你已经都学会了,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疑问?” 不知觉已五六年,惠施与猴王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他从未见过猴王这般聪慧的人,很希望猴王能够继承自己的理想。但是他并不自私,从没有把自己的思想灌注给猴子,只教学问,而没有灌注偏论。 但惠施已年迈,直至今日,他感觉到不久后或许大限将至,何况猴王也的确将学问都学的全了,所以他才会发问。 猴王道:“回夫子的话,我只有一个问题。” 惠施道:“即问来。” 猴王问道:“何为心?” 惠施一愣,没想到猴王会问出这个问题。他仔细思索了半晌,道:“万事万物为理,一人一行为心。” 猴王道:“那是学理重要,还是修心重要?” 惠施道:“都重要。” 猴王又说道:“禀夫子,我自出生来,便自由自在,称王称霸,安然快乐。突然有一日,身边有亲人死了。我便痛苦不已,失魂落魄。一方面是舍不得亲人,另一方面也是一直的无忧无虑,让我想要长生,不想寻死。可是,自从我来到南瞻部州,看到了世事的艰辛与困惑,知道了繁华的另一面,被烦扰所惑,陷入泥潭,就终日感觉痛苦,我即想到若是长生,恐怕要经历更多的痛苦,如此还不如死了更好一些。” 惠施点了点头,道:“你想的很深远,这个问题吾却是不好回答。不过我有一个朋友,或许他能够回答你这个问题。” 猴王道:“何人?” 惠施道:“此人姓庄名周,字子休。乃天下大贤也!” 惠施谈到了庄周,话变得多了些。仔细地讲了许多故事,他说庄周原本是漆园吏,后来辞官不干了。楚威王请他为相,他也拒绝的很干脆。 又说自己与庄周认识的也很凑巧,在魏国做国相的时候,庄周过来,自己嫉贤,以为他要过来抢夺自己国相的身份,派人搜捕了三天三夜,结果自己眼中的国相在庄周的眼中不过是鸱得腐鼠而已。 猴王问,庄周为什么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惠施道:“因为,他妻子死时,我前去吊唁。却发现他并没有悲伤,而是鼓盆而歌,欢欣不已。当时我只以为活见鬼了,奉上一袋赙金便离去了,但现在想想他的话,当真有深意也。” 猴王便请惠施带自己前去,惠施应承。 两人择日,沐浴更衣,一同前往南华山。在接近南华山的时候,猴王竟然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灰鱼儿那灰蒙蒙的气儿散去了许多,复了几般红色,顿知此去必有收获。它大喜来到山中,与龙女、惠施一同拜访,果然在南华山下看到了一处茅庐。 正是: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猴子也曾见过不少名山大川,东胜神洲的每一座山,都不在这南华山之下。但是,看到茅庐,他却突然有一种激动的感觉。这便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吧。 “果有神仙!果有神仙!” 来到跟前,猴王忙拜会道:“老神仙!老神仙!弟子志心朝礼,只求得解!”随即,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它与惠施、龙女在茅庐之外,很奇怪的是,庄周并没有让他们进来,而是完完整整地听了猴王的问题,道:“有生即有死。生死无常,若沉湎于人,则痛不欲生。若追溯于天,则无心无情。唯有固元守一,顺天顺心,方才为人。你脑海中的红鱼儿是生机,灰鱼儿是死意。红鱼儿有着天理的生,灰鱼儿则有人心的死。生死相依,轮回相对,才是生息之理。无论是天,还是人,都是奉从于这个理。其名即为:一。” 庄周的声音很年轻,完全不像老者的声音,听起来很舒服。但是在猴王的耳中,其所说的,乃是世间真理。 猴王道:“那我该如何?我要如何?我究竟是要寻求理,还是寻求心?” 庄周道:“理者,外也。心者,内也。理大于一,而心小于一。此之谓天地至成。一者,万物之道,天人之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人于自然之中,自然于无为之中。如今你已明百家言,又知人心,红灰相应,黑白向对。当看清楚太极的本我。承人心,顺天意。知悲伤而明自然。如此,方是正途。” 猴王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我既不是要学理,也不是要修心。我是理心的同一,是天人的相合。原来这才是我追求长生的意义!” 轰!! 猴王忽然发现,脑海中的灰鱼儿变了。它陡然从灰色变成红色,又从红色变成灰色,最终两相分立,赫然间化为了一红一灰两条鱼儿,又跃荡出脑海,在天地中衔尾交接! 无数鱼儿在天空中散落,仿如繁星一般。忽然,一切鱼儿都消散了。龙女的惊呼声响了起来:“猴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猴王蓦地回首,却发现,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得极其陌生。不再是南瞻部州的繁华,也不再是南华山的仙气,自己与龙女竟在大海的荒岛之上,远处一望无际,满是浪潮涌动。 猴王看向东方,许久之后,跪在石礁之上,恭敬地叩了三个头。 长久以后,对龙女说道:“龙女儿,我们走罢。去西方,这一次,我一定要求得长生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炼魔布心,大开山门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苏寻自下界以来,始终便在方寸山炼魔与布散菩提心。 他的菩提心言出法随,已成法力,外有菩提,内有道行,乃是大法力。 但凡魔罗妄想触碰或是弥乱,则必然会遭受雷霆打击。 菩提法散布至今,种子也早已在西方大海上“生根发芽”,连接到了西牛贺洲的大地岸边。 因此,整个西牛贺洲的气象,都在苏寻菩提道心的影响下而发生着改变。 这是余韵。 苏寻虽帮助如来佛祖,镇压了波旬与魔罗心,但是,菩提心的发散仍需要时间。 一座大山从天而降,不可能一瞬便与造化融为一体,总是需要时间的沉淀,才能够真正的稳固。 而他这些年来所做的便是如此。 如今的方寸山,已与初生时截然不同。彻底成为了一处仙境、福地。短短不到百年的时间,便已为西牛贺洲的生灵所熟知。 当然了,苏寻在山中炼魔布心,不仅仅是依靠他自己的力量,同时,也依靠了佛道两家众仙众菩萨的力量。 譬如,那波旬虽被镇压到阿修罗道。 单凭借地藏王菩萨一人的法力,是无法彻底固守六道的。在这种情况下,太乙救苦天尊和酆都大帝便也会因为苏寻的缘故,出手相助。 波旬就算再强,也决计无法逃脱得了酆都大帝的镇压。 以及,西牛贺洲上,这些年来也开始有道家仙化名布道,奉行“菩提”之名,在这个过程中,甚至斗姥也曾亲自分出了一缕神念。 这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八大菩萨的游说和请求,但更重要的一方面更是因为苏寻的缘故。 在佛道的共同压制下,这些年来,西牛贺洲的魔道已经逐渐平息。 灵山诸佛看在眼中,皆称此举大善。金阙玉晨大帝的道心帮助佛心镇压了魔罗心,原本西牛贺洲的莫大困境,终于在玉晨大帝的帮助下得以改善,甚至是近乎消灭。 虽然,魔罗仍旧存在,但苍生的苦楚,却终归是缓和了太多了。 一方面感怀苏寻的善举,另一方面,也是钦佩如来的魄力。 当年紫气东来时,诸佛都是将紫气当做是佛法寂灭的大敌。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紫气带来了造化,却也滋生了魔罗心,以至于西牛贺洲一度大乱,众生陷入魔罗欲望之中。 可如今,这魔罗心寂灭以后,造化却没有随之而寂灭,甚至还由道门大帝亲自发散了“菩提心”。 这更是证明了如来“以道为体,以佛为心”的三乘法的可行性。 最关键的是,三乘法的结果仍然是寻求不生不灭,成就“佛乘”,普度众生,这并没有违背如来佛法的初心。 看来,大智慧的变通,的确至关重要。 不过诸佛却也知道,道门如此尽心竭力地帮助佛门,的确也有为了救度苍生的原因,但是却并不是真的要让佛门做大。 这一点,如来也好,诸佛也罢,心里都是门清儿了。 更何况,经过了这么多年,佛门自己也清楚,过去寂灭法虽然行得通,但却决不能独占鳌头。 一旦过去寂灭法过于强大,压制住新生的法论。那么,就必然会再引发另一次魔罗心的弥乱。就好像波旬说的一样,只要佛存在,魔就不可能灭。众生越被启明,佛越强大,魔便越强大。 所以,及至如今,诸佛们也都认同了寻求变通这条路,打算与如来一同,尝试苏寻的天人道。 当然了,天人道虽然赢来了佛门很大的好感,但毕竟道不同,佛门愿意去尝试天人道,但却绝不会将一切的赌注都压在天人道上。 更不会,只认准了天人道而不做多方面的打算。 因此,佛门派出了金蝉子,前往南瞻部州,进行布佛的尝试。 如果天人道真的行得通,那么金蝉子此次布佛,必然也会行得通。 但若是南瞻部州不接受佛法,或是佛法在南瞻部州变质的话,那么,天人道也要好好斟酌了。 金蝉子布佛的事情,苏寻是知道的,他也同意佛门如此尝试,但他没有给道门的众仙打招呼。 而且,天庭那里也是一个问题。 玉帝代表的是规则,南瞻部州在玉帝的辖制之下,苏寻自然也不会明面上破坏规则。 金蝉子布佛能否成功,很大程度上也是看佛法自己的价值,以及金蝉子本人的能力。 佛门在测试天人道,苏寻实则也是在测试释家的可行性。 所以这件事情,一时半会还看不到成效。不过无论如何,他代表道门,与如来佛祖相互认同,共谋出路,却是必然的一件事情。 却说,悠悠岁月流转,不觉已是经年。 这一日,苏寻掐指计算,已知道了猴子距离来到西牛贺洲,只剩下了数年工夫。 猴子自出生到现在,却是比苏寻计划中拜师的时间的要早了接近百年,这一点,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尤其是猴子在那南瞻部州“明心”,更是意外的神速。 原本苏寻以为猴子至少要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够初明道心,却没想到,仅仅花了十五年左右,就能够领悟凡尘,又从凡尘中超脱,由生入死,由从死入生。 此等天赋,却是比之曾经的自己要强太多了。 当然,除了猴子本身的天赋之外,也要多亏了惠子等诸子的帮助。 但无论如何,如今,却已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苏寻轻轻地抚摸着怀中的猫儿,伴随着一声轻鸣,与此同时,仙气四溢,山门大开。 顿时,西牛贺洲的一切心怀灵慧的人,都对此有所察觉。 不,不仅仅是西牛贺洲,整个四大部洲的怀有神通的存在,都感受到了苏寻的所作所为。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方寸山的方向。 早在灵台方寸山降生时,三界便有不少神通者有所感知,甚至是尝试着去演化推算。 不过,每每当他们推算的时候,总觉得一阵阵的模糊,如何推算,都算不出来。 继续深算,便觉得一阵阵的心惊胆战,便即知道既然在西牛贺洲,就定然是与如来佛祖有关,于是也不敢继续掐指推测了。 不过虽说如此,方寸山从降生到现在,所做的都是炼魔和布菩提心。 虽然方寸山神秘,但是菩提心遍布,随着四圣树的扩散,而死死地压制住了魔罗心,却仍然将大法力宣泄了出去,令人惊心。 若说如来是以道为体,那么苏寻假借的菩提法便是以佛为体,以道为心。许多人都知道,菩提法乃是无上大法,但他们从未想过,菩提法的创造者会不吝大开山门! 是的。这一日,几乎一切感知到的存在都知道。方寸山,开门了。 但凡愿意前往学习的存在,都可以最为直观的听讲到菩提法。 一旦能够从中学得成就,悟得道果。想来成为道家天仙、佛门金仙亦不是不可能! 而这还不算什么。 若是,真的天赋超然,悟性奇佳,或者因为缘分而被这菩提法的创造者收为弟子的话。那么,便更可以说是一日成就大觉金仙,得获无边造化! 就好像,如来佛祖的十大弟子一般! 一时,莫说是普通的修行者,就连大神通者,也都有所意动。 而在西牛贺洲的无数生灵中,更是有很多几百年前存在的,如今已经有了深厚道行的存在,突然猛地回神,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上师?难道……是上师!?” 不少存在心中浮现出了莫大的激动。随即,俱都做出了一个相同的决定。 那便是,一同朝向灵台方寸山,前往朝圣! 第一百三十章 拜师三星洞 那竭国。 如今正值雨季,但却逢有大干旱,这一日,三国师正在布雨,他们虽经过了如此多年的修行,已有了深厚的道行,但终究不通五雷法,只好用最笨的方法布雨。 作法了三天三夜,终于将东方大河的河水搬运了过来,化为雨云,形成了一场倾盆大雨。 前不久如来法身坐化,波旬被镇压。如今,又在三国师的法力下引来了甘霖,那竭国的百姓顿时大喜过望,举国举行了一场大宴会。 国王邀请三位国师上台赴宴,众皆其乐融融,商议事情。就在这时,三国师忽然同时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向西方。 “大师兄,这感觉,莫非是……” 是的,三国师同时察觉到了方寸山的山门大开。 但不仅仅是菩提法,山门大开时,他们三人的脑海中齐齐浮现了一个身影。 “上师……!!” 三人即起身,与国王请辞道:“请国王恕罪,我三人恐有要事,要暂离那竭国!” 经过了如此多代,这国王,已不是昔年的那竭国国王。他奉三国师如神明,听到三国师要走,顿时慌了神,又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多番挽留,但最终三国师却都去意已决。并说此事乃是事关上师,不得轻率。 “上师”乃那竭国尊奉的圣者,国王一听到了上师之名,便顿时没了意见,只好忍痛送别。 临行时,忽然,有国王太子请求道:“三位国师此去乃是求告上师,便求三位国师让我也一同前往拜觐罢!”三国师一见,皆有些为难。 那竭国自当年魔乱之后,便多方与南瞻部州沟通,虽然因路途遥远,边塞阻隔等问题难见太多成效,但也向西牛贺洲传了许多皮毛。这太子出生时天现灵光,却自幼体弱多病,幸好多受了东方的教诲,还得了个“张”姓。如今听闻上师,便求三位国师带领一同前往。 三位国师亦喜爱太子天资聪颖,迟疑了一番,终究是下了决定,便带着一同前往西方。 黑风山黑风洞,一个身穿乌金的黑汉陡然双眼精光散射,黑汉左首下是一个道人,右首下是一个白衣秀士,两人见状,皆是一愣,未及询问,黑汉便激动地起身道:“恩师又现矣!” 秀士和道人一愣,忙问道:“兄所说何人,莫非上师?” 黑汉道:“不错。却教二公得知,我这一身神通皆是从恩师那里得来的。如今西方有山门大开,我却回想起了恩师的身影。此山门中人即便不是恩师,也定然是一番造化!二公却不如同我一起前去觐见?” 两人大喜道:“愿随兄长前去!” 积雷山,摩云洞。 一只老狐狸看着手中的书信,热泪盈眶,随即面向北方,叩首行礼,即吩咐下人送女儿前往西方拜师。 解阳山,聚仙庵。 一个道人陡然睁开双眼,看向东方:“上师……” 灵山。 一只白毛老鼠精正在佛殿上偷吃香花宝烛,忽然间,它心中一震,看向东方,随即当即化作一道青烟离去,连佛门的香火也不再稀罕了。 大雷音寺中,如来佛祖低眉掐算,微微摇了摇头。 狼虫虎豹,草木精灵。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西牛贺洲的各处地方。整个西牛贺洲的精怪仙灵皆结伴而起,不约而同,都向方寸山的位置前去。 甚至,不仅仅是这些流散于大地上的精怪。就连三界的一切道行高深的神圣,也都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大都是心怀此念,却未有行动。 反倒是如来佛祖,突然抬手,伴随着“唳”的一声,一只浑身金光攒射的大雕从灵山外飞到了如来佛祖的手上。佛祖对其耳语几句,金翅大鹏雕便飞出灵山,朝方寸山去了。 旁边,即有孔雀大明王拜谢佛恩。 如来佛祖此举,却是开了个先河,灵山上下的诸佛诸菩萨尽皆效仿。 南海珞珈山,观音菩萨,将一个竹篮从莲花池中打上来一条金鱼,抛洒下去,那金鱼化作一道金光,向方寸山去了。 普贤菩萨与文殊菩萨,也各自令坐骑下界。 幽冥界,地藏王菩萨轻轻抚摸着谛听,对那谛听说道:“汝伴随了我不知多少大岁月,今日却去我那‘道友’之处,闻听一番造化,回来说与我听,如何?” 谛听狮尾摆动,摇晃着硕大的虎头道:“尊菩萨法旨。”便驾驭乌光离开了幽冥界。行至中途,陡然看到幽冥界的天空之下,一只无比巨大的狮子横空经过,九颗头颅巨大如日,吞吐火焰,将幽空照射的通明,不由得心中一震。 三十三天外,兜率宫。 老君轻轻地闪动着炉火,炼着一炉丹药。不久,有两个身穿金银道袍的童子过来恭敬行礼。 老君微笑道:“今有道德仙,在西牛贺洲讲道。令你二人牵牛,下界前往侍奉,或闻道法,可得造化。”两个童子心中惊讶,有什么仙人竟然能令道祖如此看重?但是却不敢小觑,同时也知道这是自己二人的一番机缘,连忙拜谢,随即便去牵出了板角青牛,自引下界去了。 …… …… 方寸山,三星洞。苏寻大开山门,引发了三界修心者的向往。他掐指一算,即知三界中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西牛贺洲那些曾经有缘的精怪仙灵也就罢了,它们能到来,本就是有苏寻的牵引。却没想到,三界仙佛竟然也对菩提法的开讲如此上心。 当然了,苏寻却也知道,这是众仙诸佛的一番好意。一方面,令坐骑弟子前来,可以让它们听闻菩提法,让苏寻帮忙明心悟道,乃有师徒缘分。另一方面,此次方寸山乃是佛道两家的大事,不可小觑,自然要尽心尽力而为之。 相比之下,天庭的一方,却并没有什么动作,仿佛根本不知道方寸山的存在一般。 苏寻也知道,这是因为,玉皇大帝也在忙他自己的事情。而且此次方寸山是佛道之事,的确没有天庭参与的余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六六真游洞,三三物外天 却说灵台方寸山山门大开,西牛贺洲的生灵,连同三界中仙佛的坐骑、童子有不少都被遣来听讲。 一时,西牛贺洲的上空灵气四溢,氤氲丛生,光芒攒射不断,满天满地都有仙灵光影升腾翻飞不止,给西牛贺洲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大气象。 苏寻在三星洞中,很快,便迎来了一个个遣来拜觐的弟子。先是有金翅大鹏雕、九头狮子、谛听等,又来了黄眉童儿,金银童子与青狮、白象、青牛等。 这些都是与仙佛相关的存在,他们自有神通,并且得到指点,路上并无阻碍,很快就来到了三星洞中朝圣。 然后,则是西牛贺洲的精怪,譬如那悟性不俗,天资不凡的熊罴怪,金鼻白毛老鼠精,虎鹿羊三怪等。它们不少路上相遇时,就已经认出了是当年一同听从教诲者,已结伴而行,皆来到三星洞中。 在看到苏寻的时候,这些精怪便立刻意识到了虽然模样不同,但苏寻便正是当年与它们讲道的“上师”,俱都热泪盈眶,当年一别到如今,已不知过了几百年了,但是上师果然未曾有戏言,真的又有了重逢的缘分,即都愿意皈依在身旁闻道。 对于往来者,苏寻本就大开山门,何况他也甚是怀念当年于西牛贺洲布道时的时光,一一收留入了三星洞,但也没有多加叙旧,只是安排了住处,并未出现讲道。 众精怪虽然不解,但也不敢违逆,便在三星洞自寻瑶洞,或建石室、茅庐、木屋等住处,在三星的中相互熟络,称兄道弟,亦有性格与众不合的,却也不会生事,只一人静心。很快,原本孤单寥落的斜月三星洞,因它们的到来而热闹了起来。 如此,又过了半月之久,苏寻以道心遍观三界,发觉三星洞大开山门的余韵已经渐渐消了,有缘来此的,都已经到达洞中。亦有一些与天心不合,欲大于望的存在,虽想要来到三星洞,但也因天意而无法到达,苏寻便不去在意,只当做是无缘。 他轻轻抬手,顿时,灵台方寸山的气息开始在西牛贺洲之中渐渐地变得缥缈了起来。 但见:云雾缭绕,瑞霭苍苍。浮世不共此山齐,山峦渐渐引人迷。本是太乙神仙境,连天接海未能及。庭院深深又几许,无缘难能入此地。 苏寻复将山门关闭,山中的众怪都有所感,庆幸自己来的早,进入到了山门中。忽然,远处“哞”地一声巨响响起。三星洞中,有一头青牛双眼一亮,远远望去,果然看到一头白牛驾云在山门关闭的最后一刻,再入山中。 白牛身上气象缭绕,却驮着一个长发如火的少女,但见少女:头裹团花手帕,身穿纳锦云袍。腰间双束虎筋绦,微露绣裙偏绡。相貌清丽,只是眉中急躁,乃是性情如火之人。苏寻见状,不由失笑,自己放这白牛去西牛贺洲游历,竟然驮着个少女来了。 却原来这少女乃西方佛国的公主,因性情火烈,又唤作罗刹女,乃与白牛见了神异,便一同往来拜师。 入得三星洞,见到了祖师,只见那祖师一身白袍,白发如雪,气质深沉,但肌肤却饱满紧致,不似老者,自知是仙人也,忙下了白牛求拜。 罗刹女虽是山门关闭前最后一个进入三星洞中的人,但既然有缘,苏寻自也不会阻止,引入洞中,复令满山满洞的精怪都聚集在瑶台之下,自己登上瑶台,道:“吾乃菩提祖师,今日尔等齐聚,三星洞即开。尔等有昔年与我有过缘分的精怪,亦有从未见过,因运而来的仙灵。有天地人神鬼,亦有蠃鳞毛羽昆。但无论尔等曾经为何,既入了三星洞,听闻菩提心,便需要戒骄戒躁,视对方如若兄长,秉承情分。如若不遵此情,便即自行离去。” “我等不敢!”众怪皆谨心称道。亦有仍不会言语的存在,也低头听闻,莫敢悖逆。 苏寻缓缓点头,道:“既如此,便算尔等立下了誓言。如若日后违背了此誓,不奉情分,自相残害,违逆心境,必有天谴。” 众怪皆俯首。 苏寻十分满意,微笑道:“很好。看来尔等果然都是因韵而生,天资不凡,自有福缘的灵长。既然入了洞中,我便再赐予尔等一番造化。” 说罢,挥手间,无数道莲叶从半空中丛现,众怪皆是一惊,抬头看去,却发现满天的青莲花到处翻飞,撒下了无数光点,皆入了众怪的眉心命宫。 顿时,众怪皆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哪怕是其中亦有一些早得了通天造化,有天仙道行的,譬如那谛听、青牛、九头狮子,亦感受到了一场莫大的福缘,俱都细细感悟良久,随后皆拜谢祖师。 苏寻复下了平台,先是朝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参天巨蟒走去,小指点在了巨蟒的额头上,很快,巨蟒周身便氤氲丛生。半晌后,那巨蟒化作了一个身穿玄衣的女子,忙俯首称谢。 他一一向前,接连点化。把那些有道行,却因修行不够而无法化身成人的,也都点化成了人形。而例如熊罴精、白鼠精、蝎子精这般的,也受了造化,擅发出了原本的天赋,力大无穷,或能搬山,或五感灵敏,或有神钩倒刺、无物不穿。俱都言谢,称唤再造之恩。 苏寻一番点化,令他们胜过千年修行,就连见多识广,背景深厚的金翅大鹏雕、九头狮子也不例外,俱都感受到了真不愧为大法师也,无以言表,唯有尽心服侍,方能全得到之恩。 点化完了生灵,他又看向黄眉童儿,金银两个童子,道:“尔等来历不俗,可为我座下奉花、守炉的童子。若能尽心尽力,必有机缘。” 三个童子亦聪慧,且皆是奉师命而来的,又看到了祖师当真有大法力,就连九灵元圣与金翅大鹏雕也愿意奉于座下,虽身份非常,也不敢造次,皆俯首遵命,愿意侍奉。 苏寻点头,又有虎鹿羊三怪请拜,引小张太子出来,苏寻看那小张太子眉心有灵光,确实聪颖,但却也因此而体弱多病。特赐仙丹一枚,小张太子服了,即病愈完好,连番拜谢救命之恩。 最后,苏寻则看向了那白牛和罗刹女。 罗刹女三叩九拜,意欲拜师。 苏寻点头,对罗刹女道:“拜师之言,可暂且不说。尔等俱都身在三星洞中,自然会有师徒授法之缘。我倒是看你心中怒火过炽,恐伤了脾胃,便送你一件法宝,权当做见面之礼,令你能够加以静心。”言罢,折下了一枚菩提叶,以神通引悟造化,取来了开天辟地时的一点太阴真灵,将其点化了,即化作一把扇风的扇子,唤作蒲扇,又叫芭蕉扇。 罗刹女接过芭蕉扇,心中大喜,自是不提。苏寻又看向白牛,白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当即眯起眼睛,用额头轻轻地蹭向他。 苏寻抚摸着白牛的额头,道:“牛儿,你与我当坐骑,侍奉了数百年。本早该化作人形,却也耽搁了许久。今日却正是时候,让你解身解形,化凡化生,却望你能悟心悟道。”当即轻点眉心,伴随着无限光芒消融,白牛即化作人形,成了一个英姿不凡的汉子。 “哞……”汉子仍发出牛吼,直到看了周身,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得了莫大造化,已获了玉晨大帝亲赐的道体,不胜欢喜,跪倒在地瓮声瓮气奉礼。 第一百三十二章 那人那山那猴子 苏寻一一点化精怪,让他们都有了化而为人的福缘。众皆欢喜,随即又安排了一番秩序,着令众怪都要学言语礼貌、讲经论道,习字焚香,同时,亦有扫地锄园,养花修树,寻柴燃火,挑水运浆的工作。凡所用之物,无一不备,俱都按照青羊宫中的生息来。 一股脑儿安排了如此多的事情,众弟子一时半会自然不适应。好在他们都通了人性,其中更有罗刹女、小张太子、如意道人等人身,以及三个童子的协力,虽大都不明礼,却也有几分天性,最初都是笨手笨脚,但几个月过去了,就熟悉了很多,几年过去了,便已经牢记在心,成了习惯。 苏寻原以为众弟子不比青羊宫,或许得多花些工夫,但却没想到比预计的要适应的都好,也算是放下了几分心。当然了,众怪虽然步入正轨,可以称一声“弟子”,甚至有不少已成就了不弱于天仙的法力,但距离苏寻的想象,却还差得远呢。 即使空有神通,但若没有道行,不明道心,终究只不过是一个倚力恃强的妖怪罢了,若是放任自流,很可能在未来,就会成为吃人行凶,不会天心,乱为孽害的妖魔。 三界中,妖魔无数,有大法力的也不在少数,但最终的下场却无一例外,都是化为灰烬,与真正的天仙无法比。即使一时半会可以幸免,最终总也会被心魔焚毁。 苏寻一方面希望众弟子能有好的结局,不走上妖魔之路。另一方面,自也不希望真的有妖魔出自三星洞。 三星洞乃是佛道两家的大计。若从三星洞里,跳出来一大堆为祸世间的妖魔鬼怪,那苏寻也就无颜再提什么天人创道了。 因此,在猴子来之前,苏寻严厉地按照青羊宫的作息来要求众弟子,如有违反,生了欲念或芜杂心、烦扰心、五蕴心等,必重责不已,规矩如山,绝不容情。 毕竟,众弟子良莠不齐,天赋虽都不错,但也有限,却是不能够按照杨戬、杨婵那般直接去教导道心,只怕弄巧成拙,反而堕入魔道。所以必须要从严规为始,厉令他们不得违反。至于修心之事,也得等规身完后再说。 有苏寻亲自执法,众弟子自然不敢逾越,亦有人违反了规则,或因贪吃偷盗,或生了愠怒,或心怀不轨,皆无法逃脱。轻则禁闭、杖责,重则逐出山门,绝不容情。及至数年以后,众弟子渐渐地体悟到了此举的含义,再数年后,大多已没了芜杂心,五蕴烦扰也少了许多,方才初到了可以修心的层次。 苏寻便带他们通读《道德经》、《心经》、《礼记》等,埋下些修心养性的伏笔。 又过了数年,他们入三星洞已有十余年了,苏寻算心,便知缘分到了,猴子也已经快来了。 实际上,早在十年前,猴子就已经来到了西牛贺洲。但是一则西牛贺洲广大,二则苏寻也希望猴子在西牛贺洲的路上有所体悟,便足足又拖延了十余年。 这十余年中,猴子与龙女两人登岸偏访多时,始终不遇仙缘,风餐露宿,相依为伴。幸好猴子自离开了南瞻部州,便恢复了童心,猴心不改,又顽皮了起来,倒是省了许多闷子。 路上,龙女多次抱怨,也曾想过要不要寻求龙王,或是利用法力,但最终看着猴子坚定的目光,还是被其打动,放弃了打算。 一开始,龙女也是因为龙王之命,并且猴子的身世也让她多番联想起当年的仙人。路上时,她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和龙王都想多了。不过,渐渐地,最终她却是被猴子的赤诚打动,已不顾虑太多,只愿能一同陪伴前往便是了。如此,龙女却得了几分心中的清静,一路上竟然道行、修为却都增长了不少。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两人每日问路、寻路、赶路已成了习惯,仙人没遇到,却遇到了不少妖魔凶兽,往往凶险不已,幸好每次都是猴子机灵,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带着龙女逃窜,才躲开了险恶。 忽然有一日,他们眼前出现了一阵阵的迷雾,紧接着狂风大作,雾气不断,两人惊觉,怕走失了方向,不敢乱走。 等迷雾散去,他们忽然见到了一座秀丽的高山,远处林麓幽深,景色秀丽。 呼! 猴王的脑海中,一红一灰两条鱼儿陡然互相衔尾,迅速运转了起来。一幅幅场景出现在他的意识中,他自在南瞻部州悟了妄心,有了人气儿,便知道这两条鱼儿的厉害,每每有危机之时,两条鱼儿都仿佛未卜先知一般,将事情演化一番。今日虽衍生的场景不如以往清晰,却有大神妙、大玄通,便知道前方必有自己真正的明师,心中大喜,忙拉着龙女道:“龙女儿!快点跟我一起!终于有神仙了!终于有神仙了!” 龙女被他拉着一路狂奔,奔上了高山。 只见: 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 起伏峦头龙脉好,必有天仙隐姓名。 好一番美景,当着如若梦幻仙境一般!龙女和猴子遍访名山,见得壮观景色也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的幽深,又如此的雄壮。 当真是: 花径菊初黄,蝶粉烧晚香。 凤鸣含天籁,麟首立斜阳。 一片海棠胭脂色,满山芬开斗遗芳。 寻仙至此忽惆怅,回首佳人在身旁。 两人被景色迷了,正观看间,忽闻得林深之处,有人言语,急忙趋步,穿入林中,侧耳而听,原来是歌唱之声。那歌声缥缈,听闻不清晰,却只觉得似仙音、似梵音,声闻于耳,便内心平静,满是安然。 龙女感觉到深不可测,连忙到:“猴子,快,快去,唱歌的人肯定是神仙!”便与猴王一同前去。走到跟前,却发现是在一处山涧,有一个女子提着竹篮,似在打渔。 只见那女子: 远观似仙女,近看是佳人。 懒散未梳妆,容颜出凡尘。 散挽青丝发,不曾挂脂粉。 赤了一双脚,漫腰束锦裙。 披肩无绣带,裸腕渺白云。 猴王见了,忙上前作揖道:“仙女,弟子稽首!”龙女也忙上前跪拜。 女子闻言,抬头看向猴王,道:“猴儿何出此言?我不过一打渔女也,怎敢称仙。” 猴王道:“我才来至林边,只听你歌唱声中,有大智慧,大声闻。听了醍醐灌顶,满心清净,非仙女而何?” 那女子听了,心中甚喜,道:“果然是个聪慧的猴儿。不过,你的缘分却不在我。猴儿,你且听我说。此山叫做灵台方寸山,山中有座斜月三星洞。那洞中有一个神仙,解化菩提祖师。此人方才是大神仙也。你若拜了他,必能修成正果。” 第一百三十三章 小桥流水 渔女的一番言语,虽未直接道明,但猴王听闻了,却已料定这渔女果非凡人。不过猴王明事理,知道她口出此语,便不会收下自己。 只是猴王看这渔女着实面善,能够在此遇到,更是一番机缘,实在不愿就这样放过,连连道:“俗话说‘帮人帮到底’,既然遇到了,那就干脆引我过去吧。若能拜的名师,决不忘你指引之恩。” 渔女道:“你这猴子,甚不通变。我方才这般与你说了,却还要我与你同去。岂不闻劳人劳心,我打渔女,若耽误了生意,要荒了一家生计,又去找谁来?” 猴王听渔女如此说,一番不好意思。此时,龙女却回过了神,道:“仙姑,在此相遇,便是机缘。既然有缘何必不一并渡之?” 渔女闻言,打量了一番龙女,目光转了转,道:“我与这猴子的缘分不大,与你倒是有些缘分。也罢,既然相遇,终归是一遭缘法,便与你一本《妙法莲华经》同你细细体悟,或可修成正果。”言罢,将手一点,顿时无边智慧点入了龙女的脑海中。 “女神仙,女神仙,那我呢!?”猴王见了,也连忙问道。 “你这惫懒的猴子。我门中以寂灭成真,须是要信心正果,你心猿未安,六根不净,哪来的拜师妄想?看你的心性,此去三星洞也不知那祖师肯不肯收你,若是他不收你,遣你出洞,倒是我害了你的性命。也罢,你过来,我便送你一番机缘。”渔女将提篮拿起,在猴王的脑后转了转,喝声:“变!”即变做三根救命的毫毛,危急时刻,却能顶得了三条性命。 猴王摸了摸脑后,当即大喜,正要再说话。却见香风绕绕,彩雾飘飘,渔女已不见了踪影,唯有漫天的梵音作响,招致着是位菩萨。 龙女道:“想来这仙姑便是佛门的菩萨,她点化了我一番,我脑海中就多了诸般智慧,乃是《妙法莲华经》,道行也增强了不少。既然菩萨都说三星洞中有大神仙,那必然不会是妄语。猴子,你可一定要拜得名师!” 猴王听了,也有些患得患失了起来,生怕此去前往三星洞,找不到那菩提祖师,或者祖师不肯收自己为徒,那就万事休矣。 复与龙女一起上路,出深林,找上路径,过一山坡,约有七八里远,果然望见一座洞府。洞府之前是个崖头,立着一块石牌,上有十个大字: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轰! 一瞬,猴王脑海中的两条鱼儿开始十分欢快柔和地转动了起来。 这一刻,无数情绪都涌上了猴王的心头。它忽然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意识中,仿佛看到了一副副的场景。 在那场景中,一个人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额头,然后,低下手来,一条红鱼儿便钻入了自己的意识中。原来自己这大造化,就是祖师赐予的啊!再造之恩,何以言谢?若没有那红鱼儿,或许自己如今只不过是心智不明的顽猴儿罢了。 正心中感念时,忽然,“呜”地一声轻响。那两条鱼儿竟然从他的意识之中脱身了出去,朝向天地间沸腾。又是“吼”地一声,狂风呼啸,两条鱼儿渐渐变大,仿佛越过了龙门,化为了一紫一青两条鱼龙,轰然间朝向那三星洞处飞跃过去。引发了千般造化,万般灵韵,让洞中的无数弟子都看到了这两条鱼龙在半空中划下的轨迹。 两条鱼龙悠悠飘向天空,仿佛功德圆满一样,终于消散了。猴王也即知道,这救了自己无数次性命的鱼龙,正是仙人赐予的道行。如今来到仙人洞府,鱼龙消散,他意识中的两条鱼儿也变成了两条鱼苗,潜息到了命宫穴中,休息了起来。却是来到此处,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担心有性命之危了。 猴王感悟,龙女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说道:“猴子,刚刚的两条鱼儿可真好看,我出自东海,也没有见过如此神妙的场景。看来我们这一次终于找对地方了!”连忙蹦跳着来到山门前,轻轻地拜门。 猴王也来到跟前,一起呼唤。很快,洞府打开,一个身穿银衣的童子走了出来,高叫道:“甚么人在此骚扰?” 却见那童子约七八岁年龄,相貌清秀,眉目可爱,却自有一种脱俗的气息。猴王连忙道:“仙童,我是个访道学仙之弟子,更不敢在此骚扰。” 银衣童子笑道:“原来你是求仙访道的,却怎生过了这么多年才来到?” 猴王道:“凡夫俗子,不胜脚力,唯有求道之心!” 银衣童子却以为是昔年祖师大开山门,引来了猴子,闻言不由钦佩道:“你们莫非以自己脚力跨过了这西洋大海?当真有大毅力也,且随我进来罢!” 猴王和龙女都是大喜,便跟随着童子进入到了三星洞。 进入洞中,猴王和龙女顿时再一次震撼到了。 只见这洞中无比的神奇。仙家福地的美景,举世无双的秀丽自然不用多说,更神奇的是,这仙洞中的另一方天地。遥遥想看,里面神奇的建筑数之不尽。 有石室、茅庐、灵屋、群岛、佛寺、道观、仙宫、鸟巢、龙池、虎山、洞天、福地。更有着满天满地的气象,诸般世界的玄奇。巨蟒、蜘蛛、蝎子、蜈蚣,狼虫虎豹,兔子青牛,无所不容,无所不包,异象连连,层出不穷。九头狮子在天空中漫过虚空呼啸,犀牛白象在大地中纵横旷野奔驰。 今天发生的事情,当真就如同梦幻一样,让两个人充斥着不真实。 “无须讶异,他们都是这里的弟子,以后当也是你的师兄。”银衣童子道。 说话间,忽地“叮叮当当”磬钟响起,清脆的声音灵动入耳。三星洞中,陡然气象大变,那无数生灵一个个竟然攒动神通,汇聚气象,转眼间变成了一个个的青年少女,黄虎人立,白狼蜷缩。老鼠叽叽喳喳地奔行,就连鱼塘中的一条金鱼儿也跳到了岸上,扑腾了好多下以后,才变成了鱼头鱼脑的人形,那俱都朝洞中深处与众弟子合流,汇聚了过去。 “却是时候!今日乃祖师讲道时,却恰好引你二人前去!”童子喜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悟空 银衣童子对猴王的印象不错,如今恰好是时机,便带着两人一同前去瑶台。路上,遇到了金衣童子与黄眉童儿。金衣童子看到猴子通灵有趣,也觉得甚是欢喜,黄眉童儿却冷哼了一声,道:“哪里来的野猴子?”即转身离去。 被冷落,猴王也不恼,赔笑了两声,同金银两个童儿去到了瑶台下面。只见,三星洞中的众弟子此刻也早都聚集来了,都坐在瑶台下面,每个人拿这个蒲团。大多都化了人身,但亦有九头狮子和谛听这般未曾显化的,也学人打坐,谛听还好,那九头狮子本相巨大,它坐的蒲团就如若小山一般,颇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 不过,猴王却不在意这些弟子,他的目光径向瑶台上看去。一眼,便看到了瑶台上一个身穿白袍,童颜鹤发的老者,正是那提篮菩萨说过的菩提祖师。 祖师在众弟子的环绕下,如若众星拱月,其看起来虽不甚神异,但却有一种极为自然的完美感。仿佛他所处于那个位置,乃是天经地义的一般。 正是: 位冠青羊第一香,玉晨金阙谒灵章。 弥罗宫中大罗客,无极殿内太极光。 清净常在随自性,任如乐善扶圆方。 天人创道合三教,梦里寻真利万疆。 美猴王一见,脑海中即有无数个身影合而为一,最后都成了祖师的模样,忙倒身下拜,磕头不计其数,口中只道:“师父!师父!我弟子志心朝礼!志心朝礼!!” 言罢,让龙女使了个障眼法,把一个袋子拿出来,里面却是些仙果灵酒,却是他从东胜神洲不胜辛劳携来的奉礼,权当做是“束脩”。 苏寻见了,也不禁心中略微动容,但还是不动声色,问道:“你这猴儿是从哪里来的?” 猴王道:“祖师!你莫非忘了,曾经你在东胜神洲花果山做客过数月,教授了许多猴子!我就是那儿的猴子啊!” 却原来,猴王看到苏寻的第一眼,便一下子认出了,他定然便是当年在东胜神洲教化仙灵的“上仙”。 苏寻被猜到了些许身份,倒也不甚意外。毕竟他在东胜神洲给猴子留下了那红鱼儿,红鱼儿有参悟玄机的神妙,又出自自己之手,如今入了洞,鱼儿就此潜息,猴子能有些联想却也不足为奇。 即说道:“东胜神洲?却似乎有此等事。那般遥远,你们却倒是不辞辛劳来到了这里,倒是有几分向道之心。也罢,你们便留下来罢!” 猴王大喜。他本以为仙缘难求,祖师或许会百般刁难,却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地,就让自己留了下来。 龙女也是一样。她自来到瑶台之下,见到菩提祖师,就总感觉异常的亲切。听到猴王说祖师是当年那个去到花果山的仙人,虽感觉相貌不同,却也很奇怪是否是一个人,但无论如何都知道祖师定然是真的大神仙。如今能够没什么意外的留下来,却是让他们意外的很。 苏寻又问到出生来历,猴王便一一说来,说自己乃是从石头里蹦出来,却是天地生成的,仔细打量了一番,果然是个混元的猴儿,曾吸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成了东胜神洲的大气象,又取了南瞻部州的人气儿,是个绝佳的好苗子。 苏寻问道:“猴儿,你姓什么?平时和人怎么称呼?” 猴王道:“却无名无姓。在花果山中,被称作猴王,自离了花果山,身边只有龙女儿在,龙女儿叫我猴子,我便叫她龙女儿。” 苏寻看了看龙女,笑道:“你们倒是好友谊。罢了,既然无姓名,我便与你一个姓名。我看你是个猢狲,就姓孙吧。孙者,子、系也。子者,儿男也,系者,婴细也。你是个公的,又是天地生成,正合婴儿之本论,这个姓氏倒是合适。” 猴王听说,满心欢喜,朝上叩头道:“好!好!好!今日方知姓也。万望师父慈悲!既然有姓,再乞赐个名字,却好呼唤。” 苏寻微微点头,道:“我乃道德仙,门中所求,无过于寻真、悟道。本意给你取一个‘悟道’,但转念一想,道之一字,深远难究,纵得了混元道果,也未必能够悟透。与其强行悟道,不如转而悟空。因此便叫你悟空吧。只望你能悟破空寂自然,清静自在,把你那心猿悟去了。” 猴王笑道:“好!好!好!自今就叫做孙悟空也!” 正是:天地化生修人性,不求悟道求悟空。 猴王得了姓名,喜不自胜,当即翻了许多个跟头,众弟子见状,一个个都哈哈大笑,看着猴儿自己摆弄,别有一番趣味,苏寻也是抚须微笑,看着这猴子的确心情愉悦。 亦有一些悟性奇佳,或是见多识广的弟子,如谛听、元圣儿则斟酌着“悟空”这个名字,仔细思索,只觉得饱含深意,但也不敢瞎猜。 苏寻给了猴子“悟空”这个姓名,又问道:“猴儿,你来我三星洞,必是要求道。那我且问你,你却想学个什么什么道法?” 悟空道:“禀师父!我来之前,在南瞻部州得到了一位圣人的指点。明悟了人生在世,快乐也好痛苦也罢,都是转瞬即逝的梦幻。那圣人跟我说,天地至成者,唯有一个‘一’字。我今来到师父面前,想要求的就是这个‘一’!” 悟空说的这番话,让众弟子都是一怔。他们都有些云里雾里的,就连元圣儿也不例外。 什么“一”? 一二三四五六七? 这也算是“求道”? 虽然元圣儿和谛听、大鹏雕他们平时也听惯了那些高深莫测的话。不过一时半会,仍然是一头雾水,觉得或许能解,但也需要时间,很是难解,看来这猴子还真是不可小觑哟! 苏寻微微点头,道:“这个‘一’,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太过笼统,却看你要如何理解了。那我且问你,你若真的修成了这个‘一’,又想要用它去做什么呢?” 悟空道:“我希望可以用这个大道长生长乐,抓住人世间的幸运、快乐、至福,与我的猴子猴孙,与我的凤凰儿、麒麟儿朋友们。也与龙女儿一同分享!” 此言一出,苏寻略微皱起眉头。 半晌后,问道:“如此却是困难。天地大势,一人之力难以更改。若想用这个‘一’超脱自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却还有着几分可能。但你一人岂能囊括天下人?你活着,每时每刻都会有新的好友。难道你竟然想要让这个‘一’与世人同悟吗?” 悟空道:“弟子虽不才,也愿意一试!” 苏寻大笑道:“好一个心比天高的猢狲。行,既然你决心如此,那便先不顾姓名,却去试一试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奉学 悟空得了姓名,又明确了自己的道心,得到了祖师的认可,当即大喜。正要细细询问,该如何求得这个“一”,苏寻却挥动拂尘,对众弟子道:“今日我新收了悟空,尔等却需要对他将三星洞的规则都给他讲明,若其有什么不懂之处,也当一一解释,决不可懈怠。” 众弟子皆恭敬答应。 苏寻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悟空,你与龙女先拜会众师兄师姊,今日正好是讲学的时日,你便落座在末尾,一同听讲罢!” 悟空闻言,便和龙女一一拜见师兄师姐。他先朝旁边身形最大的九头狮子拜礼,元圣儿九个头颅点了点,发出了一声闷哼,道:“以后若有什么事便说。”悟空喜望道谢,随即,又向旁边的谛听、青狮、白象一一拜会,俱都好言好语的回复。 拜到金翅大鹏雕,那大鹏雕笑道:“贤弟贤妹无须多礼,都是同门中人,不必那么多礼节,只念着情谊即是。”又到蝎子精,蝎子精抓了抓悟空的猴毛,只觉得很是扎手,甚有趣。白牛道:“好兄弟,既被祖师授了姓名,当有造化也!” 及至虎鹿羊三怪时,三人摆摆手,权当是礼节。黄眉童儿道:“即是弟子,倒也罢了,只莫野性难驯。”又有玉面狐狸也道:“可要谨记,别犯了洞规,责罚难免。”白毛鼠道:“祖师给你取了姓名,倒是偏心得很。”众弟子皆点头,罗刹女道:“你若想也可以自取一个,只是没有祖师这般深意。”一番欢乐。 半晌后,猴王拜会了诸位师兄师姐,都知道多了一个师弟。但这师弟却不一般,竟被祖师亲自取了法名。洞中如此多的弟子,没有法名的也不在少数,但也没有得传,显然非同小可,幸好祖师却也没有真的偏袒,在意的却也不多。 拜会了众多的师兄师姐,苏寻便开是讲学,道:“今日之讲,却是君子之学。昔年南瞻部州有圣人孔子,一生弟子三千之众,周游列国,教的是明礼、明节的言语。便与尔等道来,细细感悟,勤勉记忆,却不得有误。” “谨遵祖师教诲!”众弟子皆俯首说道,唯有猴子一愣,被龙女拉了一把,才知道俯首下去称善。 苏寻颔首,便讲道:“孔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众弟子一一跟诵。顿时,瑶台之下声音整齐,洪亮地诵起了苏寻所讲的学问。 众弟子好像都习惯了,悟空见状,便也学的有模有样。可是他心中却疑惑,方才不还问自己想学什么道法吗?怎么现在讲起《论语》来了?悟空在南瞻部州,曾跟随惠施学过百家的学问,对这论语却是不陌生。但他也不敢问,便仔细地听讲听闻。 又听了许久,果然便是论语。悟空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恍恍惚惚了起来。 “悟空!”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悟空连忙抬头,却看祖师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当即心中“咯噔”一下,道:“师父,弟子在!” “你今日初次入门,怎么便心不在焉,不听我讲?”苏寻略微愠怒地说道。 悟空道:“非是弟子不听,实乃在南瞻部州时,已经听闻过这些言语。” 苏寻道:“既然听闻过,便说来听听。” 悟空忙将《论语》通篇背诵了一番。果然一字不差,比苏寻教的还多。众弟子都惊奇,看着猴子,果然聪慧,难怪祖师竟然专门为其取了个名字。 苏寻道:“背得倒是不错。既如此,为何却不知‘君子不重则不威’的道理,你空知道论语,把那向道之心说的那般远大,却只因曾听闻过这些学问便觉得枯燥,发怠惰之心。岂不闻‘听其言而观其行’?若你只是懂得,却不去做,与不懂又有何异?” 悟空如若醍醐灌顶一般,连连磕头道:“弟子知错了,知错了!” 龙女也连忙求情。金衣童子道:“这猴子今次虽无礼,但毕竟背诵得齐全,却不是不用心记,只是未曾运用。”众弟子也都说:“念他初次就范,便饶过了罢。” 苏寻道:“若是轻易饶了,还会不以为意,就罚他将你们平日闲时的过活都作了罢!若还有下一次,即赶出瑶台,不容听讲。”猴子连忙谢恩。 苏寻复重讲《论语》,这一次,悟空不敢再分心,仔细地听闻祖师讲道。他全心全意地听闻,却听那论语从祖师的口中说出,果然似乎又有所不同。他脑海中的两朵鱼苗儿慢慢地晃动着,仿佛也在感受着不同。 从祖师的嘴中说出的论语,倒不像惠子,而是给猴子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就仿佛这些话已不再是转述,而是深切地淳淳劝导一般,让悟空真的觉得自己应该去那么做,而不是单纯的记忆下来就可以了。 此时悟空才知道“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却原来是真的。即使这些道理他都知道了,但做不好,亦或是明白的不透彻,如今有了名师,同样的学问两个人讲述出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他沉浸到了其中,直到夕阳来到,祖师就停下了讲述。众弟子皆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抬起头时,祖师已在童子的侍奉下回到了屋子中。 直到现在,师兄们才全都热烘烘地围了过来,对猴子问一问二的。有的说东胜神洲那么远,你当真是走过来的?也有的问花果山怎样,东胜神洲如何?更有人问到龙女儿,知道这龙女是龙王的小女儿后,还有人叙起旧来,自言见过那老龙王。当然,也有元圣儿、谛听几个人与悟空善言了几句,就自回到了各自的住处,其他人则与悟空好一番谈论了许久,方才各自散去,猴子和龙女便被金银童子引到了廊庑之间,安排了住处。 从这一日开始,猴子便正式在三星洞中修行了起来。 第二日,祖师未曾开讲,猴子便和师兄们一起,学习一些礼貌规矩。及至下午,便开始帮师兄们做闲活,把砍柴挑水养花锄地的事情都一人包揽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滴水藏海,斑中见豹 悟空勤勉向学。他每日学习,却比在南瞻部州的那段日子更加专心,受益也更深。白天时,同众弟子询问,或是讲述故事。 能够来到三星洞的大多都非凡人,虽也有罗刹女、小张太子这样的公主王子,或是道人,但也都有一番故事。每个人仔细讲述,趣味无限,日复一日,与众弟子都结了深厚的友谊。 每逢下午时,猴子就会去做各项工作。一开始是祖师的责罚,让他一人总揽了三星洞的全部过活。但后来看猴子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众弟子就偷偷帮忙,苏寻也当做没知道。 晚上时,也会煮茶,或是做饭,猴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学的手艺,众弟子都仿佛吃珍馐一般,连苏寻吃了,也觉得很是美味。不由得觉得这猴儿厨艺倒是有一番,也不知道是不是惠施教的好。 苏寻每两个月开讲一次,第一年讲“流”字门的内容,把那儒家、释家、道家、阴阳家、兵家、墨家、医家、农家、名家法义统统述来,或看经,或念佛,并朝真降圣之类的。这些猴子大都跟随惠施学过,但惠施讲得,和苏寻讲得又不同了。 有一日,悟空听《道德经》时,仔细回味那“道可道,非恒道”时,猛然惊醒。才意识到了,原来并非祖师没有教授自己大道法,只是把那道法,都融入到了“流”字门的内容当中。这一番醍醐灌顶,再听讲时,果然苏寻话中的含义都发生了变化。 那儒家的君子之言,汇聚了天地间的浩然正气,人道沧桑。释家的佛心之语,让金光环绕,遍生菩提。道家的“德”、“道”,引发苍天紫气,如龙旋转。 讲兵家时,百战杀伐,峥嵘气象。有诡道之凶险,兵者之谋略,亦有风林火山阴雷变换,疾徐侵略,动静难知。 讲墨家时,不分彼此,兼爱相容。天地人处处亲切,处处如一。志天明鬼,非命非乐,却一如亲和。 说阴阳家时,划分了黑白善恶,攻守兼备,虚实融合。你进我退,两仪生死。 说医家时,谈到了身体构成,魂灵分类。动静相接,阴阳合抱。把身躯看做一方宇宙,其中经络为星辰,血气若天象。 悟空知道了这些,不敢藏私,也分享给众弟子听。众弟子听闻了,皆觉得不可思议,却不知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学问,原本以为只是让自己一等人明礼,竟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的深刻造化。 罗刹女更惊讶道:“我还以为得像祖师赐我芭蕉扇那般,才算得上教神通,没想到神通竟然自在里面!”青狮也拍着猴子的肩膀说:“好贤弟,算是哥哥欠了你的恩情!”俱都对猴子大为感谢。也有众弟子中,有几个悟性不错的,例如白鼠精、蝎子精,或九灵元圣,白牛、青牛则都有些羞色。它们也早察觉到了这些几分,但不如猴子真切,更没想过分享出来给大家知道,不如猴子的赤诚之心。 有此一言之后,一些原本和猴子生分的,也都感恩。黄眉童儿也不叫他野猴子了,却称:“好猴头儿,算咱欠了你个小情分!” 众弟子也都将自己的收获,告诉给猴子。从此之后,每两月讲学以后,猴子便将心得体会都与众弟子交换,仔细推测,谈论道法,一派欢心翕然。 而在屋子中,苏寻轻抚怀中的猫儿,却是微笑了起来。猴子天赋超然,这倒也罢了,早就在意料之中。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果然有颗善心,不负自己所望,竟然将自己的领悟分享了出来。 不觉间五年过去了,“流”字门中的内容已经讲述了个通透,猴子觉得学了很多,才知道,万法合一,才是自己追求的“一”这番大道。不过这大道就如同祖师说的那般,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若说初有所成,却简单,但仔细追溯,又无穷遥远,学无止境,时刻有收获,却愈发感到深远。 在这个过程中,猴子果然是收获最大的。这倒不是仅仅从天赋悟性上来说,更重要的是,猴子比其他弟子不同之处,那就是他有自己的道心,明悟自己的“一”。其他的弟子学了,也就是学了,多了几门本领罢了,甚至无缘的话,更多还是明礼为主。可猴子,却将之融入到自己的“一”中,这,便带来了莫大的收益。 又五年,苏寻专讲“静”字门与“动”字门,却是修行之法了。其中有: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用方炮制,烧茅打鼎,休粮守谷,清静无为,参禅打坐,戒语持斋,或睡功,或立功,并入定坐关之类。 这也是他首次传授静心修行法,把菩提心化在了里面,众弟子学了,都有所悟,道行增进许多,渐渐地看到了何为“道气”何为“天心”。 又三年,苏寻便讲“术”字门中,乃是些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能知趋吉避凶之理。 这些门别是“道”字门中的三百六十旁门。苏寻通透地讲述了一番,众弟子都各自领悟了各自的“果”。当这三年过后,众弟子成就神体,通悟根源自不多说,亦有不少竟通了散数仙道,只差一个神职,便可以上天为官,或自在逍遥,生生乐乐。 岁月蹉跎,苏寻花了十三年的工夫,将“术流动静”都讲了一遍,等讲完四果法门之后,便暂时休止了。而及至如今,猴子已会了不少通根源的方法,但始终并没有开始修习真正的神通、法术。 这一日,闲来无聊,祖师又不开讲,猴子便与众师兄师姐谈论道法,忽然,远处光芒攒动,伴随着一声鸣叫,一只巨大的大鹏遮天蔽日,方在万里之外,一眨眼便落到了三星洞,渐渐地化为人形,落在了众人的面前,却是金翅大鹏雕。 大鹏雕展露神通,众人见猎心喜,突然有白毛鼠道:“大雕儿,你这振翅高飞的神通厉害,却不知能不能躲过元圣的擒拿?” 大鹏雕自傲道:“你这偷吃香烛的白鼠,难道昔年在灵山时,没听说过‘云程万里鹏’的名号?元圣儿虽厉害,想抓住我,却还难呢!” 众人嗤笑,拾掇大鹏雕去试试,大鹏雕被一激,也好奇九灵元圣的神通如何,便一同朝那方向去了。 猴王也好奇,平日里听他们说神通如何广大,但在三星洞中,众皆和睦,倒是从来没有真正地见识过。他虽静心养身了许久,但是天性却始终未改,也有十足的顽心。因此便与龙女携手,跟着众人一起,去到了九头狮子所在的洞窟。 第一百三十七章 气吞九霄,云程万里 金翅大鹏雕在前,众弟子在后,猴子了龙女则在末尾,一同前往向那九头狮子的洞窟。 一路上,不少弟子听说了这番事,也都跟随在了队伍中。毕竟,三星洞中平日里可没有这般趣事。金翅大鹏雕的振翅神通在三界声名远播,但能不能逃脱得过九灵元圣的擒拿?这一点,众弟子也都是好奇的很。 及至洞窟,众弟子还未见到九灵元圣,便看到了门口有七头狮子,分别乃是:黄狮、狻猊、抟象狮、白泽、伏狸、猱狮、雪狮,唤作竹节七狮,乃是九灵元圣的七个义子。见到众弟子过来,齐齐发出吼声:“见过众位师叔,不知来九曲盘桓洞何事?” 众人将比斗的事情说了。那七头狮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还未有所回应,忽然间,洞窟门庭缓慢开启,九颗硕大的头颅从中缓慢地探了出来。 那头颅迎风,便如山般巨大,缓慢地浮现在高空中,眼睛如若灯笼,巨口如若深洞,环绕着九色神光,口中吞吐赤焰:“大鹏雕,你不好好修行,来到我九曲盘桓洞作甚?” 九灵元圣不怒自威,气势着实慑人。幸好众弟子几十年中已经熟络很多,知道他生来便有如此异象,也不惊慌。金翅大鹏雕道:“元圣,我们都想知道是你的九头擒拿厉害,还是我的振翅神通快速,故而过来一试!” 八!零!电!子!书 !w!w!w!!t!x!t!8!0!.!c!o!m 九头狮子顿了顿,道:“祖师说过,我等当亲如手足,不得私斗。” 大鹏雕还未说话,罗刹女便说道:“这算不得私斗,只是印证一番,也算是道法上的称论呢!” “不错不错!”猴子也说道:“修行路上的切磋,又不是争强斗狠,也非故意的炫耀,怎能算得上是私斗呢?” “是呀!”白牛也说道:“元圣儿,你和大雕儿比斗一番,比斗完了,再跟我显化本相,角斗一番力气如何?” 九灵元圣仔细想了半晌,心中也的确好奇,这大鹏以速度见长,自己能否将其擒拿?于是点了点头,道:“好罢,既然如此,那我们点到为止!” 众弟子都大喜,给两个人腾出了场地。那金翅大鹏雕摆好架势,道:“开始罢!”言罢,就打算驾驭神通,一口气先飞举到三万里之外。 金翅大鹏雕陡然化作流光,一瞬便跳跃起来,意图和那云光融合在一起。 然而,还未等他化身,忽然间狂风大作,火烧穹空,一股极强大的吸力牢牢定住了空中的气势,把云雾都倒着吸了回去。那大鹏雕吃了一惊,转过头去,赫然看到九个巨大地头颅一同吸着气,他急纵而起,却不必那九头的吸力,被九头狮子一口吞入到了腹中。 九头狮子恢复本相,将身躯化小,重新出现在众弟子的眼前。那七个狮子齐声道:“祖翁气吞九霄,神威盖世啊!” 众弟子也目瞪口呆,平时都知道,九灵元圣实力强大,却没想到竟然大到如此的地步,九头齐出,竟然连大鹏雕也逃不过,被吞入了腹中,俱都惊骇。 那白毛鼠忙道:“元圣,你怎么把雕儿给吃了!?一会给你连骨头都消化了,却不怕祖师责怪?” 九头狮子呵呵笑了笑,道:“怕甚。莫说以他的法力轻易死不了,就算身死被消化了,魂归地府,我也能给他谋个幽冥的护法。” 话未说完,肚子里发出声音: “诶呦!元圣,快放我出去!谁稀罕你幽冥的护法?小心我在你肚子里翻滚,搅得你肠穿肚烂,让你腹痛难忍。” 九灵元圣在子孙面前,也甚是自傲,道:“你尽可以试一试,当心我用真火,当真炼化了你。” 金翅大鹏雕闻言,果然在腹中捣鼓了起来。先是一番拳打脚踢,又用了个法天象地的神通,但无论如何,击打到元圣的腹部,就砰砰嗙嗙地仿佛打在生铁上似的。连法天象地,也顶不出去。却原来,九灵元圣乃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天尊未成道时,曾簇拥宝座,炼成了天地间的九色神光,神体金刚不坏一般,大鹏雕牙尖爪利,却也抓不破九头狮子的腑脏。双眼一转,道:“元圣儿,你再不放我出来,小心我在你肚子里撒一泡尿!” 九灵元圣听了,怕污了法身,忙张口给他吐了出来。大鹏雕被放出来,才松了口气,心中惊骇这狮子果然厉害,不愧是曾随太乙救苦天尊发宏愿的存在。 还未多想,众弟子都围了上来,捏着鼻子。那白毛鼠道:“大雕儿,今天我却没听过什么云程万里鹏,倒是见识了一只尿鸡!” 罗刹女、玉面狐狸等弟子也纷纷嘲笑:“看来还是元圣儿的本领厉害!” 大鹏雕害臊,羞怒道:“你们懂什么?方才我是没来得及显化法力。”又看向九灵元圣道:“元圣儿,来,我们再比过一次!” 九灵元圣也怕伤了和气,拒绝道:“罢了,复回去修炼几年再说吧。” 金翅大鹏雕道:“莫要占了个便宜就跑,这一次若再输了,任你处置。” 几番吵闹,推辞不过,九灵元圣也略微生气道:“尔若真的如此想现世,便复来一次试试也罢!”说罢,又显化了法象,九个头颅纷纷张开巨口,向大鹏雕擒拿过去。 不过这一次,金翅大鹏雕却是早有准备,他没有纵起,而是当即显化出了本相。但见一只披天盖日的大鹏雕显化在空中,那九头狮子刚刚张开巨口,还没来得及吞吐云雾,大鹏雕便一振翅,一路云光,无影无形去到了九万里外。 元圣儿吃了一惊,驾驭起黑云,想要追赶。金翅大鹏雕又是一振翅,已去到了十八万里之外。三星洞无边无际,十八万里外已经是一片云海。第三次振翅,到了二十七万里外,接连振翅了十余下,已经在百万里外的遥远。 九头狮子掐指推算了半天,才知道真的被他跑远了,若是被拉开距离,他的九头吞吐就算再强大,也难以覆盖到百万里外。若比速度,却也追不上大鹏雕。 当即九颗头颅齐齐张口,大吼了一声,向金翅大鹏雕道:“却回来罢,跑得远了,回头引起了祖师怪罪,就不好了!” 大鹏雕逃到了百万里外,心中正自鸣得意,却不想忽然耳畔震耳欲聋,那九头狮子的吼声竟然直通到了百万里外,却如同就在身边一样,仔细看了周遭半晌,才知道对方没有追来。不由得心中惊叹,暗自道:“好一个九灵元圣,当真不愧为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 复振翅回到三星洞中,落了下去,对九灵元圣道:“元圣儿果然厉害,却是我输了一筹。” 九灵元圣道:“你若一开始就显化本相,想要捉拿你,的确困难得很,也算不得是你输了。”两人互相钦佩,众弟子都复开口谈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两位好师兄,你们怎生有如此莫大的神通?” 却原来,是孙悟空被两人的神通斗法看的双眼发光,深觉这无论是九头狮子还是大鹏雕,都有着参天的大法力,不由得好奇地询问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突然听到猴子如此发问,众人都是一愣。罗刹女笑道:“怎的了,猴子,莫非你还想跟他们学一番神通?” 此言一出,众人都大笑了起来,觉得猴子当真是可爱得很。 悟空却不以为意,眨着眼睛道:“当真可以吗?如果两位哥哥愿意指点我几番,我也愿意拿本事来换!” “哈哈哈!” 金翅大鹏雕大笑道:“猴子,你当真有趣儿。且不说你有什么本事能换得了我这振翅的神通,就算我想教,你是个猴儿,又没有翅膀,我这神通你怎生学得会?” 有谛听闻言,点头说道:“这倒非是大鹏雕藏私,他乃是与孔雀大明王一母所生的神圣。这神通并非他修炼得来,而是与生俱得的才能。就算你真的有翅膀,恐怕也学不会。” 九曲盘桓洞前,有一头黄狮也说道:“至于我家祖爷的九头神通,就更是不得了,乃是昔年与太乙救苦天尊修炼时悟出来的。就算教给你,你如何能学得会?” 众弟子皆都点头。 黑熊怪道:“贤弟,这却怪不得他们了。昔年我等初入三星洞时,祖师为我们点化,把我们的天赋都激发了出来,但也都是根据我们自身的本领。譬如我,自被点化,就多了一身钢筋铁骨,力大能搬山。蝎子精多了一根倒刺,苍狼可以孤犼咆哮,蟒蛇儿则可以吞吐月光。每位弟子妙用无穷,但却不能同一运作。” 众弟子纷纷附和。白毛鼠道:“不错,我自被祖师点化,每日通灵,五感超凡,也能够分辨真假,明虚实。不过若说洞中真个能学本事的,还得是罗刹女,如意真人那几个人身的。” 猴子不由问道:“这是为何?” 黄眉童儿自负道:“哼,猴儿你这确实不懂了。这世间许多修行,人都要比生灵得天独厚许多,故而精怪都要化而为人。你虽然像人,却比人少腮,还是比不得。” 青牛道:“黄眉儿也无须这般自负,人有人的优势,我们也有我们的好处。” 悟空也说道:“此话却个是对。我虽少腮,却比人多这个素袋,亦可准折过也。何况岂不闻逍遥游有言: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化而为鹏,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扶摇直上者九万里之遥。北冥的那个鲲都可以化成大鹏雕的样子,我为何不能?” 此话一出,众弟子也都怔了一下,但紧接着又再次哈哈发笑了起来。 金翅大鹏雕自傲道:“贤弟,你若真的想学,我便教一教你也罢!只怕你学不会,却不要怪我。至于你的那个本事,却也不必多说。” 众弟子听闻大鹏雕竟然真的愿意教给猴子,虽然料定了猴子学不会,但也不由得对这诡计多端的雕儿有些改观。 猴子大喜道:“哥哥真要教我?若能学了,绝不忘了传授之恩。当将我的本事也给哥哥看一看,就算不学,也表示一番心意!” 金翅大鹏雕笑道:“贤弟可莫说笑了,昔年若非你把祖师讲学的深意告诉给我们,恐怕我们还没有如今的这场大造化呢。却说什么本事,莫生分了。”言罢,便再次显化本相,化作了一只遮天蔽日的大鹏鸟。 好个大鹏雕,有诗赞曰: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金翅大鹏雕有三样看家本领,一是根脚,二是谋略,第三,便是这振翅高飞的神通。此神通历来被人所赞,当真是得天独厚,独一份儿的造化。如今仔细在孙悟空的眼前施展出来,缓慢地振翅,一时,猴子顿时深深地沉浸在了这气象之中,脑海中的鱼苗儿变大了几分。 一翅聚云,一翅聚风,一翅高飞。下一瞬,他已在九万里之外,击空打海,引发垂天浪涛。 大鹏雕是真个传授,也没藏私,也没珍爱。只在众弟子的眼前把飞举、纵云之法一一衍化了出来。众弟子看了,也都觉得神奇,仔细回味,又连连叹息。九灵元圣道:“大鹏雕这飞举之法,当真是得天独厚。可惜了,可惜!”一来钦佩这神通,二来却可惜,这飞举法唯有他一人能用的出来。 金翅大鹏雕振翅数遭,复回到了众弟子眼前,对猴子道:“贤弟,你可看清了?” “看清了,看清了!”猴子大喜过望,道:“真好看!只可惜,想学会却不简单,还需要时间。” 金翅大鹏雕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好贤弟,你若要再看,随时叫我即可!” “不需了,不需了。哥哥如此真心实意的教,我已经掌握了几分精髓,再过些时日,当能领悟些许。”猴子说道。 众弟子皆失笑,也都不以为意,只以为猴子在嘴硬。 九灵元圣和金翅大鹏雕先比斗过一番。虽然第二次没抓住金翅大鹏雕,但也知道,只是速度不如,其他方面却强得多了。于是接下来的比斗,则在白牛和元圣儿的身上,众弟子重新将目光调转,看白牛施展神通。 那白牛一跺脚,显化本相,迎风化作千丈大小,头如峻岭,眼若闪光,两只角似两座铁塔,牙排利刃,与元圣儿相对,不分高下。 九灵元圣看到白牛的法相,即知与金翅大鹏雕擅长速度不同,这白牛却是力大无穷,能拿捏日月,震撼天地。当即也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通天彻地一番搏斗了起来。 但见: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两兽搏斗入海潮;魔狮吞云吐黄风,神牛平天冲太霄。 两兽斗得酣畅淋漓,怕波及到众弟子,就一同去到了那大海大洋之上,一番翻滚,引得滔天声势,若比力气,却是白牛略胜,但九灵元圣的神通却更强大,最终点到为止,便算作平分秋色,不分敌手。 众弟子看的心潮澎湃,都相互找人印证,把看家的本领都使出来。巨蟒精和苍狼精比獠牙,黑熊怪和青牛怪比武艺;蝎子和白鼠比灵性,青狮和白象比神通。最后忽地一阵大风,引发莫大伟力,却把众弟子笼罩在其中,却原来是罗刹女挥动了芭蕉扇,一扇子把众弟子都扇到了八万四千里外,幸众皆有神通法力,使出看家本领保命救人,才方无事。 众弟子一番印证,俱都喜不自胜,大有收获。唯有猴子未参加道其中,而是仔细地领悟着什么。众弟子怕他寂寞,光顾了几番,言及无事,方才安心。 直到,有一日。 “唳!” 一声鸣叫惊天动地,在三星洞中震响。众弟子皆不由得抬头,发觉天空竟然是一头遮蔽苍穹的巨大鹏鸟,仿如金翅大鹏雕一般。 不少弟子一愣,不知道大鹏雕突然发什么疯,直到看到身旁金翅大鹏雕一脸惊骇,目瞪口呆的模样,才意识到天空的鹏鸟并不是金翅大鹏雕! 难道是…… 猴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集千机,纵万象 众弟子惊骇至极,眼看着天空中的鹏鸟振动翅膀,瞬息便飞出了九万里之遥,再一振翅,复回到三星洞中,绕着洞天转了三匝,不过盏茶时分之后,便缓慢的按下了地上,神光缓释,果然,化为了猴子的模样。 “猴子!” 小龙女看到果然是悟空,大喜,跑到了他的面前:“你怎生变成了那只大鸟?” “贤弟,你……” “猴儿!” 众弟子看到龙女上前去了,犹自还不敢相信,那金翅大鹏雕更如遭雷击一般,呆愣在了原地,好半晌后,才都围了过去。 “猴儿,刚刚那大鹏鸟是你变得?”罗刹女惊讶地问道:“你真的学会了大鹏振翅之法?” 悟空嘿嘿笑了笑,道:“不瞒师姐,多亏了哥哥悉心演化,让我参悟了良久,终于领悟了些许奥妙,却是会了些许爬云之法。” 众弟子闻言,尽皆无语。 谁不知道,金翅大鹏雕的振翅神通,瞬息便有万里之遥远。乃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霞举之术! 就连天仙,也及不上这速度之快。这叫“些许爬云之法”?! 猴子看众弟子的模样,尤其是看到那金翅大鹏雕震撼的模样,心中也觉失言,忙道:“我今虽能变成师哥的模样,但终究还差得远呢。方才一翅,来回不过万里,却比不上师哥振翅九万里的速度!” 金翅大鹏雕闻言,心中这才宽慰了不少,但仍然震惊得很,走到跟前道:“贤弟,你还真学会了我的振翅之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也都疑惑这一点,纷纷出声询问。 悟空道:“却是不好瞒着大家,我自出生以来,脑海中就有条鱼儿,那鱼儿转动时,能够演化过去未来。及至祖师讲学了十几年,更是凭借鱼儿参悟了不少造化。那日师哥衍化本相,我脑海中的鱼儿就动了,让我观看到了许多天地间的玄妙,又参悟了不少时日,才有了些心得。” 悟空说罢,众弟子都好奇:“猴子,你有两条鱼儿这事情,以前也曾说过,但却不知道竟然有这般神奇,能让我们看看吗?” “嘿嘿,当然。本就是要与众位师兄师姐分享的!” 悟空闻说,抖擞精神,顿时,一灰一红两条鱼苗便从他的脑海中出来了,两条鱼苗小巧得很,甚是可爱。众弟子看到了,都觉得讶异。 那金翅大鹏雕问道:“贤弟,这就是你曾说的‘本事’?” “正是!哥哥你教了俺,如今却希望也能让这鱼苗儿帮助你。”说着,那两条鱼儿逐渐衔尾,在金翅大鹏雕的面前晃来晃去地,似乎在演化着什么。 金翅大鹏雕看了半晌,觉得这两条鱼苗似乎的确有玄机,可是怎么看,又都觉得奇怪,参悟不透。众弟子也观察半天,都觉得捉摸不透,唯有青牛、白牛、谛听几个若有所思。 白毛鼠道:“好珍小的鱼苗,倒是可爱得很,只是感觉我一口下去,它们都要没了。” 悟空道:“师姐却不知道,我未来三星洞前,这两条鱼儿却大得很,来了以后,便化作鱼龙飞出去,再回来时,就只剩下了两条鱼苗儿。如此却还大了很多呢,若没有哥哥教我振翅之法,恐怕还没现在这般大呢!” 玉面狐狸讶道:“如此说来,这鱼苗儿还能成长?” “料是如此!” 众弟子啧啧称奇,围着两条鱼苗好一番,还是没有看出什么玄奇。九灵元圣道:“我观这两条鱼苗儿,却有大造化,恐怕真能对我等的修行也有所帮助,只是如今尚未真正长大,因此,才参悟不透。” 黑熊怪道:“那岂不是说,只要这鱼苗能长大,我们也能有所收获?” 金翅大鹏雕闻言,忙道:“列位兄长,适才我听贤弟的话,却说他自学了我这振翅之法,鱼苗儿就成长了。若如此,不如各位师兄师姐都教一教这猴儿,说不定鱼苗就能长大呵!” 众弟子问言,都轻轻点头,觉得此语却对。 只有那白毛鼠目光转动,道:“大雕儿,你口出此语,莫非是你那看家本领被人学了去,心有不甘,想让我们也都被来上一遭不成?” 大鹏雕顿时些许羞怒,道:“我把你个偷吃香烛的死老鼠,如何却跟我过不去!我岂是敝帚自珍的人?何况贤弟虽学了我的神通,岂不是还没有九万里之遥?想来就算学了,也只不过能领悟个三成就已不错了!” “我看未必。猴子才学了多久,都能振翅飞出万里了。估计再有个几天,别说九万里,就算是九十万里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你这‘云程万里鹏’的名号,就得改成是‘云程万里猴’了!”白毛鼠笑道。 “死老鼠,看打!”金翅大鹏雕恼羞成怒,但又觉得白毛鼠说的是真的,自己的神通被学了去,说不得还要反被超越,顿时结起爪子抓去,一爪子抓住了白毛鼠,白毛鼠被他抓了个正着,挣扎了两下,一下子化为本相,咽过气去。 众人一惊:“大鹏雕,你怎地杀了白鼠?” 大鹏雕也是吓了一跳,幸好定睛一看,仔细观察了一番,看出了玄妙,猛地一用力,白毛鼠顿时变作了一只绣花鞋。却原来是白鼠精的遗鞋替身之术。 那白毛鼠丢了只鞋,复在寸丈之外出现,咯咯笑了起来。大鹏雕怒再抓去,白毛鼠向地底下一钻,打了个洞跑了。 两个人打闹了半晌,众弟子都劝阻道:“莫要胡闹了。我看教一教猴子,却也不错。我等都是师兄弟,若猴子本领大了,日后出去闻说,我等面上却也有光。何况鱼苗儿若真有造化,回头也能反益我们!” 众人都如此说,倒没有藏私的意思,大鹏雕闻言,心中方才平衡了许多。 那悟空更是大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师兄师姐们若是把自己的神通都教给了我,那我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白牛笑道:“岂是便宜,我的神通可不似大鹏雕儿那般简单,你若能学会,那也该得是你的造化!” 众人也各自如此说。都觉得,猴子或许参悟了大雕儿的振翅之法,但却未必能参悟自己的。 可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所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都彻底震惊了…… 第一百四十章 功成鬼神惊 原本众弟子都觉得,金翅大鹏雕虽然被学了振翅的神通,但或许也只是偶然。毕竟有北冥鲲鱼的例子,猴子脑海里的鱼儿或许有相通之处。 岂知道,接下来的猴子,竟然一一都学会了他们的本领,甚至,越学越快。 最初学大鹏雕的神通,尚且用了不少时日,而学白毛鼠的天赋时,只用了两三日的时间。 数日后,猴子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只如若袖珍的白鼠。往地里一钻,一下子就遁入到了大地之中,拔下一根猴毛,就变得和本体无二,那替身之法甚至比白毛鼠更加熟练。 又数日,即掌握了蝎子精的天赋,化作一只硕大的毒蝎,把两只前脚变作三股叉,舞得虎虎生风,又将尾巴竖起个勾子,唤作倒马毒,扎了白牛一下,疼的白牛嗷嗷叫,让众弟子皆震骇。 “好个毒勾,连白牛这般皮糙肉厚,竟然都能给蜇疼!”众弟子都看向蝎子精,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惧色,幸好平日里没得罪过这蝎子,而且蝎子精本身也是温柔之人,不曾把毒勾对过他们。 又数日,悟空再学会了青毛狮子的天赋,化作本相,浮现出一只大狮子,若石狮,凿牙锯齿,圆头方面。声吼若雷,眼光如电。仰鼻朝天,赤眉飘焰。虽不如九头狮子的神通,但却不弱九头狮子的巨大,大口吞天,能纳十万天兵。 又数日,又能化作那六牙白象,鼻似蛟龙,一鼻子卷出去,把一棵通天巨树都连根拔起折断了。 又数日,却学了虎鹿羊的左道之法,最无威力,却也有个假象的手段,得以保命。 如此,过了数个月之久。猴子学会了诸多师兄师姐的天赋,能化作他们的本相,演出根源。 变为黑熊时,力大无穷。变为白牛时,气吞九霄。化作蜘蛛时,盘丝结缠。化作蜈蚣时,千眼法光。 好个孙悟空,正是: 宇宙生成混元体,尘世学得圣贤言。 水帘洞里为家业,花果山中作仙猿。 寻师拜友悟神通,炼就变化广无边。 何须三三地煞法,但有九九悟太玄。 又有诗云: 此功名为无极法,未有造化不能成。 先明道心后悟道,若没基础自难通。 身看天地宁神坐,眼观日月坎离生。 阴阳万象入吾体,功成三教任纵横。 轰! 修到深处时,天地声响轰隆,鬼哭神嚎,三界震动。不少人都感查到了异象,掐指推算时,不由得心中一动。只暗自惊讶,这灵猴的天资竟在三星洞被发挥到了极致!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只见铺天盖地,一只硕大的九头狮子横跨在天空上,光芒流转,黑云翻腾。但令人惊骇的是,在他的对面竟然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九头狮子!皆神光环绕,口吞赤焰,没有半点不同! 那两只狮子各放出九个头颅,十八个头颅相互纠缠。风雷滚动,灵气灭散,在三星洞中引发了莫大地声威。 两头狮子纠缠半晌,忽然,一只蝎子手持三股叉,陡然扎向其中一只。眼看那狮子就要被扎中,他陡地身形一变,却化作了一头硕大的黑熊,三股叉砸在黑熊的身上,金铁崩裂,黑熊却自无事。 蝎子精一惊,还未有所反应,黑熊再变化,化为了一头黄牙老象,鼻子一卷,把其卷飞了出去。 远处,一只蜈蚣精现了本相,将露出一千只眼睛,迸放艳艳金光,并伴有森森黄雾,把方圆十余里困在金光黄雾中,笼罩住白象,左右却如金桶,东西犹似铜钟,只在那金光影里乱转,向前不能举步,退后不能动脚,却便似在个桶里转的一般。 白象被困,再一番变化,变成了金翅大鹏雕,双翅扑腾,顿时砂石飞走,让蜈蚣精迷了眼睛。这时,突然又是狂风大作,一道不可抵御的怒风吹到了大鹏雕的身上。却是罗刹女擎出了芭蕉扇,一扇子将其轰隆扇入大海之中。 大鹏雕即化作一条青龙,钻入到了海中,又与海水中的龙女纠缠了起来。 好一番比斗印证,玩玩闹闹,潇潇洒洒,最终其乐融融,皆回到了原处。 众弟子都化作人形,围着猴头,皆笑道:“好猴儿,你学得可真像,果然都掌握了我们的本相神通,现如今,这三星洞中最厉害的却是你了啊!” 悟空和众人一番较量,众弟子都心服口服。却不曾想,半年前还是一只什么都不会的小猴子,仅仅花了这一点工夫,就掌握了如此的大法力。 他却不止能够变作众弟子的模样,还可以化作众弟子的人形。 变成那蝎子精时:锦绣娇容,金珠美貌,美若西施还袅娜,春葱十指纤纤,软玉温香,春意无边,肌香肤腻。 变成那白毛鼠时:一对金莲刚半折,十指如同春笋发。团团粉面若银盆,朱唇却似樱桃滑。 变成那黑熊精时:眼幌金睛如掣电,身壮体庞似风雷。 变成那罗刹女、小张太子、如意道人,亦都恍如真实一般,任由谛听也是难分真假,令人惊羡。 悟空和他们谈欢了一番,道:“诸位师兄师姐,你们不遗余力,倾心教授了我溯源的法门,俺不胜开心,满心欢喜。如今这鱼儿也长大了,却也该分享给众师兄师姐了!”即又把自己的两条鱼儿放了出来。这一次,两条鱼儿果然已不再是鱼苗,一条红鱼,一条灰鱼,虽不甚大,但也到了正常的尺寸。 两条鱼儿衔尾相接,陡然,众弟子眼前灵韵翻滚,道气横现。这鱼儿受了他们神通的养化,如今,却也将造化反哺给了他们! 顿时,众弟子皆意识到了,这是世间难得的大机缘!慌忙都提起了心,纷纷沉浸在了这造化之中。 三星洞中,苏寻轻轻撩起白发,感悟到了洞中弟子这些日子中的相互扶持,心中甚是欣慰。 而当他看到了那一灰一红的两条鱼儿,竟然在悟空自己的领悟下再一次得到了成长时,眼中更是浮现出了欣然激赏之色。 果然是好猴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花中世界 悟空把两条鱼儿释放出来,环绕着三星洞中的众弟子,这一次,众弟子看着鱼儿跃动,都觉得与以往不同。这鱼儿真的反哺了他们莫大的造化。 原本他们虽教了猴子,其实却并没有图什么报答。但是如今却没想到真的会有如此的机缘,也不推辞,忙细心体悟了起来。 这一悟,竟然就是足足数月。 数月之后,众弟子先后醒转。那领悟的浅的,醒的快一些,便自觉与猴子在旁边护法,领悟的深的,则醒的慢一些,等都醒转了,各自高兴时,才意识到已有数月没有秉持功课。当自骇然时,忽然脚步声响起。 连忙回头,果然看到祖师缓慢地从屋中走出,看着他们,眼中浮现出几分赞赏。 “祖师!” “祖师,请恕我等的罪过!” 众弟子忙上前去行礼跪拜,祈求怠学之罪。那猴子见状,也赶紧道:“师父,却怪不得他们,却怪不得他们!是俺,俺把脑海里的鱼儿放了出来,他们为鱼儿所迷惑,方才会如此。” 白牛则说道:“是我们受了猴子的造化,所以才怠慢了,不能怪猴子。” 苏寻看着众弟子接连揽罪,笑了笑,道:“尔等亲爱相持,何罪之有?” 苏寻也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为了怕弟子们以后收不住本性,或会为祸世间,或是大肆堕落,酿成灾祸,亦或是同门相残,自相戕害,因而在三星洞中,他制定的规则十分之严厉,常常为弟子们所惧。所以弟子们察觉到了怠学之罪,才会有如此反应。 而如今众弟子见祖师言辞温和,并无治罪的模样,心中方才纷纷松了口气,却又有一种有些莫名失落的情感。 祖师变得温柔了,但却反而让很多弟子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听到祖师又说道: “尔等近些时日来的所作所为,吾都看在眼里,此乃因缘,故而尔等教悟空本相天赋之时,吾并未阻止,直到如今都有所成,方才出来。” “祖师仁慈。” 众弟子皆俯首,都知道,果然这些年来的动作并没有瞒得过祖师。甚至,也许当初比斗时,祖师就已经看在眼中了。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毕竟三星洞中又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祖师呢? “猴子,你可真厉害啊!半年不见,你竟然领悟了如此强大的神通法力,让我羡慕得很。”旁边,银衣童子走下来,低声对悟空附耳了一句。 金银童子与黄眉童儿三人,因照顾苏寻起居,故而并没有参与到这一次的交互之中,但是他们却也因苏寻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猴儿忙赔笑道:“还是众位哥哥姐姐教得好,我也未曾想到,能有如此的机缘巧合。”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祖师叫道:“悟空。” “师父,弟子在!” 悟空忙跳出来,唱了个大喏:“师父叫弟子作甚?” 苏寻看着猴子,不知觉间,猴子似乎也长大了许多,他微微笑了笑,道:“悟空,你虽得到了一场造化。但切莫觉得如此,便天下无敌了。” “弟子不敢,不敢。”孙悟空忙说道。 苏寻看了看悟空,又环视众弟子,淡淡道:“吾知道尔等都是好意,且各自都有一番本领。但是,尔等的神通法力,看似强大,实则却只是末流。” 苏寻此话一出,众弟子都是一愣。若此话不是苏寻所说的,他们肯定都会不以为意,乃至于怒而反驳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这可都是他们的看家本领! 别的不说,金翅大鹏雕的那振翅神通,扶摇九万里,乃是三界中都少有的大法力,更是被不少人认为是“三界速度第一”,虽此话夸张得很,却也能够看出些许端倪。 九灵元圣的本相,更是随太乙救苦天尊经历了大岁月,九色神光乃是天地灵韵所成。 其余的,诸如白牛的根源,乃是西方众生的苦海。青牛的出身,乃是大化自然的蕴意。亦有伴闻诸多菩萨神仙而生的,如青狮,如白象,如金鱼精。 哪怕是那些根脚浅薄的,例如蟒蛇精、苍狼精、黑熊怪,也都有祖师亲自的教导、点化,岂能说是末流? 但这话是祖师说出来的,众弟子都不敢小觑,忙问道:“请祖师指点。” 苏寻微微点头,指了指树上的一朵桂花,道:“尔等看这花。” 众弟子都顺着看去。却见这花: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梅定妒,菊应羞,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何事当年不见收。 端的好看。但却无玄奇,只是普通的一朵花。在三星洞中,如此的花儿数之不尽。 他们看了良久,道:“祖师,却不知这花怎生?” 苏寻问道:“你们说,这花与这天地有何区别?” “这……” 众弟子面面相觑,还是不解其意。 苏寻轻轻一指,点在花上,顿时,桂花飘浮出了无尽香气。陡然,光芒一闪,那桂花在众弟子的眼前变得无穷巨大了起来,很快竟然没过了众弟子的身躯。 霎时间,场景一变,众弟子就发现自己身处于另一片天地之中。此处: 映林映日一般红,吹落吹开总是风。 四季温暖无变化,五行合归若始终。 众弟子顿时哗然,抬起头来,却看到祖师正在那“天外”,无穷巨大,俯视着他们。当即意识到了,他们竟然都在这花中世界! 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下一瞬,眼前场景又是一变。却是苏寻挥手间,众弟子已重新从花中出来了,看着苏寻,只觉得满是恐慌。 苏寻又重复问道:“如今,尔等却又觉得如何?” 众弟子闻言,没有继续沉湎于低落和恐慌,俱都强自平静了内心,重新思索了起来。 这一次,却与之前不同。 如果说之前他们觉得这只是普通的一朵花,而如今,见识过“花中世界”之后,他们却又觉得,似乎这花与天地也没有什么不同。 花中的世界,不正是另一方天地吗? 若说唯一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没有他们所处的天地繁华,少了许多气象,但是本质上却是一样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满眼红尘皆天地 众弟子想了许久,龙女说道:“禀祖师,我曾闻佛经,其中却有记载:佛土生五色茎,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这花中世界,或许便是另一片天地,并无什么区别。” 苏寻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微尘之中有世界,世界之中有微尘。此花,与天地并无不同之处。正所谓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微尘世界中,亦有无数生灵,因此沙中世界,亦是世界。” 众弟子都点了点头,觉得其中的话语的确很多,有莫大的道理。 仔细思索了半晌,突然不少弟子回过了神来,有金鼻白毛鼠问道:“祖师,你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们的天赋神通,也和微尘世界的生灵一样?”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醒。 是的。 方才身在那花中世界时,他们也有人尝试过用神通攒动,想要从中逃脱出来。但是,却没有任何成效! 因为身陷于花中,其实就是陷入到了另一方的天地。就好像那金翅大鹏雕,一振翅可以飞翔九万里之遥远,可是天地何止亿万万里?他就算振翅到累死,也不可能飞得出一方世界! 重新回过神来,众弟子看向苏寻的眼中所有的仅仅是钦服。 不愧是祖师! 什么是大法力?这,才是大法力! 也难怪,祖师会说他们的天赋都是“末流”了。 悟空也察觉到了这点,原本学了神通造化的大喜之心,也消了许多。 当即跪倒在地上,拜道:“师父,师父!求您垂赐,把这一指天地的神通,也教给徒儿罢!” 苏寻闻言,当即笑了起来:“你这个猴儿,当真是贪心得很。学了他们的天赋还不知足,却想要学这门造化,却不知你能否学得会?” 众弟子闻言,顿时意识到了,祖师这是要授法啊!也赶紧道:“求祖师教授这门大法力!” 一指能够把一朵花化为一方世界。此等大法力,才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神通”啊! 一旦进入到了这沙中天地,任由你神通广大,天赋无双,又能如何?终究不过是无法逃脱!原本他们低落的很,但现在,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毕竟,他们有了希望! 苏寻微微颔首,道:“也罢。尔等与我在三星洞中修行了如此多的时日,这便是有缘。何况,尔等这么多时日来,虽然心中尚且也有野性难驯,终究是规诫住了,又有一片赤子之心,面对悟空时,可以倾囊相授,不藏私心。却也能听闻得了吾的道法了,便随我一同去瑶台罢!” 众弟子大喜,忙在三个童儿的牵引下,一同去到了三星洞中的瑶台之下。 苏寻在童子的服侍下踏上了瑶台,环视众弟子,问道:“正所谓:如想悟道,需先识道。说法之前,我还需让你们能明白个真切。你们可知道,为何悟空能够轻易便学会了你们那些个根源天赋?” 此言一出,众弟子都愣了一下。 他们虽然和猴子交互印证了许久,倾囊相授,没有过任何藏私,如今也知道猴子能够掌握他们的本相,但是,却始终不明白这件事情的原因,只觉得佩服得很。 可如今苏寻问了出来,却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老实道:“求祖师赐教!” 莫说他们,就连猴子,也是一样。 苏寻道:“很简单。因为,你们的天赋虽然有许多是与生俱来的,但却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而是皆由天地造化所演化出来的。” 众弟子愣了一下,不少人隐约仿佛抓住了什么,但是却不甚真切。 罗刹女问道:“祖师可否说的再明白点?” 苏寻颔首,道:“自那混沌分时,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天地再交合,衍生出了山川河流,高原盆地。进而,万物皆生。有生灵化于大海之中,则生鳍。于古树之上,则生翅。若生于平原之上,则需健步如飞,方便奔腾纵跃。若生于丛林之间,则要五感灵敏,身形软柔,易与隐蔽。此乃造化之衍生,生灵之本能。即便是火山熔浆那般险恶的环境之中,亦有生物,可以依存。” 众弟子这一次,大都听明白了,转念间一想,似乎果然如此。 何为“天赋”。 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实则不过是因天地形态而生的。若天地一片单调,他们也便不可能拥有这许多的天赋神通了。 无论是金翅大鹏雕也好,孔雀也好,凤凰也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这些生灵之所以与生俱来便有着大神通、大法力,这绝非是偶然的,而是因天地之后出现的“必然”的。 不过,这与猴子能学会他们的本相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寻很快便解释了他们的疑惑,道:“生灵之所以有天赋,所为的,不过是先天无意识的领悟造化,并且得以改变自己,令自己适应这片天地。而修行者难得的,也是这一份‘适应’。”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继续道:“而悟空之所以能够领悟你们的天赋,正是因为他适应了你们的天赋,他明白了何为‘一’,所谓‘一’者,在道之内,在心之外。一即为全,你们的天赋就算再独一无二,终究也引道法而生的。因此悟空可以从‘一’中追溯到你们的根源,从而掌握你们的本相。但是,这终究是舍本逐末的方式。” “若想要逐本,则不要看执着于衍生后的天赋。而是将目光放在天地,放在‘造化’之上。届时,一法通,则万法通。名悟道极致时,可轻易一指开天,滴水化沧海,微尘成世界!” 苏寻说到这里时,众弟子中,已经有诸如九灵元圣、白牛、青牛这般有大见识的,明白了他所要教的是什么。 不错。 苏寻要教的,正是他曾一度跟随老子时所学到的! 那便是……造化道! 众弟子连忙求问道:“既如此,我等该如何去做?” 苏寻笑道:“很简单。正所谓一花一世界,花中有天地,微尘中也有天地。这天地上的风雨雷电,自然造化,皆蕴藏着无限的天地。你们所要做的,便是像我方才那样,去领悟。领悟一粒微尘,也贯通一颗星辰;领悟一滴露水,也贯通一片沧海;领悟一朵桂花,也贯通一个世界。若能如此,必能得大造化也!” 第一百四十三章 造化道 苏寻此话说出之后,众弟子都有所领悟。不过自个人的天赋,领悟的却又有所不同。 他们仔细想想,都觉得,这当真是难得的至理名言啊!为何天分三界,地有六道。又为何世间有如此多不同种类的生灵?魂灵皆是一样,怎生天赋却有所不同?其实,这便涉及到了苏寻的天人大道! 苏寻跟随老子所学的道,乃是“观天明理”。而后在南瞻部州看到的人道,则是“悟己明心”。但这说起来简单,实则却是极为困难的一件事情。 就好像老子在函谷关时仅仅一个“道”字,就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不同的感悟一般。如今的苏寻,自然远不如恩师老子。但是他的天人大道,却也并非单调。 众弟子虽听了苏寻的言语,但各自领悟的思想,却又不同。沉浸了好一会以后,不少弟子还是摇了摇头,总觉得抓不住要领。 亦有弟子开始对苏寻发问,询问造化道的其中细节。譬如,为何一滴露水能看得到沧海?亦譬如,为何要观测天地微尘。苏寻即说道:“这天地间的一切气象,均是由造化产生的。物象虽不同,但天理却相同。世分五行,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而万象的道理也是如此。尔等存在中多有生灵,应知道生灵当中亦有相生相克,若遇到天敌,即使有天赋神通,亦不能胜也。” 对于苏寻的此言,众弟子都觉得很有道理,就好像那蝎子精,虽神通广大,终归也会被昴日星官的本相震死。即使三星洞内的众弟子都已有所悟,但未悟之前,也知道相生相克的道理。 便有人忙询问该如何解决。 苏寻便在瑶台之上,令弟子奉茶,自己则细细道来。 只听他: 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细细道来千万家。把那天地气象都来数,将那人间兴衰都言他;妙通天机玄真理,心生两仪气未发。大道至简却难细述,说来说去也如镜花;转眼已是三月后,声闻灭矣空涂鸦。 苏寻这一番讲道,答复,耐心教导。不知觉间,亦有三月有余。 众弟子从这一番讲道之中,当真是学到了许多,自以为都明悟了大造化,学到了大神通。 但见那: 大鹏金翅雕通悟了阴阳二气,九头元圣儿炼化了九色神光;金鼻白毛鼠通晓了六通法力,大力牛魔王明悟了变化无央; 罗刹女把芭蕉扇融为一体,张太子铸了把飞楮白枪;蟒蛇精修了颗混元宝器,黑熊怪自生铠甲辉煌。如意仙吐出了三昧真火,蜈蚣妖胁下有千眼神光; 孤直公却不喜争强斗狠,拂云叟只愿看寒食怜香。杏花女把那瑶琴来奏,凌空子执棋说天圆地方。 青狮同白象悟了法天象地,虎鹿羊三仙明了古今岐黄。玉面狐狸愈发娇媚明艳,金鱼精论法斑豹苍狼。 金银儿炉火正旺,黄眉童思称大王。竹节七狮也来旁听,领会浅薄无孤芳。 吾道言毕何人悟?自鸣得意甚荒唐。即便说到星云灭,未能自悟亦迷茫! …… …… 苏寻一番大法讲完,看到斜月三星洞众弟子各有所获,但却微微叹了口气。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他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仔细地讲述了天地至理,大奥玄机。然而三星洞的众弟子却并没有几个人真正地明悟“造化道”,或许,唯一希望的也就是把这颗种子埋在他们的心中罢,或日后能有所领悟,就已经让人欣慰了。 是的。 虽然苏寻第一次破例,将真正的大法力教授给了三星洞的众弟子,并且耐心讲解了这么久。三星洞的众弟子也都各有所得,各有所获。可是,真正能够理解、明悟的人却少之又少! 大道就在自己的身旁。甚至,人本身也是一种造化。但是这句话说出来简单,能够感受到,明悟到,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三星洞的众弟子天赋都很不错,然而,终究是无法轻易明悟! 苏寻愈发感受到了恩师老子的高深莫测。 若是让老子来教授这些弟子,定然会比自己好千万倍罢! 毕竟,自己便是天赋平凡之人。却也能够在老子的不言教导下,一日千里,进境神速。 “罢了。” 苏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或许这便是“无缘”吧。自己的造化道,目前能够真正承继者,却唯有杨戬一人! 至于三星洞的这些弟子。因为自己的讲解,的确受到了莫大造化,神通强大了许多,法力也增长了数倍,甚至有人因此而悟到了天仙道果。 可是…… 因造化而得益,终究不是造化本身。即使神通再强大,也仍旧是苏寻眼中的“舍本逐末”。 众弟子看到祖师叹气,心中都是一震,但仔细看望了许久,也都发现了,虽然因“造化道”,他们或多或少都得到了机缘,胜得过千年万年的苦修。但是,却仍旧没有达到祖师理想中的讲述到的那样,一个个都很低落,顿时有一种羞愧感涌上心间,只觉得辜负了老师的厚望。 忽然,就在这时。 “呼……呼……” 低微的鼾声响了起来。 众弟子原本交头接耳,但因听到了苏寻叹气,一时鸦雀无声了起来。也因此,这鼾声虽然低微,如此却甚是响亮。 他们都一愣,不由得看向角落,却见,在角落里,一只猴子正四仰八叉躺在蒲团上,却已然睡着了。只是众人都在忙着领悟造化道,自然没空去看他。 龙女也是愣了,龙女方才也一直思索着造化道,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脑海中的佛经,一时,竟沉溺在了佛经之中,未能自拔。也因此,没有注意到猴子在睡觉。 她连忙轻轻推了推猴子,但平时机警的猴子此时竟然没有醒。众弟子忙看向祖师,果然发现祖师的脸黑了下来。 “悟空。” 苏寻轻轻开口,顿时,声音响起,将猴王的美梦打断。 猴王一下子醒转,茫然四顾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了苏寻的脸上,道:“师父!” 苏寻问道:“我在这里讲述天地大道,你如何却昏沉睡了下去,不听我讲?” 悟空忙道:“请师父恕罪,但,我正是按师父所言,去体悟造化呀!” “哦?” 苏寻目光一闪,问道:“此话何意呀?” 悟空道:“师父你说了,世间的一切都是造化。微尘是造化,露水也是造化,星光是造化,荒漠亦是造化。既然如此,我做梦,不也是造化的一种吗?” 苏寻眼中闪逝过了激赏之色,随即隐去,道:“你个贪睡的猴子。轻慢我之妙音,倒是自有一番歪理,却饶不得你,即逐出学台罢!” 第一百四十四章 银河一任疏星渡 众弟子闻言,连忙拜道:“请祖师恕罪,这猴儿许是太累了!” 龙女也赶紧求情道:“这些时日来,猴子一直忙着参悟神通,已是许久未睡,恐怕疲劳得很。他平日里最是恭敬好学,却从未轻慢过学问,请祖师恕罪!” 悟空挠了挠后脑,似乎有些奇怪。 苏寻道:“话虽如此,但仍不可不罚。”众弟子顿时心中一紧,正担心时,又见祖师咄的一声,跳下高台,手持戒尺,指定悟空道:“泼猴顽劣不堪,却轻慢我之妙音。虽有几分道理,却也该打。”走上前,将悟空头上打了三下,把猴子打得坐在了地上:“就罚你闭门思过三日,以儆效尤!” 众弟子看祖师没有过多责难,顿时都松了口气,又觉得,祖师真是比以前温柔了太多了,如此轻慢道法,竟然只打了三下,又禁闭三日,就当做无事。但是祖师越温柔,却反而越令有些觉得弟子莫名的不安。 正待细想,忽然又听到了祖师的声音:“我之造化道已然讲完,尔等皆回去自行领悟罢。若有受益,是尔等的福分,若无受益,也当自行摸索,勿要求助于他人。” 众弟子闻言,目光一肃,恭声道:“谢祖师传授大法!” 苏寻点了点头,屏开三个童儿,自行倒背着手,走入里面,将中门关了,撇下大众而去。 众弟子都围了过去:“你这猴儿,十分无状!祖师传你道法,如何不学,反而闷头大睡?可不是舍本逐末了吗?” 悟空本欲开口辩解,但想起了之前祖师的动作,只是眉头微皱,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便赔笑道:“众位哥哥姐姐说的在理,俺知罪了,俺知罪了。” “也好,你这顽猴儿禁闭个三日,我们倒是能清净不少!”众弟子也都笑道。 三星洞的处罚向来严厉,猴子轻慢道法,竟然只罚了闭关三日,闭关只是没有吃喝,又不需做杂活,反而有几分闲趣,不少弟子都觉得祖师偏心了。 众人便都散去,自去体悟祖师教下来的造化道了。虽然,造化道高深莫测,难以领悟。但因为囊括广大,他们却能够走上正轨,一点一滴地去追溯这道法,学祖师所说的去领悟,并且有希望有朝一日一定能够走到终点。 就连龙女也不例外,这一次并没有再跟着猴子,只是和猴子言语了几句,便重新回到居所里去领悟脑海里的佛经了。毕竟,猴子又没有受到什么严厉的处罚,倒也没必要太担忧。 然而,猴王这一天晚上,却并没有乖乖禁闭。 当夜,银河当空,星辰璀璨。 约到子时前后,悟空轻轻的起来,穿了衣服,偷开前门,躲离大众,走出外,抬头观看。 正是那: 月明清露冷,八极迥无尘。深树幽禽宿,源头水溜汾。 飞萤光散影,过雁字排云。正直三更候,应该访道真。 悟空从旧路径至后门外,只见那门儿半开半掩,便暗自想道:“老师父果然注意与我传道,故此开着门也。”即曳步近前,侧身进得门里,果然看到祖师端坐在蒲团之上,映着星光、月光,轻轻抚摸着怀中的斑狸,虽有凡尘气息,恰似神仙中人。 舒开两足,口中自吟道:“难!难!难!道最玄,莫把金丹作等闲。不遇至人传妙诀,空言口困舌头干!” 悟空应声叫道:“师父,弟子来了。” 苏寻微微点头,果然这猴子聪慧得很,通晓了自己的玄机。 他寻轻轻起身,将猫儿放下,走到猴王的身旁,道:“悟空,与我一同出去走一走。” “是,师父!”猴王连忙应声,跟在了苏寻的身后。两个人从房屋中走出,来到了瑶台,又往前走,看到了一处清潭。 清潭的远处,则是一个茅屋。 这清潭和茅屋始终在三星洞中,但众弟子皆不知道是何人搭建的,只以为是原有的建筑,并未在意。此时,月华如水,透在清潭上,一朵朵莲花在其中若隐若现,相互照映,月水交互,美不可方。 苏寻看着这美景,微微颔首,道:“悟空,你可知道为何我三星洞规则甚严?” 猴王道:“是为了匡诫弟子们心中的恼性儿,以免日后惹下什么祸患。” 苏寻道:“果然是个聪慧的猴儿。不过,规则越严,越容易禁锢一个人的本心,虽无祸患,却也的确过于保守了,往往容易陷入条例之中。” 猴王闻言,目光转了转,道:“师父,你的意思是说,要我们放开本心,不要拘泥于外在的表象?” 苏寻道:“天地间本就自有规则,一切生灵莫不能逃脱得了。若能感悟,顺天而为,则有大机缘。若不能感悟,逆天而行,自有上天的惩罚。我之所以过于严厉,便是不希望弟子们在外受到天罚,只希望能在三星洞把责罚领受了,便也算得上是一番好事。虽是让汝等放开本心,却并非是遵从欲望,而是遵从天性。” 猴王仔细斟酌了良久,觉得有些想得通,又有些想不通,最后若有所思地说道:“既如此,以后什么事情倒是可以不必考虑太多,只怕师父责罚。” 苏寻看着猴王,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感慨,道:“今后或许吾便不能责罚于你了。” 猴王闻言,思索片刻,陡然心中一震,道:“师父,你……难道要离去?” 苏寻道:“悟空,你离家这么久了,难道不想念你的猴子猴孙吗?” 悟空满眼堕泪道:“上告师父,我离家有三四十年矣,虽是回顾旧日儿孙,但念师父厚恩未报,又岂敢离去?” 苏寻笑道:“呵呵。你这猴儿,倒有几分忠心。不过,世间有聚便有散,有合即有离,虽是人间苦楚,亦是难免的定数。更何况月明星稀,为师又岂能阻你道路?你我的缘分终究会尽的。” “师父此话不对!你永远都是俺的师父!”悟空连忙扒住苏寻,道:“就算真的有离别之日,我也不会忘了师徒的情分!” 苏寻看着猴儿,眼中浮现出了几分仿佛之色,微微点头道:“不错,缘有时尽,但分不会尽。即使终于有离别之日,你我却总有几分师徒之情。” 第一百四十五章 飞鱼攒簇玲珑舞 悟空哀求良久,最终苏寻宽慰了一番,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苏寻道:“猴儿,你日间曾说的那番话,实则乃是至理。只不过个人有个人的道,你的道,未必是别人的道。你能‘悟空’,但别人未必能够‘悟空’。所以你无须在意别人的颜色,也不要对别人加以颜色,若如此,即便不悟道,也终会得道,望你能不失本心,打破冥顽。” 悟空闻言,深深地牢记了苏寻的话,他仔细想了想,又不自觉欣喜了起来,道:“师父说的很对!我在南瞻部州学了几年书,也曾想做个人,但后来离了南瞻部州,渐渐恢复天性,就觉得更加快乐。来到三星洞后,一时受规则束缚,但从未有日间梦中的超脱感,如今我却觉得,当真是快乐得很!” 苏寻笑道:“这正是你的道。原本我希望你能够走我的‘一’,但如今看来,你亦有了自己的‘一’。也罢,日后如何,却看你自己要怎样做便罢,只是不要忘了这天地的规则便是。” 悟空顿了顿,又道:“可是师父,我希望以己及人,自己修行,或不需要悖逆许多,可是一旦涉及到太多人,终归难免会违背天心,如不加以颜色,该如何及人?” 苏寻道:“若如此,便看你自己的法子了,须记住不可强加,万事都有转圜的手段。你要坚守你的宏愿,可以己及人的事情本就是艰难无比,又岂能没有困难便能够成功的?” 悟空想了想,笑道:“师父说的是,师父说的是!若如此,那我定会想到好办法,不去改变别人,要么改变自己,要么就改天换日!” 苏寻用拂尘把儿猛地打了一下猴头,笑骂道:“好个心比天高的泼猴儿。休得胡言,反遗祸于我!” “不敢胡说,不敢胡说了!”猴王捂着头说道。 两人谈笑了许久。 苏寻渐渐正色,道:“悟空,如今你虽然修到了许多弟子的本相,但毕竟太杂,并不统一。就仿佛是一会看月,一会看云一样,并没有一个主旨,一个本质。甚至你本身都未通根源,铸神体。只是仗着天生灵韵,才能有此力量,对凡人当然通天,但对真正有见识的人,却是浅薄得很。” 猴王闻言,连忙跪倒道:“望师父大舍慈悲,传我正道罢,永不忘恩!” 苏寻道:“正道在你自己,要得自己开创才行。不过,帮助你悟道,我却有两门根源法。这两门根源法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可以让你先有几分自保之力,你若无开创之法,便先铸了神体,通了根源。再慢慢言及其他。” 悟空忙道:“请师父垂悯,把这两大根源法都教授弟子罢!” 苏寻道:“你个贪心的猢狲,岂不知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这两门根源法,行法迥异,却不能全传给你,你自选一样,我教给你便罢。” 悟空问道:“既如此,这两门道法都是什么?” 苏寻颔首道:“其一为太一道,乃一元数,反本还原,逆塑混元;其二为大罗道,为万象数,发散天地,包罗世间。此两者皆可以成就道果,你要学哪一般?” 悟空想了想,道:“大即是强,多便是好。弟子愿学多的,学多的,就多里捞摸,学一个大罗道罢!” 苏寻哈哈笑道:“果然便是因缘际会矣!不错,你脑海中的鱼儿,却正是该学这大罗道。日后把你身上的万象都演化了,自能不生不灭,通天彻地也!” 苏寻言罢,一指指向猴王。顿时一点灵光乍现,下一瞬,悟空眼中的世界突然发出了大片青光。 天地,变了。 光芒乍现,不断地向四周扩散,最终消散之后,悟空眼中的世界已非方才的样子! “师父,师父,鱼……好多鱼,怎生有着许多的鱼儿!?”悟空双眼浮现出了晕光。 因为在他的眼中,竟赫然发现世界上到处都充斥着一条又一条的,数之不尽的鱼儿! 苍天是鱼儿,大地是鱼儿;星辰是鱼儿,明月是鱼儿;潭水是鱼儿,茅屋也是鱼儿。就连自己,也变成了一条鱼儿! 天空之上,两条巨大的鱼龙衔尾交接,缓慢地转动着。那两条鱼龙占据了正片苍穹,无限巨大。就连九头狮子在它们的面前也显得渺小了许多……它们便代替了天空,在播撒着无数条的鱼苗。而世间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似乎也都是它们播撒出来的。 悟空顿时迷迷糊糊了起来。他仔细看向师父,幸好的是,师父并没有变成鱼儿,或许如今这个世界上,也只有师父还没有变成鱼儿了。他便知道自己眼中的无数条鱼儿,都是师父弄出来的。 这些鱼儿形状各异,有的是红色,有的是灰色,有的是青涩,有的是紫色。也有的五彩斑斓,颜色不一。猴王发现自己脑海中的两条鱼儿也混杂在这些鱼儿之中,开心畅快地游动着,可是原本应该是比较明显的它们如今却隐匿在了鱼群当中。 是的,正因为天地间到处都飘满了鱼儿,所以他脑海中的鱼儿反而并不如之前那般显眼了! “师父,这许多的鱼儿是何道理呀?”悟空迷惑了。 苏寻笑道:“猴儿,仔细领会。这,便是为师传授给你的大罗之道!你从今日开始,要好好地去体悟这宇宙中的无数条鱼,直至学会了大罗道,证就道果,方才作罢。” 猴儿更迷惑了,他不由自主地踏出一步,结果陡然脚下一滑摔倒在了地上。 是呀,自己也变成了鱼儿,鱼儿只有尾鳍,又怎能走路呢? 猴儿在地上扑腾了起来,扑腾了几下,又觉得奇怪。自己不是猴吗,怎么变成鱼了?他大口吞吐着空气,却发现空气中,似乎也有许许多多的小鱼,被自己吸入体内,吞服了下去,当即觉得惊奇。 又抬起头来,正要询问师父,却发现,师父已经回转身去,回到了屋子中。 第二天,众弟子出门早课的时候,却看到一只猴子在地上不断地扑腾着,又翻着白眼,好像气绝了似的,忙过去一番照料。 第一百四十六章 梵气弥罗融万象 众弟子出门早课,看到猴子这副样子,一个个都连忙围了上去。 这猴子不是被关禁闭了吗,怎么擅自出来了,却在清潭旁边翻白眼? 过去想办法救治了半天,悟空缓过几分气来,眨了眨眼睛,意识重生,却发现眼前竟然是一条小巧的白鱼。 他坐起身来,不由自主地摸向白鱼,却听那白鱼口吐人言“呀”了一声,紧接着一口咬了一下猴子的手。 “猴儿,你却作甚?”却原来是那金鼻白毛鼠,被猴子一把抓住了鼻子。 “诶,小老鼠?怎生变成了鱼?” 猴子也愣了。 他更懵了。忽然发现天空中,一条长着翅膀的大鱼神速飘来,一瞬便来到上空,纵驭金光,携带云气,落下来时,祥云散开:“贤弟何如了?”却发出了大鹏雕的声音。 猴王顿时意识到,原来,不仅仅是天地万物和自己,连三星洞的弟子们也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鱼儿! 却见,那蟒蛇精是条灯笼鱼,黑熊怪是条胖头鱼,蜈蚣精是条多目鱼,蝎子精是条乌鳢鱼。 元圣儿鲶鱼长九头,牛魔王鳙鱼长双角。小龙女是条大青鱼,金鱼精却是银水蛟。 看着三星洞的众弟子,真的变成了各种各样的鱼儿,猴王却忽然悟了几分,仿佛意识到了一些师父如此做的意蕴。但是仔细想了想,却又想不真切,最终便不再深思,摇头挥散了思绪。 “师兄师姐们,你们却不知……” 猴王将事情简单地说明了一番,言及自己如今眼中的一切都变成了鱼儿,弟子们啧啧称奇,都觉得很奇怪:“猴子,你却不是看鱼儿看得魔怔了。你脑海里有两条鱼,就自己也变成了鱼,把我们也变成了鱼?可我们却并未变成鱼,在我们看来你也是一只猴啊!” 众弟子都不由说道。 那罗刹女走上前去,猛地抓了把猴毛,哗啦拔将下来,疼的猴子直嘶风:“你这罗刹女,怎拔俺的鱼鳞!诶?” 悟空一看,那被拔下来的鱼鳞,却变成了几条鱼儿,飘舞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他便知道了,原来,只有自己的眼中改变了,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个样子。 是自己的眼中,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鱼,而为一的例外,只有师父! 可是,自己看到的难道不是“真实”?世界是如之前一般的模样,还是说如今的现在,才是真实的世界? 或许无数条鱼儿,才是世界的真相。生灵眼中所看到的,只不过是自己认为的,由意识附加过的内容罢了,却未必是真! 猴王沉思了起来。 思索了片刻,众弟子看猴子犹自不能站起行走,便说道:“猴子,你若觉得你是鱼,却为何能在岸上扑腾,却不干涸死?” 猴王顿时目光一闪,道:“言之有理。我在岸上,既能呼吸,那说明天地到处就都是如若大海一般,那我为何却扑腾来去?” 想到这里,尾鳍一动,却觉得周遭果然变得都是水一般的柔软温和,一拍一跃,就自有地翱翔了起来,在一下子就游到了半空上。 众弟子顿时目瞪口呆:“猴子,你!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若说爬云飞翔之术,乃是粗浅的法门。众弟子中有不少人都会,可是,猴子却并没有爬云,也没有飞翔,亦没有变化出类似大鹏雕的翅膀。他就是自然而然地双腿一蹬,就仿佛超脱了天地的限制一般,自然而然地在空中游动了起来。 这……简直是见了鬼了! 却见猴子哈哈大笑了起来:“好玩,真好玩。天地间有如此多的鱼,也有如此多的水。这般有趣,却又计较那许多作甚?” 只看到,猴儿游玩,逍遥自在,时而飞上青空,时而遁入大地,时而在潭水中,与莲花嬉戏,时而在白云间,同燕雀飞扑。 忽然,那猴子飞到了一棵古树之上,那古树竟然柔软地摆动了起来,仿佛为猴子所感染,轻轻地抚摸着猴子。猴儿眯着眼睛享受了一番,却转而略过花丛。 等其再出来时,万花攒簇,簇拥着猴子一同向天空飞去。 这一次,花朵如若无尽集雨一般,围绕着猴儿,在天地间自由自在地畅快。花朵越聚越多,不,及至再往后时,已不仅限于花朵了。 飞沙走石,风雨雷电。沧浪泉水,渺茫云雾。甚至再往后,那天地间的生灵,如萤虫、蜉蝣、蜜蜂、鱼蛉。如大雁,蓬雀,飞鸟。 再往后,甚至是游鱼走兽,乃至于是三星洞中的狼虫虎豹,皆在这灵韵之下,与猴子飞了起来,凝成了浩浩荡荡地一股势力,若风暴、若狂沙。铺天盖地,席卷洞天! 众人震惊! 这猴子到底是得了什么造化!? 明明没有驾驭法力,没有捏出法诀,更没有变化出什么法相。可是,却可以再自然不过的,引发如此莫大的声势。浩浩荡荡的,渐渐地甚至席卷了整个三星洞,把那碧波起舞,让那蓝天飞跃。甚至若非是在这三星洞中,众弟子都会怀疑他会不会把三界都搅得一团乱! 别的不说,单说那集聚繁华的大法力,就已然是惊世骇俗了。花草树木都簇拥着猴子,就连那些凡兽,也可以如若神仙一般跟随着猴子翱翔。这,已然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他们皆意识到,猴儿又看到了什么人未可知的大机缘了!难道说,这也是祖师传授的造化道? 说起造化道,众弟子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领悟,但每个人领悟的,都不同,亦有相同之处。而如今猴子却把自己看成了一条鱼儿,这般的造化道,却迥异于所有人。 但无论如何,众弟子都感觉,猴儿当真是得到了大造化! “师兄师姐们,你们也都是鱼儿,何不与我一同在天地间畅玩一番,戏耍游赏一遭!?”这时,猴子的声音在众弟子的耳中响起。 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若说飞翔,他们自然也不是不会,可是像猴子那样,却是太难了。就连金翅大鹏雕,自然飞翔不成问题,可又岂能那般自然地遁入地上? 正迟疑间,却见猴子一挥手,顿时,天地中无数灵韵如若活了一般,呼啸若沧海似的,席卷了众弟子。温暖包裹住了众弟子,他们脑海中都是有一瞬空白,下一瞬,除了九灵元圣、白牛、大鹏、谛听这几个法力深厚的,竟都不自觉地双脚离地,飞略到了空中。 自己明明没有动用法力呀!? 可是这飞翔,为何如此的熟悉? 不,不仅仅是飞翔。 上天,入地,下海,登极,出云,落山,翩飞,起舞……这些原本需要神通法力才能做得到的。如今却让众弟子感觉到了本能,仿佛与生俱来一般! 他们都意识到了,这,是猴子给予他们的!可是,猴子又为何能如此?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拿捏日月 却说猴王与众弟子在天空中嬉戏游玩,初时,众弟子都还自满腹疑惑,但被猴子的天性吸引,渐渐地,也觉得不必在乎那许多了。 反正祖师一定看在眼中。说不定,这一切的造化都是从祖师那里得来的呢。 于是众弟子便放飞自我,包括九灵元圣、谛听等人,也自由自在地随着猴子翱翔了起来。 这一翻飞,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但随着畅游自在,众弟子都沉浸在了那莫大的造化中,只觉得心神一片通明,无比地快乐,无比地自由。因此,时间倏地流转,恍惚来去,不觉竟有半年时间。 忽一日,猴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众弟子皆抬起头,却发现天空中有无数条鱼儿凝成实质,半实半虚,通彻明亮,无数条鱼儿仿佛脱离了天地之间的规则一般,朝着猴子蜂拥涌去。 那些鱼儿源自风中,源自雨中,源自云中,也源自花草树木之中,更源自三星洞的众弟子身上! 是的,那些鱼儿是从世间的万象之中浮现的。当鱼儿愈发涌入到猴子的体内,猴子的气势便愈发强大,忽地一顿。天地赫然一清,下一瞬,那无数条鱼儿都归于猴子的一身。 却见悟空在天空中连续翻了几个跟头,落在地上。世间一白,刹那的明亮过后,众弟子不觉失衡,皆从那大造化中醒转归来,失去了重力向下坠落。 正惊慌间,猴子一挥手,又无穷造化弥漫,反哺三星洞中的万象造化,轻轻地拖住众弟子,安然落在了地上。 众弟子方才醒转。猴子,果然得了大神通!他此番畅游天地,果然非同小可,出手之间,竟然隐约有了几分祖师的风采! 皆上前问道:“猴子,你这是什么造化?如何这般神奇!” 悟空环视众人,他眼中金光闪过,才发现如今眼中清明,天地皆恢复了原样。那风是风,雨是雨,云是云,众生是众生。 不过悟空半年来已习惯了鱼儿的世界,如今却已知道,即使天地恢复了原样,但那些鱼儿仍旧存在着!那些鱼儿在眼中仿佛,轻易挥洒便能够波动。这便是大罗道,这便是“以自己发散于天地”的大神通! 如今猴子虽未彻底掌握,却也已经是初窥门庭了,仅仅是这初窥门庭,便已令他得到了通天彻地的神通。 猴子面对众多的师兄师姐,道:“却教诸位哥哥姊姊得知,我这门神通,唤作大罗道。究竟是什么却也难说,只是如今却已有所掌握,那几般儿都会了!” 众弟子皆奇道:“大罗道?吾等只听说过大罗仙,莫非猴儿你已成就天仙了?” 悟空道:“俺也不明白什么是天仙,但上通得神霄,下知晓幽冥,翻手可摘取日月,覆手可拿捏山海,更有无穷变化,擅发自如,如此可算是天仙?” 众弟子听得瞠目结舌,面面相觑。这猴子是认真的吗?知神霄,通幽冥?摘取日月,拿捏山海?就算是九灵元圣,也做不到如此吧! 如此倒不算是天仙了,因为天仙也绝没有这般法力! 众弟子都不信,以为猴子在吹牛,说道:“你这猴儿,大话倒是有一番,你试演演,让我等看看!” 悟空闻说,抖搜精神,卖弄手段道:“众师兄请出个题目,要我变化甚么?” 罗刹女有意刁难道:“你说能摘日月,拿山海。搬山的神通虽然强大,但也并非是做不到。或可请敕令,让山神来运,亦或是你化作白牛的本相,也能搬运一座出来。但还从未听说过何人拿得了日月,既如此,你便拿个太阳与我等看看罢!” 悟空笑道:“姊姊如此说,俺便试一试。”言罢,忽地纵跃而去,伸手一览,赫然天空中一暗,无数气象升腾变化,繁星点缀,虽有星辰光辉,太阳却凭空不见了! 众弟子大惊,仰面喊道:“猴子,你作了什么法子,怎生真将太阳遮蔽起来了?” 悟空驾驭个神通,复回到地上,道:“太阳如今却在俺的手里呢!”把手打开,却见悟空的手上有一只三足的金丝雀,掌握大小,却如同凡雀一般。 众弟子稀奇,皆不信,看向悟空道:“这便是你说的太阳?怎生是个麻雀!” 悟空道:“这俺却不知了。但在俺看来,它的确便是太阳!” 九灵元圣道:“吾昔年与救苦天尊游历,曾听闻,太阳宫中有三足赤鸦,乃真精也,又称日宫天子。莫非这便是那三足赤鸦?” 众弟子闻言惊讶道:“若如此,莫非猴子真的把太阳抓来了!猴子,你快放了金乌,你可知道若世间没了太阳,恐怕要引起大灾害,却令生灵涂炭!”他们本却以为猴子没有如此法力,却不想真的做到了。若让祖师知道,那还得了? 猴子闻言,也是吃了一惊,却不知竟然有如此影响,连忙把金丝雀放出,但那金丝雀扑腾了两下,却如若凡物一般,并未真正飞上天空,众都慌张,想方设法让其变化,然其却仍未有任何神异。 不由道:“猴子,你确定这是太阳?” 悟空道:“如今天空只有星辰,不是太阳又是何物?”众疑惑嚷闹间,却令苏寻听闻,出门问道:“尔等何以在此喧哗急躁?” 众弟子看祖师出来了,皆道:“不敢瞒祖师,适才悟空演化神通,却把太阳抓了,我等皆想,世间若无太阳,恐怕有大灾难,故而急切。” 苏寻闻言,看了看悟空手中的金丝雀,道:“你个泼猴,过来!我问你弄什么精神?传你造化,你卖弄也就罢了,却将太阳抓起来了。若真有误,岂非祸害了大世间?” 悟空忙道:“只望师父恕罪,弟子知错了!” 众弟子也求情道:“悟空只是天性复发,却不知有此后果,望祖师从轻发落。” 罗刹女道:“祖师,若罚便罚我罢。都是我让他做的,只以为他做不到,却不想真的做到了!” 苏寻打量一番众人,又看定悟空,道:“你这猴头,遵从天性,却也得明理才对。日后若惹出祸害,我定要亲手把你这猢狲剥皮锉骨,将神魂贬在九幽之处,教你万劫不得翻身。” 悟空磕头如若捣蒜一般,只道:“弟子知错了!知错了!” 苏寻屈指轻点,指在那金丝雀身上,金丝雀即渐渐升空,化作无限巨大,散发出了耀天光芒,无穷热量,重新化作了太阳。众弟子方才得知,原来这太阳并非是真正的,而是祖师演化出来的,难怪会如此! 苏寻又道:“今日你虽未酿下大祸,却也是个警钟,不得轻饶。便罚你却回到洞中去,把三教经卷,百家之言皆抄写千遍,须得用心铭记,如若再犯,定不轻饶!” 悟空喜道:“多谢师父饶恕!” 第一百四十八章 考较 猴子初窥了大罗道的门径,却惹下重祸,竟然拿捏了太阳,幸好那太阳只不过是祖师点化的。若非如此,恐怕当真要弄翻了天。 众弟子想想都后怕,可是又听说猴子只不过被罚抄写经卷,不由得都觉得奇怪,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觉这责罚未免太轻了。 若真是如此的重罪,只怕就算逐出三星洞,却也不为过矣! 当然,这也是一件好事。众弟子也都算是松了口气,各自回洞反省。毕竟,猴子这件过错也有他们的份。 又数月之后,这件事姑且便算是揭过了。一日,祖师忽然登台,考较众弟子技艺,把那众弟子的天赋神通一一过目了一番,接连摇头,盖因众弟子实在没有领悟自己的造化道。又想起悟空,询问道:“悟空,你近日可有领悟?” 猴王听闻,连忙出列道:“禀师父,近日我始终在抄经卷。只觉得经卷的文字,甚是奇妙,联想起来,便感觉到了天地间的奥妙。” 细细问来。却原来猴子把那百家之言,三教经卷抄了许多遍。他不自觉的运转大罗道,那经卷上的文字也都变成了一条条的鱼儿,有的活泼,有的严肃,有的胆小,有的好奇。这些文字一一融入到猴儿的心中,并列排比,重新组合,渐渐地有所形成,却原来是猴儿把这些精义都吸取到了自己的心中,另成了一套理论。 苏寻闻言,点头道:“不错,你此举集百家之长,把百家的理论和规则,都融入到了你的心中。虽无道果,却也集了几分成就,料想日后即便天性使然,也该知道轻重。姑且便算你反省了罢!” 猴儿这造化道领悟的却是不错,让苏寻很是满意,又细说了几番,亲身指教了许多。却见那猴儿又有开悟,身上不断灵韵闪耀,甚是迷人。 众弟子见状,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情感。这猴子天赋实在过于出色了,初时,众弟子都为他开心。但是渐渐的,却也开始羡慕,甚至是嫉妒了。又看到祖师亲身指点,言语温和,联想起以往猴子犯了错,都责罚过轻,实在偏心,都觉得有些酸楚。 “祖师却真喜爱这个猴儿。”罗刹女不由得说了一句,打断了两人的话,随即连忙道歉,称自己乃无心之语。 苏寻闻言,便意识到了众弟子心中的想法,不觉好笑道:“尔等却是生了嫉妒心,此不利于修行也,须得严加牢记。” 众弟子连忙意识到了,皆称罪责。 苏寻道:“尔等受洞规严厉,如今见悟空屡次轻罚,自然会觉得偏心,此乃人之常情也。然而,尔等却待细想,洞规之所以严厉,并非是要责罚于尔等,乃是为了磨解掉尔等的妄心,以免日后会惹下乱子。尔等与悟空不同,多是有所经历,非重罚难以铭记,悟空天性乃赤子之心,若多加责罚,说不定反而有误。但自重罚有成效后,我便也知道起了作用,自不会再罚。” 众弟子闻言,仔细思索,果然如是。似乎早在数年前,祖师便没有真正再责罚过他们了。回想起来,却是明白了苏寻的苦衷,一个个都有所悟,皆俯首道:“我等知矣!师父之恩,永世难报!” 一番言语,多有亲切之言。半晌后,苏寻颔首道:“也罢,说来却也差不多了。这造化道你们都学过了,虽然真正领悟者甚少,就连悟空,也不过只是初窥门庭,但却仍然有所获。说来,尔等自拜入三星洞来,到现在却已有三十余年了。如今有所成就,却也该当考较一番。” 众弟子闻言,一个个重振旗鼓,抖擞精神问道:“不知祖师要如何考较,莫非是让我等比较神通法力?如此却有趣也!” 苏寻道:“固然如此,但却并非只论神通法力。尔等天赋参差不齐,领悟也各有不同。其中法力神通差距甚大,若单纯比较,却看不出自来到三星洞后的进境。” 言罢,轻轻伸手,伴随光芒攒动,即有一朵青莲显现,落在他的手心上。再一抛,顿时众弟子都被笼罩到了莲光当中,下一瞬景象变换,却都发现自己出现在一个大世界中。 这世界丛林环绕,河流山川不绝,浩浩荡荡,横跨不知几万亿里,诸弟子都落入世界当中,包括悟空也不例外,都知道是祖师又使了“花中世界”的大法力。只是这一次的莲花,却比之前的桂花更加真实,且其中灵韵不断,造化丛生,乃是不可多得地大洞天、大福地。 众弟子都好奇观赏间,忽然一声惊呼响起:“咦?我的法力呢!” 都去看时,却发现是金鼻白毛鼠,白毛鼠此刻眼中满是惊骇,随着光芒攒动,很快她便无法维持人形,化作了本相,声音也戛然而止,“吱吱”了起来,仿佛失去了人言。 “不好,我等的法力都在流失!”九灵元圣也开口出声,但话音未落,便也开始变化。 但见众弟子都化作了本相,九灵元圣不复参天的巨大,虽是九头,但竟比青狮还小。白象倒是够巨大,却也是凡物。蜈蚣精当真成了一只一脚便可被踏死的蜈蚣,蝎子精钻到沙漠里瑟瑟发抖,就连龙女化为的青龙也小了很多,只有百丈大小。众弟子中,唯有罗刹女、小张太子、如意真仙等几个人却还如之前的模样,但也都知道法力已不复。 忽然,听到猴子开口:“师父,怎生俺感觉这般虚弱!” 众弟子都骇然时,又想起了此处乃祖师的花中世界,既然是祖师,当不会对他们下什么毒手,一方面惊骇祖师的手段通天,另一方面却也渐渐安心了下来。 果然,便听到苏寻道:“此莲花中,自成法界,在其中,尔等的法力、神通皆为法界所消解,融入到了法界当中。如今尔等要做的,便是利用在三星洞中所学的,找到灵物灵根,寻回自己的法力。展示手段,以作比较,在法界中,身死而魂不灭,当为我所救,故可安心施为矣!” 众弟子闻言,一个个又都觉得好玩了起来。且不说祖师的大法力如何惊人,若真如此,他们的本领却没有什么差距了,只看三星洞中学到的如何,便能分出胜负。当好好比较一番,把那平日里的矛盾都发泄出来。 各自看向诸位师兄弟姐妹,振发雄心,暗做决定,当要成为胜者,即各自散去,并未结伴而行,有的重新修炼,有的感悟灵韵,亦有发挥五感,寻找灵草灵药的。 而在莲花之外,苏寻看着莲花中的众弟子,眼中浮现出了些许的欣慰与些许的落寞。 算算时辰,这一次的考较结束以后,自己与如来佛祖约定的讲学时间,却也快要到了。 八`零` 电` 子` 书 w w w . t``x``t ` 8`0` . C`O`M 第一百四十九章 赐宝 却说在那莲花世界,众弟子各自分散寻宝。他们的法力皆被消解,想要寻找,便依靠在三星洞中的学问。 青牛黑熊披荆斩棘,伐木开山。巨蟒精贴地而行,吞噬草木。虎鹿羊三怪结伴,奔向林间。 白毛鼠五感最是超凡,很快便寻到了不少药草,亦有苍狼、斑豹等聪明的,知道白毛鼠天赋异禀,便暗自跟随,却不想被白毛鼠早已察觉,左转右转,戏耍了一番,反浪费了大量时间。 众弟子一个个都是大显神通,把自己的天分发挥到了极限。很快,便有不少人已通过灵草、灵气恢复了不少法力。那悟空也有学识,识得灵草,来到一处山谷,看到有灵泉涌动,草木丰茂,喜不自胜上前采摘,但还未等拿到,便听到哈哈大笑声,紧接着金翅大鹏雕突然窜了出来,一把抢走了灵草。 猴子恼怒,但却不及其快速,更无法飞翔,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翅大鹏雕离去,心有不甘,怒吼了一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却不自觉竟跳离了数十丈,不由得大为惊异。 大鹏雕正洋洋得意,忽然猛地失去平衡,身躯如遭重击,却被猴子一脚从空中踹到了地上,惊道:“你这猴子怎么跳的这么高!”又一振翅飞了出去,但转头一看,只见猴子翻了两个筋斗,就追了上来,速度竟然不比自己慢,不觉大骇。 要知道,哪怕如今失去了法力,但是他的速度却仍然极快。那猴子不能变化成自己的本相,又如何能追赶上来? 却原来,是猴子天性发生,自觉虽不能变化成大鹏雕的样子,却凭借那鱼儿的造化,将其神通融为了最适合自己的手段。他是个猴儿,自然最喜翻筋斗,这筋斗翻出,造化翻腾,速度竟超越了大鹏雕。 几番追赶以后,大鹏雕知道甩不掉猴子,怪叫了一声,把药草一抛,自己逃去了。 猴子也不追,向下正待抓住药草,却被轰然一头撞飞,定睛一看,却原来是白牛。那白牛力大无穷,顶了上来,猴儿浑然不惧,与其角力了起来。 莲花世界之外,苏寻看着世界中演化的景象,不觉微微点头,眼中浮现激赏。这猴儿,当真造化感悟,玄通自生。原本它虽然学会了众弟子的本相天赋,但毕竟不是自己的,须得演化,变化成那般模样。但如今,却将其真正的融入到了自己的身上。 一个筋斗,不在大鹏雕的振翅之下。力大无穷,却比白牛的更加神异。 摇一摇身躯,变得法天象地,连那青狮、白象亦不如其大。晃一晃脑袋,分了个九头九臂,抓着九头狮子不分伯仲。 与那白毛鼠斗法时,将毫毛一拔,便化作无数的身外化身。目运金光时,便照破了蜈蚣精的千目神光。 悟空法力恢复的最快,其次是白毛鼠、元圣儿。但看了这猴子又得了大造化,竟然把神通归于一体,一方面震撼大罗道的厉害,另一方面却知道若不联手,恐不能胜。于是剩余的便携手与悟空斗起法来。 好个猴子,浑然不惧,一番争强豪夺,气势越发膨胀,法力恢复的却是极快,眼看着就要得胜,却不曾想忽然一阵大风掀起,被吹出了八万四千里,直飞出了天外,虽未落败,却也出局,却原来是芭蕉扇神威显露,让罗刹女拔了个头筹,这才让众弟子皆松了口气。 一番斗法过后,众弟子都相互印证了神通,皆在苏寻的大法力下重新回到了三星洞中。苏寻也看了好一番精彩,大为满意。 众弟子的造化道,都有了不小的进境,虽然不说有多强大,却也比当年初入三星洞时天差地别。 一个个喜不自胜,来到祖师跟前朝拜。 苏寻颔首道:“尔等的学问,我都看在眼里,比之当年已然有云泥之别,尤其是心性,更是大有进步。日后若是出去,却也能固守初心,不负所望,以免犯下弥天罪责。” 众弟子都称谢师恩。谢过以后,却有不少猛地反应了过来,看向苏寻愣了:“祖师,你说什么,出去?” 苏寻点头:“不错,尔等与我因缘已尽,此番斗法,也让我看到了尔等的不懈,如今却该离去了。” 众弟子皆怔然。 他们自来到三星洞,若说初时还有异心,但如今却早已将自己看作是洞中人。听祖师如此说,都顿时浮现出了茫然之感。 不少弟子哀求道:“祖师何出此言?不愿离去,惟愿伴在祖师左右!” 哀求的弟子,多是后来者。先前曾在西牛贺洲受过苏寻教化的,却大都沉默。 而那九灵元圣、金翅大鹏雕、悟空等人也都已意识到了,总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的却如此之快。 苏寻笑道:“尔等都已得了大神通,在三界中虽不甚强大,却也有了自保之力,称得上有神仙之本。当知道因缘和合,有聚有散的道理,如何却作这般小儿女之姿?” 众弟子闻言,心中虽哀愁不去,也都纷纷止住了泪水。 苏寻点头,很是欣慰,道:“不错,尔等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日后离去,望多行善端,勿要给我惹来祸患。尔等中人,无论是出身仙家也好,或是凡俗也罢,若行不义,届时自有天道罚之。若悖逆苍天,即便是我亦无法救之,谨记,谨记!” 听到祖师话中语重心长,众弟子都感动不已,牢牢铭记在内心,道:“听从祖师教诲,绝不敢忘!” 苏寻点头,看了看众弟子,一时,心中也满是不舍。半晌后,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尔等伴随我多年,如今即将离去,却让我心中倍感忧虑,只怕在外有什么难处。也罢,临行之前,多与尔等一些法宝傍身罢!” 言罢,先对那罗刹女道:“你忍住焦躁,蛰伏良久,最终拔了头筹,已表你内心之火已被扇却。但过刚易折,过柔亦会自误。如今便再赐你一把宝扇,只愿你阴阳并济,以免落于下乘。”即点化开天辟地时的一道真火,又将一把芭蕉扇化出,却是扇火的宝扇。 第一百五十章 离别 罗刹女又得了法宝,大喜过望,磕头道谢。 苏寻又看向金翅大鹏雕,道:“你从造化道中悟了阴阳二气,如今翅膀可煽动两仪,自是神威无比。但若要运用,恐还需多加历练。我便赐你一个宝瓶,可集聚阴阳气,以免日后无装乘之器。”即将一个玉净瓶点化。 此瓶收纳阴阳两气,内有七宝八卦,二十四气,再融金翅大鹏雕的阴阳二气,必成一件法宝。 原本的阴阳二气瓶虽强大,却太过笨重,如今却已如羊脂玉净瓶般,自有天地,便于携带。 金翅大鹏雕大喜:“多谢祖师厚恩,此次回转,绝不相忘!” 苏寻点头,又看向黑熊怪,赐了他一件宝铠,与肉身融合,刀枪不入,更增长了金刚不坏之威。 给白毛鼠,是双股剑。赐金鱼精,是赤铜锤。着蝎子精,有霓裳衣。予白牛怪,是浑铁棍。 元圣儿得了九转金丹,小龙女得了七宝莲华。青狮与白象有钢刀铁棒,虎鹿羊三仙受符篆存化。 一番赐予,众弟子各有机缘,皆感念不已。及至最后,悟空忙问道:“师父,师父!诸位师兄师姊都有了法宝,那我呢?我怎生没有?” 苏寻笑骂道:“你个贪心不足的猢狲,学了我的大罗道,如何还想贪图法宝?自去寻找办法罢!” 悟空闻言,果然得知自己没有法宝,也不低落,双眼一转,道:“如此师父却偏心也!但既无法宝,不如师父便让俺再跟随师父几年,权当作个补充罢!” “猴儿,却贪心不足!若能陪伴祖师,我等的法宝却也都不要了。”众弟子连忙说道,便要将宝贝都还给苏寻。 苏寻摇头道:“何必如此执迷。时间长短,不过是心念而生。若心有依存,刹那亦可永恒。若无生念,即便永恒亦不过泡影。尔等勿要多言,皆离去罢!” 言罢,伸手一挥,顿时天象消散,大地云灭。众弟子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磅礴法力,还未有所反应时,已尽皆离了三星洞。 “咦?” 苏寻忽然诧异一声。却见,众弟子都已离去,但唯有猴王,仍旧周身金光闪耀,造化频生,似乎在竭力挽留。他顿时便知道,是猴子下意识用大罗道在阻挡。 原本可点指便让其散离,但顿了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收拢了神通。 猴子猛地回神,见周遭众多师兄师姐都已不见,而那三星洞的景色,也变得无比模糊了起来。 是的,这并不是视觉上的模糊,而是真实的模糊! 天空塌陷,大地开裂。日月已不复存在,星辰皆逐自隐灭。原本那些熟悉的茅庐、草屋、洞窟、灵泉、瑶台尽皆恍惚消散。 悟空即知道,师父是用了一种莫大的法力,把这世界挥散了。 这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原本就是“心”之一字,乃是苏寻内心世界的衍生。猴王虽不明确,却也知道与那桂花、莲花中的世界一样,却是相差不远。 前些日子,他拿捏日月时,便已知道。太阳不过是一只普通的金丝雀所化,之所以能够依凭,那便是依靠着祖师的“大罗道”。但是祖师的造化道,已自辟道果,却远远高过自己。 一切皆变得混杂不清了起来,唯有眼前的祖师,却尚自清晰。猴王忙叩头,满眼泪水不断滑落,道:“师父,师父!你就再让俺多陪一陪你罢!!” 苏寻见状,叹了口气,脑海中竟不自觉回想起了很多当年的记忆,摇头道:“痴儿!也罢……便让你最后逗留三日,及至三星洞云灭,便不离去,也得离去了!” 猴王大喜过望,谢恩道:“多谢师父,多谢师父!三日够了,够了!” 苏寻收了神通,三星洞虽已破碎不堪,犹如末日,在不断地销毁。但终究还是存了三日的时间。他便和猴子一起,在这不断湮灭世界之中走着,谈论着往昔故事。 他们说的内容很平凡,不再是高谈阔论,也不再是百家之言,天地大道。他们所说的,不过是三星洞自初立时的那些鸡毛蒜皮,频繁小事罢了。 但是这些小事,却让悟空倍感安心。 悟空自在花果山出生,虽然一生经历了许多。先有别离仇恨,后有南瞻部州时看到的争名夺利、早起迟眠。世人纷争,有庸人自扰,有独醒遗恨,有庸庸碌碌不过是为了百年生计,也有勤勤恳恳只愿挽留一夕安荣。 可如今,悟空的眼中,他在师父的跟前,诉说着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觉得无比的幸福。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眼看着世界将破灭,星辰陨落,万象散灭,可是这一瞬却似乎成为了永恒。 一切,恍如昨日。但时间,终归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苏寻道:“悟空,时辰到了。” 仿佛是永远,也仿佛只有刹那,悟空抬起头时,却发现三星洞的场景已转眼破灭,一切都归于了一片黑暗。唯有祖师一人,仍旧与往昔仿佛。 “师父……俺……俺不舍。” 见猴子还要说话,苏寻道:“去罢,去罢!为了照拂你这猴儿的妄心,已耽搁了我三日时间。若还不悟,恐陷入执念也!” 悟空道:“即便如此,我也绝不愿忘记师父!” 苏寻并未再答话,摆了摆手,转过身去,向远处缓慢的走去。 他的身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去。猴子不舍地追赶着,但无论猴子使出多强大的神通法力,化翅膀也好,翻筋斗也罢,两人的距离却反而越来越远了。 “师父,俺此去,究竟何时才能再见到你!?”悟空大声问道。 他已知道,若师父不想让他跟随,即便有通天手段,亦是无用,只得开口。 而此时,苏寻的身影已彻底不见,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唯有一句声音,在猴王的内心响了起来:“悟空,你要记得:鸿蒙初辟原无性,打破顽空须悟空。” 声音散尽。 悟空猛地睁开双眼,竟然发现,自己在西方大海之上。 而座下的,赫然是龙女变化的龙舟。 与此同时。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惆怅,招手时,一枚菩提子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将菩提子用丝线穿了起来,绑在了斑狸的脖颈上。 自这一日以后,西牛贺洲,再没有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唯有一座山脉,四季如春,百花盛开,昭示着这里曾存在过一段回忆。 第五卷 名齐天汉 第一百五十一章 学成归乡 且说悟空梦醒,已然身在西方大海,座下仍有龙女化作的龙舟,看着周遭渺茫,他一时愣了,直到龙女也称呼道:“猴子,发生了什么事,祖师呢?” 这一句话响起,顿时点醒了悟空,忙问道:“龙女儿!你还记得三星洞中的事情?” 龙女道:“自然记得,可是……却也有些恍惚。那难道是一场梦吗?可怎会如此真实!” “不。” 猴王道:“那并不是一场梦,你看。” 他一个筋斗翻出,已跃在海中。好个猴王,跳入大海,却如履平地一般,海浪自然分开,在龙舟面前浮现出一道道浪潮。 那猴子连续几个筋斗,倏地消失不见,但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复又重新出现,手中拿着一朵桂花。 龙女见了,讶道:“这是……” “这是十万里外的一朵桂花!”猴王说道。 龙女惊喜,化而为人,驾驭在大海上,忽地一挥手,一朵七色莲华出现在她的脚下,自动分开波浪,载住了她,道:“你的神通在,我的宝贝也在。如此看来,那果然并非是一场梦!只是,祖师为何要遣散我们?”言及此处,不由得堕下泪来。 悟空眼中一瞬浮现出了几分不舍,但旋即散去,道:“龙女儿,也无须伤心。无论是师父也好,诸多师兄师姐也罢,今后总会有再见的时日的!我们离家也不知几百年了,如今学成了神通,也该回去看一看了!” 龙女闻言,也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却也的确,虽然对离开祖师很是不舍,但是她每每也很怀念父亲与几位兄长。如今终于学成法力,却能够回去重见父亲,自然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便说道:“好,猴子,我便跟你回去罢!”即驾驭法术,运来了一朵青云。踩踏祥云,一瞬飘忽到天际。 悟空见状,便也驾起筋斗云,追随向龙女。两人一同往东胜神洲飞去,但龙女看悟空一会远去,一会近来,转眼已是多次。 又数次后,龙女还未发问,猴王便道:“龙女儿,你这驾云的法子太慢了,太慢了!跟俺一起,快些回去罢!”言罢,一把抱住了龙女,一个筋斗便翻向了花果山。 却原来,是猴王已学成了大法力。他原本通了大鹏本相时,可以振翅九万里。而学了大罗道,更是把大鹏的天赋神速,融入到了最契合自己的“筋斗”上,把那驾云法唤作是筋斗云,一个筋斗翻出去,足能横跨十数万里之遥远。因此自然觉得龙女驾云缓慢。 龙女被猴子抱着,一瞬便感觉耳旁无数道浮云狂风掠过,懵了一下,但回过神来时,却已发现周遭音容仿佛。竟然已直直到了东胜神洲! 这速度,堪称匪夷所思,比之天仙的“朝游北海暮苍梧”更强了无数倍! 正是: 去时凡骨凡胎重,得道身轻体亦轻。 举世无人肯立志,立志修玄玄自明。 当时过海波难进,今日来回甚易行。 别语叮咛还在耳,何期顷刻见东溟。 …… …… 花果山。 自猴王离去以后,东海龙王敖广便始终护持着花果山。他乃龙神,掌握行云布雨,让花果山干旱适应,且龙宫内有诸多珍宝,都不吝赠予给猴群。 如此过了数百年,敖广和其几个儿子在猴群之中也甚有威望。这一日,敖广正在水晶宫中,忽然看到海面上祥云朵朵,异象连连,当即意识到了必有祥瑞发生。 他连忙召集三个龙子,鳜都司、鲌太尉、鳝力士、鳊提督、鲤总兵,点虾兵蟹将,巡海夜叉,来到海上迎接。 等不到盏茶时分,却见西方的天空上,一道金光破空而来,速度之快,犹如长虹。方才望见,一瞬便坠落到了眼前。一时众水兵皆大吃一惊,忙携兵器护住敖广。 “不得无礼!” 敖广呵斥了一声,他定睛一看,却发现来者乃是个猴儿抱着个少女,不是龙女和猴王又是何人?当即喜出望外,意识到了这猴王有如此神通,准是学成归来了,忙上前道:“猴大王一去两百余年,如今终于回来了!” “老龙王,俺家的猴子猴孙怎样?”悟空见到龙王熟悉,也是开心不已,带龙女上前问道。 敖广道:“大王让我等护持,岂敢出错?只是猴群虽长寿,但两百多年过去了,也有不少寿终正寝,或是得病夭折的。这却是无法,无法矣!老龙不敢误天命,只能让阴差托话,请十王可以下辈子谋个善人家。” 悟空点头道:“多谢老龙王了,这些年来若无老龙王照拂,恐出意外也。”随即朝向敖广,恭敬行了个礼。 “此乃分内之事,老龙岂敢受大礼!”敖广忙扶住猴子,有感这猴子已明礼知节,虽有猴性,但心性迥异于曾经,当即越发开心。 又看向龙女,只觉得龙女气质非常,与曾经完全不同。知道不仅是猴子,连龙女也拜了名师,更是喜出望外,笑容挂于颜色。 “父王,却教父王担忧了!”龙女也上前拜礼。 “不担忧,不担忧。你与猴大王有福分,拜了名师,这是天大的好处啊。”龙王老泪纵横,抱住了龙女。 悟空见状,一时也感觉到了几分亲切,但便说道:“老龙王,你与龙女儿叙旧,俺就不多打扰了。却去花果山里,见一见我的那些猴子猴孙,却日后再来叨扰!” 敖广见状,也知道猴王归乡心切,不敢阻止,道:“本要请大王筵席。既如此说,便改来日罢!” 悟空笑道:“好,来日一定。反正你这水晶宫离我花果山不过近在咫尺。莫说咫尺之遥,我如今的神通,即便你在天边,也可瞬息到达也!”言罢,化作一道金光,倏地便远去了。 看他速度如光电,龙王也是惊了一下,暗道果然没有看走了眼,如此神通,却已远在仙神之上了。当即拉起龙女的手,与龙女道:“女儿,我等便回东海罢。为父有许多事情,要向你叙述。” 龙女开心道:“凭父王所言!”便在水卒的带领下,自回水晶宫叙旧。一番筵席,把那三星洞中的事情一一说来,让敖广听的震撼,瞠目结舌,暂且不提。 第一百五十二章 风和花鸟各忻然 话表两头,苏寻自回到太极宫后,深居简出,先感念到南瞻部州百家气象越发强势,而自秦孝公重用公孙鞅变法立规,则天命归于秦,东周渐渐气象转弱。 及至秦惠文王,虽族灭公孙鞅,却仍保其法。并任贤任能,文有张仪连横六国,武有公孙衍、樗里子、司马错,北伐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秦国大兴,一度成为最强诸侯。 而今,终于到了秦昭襄王时,东周气数已尽,只是仍存天子之名。 如此的变化,倒是在苏寻的意料之内,秦国自任商鞅以来,便日益强盛,其法寻规矩,已在天心之内。至于周王朝,或许维持一个名存实亡的“天子”之名,就这样渐渐地衰落善终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有苏寻在,东周不会因为诸侯攻伐而灭,只是渐渐断绝,各有果报,自也无需多言。 南瞻部州的气象稳健,所要担心的,便是或有过犹不及的风险,但对大势来说自无影响。百家诸子中,更是出现了庄子这样的上真人,苏寻深感欣慰。而也因此,他并没有太多着眼于南瞻部州。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关心杨戬,杨戬自被镇压,到如今也已经历练多时了,只是其修太一道,虽初明道路,却未及深处,让其自行领悟,经历了两百余年,虽仍未真正得到那“清静自在”之心,却也已然在门槛之处,只差一步,便可以突破瓶颈,达到门径。 若杨戬破出灌江,则还需要一番名实。 思索了一番,苏寻忽然心有所感,掐指一算,却微微皱起了眉头,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他却是算出了,如今北俱芦洲之处却发生了一场劫难。虽然并未引发什么大灾难,却也与自己当年传道有关,如今若行恶业,坏因果,却不是一件好事,自然不得不理。 不过,这番劫难,倒是恰好可以利用一下。也正好看一看那猴儿有如何手段。若猴子真的能够发展强盛,广布天人道,且不说西天取经之事,东胜神洲自当囊括在天人道下。 即使日后他不能按自己与如来的安排而行,也当自有一番机缘,不但可以帮助完成天人道果,更可以走出自己真正的道路。 灵智已启,剩余的,也便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了。 甚至于,若猴子真的可以做到更好,那么哪怕他真的捅破了天,乃至于自己创出另一条迥异于天人的大道,苏寻也仍会觉得欣慰,欢喜。 或许,这也是老子曾有过的情感吧。 …… …… 花果山,悟空按下云头,直至水帘洞处。 离远了便看到:崖上花木争奇,山侧松篁斗翠。一片飞流激千尺,两道水帘分双对。 那峭壁之下,无数只灵猴正在生息。猴王一到水帘洞,便心中畅快,大声喊道:“孩儿们,俺回来了!俺回来了!” 群猴皆一愣,不少小猴儿都大惊失色,皆四散逃窜。但旋即看向悟空时,都浮现出了亲切之感。正不知如何应对时,石坎边,花草中,树木里,跳出不少老猴子,把个美猴王围在当中:“大王,是大王!” “大王,你终于回来了!教我们好等啊!” “大王,你好宽心!怎么一去许久?把我们俱闪在这里,望你诚如饥渴!” 一群猴子围住悟空,有的抱腿,有的抱胸,俱都有喜有泪,伤感不已。 那新生的灵猴也俱都知道了,原来这猴子竟然便是花果山的“大王”!花果山中,猴子的地位极高,不但在麒麟、凤凰之羽翼下,连东海龙王都来庇护。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位“大王”,便都过来朝拜叩头。 “哈哈,孩儿们。你们却不知,我此去却有仙缘哩!不但学了长生之法,更是一窍通、百窍通,从此造化无端,法力广大,有齐心齐天之福!” 众猴闻说,个个欢喜,想不到大王竟然真的学成了神仙之法。悟空问道:“你等可知道,当年的赤尻老马猴哪儿去了?” 老猴子一众闻言,都垂泪道:“老马猴已在十年前去世了,我等垂垂老矣,恐也活不到明日!” 悟空听闻了,也沉默了下来,片刻后,道:“从今以后,我当也教授你们这些个术法,让你们也能够与天地同寿,和日月同庚,你们须得认真来学,千万不要马虎!” “我们也能得长生吗?”有一只老猴子不可置信地说道。 悟空笑道:“这有何难?只是若你们不认真去学,虽躲得过幽冥地府,却也躲不过三灾利害。若当真有一日遇到那灾害劫难,即使地府不来牵引,俺也说不得要把你们送下去。” “莫要,莫要!我等都愿意认真学习,以求陪伴在大王身侧,永不分离!”众猴都说道。 悟空欢喜,他虽知道这些猴子中或许真正有天赋的不多,也或者能领会长生法的更少。但如今能够有此般善缘,却也足矣令人欣慰开心了。这一刻他再一次感到了幸福与安心。 又聊了一番,都奔水帘洞洞门旧路。那在洞中,众猴都一齐簇拥同入,悟空先入,余下的猴儿们分班齿序,礼拜猴王,片刻后,八十一洞仙灵也皆赶来,安排酒果,为猴王接风贺喜。 却说是哪八十一洞仙灵? 有:狼、虫、虎、豹麂、獐、麂、狐、狸、獾、狮、象、狻猊、猩猩、熊、鹿、野豕、山牛、羚羊、青兕、狡儿、神獒等,归麒麟所管。 有:雕、隼、鹭、鸶、雀、鸽子、文鸟、海鸥、苍鹰、秃鹫、乌鸦、鹦鹉、蜡嘴、园丁、贼鸥、鹌鹑,火鸡、鸳鸯、喜鹊、杜鹃、石鸡、绿头鸭、啄木鸟、褐马鸡、长尾雉等,为凤凰所伏。 猴王今非昔比,目运金光,才发现,这八十一洞仙灵,虽然都得了当年的“神仙”所传,但一个个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神通法力。便连那凤凰、麒麟也是如此。能够活到如今,只不过是天赋异禀,故而寿命较长罢了。 “看来当年它们也没学到什么真本事……” 猴王暗自想道。 众猴众灵都来询问求学之事,悟空便备细言了一遍,众猴称扬不尽道:“此大造化,却万劫难逢也!” 悟空又笑道:“小的们,又喜我这一门皆有姓氏。” 众猴道:“大王何姓?” 悟空道:“我今姓孙,法名悟空。” 众猴闻说,鼓掌忻然道:“大王是老孙,我们都是二孙、三孙、细孙、小孙、一家孙、一国孙、一窝孙矣!” 悟空又把那神通法术使出来,对众说道:“今后当好好教学你们,让你们也掌握莫大的法力!” 都大喜,各自来奉承老孙,大盆小碗的,椰子酒、葡萄酒、仙花、仙果,真个是合家欢乐! 正推杯换盏间,忽然,却听闻到轰然一声,浪潮涌动,如若炸雷一般在东海处响起,猴王顿时目光一凝。 第一百五十三章 蛟魔王 那东海波涛汹涌,一道莲光分化了浪潮,朝向北方攒去。紧接着其身后,也跟随着虾兵蟹将,水兵水卒。 “小龙女儿?”悟空顿时意识到了,是龙女的身影,当即讶异。 他们刚回来不到半日的工夫,按理来说,龙女应该正在和其父亲叙旧,怎会突然出海,身后还跟随这许多东海的兵卒?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既是龙女儿的事情,却不得不管,得询问一番。” 悟空如此想道,便跟群猴道:“孩儿们,那老龙王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你们在这里继续饮酒作乐。待俺就去问问,便即归来!” 言罢,不待众猴回话,把身躯一纵,瞬间便化作一道长虹远去。 群猴只愣了一下,回神时,猴王已不见踪影,各自吓了一跳:“大王果真学得了真本领!” 却道转瞬间,悟空一化作云光,一路开辟,来到了东海之上,却见老龙王在龙女身后呼唤,猴王扯云来到跟前,只见龙女一脸怒气,提着宝剑,问道:“龙女儿,发生什么事了,怎地如此动怒?” 龙女道:“猴子,此乃东海之事,由我自行处理便罢,你却无须关心!” 悟空疑惑,但还是拉住了龙女道:“既是朋友,又是同门,岂可置之不理,倒是看不起俺老孙了!”龙女听闻,便停了下来。 此时,却见敖广在身后,看到猴王来了,喜道:“猴大王可到了,快劝一劝小女。”即将事情一番告知了悟空。 原来,龙女之所以会如此动怒,乃是因为她归来与父亲叙旧时,却发现水晶宫中少了许多珍宝。 不仅如此,昔年照顾龙女的侍女侍从,也都有许多不见踪影了,询问了一番,那龙王一开始支支吾吾,及后才将实情道了出来。 只因为,自从悟空和龙女离去以后不久,北海便出现了一只黑蛟。 黑蛟兴风作浪,害人无数,将北海沿岸的生灵残害了不少,又危害水族,自称魔王。 北海龙王一开始震怒,点虾兵蟹将去讨伐,却不是那蛟龙的对手,还威胁着要打上四海,攻占水晶宫,自己当龙王,搅闹得四海不得安宁。 悟空闻言,奇道:“老龙王,你是海龙王,按说四海的蛟龙、虬龙应该都归你掌管才对。怎么竟然会被一只蛟龙欺负?当真是奇哉怪也!” 蛟龙虽然被称作是“龙”,但却并不是真正的龙。按理来说,实力也应该没有神龙强大。可是这一头黑蛟,竟然能掠夺四海,霸占龙王的财宝。 如此,倒也难怪龙女会如此愤怒了。 然而,若是以往,悟空或许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如今他却生了个疑惑,问道:“老龙王,我曾听说你乃是神圣,在天受封仙箓。既如此,为何不去求天庭派天兵镇压?” 四海龙王乃是天庭正神,按说如果黑蛟真的作乱,即使四海龙王不敌,也完全可以请奏玉帝,派下天兵。谅一头黑蛟,就算实力再强大,也不会是天庭的对手。 龙女听闻这一点,也是疑惑了起来,问道:“不错,父王。既然那黑蛟已经肆虐了两百年,为何不请天兵来降?” 敖广听到了,又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那悟空见状,心知必有隐情,佯怒道:“老龙王,却又什么信不过俺老孙的?如此拖沓,难道是你心里有鬼,有负于人不成?” 敖广闻言,不由得惊出冷汗,忙道:“不敢隐瞒。猴大王,此事只能告之给大王,但请大王为之保密。”便屏开外人,附耳将真相说了出来。 却原来,那黑蛟的身份不一般,它并非是普通的蛟龙,而是北海龙王与蛇妖所生,故而出生便是蛟。因为其并非真龙,所以被遗弃在北俱芦洲,却不知如何自悟,修成了大神通,以至于如今才棘手。 原本敖广的确是想要请奏玉帝,派兵镇压的。但是想到了这一点,却又犹豫了,最终放弃了搬救兵的念头。 毕竟,此乃家丑。龙王和蛇妖杂交本身便已经违反天规了,若是宣扬出去,只怕免不得要上一遭剐龙台。 更遑论,一头杂交的黑蛟竟然能危害整个四海,若让外人得知,只怕龙族的声誉更将一扫而尽。 再加上,那蛟魔王一开始虽然掠走了不少财宝,但多次怀柔,却毕竟没有撕破脸,也并没有强攻上水晶宫,不构成真正的危害。所以,龙王也就忍了下来。谁知道他竟然愈发放肆,近几年来,更是强掠水族,去当他的侍女侍从。 一步退,步步退,如今敖广却是没什么办法了。 但敖广忍得,龙女却不能忍,大怒道:“父王,怎可如此忍让?那厮残害生灵,又掠走了我不少水族,今已不知如何矣!若任由放肆,岂非还要造下许多杀孽。就算真有隐情,也要先将其擒拿了再说!” 言罢,就又要驾云赶去。 敖广阻止不了,只得看向悟空,道:“猴大王,你快劝一劝小女,此事若真的捅出去,恐怕三弟危矣!” 悟空笑道:“我看龙女儿说的不错,若他只祸害北海也就罢了,却都来劫掠到东海了,更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若任由放肆,说不得哪天酿成大祸。还是先擒拿了,擒拿了罢!老龙王你且安心,俺随龙女儿同去,定护得周全。至于那北海老龙的事儿,他自己放浪,惹下祸根。但却与俺无关。” 敖广听到了猴王如此说,便即大喜,道:“既如此,我等也当一同前去助威。”便传人敲动铁鼓金钟,少时,钟鼓响处,果然惊动那三海龙王,须臾来到,却见南海龙王是一条赤龙,西海龙王是一条白龙,北海龙王是一条黑龙。三大龙王化作人身,齐齐上前参拜,敖顺道:“大哥,有甚紧事,擂鼓撞钟?” 敖广道:“你却还有脸来说!你自己犯下的蠢事,如今却惊动了猴大王。”说罢把事情简单说了。 那敖顺羞愧惧怕,何况有蛟魔王在,他这二百年来也不得消停,但听到了敖广话中深意,便知道猴王是救兵,忙感激道谢,随即一同点兵,向北海去了。 北海路途遥远,但幸好水族皆有神通,半日之后,已来到了北俱芦洲的岸边,分开水道,见到黑呜呜的一遭水府,龙女等不及,来到跟前,仗剑道:“我乃东海四公主,教你家的大王还我的侍女侍从来!” 水府内的蛇妖窥见了,急忙游入洞里,报道:“大王!祸事了!” 蛟魔王道:“有甚祸事?” 蛇妖道:“洞外有个自称为东海四公主的,她说你夺了她的侍女侍从,特来寻你,要你归还!” 蛟魔王大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祸事,前次去东海,便想夺其为侍女,却不在家。今日正好送上门来,小的们,取我画戟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画戟游刃剑出鞘 话说猴王来到北海,第一次见到这北方气象,混杂不堪。见到水府时,猛地想起了当年他出海时,与龙女曾向北俱芦洲的方向去,幸得阴阳鱼演化,得知有大凶险,方才避开劫难。 如今看向北方,果然一片蛮荒,唯有妖气纵横,恐怕有大妖肆虐,幸好正北方有一处大神圣的气息,覆盖千万里,才镇压住了北俱芦洲的凶煞。 正思索间,龙女已上前叫阵。不久,水府大开,从中有一个身穿铠甲,手持方天画戟的黑汉率妖魔游出,其人蛟首龙须,气势威风,正是蛟魔王,出门环视周遭,即高叫道:“哼,我还以为只有一个龙女,却不想四条老泥鳅也来了。你们来此何事,莫非要朝拜本大王吗?哈哈哈!” 悟空目运金光,看向那魔王,只见蛟魔王:头戴乌盔,身挂黑袍。铁甲由鱼鳞铸造,皮条乃龙筋紧勒。 腰广十围许,身高三丈余,手执方天戟,足下花褶趋。一身凛然多华丽,两袖黑风亡魂拘。眼中煞气自流露,手里杀孽未平息。 悟空一看,便知道这蛟魔王非同小可。而且不仅如此,从这魔王的身上,他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龙女却不管那许多,上前去,娇喝道:“你这泼魔,强占水府,屠戮无辜,祸害水族,又将我的侍女、侍从霸占。速速还来,饶你一死!” 蛟魔王闻言,笑道:“你个小娘皮,如何这般怒气?还你也无不可。”即拍手,有数十个小妖抬着几条蛟龙、虬龙、青龙出来,陡然抛了出去,只见那几条龙躯在水中缓慢滑落,鲜血喷涌,染红了大片水域,却早已只剩下躯干,有的不成样子,四海龙王与水族都大惊失色,龙女见状,惊叫一声,震怒掣宝剑道:“邪魔,留你不得!” 把身躯一纵,当即跳到跟前,一剑斩向那蛟魔王。 蛟魔王见状,道:“小娘皮,若倚仗兵器,恐你不服。待我放下画戟,生擒了你!”把方天画戟插在地上,轰隆声响震动,显然势大力沉,乃是一件好兵刃。 此时,龙女宝剑已至,蛟魔王伸出手来,架住了宝剑。蛟魔王自恃强横,用爪子抵挡,却不料寒锋凛然,一道青光砍在他的掌上,当即留下了一道血痕生疼。 却原来龙女历练了两百年,又自三星洞中进境神速,虽不擅长武艺,一身法力也已非同小可,却不是蛟魔王平日里遇到的那般弱小。 “纳命来!”龙女复一剑砍去,蛟魔王一惊,这一次已知道龙女的厉害,不敢小觑,没有硬接,闪避了几个回合,抽了个冷子猛地闪身拔出画戟:“好凶猛的娘们儿,吃我一戟!”猛地照头打去,轰然间声音雷动。 龙女用宝剑抵挡画戟,不料画戟沉重,被击退数步。蛟魔王得势不饶人,张开口,对准龙女喷出了一道乌光。 这乌光隐现死气,乃是由阴极法力练就,强大无匹,就算是仙人被喷到,也得身死道消。 “不好!”四海龙王大惊,忙要出手抵挡。但他们本就法力不济,乌光神速,更是来之不及。 关键时刻,忽然一道彩光从龙女的身上涌出,梵音大作,形成了一道道莲华光影,那乌光喷在上面当即消散,连一丝波浪都没有形成。 此时,四海龙王的法力也都到了。 “这是什么东西!?”蛟魔王闪身避开龙王的攻击,挥戟击退四人,心里却吓了一跳,他却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乌光竟不奏效。 定睛一看,却发现龙女身上的莲光闪动,显然是一道七色莲华,光蕴流转,非同凡响。当即眼中浮现出了贪婪之色:“原来你这小泥鳅竟然身怀异宝,把那宝贝拿出来,表哥饶你一命!” “放肆,你残害我龙族,还敢口出非言。今日定要让你血债血偿!”又纵宝剑来。 那剑光虽力不如蛟魔王,但速度却快,又有四海龙王助阵,五个对一个,几个回合下来,多次斩在蛟魔王的身上,留下了道道血痕,疼的蛟魔王嗷嗷大叫。 不过,蛟魔王得道已有二百年,修为深厚,法力非同一般。 他的蛟躯,更是不知道经历了几番打熬,早已锤炼的刀枪不入,虽被宝剑多次斩出血痕,但毕竟没有真的成就伤势。 只是这一番打斗,龙女仗着七宝莲华护身,不惧蛟魔王的法力。几番交手,却削了威风,蛟魔王心中一急,陡然抓了个破绽,一戟打在了龙女身上。虽被莲华挡下,但也轰然被击退了十数丈远。 蛟魔王复又振奋神通,轰然逼开四海龙王,喝了一声:“看法宝!”陡然将袖中一根金绳抛出,念动咒语,绳子迎风而涨,霎时间便金光大作,缠绕了过去。龙女感受到这绳子非同一般,不敢大意,忙闪身躲避,谁知道那绳子竟似通灵,速度极快,再缠绕过来。 眼看着就要绑住龙女,忽然一道光芒闪过,推开了龙女,却是悟空及时出手,代替龙女被那金绳牢牢地绑住了。 “哪里来的死猴子!” 蛟魔王眼看就要得逞,却被这猴子坏了好事。恼羞成怒,方天画戟猛然朝悟空砸去。 “猴子小心!”龙女大惊,眼看着方天画戟砸到悟空的头上,却轰然把悟空砸瘪,坠落到地上,不由得心神震动,一时没想到猴子的法力,只又哭又怒道:“猴子,怎生被砸死了?” 蛟魔王见状,哈哈大笑,正得意间,却听到了一道笑声:“嘿嘿,我不是死猴子,却是你孙爷爷!”陡然抬头,却发现头顶上又多了一个猴子,远处的那个却变成了一根猴毛,不由一怔。 悟空见状,道:“我把你个泼魔,原来没眼!只吃老孙几拳!”拔一把毫毛,放在嘴前吹了一道清气,望空处喷去,又叫了一声“变!”,即变做三二百个猴子,周围攒簇,个个力大无穷,又灵巧无比。 蛟魔王忙把方天画戟挥舞成一团,朝那些猴子打去。岂知道那些猴子,眼乖会跳,刀来砍不着,枪去不能伤。你看他前踊后跃,钻上去,把魔王围绕,抱的抱,扯的扯,钻裆的钻裆,扳脚的扳脚,踢打挦毛,抠眼睛,捻鼻子,抬鼓弄,给蛟魔王须发鳞片皆拔下了不少。 “泼猴尓敢!” 蛟魔王知道如此必败,忙撤了画戟,使了个神通,眨眼睛化作无边巨大,却浮现出了一条身长千里的黑蛟。浩浩荡荡,横跨大海,猛地窜出海去,那些猴子跟将了出来,被他张开血盆大口一吸,尽皆吞入了腹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猴王初显威 蛟魔王现出了本相,当即令北海掀起了巨浪,只见一头黑蛟冲天而起,引发了千重积云,万重激浪。 他一现出声势,引发狂风,立刻将四海龙王带来的虾兵蟹将大片掀飞,连自己的属下也未能幸免。这力量强大之至,四海龙王也无法硬挡,幸好关键时刻,龙女又动用出七宝莲华,才护住了周全。 “好个蛟龙,倒是非同小可!”猴子也不由称赞了一声。眼看着那蛟龙远去,龙女恐他报复,一急,就要追赶出去,却被猴子拽住:“龙女儿,莫急莫急,且看!” 猴子遥手一指,当即“轰!”地一声,远处蛟龙冲天而起的身躯如遭重击一般,猛地坠落了下去,砸在海面上,再度振发出了浪花。 龙女讶异。不知究竟怎么了,仔细一看,却发现在那巨大身躯上,蛟龙腹部,却不断地现出一个个掌印脚印牙印。 却原来,那些被蛟魔王吞噬的猴子,仍旧没有被消化,数十个在蛟龙的腹部翻腾,掀的肚皮不断起伏,弄得他腹痛不已,直欲断肠,轰隆隆来回折腾,仿佛一个大号的泥鳅,不断地击打着海浪,引发莫大浪潮,一时北海为之震撼。 四海龙王与龙女顿时都意识到了这是猴子的神通,当即心中震惊。那龙女还好,早知道悟空神通广大,虽然很吃惊这法力,却也能接受。可是四海龙王却惊骇之至。 仅仅一把猴毛,就折腾的那威风不可一世的蛟魔王上蹿下跳?要知道,蛟魔王不知领悟了怎样的神通,纵横北海,四海龙王联手都不是其几合之敌!可是如今,却几乎要败在一把猴毛之下! 当即又是激动,却又是骇然。正复杂间,却看到忽然那蛟龙冲天而起,身躯立在海面上,朝天空咆哮。 “吼!” 伴随着一声龙吼,天空低压了下来,阴云不断地积蓄,引发出了一阵阵声势。突然那阴云汇聚在蛟龙的腹部,隐约浮现出了一个灰黑相间的太极图案。片刻后,那蛟龙腹部的传来几声吱吱喳喳的,渐渐地就没了声势。 “泼猴!竟使些伤不得台面的伎俩,有胆就出来,与我在大海之上再战三百回合!”蛟龙发出低吼,浑浊不清,从远处传来,显然是脱离了危险。 四海龙王感受到了如此,虽然大感危机,却反而又松了口气。 毕竟,蛟魔王虽然不肖,却仍是龙族之中少有的强者,就算是学艺归来的龙女,也不是其对手。 如果这么强的蛟魔王就被一把猴毛要了性命,那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猴子也是一愣,没想到自己的法力竟然被破解了,被破解了倒也没什么,毕竟这对他来说,也不过是随手的拨弄罢了。 但主要是,那蛟龙方才腹中隐现的太极图案,却让他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不由得联想到了三星洞中的师父。 “难道这蛟龙也是师父的弟子?”悟空不由得心生此念,但转念一想,又想起了之前蛟魔王手段残忍,而且其煞气腾腾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若是自己师父教出来的绝不可能如此。毕竟,自己师父可是最重心性的! 想到此处,猴子便不再犹豫,对龙女道:“龙女儿,你与几个老龙王去看住那洞府,别让妖魔逃走。待俺过去,与他见教几分,将其擒拿来!” 龙女知道自己不是那蛟龙的对手,但悟空神通广大,定能获胜,也不再拒绝,点头道:“猴子小心,若是不敌,切不可逞蛮勇!” “嘿嘿,俺知道了!”猴子笑了笑,一纵光,倏地脱身出海,化作一道长虹,向那蛟魔王激射而去。 蛟魔王见状,当即心里发憷,但他此刻现了本相,虽慌不乱,大吼了一声,一道黑浪升腾而起,化为漫天的黑光,那却是他从太极图中领悟到的大法力,使了出来,当即大海为之翻覆,天穹为之色变。 “吼!!” 又是一声怒吼,天空的黑光分化无数,朝向大海当即化作百千万道,如若雨点一般覆盖而来。 这蛟魔王倾泻出了一身的法力,当即气焰滔天,使得北海发出了巨大的震荡声音,每一道黑光砸将下去,都能掀起骇然洪波,将大海蹂躏的千疮百孔,让天空充斥着深邃旋涡。 猴子虽然见到过不少比蛟魔王更强大的存在,但是毕竟没有真正对敌,面对这蛟魔王的法力,也没有选择硬碰。 仗着速度极快,又把身躯变小,几个腾挪,竟然从那铺天盖地的黑光缝隙中蹿了过去,紧接着整个人如若一轮太阳一般,轰然一脚踹在了那黑蛟的七寸上。 猴子的身躯比起这蛟龙而言,恰如蚂蚁与大象一般,可是他这一脚,却当即爆发出了骇人的力量,蛟魔王被一脚击中,从七寸部分也顿时波动扩散了起来,当即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抵御的巨力。 不由自主的横飞出去,在北海上分开浪涛,轰然撞在一处荒岛上,只听得震耳欲聋的声响,那荒岛被蛟魔王的身躯砸中,当即崩裂,山石翻滚,呜咽般被吞没。 这一座荒岛粉碎,蛟魔王也觉得五脏移位,几欲呕吐,但他不敢喘息,忍痛复又纵起身来,驾驭浪涛一边逃窜,一边不断地操纵着光辉再砸向猴子。 但无论蛟魔王如何拨弄法力,都无法砸中猴子,反而猴子看似渺小,可每每一拳一脚打在自己身上,却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恐怖力量。 几个回合下来,蛟魔王心知就算自己皮糙肉厚,如此也非得被生生打死不可。 他怒吼一声,道:“胆小的猴子,只会躲藏,何不敢与我真个较量一番?” 声音震天,让猴子听闻了,早摸出了此魔的深浅。 嘿嘿冷笑了一声,道:“你个不识货的泼魔,却以为你孙爷爷有何惧也?且看神通,却再比个高下!”即抖擞精神,喝了声:“长!” 摇身一变,变得身高千万丈,眼似日月,头如华山。两只手仿佛能捅破九重云霄一般,真是个大神圣!原本那仿佛囊括大海的蛟龙如今在猴子的身躯下,却单手便可环抱,猛抓住蛟龙的七寸,轰然甩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斩龙 蛟魔王被猴王摔飞,摔了个七荤八素,还未反应过来,猴子得势不饶人,又跟将上去,猛地一拳打在蛟魔王的脸上,把那獠牙折断,好似个山峰一般落入到了北海之中。 蛟魔王吃痛,也被打出了血性,怒从心头起,咆哮着,发起性来,翻身扑了上去过来,悟空见状,不闪不避,两只手就势把蛟龙的头皮揪住,往下按去。 蛟魔王想要挣扎,可悟空融了牛魔王的本相,力大无穷,如今把力气使将除了来,按定在大海中,哪里肯放半点儿放松!任由如何挣扎,也被灌在水中,只有那蛟尾巴不断地扑腾着,掀起浪潮滚滚。 悟空拿出一只手来,左手紧紧地揪住蛟龙的头皮,空出右手来,提起泰山般大小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打的海枯石烂,打的天崩地裂,打了五六十拳,那蛟魔王眼里,口里,鼻子里,耳朵里,都迸出大片鲜血来,染红了天,染红了海。 蛟魔王又想办法运法力,变得小了点,想要逃窜出去。哪知道魔王虽是好打算,可变得小点,悟空便用力一些,变得大点,就放松些许,任由如何显圣,都无法逃过毒打,渐渐地已是头昏脑涨,出气多,进气少了。 悟空把他头颅拿上来,又猛地按到海中,这魔王受海浪一激,当即清醒了几分,回过气来,叫一声:“大慈大悲大圣大猴神仙,服了,服了!” 悟空听见笑道:“儿子,莫废工夫,省几个字儿,只叫孙外公罢。”那妖魔惜命,真个叫:“外公!外公!是我的不是了!今败给了外公,可怜蝼蚁贪生之意,饶了我命,愿为降服!” 这蛟魔王求命心切,不顾颜面,声音洪亮,让北海上的邪魔都听到了,暗自心惊。四海龙王更是心中复杂不已,唯有龙女开心得很,但却怕猴子心软,想要到海上提醒。 哪知还未有所动作,悟空果然有赤子之心,见妖魔哀告,倒也有几分真诚,也就回了善念,送了几分手道:“既如此,乖乖受俺的擒拿,下去听候处置!” “是!是!”蛟魔王连忙应承,悟空便松开了手,哪知道那魔王早有算计,目光一转,猛地双眼喷出了两道乌光,轰然打在猴王脸上,却化作千般黑雾。 猴王大怒,知道这魔王诡计多端,虽未受伤,却也驳了面子,一口清气把黑雾吹散,看着那蛟魔王化作人形,驾驭云光朝远处飞去,只把身子一纵,下一瞬便落在蛟魔王身前。 魔王吓了一跳,怪叫一声,折返方向再向南方逃去。猴子又一跳跃,又转到了南方。 蛟魔王怒道:“看法宝!”把手一挥,念动咒语,又使出那金绳,金绳化为一道金光,顿时朝向猴王捆绑而来。猴王被金绳绑了个正着,用力挣扎,竟发现这金绳当真是宝贝,竟然挣脱不断。 悟空又要变小,魔王再念动咒语,金绳即紧了紧,大笑道:“你个杀千刀的猴子,今朝却着了你爷爷的道!”把方天画戟再拿出来,猛地劈向猴王,乒乒乓乓的,照头上砸了七八下,巨响不断,头皮儿却也不曾红了一红,魔王大惊:“好硬的头!” 还未来得及说话,被悟空猛地用脑袋一顶,直砸到脸上,把满口的牙齿都砸碎了,念不了咒语,被悟空一个变化脱身出来,抓着金绳又给魔王捆住。 蛟魔王呜咽惨叫,被猴王一拳打在腹上,当即翻江倒海,一口鲜血喷将出来,惊骇道:“猴外公,知错了,知错了!”话音未落,被悟空又一拳打中天灵,险些昏厥。 猴王使了个法力,把方天画戟摄到手上,猛地一戟就要斩死蛟魔王。就在此时,突然听闻一声哀求:“上仙,请住手!”回转身子一看,却是北海龙王在远处求告道:“望祈饶恕一命!” 原来北海龙王敖闰见蛟魔王就要惨死,终究是心怀不忍,急忙在远处求情。他离得虽远,奈何悟空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了,想了想,笑了笑,扯着金绳一纵身,须臾来到四海龙王的所在处,把蛟魔王一扔,丢在四海龙王的眼前:“老龙王,这老魔就交给你们处置了。” 蛟魔王摔在礁石上,悠悠醒转,忙大声恸哭,口出哀求之语,又向北海龙王多叫:“父王,父王!儿知错了。今后愿意回归龙族,为龙族效力,绝不背叛!”敖闰听了,果然心出恻隐,可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剑光闪过,声音戛然而止。 四海龙王皆一惊,转眼却看到龙女手持宝剑,已是一剑把蛟魔王的头颅斩了下来,那身躯犹在跳动,眼中却浮现出了不可置信与骇然。 他有神通法力,岂知在方才的一战中却已然耗尽,再加上龙女也非同小可,因此被一剑毙命。但及至鲜血喷涌,染红了海域,尚自不可相信自己竟然会如此轻易地便死去了。 “你……”敖闰也看向龙女,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龙女倒不自觉,冷哼道:“我跟随祖师,曾听闻:若手足相残,必有天谴。这魔头虽出身龙族,却残杀了我水族的无数同胞,更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生灵,早已悖逆天心,留之必成祸患!” 猴王见状,心中欢喜。他也已有了杀意,不过在南瞻部州与三星洞的经历,却让他知道凡事都需转圜,因此才没有一意孤行杀了蛟魔王。但如今龙女出手,却再好不过。 敖闰闻言,也是无话可说,叹了口气,只说道:“即使如此,他终究也算是你的表哥,又如何可以轻杀?” 却有敖广见状,喝了一声:“住口!三弟,还不知悔改?莫说是这孽子,就算是你,也犯了天条,若是被玉皇大天尊得知,恐怕难逃一死!何况方才这孽子出手时丝毫不留情,岂能就此饶恕?万一日后背叛,猴大王又不在,该如何是好?” 敖闰即骇然醒悟,忙道:“大哥,我已知罪!” 杀了蛟魔王,龙女和悟空犹自看到洞府中血气弥漫,着兵卒强开洞门,却发现里面一片珍宝璨璨生辉,却与无数头颅、骸骨、心肝内脏一同堆积,血气与宝气混合冲天,腥不可闻。都觉得惊悚残忍,大怒,洞府中那些蛇妖见状,慌不择路,都要逃生四散,被龙女见一个,斩一个;见两个,杀两个,把五七百个妖魔尽皆斩杀,各现原身,都是些蛇蝎蚯蚓,臭鱼烂虾。 斩杀了妖魔,又放了一把玄火,在海底烧的海水沸腾,把珍宝连带那些骸骨一同俱焚,久久不散,如此方才解了此厄。 第一百五十七章 四王送披挂 半晌的工夫过后,龙女和猴王再出来时,四海龙王看向龙女,竟觉得心中有些骇然。他们从未想过,龙女竟会杀性大发。 虽说那些妖怪的确都是该死之人,可是即便如此,那个曾经温良幼稚的东海四公主竟如此狠辣,还是让四个龙王有些刮目相看,相比之下,这位“猴大王”倒是善良得很…… 就连敖广,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好。但转念一想,无论如何,这场灾难总算是化解了,只是四海龙宫的许多珍宝也被玄火烧之殆尽了,龙宫的损失却也惨重。 这件事情,让四个老龙王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各自的想法。携手一同回转,先打算邀猴王去东海,准备筵席庆功。 猴王和龙女自驾云先去,四个龙王在身后统御虾兵蟹将,敖广道:“三位贤弟,此次蛟龙孽子之事,虽然未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仍给我等提了个醒。如今三界仙神无数,我龙族相比过于弱势,就连一个孽子都能搅扰的我们不得安宁,而昔年更有那三太子闹海之事……” 敖广如此一说,三大龙王俱都心胆一颤。是的,龙族虽然位列正神,统御四海,看似威风凛凛,但是终究也只是比下有余罢了。 想到此时,三大龙王不由得想起了曾几何时,龙族也是有过大神圣的,若是其还在就好了…… 没有人愿意活在恐惧中。尤其是四海树大招风,天庭能庇护的一时,却也庇护不了一世。何况,当年哪吒闹海,天庭不也并没有怎么处罚那哪吒吗? “大哥,依你之言,该如何是好?”南海龙王敖钦问道。 敖广目光露出了几分决定之色,道:“依我看来,唯有再启合符,将希望寄托在南瞻部州,若能成事,我龙族当能一举翻身!” 此言一出,三大龙王都是心中一惊。敖顺道:“大哥,当真要如此么?可是,合符若出,若能成事还好,如若不能,恐有祸患!” 敖广道:“四弟勿要多虑,如想改变现状,岂能一点风险都没有?何况,此事早在三百年前,我已经有所考量。自从两百年前,我更是仔细察觉,发现如今南瞻部州周朝气数将尽,天命正归于一方。如果能够掌握住天命,那我等也是顺天而为,融定命格,绝无什么岔子。” 敖钦道:“大哥还请三思。此事至关重要,若成了还好,但若失败了,恐怕会动摇到龙族的根基。” 昔年黄帝战蚩尤之后,四方征战,以消除战争隐患。尔后“合符釜山,而邑于涿鹿之阿”。这“合符”便是龙形,因此,有黄帝造龙的传说。 而合符一出,龙族的族运,也将会与人间气运连在一起。以前敖广在龙族衰弱时,虽然多次想过启用合符,可是商朝运归玄鸟,周室运归鸑鷟。何况就算强行启用,周室毕已衰弱,恐怕连累龙族。 但如今却不同,如今,恰好是新旧更替,万象更新的时期。因此在这个时候,敖广决定赌一把。 不过就像其余三大龙王担忧的那样,敖广也担心若是一旦赌输了,会影响龙族的根基,因此他想了想,又说道:“三位贤弟,合符之事,不可不做。不过为了我龙族着想,最好也为龙族的子孙找好出路,就算日后失败,也可以避免不会遭受到重创。” 三大龙王闻言,各自深思,忽然,那敖闰说道:“大哥,依你的意思,我看那猴大王,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且,那猴大王与大哥的女儿走得很近……” “三弟知我心矣。那猴王一身本领神通广大,连你那孽子都不是对手。其背后的师父,定然更加通天彻地,与之交好,有利无害。这也是为什么早在两百年前我便会庇护花果山的原因。”敖广顿时露出了几番笑容。 三个龙王皆喜,称赞道:“大哥神机妙算也。” 不过,敖广也没有沾沾自喜,继续道:“如今看来,这一宝倒是押对了。可是与这猴王交好,却不代表我龙族都要押在他的身上,三位贤弟也要各自有所打算才是!” 此言一出,三大龙王都明白了敖广的含义。 东海是决定要死抱住花果山美猴王的这层关系了。但是,南海、西海、北海却还没有出路。如若合符之事失败了,最后或许会遭受重创,届时便为时已晚了。 三大龙王各自深思了起来,那西海龙王敖顺道:“我西海临近西牛贺洲,我看佛门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北海龙王敖闰道:“我那孽子学得神通,还有那金绳宝贝,依我看来都有蹊跷,须得查访一番,或有惊喜。” 南海龙王敖钦道:“昔年金阙玉晨大帝创立青羊宫,南海可通往川蜀。说不定可以联络一番……” 看到三大龙王都有所决策,敖广甚是开心,道:“不错,只要我四兄弟齐心协力,总能够改变困局的。不过,眼下还是要招待好那猴王为要,毕竟这猴王已与我们多有亲近。”三大龙王闻言,皆点头,敖顺道:“我看那猴王一身本领神通,但却缺了件好兵器。大哥你那东海宝库之中,奇珍异宝数之不尽,或有适合的兵器。” 敖广点头:“四弟言之有理。不过,兵器倒是好说,却未免单薄一些。” 敖钦道:“我看那猴王只穿了一身道袍,不似大王。不如我四人合送一件披挂?若有合适的,定能让其欣喜。” 敖广喜道:“二弟所言甚是!不知三位贤弟有什么好披挂?” 北海龙王敖闰道:“我那里有一双藕丝步云履。”西海龙王敖顺道:“我藏了一副锁子黄金甲。”南海龙王敖钦道:“我有一顶凤翅紫金冠哩。” 老龙大喜,此乃当年应龙留下来的宝贝,送出去,定显大气,连忙让三个龙王去着亲信取来,又一同来到东海。 此时,筵席已开,锣鼓声天,仙女伴奏。猴王正与龙女在席间吃着果子,四个龙王便携手献来披挂。悟空见了那宝靴宝甲宝冠映着水晶宫,当真是是美不胜收。 当即喜不自胜,推辞不得,上前穿戴了。好一个美猴王,有诗为证: 玉宇琼楼眼中照,珠光宝气体外流。 全无半点妖魔像,无愧四王称神猴。 第一百五十八章 如意金箍棒 且说美猴王穿了披挂,神威凛凛,器宇轩昂。他体孕日月星辰,眼露金光,气势惊人,让四大龙王更觉得此次没有选错人,连那龙女的美目上,也浮现出了几分异彩。 “老龙王,你们却客气了,客气了!”猴王面露喜色,不断道谢。他毕竟猴子心性,见了这披挂,也是开心不已。不过,猴王也知道四海龙王此举的用意,笑道:“今后若有什么所求,尽管来找俺老孙就是!” 果然,有了此言,不论是真是假,四海龙王都心中大定,俱开心不已,深感此次披挂送的不亏! 虽然这披挂,也是龙族的至宝,但宝物无主,德不配位,留着还不如送给猴王结个善缘为好。 那东海龙王敖广见状,又道:“大王,这披挂,乃是我几条老龙的心意。我们看你手无寸铁,虽神通广大,但若真日后遇到敌人,却无趁手兵器,倒也不美。我这东海宝库中,奇珍无数,也有不少宝兵。不如挑选几个给大王?” 猴王闻言,想了想,道:“如此,却感谢龙王。只是已收了披挂,再拿宝贝,怕受之有愧矣!” 敖广听了猴王的话,也是心下暗喜,夸赞这猴子明礼,面上则笑道:“大王相助除了那孽子,为我等解决一大祸患。莫说是几件兵器,就算真的要我大开宝库,倾囊赠予,却也受之无愧!” 言罢,也不待猴王回答,便让夜叉大开宝库,命手下的虾兵蟹将,去把宝库中的宝兵都奉上来。 众皆领命,不一会,有鳜都司取出一把大捍刀奉上。这把大捍刀有珍珠点缀,宝气四溢。悟空拿在手中,挥舞了几番,感觉颇不顺手。 龙王也看出来了,不待猴子说,便点鲅大尉,领鳝力士,抬出一把九股叉来。这九股叉有翡翠装饰,珠光凛然。悟空接在手中,使了一路,舞得虎虎生风,但却觉如纸做的一般,轻飘飘地不受力。 旁边的南海龙王敖钦道:“大哥,我看着宝贝也不行,太轻了。” 敖广皱眉道:“这九股叉已非凡兵,怎会轻?” 敖顺道:“大哥岂不知,有神圣者,非重宝不能用。须得再换一个,以免过两天折了,反教我龙宫难堪。” 敖广点头,又叫手下的提督、总兵点兵,去把宝库中的十八般兵器,将那:刀、枪、剑、戟、斧、钺、毛、镰、鞭、钯、挝、简、弓、弩、叉、矛一个个拿将出来,俱都有珍宝装饰,一个个都是非同小可的宝贝。连龙女看着,都觉得能堪大用。 但悟空走上前去,一个个掂量几番,却觉得要么太轻,要么不称手,不觉叹了口气,道:“老龙王,俺看还是算了罢!” 敖广面子上过不去,忽然想到,那孽子虽死,但留下的那把方天画戟,却是重宝,命人忙抬上来,奉给猴王道:“大王,这画戟原也是我宝库中最神异的,却被那孽子抢去,不知可顺手否?” 悟空把方天画戟拿在手中,丢几个架子,撒两个解数,果然是一件好宝贝,璨璨生辉,神威十足。但耍了一番,还是插在中间道:“此宝虽好,杀气太重,不合适,不合适。老龙王,还是算了罢,心意俺却领了!” 敖广羞道:“大王如此说,倒是让小龙羞煞。今日若不能奉一件好宝贝,太过扫兴!引悟空进入到宝库中,仔细挑选。” 悟空推辞不得,笑了笑,便和龙女一同进入到东海宝库。那龙女路上揶揄道:“好个猴子,这宝库就算是我也很少进来。看来我这父王还真是喜欢上了你这臭猴子!” “小龙女儿,切莫胡说,切莫胡说!” 猴王进入宝库,一看这东海龙宫宝库中,果然是: 金光焰焰,瑞彩连连,遍地珠玑惹人颜。每每脚下多珍宝,处处雕琢是玉田。流英尚含耀,翡翠正结盘。乾坤应有百精物,至宝却看一眼缘。 这东海宝库处处都是奇珍异宝,那宝兵也有无数,拿到凡间,不说是天下至宝,却也足以称之为神兵利器。奈何猴王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没有心怡的。但又不好再驳了龙王的面子,正打算随便选一件,就收下了。岂知道这时,忽然间:霞光艳艳,瑞气腾腾。 他抬眼一看,却见宝库深处,海藏中间,忽见金光万道,悟空撩衣上前,摸了一把,乃是一根铁柱子,约有斗来粗,二丈有余长。 悟空这一碰,当即一道造化流转,他脑海中的鱼儿仿佛动了一般,丝丝仙灵光芒蕴动,甚是玄妙。悟空尽力两手挝过道:“好宝贝,可惜,虽是好材料,却忒粗忒长些!若能打磨一番,再短细些,或方可用。”想到这里,就思索着回去找个铁匠,拿这个给自己打一把兵刃。 思念未落下。突地,那宝贝就短了几尺,细了一围。悟空大奇,但也顿时意识到了一种微妙的缘分,又颠一颠道:“再细些更好!”言毕,那宝贝真个又细了几分。 “好宝贝,好宝贝!”悟空十分欢喜,拿出海藏看时,原来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乃一段乌铁;紧挨箍有镌成的一行字,唤做“如意金箍棒”,心中暗喜道:“想必这宝贝如人意!”一边走,一边心思口念,手颠着道:“再短细些更妙!”拿出外面,只有二丈长短,碗口粗细。 这宝贝随心念动,想大就大,想小就小,想粗就粗,想长就长。圆通如意,随心铁杆。端的神妙无方,堪称至宝! 悟空走出宝库,对那龙王道:“老龙王,俺有好兵器了,就这件,就这件罢!”那敖广大喜,面向猴王,定睛一看,顿时颜色垮了:“大王,你这宝贝……” 悟空见状,顿时猜到了此宝非同小可,迟疑了片刻,即笑道:“老龙王,怎生,这宝贝莫非有什么来历?若是重宝,还是罢了!” 敖广闻言,心中一急,这宝贝的确来历不凡,但对龙族却是无用,毕竟有德者方配之,若能用之结交猴王,自是再好不过,忙道:“大王有所不知,此乃是大禹治水之时,定江海浅深的一个定子,是一块神铁。虽来历不凡,但无人能用,不想今日竟为大王所认,当真是一番善缘也!” “大禹治水?”猴王听到此语,顿时目光一转。大禹治水的故事,他自然也是听过的。却没想到今日居然有缘,能碰到这般宝贝,不过转念想了想,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笑道:“既如此,就多谢老龙王赠此异宝了!” 说话间,那金箍棒也放出了万丈毫光,仿佛欢喜不已。悟空有感知,更加开心了。 却表天界,三十三天外,太极宫,养心殿中,苏寻睁开双眼,笑道:“这猴子,到底还是解决了那一番麻烦。还得了这大禹的宝贝,不愧命里注定!不过他既然已接触到了如此,便让他了解的更多,看他如何选择罢!” 言罢,点敕令,焚香,片刻后即有侍女转入养心殿。苏寻即命侍女道:“吾近日受了酆都大帝相邀,欲前往幽冥界,尔等留守太极宫,不得怠慢。”侍女恭敬应答,苏寻即降下符篆,前往酆都罗山。 第一百五十九章 野心 北俱芦洲,一座荒山之上。 就在悟空拿走那定海神珍铁时,一个有着狐尾的女子忽有所感,看向东胜神洲的方向,而在她的身旁,则是一个相貌娇媚,身穿绫罗的少女。 这少女模样:如花解语,似玉生香。娇娇倾国色,缓缓步移莲。高髻堆青麃碧鸦,双睛蘸绿横秋水。湘裙半露弓鞋小,翠袖微舒粉腕长。 若悟空在此,则定能认出,此人竟然是玉面狐狸。 她从积雷山远道而来,便是为了拜访这女子。玉面狐狸将三星洞中的事情都告诉给了女子,女子听了一番,暗自点头,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希冀之色。 突然,却有一个玉面长髯,钢眉刀耳的汉子出来禀告,言道自家姐姐被一条恶蛟打伤,还将昔年女子交予的法宝夺走了,请女子恕罪,愿将功折罪,把宝贝夺回。那女子闻言,微微皱眉,摆出一副术数,推算良久,道:“此事我已知道,却不怪你们,无须太过在意。” 汉子谢恩而去,女子即对玉面狐狸道:“我算出了那恶蛟,却是被你的熟人打杀了。今有意想去拜访,不知你可要一起跟随?” 那玉面狐狸一愣:“熟人?” “不错。” 女子点头道:“此人便是你所提到的那仙猴,孙悟空。” …… …… 却说猴王得了如意金箍棒,又昧了那蛟魔王的宝贝金绳,自是开心不已。与龙女和四大龙王一同回到筵席,把酒言欢。那四海龙宫中,一片热闹,尽显龙王的风范。 但见:鲸鱼长鸣,蚌女舞袖,千万条鱼分左右。红的是川纹、锦鲤与鳉箭,黑的是鲈斑、花鼓同鯈鲷。虾兵蟹将旁边站,巡海夜叉摇铁钩。眼中霞光多流转,耳旁妙音不胜收。 猴王虽是雄占花果山,也从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事情,一时也是玩得愉悦,把金箍棒的神通使了出来,跳到了场中,浩浩荡荡挥舞起来。 这神威迸发,金光分散。唬得老龙王暗暗心惊,小龙子各自胆颤;龟鳖鼋鼍皆缩颈,鱼虾鳌蟹尽藏头。好个猴子,气势凛然。一身披挂射霞光,让人羡慕也发慌。 及至中途,龙女也被猴王拽了上去,携宝剑与之共舞,一番法力显露。四大龙王本就已经知道了两人的厉害,如今却更加钦服。仔细想想,两人学艺不过才只有二百年,竟然掌握了如此强大的神通法力,不由得深思那教出了两人的到底是谁? 却说,几个龙子看到自家妹妹竟然也有这般的武艺。一方面为之欣喜,但也更加羡慕。早知如此,两百年前应该就抢着随猴王一同去拜师便好了。只可惜当年他们多不愿吃苦,才将龙女推了出去,不成想却反失了机缘,当真是时也,命也。 殊不知,若以几个龙子的心性,恐怕就算当初真的随猴王而去,恐怕也早已半途而废了。 一番筵席过后,席上,龙王问向悟空道:“大王,此番回去,可有什么打算?” 猴王闻言,便知道龙王的含义。他此次回到东胜神洲,实际上自然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 最开始,悟空去求仙访圣,拜师学艺。所为的不过是求得长生之法,能够与猴子猴孙们一同延年永寿。但在南瞻部州,猴儿已感知了那众生妄心之恐怖。 后来,在惠施的教导,庄周的指点下,猴王初明道心。又在三星洞中学艺三十余年,最终在苏寻的教导下,明悟了自己的希求。 那便是,推己及人,将自己的“道”,传播给东胜神洲的众生,甚至是四大部洲的众生。 而这道的名字,为“一”。乃是悟心普度,求大超脱,大畅快的法义。 不过虽说如此,想要传播道法,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成的。且不说此举会不会与天庭、地府相矛盾,单单是能够将道法传播,就已经是极难的一件事了。 悟空是天生神圣,尚且需要两百年的时间,才能够明悟这道果的意义。更遑论是那些生民?若是按普通的法子去传授,恐怕就算是两百万年也未必能够做得到。所以,猴子才知道“转圜”的重要性。 万事不可不做,不可强做。此便是转圜之理。但想要做到这一点,首先要做的,仍是拥有最基础的力量与势力。唯有如此,才能够做到更多。 力量,猴子已经有了。虽不能说是三界无敌,但也依然是鲜有对手。剩下的,便是“势力”了。 仅仅是花果山的一帮猴子,就算加上那八十一洞仙灵,也仍旧是不够的。猴子要做的,乃是在东胜神洲创建一个庞然大物。一个不弱于南瞻部州王朝的庞然大物,一个甚至能够和天庭、地府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 而唯有如此,他才能够有资本尝试自己的“道”。 当然了,想要做到这一点,仅凭个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所以猴子也不会放弃四海龙王的力量。虽然,四海龙王本身实力不怎么样,水晶宫中,也没什么强者。但四海占地广阔,大海无量,甚至比四大部洲还要庞大。若日后真的发展起来,自然不可避免,与之交好,有益无害。 更不要说还有龙女这一层的关系了。 不过猴王也知道,虽然四大龙王表面上和自己很好,但是他们活得时间太久了,是不可能把一切都压在自己的身上的。如果自己日后做了什么大事,也未必会站在自己这里。但是,这一点他也不是很在意。毕竟他有信心能够把握住。 于是,面对龙王的问题,悟空想了想,答道:“俺这几日回到花果山,看到了那帮猴子猴孙与旧日好友,内心甚喜。但在外得了教化,却觉得花果山中逍遥是逍遥了,却少了约束,不明理,不悟心,不知天,因此打算回去好生教化一番。” 龙王闻言,考量了一番,道:“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教化?” 悟空笑道:“我花果山的孩儿们,当知书达理,习文学武,敬天励己,明理明福。更要有律法条例,不拘泥于一地,要广为流通,张弛有度,训练有素,不擅杀生。” 一番言语,让敖广听得心中暗惊。他早知道猴王回来,比如会创立一番事业,但却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的想法。 若真按他所说的去做了,并且能够做得到的话。那这花果山日后除非夭折,否则必然会成为一方庞然大物。 甚至是,一个“国家”,乃至于“王朝”。 龙王毕竟活得久,他却知道,如此的规格,与一般的“山大王”的差别简直就是天壤云泥! 第一百六十章 操练队列 想到这里,敖广更加庆幸自己没有选错人。当即说道:“大王有此善心,真乃是我东胜神洲之福。小龙亦是天上的神圣,知道此举有益天心,日后玉皇大天尊得知,必会降下福泽,大王此去自有仙缘!” 悟空闻言,微微皱眉,但随即舒缓道:“老龙王,此事却不忙上奏给玉皇大天尊。毕竟初来乍到,无甚功绩,岂能冒犯天心?还待日后再说。” 言辞之中,却是提醒龙王,别什么事都上奏给了玉帝。虽然自己并没有将真正的雄心告诉给龙王,但也透露了几分趋势,若让玉帝猜到了,也不知他会怎么做。 毕竟悟空此举,虽不能说有悖天心,但明面上也有些说不过去。因此,还得有些声掩才行。 敖广自然领悟,道:“此乃当然也。若大王日后有用得到龙宫的,尽管吩咐,小龙自无不允可。” 悟空见状,知道敖广心里是缺少安全感,有的时候,有所求反而会让人安心,他便说道:“老龙王,说到此处,俺还真有两件事情,想要麻烦龙王。” 敖广忙道:“大王请说。” 悟空道:“这第一件事情,乃是希望龙王能把龙女儿再借给我,她与俺在三星洞中学艺三十余年,有些地方,俺还真不如她。若没了她,恐怕山里难管也。” 此事正合敖广心意,自然不会不允许,大喜道:“固所愿也,何敢请尔?早有托付小女给大王之心。”龙女斩杀蛟魔王,又屠戮了四五百个妖魔,敖广虽然没说什么,但心中也未免产生了几分惧色。毕竟,女大不中留,若能送出去交个善缘,倒是极好的事情。如果悟空要把三个龙子要走,敖广倒是得考虑一番了。 毕竟与其他三个龙王一样,他也不希望把龙子龙女都交托给悟空。何况那龙子也曾听过花果山的“神仙”讲道,俱都聪慧不已。听闻那南海观音菩萨缺个善财童子,说不定能看得上自家的龙子也未可知。这猴大王虽然背景深厚,却也未必就深得过观音菩萨。 敖广又问道:“这第二件事?” 悟空道:“第二件事更简单也。我花果山的孩儿们手无缚鸡之力,且修炼,也需要一些兵器。所以拜托老龙王打造一些刀枪剑戟之流,拿到花果山,给俺的那些孩儿们权做防身之用。” 敖广有些迟疑,问道:“这兵器,可有什么要求?” 悟空道:“没有!没有!只要开了刀刃就好,却无须什么宝兵。” 敖广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此易耳!”即着龟丞相点诸多铁匠,日夜赶工,准备打造、整收兵器三万件,送于花果山。为表心意,又大开宝库,把宝库中的宝兵也甄选了百件,一并送去。复又开酒席,宾主尽欢。 十日后,兵器已打造好了,都送到了花果山。水帘洞处,猴王把玩着那些兵刃,都做工精致,虽是凡兵,拿到外面去,却也堪称是利器。整整齐齐摆在水帘洞前的溪流旁,足足堆积地像铁山一般,早引得众猴都好奇不已。 悟空叫道:“小的们!都来领兵器!”众猴大喜,都去抢刀夺剑,挝斧争枪,扯弓扳弩,吆吆喝喝,耍了许久,开心不已。 龙女见状,忙约束道:“尔等可都听好了,虽有兵刃,切不可伤及无辜,亦不能挟力自胜。若争强斗狠,受了伤势,必责重罚之!” 群猴闻言,顿时襟然,鸦雀无声,有些紧张的看向龙女。 这十日间,龙女和悟空一起回到了花果山,猴王虽然对他们多有约束,但毕竟有猴性,何况也忍不住对自己的孩儿们真个管教。可龙女却不同,虽然对悟空甚是温柔,但若一旦反了规矩,必要冷面重罚,绝不留情。 原本有不少猴子还希望猴王能帮他们,岂知道,猴王虽对他们很好,但若龙女重则猴子猴孙,却绝不会徇私,若来告之,甚至会罚上加罚。久而久之,群猴看到龙女都觉得闻风丧胆,隐隐约约甚至威严都快比得上猴王了。 不过,实则此事却是悟空自行吩咐的。原本龙女却是有几分心软,虽然有不少猴子犯了小错,却忍有同情,不想责罚。但悟空却知道,这花果山的群猴,却是在两百年间被龙王惯坏了。本就是猴子的天性,更加无法无天,若是不严加管教,在这花果山中倒还好,但若日后扩散到外面去,必然会引来祸患。 到那时,就不是这点责罚可以解决得了的了。 龙女也是三星洞中学出来的,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得知了猴王的雄心,她也是全力支持,便不再心软,每每责罚,绝不姑息。 也正因为如此,悟空也能放心将花果山交到她的手中。 又过了半个月,猴王日夜操练群猴,又召集了八十一洞的仙灵,让那八十一洞的洞主各自领了一把宝兵,跟随自己日夜修炼三星洞中的道法。 白天读书,读的都是些教人向善的经典。八十一洞的仙灵竟然有不少会识字的,许是曾经神仙传授的,倒也不足为奇。夜晚便练功,却说练的是什么? 所谓: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乃是些固守精气的法门,都是从三星洞中,造化道里悟出来的法诀。 这山中的精灵妖怪却没有那般悟性,只能化简为繁,把大道至简的路子几经波折,再繁杂地传授给他们。但如此,传的却也是造化。虽然大多数只有延年益寿之益,但也有不少修到了几番法力。最为强大的,无异于是八十一洞的洞主,其中以麒麟、凤凰为长。麒麟唤作小水麟,凤凰唤作小火凤,倒都有几分道气儿。 余下的,诸如牛王、虎王、豹王、独角鬼王、黑山妖王也都有些机缘。 猴群当中,却有两个通背猿猴,唤作崩、芭二将军,又有两个赤尻马猴,却叫马、流二元帅,各自也有一些蛮力,都是健将。 就这样,日子一晃转过了三月。 第一百六十一章 狐女 猴王回山,每日操练兵马,教导精怪,一晃已经三月有余。花果山群豪逐通灵智,比起以往却是已有了天差地别,猴王看在眼里,也甚是欢喜。 自家的猴子猴孙倒不会难以教化,更有龙女相助,即便真的有顽劣之徒,也往往能够加以驯化,虽然往往也有许多难题,但两人却也乐在其中。 一晃三月,这一日,猴王与龙女正在商议。教化一事,实则是最基础的事情,虽然重要,却也并不是短期内就可以一蹴而就的,两人在花果山以严规为主,教说为辅,就是因为打算要先让花果山的精怪都规诫野性,然后再行流通之事。 不错,正是流通。想要迅速发展,流通是必要的。而猴王的第一目标,便是附近的国家——傲来国。 傲来国是距离花果山最近的国家,昔年国家上也有猎人来到花果山中打猎,只是因灵猴聪慧,多无功而返。两者交集甚少,但傲来国的确已是拥有一定规模和思想的国家了。 若这一次能够打通外交,比如会是一个好兆头,也可将傲来国当做根基之地。 正商议时,忽有一只猕猴进来报道:“禀告大王!外面有从北俱芦洲来的女子,自称来自玄洲,说有大王与二大王的相识,要求见大王。” “玄洲?” 猴王心中一动:“玄洲乃北海的仙山福地,是从北俱芦洲来的?可我在北俱芦洲哪有熟人?” 龙女问道:“来人是何相貌?”猕猴一番述说,也说不明白,只知道有狐尾,非人。猴王道:“罢了,出去一看便知。”即出水帘洞,来到山口。 方一来到,猴王顿时双眼一亮,却跑到跟前:“小狐狸,你怎地来了!?” 龙女也赶忙上前,拉住玉面狐狸询问。 来人正是玉面狐狸,一同出自三星洞,猴王自然熟识:“想不到方才离洞不久,就又再见。其他的师兄师姊又如何了?” 玉面狐狸道:“我亦不知。祖师让我们离开以后,我便醒转,身旁只有老白牛和罗刹女。本当结伴,但我思念父亲,便告辞了他们,自回到积雷山,老白牛却与罗刹女去到了罗刹国了。” 悟空闻言,便有心想要前去拜访,但却也不知道罗刹国在哪里,只知道在西牛贺洲,若自行前去,只怕如若无头苍蝇一般,便说:“小狐狸,你可知道罗刹国在哪里?却有心拜访。” 玉面狐狸笑道:“此自无不知。小师弟若想,当带着前去。” 悟空大喜。他想成事,凭自己的力量万难做到,若能得到白牛和罗刹女的助力,自然可以事半功倍。尤其是那白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即使在诸多师兄师姐中也属于佼佼者。罗刹女虽然神通法力差了点,但师父赐予的两把芭蕉扇,亦很是强大,有大用也。 何况,比起个人的武力,猴王更看重的是他们从三星洞中学到的那些教化、管理的学识。若能任用,即便不如龙女,终也相差不远。 正思索间,忽然,旁边有一个女子出言道:“见过猴大王。” 悟空才想起,跟随玉面狐狸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女子,而看样子,这个女子,才是此次拜访自己的主要之人。 悟空看了这女子一眼,即认出亦是狐狸,乃是一条白狐,却与玉面狐狸不同,便问道:“不知这位是?” 狐女道:“我乃涂山氏,名少姨。乃昔年治水的大禹之妾。今有感大王得到了那灵阳棒,因此才来拜访。” “大禹的妾?” 悟空目光一转,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耳朵。却以为是这狐女前来讨要宝贝来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甚可能,即赔笑了一声,道:“俺这边有礼了,有礼了。不知如何得知俺拿了那神珍铁的?前来又有何见教?”这位既然是昔年治水的大禹之妾,按说必然神通广大,不过悟空看向狐女是,却察觉狐女并不是很厉害,虽有法力,却也只能说是一般。 狐女道:“我虽无神通,却通术算之法。可推演万物玄机。不但得知了大王得到了灵阳棒,更知道大王曾擒杀了一条黑蛟龙,并拿到了一根金绳宝贝,是也不是?” 猴王道:“确有此事。” 狐女笑道:“那宝贝原是我的。” 悟空听了此言,若非是玉面狐狸也在,恐怕都要以为这狐女是为了蛟魔王而来的了。一番询问,才知道。原来这金绳名为幌金绳,乃是昔年大禹治水时,大禹一并求得的宝贝,被狐女交给了属下一条九尾老狐防身,不曾想被蛟龙抢走了。 猴王以为狐女是来讨要宝贝的,虽然不舍,但碍于玉面狐狸的面子,还是把幌金绳拿出来,道:“既然是你的宝贝,却当还给你,只是这定海神珍铁却是龙王给我之物,须得问过了老龙王,才能做打算。” 狐女见状,忙道:“大王却误会了。这幌金绳虽是我的宝贝,但留之也无用,大王有缘,便赠给大王便是了。” 悟空心中诧异。原来不是来要宝贝的,既然如此,那应该是有意结交。可是北俱芦洲离东胜神洲如此遥远,狐女为何远道而来?想来还是有所求,于是便问道:“未有寸功,便收重礼,未免受之有愧。不知是否有什么要俺帮忙的?毕竟你是与小狐狸有旧,如有事情但说无妨。” 狐女知道悟空聪慧,便也不多加托词,说道:“大王英明,确有所求。”便将前因后果告知了出来。 原来,当年大禹与涂山女娇死后,狐女便迁徙到了北俱芦洲,无数年来日夜思念,希望能再见大禹一面,但遍寻三界,都不知道大禹所在何处,也不在幽冥界。直到三百年前,狐女感受到了太极造化,通悟了术算之法。因此便算到了机缘,而悟空能够得到如意金箍棒的认可,在她看来,定然是能助自己再见大禹的有缘之人。 言毕,道:“若大王能助我再见夫君,狐族愿意一同相助大王成就一番事业。”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下地府 猴王闻言,细思良久。大禹的故事他也听说过,对于大禹此人,也曾很是佩服。但是,若说有没有把握能找到大禹,这个却难说了。 悟空隐隐约约也能领悟些许何为“人道”何为“天道”,昔年得庄周指点,他知道何为“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道理。所谓“我”,便是“人道”,但“人道”在哪里,悟空却反而不知道了。 若大禹真的归于“人道”了,那却要如何和寻找,这一点就更加棘手。 但话又说回来了,对于这一点,悟空也有探索之心。毕竟唯有真正懂得了“人”,或许才能够像师父那样领悟真正的道果。何况也有可能那大禹并不在“人道”,而是入了轮回呢?虽然按少姨的说法没有此事,但悟空对此也并不确信。 不过虽说如此,猴王却也知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的道理,沉思了片刻,对狐女说道:“此事俺当可竭力相助,但是,那大禹乃是南瞻部州人,又曾是人族的大王。我虽得了这灵阳棒,更愿相助,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更不知能否找得到,若日后找寻不到,爽了约,那便不好了。” 玉面狐狸也担心因为这件事情发生什么矛盾,劝道:“祖娘娘,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毕竟逝去也不知都多久了,如何能轻易找得到?” 狐女却不顾玉面狐狸的话,听了猴王同意,即大喜,摇手道:“大王不必担忧。只要有此语,无论结果如何,我都愿意相助之!” 猴王听闻,便再无顾虑。又听到原来这少姨果然辈分极大,竟然让玉面狐狸称呼娘娘。料想整个北俱芦洲,甚至是四大部洲的狐族恐怕都要听其号令,若能得之相助,自然是再好之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于是令人摘灵果,取灵酒,摆筵席,与少姨、玉面狐狸好一番畅饮畅谈,遂商定了狐族之事,那少姨满意而去。 随后半年,狐族先后送来了许多资源,给花果山带来了大量的灵草、财宝,又有北俱芦洲的稀罕宝物。 却说北俱芦洲,倒也甚是神奇。它本是蛮荒之地,妖魔纵横,到处都有凶兽,幸好有九天荡魔祖师的镇压,才让那里的妖魔无法不敢过于放肆,但即使如此,也始终未能真正将隐患消除。 可是虽然蛮荒,北俱芦洲却亦有不少灵物。更是四大部洲中占地最大的地方。据说天庭的二十八宿,也都出自北俱芦洲。可想而知,何为“有无相生”,有吉便有凶,有凶自有吉。 狐女送来的宝贝,皆有妙用。有可打造兵刃的神铁,有能织作衣物的皮毛,亦有可以用于建筑的水晶、矿藏。当然,比起这些,狐族更加派了许多人才过来,帮助花果山的群猴进学。其中更有狐族后辈的六兄弟,从狐阿大到狐阿七,各有本领,虽在悟空看来算是末流,却也都是有本事霸占一方的存在。 不过,让悟空最感兴趣的,还是那狐女竟然送了一张四大部洲的地图。这地图将四大部洲的轮廓都清晰地记载了下来,虽然其上面的地名只有大概,也并不能算很是详细,但却让猴子对四大部洲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尤其是地图之上,还表明了罗刹国的所在,日后若想去见白牛与罗刹女,倒是不必太麻烦了。 同时,不仅仅是狐族,玉面狐狸也留下了一段时间,帮助龙女教导群猴,只不过她的家在西牛贺洲,父亲亦是狐王,虽无什么本领,也有万贯家财,往往都是短暂滞留,便回到西牛贺洲,何事想念了,就会过来访问帮忙。 来回路途遥远,悟空便想办法教玉面狐狸学会了驾驭金光的法术。可惜玉面狐狸资质平常,苦思不得其要,怎样学,也只不过能够日行万里,便已经几乎极限了。 就这样,过来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群猴终于初得精要,让悟空看得也差不多满意了。 这一日,他便召集群猴及那八十一洞的仙灵,对众说道:“孩儿们,这些时日,你们受了那狐族不少的恩惠,可曾觉得快活?” 一众俱言道:“大王,大王回来的这几年,实乃我等从未有过的大快乐。不仅是与狐族的交好,更也是因为大王和二大王。虽平日有些不自在,但心安却更甚。” 此言倒都是诚心诚意的。虽说,自猴王回来,又带了龙女,平日里龙女教训的严厉,绝不姑息。但是不知为何,群猴反而有了一种充实感。日间读书明理,夜间操练武艺,偶尔更能感悟神通,修行法力。不知觉间,却觉得竟然比曾经的自由自在还要令人安心无数倍。 更不要说,狐族的结交,着实让他们感受到了四大部洲之外的新奇感。那些灵工作物,又有奇闻轶事,灵果灵宝。再加上那些过来的狐族言及四大部洲的繁华,都让群猴向往得很。 这一点,悟空也有所感。他在三星洞中,也受拘束许多。可也觉得三星洞的那段时光,乃是自己平生最开心的时光。不过,他今日想说的却不是这些。 悟空道:“孩儿们,狐族带来的东西虽有趣,仍太过狭隘。四大部洲,新奇的事儿可更多哩!到处都有繁荣,到处都有技艺。又有人在街市说书,美食数不胜数,舞曲不断,灯红酒绿。到处都开心得很,快乐得很。” 群猴群怪听闻,都不由自主的产生了向往之心。言及此处,猴王忽然目光一转,道:“孩儿们,你们可想要到外面去看看?” 群猴毫不犹豫的道:“想,当然想!大王,何事带我们去看看?” 悟空大笑道:“就是在今日。从今天起,俺便允许你们出去看看,但却不许走远了,只就近,先往那傲来国去!” 听了此言,众皆开心不已。却有崩、芭二将军开口道:“大王,你的意思可是要攻打傲来国?” 悟空闻言,正色道:“非也!并非是攻打,而是流通。孩儿们,你们却得注意了,此次过去,乃是为了建交,你们虽都学了武艺,但除非是对方怀有恶意,否则切不可伤人。若让我知道有谁因为一己之私便要伤人,即是坏了俺的大事,不须二大王责罚,俺也会将其逐出花果山!” 群猴皆惶恐道:“定遵大王所言!” 悟空转了转眼睛,又笑道:“但你们也可放心。俺早已让二大王打点好了,那傲来国国王早在半年之前,便盼着这一日来了,你们若去傲来国,只会得到逢迎,绝不会有不轨之心,只去当做朋友,交流结伴便是!” 众猴复又开颜。于是美猴王便大摆筵席,今日一扫往日的教训,摆开了一场大盛宴,把那灵酒灵果灵草灵花都放在席上,杀牛宰马,祭天享地,着众怪跳舞欢歌,俱吃得酩酊大醉,开怀畅饮,让众猴前所未有得到愉悦开心。 悟空也欢心得很,与龙女儿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不断,又赏劳大小头目,狐狸洞主,及至夜晚,送龙女回府之后,猴王便踉踉跄跄地回来,他乃神圣,但今日却不知为何,竟然昏昏欲睡,也不自阻拦,倚在白玉桥头的松阴之下,霎时间睡着。龙女不在,旁人不敢靠近,只在外守候。岂知悟空却睡里见两人拿一张批文,上有“孙悟空”三字,走近身,却不容分说,套上绳,就把猴王的魂灵儿索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酆都大帝 却说苏寻点敕令焚香,即下了幽冥界。云光开出,伴随着鱼灯引魂,他便身在阴山。 苏寻一来,便即引发了神圣知晓,果有一青衣童子前来迎接,面向苏寻道:“我为酆都大帝座下童子,特奉命前来迎接陛下。”苏寻点头道:“有劳接引。”便在童子的引导下,去到了罗山。 他此次低调而来,虽然瞒不过地府中存在的大神通者,但却并没有引发旁人的什么关注。一路来到罗山,进了洞天六宫,来到主殿之上,果见酆都大帝身穿黑衣帝袍,外披红衫,端坐在茶座之前,面对苏寻含笑说道:“见过苏君,请于上座。” 苏寻执礼道:“陛下客气了。我乃晚辈,不敢僭越,只下座便好了。” 酆都大帝道:“苏君今执道门牛耳,岂可屈身?如不上座,只怕道祖怪责于我。” 苏寻道:“陛下得道于前,法力为长,却是折煞。但既然陛下执意如此,便平坐罢。” 于是两人便各坐在茶座的一旁,令童子奉茶。 这幽冥界的茶甚是奇妙,味道激烈,但甚是干净。泡出的茶汤犹如清水,喝起来却如美酒。 几杯下来,苏寻道:“久闻陛下威名,却始终未曾一见。甚感无礼,今次前来,特祈恕罪。”此话倒是真的,他当年成就帝位时,虽拜访了三界道门的众多仙老,却未有酆都大帝这里只呈递了拜帖,一直未曾亲来。 倒也不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而是酆都大帝日理万机,平日里也甚少会客,即使是当年蟠桃盛宴,他也没有参加,因此未免打扰,才始终没有到来。 酆都大帝却笑道:“苏君未曾见过我,我却早已见过苏君了。” 苏寻道:“哦?此是何意?” 酆都大帝道:“苏君岂不知,吾与紫微大帝乃是异体同心。当年苏君在斗府之中,我却早已拜访。故而,虽始终未曾得见,我于苏君却神交已久。虽未见仍熟知矣!” 苏寻即意会,颔首道:“果真如此,倒是我眼拙了。”看来这位北阴酆都大帝,果然和北极紫微大帝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酆都大帝道:“这一次苏君前来,当有要事。不知可否听闻?” 苏寻道:“陛下智慧,我此次的确是有事前来,希望陛下能够相助一臂之力。” 酆都大帝道:“请说。” 苏寻顿了顿,说道:“两百年前,我去西方参加盂兰盆会,陛下应该对此有所得知。” 酆都大帝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确知晓,说起来,苏君倒是给我幽冥界带来了一些麻烦,却让我棘手了一段时间。” “麻烦?”苏寻眉头微皱,问道:“此乃何意?” 酆都大帝道:“苏君可曾还记得那第六天魔王波旬?” 他此话一出,苏寻心念电转,便意识到了其中因由。 果然,大帝仔细的把事情道来。却原来是,当年苏寻相助如来佛祖,在佛魔斗法的关键时刻,降下自己的道法,广发菩提心,直接将魔罗镇压到了阿修罗道。 但那阿修罗道在幽冥界本就不受管控,魔罗降下以后,更是仗着自己有滔天魔道,很快就统一了阿修罗族,自号魔主。 虽然受到了苏寻与如来佛祖的力量压制,波旬仍无法从中超脱,可即使如此,却仍然在幽冥界堪称一方豪强,多次试图颠覆幽冥界。 幸好在酆都大帝的镇压下,并且由太乙救苦天尊与地藏王菩萨的协力,才将其镇压到了黑暗深渊之中,让其未能得逞。 这也是难免的。毕竟,要知道这第六天魔王波旬乃是因释迦牟尼佛而生的。他的法力与释迦牟尼在伯仲之间,即便是酆都大帝,孤身一人也未必能够将其压制得住。 苏寻听闻了,便忙谢罪道:“未知竟有此等因果,还请陛下恕罪。此番乃我未曾设想周到之过错。” 言罢,倒了三杯茶水,自罚三杯,以示罪责。 酆都大帝哈哈笑道:“苏君却是小看与吾了。那波旬虽然的确神通广大,但我道门之中神圣何其之多,如何惧之?这两百年来他不曾掀起风浪,故而也没有惊扰苏君。只是,若真的论起来,应当是佛门该多加感激苏君之助才对。这两百年来,那曾与吾全无交集的菩萨佛陀,倒是多次前来拜会于我,让人心烦得很。” 酆都大帝言辞虽说心烦,但却并无不开心的意思。苏寻也就知道了他的心意。 若当初苏寻没有出手相助如来佛祖,且不说如来佛祖要多久才能评定西牛贺洲,即使如来佛祖最终还是将波旬镇压到了幽冥界,酆都大帝和太乙救苦天尊也未必会出手相助。亦或者说,就算是出手相助,也绝不会全力以赴。 到那时,仅凭地藏王菩萨一人,想要镇压波旬,就太过勉强了。 因此这一次佛门的确是欠了苏寻,以及道门的一个大人情。这两百年来,有不少佛陀菩萨上门对酆都大帝拜访,却看出了佛教的有意亲近之举。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道门却也并不反感。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交流多了,对佛门却也有了不少改观。虽仍有对立,却也有不少有了契合。 一番交流之下,酆都大帝更是对如今佛门所行之法大为称赞,认为其中蕴藏着深刻的道法真意。 苏寻不由得心中感慨,释迦牟尼不愧“佛祖”之名。他创出的这三乘法,不但让燃灯古佛等佛陀认可,甚至让酆都大帝这等道门神圣都赞叹不已,可以说,三乘法对佛门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革。 而酆都大帝更看中的,则是苏寻的眼光。要知道,当初苏寻决心孤身前往佛门时,道门的诸多仙老对他虽然并没有什么微词,但却也大多都抱着担忧和矛盾。若没有斗姥的允可和道祖的默认,或许会出言阻止也说不定。但现在看来,苏道真此举当真是开了一个先河,其意义不下于三乘法的诞生。 毕竟,法义被创出,也得有人传承,才能真正发挥价值。如果佛门故步自封,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曾经很多人都疑惑为什么道祖要收下这个弟子。 但如今来看,苏道真,无愧道祖传授之恩! 第一百六十四章 考验 一番谈论后,两人各自欣喜。酆都大帝便问到正事,苏寻也不绕弯子,直说道:“既然陛下知道我曾前往西方之事,当知道我与那如来佛祖立下的约定。” 酆都大帝点了点头,道:“此事我当然知晓。在那之后,佛祖也曾派座下菩萨弟子与我等知会。并且,让其二徒弟金蝉长老前往了南瞻部州布道。只可惜,收效却是甚微。莫非,苏君是为了他而来的?” 苏寻点了点头。金蝉子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自从当年金蝉子前往南瞻部州布道,却与自己开辟三星洞几乎同一时间,到如今也已经有接近两百年了。 不过金蝉子是否成功了?从南瞻部州的变化就能看出端倪。 说是“收效甚微”都过于抬举了。 因为这两百年来,南瞻部州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改变。甚至没有传入所谓的“释家”的苗头。 一块石头丢入大海,却连丝毫涟漪都没有引发,更别提是改变大海了。 这一点苏寻知道,如来佛祖也知道。不过,双方都默契的没有提出质疑。原本如来佛祖是想看一看三乘法在南瞻部州是否合适,但是实则,这些年来他遍观三界,对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 南瞻部州与西牛贺洲一样,其中所有的生灵,必然不会排斥法义。金蝉子之所以没有成功,只是因为方法有待商榷。 是的,仅凭佛门自身的力量,想要传法布道太困难了。莫说是南瞻部州,即使是西牛贺洲,都已然困难。而南瞻部州有诸子百家,又有道家仙神,突然出来一个劝大家行布施,尚寂灭的,其中法论又没有通论。即使道门的仙神并不阻挠,普通人也很难接受。 而金蝉子也好,佛门的菩萨佛陀也罢,却绝不可能会行强度之举,否则便不是佛,而是魔了。若是如此,佛心崩殂,比如会败给魔罗。 “金蝉子的事情,陛下却无须担心。我此次前来,却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另一个人。”苏寻说道。 “哦?” 酆都大帝却猜错了,他想了想,道:“既然不是为了金蝉长老而来,不知苏君是为何人而来?” 苏寻道:“乃是我在西牛贺洲收下的一个弟子,姓孙,名悟空。” 酆都大帝当即了然:“原来是那猴王。” 对于孙悟空,酆都大帝岂能不知道?当年苏寻收其为弟子,更将造化道传授了给了他。那孙悟空本就是东胜神洲的大灵韵所生,得了造化道,如鱼得水,神通自成。就连那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九灵元圣,想来如今也不是其对手了。可以说是被苏寻将潜力都发掘了出来。 不仅如此,三星洞的传道,让诸天神圣有得益,不敝不私,俱为之称赞。 但是,那孙悟空又如何了? 酆都大帝问道:“我虽知道那猴王,已回了东胜神洲。到如今却已有一段时间,且自逍遥,却没惹出什么乱子来。苏君此次前来却不知道有何种安排?” 苏寻道:“当年吾与佛祖商谈,已想到了若日后三乘法著经流传,法义传去那南瞻部州,却需要一个合适的人选。本意以为悟空是最佳的选择,今次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酆都大帝当即明白了。 是的,苏寻此次前来,却是为了一个合理的“方式”。 三界之中,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一个契合天心的方法,决不可蛮干。一旦强硬去做,便是坏了规矩,即使是好事,也会变成坏事。 佛门传法,也是如此。必须要事出有因,方能得成正果。若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就要传道,那必然不能成事。也因此,孙悟空才有存在的必要性。 酆都大帝想了想,道:“既如此,却当设计其一番。只是我看此猴的心性,倒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顽劣。若普通的事因,只怕未必能让其从由。” 言罢,则深思了起来。 苏寻见状,却笑道:“陛下却误会了。我此次前来,的确是为了悟空。但是却未必是要他去成为这取经之人。” “嗯?此又是何意?”酆都大帝这一次的确有些好奇了。 苏寻道:“实不相瞒,最初我收下悟空,的确有让其担任这取件人的原因。但随着日久,我发现此猴聪慧,有大智慧,又能自悟。若是只为了取经,未免大材小用。因此,我却有让其代为传道的想法。若其真能够散布天人道,则东胜神洲,甚至北俱芦洲都可遍布我之道果。如此,西牛贺洲反而无足轻重了。” 此话一出,酆都大帝瞬间皱起眉头。他明白了苏寻的意思。 一开始,苏寻或许的确只是想让这猴王取经,把道果传布到西牛贺洲,将三乘法引入南瞻部州。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可是现在苏寻想的,确实能够让悟空成事。将天人道直接打通南瞻部州,甚至是北俱芦洲。这,则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若真能成,天人道成就道果,绝对会简单无数倍。但是,这其中却仍有些问题。 那就是,那猴子真能成吗? 如果弄巧成拙,甚至惹出乱子,那就不好了。 酆都大帝把担忧说了出来。苏寻闻言,道:“陛下所言,确实不错。此举确有风险。而且我观此猴,既然明理,说不得日后能够自创道果,也未可知。” 酆都大帝心中一惊,一方面是惊讶苏寻对悟空评价之高,另一方面也是担心,道:“若真如此,则更不能。若那猴王真的自创道果,届时天人道必难成事。我等受了道祖法谕,要助你成道。岂可因此而废?” 苏寻道:“若这猴儿真能走出自己的路,那我纵然不能成就道果,亦无比欣慰也。” 酆都大帝又劝阻了几番,却看出了苏寻心意已决,便说道:“既然如此,苏君究竟如何所想,欲要让我怎生去做?” 苏寻对酆都大帝附耳了一般。两人商定,苏寻道:“若猴子能妥善处置此事,则证明吾之所想并非有错,便可让其代为布道,至于西牛贺洲,仍有千年时间另行商议。若是不能,则这猴儿仍旧顽劣,不明道理。与其让其生乱,不如便想办法将其镇压了,等到那三乘法被著出来,再行放出,却也不迟。” 酆都大帝听闻了许多细节,却稍微放心了很多。看来,这苏道真却也并没有什么莽撞冲突的想法。而是真的对自己的这个徒弟有所信心。若那猴子不能够压制本性的顽劣,便当也有处置的方法,如此便好。 即命童子取来一块簿子,自己亲自在上面书写了一番,着人送往森罗殿,交付给十王。 第一百六十五章 据理力争 且说悟空渐觉酒醒,忽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城池,抬头观看,却见那城上有一铁牌,牌上有三个大字,乃“幽冥界”。 在他身前,则有两人用绳索束着他的魂灵儿,那两人一个身穿白衣,一个身穿黑衣,正是阴间索命的勾魂人。 悟空顿然心中一惊,却不知为何自己身处于此,更不知自己怎生醉酒了。 按说他修成了一身通天彻地的本领,又有造化在身,如若他不愿意,又岂能轻易醉酒?那日他虽然玩得尽兴,却未想过喝醉,更不曾想竟然被阴差勾了魂。 即觉其中有蹊跷,问两人道:“幽冥界乃阎王所居,俺何为到此?” 那两个阴差道:“你今阳寿该终,我两人领批,勾你来也。” 猴王听说,道:“俺老孙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已不伏阎王管辖,如何又来勾俺?” 阴差道:“凡三界生灵,但非神圣者,无不在生死簿上。哪里来的野猴子,口出妄言,速速跟我等进去,否则当大刑伺候!” 猴王道:“你二人且回去查查,可有凭证,就来勾我?” “少说废话,快点进去!若再胡言乱语,将你打的魂飞魄散!” 那两个勾魂人只管扯扯拉拉,定要拖他进去。猴王大怒,一用力,顿时神光气动,猛地挣脱绳索,把那两个勾魂人推倒在一旁。 两个勾魂人大惊失色:“你敢违抗我等拘捕,莫非要造反耶!?” 那猴王恼走性来,耳朵中掣出宝贝,幌一幌,碗来粗细;金光四射,指向两人“咄”了一声,道:“我把你两个不识好歹的小鬼,竟然敢抓俺老孙?俺倒想看看,你两个已经死了,再受俺一棒,又将待怎样!” 言罢,将金箍棒逼向二人。 两个勾魂人感受到金箍棒的法力,大骇,忙道:“上仙,上仙住手!我二人有眼不识泰山,或抓错了,才惹到了上仙,望祈赎罪!” 猴王看二人服软,冷笑了两声,道:“早知如此,何有此事?今日少不得让你二人吃俺几棒,看看你二人能否经受得住!” “受不住,受不住。挨这宝贝一下,我二人定然身死道消!”两个勾魂人一再祷告求饶:“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得罪上仙。” 悟空本就不想真的打入地府,闻言,便缓和了几分道:“既是奉命行事,可有拘捕条文?如若没有,恐是诓骗于俺,定然打死!” 两人忙把批文拿出,悟空定睛一看,果然是一张画像,上面有自己的形状,言及乃是孙悟空,天产石猴,该寿二百五十一岁,善终。 “竟然真有?” 悟空皱了皱眉头,他思索一番,目光转动道:“也罢。既真有批文,那你二人却也的确是奉命行事,且不与你们计较,我欲离去,恐届时你二人回去禀报,却道我的不是。你们就带我下去,让俺亲自问问那判官、阎王,到底是何人敢算计于俺!” 他想到自己交友许多,从师兄那里隐约也知道,地府拘人少有批文,若有批文,大多都是命派的。如不曾有人拘捕,大多生灵死后,都是自行下的幽冥界。 毕竟,三界中生灵无数,幽冥界阴差有限,又岂能一一抓得过来? 因此,猴王心智通明,却知道其中定有蹊跷。 他也知道,这两个勾魂人无足轻重,杀之无用。也不问二人,又把绳索自行戴上,交给两人手中道:“你们便带我去见判官,看看究竟该是怎样的!” 两个勾魂人面上如丧考妣,哪敢再牵着?猴王只是不允,无奈,便牵到手上,道:“上仙,得罪了,这就领去见那判官!” 即带着猴王下了幽冥,去到审判之所,向判官复命。 猴王抬头看向判官,那判官身穿官衣,相貌不俗,倒生的凛然。 勾魂人将批文呈上去,判官看了批文,点了点头,道:“既然未曾作孽,又是善终,便打入人间道,投胎到南瞻部州,生于富贵之家便罢。” “这……”两个勾魂人对视一眼,不敢看向猴王,硬着头皮道:“判官大人,我二人许是勾错了。” 判官皱起眉头:“嗯?批文在此,岂能勾错?” 悟空道:“判官,俺乃天产石猴,在海外修了一身法力,不但得了神通,更悟了造化。早已得享长生道果,即便三灾利害都伤不到俺,如何被批文捕入地府?” 判官看向悟空,端详半晌,道:“看起来的确是个神圣,但批文在此,任你有滔天法力,也难断说。便去轮回,当有善果,以免自误。” “不可,不可。俺尚有事情未做完,如何能如轮回?”猴王道。 “既入地府,却是由不得你,却能赐你个善人之家。左右,给我代入轮回。”判官宣道。 悟空心中一怒:“好你个判官,莫非想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看谁敢!” 判官道:“带下去!” 两个勾魂人不敢上前,却有牛头马面不知情况,上前羁押。 悟空即使了个法力,当即神光大作,轰然间一阵阵异象在他身上脱出,片刻后迎风化作一只巨大的九头狮子,铺天盖地,将整个殿堂都几乎占满了。狮子的九个头颅狰狞咆哮,面对判官,仿佛直欲出口吞噬。 “你!?” 判官大惊,他明知道这九头狮子是方才的猴子所变。但是用法眼观看,却看不出一点端倪,那九个头颅更是神威浩荡,确是太乙救苦天尊座下的狮子。 “吼!” 九头狮子朝天一吼,当即,幽冥震响,四方轰动。判官耳畔震天响起怒吼,此力量毫无疑问是九灵元圣的神通! 震骇未定,忽然看到那九灵元圣又摇身一变,陡然化作了一个虎头、独角、犬耳、龙身、狮尾、麒麟足的神兽。不是谛听又是何人? 这一次,判官是真的吃惊了。须臾猴子回归本相,高叫道:“你这有眼无珠的判官,元圣儿是俺大哥,谛听是俺的兄长。俺悟了长生造化,不曾犯错,也不曾违逆。你如何敢羁押俺入轮回?就算俺入了轮回,那六道轮回可曾能让俺投胎转世?若到时候出了差错,却怕你受之不起!” 判官闻言,急忙下来恭敬行礼,道:“有眼不识上真,望祈恕罪!当通报十殿大王,定然查明此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十王惊惧 判官察觉到猴王当真有着莫大神通,也意识到了此举的严重性。 要知道,虽然天庭之中,也往往有仙神转世投胎,或解化到人间,但是大多都是怀有着某种目的性的。 或是有什么使命,或是历劫躲灾等等,亦或是被贬下凡的,多是自身甘愿。而若是没有,则即便是六道轮回,也很难洗清因果。 遑论类似猴王这般感悟了造化的存在,若他自己不想,即便真的入了轮回,也会保留一身神通法力,以及此生的记忆。到那时,则反而会扰乱人间,酿成大祸。 因此判官在看到了猴王的法力之后,才会如此惊慌。他一开始虽知道猴王可能是神圣,但既然有批文,或许其背后有什么推手设计,亦或者这猴子得罪了什么人,所以判官打算直接将其送入轮回,便就此息事。 但现在看来,这猴子当真非同小可。甚至还认得九灵元圣和谛听。 要知道,九灵元圣和谛听,分别是太乙救苦天尊和地藏王菩萨座下。而这两位尊神,在幽冥界仅次于酆都大帝。有如此背景,此事便太蹊跷了。 甚至现在判官想到了有可能并不是什么人在设计猴子,而是设计地府。因为这等存在,莫说是自己,就连十王,也得罪不起! 猴王见判官有此言,便安静了几分,道:“俺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这两个阴差奉命行事,便就不追究了。但你方才却浑不留情,不由分说就要将俺打入轮回。莫非是幽冥界,主宰生死,便可不按规矩,如此行事了吗?若你今日不能给俺老孙一个解释,定不肯罢休,非得告上天庭方可!” 判官心慌,连连道歉,忙请猴王落座,奉上美酒灵果,随即前往森罗殿,向十殿阎王一一报道: “禀大王,大难临头也!”即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地为十殿阎王所说。 十王闻说了此事,也皆是一惊。各自商议如何是好,这批文虽然是他们批下的,却是受命于酆都大帝。若那猴王不服,进而闹事也就罢了。可却不曾想,那猴王没有逞神通行凶,反而是据理力争,恩威并济,甚至还言道要告上天庭。 此事,却是麻烦了。 十王可不怀疑那猴王是否有告上天庭的能力,若真的事发,他们却是承受不起,更不敢把酆都大帝供出去。最后无论结果如何,背锅的都只会是他们。 皆急整衣前去察查司,果见猴王正在司内,喝酒吃果,好不自在,皆上前行礼道:“上仙,我等此番有礼了!” 猴王看了看十王,把一块灵果三两口吃掉,道:“尔等是何人?” 十王一一报了姓名。悟空闻言,跳起身来,怒道:“原来你们就是十殿阎罗,阴间天子。好啊,就是你们,发下批文,把俺抓到了幽冥界!走,带我去找酆都大帝理论一番!” 言罢,上前抓住为首的秦广王。 秦广王惊道:“上仙且慢!想是有错,想是有错啊!” 楚江王也道:“想是差人差了,轻慢了上仙,求上仙勿要追责。” 悟空笑道:“好一个勿要追责,俺有神通,方才知晓此事。如若俺没什么法力,岂不是要就这样被打入六道,枉费了一条性命?遑论这判官意欲遮掩,息事宁人。这般熟练,也不知都害了多少条性命,决不能就此放过!” 十王忙道:“此事绝无仅有,请上仙勿要疑虑!” 悟空道:“绝无仅有?那俺就这般有福却成了第一个?俺倒不信!走,去找酆都大帝印询一下,届时自知!” 十王无奈,对视了一番,宋帝王道:“请上仙恕罪,陛下事务繁忙,恐无闲暇。不如我等便把生死簿取出,给上仙查看,教上仙得知,地府批文都是严格发放出去的,行奉规矩,绝无私用之嫌!” 悟空思索了一番,目光微动道:“好,那就把生死簿拿出来看一看!” 心中却道:果然,师父所教的当真是天下的至理。 此次猴王方被阴差拘入幽冥时,怒不可遏,几乎想大闹一番,打死阴差,掀翻地府。但仔细想想,此事背后定有隐情,若真自己如此做了,说不定才中了那幕后之人的阴谋。 又突然想到师父所说的,“三界之间,万事莫不有规则,即使是天庭也无法违背,只得加以转圜”,因此,方才恍然大悟。 就算这批文的背后,真的有什么阴谋,有什么人在针对自己。但是,其也定然不可能会坏了这个规则。他针对自己,定是在规则之中行事的,而自己若只是以蛮力来破,则反而会中了奸计。 如果自己大闹地府,把森罗殿掀翻了。莫说能不能做得到,即使真的可以,定然也会惹来更大的祸患。何况,幽冥界的存在是有重大意义的,这一点曾经九灵元圣就对他说过。若世间没有幽冥界,恐三界将会混乱不堪,生灵涂炭,魂灵也无法安息。 既然如此,猴王虽不喜爱玩弄阴谋,但却也乐得在规则之中,见招拆招,以计攻计。何况,他还没忘了,幽冥界中还有自己的两个师兄在呢。 就算万一十王真的不讲理,因私废公。猴王也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应对。万一真不行时,当真要动手,自己也得占理才行。只有掌握了规则的主动权,才能够让人信服。 而果然,悟空此番言论下来之后,十王更加害怕,冷汗不断地沁出。 有酆都大帝在上头,他们不怕猴王逞凶,毕竟这猴子就算再厉害,也未必比兵主蚩尤、魔主波旬厉害吧?连蚩尤和波旬这般存在,能在幽冥界建立一方势力,但终究还是被酆都大帝所压制,出不得地府。何况是一个东胜神洲的猴王? 然而。 他们最怕的,却是猴王懂规矩,知变通。 因为此事本就是他们不占理! 更不要说,若论背景,他们也远远比不上如今的猴子。十殿阎王虽然号称阴间天子,但实则权力却并不大! 因此,此刻十王是完全被猴子拿捏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再相见 猴王一番言语,占据大义,以理服人,让十王哑口无言。而在那罗山,洞天六宫之中,酆都大帝也不由得大笑了起来:“苏君,你这弟子果然不俗,慧根不浅。” 苏寻微笑,但是却摇了摇头,道:“陛下过誉了,在我看来,这猴子却还差了许多。虽懂得了何为‘规则’,但却太过刻意,流露了过多的痕迹。” 是的。虽然悟空做的,苏寻已经很满意了,但是却也不能说悟空就真的是完美无缺。万事万物万法,必有大势。或称自然,但亦在规则之中。 这一次悟空虽然是在规则之中做的不错,但接下来又对十王一番言语,却隐约透露出了许多要借此大占便宜的行径。但他却不知轻重利害,以至于过于流露表面,恐要酿成祸患。 酆都大帝听了,摇头道:“苏君此言差矣,这猴儿毕竟才刚刚学成没有多久。即便天赋如何,也缺少经验与历练。能够如此,已然很是不错了。” 苏寻不置可否。实际上,他并不觉得时间很重要。尤其是对于仙神而言,时间的长短往往并不决定什么。一夕顿悟,则可万法皆通。不过,酆都大帝此言也并非不对。这世间也并不是只有顿悟,也往往需要积累。 他顿了顿,道:“陛下,此番悟空虽然做的不错。但恐引起祸患,便加以制止罢。” 酆都大帝点了点头,道:“苏君所言不错。此事既然是你我引起的,也当由你我来解决。不知苏君打算如何去做?” 苏寻笑道:“此事却交给我罢,只需陛下相助一番,便可轻易化解。” 酆都大帝颔首。 却说,在察查司中。十殿阎王大感为难,但这猴王如此强势,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命掌案的判官取出生死文簿来查。那判官不敢怠慢,便捧出五六簿文书并十类簿子,交到猴王面前。 悟空见了,心中一动,不等人来翻,自己便上前翻找了起来。那十类簿子所载庞大,悟空找出了猴属之类,却没有看自己的姓名,而是把花果山水帘洞的簿子逐一查看了一遍,果然看到了几乎所有的猴子寿命都在这上面。一一标注,短则八九十年,长则一二百年。大多寿终正寝,亦有猝死、病死者为少数。 猴王看的心中略微恼火,无怪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往往仍有丧命的。却真的被标注了寿命,想了想,便要将这簿子撕毁,但还是压抑住了。他虽然知道如今自己占理,就算撕毁了生死簿,谅那十王也不敢阻止,可是如若这么做了,终究会和十王真的撕破脸,到时候只怕反而不美。 继续翻看检阅,把猴类看完了,也还没有自己。终于在一个单独的簿子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写到乃是乃天产石猴,姓孙名悟空,该寿二百五十一岁,果然在上面,但经历上却又记载着,该已修成长生道果,不伏管教,应上报天庭。 悟空把生死簿拿到十王面前,道:“尔等十个阎王却看好了,这里明明记录已修成道果,如何还羁押于我!?” 十王看了,慌道:“哎呀!上仙,这却是我等眼拙,真的误了。幸无大错,只愿上仙能够谅解。” 楚江王道:“上仙,你也看到了。这簿子上的确写了你该寿已终,但后面经历却让我等失算。但此绝对是首次的事情,毕竟天底下的真人亦不多,且都是神通广大,若真的批错了,却抓不过来,即便抓来了,来到幽冥界却也无事,往往还要奉茶几杯,筵席一番。” 悟空想到的确,若今日自己没有醉酒,凭借这两个勾魂人,绝无可能把自己带下幽冥界。这阎王说的,却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仍不是理由。 他知道,其中怪异的事情甚多,肯定还是有阴谋存在。只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操纵。十王应当没有这个胆量,却不知道他们是否知情? 想了想,猴王也知道,无论十王是否知情,自己若是询问,都不可能得到正解,干脆也就不问了。说道:“也罢,既然你们眼拙,那此事却就算了。俺也不想作什么计较。” 十王闻言,都松了口气。若能如此便太好了。 哪知还未放心,猴王却话音一转,道:“然而,在俺看来,这生死簿却仍有许多弊处。” 十王一愣。还未所想,便听猴王道:“这生死簿上,尤其是我花果山之属,都被标注了寿命。然而,俺却知道那花果山曾受了仙人教化,大多都体悟了造化,得到了些许教诲。如今更是由我亲自教导,都有成就天仙的可能。若是就这般被羁押下来,为寿命所困,岂非是一件坏事?” 十王道:“上仙,你有所不知,这寿命乃是天定的。虽有能成仙者得以超脱,但却并非那么普通,乃是极其罕见稀有的。大凡猴类,虽有慧根,可即使得到了指点,也不能说尽皆能明悟,自然会有寿命限制。” 实际上,花果山的猴类都是寿命终了之时,身体损毁,无法抗拒,不愿做孤魂野鬼,便自去地府的。以批文捕捉的事情实则甚少。但十王此刻怎能明说?毕竟他们前脚才刚刚承认批文是误会,后面又说通常不会降下批文的话,那其中必有猫腻。 所以,只能将事情的利害暗示了一下。 猴王却不吃这一套,道:“你们十个阎王每天批文那么多,难免老眼昏花,恐再出事。花果山的猴类就不归你们管了罢!如果真有什么差错,俺自行送下去即是。”言罢,就夺过了一支毛笔,陡然就要把生死簿勾掉。 “上仙!” “上仙,不可!”十王都大惊失色。想去阻止,被悟空瞪了一眼,皆不敢上前。 悟空道:“呔!你们十个既登王位,乃灵显感应之类,为何不知好歹!俺这是在帮你们。权作不知,此事便罢了,如若再妄加阻止,必要汝等好看!” 言罢,一笔就要勾在簿上。 谁知道这一笔下去,簿子却忽然一变,进而在自己的手上陡然消失。悟空吃了一惊,自己得了造化道,已然是法力无边,哪知道这簿子如何没得,却丝毫没感知到。忙抬起头来,却看到远处果然浮现了两个人影,驾座香车,外有童子接引。其中一人身穿黑袍,乃是一中年帝王打扮。而另一人则身穿紫衣,少年模样,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 此刻,少年手中却拿着一个簿子,正是那猴王差点就勾下的生死簿。 “见过两位陛下!” 十王大喜,忙上前行礼。 第一百六十八章 赠金丹 十王本已被悟空恫吓,眼看着猴王要勾了生死簿,却不敢阻止。幸好在关键时刻,那簿子却被收了去,抬头一看,却见香车在前,妙音在后,那上圣金阙玉晨大帝与酆都大帝并驾而来,俱都大喜,上前见礼。 猴王看了,知道这两人非同小可,那身穿黑袍的当是酆都大帝无疑。但却不知那紫衣少年是谁,竟然也和酆都大帝同坐而来,更挥手间收了自己的生死簿? 上前问道:“你二人是哪里来的,是什么官位?缘何阻止俺!” 酆都大帝淡淡道:“吾乃酆都北阴大帝,主管冥司。这位是金阙玉晨大帝,掌御群星。汝是哪里人,缘何在此喧闹?” 猴王闻言,唱了个喏道:“原来是酆都大帝与苏子!两位陛下我亦耳闻久矣!” 苏寻之名,他早在南瞻部州时,就听惠施说过,自然不陌生。何况猴王学过的百家之言,虽然不是苏寻创出的,但其中却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他的功劳,因此猴王此番话倒真是真诚实意的。 至于酆都大帝,猴王虽然没什么感觉,却也知道这位大帝在地府的地位独一无二,即便是太乙救苦天尊和地藏王菩萨比之也恐有不如。 若说玉皇大天尊是天庭之主,那酆都大帝,便是地府之主。 何况方才看到了那苏子的手段,也知道定然非同小可,因此猴王不敢怠慢,上前去,把方才的事情一一道述了出来。 两位大帝听了,皱起眉头。那酆都大帝质问道:“此事当真?” 十王忙跪倒在地,一一请罪,道:“此事当真,我等都已知罪,请陛下饶恕罪过!” 酆都大帝怒道:“尔等十王,既主掌阴司,如何能够犯下这般儿戏的罪责?地府当以公正为职,你们上犯错误,下不计责。判官更是要强行将人打入轮回,枉费玉皇大天尊将此重任交予我,岂能轻饶!?” 十王战战兢兢。旁边,苏寻道:“陛下且请恕罪,这十王虽然今次的确做错了。然念在以往功高劳苦,且治理地府,井井有条,未曾懈怠,在我看来,应当饶恕之。” 酆都大帝闻言,叹道:“却教苏君见笑了。这十王的确有功,但也不抵罪责。此次事情不知是否是初次,如若以往多有,岂非害了不少人的性命?” 十王忙道:“岂敢犯此错误!今次乃初犯,以往绝无先例!” 苏寻亦笑道:“如此之事,却少有矣。我早已用大法力探查,此般事情确实从未发生过。” 酆都大帝似乎如此才放松了几分,颔首道:“若真如此,念在初犯,却可以饶恕三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十人百年俸禄,以儆效尤。” 十王尽皆谢恩。 悟空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有点愣了,听到最终结果如此,心中微怒,道:“酆都大帝,你却不是欺俺老孙?什么百年俸禄,我看你实乃怀有包庇之心!苏子,你亦枉费青羊宫的善举。害了俺的性命,就这般饶恕了吗?” 他虽然也没有打算要和十王计较到底,可是如今自己也没捞到什么好处,就因为这两位大帝的出现,就要让自己白跑一趟,那他岂能就此答应? 苏寻已看出了端倪,道:“猴儿勿要生事。十王虽犯了过错,但曾立下无数大功。何况三界若无十王,魂无归所,轮回不复。定然会引起大乱,故而就此饶恕罪责便是,作为补偿,那十王的百年俸禄就交予你这猴儿,保证不再发生此般事情,如何?” 悟空听苏寻善语,总觉得异常亲切,可是又想不出何曾见过。但听完以后,目光却转了转,心道:这十王的百年俸禄也不知是什么,如若只是些纸钱什么的,自己要那有什么用。摆手道:“不行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须得让我花果山的猴儿都长命,如此方可!” 酆都大帝闻言,面色一冷,当即气氛一变,道:“你这妖猴,可敢再说一次?” 悟空心里感受到了些许压力,但浑然不惧,道:“有理走遍天下,莫以为你是酆都大帝,便可以只手遮天。就算跟你闹到天庭,俺亦不惧。若无答复,定不罢休!” 酆都大帝冷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苏寻道:“猴儿,你想要让花果山的群猴除名,却也不难。但你可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 悟空皱了皱眉头:“却能有什么后果?” 苏寻道:“生死簿上有名,只要生前无作恶,实乃一件好事。如若无名,便无牵引。死后无法寻找到地府,却是要魂飞魄散,死于灾劫,不能安生矣。你护得了群猴一时,岂能护得了一世?” 猴王听了竟然还有此事,联想到三灾利害,顿时意识到苏寻所说的乃是真的,不由得心中一惊,沁出了几滴冷汗。他想了想,道:“竟有此事,若如此说,倒是俺的不对了。” 苏寻笑了笑,这事情,他刚得道时也不知道,还是十王告诉给他的。猴子不知道,却也正常。 他将生死簿递了回去,猴王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簿子上方,道:“既如此,尔等可得珍视了,勿要让其损坏!”十王忙应答。 苏寻点了点头,又轻轻抬手,一个紫金葫芦出现在手上,递给猴王道:“猴儿,你此番受了苦,若无补偿,却也未免不合道理。我曾多受酆都大帝恩惠,此番便代为补过,这一葫芦金丹乃是我亲手炼制,名为九转金丹,虽不甚神妙,却也对你有所用处。可拿将回去,珍藏使用,但切勿滥用了。” 猴王闻言,当即眉开眼笑,一把接过紫金葫芦,道:“多谢,多谢苏子了!”这九转金丹何等强大,他岂能不知道?只是虽听说过,却从未见过。想不到这苏子竟然这么大方,一下子就给了一葫芦之多! 一番道谢,苏寻微微摆手,随即回到香车之中。看着他的背影,猴王总觉得十分熟悉。 就在这时,忽然,“喵”地一声猫叫,从香车之中响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 猜疑 猴王听到了这声音,当即目光一闪。 “这叫声……” 昔年在三星洞中,他也多次曾听到祖师房中有类似的声音,而且夜晚去学艺时,更是亲自见到过那只斑狸。 而如今,这香车中的声音是何其相像? 悟空不自觉向前走了两步,十王忙道:“上仙且慢,怠慢了上仙,还未赔罪,请逗留一番,一同吃个筵席!” 猴王闻言,便停了下来。顿了顿,看向那远去的香车,心中沉思:“这苏子与俺师父是什么关系?我听闻苏子曾创青羊宫,却又任职天庭,倒是和俺师父的教授有些类似,还同样有只猫儿。但是……” 悟空沉思,不过想了良久,却摇了摇头。 这苏子年岁太轻,看起来却不像师父。仔细想想,倒是和南瞻部州的那个庄周有些类似,但也不一样。天下有道之人何其之多,虽有猫儿,却也未必与师父有什么关系。 他想了想,决定先不追究。无论是与不是,等日后有机会自会打听,现在贸然上去,说不定还会冲撞了两人,反而不美。于是便重新看向十王,笑道:“既然前嫌已释,那也无须赔罪了。不过,俺却的确要叨扰一番,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你们。” 十王欣喜,这次的祸患总算解除了。他们虽知道猴王得了莫大的便宜,但事关两位陛下,那玉晨大帝更是给了一葫芦九转金丹,简直让人惊掉下巴。 要知道,九转金丹非同小可。整个三界能炼制的也没有几个人,而那紫金葫芦,更似来历非常。恐与道祖有关。那玉晨大帝如此看重猴子,十王虽不甚厉害,但经年累月,却是亦有智慧,岂能不明其中道理?当即便摆开筵席,把那冥间的珍果美味都让人拿出来,与猴王同享,尽释前嫌。 猴王吃了一些珍馐,果然与凡间的全然不同。温度偏冷,阴气十足,大都是清爽的食物,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吃了一番,悟空问道:“十位大王,常言道:一事不烦二主。此番顺路过来,便另问大王一些事情如何?” 秦广王道:“上仙请问,但有所询,不敢相欺。” 悟空道:“方才我看生死簿时,我花果山过去的那些猴儿们有不少虽已病逝,却不知今遭如何了,故而想问询一番。” 楚江王道:“此小事耳。”即点陆判官去查询,不久后,将一众猴子猴孙的名表全都抱了过来。 猴王仔细查看,发现,大多猴子都已转世,转世以后,有的仍投入花果山,有的则在南瞻部州、西牛贺洲,盖因生前未有作恶,大都是善人之家,心中安定了许多。 又看到,老赤尻马猴与老通背猿猴,却是受了一番功德,被调到了御马监,封了弼马温,也算是两个有籍的仙官,自有洪福,更是开心,对十王感谢不已。 宋帝王笑道:“此乃他们生前行善积德之功,却是与我等无关。如若他们生前作恶累累,却也不会有如此善报。”十王尽皆称是。 悟空道:“十位大王果然尽职尽责,看来前次的误会,真无甚干系。” 悟空看十王言语诚恳,不像是主使之人。又想到酆都大帝和苏子对自己也算是好言好语,那酆都大帝倒也罢了,性情冷漠,但苏子不但言语温和,还给自己一葫芦金丹至宝。以他二人的法力地位,如若设计自己,完全有更好的办法。应该不像是玩弄阴谋之人。 “也不知这次的事情背后到底是何人搞的鬼……若让俺老孙给他揪出来,定要把他的狗腿打断!”悟空思索着。但他也没有询问,看破却不道破,也是一种避免打草惊蛇的手段。何况就算询问,十王也未必清楚,即使清楚,也未必敢说。 “十位大王,还有一事,想要问一问。”悟空转过话茬道。 “何事?” 猴王道:“此番我却受了别人之托,想要问一下,昔年那治水的大禹如今下落何在?他早已病逝了罢,不知道是否来了地府?” “这……”十王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山间的猴子竟然会问出大禹的事情,皆感为难,不敢乱说。 悟空看到十王的神色,就知道必有隐情,道:“难道对俺老孙,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吗?” 卞城王道:“非是我等有所隐瞒。但大禹虽死,却并未来到地府,我等却也不知此事,实感歉意。” “是呀,地府虽总管魂灵,但亦有不遵差遣的,往往也或有纰漏。我等实在不知,请上仙谅解。” 十王不敢乱说,只是连道自己不清楚,多加搪塞。悟空见状,愈发怀疑,不由得心想:这十王遮遮掩掩的,定然不安好心。难道说那大禹来到了地府,却被人陷害,已入了轮回,或是被困在地府之中无法逃脱,却因为这十王心存歹意,不安好心,所以未曾泄露出去?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仔细想想,自己也是被陷害下来的。如果自己本领不济,现在恐怕已入了轮回。就算不入轮回,说不定也要被羁押起来,毕竟地府有十八层地狱,虽然苏子方才说过其中没有冤案,但也不可尽信。 那大禹虽然治水有功,终究不过是凡人,若说能有多强大,悟空却觉得很难说。涂山少姨便是一个例子,虽说在狐族地位至高,也有不少法宝,但若论法力,却的确算不了什么。只有那术数卜算的神通还算有几分玄妙。如若其被拘押到了地府,很难想象能否脱身。 想到这里,悟空不由犹豫了起来。自己得了那涂山少姨的很大帮助,更是倾尽狐族之力助自己成事,倒是不可辜负之。那狐女没什么其他所求,只想要再见丈夫一面,这么简单的事情,若都袖手旁观,未免太过愧对于人。 喝了两杯浑酒,笑道:“既然不知,那便算了罢。说起来,俺自离了三星洞,许久都未曾见过两个哥哥,因而想要去拜访一遭,却不知是否合适?” 十王迟疑了一番,秦广王道:“不久前,九灵元圣随太乙救苦天尊有要事去了天庭,却不在地府。谛听则是地藏王菩萨座下,若要拜访,须有拜帖,却不可轻率。不如上仙在此多留几日,待我等前去拜问一番,如何?” 悟空想了想,道:“如此,却不必麻烦了。俺还有事情,却改日再来摆放罢!” 言罢,又吃了一些佳肴,一番谈笑,没有再纠结这些事情,那十殿阎王便好生欢送猴王,离开了鬼门关,方才都松了口气。 却不知,那猴王离去以后,刚回到花果山,忽然清气散去,变成了一根猴毛。而真正的猴子,却复又潜回了阴山。 第一百七十章 幽冥深处 悟空潜回了阴山,把身形一转,变成了一道士模样,手持拂尘,仙风道骨。他得了造化,又有诸多三星洞师兄师姐的天赋,就连谛听也分辨不出真假,因此也不惧苏子和酆都大帝得知。 岂知道,就在悟空刚刚回去之时,洞天六宫当中,苏寻与酆都大帝便自得知缘由,苏寻轻叹了口气,道:“猴儿顽劣,无法无天,倒是让陛下见笑了。” 酆都大帝道:“苏君这弟子,实则心性上佳,又豪情仗义,我甚心喜。然终归有些不知规矩。若不敲打一番,恐日后会惹出祸患。” 苏寻道:“陛下所言甚是。他以为领悟了些许造化道,便自觉三界无双。殊不知固然凌驾于许多天仙,却终究未成道果。既如此,便借着这个机会,让他见识一番何为人外有人罢。” 毕竟悟空来历非常,而且是自己弟子中最有悟性的。日后或能助天人成道,或自己创道,皆是一件好事。若因为一些小事便以自误,那就太过可惜了。 酆都大帝也是如此想法,何况,此番还能顺便卖苏寻一个人情,自然不会拒绝,便说道:“苏君以为,该如何是好?” 苏寻想了想,道:“昔年我助佛祖将魔主波旬打入阿修罗道,但仍旧在幽冥引发混乱。今次便着手加以平息几番,也算是聊以补偿罢。” 酆都大帝皱起眉头,道:“按说那魔罗可非同小可。即使是我,也无把握将其制服。但既然身在幽冥界,又有苏君相助,料想并无大碍。” 两人合计好了,便就此决定。而此刻,猴王也已潜入到了阴山。 悟空重新回到幽冥界,没有向导,却不知道该如何着手寻找,不过他仔细想了想,幽冥界有十八层地狱,如若大禹真的身在幽冥,却也当在其中。 所以他便来到阴山之下,对那九幽之地,逐一寻找。 悟空有金鼻白毛鼠的天赋,又使了个身外化身的术法,变出了许多苍蝇蚊子,感知着九幽之地的变化。却说幽冥界当着广阔,而那十八层地狱则更甚。 但见: 低谷慢深邃,烈山至鬼关。 深径千万尺,折返十八盘。 纵观幽冥界,势陡如太玄。 乱石斜插入,置足恐不安。 弱水重峦叠,阴瘴困妖仙。 每有凤凰死,孽草结龙涎。 寸步却多虑,举动自蹒跚。 心胆掉欲碎,毛发亦为寒。 平生不惧路,今日也知难。 悟空有夺天地之造化的法力,亦觉得这十八层地狱非平常可入。他又怕被人撞破,好生辗转,用了大半工夫,才转到了地狱之下。 一重重地接连查探去,大多都是些犯了罪孽的凡间生灵,妖魔也有不少,却大都不堪一击。至于如大禹一般的圣贤,则的确没有。 “这地狱之中,业力深重,看起来倒似的确没有被冤枉的。难道真的是俺想多了?”猴王皱眉思索着。 想了想,又觉得十八层地狱不过是表面,地府当有更深的地方。于是便使出神通,按下地狱。果然到了那十八层地狱的底下,却仿如柳暗花明一般,豁然开朗,远处赫然是更深邃的深渊。 有高山,有长河,有蜿蜒小径,有开阔大路。这十八层地狱的更深处,竟然另有洞天! 而猴王一进入到这里,便当即感知到了无数道非同小可的声势。其中更有一股气势,泛显贵色,却又带有无尽杀伐之意,倒是并无业力。 猴王感知了,心道:“这气息当是人也!莫非,便是那大禹!”而与此同时,一阵阵的轰鸣声从远处响了起来。 “好强大的气势!”悟空不由得心中一震,远远望去,却发现远处的平原之上,万马奔腾,擂鼓震天,浩浩荡荡地一支军队,掀起了滚滚黄风,滔天煞气。 定睛一看,却见那支军队虽然声势无边,却也不过只有百人。为首的乃是九名战将,身穿战甲,衣绣图腾,有鸟有兽,皆凶猛无比。 而在九名战将之中,排名第一的,则是一个大汉,大汉目闪神光,面目豪放,气势凛然,神威浩瀚。猴王看了,也不由得暗赞了一声:“好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莫非他就是大禹!?” 正思索间,忽然,那大汉“咦”了一声,随即将身后的一把巨大的铁弓拿起,挽将起来,搭上箭,扯了个满月,下一瞬,猴王顿时一惊。 一道强大的破空之声轰然射来,直朝猴王所在激射而去。猴王忙一闪,躲开这一箭,这一箭贴着他的额头射落,把猴毛射掉一撮,却气势不减,仍余韵不断,落在一条长河之中。 轰! 一道洪浪连天爆发了出来,宛如一条神龙,不断地在远处蜿蜒,轰鸣之声不断,过了良久,那声音才渐渐偃息了下来。 “好厉害的汉子!”猴王得了造化,也有强大的法力,但看到这一箭的凛冽决然,却仍旧感受到了锐不可当的危险,还好那汉子没有继续追击,但既然被发现了,猴王也不遮掩,显现了身形,道:“好汉子,莫动手,莫动手!” 汉子闻言,果然停手,在远处高喝道:“你这道士是何人,缘何在此幽冥之地?” 悟空上前去,唱了个喏,道:“汉子,我非敌也。乃涂山少姨遣来寻找大禹的,看你是人族,却又神气浩然,虽在幽冥之下,亦有一番霸气,想来定然便是那大禹了!?你且安心,俺是受人之托,不会把你供将出去。” 那汉子闻言,与身后的一众兄弟皆大笑了起来。汉子道:“你要找姒文命?我这里却没有,我等确是人族,但却比他们早得多,也从未曾见过他来到过这里!” 猴王闻言,即知道这汉子并非大禹,顿了顿,问道:“既如此,那你又是何人?” 那汉子看了看猴王,道:“你真的不认识我?”忽然,目光一凝,大笑道:“好罢。本以为是个人,却不想原来是只顽劣的猴子。如此,不认得我却也正常了!” 悟空被叫破了本相,顿时一惊,自己通了造化,竟然也被汉子发现了?这倒是稀奇得很。 但既被发现,也不遮掩,便回归本相。好一个美猴王,头戴一顶亮银冠,二龙斗宝。顶门镶嵌黑珍珠,光华四射。一身披挂,威风凛凛,这汉子见了,也啧啧称奇:“这猴子倒是长得一表人才,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悟空道:“汉子,俺确实不是人,但却通人间事情,你到底是何人?若真有名,自无不知!” 那汉子哈哈笑道:“也罢。你我相见也算有缘,听好了,我名姜央,你也可以叫我……蚩尤!”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兵主与魔主 蚩尤!? “当真如此?” 猴王一脸惊讶,他通百家,自然对“蚩尤”之名无不知。 那汉子见到猴王的表情,也知道他果真听说过自己,道:“怎么样,猴儿,既然你真听过我的名号,如今可曾畏惧,可曾厌恶?” 猴王愣了一下,道:“为何要畏惧,厌恶?” 汉子一笑:“我倒忘了,你却并非人族,自然不会对我有甚情感。若是人族,就算不畏惧,不厌恶。恐也早已敬而远之了!” 猴王当即明白了汉子的意思,的确,蚩尤在南瞻部州的名声或不太好。从名字上就看得出,蚩者,无知;尤者,尤甚。这个名字本就是恶谥,但看蚩尤自己称呼自己时,却并没有任何反感之情,猴王倒是觉得有些佩服。 这兵主的度量,却是大得很!若有人管悟空称呼“蚩猴”,他很难保证自己不会一棒子打死对方! 猴王道:“好汉子,想不到你虽非大禹,却竟然是兵主蚩尤!” “兵主?”汉子似乎一愣,道:“何出此言?” 猴王笑道:“看来汉子在这地府久矣,竟然不知,在你死后,四方大乱,那轩辕黄帝无力平息,便用你的画像震慑天下,四方见之皆臣服,而你与你的八十一个兄弟的威名也就此流传了不知几许年也!殷商时更被祠为八神之一,列位兵主,等同战神也!当年俺老孙听说此事,可对你甚是钦佩哩!” 那汉子听闻了此番言语,顿时沉默了下来。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如此一说。一时心中泛起了丝丝涟漪,身后的八十一兄弟闻言也都瞪大了眼睛,默然不语,而后脸上浮现了各自的复杂感情,有感慨,有感动,亦有释然。 半晌后。 汉子再次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想不到我死后,虽有骂名,但亦不是无端枉死!好,很好!” 他身在黑暗深渊,虽然并不是说完全不通人族之事,但是毕竟能来到此处的人甚少。 即便真的有什么人能够到来,往往,也都各有顾虑。更不会像悟空这样,将事情一一说清给他。因此虽听闻过一些往后的大事,诸如那三皇五帝,夏商周朝,但却还从未听说过人族给他的评价。 而如今,却从一只猴子嘴里,得到了几分安慰。 真是有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啊! 汉子道:“世人称我为蚩尤,我愿纳之。因为我虽自认无知,自认愚蠢,却从未对不起自己,更从未对不起人族!即便是如今,我亦不认同公孙轩辕!不过……他竟然能想得到用我的画像去平息动乱,如此胸襟智慧,却让我深感佩服!做得好,做得好!” 猴王看这汉子豪迈,也深感豪情,道:“不知你如何被困在这幽冥深处?” 蚩尤道:“困?三界当中,如若我想,但愿鱼死网破,也不会受制于人。我之所以会呆在这里,不过是因为那酆都大帝答应了我一件事情,因此,我才会甘愿在这幽冥界的深处!” “一件事情?”悟空一愣,问道:“何事?” 蚩尤顿了顿,道:“此乃机密,却不足为外人道也。” 悟空道:“俺原以为你是个胸怀坦荡,豪情万丈之人。未曾想却也陷于流形!大丈夫顶天立地,不拘泥于鸡毛蒜皮的小事,岂可因为三言两语便即自缚,把自己的自由交托到他人之手?” 蚩尤道:“猴儿,你莫要如此激我。我既输给了公孙轩辕,就不会违背誓约。姒文命的确未曾来此,我虽在此,也听说过他治理洪水,创九鼎,划九州之事。以他的雄心,这幽冥界还收不了他,你却是来错了地方!你擅闯深渊,却是触犯了天条。若被发现,恐永困于此。速速离去,以免自误!” 孙悟空见了蚩尤,他自幼也听说过这位“战神”,以他的心性,本有意结交一番。不过,又听了蚩尤的言语,相信他的为人,知道大禹不可能在此处,也知道自己坏了规矩,若让人发现,恐有大祸,便道:“嘁!没劲没劲,既如此,俺老孙便即离去了,你好生保重!” 言罢,便要脱走。 蚩尤笑了笑,并未阻拦。 哪知道就在这时,忽然间,异象陡生! “轰”!! 一道巨响炸裂! 蚩尤当即面色一变! 突地,幽冥一暗,无尽狂雷呼啸。在那洞天之上,竟凝聚了无穷的煞气。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恐怖的面容接连浮现在天空上,宛若邪鬼一般。 猴子本打算以神通离去,此刻收之不及,一个跟头翻出去,却猛地撞在那邪脸之上,轰地一声,脑海中一片轰鸣,仿佛被人朝天灵盖上狠狠砸了一锤般的,被打了下去,把大地撞出个深坑。 悟空一身铜皮铁骨,金刚不坏,倒也无甚大碍,只是觉得有些昏沉,抬起头来,看向那满天的魔相,却是一惊:“那是什么东西,怎生如此之硬?俺老孙的头颅,就算是撞在泰山之上,也不曾有伤,怎地被这东西撞得生疼?” 蚩尤先是略带几分担忧的看向悟空,在看到悟空无事之后,随即笑道:“猴儿好硬的头!看来你却来的不巧,今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言罢,也没再顾着孙悟空,看向天空,眼中浮现出了战意,手中战刀指天,道:“魔罗,何必装神弄鬼,既然来了,便能速速出来,与我一战!” “魔罗!?”悟空闻言,即知道来者是何人,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他在三星洞,亦学过佛家经典。知道何为“魔罗心”,而既然身在幽冥,又能够让蚩尤如临大敌。那么这一尊魔罗,必定是传说中被苏子与佛祖一同打入幽冥界的存在。第六天魔王,魔主波旬! 而若真的是这位魔主波旬,看来此番恐怕是不得善了了。 要知道,这位魔主波旬,可是令如来佛祖也如临大敌之人! 虽然传言他的本体已被镇压,无法轻动,但即便如此,这等存在恐也绝非易与。 甚至,悟空都感受到了几分危险。 但虽然感受到了危险,悟空心中更大的却是一种战意。这些时日,他遇到了太多令人心中豪情上涌的事情了。那些曾经在故事中听到的存在,竟然一一都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也不知道,这传说中的魔主波旬与自己相比,到底孰强孰弱? 蚩尤毕竟是他钦佩的人,却不好挑战。但这魔罗就不同了。而且,对方来势汹汹,就算不是冲自己来的,恐怕一战也不可避免! 正思索间,此刻,天空中也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阿修罗道已尽归我手,灵尤,你当真不愿归服与我?”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鬼神聚兮云幂幂 这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甚至是温柔。声音入耳时,悟空一瞬竟然感到的是一种大慈悲。 就仿佛发声的并不是魔主,而是佛祖一般! 一个魔头,如何能够发出这般平静温和的声?这倒是让人啧啧称奇! 不过,蚩尤却没吃这套。 只见蚩尤长笑了一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纵要归顺,也该是你归顺于吾!阿修罗道?不过是一帮鼠雀之辈,也敢与我八十一个兄弟相提并论?速速滚开,饶你一命!” 魔罗并没有被激怒,淡淡道:“灵尤,你被姬轩辕与天庭联手陷害,又被佛门道门共同镇压,流落到这黑暗深渊,无法脱身。如今你的人族被禁锢在南瞻部州,如若他人掌中的提线木偶,任由操纵摆布,难道你便甘心看到如此吗?” 蚩尤道:“我是否甘心,又与你何干?” 魔罗道:“我可以帮你,你我的目的一样。我道为苍生而存,天地佛道不过都是一帮虚伪之徒,只顾自己,何顾生灵?自言什么大势不可更改,却不顾眼前的残暴,使得三界陷入浑浊。灵尤,你与我是一样的存在,与我联手,一同推翻三界,创立一个真正的乐世,唯有这样,才能够普度众生,才能够解救生民。” “哈哈哈哈,魔罗!天地佛道虚伪,汝又何尝不是?竟然还口出狂言,大放厥词,说什么你和我是一样的。当真令人发笑,要战便战,何必啰嗦!?” 言罢,长刀一挥,对身旁的八十一个弟兄们高声道:“兄弟们,虽有大敌,我等何曾惧也?是天也罢,是地也罢。神挡杀神,魔阻屠魔!”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鼓声大作,顿时战意滔天,地动山摇,八十一人大吼道:“战!” “战!” “战!” 蚩尤高叫道:“魔罗,过来一战。让我看看你二百年来有没有什么长进!” 气势冲霄,那八十一人就连麾下的坐骑也朝天咆哮,天空的无数鬼脸、业障、阴云一时被这战意吞噬,竟似也散去了不少! 如此的声势,让悟空大开眼界。 猴王自从三星洞学艺归来,虽然练就了一身本领,广大神通法力,可是却还从未见过真正的大神通者。而今日的双方,一方是上古时的兵主,一方是第六天的魔王。都是毫无疑问的大神通者! 还未交战,双方引发的气概,就仿佛要令人窒息一般! 若说蚩尤此方是凌冽的话,那魔罗那边,就是无尽的大压抑。 “唉……” 一声轻叹响起。 “何苦如此。” 随即,天象一变! 天空中,那无数的魔相愈发狰狞,渐渐地竟然都凝成实质。浮现出一张又一张的恐怖面容,悟空知道,这些都是佛经中曾提到过的“魔”。 其中,有烦恼魔、阴魔、天魔、死魔、罪魔、行魔、业魔、心魔……这些魔头大多都并非是真正的生灵,而是依托于人心业障诞生的魔头,因人的思绪与愿望而变得强大。 普通人心中的“魔”,可以阻断快乐,令人深陷其中,痛苦而不可自拔。 而圣人心中的“魔”,则更加的非同小可。一旦爆发,必将形成弥天大乱。 波旬就是圣人心中的魔,而他的麾下众魔,皆是受到了地狱无边痛苦滋养,而凝成实质的大魔! 一时,天空当中魔影幢幢。这些魔头浩浩荡荡地霸占了整个深渊洞天,成千上万,数之不尽。一眼望去竟似浩渺如沧海一般壮阔! 蚩尤的军队与之相比,渺小至极。 但是就是这渺小的军队,发出的气势与煞气,却丝毫不弱于这满天的魔煞! “假仁假义,你比天地佛道更加虚伪!”蚩尤一拍座下的食铁兽,那食铁兽发出了震天的咆哮,旋即载着蚩尤猛地跃起,朝天空的无尽魔相砍杀了过去! 蚩尤就势,猛地一刀提开。 轰!! 当即,开天! 这一刀给天空带来了一道惊天动地的大沟壑,那无数魔相有不少被斩为两半,发出了无比痛苦的怒吼。 哗! 从魔相当中,一片片如若飞蝗一般的存在猛地钻了出来。定睛一看,一个个却都高大魁梧,只是太多,故而看起来如若蝗虫。那些却是些形状怪异的存在,有的九头千眼,口中出火;有的三头六臂,三面青黑色,忿怒裸体相;有的肌肉虬结,却如若侏儒;有的却千头千手,足踩大海,身越须弥。 悟空一眼便看出了,他们便是隐藏在魔相之后的存在,也即是佛教传说中的恶神,阿修罗! 阿修罗与天人相对,易怒好斗,骁勇善战,却出不了幽冥界,被地藏王菩萨日夜诵读佛教教化,意图化解心中戾气。阿修罗也并非全都是恶神,亦有能成为佛教护法神,被列为“八部天龙”的存在。 但是很显然,眼前的这些阿修罗的大军,都是被波旬以魔罗心操纵的“魔军”! 魔军浩瀚如海,咆哮而来。而蚩尤也浑然不惧,与八十一个兄弟结成了战阵,悍然回击。 顿时,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在这黑暗深渊当中拉开了帷幕。 只见:鬼影幢幢,雄姿勃勃,密密挨排展旌罗;幌幌重光破阴暗,威威煞气漫黑河。虚空中,群魔缭乱,平原上,众豪列罗。冲阵砍杀血飞溅,兵来将去尸堆泽。只杀得天崩地裂无颜色,满目昏暗叹神佛。 蚩尤不愧兵主之称呼,率众砍杀,军阵冲入到了那阿修罗当中。顿时断肢残臂四飞,杀得兴起,喊天动地。 但蚩尤终究人少,纵横来去,八十一个兄弟也折了不少,幸好他兄弟众人本就已死,战阵成结,倒也无魂飞魄散的风险,只是隐隐处于下风。 悟空见状,本就看得热血上涌,也现出本象,掣出金箍如意棒,撒开解数,往前乱打,顿时开出了一条道路,让蚩尤刮目相看:“你这猴儿倒是勇猛!”这阿修罗的大军当中也不乏有法力强大的,却如何当得起孙悟空的一棒?一番砍杀,好不快活。 杀的兴起,又使出了法力,把金箍棒变作无穷大,一扫当即天空一清,无数修罗魔头皆死在了棒下!让蚩尤大为称赞。 就在这时,波旬也注意到了这猴王。 眼看着阿修罗与群魔节节败退,魔主波旬终于出手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刀行日月,气满乾坤 魔主波旬也注意到了猴王,眼中先是浮现出了几分惊讶,随即便是赞赏。 猴王是东胜神州的灵韵化生,又学了造化道,一身法力本就非同小可,而他手中的宝贝,也是出自老君炉中的法宝,使将出来,可谓是强大至极。仅一棒,赫然便扫空了一片天空,威风凛凛,英姿焕发。 波旬非是一般的存在,他一眼便认出了造化道,心中浮现出了爱才之心。只可惜那猴子一看便知道,也是蚩尤般的人物,简单的言语却不能招揽。而且蚩尤便在眼前,于是也没有浪费口舌,打算先擒住二人再说。 此时,场中变化,那阿修罗与群魔便已经不是蚩尤的对手,再加上了猴王出手,当即节节败退。就在这时,波旬观察良久以后,终于出手了。 他甫一出手,便是莫大法力。只见天空中伴随着黑暗环绕,无数魔相仿佛被某种东西吸引了一般,在天空的中央聚拢起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即,在那漩涡之中,伴随着阴雷炸裂,轰隆一声,一只手掌陡然浮现。 那手掌无边巨大,仿佛包裹整个天空一般,手掌并没有针对某个人,而是将蚩尤大军与孙悟空完全囊括在了其中,赫然从天空压下! 当即,天空发出了轰隆的崩裂之声,魔相发出惨叫,仿佛也被这一张包裹在内,这魔主波旬的大法力,其手掌宛如一个世界一般,涵盖无穷的业障大恐怖! 法力一出,悟空顿时一惊。因为如此的力量,他自出三星洞以来,也是首次见到过。仅仅是这一掌的法力,竟然让他心中一震,有一种曾经面对那菩提祖师“花中世界”的错觉。 “不好,汉子,你小心!”猴王怪叫一声,面对如此的大恐怖,他也不敢轻率,忙使出筋斗云,想要逃离出去。 岂知道,悟空这一个筋斗翻出,但见速度极快,一瞬便飞出了十数万里,谁知道抬头一看,眼前场景仿佛,仍是乱哄哄的一遭战场,当即骇然! 这并非是手掌广阔无边,而是在这手掌之中,仿佛有一种难以逾越的牵引一般。猴王一个筋斗翻出去,实实在在地翻出了十数万里,但却陷入到了掌中世界之中,于真正的世界,却连咫尺之遥都未曾跨过! 眼看着手掌就要压下,便在这是,一声大笑响了起来:“魔罗,你这掌中国度太狭小,却容不下我!” 抬头一看,但见煞气汇聚,一尊巨人宛若神灵一般,不断增长。定睛一看,不是蚩尤又是何人? 蚩尤竟然转眼间,变得无穷巨大!但这却不是法天象地的力量,而是一种仿佛能够跨越束缚,超脱规则的大玄通。 却见蚩尤宛若神灵,青面獠牙,身长万丈,不仅是他,连他座下的食铁兽也一样变得无穷大,挡在了悟空和其八十一个兄弟的上面,猛的又是一刀,那战刀如若泰山一般,砍在了波旬的掌心。 轰!! 一股风暴扩散而起,无数阿修罗在这风暴之下化为灰烬,仿佛蝼蚁为飓风席卷一般,掀起了巨大的阴霾。转眼间,深渊之中为之一清,紧接着便是大地开始不断地向下崩裂,无数道裂痕不断的蔓延着,那土地一层一层地被两人交击的怒风刮起,瞬间便向下沉了千百万丈! 此地本就名为“深渊”,可在两人的大法力下,竟似又向下陷入了不知多少。让人怀疑,是否真的如无底洞般无穷无尽! 猴王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是的。原本他出自三星洞,虽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可是毕竟并没有亲身经历。 在三星洞中,他的师兄师姐也几乎都是三界之中天赋异禀,神通广大的存在。可是对比猴子而言,那些师兄师姐,如今却都已大都不如。因此猴子就算再明理,心中也难免有几分傲气。 这几日在幽冥界时,面对十殿阎王。便已看得出猴子仍有一种无法无天的气概。即使是对酆都大帝和玉晨大帝时,也敢讨要“公道”,不肯罢休。 原本,在他心中,这三界之中,除了自己的师父菩提祖师,能够胜过自己的人应该少之又少。但谁知道,如今眼前的两个,竟然就是那般人物! 现在,悟空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实则仍算不了什么! 这一位上古的兵主,一位第六天的魔主。可以说无论面对谁,自己都绝无可能是其对手! ⑧`○` 電` 耔` 書 ω ω w . Τ``X``Τ ` 捌`零` . C`O`M 不过,悟空却也并没有气馁。 因为他虽然知道,这一刀斩天与掌中世界的力量,他都有所不如。但是从这两种力量中,他却看到了“造化”的影子,绝没有超出造化道的范畴。换句话说,自己的大罗造化道,也早晚能够接触到此等的力量。只不过,如今的自己,还没有达到那种程度罢了。无怪师父说自己只是“初窥门径”。 但那又如何?自己出世才多久,相信总有一日,自己能追上两人,甚至超越两人! 悟空热血奋涌,雄心依旧。不过此刻,场中两道大法力的碰撞,也已经逐渐分出了胜负。 虽然,蚩尤的这一刀有决绝之志,可是从如此比拼当中,却看得出来,两人看似是势均力敌,实则,蚩尤正在不断地落在下风! 因为,大地在不断地塌陷着。但天空,却岿然不动。换句话说,这魔掌的力量,已经开始渐渐的碾压了战刀的气势。 这时,波旬开口了: “灵尤,你何必如此顽抗。我虽然被镇压在黑暗之渊中,但是经年吸取众生的魔罗妄念,已是恢复了不少道行,非两百年前那般虚弱。而你身躯早损,灵魂消耗,唯依仗着那几分意志,终究不可与我匹敌。你若不归顺与我,恐怕今日难免魂飞魄散。即使你不为自己着想,总也得为你那八十一个兄弟想一想。” 蚩尤笑道:“魔罗,你当真小看了我的兄弟们。如果我等怕死,早在当年便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三界谁能让我屈服?天庭不能,公孙轩辕不能,至于你这畏缩之辈,就更加不可能!” 波旬感到钦佩。 魔主终于见识到了那所谓“兵主”的意志与气魄。是的,正如那蚩尤所说的一般,如果他真的会屈服自己,那他也绝不会有今日的气概。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一朵青莲 波旬的目光微凝。 想要东山再起,黑暗深渊必须要尽归自己之手。既然蚩尤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就算付出代价,也一定要将其消灭。 想到这里,他不再继续犹豫,陡然又是一掌打下。 这一掌,却不是黑色的魔煞,而是红色的血煞! 血光乍现,一瞬将天空染红,无尽的刺眼光芒绽放而出,一掌猛地向蚩尤砸了下去! 在这一掌之中,众生妄念赫然凝聚。贪嗔痴,爱恨欲。无数情感在掌中浮现出幻境,掌下,魔鬼汇聚,演化出了执着欲念。就连悟空一瞬间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痴迷,关键时刻,却是脑海中的两条鱼儿转动,将那幻境化散了。 而蚩尤,决心依旧。看着那一掌,眼中也浮现出了几分凝重,却并没有畏惧。 “兄弟们,今日若真是我等该丧命之时,却也不错。但我等就算身死,也绝不会让宵小之辈得以猖狂。随我再战一场!” 他那麾下的八十一个兄弟闻言,眼中浮现出了久违的兴奋之色。当年孤军面对轩辕黄帝时,他们都未曾有丝毫畏惧。而如今,自然也不会有任何惧色! 齐声道: “愿随大哥赴死,刀锋所指,所向披靡!” 旋即各自拿起手中的武器,一同朝天所指。 就在这时,悟空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表的力量。 这种力量,并不属于“造化”。但学过造化道的他,却能感受得到这种力量的磅礴强大。 在蚩尤麾下八十一个兄弟士气汇聚,愿一同与蚩尤赴死时。这种力量赫然出现,在大地上,在天空中,在这世界之中发散着。 而蚩尤在这力量之下,神威大放,一时变得无比强大,就连那天空的无穷血煞与之相比,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这力量,或许可以称之为“人”所拥有的,信念,热爱,决然,以及友谊和信任。 悟空终于明白,为什么蚩尤与自己的八十一个属下称为“兄弟”,因为他们的确并没有上下身份的区别,而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生死相依的知己! 此刻,蚩尤的长刀发挥出了一种令波旬也感到惊惧的力量。 这便是天人道中“人”的力量吗? 波旬也知道苏道真“天人创道”的事情,但在此之前,他虽然知道苏道真法力强大,不过却并未完全归功到天人道的道果之上,而是更多的认为苏道真是道祖的弟子,道行深厚自然也是正常的。 至于天人道?在波旬看来,天人道虽然是一条不错的道路,但却未必能走完,更未必可以凌驾于混元道果之上。 毕竟,“天道”暂且不说,所谓的“人道”,波旬乃是欲念之中诞生的,他最擅长的,就是玩弄众生妄执。而也正因为如此,他始终认为人心是最容易操纵的,算不得什么。 但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一个蚩尤的决然就如此强大,无论怎样引诱,他的意志却始终岿然不动。若人族的这种精神真的可以汇聚成“道”,并且更能够同“天道”合一的话,那么,天人道超越混元道果也不是不可能! 波旬的眼中浮现出了忌惮之色。要知道,他与释迦牟尼如来异体同心,虽然人格不同,却同出一源。若不是此刻他的本源被镇压,他的法力与神通应该是和释迦牟尼在伯仲之间的! 但在蚩尤的这一刀下,却也感受到了几分压力。若强行压制,恐怕也会受到伤势。 不过,这时的他也已然是骑虎难下。只得拼着元气大伤,大不了再自恢复,便面向这不屈的意志,全力将法力打了下去。 一瞬,世界仿佛静止了。天空中的那一掌带着红色的漩涡,越来越接近,但却越来越缓慢。在这个过程中,观者无不气息屏起。 眼看着两道力量就要交加在一起。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叹息响了起来。 旋即,一朵莲花,在半空中绽放! 那是一朵青莲,对比天和地的广阔,青莲十分渺小。几乎不可见一般。 可是青莲出现时,两股法力却仿佛受到了牵引一般。从缓慢突然开始加速,变得极快,几个呼吸便疯狂地涌入到了那青莲当中! 刹那间,天空和大地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空中但见红色的血煞与魔气在迅速的聚拢,大地上则能感受得到那人族的意志也再狂涌向那青莲。 这一刻,似乎没有什么天地,人魔的分别。一切都变得异常的恍惚,力量只是不断在流窜的气体。 整个世界中,唯有那一朵青莲,异常的清晰。但凡所有的存在,都能够感受得到莲花的清净,温和。 “这是!” 猴王大惊。 在这一刻,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种与师父极其类似的气息。虽然,那本质上却又仿佛有些不同。但不知为何,他就感到莫名的熟悉。 “难道是师父?” 猴王不由目运金光,朝天地中仔细观看。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映入眼帘的世界都是如此的模糊,就连蚩尤的相貌也有些看不清楚。唯有那朵莲花,始终在空中旋转。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猴王看着那天空中的青莲,不由得想起了在三星洞中学到的那句诗词。 是的,眼前的场景与那句诗词何等相像?无论是天魔的众生妄念,还是蚩尤的人道决绝。皆无法动摇到那半空中的青莲。 这青莲,竟似乎让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形成了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 轰!! 青莲发出了无声的轰鸣,波纹扩散,世界一白。 下一瞬,一切皆重新演化。 悟空陡然发现,他仍身在黑暗深渊,那周遭的气息重新归附。但那战场的嘈杂之声却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满天不断飘散的莲叶,与大地上盛开的鲜艳的花朵。 与之同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莲台上。 “师父!?” 悟空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却见那身影渐渐的凝实,却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少年。当即知道,并非是那菩提祖师。而是…… “苏子!?” “苏道真!!” 波旬也是心中一震。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妄心痴愚 在这个关键时刻,魔主波旬想过太乙救苦天尊或者地藏王菩萨会出现,但他绝不会料到,苏道真竟然从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降下! 如今的局面,很显然对波旬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苏道真,而是太乙救苦天尊、地藏王菩萨,亦或是酆都大帝的话,波旬有一定把握他们不会出手。毕竟,在波旬看来,蚩尤的存在对地府也是一个威胁,自己和蚩尤两败俱伤,应该是那些地府的仙神愿意看到的。 可是,偏偏苏道真不同! 因为波旬还记得,苏道真的道是“天人道”,他本身也仍旧是偏向人族的。而比起这个,更关键的是,在波旬的眼中,苏道真喜欢多管闲事! 另一旁,蚩尤也看到了苏寻,在看到苏寻的那一刻,蚩尤的眼中也一闪而逝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惊讶。与此同时,那也有几分感动。 他没想到,苏寻身为周朝的王子,竟然会因为对自己这个“魔头”而出现在这里。虽然,这苏寻也并没有直接攻击波旬,而是化解了两人的攻击。但是从方才的势头来看,很明显是自己落在下风,制止,实则便是已经表明了立场。 波旬道:“苏道真,你又想阻我?” 他那平静、温和的声音,如今却变得有些冷然。这也是难免的,即使平时波旬可以再有涵养,但面对屡次三番针对自己的苏寻,也仍旧遏止不住自己的怒火。 虽然,不得不承认,波旬本身也曾因“太极图”的诞生而有所受益。可是在那之后,苏道真的所作所为,就对他的道路多有阻挡。而在此之前,波旬也都忍了,毕竟他不想无端与道门树敌,可是二百年前,苏道真竟然与释迦牟尼达成了某种默契,竟然直接出手镇压了自己! 如此,却已然是将自己和道门放在对立的位置了。 “两百年前,你出手相助如来。而如今又过来坏我大事,此事原本便是我和如来的争端。可你再三干涉,莫非要让道门也相助佛门不成?你孤身一人可能代表道门!?”波旬质问。 面对如此的质问,苏寻并未有丝毫颜色,说道:“波旬,你的所作所为,我也可以理解。但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不认同你的作法。更何况兵主蚩尤乃是我人族的先贤前辈,如今身躯不复,实力不如生前,落在幽冥界,方为你趁人之危,我岂能置之不理?至于能否代表道门,这个,便不用你担心了。” 波旬道:“这么说,你是打定主意要与我做过一场了?” 苏寻道:“若汝放弃魔道,答应不再作乱。我便就此离开,否则,难免要印证一番。” 波旬冷笑道:“好!既如此,那便来试一试吧。” 言罢,轰然一声,天空浮现出了大片的血煞。猴王与蚩尤抬眼一看,赫然发现天空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在那些裂痕之中,隐约能够看到无穷无尽陷入到血海中的生灵,他们一个个都痛苦万分,不可自拔。 这些便是因魔主波旬的大法力而沉溺深陷的“妄心痴愚”! 如今那裂痕当中的生灵,并非是虚假的,而是实实在在存在于三界中的生者死者。其中有人有鬼,甚至有仙有佛!许许多多人所熟知的人物也再其中,饱受折磨,那众生的妄心都在魔主波旬的掌控当中,无法脱离,永恒困扰。 那些生灵,有的只有一个头颅,一条手臂。有的却有半个身躯,有的则完全沉入到了其中,遭受着无穷无尽的扰乱。 苏寻见状,也是眉头微微皱起。 好厉害的法力! 魔主波旬身在幽冥,竟然仍旧可以操纵三界的一切众生,他本是与佛同心,佛可以看到众生的大善念,魔便可以看到众生的大妄念。但凡或者的生灵,只要有妄心存在,便都可以被魔主波旬掌控。如若沉溺于妄心中,便会遭受到血海妄界的折磨,如此的本领手段,即便是自己也远远不如。 也难怪真正的波旬,是可以和如来佛祖不分伯仲的。苏寻自己的天人道果还没有结成,若是与巅峰的他相比,只怕也是有所不如。 幸好的是,如今的波旬却扔在被镇压的状态。即使能因这“妄界”的力量而短暂的达到全盛,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丝。 有的时候,一丝,便已然是天差地远的差距了。 “苏道真,新仇旧恨,今日便一并算来!”魔主波旬的声音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数惨叫声响起。 那些声音尖锐、气急,仿佛无比痛苦,在血海妄界当中奋力挣扎着。可无论如何挣扎,却也不可自拔,而在他们的身躯上,则有大片的怨念浮现出来,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股莫大的煞力。 煞力汇聚,进而形成了无数道幽光,带着巨大的震颤,猛烈地向下散射了下来。 轰隆隆! 这一刻,整个黑暗深渊,仿佛都被撕裂了。那无数道幽光,给人带来了难以言表的震撼力。每一道,都带着无法想象的力量,仔细一看,幽光中倒影的却是世间的一切苦难。小到烦扰乱心的事情,大到难以企及的后悔与伤心。不仅有心灵的摧残,亦有身体上的痛苦。病痛、罹难、刑罚、责打、鞭笞……种种折磨,皆倒影在每一道幽光当中。很难想象这聚集着世间痛苦的大法力,若被打中又该当怎样? 悟空看着那些幽光,不由得一呆,心中想到,若自己身处于这幽光的覆盖下,将会如何去做? 想来想去,却觉得也很是棘手。他虽然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一般的伤害无法给他造成损害。可是这幽光当中,却不仅仅是皮肉上的痛苦,而是对“心”的考验。是的,这便是当年魔主波旬用来阻挠释迦牟尼如来成道的法力! 这法力,如今汇聚到同一个位置。并没有针对蚩尤和悟空等人,而是全部罩向了苏寻的位置! 嗡! 只一瞬间,苏寻便被这法力笼罩。 第一百七十六章 魔罗褪去 苏寻被魔主波旬的大法力所笼罩,顿时,那三界妄心开始不断的汇聚而来,前所未有的大痛苦当即袭来。 然而,面对如此的法力,苏寻却并没有以任何的手段回击,任由自己被包裹在了幽光当中。 当即,一个又一个场景在苏寻的眼前划过。 这些场景中,有众生苦楚,有离合悲欢。时而有苏寻身披龙袍,一匡天下的场景。时而又有他曾经的亲人病痛离世,受苦受难的景象。时而是无尽的后悔,时而是无穷的愤怒。 尘世间的情感欲望,不断的环绕着苏寻,试图干扰苏寻的道心,让他感受到痛心。 而面对这些场景,苏寻的神色却丝毫不变,只是平静地看着波旬所在的位置。 “不好!” 悟空一瞬便知道,这苏子竟然被困在了众生妄心当中。而且,他为何不阻挡? 虽然悟空没有见过苏子出手,但按说,这位人族创立青羊宫的圣贤,应该不可能没有能力抵挡波旬的攻击。即使真的不是敌手,也不该如此的束手无策才对!而另一旁,蚩尤也是心中一惊。 因为即使是他,也不敢让自己被波旬的法力击中! 但凡是人,不,就算是神,是仙,是佛。谁能说没有一点欲望,没有一点情感?而一旦这情感的弱点落在魔主波旬的手中,就会被放大无数倍!也因此,就算是当年的释迦牟尼如来,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战胜波旬。 是的,释迦牟尼当初在面对妻子的幻境时,也曾感受到了痛苦。 如今的苏寻也不例外! 面对这些给人带来痛苦的妄心,他虽然神色没有变化,但是道心的确起了丝丝涟漪。 波旬也是意外。轻易的得手给他带来的,并不是大喜,而是疑惑:“苏道真,你为何不抵抗?莫非在我的法力之下,你竟然没有感受到丝毫痛苦吗?” 苏寻道:“我的确感受到了痛苦,但这又如何?” 波旬一怔。 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好。 苏寻道:“但凡生灵,人世苦楚终难避免。我亦是不例外。然而,虽然我也有贪嗔痴,也有爱欲恨。却不会陷入其中,更不会为之所困,此便是我得以成道的缘由。如今你仅存元神,却是伤不到我。” “人世悲欢离合,当如流水观之!” 随着苏寻的言语,当即,那幽光开始变化,很快变浮现出了一片片的莲光!光中的场景,那些屡屡遭受痛苦的生灵,严重竟然开始渐渐变得祥和了起来。 是的,这魔主波旬的大法力妄心,虽然很是强大,甚至不在当年那苦海泥潭的大痛苦之下。可是,已得到清静心的苏寻,却不会被困溺在其中。 听着苏寻的话,猴王当即感觉到了自己似乎触摸到了什么一样。仔细沉思了起来,忽然目光一闪,这苏子虽然不被幽光所束,但陷入其中,也难免会感受到痛苦。他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却为何要以身作则?难道是在劝导蚩尤吗? 正思索间,忽然,天空中再次发出轰鸣之声。 却原来,是波旬也意识到了幽光的无作用。 眼看着莲光即将蔓延上来,甚至有将自己的妄界也一句吞噬的势头。他忙一挥手,只见天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掌一般,一瞬划过苍穹,当即裂痕都被抹去,那血海妄界也一消而散。 “也罢,却该当一较高下,了结当年的一些执着了。”苏寻轻轻拂袖,只见一条游鱼陡然袖而出,渐渐变得巨大,在半空中跳跃了三次,竟然变成了一条巨龙,猛地一头钻入到了天空之中。 轰! 那原是永恒黑暗的幽空,在这神龙没入的同时,竟一瞬玉宇澄明! 天空一片浩然,阴云不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人的出现。 那个人身穿黑色的佛衣长袍,目光神似释迦牟尼,却有着头发,正是魔主波旬! 在苏寻的拂袖之间,黑暗扫尽,波旬自然也不得不现出元神了。 不过,比起这个,猴王反而是更关注方才苏寻出手时的异像。 “那鱼儿!” 猴王一愣,那鱼儿,怎生与自己脑海中的那般相像? 若说只是方才的猫声,还不甚在意的话。那这鱼儿的出现,却让悟空立刻意识到了,这苏子果然与自己的师父有着很大的关系! “苏道真,你!” 波旬感受到了苏寻的力量,也不由得一惊。 挥手间将黑暗扫灭,让自己的元神暴露。很显然,他此次前来,绝不仅仅是要维护蚩尤那么简单的! “莫非你真要赶尽杀绝?”波旬问道。 苏寻道:“魔主,我对你实则也很是钦佩,我修的乃是造化道,你的魔道也是造化的一种,我自然并不敌视。更何况,你的法力深不可测,即使我真的想灭掉你,恐也无法做到。” “造化道?” 猴王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更加确信了。这苏子肯定与师父有关!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如何的关系? 难道说,苏子也受到过师父的指点? 还是说…… 猴王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让自己有些不可置信的猜想。不过,当真如此吗? 波旬道:“既然如此,那又为何如此不留情面?” 苏寻叹了口气,道:“只因为,若任由你的元神纵横。恐我人族先贤,再受到胁迫。更遑论,我来之前,也是答应了酆都大帝。此次前来,乃是为了了结当年给幽冥界带来的混乱。” 魔主道:“这是释迦牟尼的恶因,却与你无关。” 苏寻道:“话虽如此,但我亦欠了佛祖的情分。” 沉默。 苏寻话音落下,魔主波旬便陷入到了长长的沉默之中。 良久后。 苏寻道:“魔主,你是要自己动手,还是要让我来动手呢?” 波旬道:“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想必酆都大帝应该也在吧。” 苏寻没有否认。 波旬也叹了口气:“苏道真,说真的,我很欣赏你。如来那套是行不通的,你天人创道,我相信你终会明白的。” 苏寻道:“佛祖也并没有执着于佛。” 波旬似乎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也罢。今日是本座输了一筹,但相信不久后,我们将会再见!” 言罢,他的身上浮现出了熊熊燃烧的业火。 那业火愈发壮大,很快便将他的元神燃尽,半空中,连一丝烟尘也不复存在。 是的,波旬却是选择自行燃烧了元神!因为他知道,如今的自己并不是苏寻的对手,就算强行动手,也只不过是徒增苦恼,白白浪费时间罢了! 与其让苏寻来“送”,还不如自己主动“走”要好一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幽冥事了 苏寻亲自出手,波旬之乱终于消弥。猴王见识到了真正的大神通,一时,心中也颇受震撼。 原来自己虽然已经学成了强大法力,但对比真正成道的存在却还差得远了。且不说那魔主波旬的法力就已经让悟空觉得难以抵挡了,便说这金阙玉晨大帝,竟然没有动用一丝一毫的神通,就破除掉了那众生妄心,若让悟空自己来,就算可以做到勉强固守本心,不为之操控,恐怕也绝不会如此的轻松。 但是仔细想想,无论是兵主蚩尤、魔主波旬,亦或是这位金阙玉晨大帝,实际上都已然是三界当中少之又少的大神通存在了。 魔主波旬统御群魔,操纵众生妄心,其巅峰时即便是如来佛祖亦不能轻易胜之,兵主蚩尤也是上古时期纵横天下的一方豪杰,更拥有“人”的力量。至于那金阙玉晨大帝,更是道祖真传,创立了青羊宫,如今的道门执牛耳者。 因此,想到这一点,猴子却又安慰了许多。毕竟三界中如此这般的人物不会有多少,而活跃在四大部洲的,应该更是屈指可数,乃至于几乎没有。若能小心应对他们,其余之辈,当都不足高看也。 “不好!” 猴子想到一半,忽然猛地惊醒。如今金阙玉晨大帝出手迫使波旬自灭,这当然是一件好事,波旬的灾害却是消解了。可是,自己估计也要大难临头了呀! 毕竟,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可不是用正规手段来到这黑暗之渊的。 擅闯地府,更不要说还来到了这黑暗深渊。若被抓到,恐怕危矣! 想到这里,悟空趁着还没有被发现,忙悄悄地退后几步,运作那筋斗云,想要逃离。 他偷跑两步,陡然纵身一跃,化作一道云光,在幽冥中翻了个跟头,一下子就朝幽冥界外逃去。哪知道身躯还在半空,突然狂风大作,紧接着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便陡然一黑,却落到了一个更深邃的黑暗当中。 “这里是哪里?” 猴子愣了愣,看了看周遭,一片幽静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知道恐怕要遭,连忙再运作法力,把那筋斗云的神通使了出来,接连翻了十来个跟头,旋即又化作大鹏鸟的本相,振翅高飞,激发冲天怒风,飞了不知道多少万里。 好容易停了下来,却是到了尽头,只见这黑暗的尽头却有着一丝丝的条纹,仿佛壁画雕琢,如云如花,却不知道绣的是什么。 猴王疑惑:“莫非这里是天边?”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子意识了过来:“哪里是天边,这不是苏子那衣袖的花纹吗!俺却在那苏子的衣袖之中!!” 心中便知道,自己要逃走,却还没来得及翻出去,就已然被那苏子用“袖里乾坤”的大神通,收到了衣袖之中。 已知道逃离不了,忙求饶道:“苏子,苏子!俺知道错了,俺知道错了!却事出有因也,把俺放出来罢!” 却始终没听到回音。 且说,苏寻见那波旬主动自灭,对其的胸襟倒也有几分佩服。不做无谓之事,这魔主波旬,的确是一个人物。 他略微感叹几分,忽地看到角落里,那孙猴子鬼鬼祟祟的,陡地使出筋斗云要跑,不禁无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这泼猴,被抓了个现行,却还想狡辩。 不过,猴子毕竟是擅闯了这黑暗之渊,若是被抓了个正着,恐怕面上也不好说。让其逃走,本也无不可。只是猴子却还要敲打一番,想了想,便把衣袖一卷,当即将那猴子收到了袖中。 做完了这一切,苏寻看向蚩尤,执礼道:“苏道真见过前辈。” 蚩尤一笑,道:“苏小兄弟,却不必如此多礼,此番却是你救了我一命。当是我感谢你才对!倒是没想到,这才几百年不见,你竟然有了如此法力。当初你来地府时,虽然实力不俗,却也还没有现在这般强大。看来你走出了一条迥异于仙神的道路啊!” 苏寻道:“前辈言重了,昔年若非前辈的提点,晚辈恐怕也不知何时才能明悟‘人’这个道理,自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心得。何况前辈生前的所作所为,现在看来,我也甚是钦佩。” 蚩尤笑了笑,眼中有几分欣慰,道:“能看到人族的后辈成长到如此。却也让我安心了许多,说实话,这些年来我一直担忧人族的后事。但现在看来,或许人族已比当年好了很多?” 苏寻却摇了摇头,道:“此亦难说也,但的确是有了很多长进,而且,会越来越向前去的。” 蚩尤闻言,沉默了几分,忽然道:“不过也是。无论公孙轩辕的道路是否是正确的,旧事都已经过去了。我实则也并不在意那许多,但也希望能有不会让我失望的后来者。苏小兄弟,今日之事多加感谢了,若来日有机会,必会相报!” 苏寻道:“前辈客气了。此事本就源于我,如此作为,却也是应该的。” “哈哈哈……若有美酒,当与小兄弟畅饮百杯!这是?”蚩尤大笑了起来,忽然眼前目光一闪,却看到了苏寻点手一指,当即一滴露珠浮现,紧接着在大地上划开,却成了一座池塘。 蚩尤闻了闻,眼中顿时浮现出喜色:“真有美酒?” “既遇兵主,岂能无美酒相献?此是我从天庭带来的仙酒,特奉给兵主。” 蚩尤大喜,令人将器具拿出,都是些骸骨所制的骨器,盛了一勺,一饮而尽,果然美味之至,道了声:“好酒!” 旋即对八十一个兄弟道:“既然苏小兄弟盛情款待,尔等也都莫要客气了。来,与我一同畅饮一番!” 众人都是大喜,连忙去到池边,各自盛了美酒痛饮,一时畅快之际,看向苏寻的目光也友善了很多。 苏寻看着这蚩尤一众对自己也没有丝毫防范,不由感到欢喜,也与蚩尤把酒言欢。喝了许多,蚩尤的目光似乎也有些迷离,似乎想起了很多往事:“曾经,也有一个人愿意为我酿酒。只可惜最终我并没能对其善待……往事已矣,便不提了。小兄弟,今日当真是多谢你了!来,我敬你一杯!” 苏寻来者不拒,与一众人喝了很多酒,也没有再说那些陈年旧事。酒过三巡,竟把一池塘都喝的干干净净。苏寻也不小气,将一个葫芦拿出,送给了蚩尤一葫芦酒。这葫芦内有天地,却装了一座长河的灵酒。蚩尤笑纳了,临行之时,看向苏寻,闻到:“小兄弟,那只猴子虽擅闯地府,但与我也有一些情分。虽然此话不应由我来说,不过,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恕三分?” 苏寻道:“实不相瞒,这猴儿乃是我的弟子也。只是,此中尚有牵连。他自己却还不知。” 蚩尤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好,我说怎生看着这猴子这般眼顺心明,果然是名师自有高徒!如此,我便放心了。苏小兄弟,有缘再见!” “兵主慢行。”苏寻轻轻拱手。 蚩尤便骑上食铁兽,与一众兄弟策马远去,仍在黑暗深渊之中奔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苏寻的心中也浮现出了些许复杂的情感。 送走了蚩尤,苏寻并未停留,而是径自离开了黑暗深渊,他先是去与酆都大帝见礼。黑暗深渊中的事情,酆都大帝当然也都看在眼中,见到苏寻,也是面带微笑。 黑暗深渊的事情,他却都看在眼中,不过,其实黑暗深渊的事情他却不好插手,因此魔罗才会那般嚣张。若今日没有苏寻的话,只怕事情想要解决却还得有一番麻烦。 当然,其实对酆都大帝来说,魔罗固然令人头疼,但蚩尤却也是一个无法无天之徒。恐怕就算自己出手相助,那蚩尤也不会领情面,说不得还得嘲讽自己一番。如此气苦,酆都大帝可不想去受。 两人谈笑了一番。忽然,苏寻眉头一皱。酆都大帝便听到在那衣袖当中,孙悟空的声音不断响起,先是一番求告,突然又道:“苏子,猴有三急。俺却有点忍不住了,怕污了你的袍袖,快放俺出去罢!” “俺真的要忍不住了!哎呦,苏子!” 酆都大帝不禁莞尔,苏寻则有些没好气的道:“教陛下看笑了。” 酆都大帝道:“苏君如有事情,先去做罢。我亦要处理地府事务了。” 苏寻点头:“如此,便先行一步,日后再来拜访陛下。” 两人皆一拱礼,随即苏寻便一拂袖,当即离开了幽冥界。酆都大帝便不再忍耐,当即大笑了起来。 却说苏寻拂袖间,来到了一处野外,眼看着那猴子叫着叫着,没了声息,真怕这无法无天的猴子乱尿,污秽了自己的衣袖,一抖袖口,便把猴子放了出来。 “诶?” 猴王睁眼一看,却发现天光大亮,此处乃是一处荒丘,气息清新,却不再是黑暗深渊,也不是幽冥界。他心念电转,当即明白了一些缘由,赔笑着行礼道:“多谢苏子,多谢苏子!” 苏寻目光抬了抬,道:“何谢之有?” 猴王道:“多谢苏子不计较俺擅闯地府之罪,把俺带了出来!如果让人抓了,恐有大难也!” 苏寻道:“你这泼猴怎生胡言乱语。我方从酆都大帝那里论道回来,正要回归太极宫,如何带你出来了?” 猴王心知肚明,眼神一转,便道:“正是,正是!俺只是多谢苏子昔年创立青羊之功,俺受了惠子的教化,得了庄子的提点,方才明悟道心。此恩大于天,却不得不拜,不得不拜!”言罢,便对苏寻一番作揖。 苏寻笑骂道:“我把你这个花言巧语的尿精猴子,胆大妄为,无法无天。今日也就罢了,若日后再惹出这等乱子,任由你是天打雷劈也好,粉身碎骨也罢,可莫要来求我。” 猴王笑道:“俺得了名师相传,学了一身通天彻地的造化。却不怕天打雷劈,更不会粉身碎骨哩!” “不知天高地厚,自求多福罢!” 苏寻没好气的打了泼猴一个爆栗,把这猴头打了一个趔趄。那猴王只觉得眼前一阵金星乱冒,抬头时,却发现苏子已不见了踪影,不由得心中深感钦佩。 “好厉害的玉晨大帝!” 猴王看向天空: “不过,这苏子怎地这般熟悉……可真的像俺师父一样。不,他比俺师父还要更亲和一些。” 此刻,聪慧的悟空已然知道,无论这苏子到底是怎样的,可以断定的是,他定然和自己师父的关系千丝万缕!否则,自己擅闯地府,哪怕这苏子真的懒得去管,也绝没有什么必要特意将自己救出去。 等一等,仔细想想,传闻苏子东去鲁国,创立青羊时,都曾骑着一头白牛。那白牛本是他的坐骑。而在三星洞,自己也有一个师兄,本体是一头大白牛。 莫非……是同一个!? 想到这里,孙悟空当即明白了许多。如果当真如此的话,那这苏子救自己却是有理由的了。只是,此事却还不好断定。 “也罢,话说回来,却也该去西牛贺洲看一看我那头白牛哥哥了。此次前往地府,却没看到元圣儿和谛听,但他们毕竟是镇压地府的神兽,自然不同。此次便趁好去拜一拜白牛哥哥,顺便请他一同举世!”悟空越想越觉得开心,而且话说回来,花果山的群猴与八十一洞的仙灵们已经操练了如此之久,如今已初得外交,也该吸纳一些四大部洲的其他势力了! 猴王的野心,可不仅仅是东胜神州那么简单。尤其是这一次地府一行,他更是看到了何为真正的“大法力”,以及兵主蚩尤的豪情。他也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猴,自然也不会落后于人。 “四大部洲,俺来了!也不知道这四大部洲中的妖魔们,有没有是俺老孙对手的!” 是的,此刻的猴王,终于打算着手做一件大事。 那便是,扫清四大部洲,建立一番基业。 而这个大事业的第一步,便是……一统万妖! 第一百七十八章 流通 悟空告别了苏寻,便使出筋斗云,很快回到了花果山水帘洞中。他回来时,群猴都未有所感知,猴王疑惑了一番,才发觉原来自己的元神被勾了出来,这帮猴子法力不够,却认不得自己。 他游弋了几个周天,却发现花果山的群猴与仙灵都训练有素,各自有所工作,没有丝毫大意,不由得心中甚是满意,便回到洞中,钻入到了自己的身躯当中。 蓦地醒转,犹如南柯一梦般的,身体有些僵硬,伸了个懒腰,方才舒展了。听到外面有人高叫:“大王,你吃了多少酒,怎地睡了一夜都还没醒来?二大王已来到了,再不出来,恐要受罚矣!” 悟空出洞一看,乃是狐族的六个兄弟与四健将,远处果然龙女也在,看着悟空蹙眉微皱,似乎有些生气,悟空笑道:“龙女儿,你却不知,俺去了一遭地府!” 龙女闻言,本来有质问之心,当即化为惊骇:“什么?猴子你怎去了地府?那可不是生人该去的地府!” 狐族六兄弟与四健将也都吓了一跳,环绕着悟空仔细观看:“大王,可安然无恙乎?” 悟空道:“俺这不是没事嘛,尔等且听俺细细道来!”便将事情一番说了出来,连带他前往幽冥,遇到苏寻,据理力争,以及在黑暗深渊遇到了蚩尤和魔主波旬。过程凶险,听者无不惊心。 龙女道:“猴子,怎生如此自作主张,万一有了闪失,我等却该当如何?擅闯地府这般胆大妄为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今遭若非是有那苏大帝相助,即便真的找到了大禹,你却也得和大禹一起被困在地府,说不得要打得魂飞魄散,可怜了一身造化矣!” 猴王道:“既答应了人,岂能不做?只是大禹看来果然不在幽冥界。须得想其他法子再行寻找。” 狐族的六个兄弟大为感动,磕头谢礼。原本他们并没有在意大禹之事,但是想不到这猴王竟然真的因为涂山狐女的一个请求便如此尽心尽力。可想而知的,若未来他们有了危险,也定然会为之奔波,有主如此,夫复何求?当即归心。 四健将则听闻了那生死簿之事,觉得甚是可惜,但想到老赤尻马猴和老通背猿猴竟然都上天被封为了神官,又觉得开心不已,道:“若我等也能有如此的造化便好了!” 猴王笑道:“尔等尽心尽力,努力修持。必有善果!哪怕当真不能长生不老,俺也可以保证若有来世,亦能投靠到善人之家。那十殿阎王还与俺有交情,如尔等立了功勋,讨一个阴差阴神当当,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四健将与群猴大喜拜恩,一番开心恭贺之后,猴王对众说道:“接下来的数月,与周边国度建交之事,切不可马虎!此事乃我花果山与外流通的第一步,尔等可准备好了?” 谈及如此,龙女当即道:“猴子,今日过来便是为了此事!”将一份份竹简递呈上来,猴王仔细看了,果然便是那龙女精心计算好了的流程。其中有许许多多的计划,各自安排妥当,细节上更是十分精细,全无半点遗漏。 悟空仔细观看,越看越是欢喜,大喜道:“不愧是小龙女儿!你这份竹简当真起了大用也!”不由得把龙女高举了起来。 却原来,龙女不愧是从三星洞中学习了许许多多百家精妙的存在。这一份竹简安排的妥当之至,更是早就将傲来国打点好了许多。剩下的,只要群猴安心前往建交即可,完全无须担心有什么意外。 若是没有龙女,让猴王自己去办这些事情,恐怕就要头疼棘手许多了!这,便是天性上的差异。哪怕猴子自忖这些事情他也懂得,但很多事情却绝不会去做,即便强行做了,也往往不会有更好的收效。 如此来看,龙女果然是不可替代的。 猴王道:“就按这份安排,先尝试一个月。看看成效如何!” 悟空一拍即定,当即,将这计划敲定。接下来的几个月,花果山的众猴与八十一洞的仙灵果然前往傲来国,受到了国王的欢迎,并且在国度之中带领赏略、流通了良久。 这一日以后,接连一个月,傲来国的民众和花果山的群猴都交流的很是欢喜。一开始民众对群猴还有所敌视,但渐渐的,就发现群猴甚懂礼节,甚至比人还要更加知书达理!如此,却令人惊骇了。 要知道,傲来国虽然也是一个发展不错的国度。但是比起南瞻部洲来说,却还是甚为不如。而花果山的群猴学习的,则是南瞻部洲的礼貌。文化上的差距,再加上武力上的差距,让傲来国的民众逐渐的开始自愧不如,演变到后来,更是达到了“崇拜”的层次。以至于渐渐的,傲来国民众从一开始的小心、敌视,到后来视灵猴为祥瑞,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一个月后,群猴从傲来国中带来了不少人类的技术,也传过去不少南瞻部洲的文化。皆大欢喜,花果山水帘洞则欣欣向荣,愈发多了人类的建筑,甚至有很多胆子大的,跟着灵猴来到了山中,甚至定居在了山中。对此,猴王也不阻拦,甚至提供一些基本的生活基础,但与之相对的,便是民众若想要在花果山定居,就必须要有所贡献,或传授技艺,或出工出力,帮助建造,如此才可。 当然了,花果山水帘洞的此举,却也不是没有受到阻碍。 虽然得益于龙女的安排,与那傲来国的流通倒是没有什么阻力。可是,实则花果山水帘洞的此举,影响巨大。 尤其是对精怪来说。 要知道,东胜神州和南瞻部洲不一样,并不是一个人类主导的大州。在东胜神州之上,精灵精怪实则是要远远多于人类的。甚至,东胜神州中不少国度,本身就蕴藏着精怪乃至于妖魔的国度。 但是,在悟空此举之前,从未有精怪或是妖魔敢正大光明的与人类的国度流通和建交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扫平东胜神州 在东胜神州,虽然有妖魔常常混居到人类的国度,但是却从未有敢如此正大光明的。因为,无论是妖魔也好,精怪也罢,都认为自己和人类格格不入,之所以会与之混居,也多是因为人类的生活要比精怪好得多。 甚至,不少妖魔还完全以人类为食,只是东胜神州并不是北俱芦洲,东胜神州有不少道家仙人隐居,若闹得大了,便自会有仙人出手治理。而且精怪大多不通修行法力,有的甚至打不过人类。 久而久之,东胜神州的精怪和人类便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互不相干,互相敌视,但精怪往往又需要依存人类。 直到,花果山的此举行为。 花果山与傲来国建交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东胜神州。与人类流通,教授人类礼法学问,学了人类的技术,甚至让人类崇拜。这种事情,当真是妖怪该做的? 但是事情多了,东胜神州的精怪便渐渐发觉,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真的。 而之所以会这样,全都得益于花果山水帘洞的大王,名叫孙悟空!据说这孙悟空天生九窍,生而知之,通人事变化,乃是圣贤降世。花果山自从有了这位猴大王,便发生了十足的改变。不少精怪都通了人性且不说,更知书达理,宛如神圣。 面对如此变化,不少精怪都是羡慕的。但是也有不少精怪,嫉妒或是怨恨。 尤其是那些有一定实力的精怪,更是感到了威胁。因为花果山的势力越来越大,人类的国度与之建交,必然会受到它的庇护。原本一些混居在人类国度的精怪,或是图谋不轨的妖怪自然会被揪出来。 因此,有不少妖怪开始阻挠干扰花果山的流通。 而在傲来国,则有一个混世魔王,这混世魔王原居坎源山,总化作人形,在那傲来国中厮混,也建立了一番势力,得知了花果山的事情,便大为恼怒,多次阻挠和干扰花果山的流通建交,甚至还一股脑儿抓了十几只猴子回去。 群猴损失,回报猴王,悟空听了,也很是生气,道:“尔等不必惊慌,我自去收拾那混世魔王。”即驾驭云光前往坎源山。 混世魔王闻言出来,只见他:头戴乌金盔,身穿皂罗袍。身躯高大,虎背熊腰,模样倒是有几分堂堂。猴王道:“你这泼魔,我自与傲来国建交,如何阻我?” 混世魔王笑道:“我道是什么美猴王,却原来只有三寸大小。你当你的猴王倒不紧要,却不该阻挠我混迹傲来国。今日过来,便把基业一并交来,让我当你花果山的大王罢!” 猴王哂笑道:“那便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也不拿金箍棒,赤手空拳上去。那混世魔王见状,把兵器一扔,道:“你矮小,我高大。使兵器打你未免胜之不武,来,吃我一拳!” 猴王见状,道了声:“好汉子,来!”上前去,只一拳,劲风呼啸,压的魔王喘不过气来,大惊失色,来不及还手,被打在臂膀上,当即一声惨叫,膀子即筋断骨折,整个人倒飞了出去,把山壁都撞得塌了。 悟空上前去,作势要加一拳,那混世魔王知道性命已在猴子手里,忍痛求饶道:“猴王饶命!” 悟空道:“可还敢欺俺矮小?” 魔王道:“不敢了,不敢了!” 悟空道:“俺的那些猴儿哪里去了?” 混世魔王道:“不敢欺瞒,没有伤害一人,只是留在洞里,让他们把学到的工匠技艺也传授给我们。” 悟空进坎源山水脏洞一看,果然,不少猴子在那里被迫赶工,见了大王,一个个出来哭诉:“大王终于来了!” 悟空一番安慰,感受了一番,发现这坎源山倒是没什么杀气,只是邋里邋遢的,污水恶臭难闻,无怪“水脏洞”三个字,坎源山倒是秀美,却是可惜了这番风景,对那泼魔笑道:“你这魔头,倒是有几分巧计,只是目光太过狭隘。念在你不曾杀人,今日俺也饶你一命。若再敢阻挠,定杀不赦!” 魔王忙道:“大王,你花果山和傲来国建交,国民受你庇护。我以往都是靠了傲来国才得以生活,因而自称‘混世’,如今不能去傲来国,教我如何生计?” 悟空道:“我看你也想摆弄几分产业,可惜却没有路数。若真要生存,便改了以前的毛病,却来到俺的花果山,自有人教你生计,管教比以往的邋遢生活强千万倍。” 魔王大喜,道:“愿归顺猴大王!” 悟空点了点头,目光转了转,道:“既然归心,你可知道这东胜神州都有什么精怪妖魔吗?” 混世魔王道:“不敢相欺,我常年在傲来国周边游动,却知道此番大王与傲来国流通,不少妖魔都心存歹念,也有悄然阻碍的。”便细细给悟空道来。 原来在傲来国的周边,亦有不少精怪妖魔。曾经仙人教化八十一洞仙灵时,也有一些流传了出去,造就了不少妖魔修炼了仙法,亦害了不少人,这正是“福兮祸之所倚”也。猴王听了,着混世魔王大功一件,调到水帘洞,归狐阿七管理,暂且不提。 “原本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看来,得越早处理越好了。”悟空目光一闪,随即找到龙女,与其商议了一番,敲定了接下来的动作。 于是,因混世魔王之事,在接下来的半年中,整个东胜神州的妖族之中,便掀起了一场大风暴。 一个月,傲来国周边的妖王尽都归心。三个月,已有大半个东胜神州的精怪都拜美猴王。半年以后,整个东胜神州无人不知“猴大圣”的名号。 悟空以一己之力,将东胜神州的妖王精怪尽皆一统!那些未曾害人的,或是造业不大的,收入麾下,或者遣散。而作恶多端,有碍天性的,则一个不留,全都打杀了。 而偏偏面对悟空的征战,以往会出现压制的道门仙神却也不见了踪影,甚至还有传言仙神也暗中帮助猴王。因此,仅仅半年,东胜神州的妖怪便尽归花果山的势力,一时,威震四大部洲! 第一百八十章 鹏魔王 且说孙悟空威震东胜神州,一统东胜神州的群妖,一时,风头无两 虽然花果山的势力还在积蓄扩散,并没有真正地囊括整个偌大的东胜神州,但明眼人也都知道,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而四大部洲中,东胜神州乃是归道家神圣所管,向来以“道法自然”为要,一般情况下,除非妖魔肆虐,大肆残害生灵,破坏平衡,否则道家的仙神都不会管理。 但这一次不少神仙却都迟疑了。若说这孙悟空的行为,乃是一方称雄,不得不防,可是一来他敬天明理,且绝不会纵容收下的精怪胡作非为。二则他一身神通也强大无匹,绝不会是平白无故得来的。因此无人敢轻举妄动。 而一些隐约知道其背后道理的大神通者,则更是不敢阻挠,甚至反过来会相助。 有些仙官则想要请示道家的天尊仙老,却无一例外的,要么闭关,要么有要事不在。故而都隐约知道了,此事必有猫腻。 于是东胜神州的道家仙神,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于孙悟空的行为,权当看不到。 但仙神假装看不到,却不代表妖魔看不到。 东胜神州的妖魔自无不服,但,其余的四大部洲的妖魔,则各怀想法。 他们看到孙悟空竟然真的一统了东胜神州的群妖,而且还没有仙神阻挡下凡。个个升起了异心,他们倒是不觉得孙悟空有什么厉害的,毕竟这猴子才出世多久?以往从未听说过什么孙悟空。自忖自己也是神通广大的存在,这猴子能做到,自己未必不能。只是曾经畏惧道门,但如今看来,道门竟然不管,那与其在其余几个荒芜的大州蜷缩苟活,何不去东胜神州建立一番大势力? 有这等想法的妖魔自然不在少数。因此,也有人开始着手试探。 这一日,猴王在傲来国举办筵席,被国王请奉过来,和属下的狐族兄弟,猴族健将,八十一洞的洞主,以及七百二十方的妖王一同在座。 国王面对如此声势,自然是瑟瑟发抖,但看到妖王似乎面对他们的时候,更加小心谨慎时,渐渐的就放心了。 原来,为防妖王生事害人,早在几个月前,悟空就让狐族对其多番提点,并且以重规重罚。更是杀鸡儆猴了一番,把几个作恶多端的妖魔当即枭首,经过几个月的敲打,这些妖王已然不得不畏惧。 可是这天,却恰好还是出事了。 那筵席的过程原本一帆风顺,猴王更给傲来国施了一场造化,让傲来国百姓尽皆崇敬参拜。但哪知道,临近结束时,忽然天空中浮现出了一片巨大的阴影,紧接着,一只参天的黑鹏陡然出现,在天空中哈哈大笑:“花果山的猴王,听说你一统东胜神州,自封大圣,那我当也封一个‘大圣’来听听,我混天大圣鹏魔王特来奉礼,请猴王收下。” 说罢,张开巨口,赫然无数事物从天空之上滚滚而落。定睛一看,竟然都是些尸首残骸! 那残骸当中,有人有猴,有仙有妖。乃是鹏魔王从北俱芦洲刮起邪风裹挟来的,及至中途,已然被他再腹中绞死,如今放将出来,顿时: 尸山血海,满天腥臭,骸骨堆积泥尘厚;腐肉焦烂筋络缠,白发愁断皮囊皱。 抬首满是骷髅,入眼尽是人头。傲来群众皆惊骇,奔逃践踏死无休。 猴王大怒:“呔,哪里来的泼魔,吃俺老孙一棒!”即将金箍棒拿出来,赫然一棒子向那鹏魔王砸了过去。 那如意金箍棒在空中显化千里巨大,轰然一棒,引发滔天飓风。鹏魔王正得意间,却陡然遭受了这雷霆一击,自然大骇。幸好自忖是以本相过来的,当即振翅一飞,一瞬便跨越了千里万里,方才躲过了这一棒。但猴王含怒出手,这一棒虽没有砸中鹏魔王,引发的狂风一击中了他,顿时吐出了一口鲜血,为自己冒然而来感到后悔。 万幸的是,终于逃了出来。顿时决定再不敢擅自前往东胜神州,这次回去就要躲将起来,那猴王果真强大得很! 正打算再行振翅,谁知道忽然察觉到一样,抬头一看,却发现一只大如千里的金翅大鹏雕赫然再自己的头顶上空,展翅高飞,其翼若垂天之云。大惊失色:“金翅大鹏雕!” 刚一开口,还未有其他的言语。却见那金翅大鹏雕张开巨口,一口咬了下来! 鹏魔王当即知道来者不善。虽不知为何金翅大鹏雕要针对自己,但这一口明显带有杀意,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翅膀振起,一飞数万里,意欲逃走!哪知道,鹏魔王振翅几次,那金翅大鹏雕就振翅几次。他的速度虽快,却完全被大鹏雕压制,摆脱不得,法力却消耗不少。 几番下来,已然筋疲力尽,又被伤了不少,大怒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杀我。我与你同出一源,莫非你要同类相残!?” “呸,泼魔。岂敢乱攀亲戚!” 一阵光芒闪烁,大鹏雕即生变化,定睛一看,正是猴王。鹏魔王大惊,一时震撼。回过神来时,巨大的金箍棒已在眼前:“猴王,我知错了,愿意归……” 轰! 话音未落,已被一棒子打中天灵,那一棒威力无穷,将其从空中打落,到地上之时,已化作了一团肉泥。 悟空不敢耽搁,迅速打杀了鹏魔王后,忙驾驭筋斗云回到傲来国,幸好此时在龙女与众狐族兄弟、猴族健将的动作下,局势已然稳住。傲来国之众也意识到了此举并不是猴王的所作所为。但是,此刻人类看向猴族的目光,明显带有了惧怕和胆寒。 “好个歹毒的妖魔,竟然要用这等奸计乱俺的民心……”悟空目光转了转,知道此事只是一个开头。如果不多加管理,恐怕这偌大的势力也只不过是海市蜃楼,转眼就要烟消云散。 毕竟,但凡“心”中可都是有可能会产生误会和成见的! 三日之后,此事平息了许多。猴王与龙女商量了一番,再次召集众妖与傲来国的众人,众人不敢不去,一同前往。 第一百八十一章 北俱芦洲 众皆来到,猴王便对群妖说道:“尔等精怪们,三日前的那件事可还记得?” 群妖面面相觑,有的心中畏惧,以为猴王是要算账,道:“大王,我等于那泼魔可没有什么关系,也从不曾吃人啊!” 猴王知道这番言语倒是真的,在众的妖怪当中,虽然称为“妖”,但实则不少是精怪,而东胜神州的精怪,吃人的还真不多,这主要是与东胜神州的传统有关。那混世魔王就是个例子,虽然是妖魔,但也从不吃人,倒不是有什么顾忌,只是人肉也未见得好吃,即便是有一些异类,若作恶多端,往往也都被隐居的仙人或是猴王打杀了。 悟空道:“俺不是说不许你们伤人。但要知道,如今俺们在这东胜神州,乃是与人建交流通。若有人害你们,还击回去,自无不可。若你打不过,说不得俺还会帮你!可是,如果有谁敢滥杀无辜,涂炭生灵。教俺知道了,定杀不饶!” 群妖皆道:“我等知晓!” 猴王点了点头,道:“至于吃人,尔等却当知晓。弱肉强食,乃是生物的法则。可尔等都是精怪,当有智慧。须知道何为道理。世间能通言语、知灵智者,皆精灵也。杀之须得有道,吃之无异于同类相残。即便俺不去阻止,日后也必有三灾九难缠身,死后亦将堕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更不要说,我花果山乃是为了要让神州的精灵都有庇身之所,如有人坏了规矩,俺也绝不会饶!” 此番言语说下来,群妖皆心中惊骇。但仔细想想,似乎也的确是这个道理。 但凡得了灵智者,能沟通,能言语。若是杀之,如有因倒也罢了。但如果说是吃了,他们联想一下,未免觉得甚是下不了口,毕竟能言语的,就难免会从之有感同身受的智慧。毕竟东胜神州的精怪哪怕不知晓花果山教导的百家道理,却也天生灵秀。 所以“妖魔”者,终究是遵从于本能,野性难驯,而非真正得了灵智,对于此等滥杀无辜,伤天害理的妖魔,猴王也绝不会纵容留下。 一番言语敲打过后,群妖都安分了许多。何况那日见了猴王的神威,本就没有多少异心的他们更不敢再有什么反逆的想法。傲来国的众人也都安心了很多,却知道原来都是那其他大州的妖魔过来残害生灵,而猴大王则是在保护他们。若无猴大王,恐怕那一日那只鹏鸟真的要一口把他们都吃掉! 当即感谢不已,一个个都跪拜下来,对悟空说道:“多谢猴大王庇护之恩!”顿时如若狂风海啸,声音排山而来。 猴王见傲来国的众人消除了芥蒂,方才松了口气。毕竟,流言可是很恐怖的。这件事情若处理不好,流传出去,就会渐渐变味。说不得到后来整个东胜神州的人都要以为自己纵容妖魔吃人,影响到自己的名声,多生事端。 处理好了这件事,悟空看了看龙女,两人目光对视了片刻,猴王再次对一众属下说道:“尔等都明理,俺自然知道。因此此次召集尔等过来,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件事情。” 猴王一开口,众人再次噤声,目视猴王。猴王一笑,道:“三日前那个泼魔心怀奸计,着实可恨!但他掠夺了不知多少灵长,残害杀孽,已然违逆天心人道。而四大部洲者,除了俺的东胜神州和那南瞻部洲,其余两大部州亦多有灾害杀戮。尤其是北俱芦洲,近些日子更是钻出了不少妖王。那自称混天大圣的泼魔便是其中之一!” 猴王说着,令人将一份份的竹简抱过来,分发给群妖,道:“尔等且看一看!” 打开竹简,却发现上面果然标注着四大部洲的不少妖魔。其中北俱芦洲赫然有数个魔王,仔细一看,为首的乃是:禺狨王、猕猴王、狮驼王,以及被打杀了的鹏魔王。 自从有人流传猴王“大圣”的称呼之后,那北俱芦洲的妖魔,也纷纷效仿。除了鹏魔王外,禺狨王自称驱神大圣,猕猴王自称通风大圣,狮驼王自称移山大圣。这几个“大圣”都是霸占北俱芦洲,建立一番豪强的妖魔。此前北俱芦洲有九天荡魔祖师镇压,他们也不敢生事,但看到猴王独占东胜神州以后,一个个也都嫉妒万分,眼红不已,才有了鹏魔王过来的事情。 悟空道:“我尝闻,北俱芦洲虽然曾出现过不少神圣,诸如那二十八宿。但亦有不少手段很辣、残忍可恨的妖魔。前次那鹏魔王便是其中之一,而从涂山狐族得来的消息,这几个泼魔平素相识,更有的结为了兄弟。那鹏魔王被我打杀了,料想其余几个泼魔不肯罢休。与其等他们过来,不如我们主动出击,把那北俱芦洲也占了,让精灵得以归附,教妖魔尽皆受诛,把花果山的旗帜传遍北俱芦洲,从此大州往来再无隔阂,建立不世基业!” 群妖听的心中热血上涌,皆说道:“愿遵大王号令!” 但也有人心中怀有一些疑虑,譬如那傲来国国王,害怕殃及国土,问道:“猴大王,按说此番雄心,我当竭力相助。可是,是否该从长计议?那北俱芦洲我也曾经听说,上面的都是一片蛮荒,妖魔肆虐,就算霸占了也没什么好处,反而可能会有所折损。” 猴王笑道:“老国王,此事你无需担心。俺不需要你傲来国帮什么,只继续把持好交流即可。那北俱芦洲,俺势在必得。即便不是为了上面的物事,也看不得邪魔嚣张。何况是是祸躲不过,那有鹏魔王的一遭,定有第二遭。若下次再来,俺却不在,你们岂非白白丢了性命?” 国王闻言,也知道其中道理,当即不再阻拦,甚至觉得应该尽快前去才对。毕竟正如猴王所说的,若真的下次妖魔再来,花果山的这帮“神圣”却不在的话,那傲来国可就要遭殃了! 一番事情说完了。从这日开始,猴王便开始大举练兵,不仅仅在花果山,也在傲来国,更在东胜神州的无数国土之上。那七百二十方妖魔皆遵号令,日夜操练不停。声势骇人,喊杀震天,还未出击,便让北俱芦洲的群魔尽皆悚然。 猴王却不急着攻打北俱芦洲,与龙女道:“龙女儿,此番前往北俱芦洲,虽有神通,却也得从长计议一番。只怕好汉力薄,无暇顾及孩儿们。待俺前往一番西牛贺洲,叫上白牛师兄和罗刹师姐,定能无碍!” 龙女自无不答应,大喜道:“既如此,猴子你快去罢,花果山有我在,却不必担心。我也早想他们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再遇故人 话说孙悟空已准备好了攻打北俱芦洲,东胜神州的群妖日夜操练,又在龙女等人的教导下学习神通法力。但毕竟北俱芦洲甚是凶险,从那蛟魔王、鹏魔王的神通就能看得出,实力犹隐在龙女之上。 而且涂山少姨也将北俱芦洲的情况告知给了悟空,除去九天荡魔祖师之外,即便是狐族在北俱芦洲也只能自保,而狮驼王、禺狨王近些日子更是招兵买马,聚集各方大魔,准备为蛟魔王、鹏魔王报仇,响应者亦不在少数,由此可见这场大战绝非易与。 对此,孙悟空自是不惧,但其他人可就未必了。 花果山虽然也一统东胜神州,收了七百二十方妖魔和八十一洞仙灵,但若说真的足以比得上龙女的,却几乎没有。除了四健将,狐六兄弟之外,剩下的便是八十一洞的洞主和几个偏南的妖王可堪战力,整体上倒还不错,但却不是北俱芦洲那几个魔王的对手。 当然了,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东胜神州曾经还不通修炼,大多都是些通灵智,却只天赋异禀的野兽。若非那仙人在花果山传授了一些仙法,流传出去,只怕现在东胜神州也没有什么真正强大的精怪妖王。而即使如此,当年那仙人毕竟没有真的传授高深的法术,在几百年前更是天降巨河,把许多妖魔都摄去了。 而北俱芦洲则不同,但凡三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强大妖魔,几乎都出自北俱芦洲。那里自开天辟地之初便是一片蛮荒,妖孽横行,若无实力,根本难以自保。后来更是一度肆虐行凶,乃至于遗祸其余的三大州,幸好有九天荡魔祖师镇压,才得以平静。但不知为何,九天荡魔祖师虽然镇压妖魔,却也没有去动手杀妖,所以并未损伤到北俱芦洲的根基力量。 这也是为什么鹏魔王敢挑衅花果山的底气。毕竟,且不说他几个结义兄弟,单说鹏魔王自己的实力就已经称得上是三界少有敌手了。尤其是他的天赋神通,更是振翅万里,就算打不过往往也逃得掉。 可惜的是,他遇到的却是孙悟空,在三星洞中连金翅大鹏雕都望尘莫及的存在。何况是一个区区外流成魔的妖孽? 不过虽说如此,由此却也看得出需要准备准备。猴王也希望麾下要得以磨炼,但却不希望损伤太大,恐属下有失,就打算去搬些救兵,助力一番。若能得到昔年三星洞中那些兄弟的相助,料想几个魔王应该不足为惧。 于是,他便纵起云光,一路西行,很快便去到了西牛贺洲。 来到西牛贺州,映入眼帘的,乃是一片片祥和的佛光。在东南方向,有一道盛大的气象,那气象外有佛光,中间却蕴含道韵。而极西方向大雷音寺处则恰好相反,外面有道韵,内里却是佛法。悟空在三星洞学了许多,也知道“三乘法”和“东来法”,即知道东南方应该是弥勒佛所在处,极西方则是大雷音寺所在处。 悟空忽然一怔:“那黄眉小童说自己出自兜率天世界,乃是弥勒佛的道统。大鹏雕则是出自大雷音寺。若如此说,岂非我那些个师兄有不少都是来自佛道两家的童子座下?” 仔细想想,好像真是如此。谛听、九灵元圣、金翅大鹏雕、金鱼、青狮白象,大都是出自佛道两家。常听闻佛道之间老死不相往来,那为何自己师父的三星洞却能够聚集这么多佛道各家的座下?“菩提祖师”,自己师父到底是佛门中人,还是道门中人? 想了想,猴王没有深究,打算先去访问了白牛再说。那黄眉童儿也好,金翅大鹏雕也罢。都是有主人的,猴王却不好冒然拜访,但白牛和罗刹女却不同。便拿起地图,看好了罗刹国的方向,驾起筋斗云就要纵去。 云光刚刚升腾,忽然感受到三股极为熟悉的气息,猴王一愣,却看向东方,雷霆咆哮,阴云积聚。有风、雨、雷、电各路神仙在那里施法。猴王目运金光,却发现下面四个人在登台,竟都是熟人,乃是虎鹿羊三仙和小张太子也。当即大喜,此之谓偶遇也。便一个筋斗翻了过去。 离得近了,猴王未敢打扰,等待施法完毕,那大雨倾盆落下,甘霖分降,百姓无不大喜,拜谢三位国师同国王。猴王便出现,道:“三位哥哥,小弟来也!” 却见一只猴子出现,三位国师同小张太子先是一惊,随即看清楚了来人,又喜又讶道:“呀!猴子何处来了!?” 猴王来到跟前,笑道:“早想拜访几位哥哥,只是自出了三星洞,世界广阔,却不知何处访问。今日偶然找到,喜不自胜也!”上前一番询问。台下的百姓看到猴王,原本惊骇,但看到猴王和三位国师及国王如此开心,便知道是熟识,都放在了心。有大臣道:“既然是国师与国王的旧识,料想也是真仙!快奉筵席,宴请神仙!” 即大摆宴席,把那些山珍海味,西方的特产都拿上来,一边品鉴一边叙旧。 一番热闹下来,猴王才知道,原来此处名为那竭国,乃是西牛贺洲与南瞻部洲交界的一处大国,方圆万里之内,最为繁华兴盛,唯有中央的佛国可以与之媲美。而虎鹿羊三仙正是那竭国的国师,小张太子曾经是那竭国的太子,但如今却已过了两百年,回来以后,没过多久便继任了国王。 猴王笑道:“既如此,以后当称为小张陛下了!” 那小张太子道:“岂敢让诸位师兄如此称呼,只还按原来的称呼便是!” 那虎国师问道:“猴子,此番离了三星洞,到如今怎样?我看你一身行头威武不凡,恐也来历非常呀!” 猴王便将事情一番道来。四人听到他外交流通人类诸国,与精怪建交时,大感不可思议。又听到其一统东胜神州时,又惊又喜,直呼痛快。等到言及蛟魔王、鹏魔王时,则感到愤怒不已。鹏魔王和蛟魔王残害生灵,有伤天和且先不说,竟然还要破坏自己小师弟的基业,行如此奸诈伎俩,当真可恶至极。 小张太子道:“猴子休惧,既然你遇到危难,我等也当出手相助!我那竭国也有精兵三万,当一同派到北俱芦洲,攻克妖魔也!”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金蝉子 小张太子有此言,猴子顿时心中一暖,但想了想,又道:“此事却也不可。那北俱芦洲妖魔成国,凶险无比。我看你那竭国国民虽多,但有法力的人则在少数,去恐有失。” 三国师也都说道:“正是如此,此话却得从长计议。不过,在我三人看来,既然猴子有流通之心,可从那竭国着手。那竭国乃是西牛贺洲的门户,日后若有建交,有我四人在定无阻碍,必将事半功倍也!” 猴王大喜道:“正是如此,如三位哥哥所言!至于那北俱芦洲之时,就不劳四位哥哥的麻烦了。俺自有把握,此次前来,只是想要找寻到那白牛大哥,如有其相助,当可无忧也!” 小张太子冷哼了一声,道:“猴子,只认得你白牛大哥。难道我就比那白牛差吗?此次去北俱芦洲,定要带上我一个。有祖师赐下的神通法器,莫非还降服不得几个泼魔?” 三国师也道:“此言善也!我三人虽然不擅武艺,却也通道法。自从离了三星洞,又受到了黄角大仙的关照,已尽授道家符篆。此次你遇到险恶,必要出手相助,虽无大功,也可平小乱!” 四人盛情难却,猴子推辞不得,便道:“如此,就感谢四位哥哥了!” 于是继续筵席,一番喝将下来,皆都开怀的很。 正筵席间,忽有侍卫道:“三位国师,陛下。金蝉法师又来求拜也!” “金蝉法师?”悟空一怔,心中忽然浮现出了几分莫名的悸动。总感觉这个名字于自己是如此的耳熟。 张国王与三国师听了,却不以为意,对侍卫道:“今日有故友来访,暂且不见。着来日再行商见罢。” 侍卫听闻,正要去回复。猴子拦住道:“且慢。不如便见一见罢,岂可因为俺,阻碍到国事?” 羊国师道:“非是什么大事。这金蝉法师乃是当年释迦牟尼的二弟子,近年来始终想让我那竭国遵奉佛法,那佛法倒也不错,但民尽不信,如何能遵奉也?若说出身,他虽然出身来历不凡,但我等却也不惧矣。” “释迦牟尼的二弟子……”孙悟空听到这个名头,略微一惊。那释迦牟尼便是今日佛门之主,想不到这金蝉法师竟然出身如此之大,又仔细问了问,才知道事情的经过。 原来,这金蝉法师原本是奉了释迦牟尼的佛法,想要将三乘法传入到南瞻部洲。可是历时了两百年,南瞻部洲却始终不接纳三乘法,屡遭驱逐,便想到了从那竭国入手。 毕竟,那竭国虽在西牛贺洲,又是释迦牟尼的坐化之地,但却又受道法,在金蝉子看来如能改变,则有希望可以借此广播佛法。不过可惜的是,他虽屡次尝试教化,渐渐的也有了一些信众,但那些信众往往也都是本就接受了佛法的。对于那竭国自己的道统,更是毫无影响。 于是便想到了三国师资历长远,见到过那竭国是如何被授道法的,就多次前来问询。 猴王听了,道:“我对这金蝉法师倒是有些好奇。何况,他虽是佛门中人,我等也有不少师兄都在佛门,看在同门情谊,也不能太过无礼。” 三国师与国王想了想,点了点头,道:“如此,便依你所言,着他进来罢!”命侍卫前去。侍卫去了,很快便带着一个身穿锦斓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和尚进来,正是金蝉法师。 那和尚进来了,对几个人行了佛礼,道:“贫僧有礼了。” 猴王看向金蝉法师,但见他:仪表堂堂,眉清齿皓。一身佛衣起光妙。东传佛经,意图弘释教。相契如来得正果,万种艰辛不足道。 猴王看向金蝉法师,那金蝉法师也看向猴王,似乎双眼一亮。 小张太子道:“大师无需多礼,请入座一同进席罢。” 金蝉法师看了一眼席上,当即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怜悯,道:“阿弥陀佛。不敢,不敢。”却原来,席上都是些野味珍馐,荤素不忌。却让金蝉法师想到了许多怜悯,不敢靠近。 猴王好奇道:“法师如何不肯入座?” 金蝉法师道:“这席上的吃食,都是生灵,虽无灵性,亦有可能修成正果。我等都有法力,可以辟谷。如何还要妄造杀孽?” 此言三国师与国王却不惊讶,但猴子听了,甚觉可笑,道:“法师,莫非你便是如此传道的吗?” 金蝉法师愣了愣,道:“不错,正是如此。” 猴王道:“我闻佛家终归寂灭,以寂灭为法道,昔年菩萨佛陀都不忌吃食,怎生你却顾忌这个?” 金蝉法师道:“正是因为要行寂灭,故而不贪口舌之欲。但自行死,莫闻业障,只求悟心,才能得以证三乘。”金蝉法师说着,细细把那三乘法道述了出来。他乃是释迦牟尼的二弟子,对三乘法所学深厚,此番道述侃侃而谈,言语之中丝毫没有任何凌乱,让人如闻妙音,不由得有一种深觉明悟的情感。 猴王听了,也大是觉得钦佩。但是听到最后,却不自觉摇了摇头。 那金蝉法师见状,闻道:“这位施主,莫非贫僧讲述的不对?” 悟空道:“你讲述的三乘法,乃是大深奥的言语,让人听了不禁醒发。自无不对。” “那施主为何摇头?” 悟空道:“只因为,你这佛法乃是成佛之法。能听懂的都是成道者,自有理想,当然不愿意再入佛门。若听不懂的,那便是做无用功。我闻南瞻部洲有下里巴人与阳春白雪之故事,曲高和寡,法师莫非没有听过?” 金蝉法师感觉仿佛有些明悟,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有些不清楚,对悟空道:“施主智慧,还请细说一遭。若能有用,得以让佛法大传,吾愿奉弟子礼也!” 悟空道:“什么弟子却不必。只是,我听师父说过。世间但凡能广为流传的,皆都是与民有用的。南瞻部洲有诸子百家,无论儒墨道法,还是兵农阴阳。都与人息息相关,紧密不分。你这三乘法与民又有何用?如一开始便已割裂,再想流传,必然千难万难。” 金蝉法师闻言,顿时目光一闪,如若醍醐灌顶一般。 第一百八十四章 改变 金蝉法师在此言语之下,犹如拨云见月一般,顿时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的确,想要让人醒发,往往得与人建立关联。以往信任佛家的,或是出生便熏陶佛法,或是生活日苦,需要建立精神上的信仰。因此曾经在紫气尚未东传时,西牛贺洲利于佛法传播。 但是南瞻部洲则不同。南瞻部洲之中,已有百家学说,而百家学说要比佛门更加具有普适性。因此,身为外来法派的佛家当然不会被轻易接受。 更不要说,佛门立足于高点,与民众并无什么交接,就像猴王所说的一样,完全与生活割裂。不像诸子百家一样,日常生活上用得到,甚至在寂灭佛法中,还要让人苦行参悟,这更导致了许多人不愿意去接触。 毕竟,只为了虚无缥缈的寂灭成佛便去苦行修佛,对于普通人而言,难免有些不可理喻。 三乘法虽然好一些,但也着重于“悟”。这一点看似和道家也有相似之处。可是,道德经中,可不是仅仅告诉人怎样悟道成仙的。道德经囊括甚广,天下万物无物不纳,可以说是包罗万象。但即使如此,亦有人觉得玄之又玄。若非青羊宫后,道门溶于百家之中得以大兴,门中更是出现了壶丘子、列子、庄子这等道门上真,恐怕也不会有如此影响。但即便如此,现在南瞻部洲道门也并不是最兴盛的,与儒、墨、法三家比起来,也要隐在下风。 由此可见,无论是从哪里看来,都要被道门碾压的佛门想要传教,就更是艰辛困难之至。 金蝉法师皱眉沉思了良久,忽然正色看向猴王,行大礼道:“施主有如此眼界,一言便道破了其中关键,定然有解惑之法。求施主传授与我,金蝉愿临身前学之!” 悟空见到这金蝉法师,身为释迦牟尼的二弟子,竟然为了传扬佛法可以做到如此程度,不由得生出佩服之心。但他还是连忙扶起金蝉法师道:“大和尚,可别拜俺。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俺由此才能看出些许端倪,看在昔日佛法与俺也有些恩情,才出言提醒。但至于如何更改,俺却不知道了!” 金蝉法师不信,道:“既有高论,岂无高见?还请赐教,以惠众生!” 但无论金蝉法师怎么说,猴王却还是说:“真无办法,不如回去询问那如来佛祖,俺听说佛祖生而知之,智慧远大,如何能不知道此中奥妙?你是他的弟子,去问他却比问俺快得多!” 几番下来,金蝉法师知道猴王定然不肯说,又想到这猴子说的的确不错,应当去询问佛祖如何处之,便不再多言,只对眼前的五人一番行礼,即迅速向西天去了。 金蝉法师走后,虎鹿羊三仙与小张太子都是有些好奇,这金蝉子在那竭国也呆了不少时日了,一直让他们头疼,却想不到竟然三言两语就被猴子打发走了,还如此醒悟一般。四人也在三星洞中学习过,仔细思索一番猴子的言论,也都觉得很有道理,虎国师闻道:“猴子,你当真没有解决的办法吗?” 猴王笑道:“若要让佛法流传,倒是有不少的法子。但俺若说了,那金蝉法师是否能接受却很难说。若不接受,恐不愉快。若接受了,事如不成,也要怨俺。俺又不是他佛门中人,何必如此费心,都教那如来佛祖自行传布便是。” 四人恍然大悟,道:“好一个聪明的猴儿,如此说,既点醒了那金蝉子,施了恩惠,却也没夸下什么海口。我等皆服矣!” 悟空道:“四位师兄谬赞也!来,吃酒,吃酒!” 实则悟空却仍有所想,他自己虽然学过佛道家的心得法义,可是他却不信那三乘法,更不希望佛门广布。毕竟,自己的目的便是四大部洲,如若未来佛门真的囊括四大部洲,岂不是定然要影响到自己?本来他是一点都不想提点金蝉子的,但不知为何,看那金蝉子就是有些眼缘,又想到龙女也受了佛门的恩情,于是终究还是开了口,也算是结了个善缘。 悟空和四个师兄大吃了一番,再无人打扰,惧都欢心不已。 及至次日,悟空醒转,便要告辞离去,继续去寻找白牛。但小张太子却道:“猴子,西牛贺洲广袤不知几许万里,你孤身一人如何寻找?不如暂居下来,等我派人慢慢找寻,却也不迟。”三国师也都如此说。 悟空道:“诸位哥哥,此事关系重大,却不宜拖延,恐北俱芦洲的妖魔先行出手。何况,诸位哥哥莫要担忧,我有此宝在手,料想无忧也!”言罢,把一张地图从衣袖中拿出,吹了道仙气,那地图即化作数丈大小,上面标注清晰,正是四大部洲的轮廓图。 四人见了,都感到惊讶:“好一张图,若能刊行,可利万民也!”在场五人都是非同小可之人,一张精准地图的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小到寻路,大到从流通、交往、传递信息。可以说是有极其重要的作用。 悟空见状,道:“此图乃涂山狐族给俺的,俺不敢藏私,当也奉给四位哥哥。”言罢,拔出几根毫毛,吹了口仙气,又变化出了几张给四人。四人大喜,即命人收好,择日抄录。 小张太子道:“难怪猴子如此自信,还以为也像祖师那般,已通了监听三界的大法力呢!” 悟空笑道:“如有那般法力,何曾还需要如此费劲。但有地图,四位哥哥便不必担心,俺这便去找寻那罗刹国了!” 四人放心,俱都道:“猴子去罢。我等便在那竭国等候,若见了白牛,切要一同前来,共同前往北俱芦洲!” 猴王点了点头,郑重答应,随即跳跃起来,一个筋斗翻开,瞬间化为一道金光远去。四人见了,都不由得惊喜:“这猴子好厉害的法力!却比昔年在三星洞中,更加强大了。”自觉自己四人都比之不过,不愧是祖师的亲传弟子孙悟空!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五庄观 却说猴子驾驭筋斗云,瞬息十数万里,很快便越过了不知多少条山脉河泽。不知觉间,却来到了罗刹国所在的位置,他目运金光,看向远处。但入眼间,却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罗刹国呢?” 是的。悟空入眼之处,却没有任何国度存在。 不过地图上来看,明明那罗刹国应该就在这里才对。 悟空目运金光,顿时,发现那地上的确有不少人类居住的残留。但见远处是一片片的平原森林,四面环水,山谷俏丽。而在地面上,则有房屋构建的痕迹,一片片规模宏大,颇像一个兴盛的国家。可令人奇怪的是,目光所及之处,空有痕迹,却无任何的房屋建筑,虽知道这里肯定曾有一个国家,却竟然不翼而飞了一般! “奇哉怪也!一个偌大的国家,岂能不翼而飞?” 悟空仔细估算了一番。发现这罗刹国,若俱在的话,虽不如那竭国盛大,却也相差不远。可谓是人口数十万,横跨三千里。在西牛贺洲,也算是不小的国家了。可如此的国家,竟然消失无踪,这让猴王顿时心中浮现出了几分怪异的感觉。 “到底发生何事了?” 猴王皱眉苦思。忽然,他脑海中的两条鱼儿跳跃了起来,在天空中漂游一番,当即,一幅幅场景显化了出来。 悟空即知道,这鱼儿似乎是在提醒着自己。但每每这鱼儿跃动,都是感受到了大造化。难道此番也如此? 即沉浸在阴阳鱼的场景中。却发现,在那场景中,乃是一个道人与罗刹国无数国民的模样。只见那道人几番法力下来,那罗刹国便赫然一片片的消失了,白牛与罗刹女也在国民当中,似要阻挡,却也不及。 及至场景变化,一只白鼠急速奔驰着。这白鼠正是三星洞中的金鼻白毛老鼠精!而在她的身后,那道人也似在追赶。白毛鼠多次变化,使出替身之法,可无论如何都难逃道士的法眼,最后也被使了个法子抓去了。 “原来整个罗刹国竟然都被那道人收了!” 悟空一惊。 场景中那道人神通广大,法力通天。恐怕是自己生平少遇的大神通者。他在黑暗深渊中,遇到了那蚩尤与波旬,皆有如此的法力。但未曾施展出来,却不知能否做到道人的程度,竟将一个偌大的国家尽皆抓走了。 “不好,白牛恐怕遇到了危险。那道人是何许人也?若不追究,恐有性命之危!”悟空想了想,也顾不得许多。师兄受难,若自己遇见了置之不理,恐怕亦算是难辞其咎。想了想,既然那人道士打扮,又有如此神通,想来必然是道门仙老,自己就算不敌,有苏子的交情或许也可以说的上几分情面。 于是,便不再犹豫,忙朝着阴阳鱼演化的方向赶去。 他几番驾驭筋斗云,来来往往,朝着方向找寻了几个时辰。可惜场景中的方向只有个大概,找了很久,都未曾找到。及至夕阳西下时,突然眼前一亮,一座山庄出现在眼底,紫气飘荡,香薰四溢。 悟空又抬头,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虽然隐蔽,但内蕴光彩。知道定然又异,不一时,来于门首观看。 只见: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白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宫殿森罗紫极高,楼台缥缈丹霞堕。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青鸟每传王母信,紫鸾常寄老君经。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 悟空仔细一看,那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再走到跟前,发现两扇门前贴着两张对联,乃是: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此处定是那道人所居之处!” 猴王心中了然,想了想,便上前叩门。 不一会,里面走出了两个小童子,眉清目秀,羽衣飘飘,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猴子,缘何叩门?” 悟空道:“两位仙童请了。俺乃东胜神州花果山人士,与金阙玉晨大帝有交情。听闻此处有神仙在,特来访问求拜。” “金阙玉晨大帝?” 两个童子对视了一眼,不敢有误,道:“原来是有出身。请稍等片刻,我等即去通报。”忙回入观中,对那五庄观的主人镇元大仙道:“师父,外有一个猴子,自称是金阙玉晨大帝的故交,特来拜访师父哩!” 镇元大仙眉头微微皱起,轻轻演算一番,笑道:“原来如此。我道那白毛鼠出身如何,竟学了这般法力,却原来有如此因缘。尔等且去恭迎,将那猿猴请入门中。” 两童子拜离。很快,便将猴王带了进来。 悟空进入正殿,只发现前有香炉,祭拜着五彩装成的两个大字,仔细观看,乃“天地”二字。悟空端详摆设,周遭尽皆是太乙玄门的清气,即知道此处果然是神仙福地。一路上,有不少道家的男女弟子,竟然个个都有修为法力,成就天仙的亦不在少数。转入客堂,果见一道人端坐在桌前。 那道人怎生打扮:头戴紫金冠,无忧鹤氅穿。履鞋登足下,丝带束腰间。体如童子貌,面似美人颜。三须飘颔下,鸦瓴叠鬓边。 悟空道:“大法师,俺老孙这番起手了!” 镇元大仙道:“你是何人,自称金阙玉晨大帝的故交,来次何事?” 悟空唱了个喏,道:“俺乃东胜神州花果山水帘洞的猴王,姓孙,名悟空。此次前来,一番是听闻大仙乃得了道果的前辈,故而前来拜访,行晚辈之礼。二来,却是有一事相求。” 大仙笑道:“你虽是猴子,倒是比人更知礼。既然你对我行礼,那我也不好即此谢客。有什么事情,但说出来听听罢。” 悟空道:“法师是得道上真,实不相瞒。俺曾经在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修行道法。同修的有几个师兄师姊,住在罗刹国,前次去访问时,却不见踪影,左右访查,便知道与法师有关。特来询问一番,不知是否在此?” 镇元大仙闻言,当即哼了一声,冷笑道:“我道是发生了何事,却原来是为此而来。那白毛鼠趁我不在,偷了我的人参果,又逃到罗刹国,被我擒拿。却不得放也!如与苏道真有旧,便让他亲自过来与我述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 袖里有乾坤 悟空听了,不由为难。让苏子亲自过来?他自觉虽然与那苏子有几分眼缘,或许其与三星洞也有些关系,但实则却自忖并没有什么真正的交情。此次过来之所以提起苏子,也是因为其在道门地位极高,而且人又不错,有个敲门的缘头。 奈何这镇元子并不因此放过,仔细想了想,那白毛鼠当真也是自作自受,以往在三星洞的时候就总管不住自己偷吃食的毛病,如今又惹到了这种存在,也不知那“人参果”是个什么物事,竟然如此珍贵。 又想到镇元子正殿那“天地”的祭拜,这镇元子虽是道门中人,但不拜三清,只拜天地。此处的天地却并非是三界世间,而是自亘古以来便存在的大事物。镇元子只拜天地,如非是夸大,便是其乃是从天地初始自悟得真的存在,绝非轻而易与。 目光转了转,悟空道:“大法师,也不知那白毛鼠偷吃了你何种物事?俺虽与金阙玉晨大帝有旧,可也不敢什么事情都前往打扰。料几个果子,就算珍贵,我花果山亦有不少天地生成的灵根,多里捞摸,总有可媲美的。” 镇元大仙道:“猴头不知天高地厚,我这宝贝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你花果山有何灵物,可以媲美?” 悟空笑道:“我道是什么宝贝,却也不过如此,法师且看!”言罢,从怀里左摸摸,又摸摸,摸出了一枚金丹来,光彩艳艳,流韵四散。 大仙目光微闪,上前一步:“这是……” “且慢!” 悟空护住金丹,道:“此乃苏子念及交情,赠给我的九转金丹,不知能否抵偿你那人参果?” 镇元子心中讶异,他虽算出了悟空的身份,但也没想到这金阙玉晨大帝竟然将这九转金丹都赐给了这猴子。掐指一算,念头动了动,道:“猴头,你这九转金丹却不错。只可惜,也不能全然抵偿。” 悟空恼道:“你这老头儿,岂非是蒙骗俺老孙?你那什么果子,吃一个才活四万七千岁。我这九转金丹,人服之可立地成仙,与天同寿。如何比之不上?” 镇元大仙道:“若只抵偿一个,自是可以。但你那老鼠朋友足足偷了我七十二个,我囤了几万年,正打算蟠桃会时,送一些与王母祝寿,平时只在与三清论道之时,才打几个送去。岂不知都被你这老鼠朋友偷走了,如此一颗个金丹,却也不能相比。” 悟空道:“胡说胡说,那白毛鼠虽然嘴馋,也知张弛有度。怎生会偷七十多个?莫非诓骗于俺?” 镇元大仙道:“骗你作甚?如若不信,便自进入我的袍袖当中,问一问那白毛鼠。不知你却岂敢?” 悟空道:“有何不敢?却让俺进去看一看!只不知你这袖口能否容得下俺老孙?” 镇元大仙闻言,也不怕猴子生事,道了声“好”,忽然张开袖口,把那长袖朝头一罩,赫然铺天盖地的黑暗压了下来。 悟空见状,不由想起了前遭在地府之中,被那苏子也用相同的手段收入袍袖。心知这镇元子果然不是夸口,竟然真懂得这“袖里乾坤,壶中天地”的大法力。念头未已,但见明暗变化之间,整个人已被收入到了袍袖之中。 再抬头时,但见远处,浮空所在,无数房屋建筑,连带一片片的土地海岸,竟都赫然在目。定睛一看,其中更有无数居民,大略瞭望,竟然约莫有数十万之众,倒也算是井井有条,虽慌却也不乱,只都诚惶诚恐。见到天空一处金光,惧都抬头。 悟空即知这些应该都是罗刹国的国人,不由惊讶:“好一个袖里乾坤,果然是另藏天地!竟然把一国之中全都收到了袖子中!” 想到前次在地府中的遭遇,悟空再一次大开眼界,也不由心想:俺那花果山虽然雄占了东胜神州,可是领辖之下,却无这等真仙。不然只须一袖子笼罩下来,恐怕谁也不能挡也!这镇元子拂袖之间有如此威力,却也隐藏在西牛贺洲。四大部洲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等人物,若日后让自己遇到了,恐怕也是难以抵挡。 想到这里,悟空不由得觉得自己当真需要得更加提升底蕴,感悟造化了。自从离开三星洞,到如今时日却也不短,可是自己的法力却无什么太大的长进,那苏子赠送自己的一葫芦九转金丹,当有些用处。 正思索间,忽听到“呀”的一声惊呼。紧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泼猴儿,你怎来了!?”抬头一看,不是白毛鼠又是何人? 只见此刻眼前,三人携手而来。白毛鼠化作少女,白牛变作汉子,罗刹女手持铁扇。这个是阆苑仙葩,那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怎着便相遇?一个个当好造化,却无什么狼狈模样。 那汉子见到悟空,又喜又忧上前道:“猴子,你如何也来了,莫非也得罪了那妖道?” 悟空看了三人,又看向白毛鼠,笑道:“小老鼠,你却是无法无天,不听师父的劝阻,真是惹了大祸了!”言罢,将一路过来的事情都说了。 三人听说悟空一路得知,方才知道这猴子乃是为了他们才进来袍袖的。一个个又是欢喜感动,却也担心,白毛鼠垂泣道:“都是我管不住嘴,却偷吃。此番不但连累了白牛和罗刹女,连带罗刹国都遭了如此创伤。”白牛和罗刹女忙都道:“何出此言,同出三星洞,若遇危难而袖手旁观,岂非坏了师父的教诲?” 悟空奇道:“你们被抓来却有多久了?如此一国,无水无吃食,竟没大乱?” 白牛笑道:“猴子,你却不知,我这罗刹国却非凡人国度,你且看。”扬手一指。悟空目运金光,顿时,无数罗刹国民映入眼帘。 但见那国人:身形妙曼,体态端庄。英姿雄壮,气宇轩昂。个个都是好汉,人人俱为俊郎。男子背生双翅,女人妙颜多芳。时有怒风还矗立,每逢波涛亦无双。青面獠牙不失色,威猛高大放神光。欢喜佛事常奏乐,散布天花采异香。 这数十万的国人,竟然都有异貌,大都比普通的凡人神气的多,虽也称不上是有道上真,但却也都有一番武艺,更是都有胆气,面无惧色。 “好个罗刹国。如何这许多人,都有此番神采?”悟空问道:“莫非他们都是精怪?” 第一百八十七章 葫中藏天地 东胜神州却也有类似此等的国度,上面都是聚集的精怪,有的大一些的,也有数万之众。不过和罗刹国的众人相比,却竟然也差了许多。 白牛道:“我这罗刹国,却不是妖国。虽人人都有神通异像,但却都是人也!” 悟空道:“既如此,怎地都有法力,却知尊佛事,行善道?” 罗刹女道:“猴子你却不知,昔年紫气东来,苏子与道祖来到西牛贺洲,行布教化之事。后在西牛贺洲传道,有六十六人闻道,各自得了法力,但其时西牛贺洲生了魔乱。四方混杂,那六十六人便深入西牛贺洲,建立了一方国度,又因与佛门相近,受到诸多菩萨、佛陀的庇佑,故礼佛事,行布善道,此之谓罗刹国也。罗刹国人人生而有异,死后或入地狱,转为阿修罗或是天人,亦有在地狱滞留者。” 悟空听了,才知道原来此中还有这番的因果。不由得心念一动:又是那苏子…… 他在那竭国,也看到了苏子的石像石碑,知道那竭国也受到过苏子的造化,虎鹿羊三仙对苏子大加称赞,也说曾在苏子座下闻道。现在看来,那苏子与三星洞的关系当真微妙的很,也不知道他和师父有什么关系,自己的师父如今又在哪里? 想了想,此事却也不必现在深究,毕竟,还有一遭为难未曾解除呢。 悟空道:“白鼠,俺且问你,你偷了那人参果几个?” 白毛鼠道:“只偷了两个吃了。” 悟空道:“此话当真?看来是那老头儿诓骗于俺,你只吃了两个,却骗俺说你偷了七十多个。当真可恶,待俺出去跟他理论!” 白毛鼠道:“猴子且慢。虽然我只偷了两个,可是却想着这果子鲜美,要带一些给白牛和罗刹女。怎知道那果子被打下来,遇到土就都钻了进去,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就想着再打几个下去,看看是怎生不见得,岂知道每一个都落入就没了。我恼怒之下,召问那土地,才知道原来这果子竟然有五行相畏的道理。” 悟空一愣,道:“怎么与五行相畏?” 白毛鼠道:“这果子遇金而落,遇木而枯,遇水而化,遇火而焦,遇土而入。它落入土中,即钻下土去了。我不服,还曾想要把它从土里打出来,却不知这个土有四万七千年,无论怎么打它,也无法把它打出来。又听那童子说这家主人叫镇元子,和三清、斗姥都有交情,知道恐怕惹了大麻烦,就赶紧逃到罗刹国,不想带来了大祸。” 悟空道:“若如此,岂非真的七十多个都让你弄到了土里?” 白毛鼠点头。 悟空顿时哑然,看来那镇元大仙还真没有说谎。如此说来,真的是欠了七十多个果子。只是白毛鼠也没都吃了,只吃了两个。 若是两个,大不了赔上两颗九转金丹却也罢了。可是七十多个……悟空掂量掂量,自己葫芦里的金丹也不过只有三十三颗,又给龙女吃了几颗,虽价值远在人参果之上,可是全赔了,恐怕也未必抵得了那么多的数量。就算能,他自己也舍不得。 目光转了转,道:“此事却麻烦,幸好那妖道也没有杀心,但这样下去,恐怕也不好受。总困在这里,一时半会没有吃食也就罢了,时间久了,你们受得了,恐怕国人也受不了。” 罗刹女闻言,有些恼怒的道:“那妖道上来言语不发,便使出法力,直接把我等都罩进去了。否则若有神通施为的空余,我三人都有法力,又岂惧他?他也不敢把我们怎地,否则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悟空听了,想了想,觉得若再去求那镇元子,恐也难以化解。如去找寻苏子,此事也未必能得到苏子相助,只得想办法以巧计胜之,道:“此言差矣。那妖道法力通天,恐怕轻易难以战胜。但若实在不行,却也只能智取,不如先逃出去,再找寻机会。” 白牛道:“猴子可有办法助我等逃出去?” 悟空笑道:“若论法力,俺未必及他,但却也有办法。”言罢,从怀中把那紫金葫芦拿出,道:“你们可曾记得师父的花中世界?这是苏子赐给俺的法宝,其中亦藏天地。料想将诸众收入其中亦不在话下,你们就藏在这葫芦里,不发出声响,待俺出去,便将葫芦带到三十三天外,想办法交还给苏子,料想苏子当相助之,那镇元子自视甚高,就算之后察觉,若当时看不破俺的神通,应该也无颜去见苏子这等道家仙老。” 三人都觉甚善。白毛鼠道:“若如此,就麻烦猴子了!” 悟空笑了笑,先拔了根毫毛下来。这毫毛却不是普通的毫毛,乃是当年去灵台方寸山拜师学艺时,被那提篮观音赐下的救命毫毛。此刻拔了出来,即化作一道巨大的佛光,将整个罗刹国都罩住了,料想可以屏蔽视听。 随即他将紫金葫芦拿出来,高举在手中,使了个法天象地的神通,便做万丈高大,那葫芦也迎风化作泰山般巨大,随即朝罗刹国一对,即有无穷风暴汇聚,仿佛一个漩涡一般将那整个佛国连带白牛三人都装在了葫芦中。 三人看到如此神威,皆十分震撼,不由得感到这猴子果然更加厉害了。面对此番神通,他们也不抵挡,任由被吸入到了葫芦中。 将佛国与三人收入了紫金葫芦,悟空便舍了毫毛,运作筋斗云化作云光一阵疾驰,很快到了袖口,对袖口大喊到:“大法师,俺要出来了!” 言罢,那镇元子一拂袖,果然光芒大作,悟空一瞬便见到光亮,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 镇元大仙道:“猴头,怎样,可曾见到那小老鼠?” 悟空道:“见了,见了。问了下来,果然偷了七十多个,只是有许多都落在土地中了,却也算不得尽偷。” 大仙道:“虽说如此,但如今亦不复得。若你与苏道真有旧,可去请他过来,或有转圜之机。” 悟空目光转了转,道:“俺和那白毛鼠却也没有什么大的交情,就算去问了,那苏子也未必会来。只愿大仙从轻发落,让他们受几分惩罚,却也不错。既如此,俺便先行一步了!”言罢,也不待镇元子应答,便笑呵呵转出门去,驾驭筋斗云离开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镇元仙赶捉美猴王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养心殿。 苏寻忽然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神色:“这泼猴,果然是个麻烦。惹谁不好,偏又惹到那镇元子,更又卖弄自己的那几分小聪明。好在我与他无甚关系,否则当真要遗祸于我也。” 想了想,站起身来,命座下四仙女道:“吾近日有要事,须得前往拜访道祖,演悟道法。无论何人前来拜访,皆回绝不见。” 那四仙女连忙道:“我等知晓,陛下但去无妨!” 苏寻点了点头,随即便自备车,向兜率宫去了。 他与镇元子虽见过几面,倒也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但也知道镇元子始终于自己也有结交之心。毕竟,镇元子虽不拜三清,但身为太乙玄门,即使是地仙之祖,也当奉而闻道。苏寻在道门立于三清之下,若能结交,自然有益无害。 对于镇元子的结交,苏寻并不排斥。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好时机。毕竟若是出面管了,无异于将自己菩提祖师的身份摆在明面。虽有理由保下白牛,但也没什么道理庇护其他人。强行要人,也只会越陷越深,弄得很不愉快。 所以,他打算置之不理,让那猴子自己去解决这麻烦吧。这猴头不知天高地厚,本以为地府一行就能收敛几分,却不想还是未有什么寸进,如此却也麻烦,正好让镇元子代为管教一番。 何况,苏寻所说的感悟,却也并非虚事。教学相长,他在三星洞中温故知新,又体悟天人造化,的确有了许多心得,也希望师父能够指点自己几分。 于是苏寻便这样离去。 而再说那美猴王孙悟空,别了镇元子,驾驭那筋斗云一路东行,速度极快,几个瞬息便到了那西方大海之上。但突然间眼前光芒闪烁,随即猴王心中一惊,只觉得眼前有物阻挡,忙想要收势。奈何速度过快,收之不及,只得撞了上去。 只听“轰”的一声,这一头撞在那物事上,当即头昏眼花,金星四冒,一个跟头倒翻回去,在半空中提起气来,才稳住了。 “什么东西?” 悟空一怔。他这脑袋比金铁更硬,竟然还被撞了回来,虽无大碍,却也能看出那物事之坚硬。目运金光,定睛一看,却发现是一个拂尘,柄如玉石一般,又叫玉麈。 那拂尘出现以后,当即光彩四溢,很快显化开来,被一个道人握住,不是镇元子又是何人? 只见那大仙看定悟空,笑道:“猴头,你要往哪里去呀?” 猴王心中微惊,但面色不变,道:“俺归家有事,法师何故来阻俺?” 镇元大仙道:“你自回家,但却把那偷果之贼于我交出来。否则,便有包庇之嫌,就算真的到了金阙玉晨大帝那里理论,也是你理亏。” 悟空道:“什么偷果贼?俺却不知,如你抓了,当自行看管好了。何故管俺来要?” 镇元大仙道:“你这泼猴,方才在五庄观内,怕你乱了我玄门的清净。才放你出来,却以为我真不知?且看这是如何!”把拂尘一挥,即一阵阵景象浮现出来,正是猴子用毫毛遮蔽,以紫金葫芦装了罗刹国众人的场面。又把拂尘一挥,那毫毛出落了,随即被镇元子捏在手里。 “不好!” 猴王知道事情败露,证据皆在,忙驾驭筋斗云想要逃走。便看到镇元子又将长袖卷起,使出那袖里乾坤的法力,袖口如若化作一张巨口,吞天食地,往悟空罩来。 “你胡搅蛮缠,俺不与你一般见识!”猴子见状,纵身一跃,忽然天地一静,随即他跳跃之间,却不复方才的筋斗,而是如若游鱼一般,转眼化作一条鲤鱼,几个弹跳,竟似脱离了天地的束缚。那袖里乾坤虽能罩住三界的一切物事,也罩不住猴子,被他跳了出去。 镇元子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异彩,嘴上道:“好个泼猴,端是无法无天,仗着有几分本领,却敢顽抗。”把拂尘一挥,无数道银丝席卷而去,轰然打向猴子。 猴王复又使出大罗道,再化为一条游鱼,想要躲避那银丝。哪知道镇元子亦是得道上真,玄门仙老。这银丝在半空中即化作一张渔网,倏地笼罩住了猴子,把他牢牢绑住。猴子使出变化,但那银丝也犹如能幻化一般,变得小了,银丝就紧了些,变得大了,银丝又松了,怎生都逃脱不出来。 “泼猴,可还要逃?”镇元大仙微笑道。 悟空道:“你这妖道,俺不曾对你无礼,如何绑了俺?” “你包庇偷果子的贼人,想要蒙骗于吾。我听说你是那苏道真的旧识,若不把那人参果尽数赔偿,便带到苏道真那里,分辨个明白道理。” 悟空听闻,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却不想让那苏子看到自己这般模样,道:“且慢,镇元子,你不过是要赔人参果罢了。俺有九转金丹,给你便是!” 镇元子道:“一个金丹,却难偿如此多的人参果。” 猴王道:“俺尽数赔给你便是。你丢了七十二个人参果,俺就给你七十二枚九转金丹。” 镇元子道:“此话当真?你这泼猴可有那许多金丹?” 悟空道:“你放了俺,待俺拿给你。” 镇元子笑道:“只怕放了你,教你有了防备,再不好捉拿。你告诉我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悟空道:“在俺的耳朵里。” 镇元子凑到跟前,道:“把金丹藏在耳朵里,岂非污了丹药?”忽然金光闪烁,却是那如意金光陡然光芒乍现,朝眼睛打来。镇元子未曾防备,忙把那拂尘收回,用柄挡住金箍棒,“当”地一声,火花崩裂,金星溅射。 猴子趁势脱离,知道这镇元子神通广大,逃是难了,就把金箍棒拿起来,将其变作无穷巨大,一棒朝镇元子打来。 镇元子把拂尘拿在手中,挥舞一下,那细小的拂尘竟将通天巨大的定海神珍铁荡开了:“泼猴还敢行凶,今次当代太极天尊教训你一番!” 第一百八十九章 孙悟空海外求灵方 那猴王虽知道眼前的镇元子乃是三界少有的得道真仙,虽声名不显,也不知与那波旬、蚩尤谁更胜一筹,但恐怕也非自己能轻易取胜。 但他此刻面临大敌,却浑然不惧,抖擞精神把金箍棒全力使出来,生化出一缕缕金光来,犹如天神一般,没高没低地乱打向镇元子。 大仙用拂尘挡了几下,笑道:“你这是没阵仗的乱打,不堪大用也,看我的法力!”陡然挥动拂尘,那拂尘的银丝顿时显化出了千百万道。但这次那银丝却不是纠缠来的,而是化为了一根根铁线。那丝线却比刀子还要锋利,朝猴王刮来。 猴王忙拿起金箍棒左挡右遮,可是那丝线却仿佛无限一般,他招架不来,被刮了几下,当即火星散射,把皮肉都挂出痕迹来。 猴王虽仗着金刚不坏之身,在这银丝之下却也吃痛,抵挡两下,只见丝线越来越多,不断地抽打在他的身上,竟似皮鞭一般轰隆隆的把那地火水风都打了出来。 “呔,你个妖道,却来欺俺!” 猴王知道这镇元子此次不为捉拿,而在戏弄。被打的急了,大吼一声,忽然周身飘落了无数根毫毛,那毫毛浮现,当即在半空中发生变化,倏地化作了一条条的游鱼,有大有小,有黑有白,从猴王的周身朝天地飞跃了出去。 嗡! 那银丝触碰到游鱼,忽然发生变化,有的燃烧了起来,有的仿佛枯萎一般,有的断了,有的发霉,还有的似乎通了灵性般大骇,蜷缩起来。 一瞬那镇元子的拂尘便被破去,只剩个玉石做的柄,光秃秃的。那游鱼仍然在不断地朝天地之间扩散。 大仙略微一惊,暗赞道:好个造化道!眼看着猴子得势不饶人,把金箍棒在此拿将起来,一棒子砸来,将玉柄拿在手中,挡住金箍棒。 当! 一道金铁交击之声,金箍棒处,又有几条鱼儿飞跃了出来,朝镇元子扑来。镇元子被扑中,却化作一道清气。悟空一愣忙,转身,果然看到大仙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远处。把那袍袖一扬,复使出袖里乾坤的神通,铺天盖地的将满天的鱼儿都罩入了衣袖。 猴子跳跃了几次,倒是躲开了袍袖,那鱼儿尽皆被收了。那鱼儿跳跃出去,即化作了天地之间的造化万象,有星辰,云雾,有沧海,亦有日光、月华,被镇元子用袍袖都装进去,就连猴王那一身披挂也未曾幸免,只变做了个红屁股的光秃猴儿。但更令人惊骇的是,这大法力使出来,西牛贺洲一片昏暗,三界大神通者都是一惊,忙掐指推算,待算到了详情,俱都摇头笑了笑。 镇元子也不敢耽搁太久,何况他袍袖太小,也装不下这么多的东西,只一瞬间,就再把造化放了出来。他此番所作所为也是甚为费力,但却破了猴子的大罗道。 悟空失了披挂,但他本就是猴,也不在意,见识到了镇元大仙的法力,知道自己未成道果,恐落入了下乘。就算再强硬比拼,也是胜算渺茫,好在那镇元子的拂尘也失了,再困不住自己,就要纵驭云光逃走。 哪知道就在这时,却见那镇元子笑道:“猴王,你去罢,人我已抓到了,却不阻你了!”忙抬头一看,却见镇元子手上提这个葫芦,正是紫金葫芦。 却原来那悟空虽逃了,可镇元大仙却捏住了猴子身上的物事,那金箍棒被他抓在手中,却罩不掉,但一身披挂连带紫金葫芦都失了,故才光溜溜的。 悟空见到葫芦,顿时有些慌乱,道:“法师且慢,有话好说。那葫芦里足有十数万人,俗话说,不知者无罪。总不能一国之人都庇护白毛鼠罢?莫非你这大仙也要因罪株连无辜之人?” 镇元子道:“你这泼猴,如今倒跟我讲起理了。我自不是好杀之人,只是罗刹国的国王王后都硬是要庇护贼首,举国支持,虽无知,却亦有过也。未来出去乱说,岂非害了我玄门名声?” 悟空闻言,忙赔笑道:“法师,我看你却也通情达理,亦照顾太乙玄门。既如此,不如留几分情面,把这事情揭过了罢。日后罗刹国定念及你的恩情,也肯定会念着玄门的名声。” 镇元子笑骂道:“我把你这个不知好歹的泼猴。我那人参果,一万年才成熟三十颗。俱是天地灵秀生成的造化,你一句话便不计较了?要放也行。按你说的,拿七十二枚金丹来。如若不然,就还我的果子!” 猴王急得抓耳挠腮。这九转金丹他虽有,也只有三十三颗,遑论早给了龙女不少,如今只剩不足三十枚,看来是赔不起人参果。何况这镇元子顺着话头说,真的赔了,也不是让他占了大便宜,但犹豫良久,终究是同门情谊放之不下,便道:“大仙,你那些人参果,却没有尽数被偷走。只是五行相畏,钻入到了地里。你还俺的葫芦,俺去想办法求人。或予你七十二枚丹药,或想办法救了那些果子,你看如何?” 镇元子听猴王说的诚恳,点了点头,道:“泼猴,我便信你一次,如若一去不返,便把那老鼠挫骨扬灰,连神魂都教灭了。如再敢耍你那些诡计阻挠,定要找到你的花果山,抓你去见太极天尊。此事我在理,到哪里论你都说不过去。” 言罢,把紫金葫芦瓶口打开,对向大海,当即一片片灰尘撒下,迎风变大,十数万人群连带着那白牛、罗刹女、金鼻白毛老鼠精,一股脑儿铺天盖地的朝西方大海撒了下去。 猴王一惊,眼看着罗刹国就要遭受灭顶之灾。那大仙却不慌不忙,再把袍袖一罩,复将一干人等都收到了袖中。 “给你罢,猴头!” 大仙一笑,把那紫金葫芦扔给了猴王,猴王接过葫芦,道:“法师放心,我就去就来,定给你个解释。但要好生待那罗刹国人,勿使饿死了!” 镇元大仙道:“你去,你去。我绝不做害人之事。”即转身驾云潇洒去了。猴王知道利害,不敢再行阻拦,转身纵筋斗云离去了。 第一百九十章 误入蟠桃园 悟空纵云离去,直上天外,想要去求拜金阙玉晨大帝,却不料方到南天门外,便被增长天王察觉,领着一众天兵天降挡住天门,把兵刃都掣出来,不肯放进:“何方妖孽,敢擅闯天庭?” 猴王心中略急,上前去行礼道:“俺是东胜神州花果山美猴王,特要就此上天,前往那太极宫处,拜访金阙玉晨大帝,有急事请见。” 增长天王闻言,道:“什么美猴王丑猴王,既要拜见天尊,可曾有通令拜帖,可曾有圣旨赐下?” 悟空哪有这个,增长天王见没有凭证,道:“我看你身无杀业,既然没有,速速离去!否则以妖孽一概处置!” 猴王顿时无奈,但他好歹知道些轻重规矩,也不敢擅长天门,便转折离去。作势离开以后,却使出那纵云变化的法子,化作一条飞鱼,在空中溅跃了几番,趁着增长天王不备跳过了南天门,偷入进去。 悟空在天庭中一番寻找,只觉得天庭当中,虽然物事甚美,但却仿佛处处蕴藏庄严。更似乎有一道光辉从灵霄宝殿处扩散,直漫盖诸天,照耀星汉。几番差点被这光芒照到,被察觉出来。 行了许久,始终找不到太极宫,却闻到了一股股清香的气息,食指大动,垂涎欲滴。不自觉朝那里去,本以为是御膳的地府,却不料撞到一处庭院,抬头一看,上书三个字,乃“蟠桃园”是也。 悟空目光转了转,暗道:我听说蟠桃乃王母元君栽种的宝贝,也不知是怎样,能否比得上那人参果。 想了想,便转了进去,一进入那桃园,便见到一片熟红之色。 但见: 夭夭灼灼花盈树,颗颗株株果压枝。 果压枝头垂锦弹,花盈树上簇胭脂。 时开时结千年熟,无夏无冬万载迟。 先熟的,酡颜醉脸;还生的,带蒂青皮。 凝烟肌带绿,映日显丹姿。 树下奇葩并异卉,四时不谢色齐齐。 左右楼台并馆舍,盘空常见罩云霓。 不是凡俗泥尘种,乃为王母自栽培。 这树上的蟠桃,总观有三千多株,每一颗俱都极为硕大,翠艳欲滴,令人食指大动。猴王也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料无人得见,便想要采几个尝尝。正打算上前去拿一个,却忽然看到一处人影,不由得吓了一跳。那人影也似乎一惊,回望悟空,眼中浮现出几分讶异。 “你是哪里来的?” 悟空被撞破,忙把头转过去,作势要纵光离去。但见那人没有大喊,才心中稍安,瞥眼看去,乃是一个女子。 这女子身穿素衣,手上沾染泥土,脸上遍布尘埃。虽相貌清丽至极,乃是佳人一代,但却并没有什么气势架子。仔细感受,女子周身也并未蕴藏什么法力,料想就算是神仙,也只末流,再看那满身尘埃泥土,料想在种桃子,看来是种桃的仙女。 猴王定神,道:“俺是玉帝派过来看守蟠桃的,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听闻了,不由莞尔道:“你是大天尊派过来的?当是有趣,天下岂有派猴子来看蟠桃的道理。莫不是望到蟠桃美妙,闻及香气,进来偷吃的罢。如此却得治个欺君之罪也!” 猴王听了,知道此话瞒不过女子,道:“你这种桃的仙女儿,倒是聪慧。俺确实是被蟠桃的香味吸引来的,你看这树上蟠桃,有生有熟,熟了料想就掉落下去,不吃也烂了。我看你这仙女儿平时种桃也多劳苦。不如我们偷着吃两个,料人也发现不了,如何?” 女子道:“你这胆大包天的猴子,连蟠桃也敢偷吃,难道不怕被大天尊发现,将你治罪?” 猴王笑道:“你这仙女儿,却甚无知也!这蟠桃乃是王母元君的桃子。玉帝如何会治罪于俺?” 女子道:“那又有何不同?” 悟空道:“不同,不同。不同之处却多了!我曾听师父说过,那玉皇大天尊代表天庭,最重规则。若有人违反,教他发现了,那定然是难辞罪责。昔年他自家妹妹思凡,和杨君相恋,也被压到了桃山之下。其他人自然更不会容情。” 女子闻言,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感慨:“确是如此。” 便听到猴王继续说道:“但是,王母元君则不同也。岂不闻:王母者,生育万物,调和阴阳,司天之厉及五残也。那王母娘娘虽不敢违反规则,但却尝尝仁心大发,示警凡人。但有求拜者,皆以庇护之。更曾多次相助凡人,黄帝时,派下玄女,大禹治水时,派下庚辰。如此善者,岂会与俺这猴儿一般见识?” 女子愣了愣,道:“此话虽也不错,但却总觉得甚是奇怪。” “有何奇怪之处?” 女子道:“若这蟠桃是大天尊的,你却不敢偷吃,只因怕罚。若是王母元君的,却因其有善心,反而敢了。天下岂有这般道理?” 猴王道:“你这仙女儿,却仍不明也。你是种桃的,定然比俺清楚。俺且问你,这蟠桃有何妙用?” 女子果然知道,点了点头:“这蟠桃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常为王母每年蟠桃会时宴请诸仙而来的。” 猴王道:“这便是了。这蟠桃无论是前后三者,皆是为了让人长生不死,得道成仙的灵物。是也不是?” 女子道:“这个自然。” 猴王便说道:“但王母元君可曾与天地同寿?她宴请的各方仙老,是否可与日月同庚?” 女子道:“王母元君早在亘古以前便已得道,自能与天地同寿。她宴请的各方仙老,有资格吃蟠桃者,也尽都是超脱之辈。” 猴王道:“不错。所以这蟠桃会,说到底不过是散发给诸仙老一解口舌之欲也。那诸多仙老就算吃了,也没什么用处,更难感恩王母。至于她自己,料更是早已吃的腻了。你与俺却不同,俺有急需,若能拿这蟠桃,定要日夜感恩王母娘娘,绝不敢忘。而俺看你也没什么法力,吃了蟠桃,可以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更会对她感激不尽,心心相念。如此岂不是比蟠桃会上增给那些仙老更有价值?就算被王母娘娘发现了,以王母娘娘的仁心,念在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定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使责罚,也不会真的严厉重责。” 女子这才恍然大悟。 第一百九十一章 点醒 女子眼中浮现出了思索之色,良久后,道:“小猴儿,你这话倒也有些道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悟空道:“此却是俺师父教的!按师父常说:世间一切事情,皆在转圜,不可硬来。如若硬来必受其咎,凡事都得多动脑子。有的时候只要明面上过得去,大家即使心知肚明,也都不会在意,甚至还会暗喜。毕竟这雪中送炭,要比锦上添花实用得多!” 女子道:“如此看来,你的师父当真是有大智慧者也。” 悟空闻言喜道:“这么说,你却同意让俺拿这蟠桃了?放心,俺绝不多拿。这有三千多株,一株有四百多个。俺便只拿七十二个即可,绝不贪多!料想如此少,那王母会否发现都难说哩!” 女子道:“只拿七十二个,此是何解?” 猴王略微不耐道:“你这仙女儿,怎地如此啰嗦?此是俺的事情,如何能告诉给你?” 女子便道:“猴儿,你花言巧语那么多。但如若不说,我又岂能让你拿了去?这蟠桃每颗都是天地精华所生,若吃了,自能有无穷妙用,甚至可化凡成仙。但如果让你拿下去,给些妖魔吃了,日后作恶多端,岂非要连累与我?” 猴王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便道:“你这仙女,如若真是妖邪,何苦和你费这般口舌。也罢,俺便告诉给你,却也无妨。”便将人参果的事情简要说了。 女子知晓,心中放下了几分疑惑,道:“原来如此,猴子,看来你还是个讲义气,重情分之人。既然这样,你拿几个蟠桃下去,却也没什么。” 悟空顿时大喜:“如此,便多谢仙女儿姊姊了!” 女子笑了笑,道:“先别急着谢。话虽如此,只是我怕你把蟠桃拿去,那镇元大仙却未必敢收。” 悟空一愣,道:“此话何意?” 女子道:“你看,这蟠桃乃王母元君所有。你说的镇元大仙,我也听过,虽然隐居,但仍拜太乙玄门。你把蟠桃带过去,如当真是王母元君所赐倒也罢了。若不是,只怕镇元仙不但不收,还得把你抓起来,送到天庭哩!” 猴王顿时醒悟,道:“确是如此。那……你看这样如何?俺再回一趟花果山,把花果山的灵果灵草装上几箱,再把蟠桃混入到其中,一并给镇元子送去。他定然识货,但料想也当揣着明白装糊涂,不与俺计较。” 女子笑道:“好个奸诈狡猾的猴子。你这办法倒是不错,只可惜选错了人。如选的是那天庭中任职的官员,或许还有敢冒大不韪,私自收下的。可是镇元子却不同。就像你说的,他本就是‘与天同寿道人家’,这蟠桃与他也没什么用,若收了,只恐惹祸上身,更可能会引火烧到太乙玄门的清白。他如何能同意?” 猴王叹道:“此言有理也!莫非真的没什么办法了。也罢,仙女儿,你点醒了俺,俺感谢之至,不过俗话说:帮人帮到底。不如再指条明路给俺罢!” 女子道:“指什么明路?” 猴王道:“你是天庭的仙女儿,必然知道太极宫所在何处。我听白牛说过,它曾是苏子的坐骑。或许苏子能有办法相助。” 女子道:“玉晨大帝的所在,我倒是略知一二,可以告诉给你。不过我却听说,不久前,金阙玉晨大帝受道祖之邀,前往听讲混元道果。只怕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 猴王道:“果真如此,那,要何时才能回去?” 女子道:“在这个却不知了。或许一年两年,也是正常得很。” 猴王闻言,知道这仙女没必要骗自己,不过一年两年太长了,若一年两年下来,只怕什么事都晚了。 正迟疑间,女子却忽然说道:“猴子,你当真只想着求得金丹,抵偿那人参果吗?” 猴王一愣:“仙女儿此话何意?” 女子道:“就好像你方才自己说的话一般。我且问你,那人参果,对镇元仙是否真的重要?” 此话一出,悟空顿时如若醍醐灌顶一般,无数的思索从脑海之中浮现。不错,那镇元子何等存在?人参果对他来说或许本就不重要了。即使真的重要,以他的手段,既知道“五行相畏”,也肯定有办法救之。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特意为难自己? 想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全然落于下乘,猴王顿时觉得自惭形秽。 原本这些道理他早在三星洞中便已经学过的,可是正所谓“当局者迷”,他第一次遇到这么麻烦的事端,仍旧做的不够。 而且,自己实力也是不足。 就好像刚刚去到那南天门外时,竟然被增长天王拦了下来。恐怕就算找到能救助人参果的神仙,他们也未必会理会自己。那苏子的确是个好神仙,多次照顾自己,还帮助自己逃脱罪责,赠下九转金丹。但也未必会帮自己救助人参果,平白得罪镇元子。 甚至如此想来,镇元子能放自己离开,都已经是一件很大度的事情了。若真追究下来,只怕现在自己和那白牛三人已都在袖里乾坤中。即便性命无忧,但花果山之事不可耽搁,时间久了,只怕生变。 想到这里,悟空当即面向女子,也不管她是否有什么道行法力,便行了个大礼:“多谢仙女儿姊姊提醒,若没有此番言语,俺还蒙在鼓里呢!仙女儿只管种桃,俺此去,下次再来,定多帮你种些蟠桃。” 女子笑道:“你也知道如何种蟠桃?” 猴王道:“俺可是猴儿出身。别的不知,种桃子却是拿手的很!如若不信,却帮种来。”于是便也不等女子同意,上将前去,拿起种子,好生处理了一番。也没有用什么法力神通,一个个种下,却也有模有样的。 女子啧啧称奇,道:“猴子,你还真会种蟠桃。只是,虽形似,却不得其神也。” 悟空道:“怎不得其神?” 女子道:“蟠桃,虽看似为桃。实则乃天地精华所生,你如此种下去,只是仗着桃核本身的神韵。时间久了,便流失了。须得想法子采纳天地间的灵韵,才能保证桃儿的效用。”言罢,便细细跟悟空讲述了起来。 悟空听了,才知道,这种下的蟠桃,果然并非眼看那么简单。良久后,他受益良多,大感钦佩。想不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种桃女子,竟然有如此大智慧。 第一百九十二章 心猿悄生 悟空与这女子相谈甚欢,学习了许久。许久过后,才陡然惊醒,眼看着时间已过了半晌,道:“不好,俺听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方才恐耽搁了几个时辰,人间岂非已过去了数月?同门危矣!” 那女子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悟空口中的话,笑道:“猴子,何必如此担心。你可看到天上日月气象变更?” 悟空迟疑,道:“这个,却是没有。” 女子道:“所谓‘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并无错也。但放在天庭,乃极夜极昼,一日的光景也有人间的一年之久。如此,才是此话之含义。” 悟空方才醒悟。怪不得,虽听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却也听过‘洞中方数日,人间已千年’。时间本没有固定的概念,皆是人以昼夜交替附加与其的。所以“年月日”的对比实则也是相对的。 但是,虽说如此,在这蟠桃园中,他还是耽搁了很久,便道:“如此,俺便放心了。那这就离去,多谢仙女儿今日的细细告诫。日后如有什么事情,便来找俺老孙!” 那女子点了点头,道:“如此,你便去罢。” 悟空便转过身去,想要驾云离去。临行前,却又被女子叫住:“猴子,且慢。” 悟空止步,道:“仙女儿,还有何见教?” 女子道:“适才你与我所说的话,虽有道理,然实则却仍是取巧之语,不占大义,若日后多以此为谋,难免误入歧途。” 悟空闻言,目光微动,定睛看向那女子,但良久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便问道:“仙女儿此话,却是什么意思?” 女子道:“世间万象,无异于两种。一则为天,二则为人。但天有天规,人有人法。一切,皆是遵循‘道理’而成,此‘道理’即由造化而生。人唯有遵循其,才能得其善果。如要明辨,除了要懂得巧变,但亦得明事理。否则不但事情要弄巧成拙,也会影响心性,使得道行难成。” 悟空听了,只觉得这其中道理很深,自己一时半会竟然有些颇为难以理解。只是想到了师父曾教导的,儒家中的“中庸”之道。他正想继续询问,眼前却忽然一花,再抬起头来时,自己竟然深处在南天门外的重云之中。放眼望去,哪还有什么蟠桃园,种桃女? 悟空心中一惊,他自学了造化道,到如今也已然是初窥门径。虽自忖并非那等成就道果的存在,比之镇元子、蚩尤、波旬自然差的远,可也应当非同小可,乃是三界中少有敌手的天仙。 谁知道,这些时日竟然连连遇到怪事,对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话语感到如此真切。一个种桃女,竟然让他感受到了当初与师父相同的大玄妙,而自己在此之前,竟然一点法力都看不被! “等等,莫非,那仙女儿是……” 天庭当中,能有如此强大力量的人,又是女子,还在蟠桃园中。难道她便是…… 王母娘娘!? 悟空顿时震惊。 不过仔细想想,恐怕,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要知道,王母娘娘虽然在一般人的印象中,或许并不算强大。但她却早在不知几许前就已成道。上古时期的九天玄女、神将庚辰,都不过是她的弟子罢了。而更不要说,她被称作“女仙之首”。 而女仙中,亦有诸如斗姆元君、黎山老母这等成就道果的大神通者!虽然这也不能代表王母娘娘要强于两位仙老,却也能看得出来些许端倪。 但如果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那女子就是王母娘娘……那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现在想来却当真可笑,甚至已犯了弥天大罪。 “可怕,可怕。俺这几日真是中了邪了!”悟空后怕。不过,却反而对王母娘娘更加敬佩了。 原本他方才说的那些言语,的确大逆不道,只是救人心切,只好初次下策,本想着诓骗那仙女,若不被发现了,倒也罢了。却没想到那女子竟是王母本人。 幸好的是,悟空那巧辩之语,本没什么根据,却没想到王母娘娘真的如自己所说的那般,竟不追究,倒是当真体现出了何为得道上真。 “那王母娘娘所说的话,到底是何含义呢?莫非,与俺的道行也有关?难解,难解也!”悟空仔细思索了良久,都觉得甚是难以追溯。只想着,如能再遇到师父,让师父与自己解惑便好了。可是此刻这却也只是一个奢望。伫立多时,突然又想到当初在黑暗之渊中,那魔罗所说的许多言语,似乎也有很多道理。一时竟然头昏眼花了起来。 “罢了,罢了!俗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费那么多心力!”便不再去思索了,纵筋斗云向五庄观去了。 但他却不知道,在他思索的时候,其命宫当中,却有一道黑影睁开了双眼。那黑影眼中闪烁着几分顽皮,许久后,忽然化作了一条灰鱼儿,悄然地游动了起来。 此刻,三十三天外,兜率宫中,苏寻执黑子正要落下,却突然眉头一皱,原本想要落的位置却不由偏了一格,正好落到“天元”之上。 “呵呵,苏童儿,你这一手棋却下歪了。” 对面,老君见状,脸上露出了浓重的笑意。苏寻也察觉到落子错了,道:“师父,可容我悔一步?” 老君笑了起来:“不可,不可,落子无悔,落子无悔也。”将白子落下,当即吃掉了苏寻的一大片棋子。 苏寻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不破不立。道方不可捉摸,天人才会对立。天人道却也难于此也!”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老君会有八十一化了。连孙悟空这等日月生成的“天生圣人”,都如此难以自悟,遑论其他了。现在看来,倒是那杨二郎更让自己省心一些。 好在一开始他就从未以“苏寻”的身份收过任何弟子。否则若被牵连,倒是真的要平添许多麻烦。 不过,这猴子到底是天命所在。运气倒不是一般的好,竟然闯到了蟠桃园,又遇到了王母。虽然他闯入天庭,知道的人却也不少,但却毕竟无人真的干涉,能有此番巧遇,的确是他自己的机缘。要是他不知好歹,偏偏闯到灵霄宝殿,又一心逞强触怒了玉帝,那便真的是要自食其果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扣留 悟空纵云离去,径自前往了万寿山五庄观。须臾来到山门之前,忽的察觉异样,目运金光观看。却发现,五庄观中,白牛、罗刹女与白毛鼠正在镇元子的座下,饮茶清话,倒也没受什么苦,顿时心安了许多。知道果然如那种桃女所说的,镇元子非是真有责罚之心。 赶上前去,早有童子来迎接,将悟空带进去,对镇元子行礼道:“法师,俺这番有礼,有礼了!” 镇元子道:“泼猴,去了许久,定然请到上真了?不知是南海观音菩萨,还是太乙东华帝君,亦或是金阙玉晨大帝前来?” 猴王道:“大仙说笑了,俺去则去了,却实在无知,找不到那诸仙老的道场。复才回来,只希望大仙能饶几分情面。” 白牛和罗刹女也忙告罪。白毛鼠则道:“大仙,你今遭放了我们出来,就算有罪,则也是我一人所犯,与师兄师姐无关。还请饶恕他们,我愿任凭处置。” 看着四人求告,镇元仙道:“汝等如此,倒令我看起来像是恶人。”众皆称“不敢,不敢”。 悟空再拿出紫金葫芦,递给镇元子道:“这葫芦中,有三十枚九转金丹,再多却无。乃昔年苏子赐予俺的,虽不知能否抵偿人参果,但请收了,日后俺绝不敢相忘情分。” 镇元仙接过葫芦,掂量了一番,说道:“如今汝等却明事理,须知悠悠天理,如若不直面相对,只想法子以巧以力相胜,早晚必入歧途。这九转金丹既是苏道真赐给你的,如给了我,却反倒辜负了其的一番好意。日后你更待以何去偿还他?却拿回去罢。”便将葫芦复扔给悟空。 悟空喜道:“既如此,大仙是不计较了?” 镇元子道:“非也。一码归一码。我不要你的金丹,但这白鼠却仍得还我的人参果。你要出头,便想办法代为偿还了,如若不然,还得让这白鼠留在观中,日夜料理那人参果,直到想法子感悟,把那人参果还回来,才肯放她离去。” “这……”悟空顿时迟疑了起来。旁边,白牛和罗刹女也都求情,道:“还是放她离去罢,我等再想办法,或者将我二人留在观中,代为受过!” 白毛鼠却道:“猴子,白牛和罗刹师姐,你们就不要再说了。我既然犯了罪过,在此受罚也是理所应当的。何况,既然镇元大仙如此说了,定不会亏待于我。你们便离去罢,相信日后还有相见之日。” 几人闻言,又相劝了几句,但白毛鼠却心意已决。何况转念想道,这镇元子也是有道上真,的确不会亏待白鼠,留下或许也是她的机缘,便也都同意了。 只是悟空此番却感悟了许多,知道这三界却不是只顺着自己的心意便好了的。此去北俱芦洲,恐怕也是亦然,却与在东胜神州不同,须得小心得很。他原本有雄心壮志,想要一口气将四大部洲都纳于麾下,届时或可自成道果。不过现在看来,四大部洲分割了如此之久,这三界中比自己强的大神通者也有不少,都无人前去干涉,自己去做了,便真能做得到吗? 思索间,镇元子又令人奉茶,算是招待了几人一番,倒也没聊什么,只是又训了一番猴子。一阵子后,明月童子报道:“师父,海上三星来了。”镇元子便降阶前去迎见,出去招待了一番,留下了四人在等候。 罗刹女见镇元子离开了,对白毛鼠道:“我等趁机逃脱了罢,料他急忙招待,发现不了。就算发现了,届时我四人联手,当也无惧于他。” 白牛有些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白毛鼠则道:“罗刹师姐,切莫再如此说了。此番是我自己犯下的罪过,却让师兄师姐们担忧,如今大仙宽宏大量,不与计较,只留我下来打理果树,也算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倒是好事,休要愈演愈烈,难以收场。” 罗刹女闻言,只得作罢。须臾镇元大仙回来,看四人都在,点了点头,他本意让苏道真过来,但猴子既没能请来,大概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自然不再为难,只说道:“尔等如无要事,便即离去罢。” 猴王道:“法师,我等虽去,但希望能去那果树下看一看,日后如有能力,当来补偿。”镇元子点头允可。令人引入花园,但见:奇花与丽日争妍,翠竹共青天斗碧。那人参果树便在眼前,青枝饱满,绿叶如玉,每片叶子都如同芭蕉一般。 白牛三人只觉得神异,但悟空修过大罗道,当即感受到了此处蕴含着无尽造化,乃天地所生,日月所成。就连这土地,也异于其他地方。脚下踏了踏,纹丝不动一般,试图以游鱼前去感应,也都无所收获。恰似镜中采花,水中捞月,不可捉摸。 良久,镇元子道:“猴子,你可有法子把我那些果子救回来?” 悟空道:“难也,难也。” 镇元子道:“你这造化道,本是一切初始之道。昔年太极天尊与道祖西出函谷之时,日夜观天地造化,方才领会明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乃我太乙玄门中的无上大道,如若能掌握三分,救回我这果子当不在话下。只可惜你却未能达到那种程度,当真可惜。” 悟空道:“俺的道法,和果子有什么关系?” 镇元子笑道:“天地之间,物各有主。唯造化者,取之无尽,用之不竭,亦是一切之根源。我这人参果便是由造化而生。果子虽落入大地,其造化亦存。如能干预,自可取出。” 悟空想了许久,又想不明白。忽然想到在三星洞中被师父点为鱼儿之时,便是如此,但那时的感觉如今却很难重新找到了。 半晌后,镇元子道:“猴子,看也看了,便即去罢。此番看在太极天尊的颜色上,便不与你计较,如无要事,休得再来胡闹了。” 白牛道:“大仙,我那罗刹国的一国人该如何?” 镇元子只一拂袖,便道:“已尽回去了,汝等可自前往观之。”便转身进入内屋,不再理会。 三人又与白鼠道别,悟空道:“你且在这里等着俺,日后真的明悟了这造化道的道果,定来救你!”一番言语过后,便与白牛和罗刹女离去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请帮手 悟空和白牛、罗刹女离开五庄观,先去向罗刹国。白牛和罗刹女驾云速度却不快,花了半个时辰才到。果然看到罗刹国处,诸多建筑都已回归,国人也俱在,有几个国中的将军、侍官见到白牛三人来到,忙过来道:“两位大王何处去了,如何现在才回来?” 罗刹女惊讶问道:“你等是如何回来的?” 那将军道:“我等本被困在袖中,但只转眼目眩间,再回神时,便回到了罗刹国中。正担忧大王,却又不知去何处寻找,只得派兵在附近搜索,想不到两位大王却回来了。” 此言一处,三人都不由感到暗暗震撼。那镇元子果然放他们回来了?但却如何做到的!要知道此处与五庄观相隔甚远,只拂袖间竟然便能够让一国人俱都回归?那镇元子当真深不可测也。 白牛道:“昔年,我未被点化时,隐约记得曾听我家主人提到过镇元子之名。只是当时浑浑噩噩,蒙蒙昧昧,却记不得许多了。却知道那镇元子虽是道家有名的仙老,但亦排在四御、五老之下,在天庭更无官职,却想不到竟然如此强大,看来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 罗刹女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自忖如此的玄妙,就算自己芭蕉扇在手,恐也无法抵敌。只觉得镇元子属实非同小可,恐怕在三界中也是甚无敌手。 但是,与两人不同,悟空却暗自摇了摇头。这镇元子虽然看似厉害,但恐怕还并不是真的强到无人可敌的程度。拂袖间,让罗刹国回归原位,看似厉害得很,但实则能做到的恐怕也不少。 别的不说,就说那王母娘娘,竟然可以让自己转眼便出了天庭,却不自知,要知道自己和那些凡人却不一样,乃是领略了造化,对那大罗道也初窥门径。就算镇元子可以轻易把自己打出几万里外,想来也无法这么轻松,更别说是不被自己察觉了。 而且,地位也的确是一方面。那海外三星过来,镇元子都要降级迎接,如果是四御、五老,便更不比多说。虽然地位不代表法力,但却也能说明一点问题的。如此看来,这三界中自己无法胜过的人当真多的很。 “要如何才能成就玄通,比得上这些人的法力呢?”猴子仔细思索,但仍不明该如何是好。他只知道,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强大,说到底是因为这所谓的“道果”,可是这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也摸不着,又如何能轻易证得? 便在这时,忽然,猴王心里想要一统四大部洲的念头便更盛了。仔细想想,自己一直去追溯的道,不过是那存于天地之间的“一”,如果能够达成这个平衡,料想届时道果自然可生。 而在他的心中,也有一个类似的观念愈发强烈。那便是,身在何处,便能够看到何处的风景。如能够建立一个自己理想中的世界,届时便无异于是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道果。这一点,也是师父肯定过的。 想到这里,他便决定,定要先占据这北俱芦洲,一方面也是为了扫除威胁,另一方面,北俱芦洲自己有狐族支持,而剩余和自己作对的那些也俱都是作恶多端的妖魔,讨伐他们,也算是占据大义,合情合理,料想不会遇到什么太大的阻力。 于是,猴王和白牛、罗刹女一同进入到了罗刹国内,先吃了一番酒席,又说了那白毛鼠的事情,白牛道:“若不然,便让我回去太极宫,去求我家主人相助。或许他能出手。” 猴王道:“先前我去天庭时,听闻苏子被道祖请去,听讲混元道果,恐怕短时间内却不能相助。何况,那镇元子也说过,这件事情却并非一定是要赔偿果子。只希望我等给出一个说法,如果转让别人施了情分,即便救出了白鼠,也仍非我等之功。” 白牛道:“若如此,却该如何是好?” 猴王道:“在俺看来,白毛鼠跟着那镇元子,镇元子是得到上真,一时半会,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我等不如从长计议,先成就一番事业,待日后有了自己的底气,再前去时,也好说话。” 罗刹女道:“何为事业?” 猴王道:“两位师哥师姐却不知,俺此次前来,却本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助。”即将东胜神州的事情细细述说道来,然后道:“俺如今却打算讨伐了那几个妖魔,占据北俱芦洲。届时两大部州都归于俺,若再建交西牛贺洲,当可事半功倍。届时西牛贺洲都与俺有流通往来,那镇元子虽是清闲道家,门内也多食客,总要流通外界,届时自当给足恩惠,聊以抵偿人参果之事责。” 白牛拍手道:“贤弟却好想法!若如此,我二人的罗刹国,也当倾力相助于你。” 猴王大喜道:“有那竭国和罗刹国的助力,剩下的只攻取北俱芦洲,便可万事大吉。至于南瞻部洲却先不急。”于是便和罗刹女、白牛商议起了事宜。 悟空打开一张地图,乃是涂山少姨赠予,标注了北俱芦洲上的各方妖王。细细数来,足有一千余。其中最强大的,无异于是如今自封“大圣”的禺狨王、猕猴王、狮驼王三妖。他们麾下妖将要帅无数,亦不在东胜神州之下,甚至犹有胜之。除此之外,北俱芦洲还隐藏着许多妖兽,也不知届时是敌是友。故此,悟空才想到请一些帮手,以免到时候有太多折损。 罗刹女仔细看了,道:“我看这些妖怪也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猴子放心,待我引芭蕉扇前去助力,当能扫平诸魔。” 白牛道:“不错,我也当一同前往。自离了三星洞,还未有地方展露神通。如今却是时候。” 猴王却道:“有两位哥哥姐姐相助,当能胜之。但虽说如此,却仍有顾虑。不知昔年离了三星洞的师兄师姊们如今有几人尚能联络?不若一一访问,一来添些把握,二来也念些旧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猴子的魔罗心 猴王如此说了,白牛和罗刹女也思索了一番,道:“昔年一同在三星洞拜师的,师兄弟,如今尚能联络一些。除了在神佛座下的,亦有诸如白鼠一般的。猴子勿急,待我等安排一番。”于是便先安排住处,随即令人查找。 猴王恐花果山有失,不敢久留,道:“出来已久,怕花果山出事,待俺先回去处置一番。半月之后,再回来问过两位哥哥姐姐。” 白牛和罗刹女皆允。猴王便纵筋斗云向东方急行,须臾回到山中,离远了却看到花果山中有妖气弥漫,心中微动,很快便回到山中,找到龙女的府中,被引入问道:“龙女儿,俺不在时,花果山可曾遇事?” 一问之下,果然出了事情,龙女令人引来了不少棺材,其中多是花果山中一些猴子,或七百二十路妖王的尸身。 却原来,猴王离开不久,那北俱芦洲的几路妖魔也来攻打花果山,龙女便领军与之相敌,斩了几个大妖,但花果山也有些伤亡,却是不多。 猴王细问了一番,那过来的妖魔,大都是霸占一方的魔头,实力亦不是很强,但也有几个神通广大的,大多不是龙女的敌手,当无禺狨王、狮驼王、猕猴王这三魔。后来狐族的人过来认了,也知道是北俱芦洲中颇有威名的魔王。 龙女道:“在我看来,这几路妖魔恐是受那三魔的指使。” 猴王道:“此话何意?” 龙女说道:“我听狐女说,北俱芦洲中虽然妖魔众多,但大都不甚齐心。这几路妖魔平时和那三魔虽有建交,但大都貌合神离。若真的大战起来,想来不但不会协力,还有倒戈的风险。我便想,那三魔见蛟魔王和鹏魔王都死在东胜神州,定然心中也是忌惮的很,想要让北俱芦洲齐心应敌,便拾掇这几路妖魔过来送死,想要暂统北俱芦洲。” 猴王闻言,觉得甚有道理,道:“龙女儿所言甚是,但若如此,却该如何是好?” 龙女道:“猴子可请来白牛和罗刹女了?” 猴王道:“已请来了,只是想更有备一些,再多请几个师兄师姐一同助力。” 龙女说道:“既如此,以我所见,当莫要再耽搁了,否则必有后患。当趁着现在三魔奸计未能得逞之时早早攻取,以免迟则生变。” 猴王觉得很有道理,但是想了想,却说道:“不可,不可。” 龙女奇道:“为何不可?” 猴王道:“那三魔实则并无什么威胁,即便是整个北俱芦洲统合起来,也不足为惧。近日既有几路妖魔过来,可让东胜神州的妖王做好准备,让那些仙灵、精怪共同御敌,好好磨炼一番。否则每日操练,估计也没什么大用。” 龙女不由犹豫道:“但那些妖魔也有不少非同小可的,若如此,恐花果山伤亡太多。” 猴王笑道:“这又如何,只先让东胜神州的妖王、仙灵先去,我猴族和水族在后,就算有伤亡,也伤及不到我等,还可加以历练。日后我等若一统四大部洲,手下如无能将,亦是不可也。” 龙女闻言顿时一愣,道:“猴子,怎可如此说。既都是花果山中的妖族,怎生分了三六九等。如教人知道,起非令人寒心?师父曾教导我等,当以公正为先,否则小则有失其明,大则道心崩殂。届时就算当真一统四大部洲,属下当也各自纷乱,不能齐心,多生阴谋,难有太平。” 猴王听了此话,也是悚然惊醒,不由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念头的确愚蠢的很,道:“确是如此,幸有龙女儿点醒,险些酿成大祸!” 龙女见猴王听谏,方才松了口气。猴王便和她商定,严正防备,着半月后出兵讨伐北俱芦洲。 一番商议过后,猴王更是将统兵的权利交给了龙女,自己则回到洞中,暗自想道:“俺这是怎么了,最近如何生许多下乘的念头,每每都险些误了大事。” 他听着水帘洞的声响,愈发觉得有种危险。突然间思绪回到了当年在南瞻部洲时的光景,当时他在南瞻部洲行了许多年,突然有一日被纷扰心纠缠,脑海中满是南瞻部洲的红尘缠身,突然晕了过去。再醒时,幸好遇到了惠子。惠子亦称得上是自己第一个恩师。如此,渐渐的学了许多时日,又得到庄子指点,才拨云见月。 想到此处,猴王忽地目光一凝,眼中倒影出了一处泥潭,那泥潭时而鲜红,时而漆黑,时而又是一片灰蒙蒙的。其中似乎有物衍生,定睛仔细观之,乃是一只猿猴,其相貌竟与自己一模一样。见自己观察,便朝着自己,咧嘴笑了笑,眼中蕴含着几分怪趣。 猴王吓了一跳,忙一个筋斗翻起来,再看时,却看不到了。 “方才那是什么?” 猴王陡然回神,仔细思索,他知道那不可能是自己的错觉,定然是真的存在着另一个身处于泥潭中的猿猴,这些时日中,每每受到那猿猴的干扰,便不自觉生了些下乘的念头,偏偏这些念头多有道理,大都不悖师父的教导,以至于自己都认为是对的。 “不好,莫非俺竟然也有了什么所谓的‘心魔’不成?”猴王仔细斟酌了起来。 他在三星洞,当然也学过所谓的“魔罗心”。更别说之前在黑暗深渊中,见过魔主波旬。那魔主波旬乃是释迦牟尼佛的魔罗心。但凡三界中的存在,无论是仙是佛,只要未得到类似道家的“清静心”或是佛门的“不生不灭”时,便都有可能跟会产生魔罗心。其内心的愿望越大,魔罗心便越强。便如那佛祖释迦牟尼的大宏远,竟能诞生出魔主波旬这般存在,既然如此,又何况是自己? “遭了,师父可没说过要怎么面对着魔罗心。要是俺被其给操纵了,岂不是大麻烦也!俺自己便罢了,若连累了龙女儿却怎生可好?”猴王却有些慌了神,想了想,突然决定,要赶快想办法去拜一拜自己的恩师,方才可能有解。 第一百九十六章 观河镇心猿 悟空亦深知魔罗的厉害,得知了自己很可能已然入魔,即不敢小觑,想了想,打算立刻前往西牛贺洲,想办法求助师父。 他也不敢将此事告诉龙女,交代了几句,就纵筋斗云直向西牛贺洲而去,想要找到三星洞的所在。 只可惜他在西牛贺洲找了许久,都果然没能再找到三星洞。实际上他早就有了这个心理准备,知道既然师父让自己出山了,恐再难相见。 一路寻找,只找到了一处荒山野岭,悟空心里愈发急躁,高声喊道:“师父,师父!你在哪里?”但山谷林间,却空幽幽的,丝毫未听见有人声,只有自己的声音反复回荡。 “师父到底在何处……”悟空心情很是低落。他忽然想起了苏子,仔细想想,自己自离开三星洞后,苏子给自己的感觉便仿佛师父一般,而且在西牛贺洲之中所听所闻的事情,大多也都把苏子和师父联系在了一起。尤其是造化道,实乃与苏子紧密相连,难有分割。 “难道说,苏子便是师父?” 突然,如此的念头便浮现了出来。 可是,真的便是这样吗? 猴子想去太极宫询问一番,但方驾驭起筋斗云,又停了下来。那太极宫在三十三天外,而且据闻苏子此刻也不在宫中,去也难以寻到。 而且如若那苏子真不想帮自己,就算去了,寻到了,也是白费工夫。但已知道自己生了心魔,若不管不顾,却又待如何处置? 这时,忽然间一个人的容颜相貌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惠子……不知惠子可还在?” 悟空突然想起了惠施。当年自己也有类似魔罗心的征兆时,便是惠施和庄子帮助了自己,那既然如此,现如今应该也是一样吧? 只是,那南瞻部州的人类却寿命不长。往往只有个百十年间。自从离了庄子,到三星洞的期间也接近有百年了,不知这两位是否还在人世? 想了想,悟空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便纵起筋斗云,很快便去到了南瞻部州。此次再来南瞻部州,悟空仰望整个大州,却发现南瞻部州上气象不一,虽无东胜神洲的雄壮胜丽,但却孕育着某种难以分说的强大。 悟空寻着记忆,去到了宋国的所在,却发现如今的南瞻部州,多行兵乱,早在几十年前,宋国就已经被齐、楚、魏三国联手灭掉,幸好倒也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牵连。如今惠施、庄周所在的旧址,已是在楚国治下了。 他来到以前曾读书学习的地方,这里如今却早易主,只留下地方甚是熟悉,但却已经早无当年的人了。悟空在这里逗留良久,最终没有吵闹,便打算离去。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猴儿,你可是陷于困境,需求相助?” 悟空猛地转身,却发现开口的,却是一个妇人。那妇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多姿绰约。 他虽看不出什么法力,但也知道,在这南瞻部州之上,这妇人能见自己,又无丝毫慌乱,肯定非同一般,便问道:“这位老妇,俺却有要事,想要寻找庄子,不知庄子可在?” 妇人脸色一沉,道:“不知好歹的猴子,怎么称呼我妇人?要找庄子,却是难也。他不乐生,不悲死,悠然而来,淡然而往,已超乎于天人之间。想没处指点与你,不过若要想化解你的心猿,我却能指点你去一个地方。” 悟空道:“何处?” 妇人道:“乃灌洲也。” 悟空大喜,便见那妇人微微笑了笑,即化为青烟散去。知道这妇人果然是大神圣,朝着妇人离去的位置行了三礼,道:“多谢,多谢了!” 那妇人的声音再次便在悟空的耳畔响起:“无须感谢,吾受了你师父的恩惠,当助你三分。” 悟空知道果真是看在自己师父的面子上,心中更有计较。看来,自己师父当真是知通三界。细细考虑了一番,再驾云前往了灌洲。 很快,他便来到了灌洲的所在,却见那灌洲流通大海,接连秦国。江口处,乃有一片大河,唤做灌河。悟空来到灌河上,当即感受到了不同。 只觉得那灌河处,多积蓄了东胜神洲、南瞻部州的诸般力量,有无尽邪祟,包裹在灌河中,似乎是一处镇封。 他目运金光,果然看到在灌河中,仿佛压着一个人,那人日夜饱受邪祟的苦难和磨炼。无尽死魔汇聚,仿佛形成了一条邪龙。 悟空观察许久,顿时知道,原来这河中的镇压,看似是惩罚,实则是在对这人进行着锤炼。若他能战胜河中的邪祟孽龙,则可以得清静心,不由想道: “这就是那妇人说的,能化解俺魔罗心的办法?莫非,是让俺也压在这河里被镇压个几百年的?只是如此却是难也。” 悟空继续观察着,他可不想也在这灌河中被镇压几百年。但看着河中的景观,渐渐地,心中却似乎浮现出了一个可能性,总觉得那化解之道,就在这奥妙之中。 转眼间,却过了七八天的时间,猴王若有所悟,这一日忽然如若拨云见月一般想到了一丝化解。 就在这时,他感觉落在自己眼中的天地似乎渐渐发生了几分变化。与此同时,脑海中的那两条阴阳鱼再一次跃动了出来,在自己的周身旋转着。 在他的心中,那原本变化无端的“泥潭”,突然间,开始渐渐地转变,逐渐与眼前的灌河同步,形成了同样的道理、条纹。而那泥潭中的猿猴也再次出现,这一次却不复之前的怪趣,而是恶狠狠地盯着悟空,仿佛在挑衅一般。 但随着泥潭逐渐发生变化,那猿猴张牙舞爪了许久,突然沉入到了潭中,渐渐地化作一条灰鱼,那灰鱼在泥潭中游动潜伏着,仿佛和眼前灌河中的孽龙一般。 猴子猛地睁开双眼,与此同时,天地的气象也瞬息回归平常。他四处观看了几眼,目光落定在灌河中,不由得笑了笑:“嘿嘿,原来奥妙在此处。那妇人让俺以大罗道观看这灌河,由此把俺心中的魔罗也如这孽龙一般压制住,虽短日之内尚无能驱散,但却可以把它困在里面,让其无法生事!好奥妙,好奥妙!”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同门重聚 悟空明白了如此的道理,当即对那妇人感激不尽。不过他也知道,那妇人是看在自己师父的面子上,才会帮助自己,如没有了师父,也未必会理会自己。 他看着灌河,不由思索道:“这灌河的镇压法竟然如此的精妙,只让俺看着,就渐渐领悟了镇压心猿的法子,也不知是何方神圣降下的,莫非便是那妇人不成?” 想了想,又更好奇灌河中压着的是何人,瞧着河口周遭的尘泥,恐也有几百年了,这人被压在河中一直在领悟着清静心,眼看着孽龙似已落在下风,估计到时出世也在转眼。 这人若从河中出来,必然又是一位大神通者,倒是值得结交结交。 悟空轻轻踏步,走到河水之上。说也奇怪,他走到河水上,那本是波涛汹涌的灌河就忽然平静了下来,仿佛一处平面一样,托住了猴子。 却原来这是造化道的力量。镇压了那心猿以后,悟空发现自己对大罗道的感悟也更深了几分,那心猿本与他一体,但却针锋相对,未被镇压时,相互抵触,自然还没有如此的感悟。 而如今,猴子才算得上真正是“初窥”这大罗道的门径。 只见他俯下身子,轻轻地听向河下,下面果然也有声音响动,乃是那河中之人斩杀了许多个大魔的声音。暂且平息时,河中人也仿佛感知到了猴子一般,几道流水波动了上来。 悟空觉得有趣,也把手伸到灌河之中,波动一股股流水,与其相对。那人也知道有人在河上,频频交流了一番,都觉得有一种甚是巧妙的契合。 两人俱都欢心,逐渐地建立起了一种莫名的友谊。有时候友谊便是这般奇怪,明明也没有真的交谈什么的,却有一种难以分说的缘分。 许久后,河中又有大魔蕴生,那无数死魔再次朝那人集聚而去,对方的流水变得急躁了几分,悟空也波动了几下,告知自己即要离去。 实际上,悟空若是想的话,也完全可以用大罗道去帮助那河中人对抗死魔。不过,在此之前他不知道却也罢了,如今他却知道,这灌河乃是一种对魔罗心的历练,如若自己干涉,反而不美,坏了那人的机缘。如此自然不会去做。 猴子站起身来,看着天空悠然,万里都有一种升平浩荡之势,哈哈大笑了起来,随即一个筋斗云,便向西牛贺洲去了。 如今距离自己从花果山离开亦有十日左右,距离约定的半月已然不远,而北俱芦洲的妖魔还在不断侵扰花果山,龙女估计却也心急了,着实不可再拖。 于是猴王便一路纵云光,很快再一次来到了罗刹国,人在远处,转眼却发现罗刹国中有数道十分熟悉的气息,很快来到跟前。那白牛也察觉到了云光,出来相见,道:“猴子,你看谁来了!?” 猴王上前去,却发现,在白牛、罗刹女二人的身旁,尚伫立着几个人,定睛一看,俱都是旧识也。 乃黑熊怪,苍狼,凌虚子,如意真仙,蝎子精,蜈蚣精,蜘蛛精,蟒蛇精,一个不差,俱都是在三星洞中认得的师兄师姐诸人。 见了猴子,俱都大喜,忙道:“猴子可这么晚才来?我等听说了东胜神洲之事,早过来久候了。” 见了旧友,猴王也开心不已,道:“俺却另有一件事情,耽搁了几日,否则早就到了。”遂与众人皆进入罗刹国,摆了筵席,一番热闹。 言谈中,又说起金鼻白毛鼠的事情,那些师兄姐弟听了一个个都很不忿,想要再找上五庄观去评理,但都被猴子压了下来,道:“尔等师兄师姐,且慢行事。在俺看来,那镇元子乃得道上真,不会亏待白毛鼠。此事宜化敌为友,不可以力强为。” 白牛略带讶异道:“猴子,你这一去回来,怎地感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猴王笑道:“俺却有什么变化吗?” 让白牛说,倒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觉得猴子一去一回,似乎心中开阔了许多。 正言语中,忽然看到西方天空中,三道阴云轰然压下,罗刹国众人皆惊,以为有敌前来,但定睛一看,却又是熟人,乃是那青狮白象大鹏雕也。 金翅大鹏雕化为一道光辉,很快来到众人眼前,笑道:“贤弟,汝欲成事,却怎能少得了我?” 猴王喜道:“哥哥三人如何也来了!?不是在西方灵山尚有事情?” 金翅大鹏雕道:“贤弟有所不知,前些日子,那金蝉子回归佛寺,与佛祖论法,言语中多有歧义,佛祖怕金禅法师误入歧途,便与其讲论三乘法。我闲得无聊,趁他们论佛,就自出来了,路上又听闻贤弟欲要举事,便去找了青狮、白象。恰文殊普贤两位菩萨也在灵山,就一同私自过来了。” 猴王一愣:“竟如此之凑巧?” 金翅大鹏雕笑道:“便如此之巧。怎地,不欢迎我三人否?” 白牛和罗刹女忙道:“哪里,哪里。岂能有不欢迎的意为?我等都盼着你们哩!只是怕更有事情,坏了佛法,才不去请见。” 言语中,青狮白象也到跟前了,一同听闻,笑说道:“也不用如此担忧。此番虽私自下界,但也无惧。只不生事端也罢了。” 悟空听了,微微点了点头。他倒是想得更多。若说那文殊、普贤一时失察却也罢了,如来佛祖这等存在,绝对是得了佛果道果的大神通者,看过那魔主波旬便知道,被镇压时都那般强大,如来佛祖定然只强不弱,监听三界也不过是轻而易举。 他若不想,让这三人断不可能私自下界。三人能下界,估计也有如来佛祖的默许。不过,这也是一件好事。就像三人说的,如果说三人在外胡作非为,那自是有一番恶果,牵连自己。不过猴子却相信三人,在三星洞中受教的多了,绝不会出什么乱子。届时,却反而是一个善缘了。 自己要成事,面对佛门也是早晚的事情,悟空自然也不会拒绝。 他便与诸位师兄师姐再开筵席,一番痛快下来。忽然,白牛提议道:“诸位贤弟,我听说,那北俱芦洲的几个泼魔竟然私封大圣,可有此事?” 猴王道:“确有此事。那鹏魔王自称什么混天大圣,禺狨王、猕猴王什么的,也都如此称呼。” 白牛笑道:“这称号虽没什么用,但也足够响亮。若我等一同前去,没什么名头,上了阵也不好报阵。不如我等也都各自取一个响亮的名号,如何?” 众皆点头,深以为然。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七大圣 白牛这提议,众皆觉得甚好,如今欲要举事,若无一个响亮的名号却也不美。那金翅大鹏雕第一个出来说:“我听闻那北俱芦洲的邪魔都称呼什么‘移山驱神’,‘通风混天’的,既如此,我等当也不能落于下风,当称一个更响亮的。” 罗刹女道:“若说更响亮,比起这些,当是天地佛道了?” 金翅大鹏雕道:“不错,如此,我自灵山而来,又是佛祖的娘舅,却当称呼一个‘镇佛大圣’。” “不好不好!” 此言一出,猴王忙道:“那北俱芦洲的妖魔,俱都作恶多端,无法无天。自然取那些不敬神佛的害名。虽说只是夸口,却也不妥。” 白牛也点头说道:“猴子此言不错,我等这一次前去,乃是为了帮助猴子举事。他并非是要逆反天心,如取这样的名字,恐那天地佛道得知了,终究不好。” 蝎子精道:“若是这般,我等要讨魔,当取一个与讨魔相关的。” 白牛道:“正是这般。我当叫做‘平妖大圣’。” 金翅大鹏雕点头道:“那我即称做个‘靖魔大圣’。” 黑熊怪道:“此番从去,是为了护持贤弟的东胜神洲,我便称‘护法大圣’罢。” 蜈蚣精道:“我便叫‘金光大圣’。” 青狮道:“那狮驼王自称移山大圣,我便叫‘吞山大圣’罢,定要压他一筹!” 白象道:“正是如此,我就叫驱邪大圣。” 众人一个个说完,都是拍手大赞,觉得这称号取得当真是好。及至蝎子精,白牛问道:“蝎子,你想要取什么名号?” 蝎子精笑道:“你们男人取这‘大圣’的称号,我却不喜如此名称,就不取了罢。”罗刹女也道:“不错,我也觉得什么大圣的,听起来却不美。还是别人称呼我叫‘铁扇公主’更好听一些。” 众皆大笑,又问向如意真仙。如意真仙道:“我乃道人,不亦取什么大圣之名。” 问向苍狼、凌虚子、蜘蛛精、蟒蛇精等,都自称“道行太浅,比不得诸位师兄,称呼了,恐也惹人发笑,堕了名声,便不好了。” 于是,称呼“大圣”之名的,便如此确定了下来,乃青狮、白象、大鹏、黑熊、蜈蚣、白牛六人。最后众人都看向悟空,白牛道:“不知贤弟要取什么‘大圣’?” 悟空一愣,没想到问向自己:“俺也要取?” 黑熊笑道:“贤弟,你却不知,你那‘猴大圣’的名号都已经传到了西牛贺洲,我也听说了。何况此番我等六人都取了,但你才是东道,我等的盟主。岂有不取的道理?” 悟空闻言,也觉得正是如此道理,他细细想了想,道:“若是这般,那‘美猴大圣’如何?” “哈哈!美猴大圣?美猴王倒是不错,叫做大圣,却不怎么样。回头人家道一声‘臭猴大圣’,岂不难听?”大鹏雕当即笑了起来。其余师兄姐妹听了,也都哈哈大笑,觉得这名字当真难听。 猴王颇羞恼道:“如此,你们却说说,叫什么大圣比较好?” 罗刹女道:“依我看,你最为聪慧,当叫‘智心大圣’。” 黑熊精道:“不好,不好,太难听了。当叫‘石猴大圣’!” 蜈蚣精道:“石猴有甚威武的?不如叫‘镇东大圣’,或‘北伐大圣’,如此听起来却好听许多。” 蝎子精摇头道:“不可,猴子此次虽镇东北伐,但雄心壮志却并非东胜神洲可以局限。依我看来,师父曾说猴子乃是灵明石猴,便叫‘灵明大圣’罢。” 蝎子精此话出了,众皆觉得不错:“灵明大圣甚好,甚好!” 猴王听了,也觉得还可以,正要如此拍定。白牛却突然说道:“诸位,在我看来,却还差点意思。” 众都问缘何? 白牛道:“灵明者,明洁无杂念也。乃是一种思想境界,如能达到灵明,便可达到物我两忘的地步。此名虽然不错,但若换成是‘大圣’,未免灵韵有余,霸气不足,仿佛是在称‘聪明大圣’一般,颇为不妥。尤其猴子乃是我等的盟主领袖,若比我等气势不足,恐惹人笑,有喧宾夺主之嫌。” 众听了,也觉得有道理。蝎子精道:“那如此,白牛你说,当称什么才好?” 白牛想了想,也觉得不知。 这时,金翅大鹏雕道:“我等的称号,多有气势。若想远远超越,恐极难也。除非是像那北俱芦洲的妖魔一样,用天地佛道,方能彰显霸气,但如此却又违背了初衷。” 蟒蛇精道:“不错,总不能叫一个‘破天大圣’罢?” 白牛目光一闪,心中却生了灵光,道:“破天不可。但,却可以称作‘齐天’。” 众人一愣。 齐天? 齐天大圣? 仔细斟酌一番,都觉得这个称号着实极佳。猴王也觉得很好,但罗刹女却犹豫道:“如称作‘齐天大圣’,日后若让天庭听了,恐有祸患。” 白牛笑了笑,道:“尔等却不知了。齐天者,齐心于天也。昔年我未得到时,隐约曾听闻主人创天人道。其道果者,乃是将人齐于天,非但未曾受罚,还多有嘉奖,甚成道果。尔等想想,我主人这般存在,亦可做齐天之事。只要无逆天心,齐天便是正理!” 众人听闻白牛如此说,又想一想了解过的金阙玉晨大帝的故事,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便都道:“这么说,却也不错!” 猴王也大喜道:“齐天好,齐天好。就叫‘齐天大圣’罢!” 他也知道,正如白牛所说的。如若叫什么“平天”、“混天”、“破天”,恐惹祸患。但齐天,虽与天齐,却并非真有逆反不敬之心。就好像那天庭中,也有上百个“镇天元帅”一样。日后就算被天庭得知了,料也不会出什么祸事。说不定,还会被反而认可,毕竟这只是一个称号而已。 如此,众人便决定好了称号。 分别是:平妖大圣,靖魔大圣,护法大圣,金光大圣,吞山大圣,驱邪大圣,以及齐天大圣。 一共有七人,皆兄弟也,乃被称作七大圣。 第一百九十九章 引援归山 此时七大圣自作自为,自称自号,俱都大喜,举国欢庆宴会,一番叙旧,直至次日,尚有余兴。 不过时间却不早了,猴王怕耽搁了事情,就道:“事不宜迟,我等还要前往一番那竭国,与虎鹿羊和小张太子聚首。”众皆知道轻重缓急,只得留到来日叙旧,即收拾物件,安排了一番罗刹国的事物,便一同驾云,准备向那竭国去。 临行时,猴王却看到白牛引了一批罗刹兵,大概有一万人左右,对悟空道:“贤弟,你看我这国中的守军,都是精锐也。此番便一同与贤弟前去东胜神洲,如何?” 猴子仔细看了看,这罗刹兵果然个个威武强大,力大无穷,虽无成仙者,但俱都有异于常人的天赋,恐拿到花果山去,也可以以一当十,乃是一支罕见的雄兵也。 他也不拒绝白牛的好意,道:“如此,便多谢兄长。只是不知守军可会驾云之术?” 白牛道:“我这罗刹守军,俱都背生双翅,能飞行。但驾云却勉强了,只称得上是个‘爬云’,盏茶去留不过七八里地,即比爬云还要慢得多。” 悟空道:“如此,却要怎样前往?恐路途遥远,无能救急。” 白牛笑道:“贤弟忘了你那紫金葫芦了?将这一万将士装在葫芦之中,还可当做奇兵哩!” 猴王顿时被点醒,也道:“兄长提醒的好,俺忙急了,竟险些忘了!” 于是便用紫金葫芦,将那一万将士都撞在了葫芦当中。众师兄弟见到葫芦,俱都啧啧称奇,道:“猴子,祖师未曾赐你法宝,你到哪里弄得这葫芦?” 猴王道:“乃是在地府时,遇到了苏子,被苏子赐予的。”便将当初被勾错魂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听了,也有一番乐趣。但金翅大鹏雕却从中听出了些许古怪,道:“怎地地府也会主动勾人?” 猴王道:“此中恐有阴谋,在俺看来,可能是那魔罗捣的鬼。” 提起魔罗,他便也甚是觉得可恶。又想了想自己能产生那“魔罗心”,说不定也是波旬惹得,也不知其是否真的被消灭了,如若没有,日后必有所报。 众人没聊多久,便各自驾驭神通,都腾云了起来。却原来他们都是三星洞出来的真仙,哪怕是苍狼、蜘蛛精、凌虚子这等,也都有一番法力,不在那天庭星官之下,腾云驾雾自是无什么问题。 只是,虽说如此,亦有强弱之分。这众人集聚青云,向东方飞去,当即引来了一大片云彩,气势散发,让有神通法力的道德之士都看向天际。可那云头长短相行,却有一道极快,转瞬便到数万里外,转瞬又回归了过来。一看,乃金翅大鹏雕也。 众人看那大鹏雕依仗神通来回奔走,都觉得甚是可恶,白牛道:“你这乱拍翅膀的扑棱蛾子,若比神通,那猴子的筋斗云也是极快,怎地没显露出来?” 金翅大鹏雕道:“老笨牛,看了俺的神通,却如此羡慕也?”罗刹女即将扇风的芭蕉扇拿出来,对那大鹏雕道:“你喜欢飞,我便送你一程罢!”未曾道北俱芦洲,险些就要自己动起手来。 幸好让蝎子精、蟒蛇精二女劝了下来,才勉强到了那竭国。 那竭国处,三国师和小张太子早被金翅大鹏雕引的声势吸引,也忙出将来迎接,把众人都接到了国中。先一同前往了瀚海,对这那苏子石像和那“道气长存碑”仰览参拜了一番,又在国内转动了几处。 罗刹女和白牛也是国王,但罗刹国和那竭国却无法相提并论,那竭国经济繁荣,多与南瞻部州的边界建交,更曾向秦国、巴国、蜀国多有流通,如今亦有了几分南瞻部州的气象。罗刹女和白牛看了,也都欢喜得紧,觉得大开眼界了。 一番观赏之后,众又举筵席,短暂的庆祝了半日。猴子道:“诸位师兄师姐,此番我本想只请白牛和罗刹女两位哥哥姐姐,却不想惊动了昔年三星洞的诸人。如今除了那些在仙佛座下的神圣,几乎都已重聚,为了帮助俺奔波劳碌,俺不生荣幸,师兄师姐们倾力相助,俺日后若成事,绝不辜负汝等!” 众人都笑,俱道:“泼猴,如何说这等正色之事。昔年在三星洞中,数你最为机灵,多帮我等行那些杂役之事。如今离了祖师,你是祖师的真传弟子,如若我三星洞的掌教,既然遇事,如何能不帮也?何况此去又没什么风险,料那北俱芦洲几个魔头,何以能比得上我等三星洞的高徒?” 白牛更道:“不错,想就算有失,地府之中,也有元圣儿和谛听,即使死了,也可重复人间。不须多有许多忧虑。” 罗刹女道:“临行出征,何以言如此不吉利的事情。虽无失,亦不可过于依赖,只全力助猴子便是!” 猴子闻言,大为感动。对众多师兄师姐一一敬酒,一时其乐融融,同门皆欢。 酒席过后,没有再耽搁许久,众人便再次赶路。直向东胜神洲而去,这一日多了虎鹿羊三仙和小张太子,以及那竭国中的一些有几分道行的真人,俱都往东胜神洲去了。 此次却多了许多人,驾云之间,缓慢了很多,直行了有五日之久,才接近到东胜神洲之处。离了千里时,猴王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杀意,目运金光一看,当即发现花果山处有喊杀声,道:“不好,恐北俱芦洲又有妖魔来也,俺先去看看。” “猴子,同去也!”金翅大鹏雕也道。 猴王道了声“好”,言罢,双双驾驭云光,纵云顿时来到了花果山处。离远了便看到有四五个妖王一同围攻龙女,乃狼、虫、虎、豹也,俱都有一番神通法力,龙女仗剑厮杀,浑然不惧,鲜血染襟,吓得他们力软,只得想办法缠住,让麾下的兵卒去和花果山的猴子们厮杀。 猴王见状,道了声:“龙女儿,俺来了!”即掣棒子上去,轰然先将那狼王打死。 金翅大鹏雕也上前去,与豹王打了几个回合,把一个瓶子拿出来,乃阴阳二气瓶也,一瞬收了豹王。 其余几个妖王见状大惧,想要逃跑,此时三星洞同门也都急忙赶来了,白牛上前一斧子先宰了个虎王。随即一同掩杀那些北俱芦洲来的妖兵。 那些妖兵数量不少,但再无什么有法力者,被冲散奔逃,但有如意真仙等人作法,又哪里能逃得掉?抓的抓了,杀的杀了,不到盏茶时分,俱都溃败也。花果山得力相助,转瞬大胜,喜气连连。 第二百章 大战将起 且说猴子带领诸多同门回到花果山,又解了妖魔之围,同龙女大喜,收拾残局,便再开盛宴,共在山中庆祝。 筵席过后,典狐族的六兄弟,四健将都来参拜,又同审来犯的妖王,将那些被抓的妖兵都绑在山脚下,各自屏蔽起来,又让金翅大鹏雕将阴阳二气瓶中的豹王放了出来,单独询问。 龙女仗剑质问道:“要死还是要活?” 豹王见龙女,当即惊悚,回想起之前战场之上其如若杀神一般,忙道:“要活,要活!” 龙女便道:“要活的话,便好好言语,我且问你,缘何袭扰我花果山?” 豹王不敢作假,把事情一一招了出来:“我等都是受了那禺狨王的蒙骗,她说花果山是个好地方,若能占了,从此便可在此安享,再不惧荡魔祖师也!” 一番招供,将事情全盘托出。果然是三个魔王放出的消息,并说这些时日,那三魔王在北俱芦洲招兵买马,将许多妖魔都暗中召集了起来,想要倾兵力攻打东胜神洲。 龙女点头,令人绑了,扔到树下。转而又单个询问了几个来犯的妖魔,大都是如此说,料口供一样,应无虚假,便道:“看来那北俱芦洲的魔头果然也在筹备,事不宜迟,当先下手为强也。” 众皆点头,旋即把那些妖魔都斩杀了,只留下一个豹王,带路择日前往北俱芦洲。 悟空随即便引诸位同门,一同观看集聚的众多精怪将士。他早与龙女点兵,把东胜神洲的大多数兵马都聚集在了花果山,共妖仙三千,妖兵十八万,日夜操练,喊声震天,只是都驻扎在傲来国附近,并未在花果山中。 如今悟空点将,着披挂,踩高风,与众同赏。好一个兵强马壮,正是: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从天中向下俯视,人山人海,数之不尽,乃是一股极强大的势力也。白牛不禁道:“猴子好风采,想不到这东胜神洲竟然集聚了如此多的妖仙,如今也可一方称王也!” 悟空道:“这些还只是冰山一角,若全聚集,当有三十万兵马。只可惜,我这兵马太多,良莠不齐,虽借鉴了兵家的班排,毕竟无太多能用之将,难能成势。方才那几个歪瓜裂枣也敢打上花果山,正是如此道理也。” 金翅大鹏雕笑道:“贤弟勿急,我等到来,就是来为解燃眉之急也。你可将我等都指派出去,各自替贤弟操练一些兵马,分级指挥,定然有序不乱。” 悟空大喜,即高声命众精怪都听号令。随即将同门分派出去,把那十八万妖兵分为十八路,各派狐族兄弟,猴族健将充当元帅、将军,又让八十一洞的仙灵加做奇兵,各引手下,仍统领旧部。把那十八路妖兵先归于手下,让同门各掌管几路,复去操练。 三星洞中的同门都学过兵家布阵之妙,又有法力神通,无有敢不从者。操练回来,数日后,已初成阵势,兵势一日千里,乃展鸿图之势。 猴王便如此,又操练熟悉了半月之久。这半月中,再无妖魔来犯,想是也有不少得到了消息。半月后,猴王和龙女及众同门合计,算算时机,也差不多了,该引兵出征了。 不过此事虽积蓄许久,毕竟非同小可,尤其在北俱芦洲,还有九天荡魔祖师在,若师出无名,恐有僭越。猴王便差人遣问涂山狐女,将事情告知了,询问狐女如何处置。 狐女回曰:“今北俱芦洲妖魔再生,祸害良好,大王以众克寡,以强攻弱,讨贼正法,只须兴大义,布檄文,料九天荡魔祖师不会阻挠,正是时机。” 猴王大喜,问向众同门曰:“当起兵也!只是檄文该当何如?” 众同门闻知,一个个面面相觑。罗刹女道:“昔日在三星洞学了那许多文章,怎生连檄文都不会写了?”但一众还是无甚工夫,只好聚众人智慧,句句编排,凑齐了一片檄文,最终再由龙女执墨书草,援笔立就,方才成文,其文曰: 盖闻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明主以百姓为本,圣人以天下为基。然自开天辟地之始,北俱芦洲不明天心,不识正法,威福由己,专制于人,涂炭生灵,哀鸿遍野,终有望夷之败。 北俱芦洲者更有妖魔,妄称封号,并作妖孽,自言大圣,实乃大贼;且放横余祸,伤化虐民;好乱乐祸,害人害己。罪恶深重,天地不容。 而今东胜神洲花果山者,有天生圣人,美猴王,齐天心之名。领众同门,顺灵台方寸之意,感悟造化,体恤生灵。着精灵百万,要伐北俱芦洲,斩杀妖邪,扫除凶逆。 于是提剑挥鼓,发命东胜,收罗英杰,存瑕取用,即日兴兵并进,各整神兵,罗落仙神。举武扬威,并匡大义,兴有名之师,布告三界,律天地令。乃敢闻风不降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众皆大喜,悟空即命使将此檄传遍四大部洲。尤其是北俱芦洲,更是竹如雨下,到处遍布檄文,连荡魔祖师都被惊动了。 那荡魔祖师令左右取来了一片竹文细细看待,半晌后,不由得抚掌大笑道:“这花果山的猴子,倒是有几分谋略,还知道遍布檄文。既如此,便看他要如何整治北俱芦洲罢。”令人将神鼓偃息,暂且按兵不动,不作阻挠。 而那妖国之中,狮驼王、禺狨王、猕猴王三魔也看到了檄文。但看了半晌,却不认得上面的文字注解为何。只得想办法去抓来了个识字的人,念给他们听,念了几遍,还是不明其意,恼羞成怒道:“原以为那泼猴畏惧,遣使过来求和,如何卖弄些不明其意的文字,岂非消遣我等?” 猕猴王道:“我看这信中言及妖兵百万,欲要攻打我北俱芦洲。我等如今有多少兵马?” 细细点了一番,乃四十五万也。北俱芦洲虽妖兵多如蝗虫,足有数百万之众,但他三魔终究不能掌管整个大州。如今暗自生势,妖国也只有这许多兵马。但狮驼王却笑道:“那猴子不过说笑罢了,我早以神通洞察,东胜神洲不过只有十几万兵马,却让他说成百万。何况便真有百万又如何?待我张开巨口,就算是千万之众,也一并吃了!他既要生事,那便随他做过一番。只恐那九天荡魔祖师出手制约。” 禺狨王道:“九天荡魔祖师已有几百年未曾动手,何况我等邀战,只是妖魔间的事情,没准他还乐得相见呢!”三人点头,都觉得是这个道理,随即便点兵马四十五万,举国同出,聚众商议迎敌。 第二百零一章 吞山 不久,吉日到也。此中东胜神洲闻到檄文,赶来相助的精怪亦有不少,许多更是有天仙法力的英才。 悟空广纳贤才,一一招入麾下,顿时实力大增,不由得觉得这“师出有名”当真如师父所说的那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他这檄文,原本的意思只是让北俱芦洲上的神圣得知,待大军出时,不来阻挠。以免到时候反而误事,但没想到发放到了四大部洲,其声势浩浩荡荡,三界多有耳闻。都觉得东胜神洲此次北伐,乃是行了大义之名,愿为相助,扫清妖邪,匡扶正道。 其日,悟空便引兵马二十万,兵至北方仙岛,从低空压去。行了半月,跨越了北海,在北俱芦洲看到了一片蛮荒,大军过处,鸦雀不敢横飞,鸟兽四处奔逃,远处看时,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还未及妖国,众人目运金光,便看到远处过度之上,无穷落石纷飞,玄机也是一片片如蝗虫般飞起的妖魔。气势连成一团,磅礴拒人。猴王有神通,一番扫视,便看出了其势足有四五十万。 那龙女道:“当是三魔也引兵从妖国中出来,欲要应战我等。” 罗刹女闻言,把芭蕉扇拿出来,就想要到前去应敌,被悟空按住,道:“先不着急。对方兵马虽众,但在俺看来,多是乌合之众,不过其中并非都是行祸患事者,恐伤及无辜。” 不错,悟空却看出来了,那妖国虽众,但是四五十万的妖兵,却不是所有都是伤天害理之辈。甚至大部分都甚是无辜。毕竟他们生长在北俱芦洲,而三魔王在这里暗自建立了一个妖国,自然会将周遭的生灵都强行拘役到国内。 悟空体会到了“师出有名”的重要,不想真的屠杀一国之众,何况若攻占了北俱芦洲,也当整治大州。于是打算擒贼擒王,将要首的擒拿了就好了。 两军遥遥相望,隔了能有三四千里,各自将大军,东西南北周围安营,连络百十余里,三魔王看到了如此声势,事到临头,也不敢贸然应战,派手下鹰妖过来遣书信问道:“我等都是天地生成的妖仙,如何过来讨伐我等?岂不闻北俱芦洲有九天荡魔祖师驻扎,不若一同联手,推翻天庭,可当享妖王之乐。” 悟空道:“俺岂是尔等这般目光短浅之辈?伤天害理,早晚受诛!”见那鹰王亦非善类,即命人将来使处斩。 那鹰王见状,忙想要驾驭神通离去,被金翅大鹏雕伸手一把抓住,当即捏碎,只留下头颅,捏着振翅飞出,转瞬将头颅丢在了三魔的所在,复又回来。 那三魔见了鹰王的头颅,当即大怒:“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猴头当真欺我!”即命兵马出,前去搠战。 悟空带着众同门也排了一万精兵,当做先锋,来到头前,看着不远处乱呜呜的一片漆黑。自穿披挂,威风凛凛。 那三魔也都拿了兵器,率众迎来。但是他三魔虽然引了大军,穿着却甚是简陋蛮荒,看起来就如山大王一般,却不是一个正统的势力。见了猴子,又看到猴子周遭的“七大圣”似乎个个都非同小可,心中一时慌了。狮驼王道:“猴王,我与尔等素无仇怨,也不认识那蛟魔王,鹏魔王。你如何兴兵讨伐?不如就此罢手,回归东胜神洲,我等言和,决计不敢再犯。” 悟空笑道:“你这泼魔,霸占北俱芦洲,行伤天害理之事。俺早就看不惯了。更别说你们背地里捣鬼,多来我花果山生事,却以为俺不知?”令人将那豹王绑了出来,问道:“可是这三魔要你来花果山生事的?” 豹王在云端上,磕头如捣蒜一般道:“不错,正是这三魔误导我等,才得罪了爷爷,求爷爷饶一命!” 悟空面向三魔道:“尔等可看到了?即刻束手,任由俺处置,或可饶你一命,否则必将尔等神魂打入九幽之地!” 三魔大怒,狮驼王提兵器上来道:“泼猴不知从哪儿弄了一个妖兵,焉无礼欺我等?素来受死!” 即动身出来,欲要杀入阵中。 猴王此列,有青狮出来道:“泼魔,枉与你生为同族,过来大战!” 那狮驼王见青狮生的威武,道:“你是何人?怎不让那猴头过来?” 青狮道:“我乃吞山大圣也,专来治你!” 狮驼王听了这个诨名,以为青狮是在揶揄,大怒上前,把手中的大锤轮起,猛地砸向青狮。青狮浑然不惧,也掣手中的大捍刀,与之交手。 两人斗了四五十合,不分胜负。猴王命手下振鼓呐喊,顿时呼声从身后排山倒海一般奋起,那狮驼王刹那惊悚,被青狮一刀把右手砍断,鲜血喷涌,忙纵身飞跃,化作本相,却是一头黄毛狮子。 那黄毛狮子朝天大吼了一声,顿时天地一暗,一座大山赫然从脚下飞了上来,携带无数雷光向青狮炸来。青狮见状,也化作一头青毛狮子,张开大口,约莫有千里之大,那大山飞驰而来,被他把口一张,当即吞入了腹中。 黄毛狮子一惊,没曾想自己这“移山大圣”是真的,对方那“吞山大圣”也非弄虚作假。忙纵身想要跃开,谁知道那青狮也早料定有此,再张巨口,猛烈一吸,把黄狮也一口吞入了腹中。那狮驼王在青狮的腹中挣扎了半晌,顿时天空一阵阴云不断地膨胀收缩。然而盏茶时分之后,便失了动静,青狮复回归原状,安然无恙。 “不好!” 猕猴王和禺狨王皆大惊。想不到狮驼王与之交战,却未曾敌过,反倒被对方吞入到了腹中,生死不明。顿时再无战心,忙令麾下的众妖上前应敌。岂知猴王早料定如此,令属下弓弩并发,中军内弓箭手一齐拥出阵前乱射,当即箭如雨下,把对方阵列射的乱成一团。三国师趁机作法,对方先锋军大乱,被白牛、黑熊驱兵掩杀,四处散逃。 第二百零二章 荡魔 此时三星洞众人全力赶杀,猕猴王和禺狨王虽也是神通广大的妖魔,但如何又是对手?也不顾那几十万妖国的兵马,何况那些兵马本就是乌合之众,没什么条例纪律,都慌成了一团,于是只能各自施展神通,意欲逃走。 那猕猴王听说过鹏魔王的事情,知道若是驾云,恐必落网,便径自窜入到了密林当中,希望能够悄然逃走。但方进密林,却不料早有蟒蛇精、蜘蛛精久候多时,上前各执兵刃,一阵斗法了起来。 一番较量,猕猴王有些招架不住,把兵刃震开,使了个五行术数,一瞬化作一股清风。却原来他名“通风大圣”,乃是御风的妖魔。这御风非是寻常的乘风而行,而是于清风合而为一,玄妙之至,已有了些造化的影子。 蟒蛇精和蜘蛛精找寻不到,但在这时,蜈蚣精却已赶到,把衣衫敞开,露出了胁下的百只神目,俱都放出金光无限来,朝猕猴王的位置扫荡而去。 须臾,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那猕猴王被金光打中,落将下来,又让白象赶到,显化本相,用鼻子卷了出去,当即受擒。 另一旁,禺狨王却更狡诈,知道以神通逃窜,恐被捉到。于是她便使出替身变化之术,混到了妖国众中,意图蒙混过关。 哪知道,这替身之术,乃是白毛老鼠精的看家本领,早在三星洞中与众同门分享过了。禺狨王虽名“驱神”,也只知皮毛,如何能够混过?她离了蒙混着逃窜了数里地,本以为脱困,哪知道突然一阵阵光芒变换,周遭的几个妖兵却突然变化,出来了苍狼、凌虚子、蝎子精、如意真仙等人。 禺狨王大骇,忙纵身逃窜,被如意真仙使钩子挡住,战了几个回合,虚晃一招,折身再逃,被苍狼和凌虚子挡住,虽打不过,也阻拦了下来。 纠缠中,蝎子精赶上,使出尾针的“倒马毒”上前蛰了一下,顿时痛的禺狨王生不如死,倒在地上滚动了起来,随即亦被赶来的四健将擒拿了。 而那三魔王手下,亦有不少妖王,都是北俱芦洲中的大妖,被聚到了妖国。他们看到三魔王逃的逃了,被抓的也抓了,都无恋战之心,妄图逃走。就在此时,猴王将紫金葫芦打开,顿时一万罗刹兵飞蝗般的纵身飞出,上前赶捉妖魔。即使有漏网之鱼,亦被后来到的狐族避开,狐族的六兄弟高喊:“降者不杀!”俱都无恋战之心,都丢盔卸甲,任由降服。 亦有少数几股妖王,不自量力,妄图杀出一条血路,纵属下兵马赶上准备厮杀。那罗刹女便将芭蕉扇拿出来,只一扇,顿时飓风掀起,把上万妖兵扇得神魂消灭,不知飞出了多少万里之遥远。其余的被白牛命大军赶上,俱都击溃。如此大战平息,乱象顿止。 这一番厮杀,花果山的众精怪无不争先掩杀。一霎时,火焰四起,烟迷太空。厮杀过后,天空中硝烟渐渐止息了,那三魔王一败涂地,不到数个时辰,妖国便已易主。 悟空登上国土,却发现那妖国中腥风血雨,更甚蛟魔王的洞府。可谓是骷髅成堆,血凝成土,阴风阵阵,惨不忍睹。进入国内,亦发现了成群的奴隶,有人有妖,大都失了生机。见到悟空率兵马登上也不作声,看的人胆寒。 三星洞众同门见了此等惨状,也一个个义愤填膺,着人将妖国的妖王连带三魔王擒拿到城中,捆绑起来,悬而示众。那些魔头有的哀嚎乞求,有的破口大骂,有的默不作声。但无论如何,皆被悟空命割去其耳鼻手指,悬在城池上羞辱数日之久,以安城中人心,并勒令手下不得作乱,安抚民众,一时妖国平息,悟空方才犒赏军士,举办筵席,众皆大喜。 数日后,悟空又命人斩了妖魔的首级,装在匣中,约莫斩杀了两千八百余魔头,把匣堆成山,又收入紫金葫芦中,对众同门道:“诸位师兄,咱们杀上了北俱芦洲,把这妖国占领,如今威震四方,其余妖王不过尔尔,俱都望风而逃。但俺听说那九天荡魔祖师的洞府也在这里,虽有檄文,亦恐有误解,便想着要去拜会一番,事先说好了,以免生事。” 众同门都点头,白牛、大鹏二人道:“猴子,恐荡魔祖师不见,我等也与你同去。” 悟空点头。这白牛曾是金阙玉晨大帝的坐骑,大鹏乃是如来佛祖的娘舅。都与仙佛神圣有关,有他们一同出面,当方便得多,便对龙女说道:“既如此,我等便前去了。龙女儿,收服扫荡其余妖邪之事,就交给你们了。” 龙女道:“便交给我等罢,有诸位师兄师姐相助,料易成事也!” 是的,如今悟空手下兵强马壮,虽带走了白牛、大鹏,但剩余的同门也个个都是神通广大之辈,更有统领之才。料想扫平北俱芦洲,却方便得多。 及至如此之时,猴王倒觉得放松了许多。他自从出三星洞以来,一直是有什么事都亲力亲为,时而也觉得甚是疲惫,幸有龙女相助,才坚持到如今。而从今日开始,得力的人才手下却多了许多。 此次北伐便是,那三魔头也都各自有一番神通,如都让猴子亲自动手,亦难避免有失,或被逃了一两个也很难说,但交由众同门一起,甚至都不须猴子自己动手,便轻易降服了这偌大的妖国。 原本猴王最头痛的治理之事,也不用都交给龙女了,亦有三国师、小张太子等人相助。很快这北俱芦洲的妖邪便开始扫清,渐渐地呈现升平的气象。 悟空和金翅大鹏雕、白牛三人驾云,径自向那九天荡魔祖师的洞府前去,他三人在半空里无停止,不一日,早望见祖师仙境,轻轻按落云头,来到了那高山之上。却见高山一片荒芜,但洞府之处却有祥光瑞气,三人登上洞府,修书访问,叩门时,不一会大门开启,其中仙灵滚滚,簇拥着五百灵官,灵官上前迎着道:“那来的是谁?” 第二百零三章 真武归隐 三人见了灵官,猴王上前行礼道:“俺乃是东胜神洲花果山的猴王,唤做孙悟空。这两位是俺的结义兄弟,一个是金阙玉晨大帝的座下,一个是西方如来佛老的娘舅。前不久发布檄文,攻打妖国,今已事成,特来参见师相。” 众灵官听说,随报。不一会复回来,引三人进入太和宫,方一进去,便看到九天荡魔祖师坐在正中,披发跣足、身着玄袍、金甲玉带、宝剑在侧。当真威猛无匹。 有诰赞曰:混元六天,传法教主。修真悟道,济度群迷。普为众生,消除灾障。 悟空三人上前作礼道:“见过九天荡魔祖师。” 九天荡魔祖师仔细打量着三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是花果山的天生圣人,那檄文我也看了,你今行大义,到此处,也无须多礼。” 三人忙道谢。悟空将紫金葫芦拿了出来,递给祖师道:“祖师可见此葫芦,其中有魔头妖邪的尸首,俱都业障缠绕,恶贯满盈,绝无杀害一良知。今便奉与祖师,以正法道天心。” 祖师收下葫芦,运神通感悟了一番,其时罗刹兵已不在内,祖师点了点头,摇晃了一番葫芦,只听到里面有汩汩流水声音,复递给悟空道:“我已知晓,尔等确无错杀,尤其难得。” 悟空接过葫芦,打开瓶口,发现里面的尸首已都化作流水,瓶口一开,便有清气浮出云灭,瞬息消散了。却原来九天荡魔祖师仅仅晃动,便让里面的妖魔彻底受诛,罪恶消弭,当即心中凛然,这祖师好强的法力,亦非同小可。 祖师道:“我奉玉帝敕旨,镇压北方,统摄真武之位,剪伐天下妖邪,荡灭上古留存的妖兽魔头。扫除屠戮魔头凶兽二十四万余。然北俱芦洲天生蛮荒,生灭相应,如无善人管理,难免总生邪患。今有你意图治理,乃大善之事。” 悟空闻言,才恍然大悟。难怪来到北俱芦洲之后,除了那三魔头以外,再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魔王。原来上古的妖魔凶兽都被这位荡魔祖师扫灭了,留到现在的恐怕少之又少,而严格意义上来说,禺狨王、猕猴王,以及之前身死的蛟魔王、鹏魔王等人,实则是后来的妖魔,虽然也都天赋出色,非同小可,但也不是悟空等人的对手。 当即和白牛、金翅大鹏雕拜谢祖师。 祖师起身扶起三人,道:“尔等无须如此多礼。我与你们的师父、主人也都有大善缘。今日你们诛灭妖邪,遍布天心,虽有所儿戏,但乃为我助力甚多。如能统御,好生治理,自有福报所在。只是在东北方,尚有黑气妖氛残存,此乃上古存留到如今的凶魔气息,如不平息,恐有祸患。我当再助你等一臂之力。” 三人拜谢。祖师即请拜元始天尊,降下符诏,点腾蛇神龟,命五雷神将、巨虬狮子、猛兽毒龙,一同相助孙悟空。悟空此番得了九天荡魔祖师的相助,更有威名,一时威震北俱芦洲,大州之上有无数人才来投。 不久后,悟空令众同门,前往东北方处,在九天荡魔祖师的帮助下,与东北方的上古凶魔一番血战,终扫灭了所谓的黑气妖氛,并非真正的妖魔,乃是上古残留的怨气也。被扫灭之后,北俱芦洲的气象当即发生改变,一时海岳平宁,乾坤清泰。悟空坐拥两大州,仍率众回往花果山,只留下了黑熊、蝎子精等人在涂山狐女的相助之下镇压管理,以免再生祸患。 悟空回归花果山,继续流通之事,西牛贺洲有那竭国、罗刹国的助力,事半功倍,多有交汇。花果山水帘洞齐天大圣之名,威震四大部洲,就连南瞻部州也有不少人听说了这等故事。天下英杰闻风,俱都想要参拜齐天大圣,精灵妖怪亦都视悟空为王。 如此,一晃过了三年有余,那北俱芦洲中,九天荡魔祖师观察了三年,发觉在猴王的教化之下,北俱芦洲当真在往好的一方面发展。妖魔剪伐,邪鬼潜踪。剩下的都是有德道天性的存在,心中也甚欢喜。他毕竟并非悟空这等精怪,昔年虽坐镇北俱芦洲,荡平妖魔,威震天下,但一人之力终究有穷,不能真正将北俱芦洲治理的清平。 如今有猴王接手,自己似乎也可以放松许多了。 这一日,他在宫中,忽然听到一声清澈的鸣叫,随即以神眼看去,只见北方大海之上,伴随着鸣叫,一头巨大的神鱼从海中浮现了出来,其广数千里,其长称焉,驾驭广大洪波,冲天而起,气震九霄。 此鱼为鲲也。终北之北有溟海者,其中有鲲。自上古之时到如今已消湮了不知几何年间,如今北俱芦洲清平,鲲再出现,征兆祥和。一时万物复苏,三界同庆。 那九天荡魔祖师不由得欣慰了起来,他抚着胡须,观赏了一番,随即点灵官一同弃了太和宫,同上天庭,请拜玉皇大天尊道:“今北俱芦洲已凶魔收降,妖气扫灭。鲲灵降世,乾坤清朗。吾已年老,不堪重用,特来请辞,望玉皇大天尊垂赐圣恩。” 玉皇大天尊已知三界事情,颔首点头,道:“天尊劳苦功高,德量无限,今北俱芦洲已归正统,特请天尊静逸南瞻部州,自选道场,安享晚年。” 九天荡魔祖师大喜拜恩。随即又前往拜访了三清、斗姥,最终径向太极宫去,与金阙玉晨大帝叙旧一番,共品清茶,将悟空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遭。 苏寻早知道此番事情,但听九天荡魔祖师,如此说,仍觉得很是欣慰。微微点了点头,道:“这猴儿此番的所作所为,倒是并没有令我失望。” 两人聊了几番,祖师请辞。苏寻道:“荡魔天尊今去南瞻部州,不知想要选何处为道场?” 九天荡魔祖师道:“还未选定,想去拜访紫气元君,请元君赐下。” 荡魔祖师乃是黎山老母的弟子,因此不敢无礼。 苏寻点头,道:“依我看来,太和山却是一个不错的地方。荡魔天尊可一观也。” 祖师点头道谢,即点香车离去。 第二百零四章 超越 一晃数年,在悟空与众多三星洞同门的带领下,花果山的势力逐渐与四大部洲都有流通,除了南瞻部州建交仍少,其余三大部州,几乎都遍布了齐天大圣之名。 尤其是那北俱芦洲和东胜神洲,更是真正属于孙悟空的势力。如此声名响动,自然三界大神通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悟空以为自己这番举动,会引发很多关注。比如说是否会有哪方的仙家势力过来试探如何。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虽然四大部洲过来投奔的精怪有不少,与孙悟空相访会客的也不少,但却始终没有真正的天地佛道的仙老。 诸如那镇元子、荡魔祖师之流,仿佛对悟空的所作所为都漠不关心,事不关己一般。 这让悟空心里略微有些没底。但是想到了自己背后有菩提祖师,与那金阙玉晨大帝苏子关系也尚可。从九天荡魔祖师、镇元子,以及南瞻部州那妇人的口中都听到过,大概都顾念几分交情。如此,却也不必太过担忧,只想着做好自己便是。 在这期间当中,那“心猿”也规矩得很。自从被悟空观河镇压之后,除了最开始时跳窜了一番后,便始终再无异动,似乎销声匿迹了。这让悟空也安心许多。 虽然心猿一日不除,难免会再生事,不过有着“泥潭”将其镇压着,只要自己感悟造化道果,提升道行。即使哪一日它真的破而出现,也定然不会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于是这些年来,悟空便好好地处置花果山流通的事情。 而及至势力稳定之后,悟空终于开始了自己真正的目的,那便是,将从三星洞中学来的“造化”,大批量地广为传授,流传出去,令自己治下的所有生灵,都能够学到这“天地佛道”的造化! 是的,说到底悟空之所以要举事,建立如此的大基业,所为的,便是如此! 昔年他在南瞻部州明悟道心,后感悟人生短暂,浮华易逝。遂往西牛贺洲,终在三星洞时确立了自己的道果。那便是试图将天下的所有生灵,都变作那超脱天人的“一”。 虽然悟空不知道这么做,能否使自己真的成就道果。但是,眼下这是自己明悟道果的唯一一个大方向了。所以他愿意去尝试一番。 如若自己治下的生灵,都可以获得“超脱”,那形成的大造化,大气象,料想助自己成道,应该也不在话下。 事实上,但凡万事万物的道果,实则都是以这个为目标的。 无论是天地也好,佛道也罢。所谓的不过是令众生“超越”。佛说普度众生,慈悲为怀,道教亦有体道法天,济度众生的宏愿。亦或者是佛道的不生不灭,顺其自然,上善若水,清静自在。所为的,大都是“超越”。 只是,但凡道果,必都不是仅仅为了让自己超越。昔日三星洞中,菩提祖师也提到过混元道果。言及,混元道果者,实乃开天辟地往来始终存在的永恒事物。而若要证道,所为的便是令“道”回应。 而这个回应的先提条件,便是令三界众生发生的“超越”。譬如那如来佛祖证道时,建立了极乐世界,但凡众生有信念阿弥陀佛者,皆可往生,超脱苦海。 以往的混元道果,都是以“天道”为基础。但后来儒家至尊孔圣人,亦人道为基,走出了一条新的混元道路,这亦是可以永恒不灭的一条道路,只是此道初生,尚未有效仿者可以达到孔子的程度。 与天、人的的道果相比。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则是走向了一条更为令人惊讶的道路。他的天人道,实则就是要将万事万物取其之中,达到一个和谐中庸,对立统一的境界。但实则这亦是混元道果的一种,只是想要成道极其困难,如今尚未有动静。 悟空对这些都有大致的了解,不过虽说如此,别人的道终究是别人的。他自己也想要走出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而这个道路,目前看来,倒是与那苏子类似,只是究竟如何,尚且还是一件难说的事情。 但无论如何,悟空此举还是去做了。一开始,在决定将道法造化广布生灵时,有许多人劝阻。毕竟“法不可轻传”乃是自开天辟地之始便存在的规则。但幸好的是,三星洞的同门都可以理解这种有教无类的举动,大都支持。 有同门支持,剩余的人即便有所反对,悟空也并不在意。如此便推动起了麾下的生灵尽皆修道修真的大盛举。 虽然,大多数生灵资质有限,缘法不够,不能够明悟,可谓是困于泥潭之中。但仍有不少明悟了许多道法。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也因悟空此举所谓,出现了不少误入歧途者,幸好在悟空早有十几年的准备下,维持了一个大致的稳定,并未产生什么大乱。 又数年,传法甚为平和,凡在悟空治下,尤其是北俱芦洲和东胜神洲,开始陷入空前的繁荣。 这一日,悟空在那花果山上,扫视四大部洲,双眼金光显现之处,当即浮现出了异常宏伟的大气象。那正是麾下大部分生灵修道时,引发的一种难以明说的力量。 亦或者那并不是真正的力量,而是类似“气运”的事物。此气象缥缈难明,但却真实存在。随着气象愈发壮大,悟空也觉得自己的头脑越发清晰了起来。 “看来俺之所为,并没有错。只是仍需要一个好的时机。”悟空仔细斟酌着。 昔年苏道真创道时,在南瞻部州创立青羊宫,也曾行过类似的举动,当然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不过,创道并非是一个短暂时间便能得成的。想当初那苏子有道祖、孔圣人的相助,据闻又得到了一块混元石碑,方才书道证道,创下道果。而如此,尚且需要经年,遑论是如今的自己? 更不要说,当初苏子创道之前,便已经有了思路。自己到如今,却还只是仅仅看到一些轮廓罢了。 “看来还需要一些时间……”悟空如此想着。就在这时,他目光一闪。 天空处,忽然浮现出了一道金桥。那金桥从天门处飞架,缓慢落下,所落的位置,正是花果山! 第二百零五章 美猴王上天受封 且说悟空看到天降金桥。而在不久之前,那天庭,灵霄宝殿上。 这一日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玄穹高上帝,玉皇大天尊驾坐灵霄宝殿,聚集文武仙卿早朝之际,忽有洞灵真人出列启奏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玉皇大天尊听闻,道:“不知何事?” 洞灵真人道:“下界东胜神洲花果山,有天产石猴。体悟天心,感应造化。今已成道,乃天地育成之体,日月孕就之身,臣启陛下,可念生化之慈恩,封其一个仙箓。” 玉皇大天尊点头道:“卿言吾已知晓。”宣众文武仙卿,问曰:“诸卿可知道这石猴是几年生育,何代出生?当授何职?” 一言未已,班中闪出千里眼、顺风耳道:“这石猴乃是两百六十年前所生,不知这在何方修炼成仙,幸未曾惹出祸患,反有不少功绩。” 玉皇大帝宣旨道:“都有何功绩,令人着表呈上,不得有误。” 当即有左右仙官传令。不一时,各方仙神都有表上奏。 前有浮丘公引奏金童,接上表文,乃东海龙王表奏。 表曰:花果山美猴王,敬天敬礼,知民知心,勒令精怪,流通诸国。列发技术,多生贤德。广布才学,惠及众生。使海岳清宁,下元安泰,万姓倾心,四方仰德。奉奏。 再有葛仙翁使传言玉女,接上表文,乃冥司秦广王赍奉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太乙救苦天尊进上。 表曰:花果山水帘洞天产石猴孙悟空,顺应天理,从明轮转。功德累积,多行善事。其麾下皆有私德,多留于幽冥,逢迎天数,亦有不少灵官在内。使得天心感应,阴阳整理,地府永安。奉奏。 后有通玄真人奉使仙吏,接上表文,乃佑圣佐使五百灵官进上。 表曰: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齐心天地,应称大圣。其顺天应人,有功德心。不忍苍生罹难,雄兵百万,发攻北洲,荡平妖魔,扫除邪患。处东洲以惠天下,文治武功一应齐全。念陛下垂赐圣恩,盖功封赏。奉奏。 三表奏毕。又有诸多神官神将上前递奏,大多都是三界中的仙官仙卿,俱表那花果山美猴王孙悟空的功绩,方开始玉帝逐一观看,后来便使人念诵,皆观看过后,点了点头,于众仙卿家道:“诸卿所言,我都已知晓。由此看来,那石猴的确有不小的功劳,无怪如此表奏。只是他出身不明,亦不好直入仙箓。” 玉帝言毕,班中闪出太白长庚星,俯首启奏道:“禀陛下,上圣三界中,凡有九窍者,皆可修仙。此猴乃天地所生,岂无出身?何况其立有大功,当从善处置,由此方能显露天威,契合道理。” 玉帝闻言甚喜,道:“既如此,便依卿所奏。即着文曲星官修诏,由卿前去降下金桥,前往迎来。” 金星拜谢圣恩,领了旨,出南天门外,使天女打开天门,降下金桥,直至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 …… …… 且说那猴王看到金桥,当即意识到,那定然是天庭降下了旨意。目光转了转,定住心神。此时花果山的小猴们也都察觉到了异象,俱都好奇围观。 有龙女急忙过来,对悟空又喜又忧地道:“猴子,那是天降的金桥,方才我听龙宫的消息,玉帝以父王表奏,却要封你为官。你切不可轻慢了,以免惹来祸患!” 悟空闻言,果然得知,道:“龙女,不必担忧,俺自有安排。” 龙女闻言,方才放心了许多。 不一会,那金桥愈发凝实,紧接着又天女招展,降下仙音,便看到桥上出现了一老人,背着一角文书,在天空上对这悟空微笑。 悟空毫不犹豫,轻轻纵身,直接踏在了金桥上,走到上面对那老人道:“老倌,从何而来,可是来找俺老孙的?” 那老人正是太白长庚星也,星君见状,微笑行礼道:“大王有礼,我乃太白金星,奉玉帝招贤圣旨,下界请大王上天,赐受仙箓。” 悟空闻言,道:“原来是星君!所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既主智慧,也主杀伐。要星君下界,俺却甚是不好意思,着实消受不起。” 金星笑道:“大王过誉了。”附耳道:“今来有请大王,不仅是因圣旨,亦受了苏子关照。请大王上天受封,万不可辞。” 那悟空本想推辞,闻言顿了顿,道:“老倌,如何说得。俺这两日,正思量要上天走走,拜一拜玉皇大天尊。岂不知大天尊先垂赐了恩慈,岂敢拒绝?你远道而来,一番劳碌,当受筵席。”教:“小的们!安排筵宴款待。” 即有龙女忙命人准备筵席,须臾席已安置,金星推脱了一番,难容拒绝。便上到席中,又叫来了三星洞的一些同门共叙。虽白牛、罗刹女、黑熊等不在,但所来者亦都是三星洞门下,可谓是有道修真。 那太白金星在席上观看了一番花果山,暗自点头。果然到处都是仙灵气息,并无一丝邪祟。酒过三巡,众人仍待挽留。金星道:“圣旨在身,不敢久留;就请大王同往,待荣迁之后,再从容叙也。” 悟空笑道:“承光顾,必多有奉礼。”呼唤众人道:“俺便上天去拜一拜,不日便可回归。你等且记住照拂,切不可生了什么祸患,恐反误了天心。” 众皆领诺。 悟空心中大安,即与太白金星一同纵起云头,升在空霄之上,正是那:高迁上品天仙位,名列云班宝录中。 两人同出了洞天深处,一齐驾云而起,踏上金桥,升入天门,便由此来到了九重霄上。不断浮云掠过,直至南天门外,早有八百仙官久候,迎面的正是增长天王领着庞、刘、苟、毕、邓、辛、张、陶,面向悟空,恭敬行礼道:“请星君与上仙升入!” 悟空见状,心中略微复杂了起来。昔年他因镇元子之事,想要拜访苏子,经过南天门时被阻拦了下来。如今却终于有资格在仙神的迎奉之下正式踏入这扇门中了。 第二百零六章 齐天大圣 猴王同金星进入天门,缓慢览阅。与上次不同,此番他可光明正大的仔细观看,虽然目光所及,都仍是那些景观,但此次的心情却不一样,甚有一种意气风发的感觉。 他在金星和诸多天女的引领下,直向灵霄宝殿走去。但凡周遭,有仙官、仙卿、仙子等,皆向悟空恭敬行礼。真个是: 初登上界,乍入天堂。万丈瑞彩滚霓裳。镇天元帅引礼奉,金甲神人列身旁;碧雾蒙蒙遮斗口,明玉幌幌映天光。这边有仙子穿绛纱衣,星辰灿烂,那里有天妃戴芙蓉冠,金璧辉煌;彩凤飞舞照朱门。金钉攒簇结回廊。朝王玉兔坛边过,参圣金乌自翱翔;猴王有分来天境,不堕人间点金章。 且说那太白金星领着悟空,须臾到达灵霄殿外。不等宣诏,直至御前,朝上礼拜。左右便有人高呼:“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天产石猴孙悟空,觐见朝圣!” 金星进入,悟空挺身在旁,观看左右,有不少神将天官皆在。他径自来到里面,正看玉皇大帝。只见玉皇大帝高坐在上,面目平和,也在观察着他。 忽然,悟空目光一亮,却看到玉帝左侧,竟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 眼目灵韵藏秀气,音容相貌露温情。 怡然淡雅淑且真,芳颜丽质艳还明。 眉心一点红琥珀,朱唇满颗似天晴。 柔桡轻曼盼生辉,翩若轻云散流星。 此女子不是那蟠桃园中的种桃女又是何人?悟空即认得,此人定然便是王母娘娘。 不过,以常理来说,王母娘娘通常并不会参议朝政,这并不是她没有资格,王母娘娘乃女仙之首,若想朝议,却不违规,只是平时她不会关心此中事情。此点悟空也是知道,今日忽然出来,却是为何? 他抬起头来,看向那王母娘娘,果然看到娘娘也在看他,眼中蕴含着几分祥和。当即心安了许多。 悟空又环绕一圈,却看到,周遭的诸位仙卿之中,竟然还有熟知。那坐于星君之首的,有一个少年人,身穿紫衣,目光平静。不是金阙玉晨大帝又是何人?看来今日自己上天,果然早有苏子和王母娘娘的关照。否则不须出朝,何曾一同来此? 正思索间,就听到玉皇大帝道:“那猴子,你便是自称齐天大圣的妖仙?” 猴王听闻,忙上千行礼,唱了个喏,又对诸位仙卿奉礼,道:“见过玉皇大天尊,俺正是美猴王孙悟空。至于那什么齐天大圣,乃当年征伐北俱芦洲时,奉天而行,不敢僭越,才故而取齐天之名。意欲齐心于天。” 玉皇大天尊微微点头,道:“你虽是下界妖仙,倒还明礼。不知你想做个什么仙官?” 猴王复行礼道:“请启玉皇大天尊,俺今有仙缘,不胜欢喜。然仍心念属下,且北俱芦洲、东胜神洲如今尚须管理,如俺不去,恐有祸患。故而请大天尊赐个下界的地仙便是。” 玉皇大帝眉头微皱,问向众卿:“诸卿如何看待?” 众仙卿闻言,都未有出列劝谏者。那金阙玉晨大帝座下,有冲虚真人出来道:“启奏玉帝,臣以为此猴说的确有道理。昔年九天荡魔祖师坐镇于北俱芦洲,方能生平。如今他北伐治理魔患,立了大功,虽平了祸患,但北俱芦洲乃蛮荒之地,如无第二人管理,必再生乱。臣以为不若便让他仍下界为官,但入仙箓,必要之时,便听天庭调令即可。” 旁边,王母娘娘也说道:“我以为真人所言不错。这许多时日,下界四大部洲多生乐趣。唯南瞻部州仍战乱纷扰。东胜神洲、北俱芦洲既在其人治下一片祥和,何不仍顺从以往,取自然之道。待日后有从禅者,再把猴王招上来也便是了。” 王母娘娘此言一出,不少仙卿都来附议。 玉皇大天尊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众卿所言,就封他作个‘齐天大圣’,仍回花果山,治理东、北二州。特赐听调不听宣,免朝议之责,只是切不可胡为。” 悟空大喜,上前拜道:“多谢玉皇大天尊,多谢王母元君及诸位仙卿,俺定不负众望也!” 众皆点头,玉帝即命灵卿官着孙悟空之名,在仙箓之上封绶了“齐天大圣”之职,官极品也,封仙之后,天中即生祥瑞,灌注到了悟空的体内,一时他心平气和,却觉得就连胸中的“心猿”也似消弭了许多。 封授仙箓之后,玉帝又命工干官——张、鲁二班带着圣旨,先行下界,在那花果山上起一座齐天大圣府,差东斗、北斗诸位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赐御酒百坛,金花千朵。 王母娘娘也特降懿旨,赐了十个蟠桃,闻说乃念在北伐齐心之功。 众臣都不敢有异,都叫谢恩,悟空也欢欢喜喜,同东斗、北斗数位星君一齐重新下界,风光归山。其时花果山众猴与诸多妖王都来迎接,到处彩云纷纷。猴王与数位星君在天空上,不一时龙女亦驾云过来,先参见了诸多星君。 诸星君不敢无礼,也与见过,一同参详,但见东胜神洲、北俱芦洲连片皆是异香瑞彩,满天旗帜招展,都上书四个大字,乃“齐天大圣”也。 一时,万妖来朝,群仙道贺;鼓声参天,快乐无限。 不一时张、鲁二班使精妙技术,在水帘洞旁起了一座雄伟府邸,天绶齐天大圣府也。 那猴王信受奉行,与众星君到府,同来的有三星洞的列位同门祝贺。不一时忽然听到一声狮吼,出外一看,竟是九灵元圣与谛听、金鱼精等人。他们本是仙佛的座下,各奉其职,平日都难出也。如今却被放了出来,过来道贺,就连那白毛老鼠精也不例外,同地仙之祖镇元子一同来席,还带来了数枚人参果。 悟空大喜,忙迎接诸位师兄师姐进入府中,把那仙酒打开,奉上灵丹、妙果、香茶、点心、美味佳肴,同众人尽饮尽食,欢庆数日,不醉不归。 正是: 西拜三星修正道,北治妖邪降心猿。 仙名永注长生录,与天同齐万古传。 第六卷 始皇伐天 第二百零七章 金蝉子入轮回 且说孙悟空受封了齐天大圣,其道果自明,乃有一番妙缘,暂且不提。 而在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 这日,苏寻仍如往常一般,爱抚斑狸,修心品茶,悟道读书。忽然,外有梅兰竹菊四仙女来报:“禀陛下,宫外有自称是金蝉子的,请求拜见陛下。” 苏寻闻听,微微皱了皱眉,稍微推算了一番,便知道了金蝉子的来意,道:“将其引入殿中,奉茶相迎。” 四仙女俯首回命,不多时,便引金蝉子前去了养心殿。 金蝉子进了养心殿,面对苏寻恭敬地行了个佛礼,道:“见过陛下。” 苏寻抬眼看向金蝉子,发觉这金蝉子一身素佛衣,手持青铜杖,却不复曾经那锦斓袈裟、九环锡杖。其眉头紧锁,眼中带着许多忧愁。 苏寻问道:“汝今来此,所为何事?” 金蝉子道:“我此番过来,乃是心有疑惑,不得其解,故而来请问陛下。” 苏寻道:“汝乃佛祖之弟子,如有疑惑,理应询问汝师,缘何不问佛法,却问道法?” 金蝉子道:“只因佛法难解我心之惑,由此特拜求佛祖,来问陛下。” 苏寻道:“既如此,便细细道来。” 金蝉子遂将自己去往南瞻部州传佛的事情说了。只说自己无论如何努力,南瞻部州之人皆不相信。又将在那竭国时,与悟空所言说了出来,道:“佛者,既无合众生之所求,也无明众生之所愿。只仗着西牛贺洲为佛法之地,荒漠丛生,无外道法,方能依存。如此恐怕终难传往南瞻部州。” 苏寻听闻了,道:“你有此疑惑,当也问了佛祖。不知佛祖如何说得?” 金蝉子道:“我佛言道:‘此乃急妄之心,未曾俯观众生相,方才有此疑想’。”一一道来。原来他回到灵山之后,与佛祖谈论,多有争辩,只觉得佛祖所言过于超脱,难能契合民心。 因此佛祖也终止了金蝉子继续布佛的职责,并另派别人前往南瞻部州,继续传佛之举。金蝉子因而大受打击,难以释然。 苏寻点头道:“此言不错,汝奉佛法去布佛,身负重任,然多年来都无什么建树,故而才有此妄心。此乃人之常情也。” 金蝉子道:“可是我却觉得,那猴王所说的的确不错。我非众生,不知众生所求所需所想,又如何能让众生接受佛法呢?” 苏寻道:“你生于西牛贺洲,受佛法熏陶,跟随佛祖悟佛,如今可称法师,悟性自然上佳。那我且问你,慈悲众生,普度苦海,所需为何?” 金蝉子道:“我佛曾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所谓普度众生,当予众生乐趣,唯众生快乐,方能了断烦恼,心明见性,才可不生不灭。” 苏寻道:“如何能够快乐?” 金蝉子道:“得所需,获所求,便可快乐。” 苏寻道:“既如此,佛法有五魔,皆为众生妄心,导向欲望。人得欲方可快乐,如此可能明心见性?” 金蝉子道:“五蕴者,虽是乐趣,却不是善趣。乃小乐也。悟心悟道,明艰明苦。才可领悟大乐。” 苏寻道:“如此你可曾听闻,‘魔’者,‘磨’也。波旬与如来佛祖对峙经年,乃有大智慧、大毅力,亦从不曾放弃。此非亦是大乐趣?” 金蝉子闻言,当即默然不语,仔细思索了起来。 苏寻又道:“你要传法南瞻部州,但南瞻部州者,大多凡人也。凡人信佛,却也须得安生立命。此言对否?” 金蝉子道:“此言确然。” 苏寻问道:“凡人难免吃食,难免杀生,可有罪孽否?” 金蝉子道:“我佛为罪业有‘性罪’、‘心罪’。迫于生计而杀生者,乃本常也,自无罪孽。” 苏寻便说道:“既如此,妖魔杀人吃人,亦遵心而行。此是罪孽否?” 金蝉子再次默然。 他思索良久,都不曾解惑,苏寻看着金蝉子,只见他眼中忽明忽灭,时而清楚,时而迷惑,时而浮现业障,时而浮现佛法。 很显然,金蝉子佛心遭受到了打击,已产生了对佛疑惑的“妄心”。 最终,金蝉子摇了摇头,道:“我实不知也。” 苏寻叹了口气,道:“万事万物,皆有立场。正邪与否,实难分明。唯天心永存,定立正反。故欲传法道,难从单一的角度观之,须得以宏观看待众生相。此乃如来佛祖之含义。” 金蝉子道:“陛下却也如此说来。但我仍认为,如不知人,如何传法?” 苏寻道:“芸芸众生,观相无限,难逐一得知。但你既然执迷不悟,我有一法,可令你前往感悟。只是你须得自行确认,以免我有僭越之嫌。” 金蝉子当即叩拜道:“若能解我心中疑惑。无论结果如何,绝不相怨。” 苏寻轻轻点了点头,抬起右手,反手张开,乃是一颗菩提子也:“我已将昔年佛祖三乘法,与我的道法菩提心,都融入此种当中。如今把其便打入你的命宫穴中,让你进入六道轮回,封存你的佛心,令你体验众生善恶诸趣,每生必布佛法。只是却不知如此将有几何年方可终了。” 金蝉子闻言,毫不犹豫道:“请陛下施法!” 苏寻点了点头,把那菩提子轻轻点在金蝉子的眉心,随着金光一闪,便融入到了金蝉子的眉心当中,那金蝉子当即双眼茫然,随即渐渐地合上了眼睛,原本迷乱难解的心也似乎就此安静沉睡了下去。 随即苏寻命四仙女道:“将金蝉子送往地藏王菩萨,点其入六道轮回,不得有误。” 四仙女当即遵命,带着金蝉子离去了。 苏寻看着远去,微微摇了摇头,随即也不再去管,目光投向下界,灌洲之处。 如今已有三百年了。杨戬与妄心的对抗,也已经达到了极致。但是他有些遗憾的是,杨戬仍没有从“悟”的角度得证清静心。 再这样下去,只怕他反而会越陷越深,误入歧途。 想了想,苏寻微微起身,他决定助力一番,帮助杨戬点醒清静心。 第二百零八章 杨二郎破灌河 却说灌江口,自从杨戬被苏寻镇压在灌河之中,距今也已然有三百年了。在这三百年间,他日夜与河中死魔战斗。 那死魔乃东胜神洲、南瞻部州的众生妄心及妖魔所成,三百年间不知被杨二郎斩杀了多少,但死去的魔心都会再重新凝聚于一团,最终渐渐地化作了一条孽龙的模样。 那孽龙在灌河之中,掀起滔天浪潮,与杨戬大战,屡次不分胜负。渐渐地,杨戬有些力不从心,但那孽龙亦然,不复曾经的雄壮。 这一日,杨戬与那孽龙大战,一番搏斗,忽然使出了法天象地,把那孽龙仅仅抱住,扼住七寸的位置,在灌河之中翻滚了起来。如此又七日,一人一龙的法力愈发衰落。 杨戬知道,分出胜负的时日终于来到了。这些年来,他仗着有苏寻赐下的法力,每每力竭之时,也可重新抖擞。但近年来,那法力也已经几到耗尽之时。如不再速速决胜,恐便要彻底沉溺在灌河之中,万劫不复了。 他奋力抱着那孽龙,勉强向下沉去,孽龙身躯摆动,嘴中发出咆哮,仿佛三界中最为恐怖的凶兽,声威赫然,引发犹如轰雷一般的炸响。 杨戬双眼圆睁,眼中散射出精光来,那孽龙咆哮引发了五蕴魔障,都缠绕在他的周身,但在他的身上,却渐渐的浮现出了无数瓣的莲叶,与之对抗抵敌。 突然,杨戬奋起右手,握紧成拳,猛地一拳打在那孽龙的额头上。当即一声震吼,整个灌河之上都轰然发出巨浪来。 这灌河所在,接连江海,连通东胜神洲与南瞻部州。如此发出咆哮,当即引发了东胜神洲和南瞻部州诸多生灵百姓的骇然。 那怒涛从灌河开始,逐渐扩散,借由江海朝南瞻部州波及而去。浩浩荡荡,如同巨龙一般波动咆哮,不知觉横跨了千里万里,达到陆地之上,当即震在大地之上,引发了无数百姓生民的骇然。 列国皆受到水患,覆盖岷江,使得诸国皆遭到涝灾。及至蜀地,百姓惊慌。其时秦国已吞并蜀国,蜀国遭受到洪灾的侵扰,涝旱并举,百姓民不聊生,就连那青羊宫也为洪水淹没,损害大半。 秦昭王听闻,决心整治水灾,召集众臣。其时有贤才李冰听闻蜀地受灾,学宫被毁,自谏前往蜀地治理水患。秦王大喜,命李冰为蜀地郡守,治理洪灾,暂且不提。 再说那杨戬,与孽龙在灌河之中角力,大战了不知多少日,不知觉间,胜负渐分。那灌河的镇压似乎也渐渐消解,即将有破出之征兆。孽龙的吼声渐渐变成了哀鸣,身躯也低沉了下去。 眼看着杨戬就要降服孽龙,突然,他眼底深处却浮现出了一片黑暗,与此同时,突然一切寂静,那孽龙不知何处去了,灌河也不复存在。 杨戬一惊,忙凝心观察四周,却发现自己身处在黑暗之中,远处有无数人声嘈杂,定睛一看乃是芸芸众生,皆出于一片滔天业火之中,不断地挣扎,但天地却仿佛一个囚笼一般,困住了他们超脱的去处,只能让自己任凭在火中炙烤,直至化为灰烬。 随着生灵饱受罹难,他们的目中神色也渐渐变得麻木了。杨戬乍见此事,不由一怔,心中浮现出了怜悯,想要前往救助。但他一人势单力薄,无论怎样也难以扑灭那天地间的无穷业火,甚至那业火开始向他燃烧而来,将其也包裹在火焰之中。 杨戬奋力挣扎,倏地眼中却看到了周遭竟有无数熟悉的面孔,自己的妹妹、母亲,以及师父赫然也在其中,他大惊失色。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杨戬,你愿意看到这种情景吗?” 这声音很温和,甫一开口,天地中的一切都仿佛定格了一般。 杨戬猛地回头,却发现,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青年男子,那男子身穿黑色的袈裟,相貌带着慈悲怜悯,眼中仿佛有大智慧一般。 “你是何人?” 杨戬瞬间警惕了起来:“这些都是你弄出来的?” 男子缓缓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三界正在陷入毁灭。你现在眼中看到的,并不是我变化的,而是实实在在的未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 他顿了顿,说道:“你可知道佛有四劫,乃成、住、坏、空也。如今天地三界,正在‘住’劫之中,然天地有寿,终将步入‘坏灭’。杨戬,你愿意看到众生遭受如此罹难吗?即便你忍得下心,但若你的妹妹、母亲如此,你那师父如此,你也甘愿吗?” 杨戬冷笑道:“原来你乃是邪魔,来此乃是为了蛊惑与我,废话少说,素来受死!” 杨戬陡然扑上,一拳像那男子打去,但打过之时,却并未击中对方,反而这一拳过后,业火再次重燃了起来。 他重新坠入业火,无尽痛苦涌入心头,头痛欲裂,眼中浮现出了无数坏灭的场景。 男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杨戬,我并没有要杀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唯有我,才能够阻止坏灭。在久远的大时代前,天地曾毁灭了无数次。这种生灭循环,该结束了。” “邪魔外道,休得胡言!” 杨戬怒吼,那男子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渐渐远去:“终有一日,你会理解我的。如果你能活到那一日……” 男子离去。而那业火则再次燃烧了起来,猛烈地吞噬了杨戬,痛楚不断地浮现,杨戬凝神静气,以法力护住心神,但那业火不知从何而来,即便是太一道的莲体仍无法抵御,逐渐地,他的眼前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忽然,那模糊的场景远处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那人似乎是少年,又似乎是老者。似乎身穿紫衣,又似乎身穿白衣。 “师父……” 杨戬不由得发出低声。突然,那人变得清晰了起来,正是苏寻。 苏寻站在业火之中,轻轻抬手,周遭的火焰开始纷纷灭却。 黑暗渐渐袭来,唯有一个声音响起: “去吧。” 杨戬猛地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灌河之中,他此刻精力尽复,但那孽龙却因为方才他的迟疑而挣扎脱身,怒飞冲天,陡然间,破开了灌河,向远处逃窜而去。 第二百零九章 平治水患 杨戬眼中一时浮现出了几分茫然,但紧接着,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灌河的镇压破开了。不过,那业煞孽龙却并没有被自己消灭,而是先自己一步破开了灌河,向远处逃离了去。他顿时一惊,那孽龙神通广大,如若逃走,定然要酿成灾祸。 当即也顾不得许多,陡然纵身,化作一道莲光,向孽龙追逐了过去。 杨戬追着孽龙,朝东南方向,飞纵了数万里,那孽龙直直窜入到了江海之中。杨戬不依不饶,也化作莲光冲入江海,与那孽龙在大海之中搏斗了起来。 这一战,又足足持续了数月之久。一人一龙此番大战,引发了巨大的声势,怒涛接连掀起,江河湖海俱都掀起波浪。 最终这一战直直打到了湔江,那孽龙激发出浪潮,使得波澜翻滚,不少百姓罹难。杨戬看的睚眦欲裂,突然忽有所感,张开手,远处两道金光闪过,乃是开山斧与避水剑也。 这两把神兵也终归于手,如今持神兵上前,再和那孽龙大战,一剑避水,一斧开山,稳住了声势,才让百姓生民止住了伤亡。 这一战,持续了三百年,如今终于到了尾声。 有避水剑和开山斧的相助,杨戬再次压制住了那孽龙。两人又大战了七日七夜,杨戬奋起神威,越战越勇,天地间无数莲花四散,纷纷化作流光,涌入到杨戬的体内,最终他奋力一斧,终将孽龙斩落在了湔江之中。 此时,杨戬也已力竭,逐渐失去知觉,勉强撑上岸去,耳畔唯有一片的欢呼之声,以及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当杨戬再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座府中。 原来那救起自己的人,正是秦国派往蜀地的郡守李冰,李冰在此地作大堰,壅江作堋,堋有左右口,谓之湔堋,意图治理水患涝灾,将洪涝引入灌溉利民。但不料湔堋刚刚建好,便有那业煞孽龙从江海浮现,似要倾覆。 幸在此时,杨戬出现,与之搏斗,终于在大战数日之后,将那孽龙斩杀。蜀地的百姓无不将杨戬视作神人,愿为朝拜。 杨戬和李冰交谈了一番,得知了李冰知天文地理,为民忧心,乃大贤才,亦十分敬佩。李冰说道:“自当年苏子建青羊,到如今但凡有学识者,亦通天地之事。我观那业煞孽龙,乃是魔障所化,虽为君所斩杀,但其邪心不灭,仍在江中作祟祸乱,吾实无能力可以镇压,望君可相助,感激不尽。” 杨戬仔细思索了许久,道:“此孽障亦是因我而生,祸及许多无辜百姓生民,我甚愧疚。如君不弃,愿为一同治理水患。只是要如何去做,我也不知。” 两人商议许久,杨戬想到了母亲妹妹及恩师,道:“我虽不能镇压此孽龙,却愿访问仙人,定有计策。”遂将避水剑、开山斧留下,压在江中,解一时之祸患,自己则欲先前往骊山,拜见黎山老母。 李冰自不阻拦,杨戬谢过,一路纵光来到骊山之中。不久果到老母府中,与母亲、妹妹再次相逢,自有一片欢喜。 原来杨婵和云华仙子也知道杨戬脱困的事情,但黎山老母却言道,此中还有他的机缘,便未让二人前往相见。 如今杨戬暂时脱身,来到骊山,终于重逢。好生叙旧了许久,连住了数日,才安心了下来。由此杨戬自劈山救母及至如今,终于得到了团圆。 数日后,杨戬问黎山老母有关那业煞孽龙之事,圣母问道:“昔年金阙玉晨大帝将你镇压在灌河,你可有怨言?” 杨戬道:“此事本便是我之罪过,如何怪得上苏子?” 黎山老母道:“既如此,汝可前往三十三天外太极宫,询问玉晨大帝,此事自能平定。” 杨戬道:“本来脱困,早有想要拜苏子之心。只是杨戬如今仍是戴罪之身,不敢前往天庭,恐为母亲、妹妹惹来祸事。” 黎山老母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道符箓,道:“你通变化,持此符箓,化作童子模样,前往进拜玉晨大帝。如有人阻止,只说是紫气元君座下即可。” 杨戬大喜,对圣母拜谢,遂持符箓而去,直上天门,变作童子模样,临到那天门处,四大天王看到符箓,果然不敢阻止,恭请进入,杨戬自向三十三天外去了,暂且不提。 且说在那灵霄宝殿,天幕降下,周遭一片仙气氤氲,熏香朦胧。苏寻则执棋子,与玉皇大天尊对弈饮茶,两人所下的棋局,仍是那巨大的棋盘。 落了几子之后,苏寻轻轻饮茶,忽然,下界一点灵光破开,为苏寻收入袖中。那玉皇大天尊看了,却也不以为意,也喝了口茶,说道:“我观灌河最近波澜丛生从,料杨戬当脱困了?” 苏寻道:“禀陛下,方才脱困也。如今三百年已过,杨戬虽犯下了违逆重罪,但念在他昔年也立过不少功劳,三百年中,更消除了东胜神洲、南瞻部州的许多妖魔妄心,福泽众生,可予以轻罚。” 玉皇大帝道:“那妄心业障遗祸南瞻部州,仍得化解了才是。” 苏寻道:“此时吾自知晓,请陛下放心。” 两人皆点头,不再提及此事。又一同品茶良久,玉帝忽然道:“昔年吾将天运归于秦国,然南瞻部州仍未归于一统,周室将没,天下恐再陷入纷争,于道有弊无利。且百家争鸣,亦有道统之争,苏君以为该当如何?” 苏寻道:“陛下即归天运于秦,秦则受命于天。如今天下纷争,一统之势当归于秦也。” 玉帝目光微动,道:“苏君当真愿意让天命归于秦?难道不怕重蹈周室的覆辙?” 苏寻道:“吾自无不可,且秦传于商,未必会走同样的路,反倒是陛下才应当深思熟虑一番,若秦受命于天,却不遵天命,其时当会如何?” 玉帝闻言,沉思了片刻,道:“如其真有雄略,我当愿观之,所谓堵不如疏,天人既成,总要生事,便也同道祖所言一般,顺其自然便是了。” 苏寻点了点头,恭敬道:“陛下英明。” 第二百一十章 师徒重见 苏寻与玉帝交谈了一番,算是达成了一个共识。由此,三言两语中,却决定了未来秦朝一统的大势。 不过,无论是玉帝也好,苏寻也罢,两人都知道,一场大抉择即将到来。 秦朝统一六国,散落在南瞻部州的人道,将会重归整合。而人道自商灭以后,到如今经过了这许多年的孕育,更在青羊宫的建立之后,达到了一个巅峰。 若因此归于一统,究竟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而那个后果是好还是坏,这都很难说。 或者天人道得益于此,将会看得到证道的可能。也或者那人道即便归一,仍旧式微,无法与天道相比,最终没落,更可能那人道得到积蓄之后,会造成无法调和的天人矛盾,进而崩坏。 但无论是哪一种,苏寻都必须去做。至于为什么选择秦国而不是其他的六国,一则,是因为如今秦国奉天命,遵天庭,如此可以表明态度,让玉帝更加支持自己。 二则……便是因为,如果真的有天数使然的话,那秦国有能力将人道归一,令天下一统的,必然将会是那个人。 始皇帝,嬴政! 苏寻感悟大道,于道祖座下得知,明白这世间有一则大伟力,决定万事万物。 此则伟力,便是“定数”,也即是所谓的天命。 佛家有三劫,过去庄严劫、现在贤劫、未来星宿劫,看似这是时间的传承,但实则,三劫都是同一时刻发生的。所以三世佛,也是同一时间存在,并且永远无法更改的。 所以嬴政定然会存在,即使嬴政如今还没有出生,苏寻也并不知道他到底是否与自己印象中的一样。但他的存在是必然的。 他的出现,也将会是对天人道进行一个大变革。毕竟以如今的状况延续下去,南瞻部州将永远都在天道的范畴之内,即使人道再孕育,也永远无法脱离这个范畴。 故而苏寻才会决定一定要利用好这个良机。 他与玉帝交谈了一番,旋即回转到太极宫中,径入养心殿。 忽然,他心有所感,召仙女来,吩咐道:“宫外将有贵客来访,尔等可前去迎接,令其进入殿内。” 仙女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出到外面去。不久后,果然看到远处有一个身穿道袍的童子来到,对仙女道:“此处可是金阙玉晨大帝所在?我乃紫气元君座下童子,奉命前来。” 仙女听到了紫气元君的名头,不敢怠慢,道:“陛下言及有人来访,特命我前来迎接,请入养心殿中。”随即带着童子一路进入了太极宫。 须臾,童子被带到养心殿上,苏寻命人皆在门外等候,看向童子,道:“紫气元君最近可好?” 童子看向苏寻,眼中浮现出了激动之色,但还是压抑了下来,道:“禀陛下,元君安好。” 苏寻笑道:“杨戬,此无外人,可复归真身,慢慢道来。” 那童子闻言,也不再遮掩,使出了变化之法,但见莲叶遮覆,很快化作一个青年男子,身穿素衣,相貌英俊,正是杨二郎。 三百年了,那杨戬重见了苏寻,心中激动难以自抑,拜倒在地道:“杨戬拜见恩师!” 苏寻感受到了杨戬心中的激动,心中也略微感动,但还是说道:“我非汝师,切勿乱说。我只是给你指点了一条明路罢了。” 此时,杨戬今非昔比,他在灌河之中历练,也每日冥想,如今已知道了许多因缘。听闻苏寻如此说,并未抬头,道:“恩师便是恩师,杨戬永念大恩,日夜思念,绝不敢相忘!” “行了。” 苏寻笑了笑,扶起杨戬,道:“你先坐下,有什么事情慢慢说罢。”随即亲自为他斟了一杯清茶,递了过去。 杨戬恭敬接过,轻轻饮了一口,顿时觉得这茶水沁入心脾,似乎能使人心中清净,煞是好喝。 苏寻道:“汝母汝妹可还安好?” 杨戬道:“多亏恩师照拂,三百年来始受清福。并未有所祸及。” 杨戬原以为,自己被镇压到灌河之中,或许天庭不会放过杨婵和云华仙子,即使有黎山老母的庇护,也很担忧。但如今却已知道,这三百年来,天庭压根就没有再提到这回事了。 就仿佛,杨婵和云华仙子的事情已经被淡忘了一般。 对于如此,杨戬知道,肯定是有苏寻和黎山老母的缘故。不过,苏寻却道:“此事乃紫气元君与玉皇大天尊之恩,我并没有做什么,何来此谢?” 杨戬闻言一愣,紫气元君他是知晓的。但是,玉帝? 难道说,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能够安然无恙,也有玉帝的功劳吗?他虽然也隐隐意识到了这个可能,但始终都不敢相信。 直到苏寻如今道出来,杨戬才觉得甚是惊讶。可既然玉帝仍念及兄妹之情,又为什么要将云华仙子压在桃山之下那么多年? 苏寻道:“那桃山,实则乃是一枚蟠桃所化的。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了,便也不必多加追究,你只须记得,天地有规则。无论是人规,还是天规,都须得遵循。或有转圜之余地,但切不可硬来。” 杨戬得闻此言,他本就有慧心,如今得到点拨,顿时如若醍醐灌顶一般,以往发生的事情,终于也尽皆明悟,一目了然。 他沉默良久,最终将那清茶一饮而尽,对苏寻再次行礼道:“多谢苏子的教诲。” 苏寻看到杨戬能够领悟,点了点头,心中大是安慰。 他便再给杨戬斟了茶,两人闲聊了几句,杨戬突然说道:“苏子,我有一件事情,不敢隐瞒,愿告知苏子,以免有误。” 苏寻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杨戬道:“昔年苏子以大法力将我压入灌河,我知苏子苦心,这三百年来不敢懈怠。然而,就在数月之前……” 杨戬将离开灌河之前,突然陷入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并且遇到那身穿黑色袈裟的青年的事情一并告诉给了苏寻。 苏寻听闻,略微推算了一番,当即了然,道:“此人乃魔罗也,最善蛊惑人心。你此次在灌河所证,乃清静心,其时还尚未完成,他有所见闻,自然前去,如今你已得清静,只须固元守一,就不足为虑。”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尖两刃刀 杨戬闻言,心中稍安,他就怕自己所见到的那些场景会变成真实,所以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都告诉给了苏寻。 但是现在听了苏寻的话,恐怕那些场景,很多都是那人编造出来的,自然便不在意了。 苏寻道:“你此来,应该还有其他事情吧。一并说来罢。” 杨戬道:“苏子料事如神。我此番过来,确有要事。”随即将蜀地水患的事情说了,言及那业煞孽龙乃是因自己而逃窜到蜀地的,如今虽被斩杀,但魂灵不灭,仍然引发洪涝,祸及苍生,如果不能平息,自己心中不安,便来求化解之法。 苏寻道:“此事我都已知晓。不过,这件事情并怪不得你。那业煞孽龙,乃是当年我将东胜神洲、南瞻部州的妄心集聚了起来,与你在灌河之中大战。如今三百年已过,但你并未证得清静,自然会有业障逃窜出来,引发祸患,这亦是因果也,即使洪灾去了,天灾仍然存在,临危唯有自救,如此方能真正化解。” 杨戬道:“话虽如此,但我若证得清静心,洪灾便可避免。生民罹难,我难辞其咎。若日后真有天灾,也该一并显灵,助人脱困。” 苏寻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激赏,道:“你能有如此善心,真乃难得。既如此,我便传你一则化解之法,你须得善用。” 随即,将手指一点,一道灵光点入到了杨戬的眉心当中,乃是一则炼铁之法。 苏寻道:“那孽龙引发水患,若要化解,可将昔年大禹治水的避水剑、开山斧折毁,与其相融。则水患自能化解。只是如此,这两件神兵也保不住了,你可愿意?” 杨戬毫不犹豫道:“这两件神兵本就因治水而生,非我之所有,我所以取二兵,乃是为了救母,今母已得救,若能化解洪涝,救助灾民,又有何惜?” 苏寻道:“既如此,便就此去罢,若解了此祸,可再来太极宫中寻我。” 杨戬领命,又化作童子,拜谢离去,言及水患难待,日后再来拜复师恩,随即便离去了。 他得了化解之法,欢欢喜喜,先回去禀告黎山老母,旋即又去到郡守府中,助李冰治水。一连数月,杨戬用从苏寻这里得到的炼铁之法,把避水剑、开山斧都损毁,取其灵魄,与那邪龙的怨念混成,又帮助李冰建造水渠,疏洪涝以灌溉田地,顿时,灾情大解。 蜀人大感恩德,李冰待杨戬甚好,且其亦有经天纬地之才,懂天文地理,杨戬和他共事,受益良多。 李冰长子早逝,杨戬年轻,又被称作二郎,蜀人便以为是李冰次子,便为杨戬建庙,乃二郎神庙,因此民间又将其称作李二郎。 数年后,洪涝渐渐平息,李冰问道:“如今水患已止,不知君愿往何处去也?” 杨戬道:“我当回往拜复恩师,随即回向骊山,与母、妹长相厮守。” 李冰道:“今天下大乱,道统争端,民怨沸腾。虽水患止,但天下乱未平。君有才能,不如我以引荐,一同为大王效力,匡正天下,如何?” 杨戬闻言,沉思片刻,道:“此时容后再议,我当先禀复恩师。” 李冰自不阻止,杨戬便又以紫气元君的符箓,化作道童,再上三十三天外,直入太极宫,再与苏寻相见,道:“禀恩师,水患已平,特来复命。” 苏寻道:“汝在凡间所作之事,我都已知晓。此番治水,又立了大功,不久后当可功成正果,封授仙箓。” 杨戬大喜,对苏寻再三感恩。 他虽然不慕神名,但是也知道,一旦此次被封授仙箓,日后便不必在这么遮遮掩掩的了,而且母亲和妹妹的罪责也将彻底洗净,可得安宁。 苏寻也笑了笑,忽然又道:“杨戬,你平定了水患,那开山斧、避水剑如今何如了?” 杨戬闻言,道:“如今已成废铁,再无大用。” 苏寻道:“可曾带来了?” 杨戬便使神通法力,将那避水剑、开山斧都重新拿了出来。只是如今两样神兵,却已无光泽,成了数块黝黑巨大的生铁,上面隐隐还有业煞流转,乃是那孽龙的残魂。 苏寻道:“汝将得正果,却没有件趁手的法器,倒也不好。我便再助你一助,数日后可再来取。” 杨戬开心不已,再拜恩情。两人一番清谈,杨戬离去。数日后再来,临别时,苏寻将命人将一把兵器抬出,冷光凛然,宝气蕴藏,杨戬仔细观看,乃一把三尖两刃刀也。 他不由自主将这把兵器拿在手中,只觉得无比趁手,这宝兵也仿佛有灵一般,轻轻跃动,大为欢喜,似乎与自己的心灵契合。 有诗赞曰: 此宝本是治水兵,老君炉中亲手煅。 禹王求得号神珍,开山避水甚灵验。 真君借来救生母,折宝助民方称赞。 金阙府中复重生,两刃三尖功无限。 又有诗赞曰: 如意变化可心怀,能大能小号灵兵。 日月星辰此中藏,天地气象锻精英。 成形自在能腾挪,霞光绽放飞太清。 攸攸冷气逼人寒,条条杀雾鬼神惊。 苏寻道:“汝虽在灌河之中历练了三百年,但并未得悟清静心,只因战胜了那孽龙,而成就了不生不灭、道德自化的法力。这把宝兵,乃是以那孽龙魂灵所炼,其已被你镇服,如今携带,有益无害,可助你静心自在。” 杨戬愈发感恩,难怪这宝兵如此趁手,当即拜谢不已。 杨戬得了兵器,将其收入心中,与苏寻再聊了许久,忽然将李冰所提到的,为秦王效力的事情跟苏寻说了一番,道:“请师父指点,吾该如何?” 苏寻问道:“你是如何所想?” 杨戬道:“民众既然奉我,我亦当庇于民。” 苏寻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你便庇护蜀地的生灵便罢,凡间争端,无善恶分别,动则必沾因果,难以福泽众生。” 杨戬当即明白,谢恩离去。 又数日后,天庭果降封文。言道杨二郎昔年虽惹了些许乱子,但念及并未造成什么后果,且其当年斩杀无支祁、驱逐金乌,如今灾满脱困,也并未生事,凡助民治水,便从轻发落,不予追责,另赐灌江口为封地,令其功成正果。 第二百一十二章 再见蚩尤 幽冥界,罗酆山,洞天六宫之中。 “有劳陛下了。” 苏寻对酆都大帝行礼道。 酆都大帝目光中蕴含些许凝重,道:“苏君不必客气,你乃道祖真传,欲行事,我当遵之。何况此事对幽冥而言,有利无害。只是若此人若离了幽冥,三界定然生乱,届时该当如何,苏君可要想清楚了。” 苏寻道:“我亦知如此,但须知堵不如疏,其既然存在,总会生事。何况此事乃是定数,且关系重大,如我不去做,则再无其他人适合去做,届时必会更生大乱,因此请陛下援手。” 酆都大帝看着苏寻,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眼中的凝重转为释然,道:“苏君有如此作为,我亦佩服至极。如此,当助力也。” 苏寻拱手道谢:“多谢陛下。陛下放心,此事我会妥善安排,如不到时机,亦不会出现意外。” 两人交谈了一番,苏寻便告辞了。他并没有直接离开地府,而是转向黑暗深渊,不久后便找到了蚩尤。 此事,蚩尤正在训练战阵,他八十一个兄弟个个是英杰,战意混成,杀气连天。在这黑暗深渊之中纵横奔驰,震慑修罗厉鬼。 一番喊杀操练,蚩尤迎八十一个兄弟回归酒泉,痛饮了一番。其时苏寻留下的美酒已喝了大半,蚩尤喝了两大碗,暂停了下来。 这时,忽然苏寻的声音响了起来:“兵主战阵气势惊人,风采依旧,我佩服不已。” 随着声音,苏寻也出现在蚩尤的面前。那蚩尤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浮现出惊喜之色:“哈哈,苏小兄弟,你终于又来了,教我甚为想念呀!” 苏寻笑道:“兵主是想念这灵酒罢?” 蚩尤也是一笑,道:“还是小兄弟懂我。这荒漠之地,什么都没有,自然也无处酿酒。小兄弟既然来了,总不会空手吧?” 苏寻道:“岂敢空手?”便走上前去,轻轻点在那酒泉之上,当即美酒灌注了下去,不一会就已满处酒香,到处都溢着佳酿。 蚩尤的九九八十一个兄弟见状,都大喜,对苏寻欢喜连天的开口道谢。 他们在这黑暗深渊之下,实则日夜都受着极端的苦楚。最为痛苦的,无疑是漫长的黑暗与孤寂。能够支撑到现在,完全都是靠对蚩尤的崇拜拥护以及坚决坚定的意志。但即使如此,他们却仍然是“人”,总还是需要有些念想的。 如果苏寻是酆都大帝,蚩尤和他的兄弟们自然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吃喝他给的一点东西。但是苏寻并非酆都大帝,而亦是“人”,因此对他的馈赠,众人只是感激,绝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怀疑。 苏寻道:“兵主,此番我来,却不是单单奉酒而来,乃是有一件事情,想与你商量。” 蚩尤闻言,斟满了一杯酒,先敬给苏寻,道:“小兄弟,有什么事情容后再说。来,我先敬你一杯,与我满饮。” 苏寻见状,自然不会拒绝,接过美酒,一饮而尽。 “爽快!” 蚩尤也大笑了起来,接连喝了几大海碗。那麾下的八十一个兄弟见状,都拿碗过来,先后一个个的敬向苏寻。 苏寻来者不拒,都喝了,他也没有用什么法力,但却也轻描淡写的都饮下了。众皆称赞,更对苏寻有一个极好的印象。 在场的蚩尤也好,八十一个兄弟也好。他们虽身在黑暗深渊,平时甚不知外事,但对苏寻,却也有几分了解。毕竟别的不说,单单是其演太极,就已经让蚩尤和他的八十一个兄弟都有受益。 而且那剑斩天鼋,青羊创道,也是声势极大。蚩尤虽在深渊之中,却也有所感知。知道苏寻实则乃是道门的大神通者,其地位崇高,未必在酆都大帝之下,否则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便出入黑暗深渊了。 要知道,黑暗深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这里乃是九幽黄泉的最下层,无边无际,永恒深邃。蚩尤被困在此处,虽然有时也多会率领八十一个兄弟冲出黑暗深渊,但他与酆都大帝有约在先,所以也不可能长久在外逗留。 酆都大帝不会屈尊到来,而除他之外,此处便唯有太乙救苦天尊和地藏王菩萨才能来到,就连十殿阎王也没有资格。即使来了,也可能永远也再无法出去了。 苏寻能轻易来到这里,足以看得出,他至少也与太乙救苦天尊、地藏王菩萨的地位一般,甚至还要有所超出,否则断不可能如此正大光明,更仿佛闲庭信步一般踏足于此。 但如此的人物,却并没有自恃身份,反而与自己这等“败军”这般亲和,自称人族晚辈,当然会很令人心生好感。 苏寻与众一番畅饮,先是好好的喝了一番,直到酒酣,蚩尤方才问道:“小兄弟,你来此何事,便说来罢。我能做的,定不会推辞。” 苏寻闻言,将酒碗放下,看了看远处,道:“兵主,你在这黑暗深渊之中待了这么多年,可曾想过要离开这里?” 蚩尤闻言,目光微动,道:“此话何意?” 苏寻道:“我可助你与八十一个弟兄离开这黑暗深渊。” 此言一出,众人皆一阵沉默,蚩尤则豁然站起身来,看向苏寻,两人对视。 一时,周遭一片寂静,唯有酒泉的波动声散落着哗啦啦的声响。 半晌后,蚩尤道:“苏小兄弟,何出此言?” 苏寻道:“莫非,兵主不想?” 蚩尤踱步道:“岂能不想,但是昔年我败给公孙轩辕,后又与酆都大帝早有约定,永不离开黑暗深渊。大丈夫言而有信,不能背弃誓约。何况那酆都大帝也按约定去做,并没有追责我九黎生民,我虽不喜欢他,却也认这份情。” 苏寻道:“此事我早已知会过酆都大帝,他已同意,兵主若离去,也不算背弃誓约。” 蚩尤道:“此话当真?” 苏寻道:“自然当真。” 蚩尤身后的众弟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喜色,蚩尤眼中也闪出向往,不过,他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道:“可有什么条件?” 第二百一十三章 重塑身躯 苏寻闻言,淡笑道:“兵主,你本是洒脱豪爽之人。如何今日却顾首顾尾的?” 蚩尤道:“我自无惧,但麾下八十一个兄弟跟随于我如此多年,怎能无有顾虑?” 蚩尤此言一出,身后的众兄弟都说道:“兄长何出此言?我等早已非人身,只是追随兄长,凭着一腔热血,方才苟活至如今。如兄长有命,愿为赴死!” 也有人说道:“何况,这位苏小兄弟如此善待我们,又是人族,岂能有什么阴谋诡计?” 苏寻听了,不由微微摇了摇头。蚩尤众人如此说,他自己倒的确有一种幕后黑手的感觉。 但是事实上,也不得不承认,苏寻之所以如此做,固然有不忍英雄落得如此下场的缘故,可是也确实有很大一部分程度,是因为他想要借助蚩尤的力量。 苏寻道:“兵主问了,我自不能不答。此番兵主虽能脱离幽冥,无什么其他条件。但如今人间,已非三皇五帝之时。若兵主见了,或会心生怒意。但切记不可冲动,以免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也并非是要阻止兵主成大事,只是时机未到,若时机到了,届时兵主想要做什么,怎么做,我自然也不会管问。” 这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而且蚩尤经过了这么多年,也懂了许多,虽然决然未变,却也已经不再是一抹心思莽撞行事的人了。 蚩尤道:“今天下如何,我也有些许耳闻。虽怒其不争,但我已非如今时代之人,若离了幽冥,也未必便会重建九黎。但如有机会,仍将导人振奋,建立大业,振兴人族。” 苏寻听闻了此言,也不由心中感慨,果然不愧是兵主蚩尤,与自己所想的一般,自己的决定果然不错。 他看了看蚩尤,说道:“兵主可知道我创道所创之道是什么?” 蚩尤道:“早有耳闻,乃天人道也。” 苏寻道:“不错,我意图调和天人。但如今天道强,而人道弱,如不改变,我之道果终难成就。兵主昔年便有大果断,大毅力,乃是振兴人道的适合人选。但,如今南瞻部州,亦非昔年的人族。三皇五帝已逝,人间法力不复,兵主虽可回归,却不可贸然出手,以免引发灾难。” 蚩尤便明白了苏寻的含义,道:“振兴人道,本就是我所想之事。但是昔年公孙轩辕的那套根本行不通,才使如今的人族落入这般地步。” 苏寻摇了摇头,道:“如无轩辕黄帝,人道恐难存于现在。我虽敬佩兵主,但兵主若一意孤行,只会惹来祸患。” 蚩尤道:“既然如此,你是如何所想的?” 苏寻道:“此事,尚不可言之。但如今天命在秦,兵主若出,可暗助秦国,待到三十三年之后,自会理解我如今所想。” 蚩尤沉默了几分。 天命在秦,苏寻却让自己帮助秦国。如果是旁人来说,蚩尤定然会怀疑得很。但是苏寻言道他所创的乃是“天人道”,如此说,蚩尤反而不怀疑了。 因为他知道,苏寻力求平衡天人,就定然要振兴人族,先将人道与天道对等。既然如此,此番计划,当也有天庭相助。 只是……苏寻如此的含义,却是说那人间当有一个足以值得自己帮助的“天子”或者“人皇”,但那人却不是自己。 这让蚩尤略感意外。他本以为,苏寻让自己出去,乃是为了再将人族交付给自己的。 但蚩尤虽然意外,却并不恼怒,忽然大声问道:“众弟兄,你们觉得,苏小兄弟此言可信否?” 那八十一个兄弟闻言,皆说道:“我等愿意相信苏小兄弟!” 蚩尤早有所料,便笑道:“不错,苏小兄弟乃是人族的晚辈,又有振兴人族之心,如何能够不信?既如此,我等当全力以赴,听从其安排!” 众弟兄都大喜,齐声欢呼称是。 苏寻见状,心中顿生安慰,对蚩尤称谢。那蚩尤道:“小兄弟何必道谢?我等在这黑暗深渊之中,如此多年,始终不见超脱。今日是你给我等带来了希望,乃大恩也。当全力相助。只是,不知我等要如何超脱,莫非要借助那六道轮回?” 苏寻摇了摇头,道:“若沾染轮回,则多生变化。我当助兵主与众弟兄重塑肉身,亲身去到人间。” 蚩尤大喜,他可不想转世投胎什么的。而且那样的话,恐怕众弟兄也不愿意。虽然他们很相信苏寻,却也不相信天庭会不会从中摆弄什么诡计。如今苏寻答应为他们重塑肉身,这倒是甚好的一件事情。 苏寻笑了笑,随即轻轻抬手,一把拂尘出现在他的右手上,挥动间,莲叶四散,酒泉当中,一道道灵酒漂浮而出,与那莲叶混合,以莲叶为骨,又将泥土塑造起了身躯。 不久后,新的身躯都塑造了起来,就连各自的坐骑也不例外。苏寻再牵引那蚩尤和九九八十一个兄弟进入到各自的身躯中。众人皆信任苏寻,并没有抵抗。须臾,皆进入到了身躯当中,猛地睁眼,皆回归本相,发觉那身躯与自己身为契合,就仿佛生前一般的姿态。 蚩尤和众弟兄适应着新的肉体,有的还角力了起来,感受着曾经熟悉的触动,一时大为开心,都向苏寻道谢。 但是适应了一阵子,众人却都发觉,自己似乎也成为了凡人,虽然新的身躯力大无穷,甚至连刀剑都难以轻伤,可是却没有了之前的法力。那些法力虽然仍旧存在,却似乎被封在了身躯中。一时都有些警惕,蚩尤问道:“小兄弟,这是何意?” 苏寻道:“自当年颛顼绝地天通之后,如今的人族,仙神不会轻露。兵主与众兄弟回归,也不可擅自动用法力。何况此躯体乃我所捏造,并非汝等的真身,恐难以适应,众弟兄皆熟悉了,自能重复。” 于是众人方才松了口气。 苏寻又一拂袖,将众人都装在衣袖之中,带离了黑暗深渊,着时机放归南瞻部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徐福 传说在上古之时,人神混居,人间遍布神迹。蚩尤与黄帝大战时,各自有仙神相助,神话不绝。 然而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人间便再没有神灵的踪迹了。逐渐地,上古的神话也变成了传说,仙神也很少会在人间显灵,以至于生民百姓根本就不再能够感受到“仙神”的存在。 但是,仙神不在人间显灵,却并不代表人间全然脱离了仙神的辖制。天地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仿佛一张无形地大网一样,仍然笼罩着整个人间。 比如那南瞻部州,祭祀香火不绝,诸侯天子也要朝拜祭天。 再比如说,那时而出现的天灾,如那风雨雷电,那大旱大涝,瘟疫荼毒。 甚至偶尔传闻哪条江河湖海中,有蛟龙翻滚,但幸得神人庇护,才最终平息。 这一点,普通人以传言交口而信。但大多人,仍旧很难直观地感受到,甚至连列国贵族也有不少不曾明白的。 但仍有一些人却心知肚明。 尤其是在苏子创立青羊,使得百家诞生,相互争鸣之后,原本那被隐藏的帷幕便再次被暴露了出来,三界当中,一个巨大的人为的“过程”,也开始在众人眼中展现了出来。 很多时候,世间的事物变化是被操控着的。 而秦国,更是直接的受益者。 秦国自得天心之后,日益壮大,后又有商鞅变法、张仪连横,国力强盛一时。 虽然,秦国也出现过不少动乱,但在这天心人意之下,大势仍旧不改,隐为诸侯之首。 秦昭王五十六年,昭王去世,享年七十五岁。秦孝文王即位,三日后去世,子楚即位,为秦庄襄王。然而庄襄王在位亦不足三年便薨,将王位传给了年仅十三岁的子政。 而此人,正是名传千古,自称“功盖三皇,德披五帝”的千古一帝,始皇帝嬴政! 嬴政即位以后,很快便将叛乱平治,重用尉缭、李斯等人,开始了其对诸国统一的步伐。 十七年,灭韩国。 十九年,灭赵国。 二十二年,灭魏国。 二十三年,灭楚国。 二十四年,灭燕国。 二十五年,灭齐国。 至此,六国覆灭,嬴政完成一统。而在这期间,秦国有如神助,顺风顺水,六国则皆有灾害,非大旱即大涝,或有疫病,即便亦有不少贤才,大多也难抵抗天心人意,要不就是被大秦铁骑所征服,亦或者是败于时运之下。 仙神皆知道,秦国之所以能够统一诸国,其中也少不了其已得天心,承天命的缘故。 不过原本无论是天庭也好,仙神也罢,都以为覆灭六国至少也需要几百年的时间,毕竟六国底蕴亦非寻常,他们绝没想到,六国竟然会这么快便被覆灭。 所以这其中,固然有天心的缘故,但更多的,也有嬴政个人的努力。 当然了,这并算不了什么。 嬴政统一六国,对仙神而言,乃是一件极为正常,也极为平凡的一件事情。 虽然统一六国,莅临天子之位,在普通人的眼中自然是一件伟大的事情。可在仙神的眼中,却仍不过尔尔。 昔年三皇五帝那般雄伟存在,仍旧不过化为了一捧黄土。而周天子,对仙神来说,甚至可以说是一个笑话。 如今的秦国,和当年的周朝没什么两样。同样是在天庭的帮助下,统一了六国。很轻易便可让仙神想到,这是天庭又换了一个朝代罢了。 不过虽说如此,实则还是有影响的。那就是在秦国统一以后,诸子百家也好,仙神气象也罢,俱都得到了极大的反馈。一时人间陷入了空前的繁荣。百家学说大放光彩,但各地也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神灵祭祀。尤其是方士、巫师也都多了起来。而与昔年那些只是骗人的巫师相比,这些则都是货真价实的,“仙神”的使者。 所以,嬴政的统一,对百家而言,是好事。对仙神而言,亦是好事。 只是好事往往也伴随着坏事,在两种气运同时得到增持的状况下,仙神和百家的矛盾展开了。这一次不仅仅是“百家争鸣”,也有“仙神”和“百家”之争。 那百家对仙神的持有否定的态度,而且在这些年来,甚至多次对方士、巫师出手。百家虽然都是凡人,但因青羊宫的缘故,都拥有着各自的力量。譬如那墨家的矩子令,阴阳家的阴阳令等等,乃是能够驱策人道力量的令牌,一般仙神也无法抵挡。 就这样,百家和仙神日益开始了矛盾。但是这些矛盾,却还尚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毕竟百家和仙神的矛盾烈度虽高,但影响并不大,百家的背后更是站着“苏子”,金阙玉晨大帝,而这位大帝的存在,使得天人有所调和,双方都有顾忌,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最终也会渐渐平息。 这种例子以前就有过,就好像当初的周武王一样,虽然分封了诸侯,使得商朝的诸侯大部分延续了下去,也曾偶尔对抗仙神,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低头。仙神都觉得,这一次的百家,只是因金阙玉晨大帝的存在而更“顽强”一些罢了。 直到,无论是百家也好,仙神也罢,他们都没想到,嬴政并没有像当年的周武王那样,什么都不作为。 …… …… 咸阳宫,秦王政坐于王座之上,下有李斯、尉缭、李信、蒙恬、蒙武、王翦、王贲、章邯等众文臣武将。除此之外,还有两员大将,一名白起,一名姜黎。 那白起,乃是从秦昭王时便存在的秦国老将,昔年秦赵之战时,坑杀了四十五万赵卒,震惊天地。而此人原本功高盖主,要被赐死之时,最终却为姜黎所救。 至于这姜黎,则身份神秘的很,既不是秦人,也非六国而来的。但不知为何,秦王政却对他极其信任,这层一度引来了许多老秦人的不满,但最终却摄于嬴政的威严,皆不敢发作。 殿上,在嬴政的命令下,旁边即有赵高扯嗓子大喊道:“宣徐福觐见。” 赵高喊了一声过后,顿时此起彼伏的声音响了起来,咸阳宫有不少人接连喊响,不久后,听闻到声响的徐福整顿衣衫,踏入咸阳宫内。 顿时,众人皆看向徐福。 第二百一十五章 始皇帝 那徐福身穿方士服,那既不是道袍,也并非普通的长衫。方士虽看似与诸子百家中的阴阳家、道家有几分关系。但实则,并不是真的出自诸子百家的。 方士出自“仙神”,自称能访仙求丹,获长生不老的人。他们有不少都拥有法力,因为仙神极大部分都不能私自下凡,所以他们需要一个代言人。而这个时候,方士就出现了。 战国末期,除了诸子百家,由于仙神的纵容,方士便逐渐多了起来。其中以卢生、候生、宋无忌等方士最为著名,而徐福更是这其中隐为领袖的存在,平素里也多得秦王政的信任。 但这日,徐福上殿之后,却感到了一种十分怪异的气息。周遭文臣武将看向他的目光,也并不友善。 徐福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慌乱,他走上殿去,看向那秦王政,秦王政身穿冕服,用十分平淡的目光看着徐福。那目光虽然平淡,却隐隐透露出威严,徐福从嬴政的身上竟隐隐看到了商朝的图腾玄鸟,很显然,他身上的气象已经达到了巅峰。 “拜见大王!” 徐福不敢小觑,上前行大礼,跪拜道:“徐福上殿觐见!” 嬴政道:“你来的正好。寡人今统一六国,明日即要昭告天下,你看可是吉时?” 徐福心中微动,道:“请大王稍待,我卜上一卦。”随即在得到了嬴政的应允之后,演算起了卦象。须臾卦象终了,徐福面露喜色道:“大王,明日正是吉时。” 嬴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便这般决定罢。” 徐福闻言,脸上露出了些许迟疑之色。嬴政见状,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徐福犹豫了一番,随即眼中浮现出坚决之色,复跪地拜道道:“斗胆相告,明日虽是吉时,但,昭告天下,祭拜于天,乃大礼也,不可小觑。望大王早做准备,切莫轻慢了,以免惹来灾害。” 此言一出,两方的大臣眼中皆浮现出了凌厉的目光。顿时,徐福感受到了杀意,冷汗直流,俯首不敢抬头。 忽然,杀意消散了。 徐福勉强抬头,却看到嬴政并没有露出任何愤怒之色,眼中十分平静,甚至还有些许赞赏,道:“你说的不错,此乃大事,不容小觑。”即给身旁的赵高使了个颜色。赵高当即知会,连忙令人从内殿端来一个宝盒,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嬴政。 嬴政命人将宝盒递到徐福面前,道:“你且看看这个。” 徐福闻言,将宝盒打开,顿时一道金光乍现,万丈氤氲丛生,却是一块宝玉,成玺状,徐福道:“这是……和氏璧?” 他双手颤抖,不由自主地拿起宝玉,低头一看,下面赫然刻着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如此诚意可够否?”嬴政说道。 “够,够了!”徐福大喜,对嬴政三叩九拜:“大王英明,大王英明!” 嬴政微微点头,道:“既如此,便下去罢。届时可令天下方士皆来参拜。”徐福拜谢离去。 徐福离开之后,很快,朝散。但台下,仍有几个大臣没有离开,其中包括白起、李斯、姜黎等人。突然,姜黎上前道:“嬴政,你可决定好了,明日若如此做,三界必定大乱!” 这姜黎也不知是何人,竟然直呼秦王之名,但是,在场的众人却都不觉得有什么无礼的。很显然,私底下,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如此称呼。 嬴政看向姜黎,面色不变,道:“此事唯有寡人可以去做,寡人也愿意去做。既然苏子让你回来了,就可以看得到,苏子也同意如此作为。只是寡人觉得,苏子太过保守了,若按他的策略,人道永远不可能拥有比天道更强的力量。但寡人可以改变这一切,昔年三皇五帝做不到的事情,寡人能够做到。三皇五帝不敢得罪的天地,寡人敢去得罪!” 旁边众臣闻言,心中热血上涌,对嬴政道:“愿追随大王,追随我大秦!” 姜黎闻言,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嬴政小子,你合我的性子!比起苏小子,我倒是更喜欢你的做法。人生短暂,苏小子等得,你我等得,芸芸苍生也等不得!与其等上千年万年,再追求人道的建立,不如便正今朝今夕,纵万死亦不悔也!我这便回去,领我的众弟兄们皆准备好!” 这时,李斯顿了顿,上前拜道:“禀大王,此事虽不得不行,但臣以为,也不可太过急躁。若直接与三界为敌,以我等目前的实力,绝无可能获胜。所以这‘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名头还不可现在便拿开。大王做则做了,切记此事。” 嬴政微微点头,道:“寡人自然知道。” …… …… 次日,大典之上,嬴政召集六国投降的贵族与诸多方士,诸子百家,百万雄兵。其时晴空万里,光满咸阳,乃百年难得一见的良辰吉日也。 台下,诸多方士脸上大有得色,看向那诸子百家的领袖,隐约皆有挑衅之意。 因为昨日,在徐福的告知下,他们都已经得知了嬴政那块玉玺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代表,嬴政今日便要受封天子。从今日起,便会重复当年周武王时的模样。虽然百家仍存在,但天下却将会是仙神的天下。他们方士,身为仙神的使者,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但是,他们绝料不到,今日的嬴政却不是昔年的姬发。 不一会,时辰已到,嬴政登上高台,忽然命数千将士齐齐拉起高绳,很快,咸阳宫处,一个巨大的雕像被拉了起来。 那雕像乃是一个少年,竟是苏寻的雕像! 众方士一愣。不仅他们,诸子百家的众人也都一怔。 苏子之名,金阙玉晨大帝之名,在南瞻部州家喻户晓,这并不稀奇。但他的雕像出现在今日的典礼上,却令人觉得怪异了。 还没等他们细想,便见嬴政亲自焚香,上前面对雕像,行拜三礼。旋即,陡然拔出长剑。 只听他朗声道:“寡人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天下归一,万象一统。今将筑长城,立九鼎,以震九州龙脉,卫我大秦,护我社稷。即日起,寡人改称为‘朕’,朕功盖三皇,德披五帝,因此自今日始,天下不再有天子,唯有皇帝,朕为始皇帝,为天地间唯一的君王!” 声音朗朗,但此言一出,顿时…… 轰! 天空中,一道雷霆炸响。晴空万里几乎在几个瞬息,就变为了一片阴霾。 下面,诸多方士,震骇欲绝! 第二百一十六章 九鼎 无论是方士也好,还是在场的诸子百家也罢。他们没想到,秦王政竟然会在昭告大典上,口出此语。 功盖三皇,德披五帝。 皇帝! 这个称呼代表着什么,一般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们却明白的很。 而不仅如此,就在嬴政话音刚落之际,果然,天空中顿时万里阴云密布,阴雷滚滚! “天”怒了。 轰然一声,一道阴雷炸裂,天空的阴云开始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痕,仿佛天崩一般!所有的方士几乎在同一时刻,全都骚乱了起来。 完了。 天心已怒。他们没想到,嬴政竟然敢反天!可嬴政反天也就罢了,在这里反天,毫无疑问是将他们也一并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该如何是好? 大秦铁骑虎视眈眈。此时站出来,必然会被斩杀!可若此时不作声,不表明立场,即便他们是方士,也必然会被视作同流合污,难逃一劫。 徐福冷汗不止,心胆俱裂。他突然踏出一步,想要作声。 但就在这时,忽然,异象又生! 就在天空中阴云密布,响雷炸裂,天地开始浮现无穷无尽的狰狞气象时。突然,南瞻部州的大地之上,浮现出了九道神光。 那九道神光,同时绽放,朝天空中攒射而去。一道道神光的主光形成了一只只瑞兽,其中有龙有凤,有玄鸟,亦有天狐。 “吼!” 九道神光似乎同时发出怒吼,连接成了一片,形成了万丈光芒,将咸阳完全笼罩在了其中。一时,整个南瞻部州都侵染在了其中! 这是…… “九鼎!” 徐福不禁低声道。 他一开口,诸多方士都退后了一步。 是的,这正是昔年夏王大禹治水以后,划分天下,建立九州而成的“九鼎”。 如今九鼎之上的日月山川尽皆发出光芒。 那是九鼎象征着大禹的力量,也象征着“人族”的力量。想不到,嬴政竟然得到了九鼎的认可! 难怪他竟有底气,如此说话。 可是,仅凭九鼎,嬴政便敢反天吗? 就算是大禹昔年造出了九鼎,也不敢说,足以反天。如今的嬴政功绩尚且不足大禹,如何敢妄想反天?他难道不怕,秦朝转眼便会覆灭? 正当众人都如此想的时候,突然,又看到那嬴政面色丝毫不改。 他双手捧着玉玺,再向那“金阙玉晨大帝”的雕像拜了三礼,随后高声道:“我今称皇帝。所为的,乃望人道当兴,自强自立。因此在这玉玺之上,乃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今以此玉玺明志,请天地日月共鉴之!” 此声音再出,借由九鼎的力量传遍了三界。 终于,在这声音落下以后,天空的阴霾渐渐散去了。在阴霾散去以后,九鼎的神光也逐渐消散。 此时,众人方才都松了口气。 难怪嬴政会拜金阙玉晨大帝。 世人都知道,金阙玉晨大帝的道,乃是天人道。意图让天人对等。 但与一般的道果不同,金阙玉晨大帝的道,乃是创道,是曾一度得天地承认的道。 而如今,嬴政虽然自称皇帝,似乎是大逆不道,且天道在同一时刻,也降下了责罚。但他随后又将玉玺对向天空,那玉玺上,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刻文,同样是昭告了天地。使得这个皇帝,最终在九鼎的力量之下,还是得到了天地的认可。 当时,虽然松了口气,可众方士心中的惊惧却没有丝毫衰减。 虽然嬴政自封皇帝,最后看似是得到了一个缓解,使得天道最终没有降下责罚。可是他由此表明的一个态度,却让人不得不重视。 他所做的,虽然不是为了反天,却将人皇拉到了一个和天帝对等的位置。意图让人道,拥有崛起的力量。 可人皇,能和天帝对等吗? 嬴政自称皇帝,自称“功盖三皇,德披五帝”,难道他也妄图能和玉帝分庭抗礼!? 天道固然没有降罪,但玉帝也会坐视? 众多方士,实则大多也都是博学之人。有不少,也都懂得很多。 而自从青羊宫建立之后,上古的许多秘辛,也渐渐一点点的揭露了出来。 他们也都知道,当年大禹,其实也曾做过类似如今嬴政的事情。 大禹治水时,曾得到过玄鸟、应龙,及诸多天地仙神的帮助。但最终,却造出了九鼎这一存在,九鼎的力量恰恰将山川湖海与人族的气运连接在了一起,乃是一种意图让人族拥有对抗天庭的力量。 但夏朝最终,不还是灭亡了? 如今的秦王政,难道能比得上昔年的大禹不成?在众人的眼中看来,这当然不能。可嬴政所做的事情,却比大禹要凌厉霸道的多,恐怕早已触怒天庭。 虽明面上没有反,实际上和反了,却也差不多了。 所有的方士,几乎都是如此去想。 他们虽然代表着仙神,但却绝没有送死的想法。之所以会来到嬴政身旁,所为的,也只是仗着身份能求得荣华富贵。同富贵可以,但是共患难,却不行。如今嬴政这么做,秦朝恐怕享不了几年国祚了!到时候荣华富贵享受不到,反而殃及他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于是,在昭告大典过后,他们几乎同一时刻,都想要向嬴政请辞,望能离开咸阳。 但还没等他们请辞,嬴政竟然就先召集了他们,并对他们说道:“我常闻自古凡人无有长生不灭者,但你等方士都有法力,料想该知长生法了?” “这……” 徐福同身后的卢生、候生等众方士对视了一眼,上前拜道:“我等只知道,天地间为仙、佛、神圣方能得长生不死。除此之外,凡人就算有法力,也难逃一死。” 嬴政道:“万物皆生于天地,如何人则必死,仙、佛、神圣如何能够不死?既然如此,料想仙、佛、神圣应当有不死灵药。你们能沟通仙神,朕便令你们去求得不死药给朕,方才准离,如若不能,便是欺上之罪,皆该处死!” 众方士闻言,顿时脸上神情都哭丧了起来。不死药?他们都没有长生的灵药,如何能给嬴政求来! 可是嬴政此言一出,众方士见状,都知道便无论他们再怎么哀求,都是无用的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 许诺 天庭,灵霄宝殿。 九鼎发出了神光,而那南瞻部州的气象则前所未有有的达到了顶峰。 始皇帝嬴政的声音传遍三界,整个天庭都响彻了,天庭似乎在震动,满朝文武尽皆面色大变,或惊怒,或失色,或凄惨苍白。 偌大的灵霄宝殿中,只有高坐的玉帝,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平淡如此。 但是他也一言不发,以至于让众仙皆摸不清楚他心中所想。可结合那始皇帝的所作所为,料想如今的玉帝也绝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玉帝越是沉默,便越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临散朝之际,玉帝罕见的下了一道手谕,请三十三天外太极宫金阙玉晨大帝来到宝殿之内,众仙都心中悚然,因为他们还没有忘记,那嬴政是借谁的名头称为“始皇帝”的。 而苏寻,也一直在等待。 就在始皇帝宣告出那番言语之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嬴政果然不愧是嬴政,做事霸道,但也留有了几分余地。他虽口称皇帝,每个人都能感受得到他的用意,但这偏偏的确是阳谋。有天人道和那“受命于天”的玉玺在,连天道,也不得不承认这“皇帝”之名的确立。 从今日之后,哪怕秦朝真的覆灭了。皇帝之名,也绝对会就此流传下去。从此以后,只要天上有一个天帝,人间便必定会有一个人皇。 不得不承认,这么做,是有益于人道的。而且始皇帝不去做,苏寻也很难想象还有谁有这个能力,并且敢于这么去做。 但很显然,如此做,天人之间必然会有矛盾。而且始皇帝这绝对只是一个开头,而不是一个结尾。 不久后,天官来传手谕,苏寻接旨前往,很快便去到了宝殿之中。 此时,那玉帝正在饮茶,面前摆着一副棋盘,见苏寻来到,便说道:“苏君来的正是时候,且来同饮对弈一局罢。” 苏寻奉礼上前,执子与玉帝对弈了起来。 两人你一手我一手,很快,便在棋盘上落下了纵横交错的黑白方罫。 不一会,玉帝开口道:“当初苏君曾说那秦朝之事,当深思熟虑,朕还不以为意,却不曾想,如今苏君所言果然有理。” 当初,他和苏寻商议南瞻部州之事时,也曾问过苏寻的意见。事实上,玉帝也预料到了可能会出现如今的状况。但他没有料到的是,事情的演变会如此的激烈。 如今的状况,已经摆明了秦朝和天庭将会处于一种难以调和的矛盾之下。 这种矛盾,比昔年大禹和天庭的矛盾还要更加剧烈,甚至已经达到了曾经那颛顼帝“绝地天通”时的程度。 而颛顼帝绝地天通引发的后果是什么? 天怒而崩裂,降参天大洪水!方有后来女娲补天,大禹治水之事。 昔年人族险将覆灭! 虽然,嬴政还是留了最后的底线,以至于天道最终并没有降罪。可是天庭却不可能坐视不管。而且,始皇帝也不会就此停手。 看来一场大战,终究是难以避免了。 苏寻道:“此事乃定数,终将发生,人道欲立,战事亦在所难免,所余者只是结果如何。” 玉帝闻言,略微点了点头,道:“那嬴政所做之事,朕也钦佩的很,但不容规矩,必遭诛戮。今若嬴政今朝身死,则此事可轻易消解,人道亦会胜于往昔,如此可足够否?” 苏寻摇了摇头,道:“不够。” 玉帝问道:“如何不够?” 苏寻道:“嬴政聚九州鼎,有雄兵相助,方统一六国。然如今人族尚且涣散,南瞻部州并无齐心。既然他已决心去做,那不如便让他做的更彻底一些,以免日后再生琐碎。” 玉帝想了想,觉得苏寻此言却也有礼,片刻后,便说道:“如此,便依你所言,但今嬴政有九鼎,亦有蚩尤相助。若纵容下去,日后成事,必会引来惊天动地的大乱。届时三界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该当如何?” 苏寻道:“若到那时,天庭自有四御大帝,可前往亲征。” 玉帝又问道:“那苏君该如何处之?” 苏寻叹了口气,道:“嬴政立的是天人像,则我当遵循天人道,若我今为金阙玉晨大帝,则相助于天,绝不偏袒,何况遑论是我,便是诸子百家未必也都会认同嬴政的所作所为。” 得到了苏寻的许诺,玉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为其斟满了一杯茶,道:“如此,朕便放心了,苏君创道,乃道门重事,朕亦会全力相助。” 苏寻微微点头,将茶水一饮而尽,不久后告辞离去。 苏寻知道,嬴政立自己的雕像,无异于是让自己无法在明处轻易插手此次的天人争端。 他的天人道虽然是为了调和天人,可也决不能因人道示弱便偏袒人族,这也是为什么玉帝今日与其对话时,言语中少有的存在些许质问的缘故。 毕竟在此之前,苏寻已经放出了一个蚩尤出去。虽然此举玉帝也知道,并且默认。 一个蚩尤,即便加上九鼎,玉帝也自认为能压制得住。 但若是临大战之际,苏寻再弄出什么其他的大神通者,甚至是让人道完全倒向嬴政,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不过苏寻也的确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也想看一看,嬴政到底会做到怎样的结果。 是真的有功盖三皇,德披五帝的能力,还只是单纯的口出自大之语。这,也是苏寻很想看到的事情。 而在接下来的时日中,嬴政果然并没有让三界那些有心关注之人失望。 在继始皇帝之位后,很快,一系列的政令便分布了下去。 废封国,立郡县; 书同文、车同轨; 统一货币和度量衡; 修灵渠、改长城、严刑峻法等等…… 一系列的政策,让南瞻部州产生了极大的动荡。这些政令,虽立于人,但也很大程度的影响了秦国无数普通黔首百姓的生活,即使这些都是利于万代的政令,但在当时却引发了不少的动荡。 幸好的是,最终局势还是勉强稳住了。嬴政,看似也坐稳了“皇帝”这个位子,天庭也始终没有降下任何责罚,这让方士们都松了口气。 然而还没等方士们放下心来,始皇帝终于开始了他真正的目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 捣祭祀 咸阳宫中。 此时,宫中只有始皇帝和姜黎二人在。距离嬴政称帝,也已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中,南瞻部州气象大变,一方面由盛至衰,另一方面,却又从衰相中浮现出了一丝丝的生机。 始皇帝的政策利于万代,但对当代,却毫无疑问是一个打击。这就造成了,人道的根基在确立,但是人道气象却在衰弱。 对于这一点,他也知道,可是他却等不及。人生有限,何况自己如此做,也就早已经决定了不可能等太久的。 “胡人那里应对的如何了?” 面向姜黎,始皇帝问道。 姜黎道:“灭的灭了,降的降了,四夷都已平定。” 始皇帝眼中浮现出了赞赏:“不愧是兵主,我最为担心的,便是趁此中原动荡,外族有乱。想不到竟如此简单便移除了朕的心腹大患!” 此时,始皇帝虽然统一了六国,可是外族的侵攻仍然是一大难题。 尤其是那匈奴,地处北方,所在极寒冰冷,但其本身是游牧民族,袭扰令人厌烦,却偏偏难以攻取。对始皇帝来说是一个极大的麻烦。 当年商朝的灭亡,有一大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外族的缘故。而如今始皇帝当然也不想秦朝重蹈覆辙。 却想不到,如此麻烦的匈奴,竟然这么轻易便被姜黎平定甚至都没有翻出一个浪花来。这,不得不让始皇帝感到钦佩。 然而,姜黎却道:“外族虽然平定,但是,是否真的就此安宁却还未可知。” 始皇帝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此话何意?” 姜黎道:“我曾闻商朝时,也曾数次大败东夷,甚至将其几近灭族。但商末时,东夷却又死灰复燃,多次耗损商朝国力,最终方才被姬发所灭。” 始皇帝目光凝重:“你的意思是……” 姜黎道:“匈奴虽灭,但却未必会就此平息。” 始皇帝道:“最近大秦境内,也多有灾害。蝗灾,洪涝,大旱,甚至是地震都有过两次。” 姜黎道:“还是得做好准备,虽然现在并没有真正引发战争,但那也是迟早的事情了。我闻嬴政你给方士下了命令,让他们到处寻求不死药,此事可真否?” 始皇帝摇了摇头,道:“他们是不会给朕寻找不死药的。” 姜黎道:“他们没有,但是我却有。嬴政,你可想要否?” 始皇帝闻言,看向姜黎,目光浮现出几分炽热:“当然想要。若朕能够延寿万载,就算到了危难的关头,只要还有退路,又何愁人道不立?” 姜黎道:“既然如此,你大可以把秦朝交给我。只要你将秦朝交给我,那我就能找来不死的方法给你。否则就算你真的得到了长生不老,也是毫无意义的一件事情。” 始皇帝看向姜黎,他明白姜黎所说的话。即使真的他能获得长生,但若天要他亡,他也仍旧不可避免。除非甘愿放弃“皇帝”这一身份。 他看着姜黎,半晌后,说道:“既然如此,那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朕愿与大秦共存。” 姜黎见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好。如此方才能证明,我的决定并没有错。如今大秦境内,已经灾难横生,既然如此,何必再畏手畏脚,不如凝聚实力,一决胜负才是。反正根基已经埋下去了,就算真的败了,料此生也无憾也!” 始皇帝与姜黎对视,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激动之色。 是的,此时终于也已来到了。 …… …… 从这一日之后,始皇帝开始了更加疯狂的举动。 他先是遣方士到处寻仙访药,由咸阳东行,沿途求仙拜神,但仙神都知道秦朝如今已经是千疮百孔,如何还可能赐给他不死药? 更何况,不死药就算对仙神来说,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物事。 于是,对嬴政的请求,仙神只是冷笑,并没有丝毫回应。但他们却没想到,正因为他们的不回应,以至于始皇帝借着这个借口,做出了捣毁祭祀之事! 仅仅半年,除秦国意外的六国正神祭祀,尽皆被捣毁。 始皇东行,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正神祭祀,尽皆被覆灭! 转而,始皇帝开始借口统一祭祀,将秦朝的“八神”制度归于一统。 所谓“八神”者,分别是:天主、地主、兵主、阴主、阳主、月主、日主、四时主。 这些神祀,除了“兵主”以外,其余的都是天地气象,并没有真正的正神。因此始皇帝这一举动,将三界神灵尽皆得罪了! 也因此,每到一个地方,方士便胆战心惊,甚至在路途中有不少都惊而猝死的!因为,秦始皇这是在断绝他们的信仰。 不止方士如此,就连昔年的六国贵族,也都大为胆战心惊,觉得始皇帝这一行为,简直就是在作死。 这和撕破脸,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天道”并未降罪,那是因为,始皇帝此举只是捣毁正神,针对的乃是天庭。那八神正主,都代表了“受命于天”的含义。 可是即使如此,天庭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先有称帝,再有捣毁祭祀。可以说,始皇帝已经天庭得罪死了! 于是,终于在始皇帝南巡到湘水时,天地引发了莫大风浪,其时龙舟将倾,始皇帝在大风浪中,竟将玉玺投入湘水之中,并令风浪止息。 那玉玺在湘水中光芒大作,风浪终止。始皇帝遂平安入湘山,旋即大怒,立时征发三千刑徒伐光湘山上的树木,拆除祭祀,并给山体涂上赭色,以示对湘水之神的呵斥。 由此,天庭正神的祭祀几乎被断绝。而在这一时刻,天庭的反击也来到了。 仍旧是之前的那一套。瘟疫、地震、洪涝、旱灾、蝗灾,所谓的“自然灾害”层出不穷,络绎不绝。但这些灾害,对百姓的伤害却是实实在在的。 一时,百姓民怨沸腾。 而在这时,始皇帝却再次逼问起了方士。 这一日,始皇帝将徐福等人召来,呵斥道: “山东六国的仙神尽皆拜过了,但都不曾求得不死药。不止如此,还引发了天灾滚滚。可见六国正神都是伪神!你等还有何话可说?”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战起 众方士被始皇帝如此呵斥,尽皆惊悚。正神祭祀被拆除,如今的他们哪还有仙神可依附? 若是没有姜黎,或许嬴政还会相信这些方士几分。但如今,他已然是杀意凛然! 面对始皇帝的杀意,众方士冷汗淋漓,唯有那徐福勉强说道:“禀陛下,国内既无正神,料想唯有海外仙山方才有神迹可寻。不如陛下派我前去搜寻,必然将不死药带回来进献给陛下!” “嗯?” 嬴政看向诸多方士。 其他方士也都说道:“不错,国内都是伪神,料想只有海外,才有真神。我等愿意冒死前往!” 嬴政看着众方士,想了想,道:“要去可以。但若找不到,又待如何?” 徐福道:“若找不到,愿以死谢罪!” 嬴政冷笑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让你去寻找。” 众方士如遇大赦,俱都逃也似的下去了。 离去后,卢生对徐福道:“徐兄,陛下让我等去寻不死药,该如何是好?” 在私底下,比起卢生的谦逊,候生则更为焦虑,骂道:“这疯子要死,何必要拖上我们?他针对仙神,可是我们也是人族!如何还不肯放过我们?” 宋无忌道:“别抱怨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死路一条了。徐兄,你看该如何是好?” 众方士都看向徐福,在场的数十个方士中,唯有徐福法力最深,即使仙神祭祀都断绝了,他仍然有法力傍身,似乎这是因为他也曾得到过诸子百家中阴阳家的传承。 徐福看着众方士,叹了口气,说道:“为今之计,只有以言语搪塞了。我闻几十年前,北俱芦洲为齐天大圣所荡平,北海重新出现了上古祥瑞鲲鱼,我们就往北海去,说被神灵阻路。那始皇帝就算再疯狂,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计策可行。” 众方士闻言大喜,都觉得徐福此话简直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一齐称赞道:“多谢徐兄!” 徐福看着众方士,眼底深处,浮现出了一丝无奈。 嬴政这疯子,真的可能会被此语所阻吗? 不止如此。以这疯子这样的行为来看,没准整个南瞻部州,都得被他拖死! 看来,自己也要早做准备了。 于是数日之后,徐福请命道:“欲求仙神赠不死药,须得诚心诚意,请陛下赐三千有慧根的童男童女,一同出海求拜,以示诚意。” 面对徐福的请命,始皇帝想了想,便同意了。于是从大秦各国处挑选了三千个童男童女,交付给徐福,让其带着出海。 徐福出海半年,回来一无所获,对始皇帝说:“禀陛下,北海有海神阻挠,我等无法出海,故而无处寻药。” 众方士随言附和。 哪知道,始皇帝闻言,竟然第三次东巡,亲设连弩,追杀大鱼,从琅琊,经成山来到芝罘。果然在北海处远远地见到了一只巨鱼,其鸣如鲸,巨大如山。 始皇帝搭弩,轰然一箭射去,那巨鱼当即被洞穿,发出了哀鸣。 当即,鲜血喷涌,整个天空似乎有一半都别血红浸染。 众方士惊慌失措,徐福却冷静说道:“陛下神威,今妖孽已除,我当即刻令童男童女前往寻仙!” 嬴政看向徐福,目光中带着几分揶揄,但半晌后,却竟然同意道:“好,你去罢。” 徐福如蒙大赦,当即带着童男童女出海了。留下旁边的卢生、候生、宋无忌等方士面面相觑,也想请离,但是始皇帝这一次却不允,说道:“如徐福找不来不死药,你等就一并等死吧!” 回咸阳后,众方士浑身冰冷,此刻他们也想到了,徐福一旦出海,就不可能回来了。 于是与其等死,他们干脆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逃! 当夜,他们便结连逃出了咸阳。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平日里守备森严的咸阳,今日却门庭大开,让他们都逃了出去。 卢生、候生等人逃出了咸阳,沾沾自喜,但又对始皇帝恨之入骨,便到处宣扬始皇帝刚愎自用,好大喜功,早已触怒天庭,必然迎来恶果。 始皇帝得闻之后,勃然大怒,道:“朕招收了文学方术士甚众,欲以兴太平,方士欲练以求奇药。结果他们费金钱以巨万计,终不得药,还到处诽谤于朕。那卢生等朕尊赐之甚厚,今背离于朕,他众侍奉仙神,足见仙神不过都是伪邪之徒,方士不过谄谀之辈,若任流出,必将祸乱大秦。” 于是当即开启了大搜捕,将大秦的方士、术士尽皆搜捕捉拿,那卢生、候生、宋无忌等人逃出还没多久,就被擒拿,复带到了咸阳。始皇帝下令将方书卜筮聚集到了咸阳宫外,先焚经卷,后坑方士。一时,天地尽在一片火光之中。 自此之后,南瞻部州再无方士。但始皇帝此举,亦造成了极大的损害。虽然并未焚烧医学、农牧等技术实用书籍,但是在百姓口中,却流露出了许多怨言。 不仅如此。 始皇帝此举,终于让人神之间到了决裂的边缘。 瘟部、雨部、火部等正神,有不少都私自前往南瞻部州,降下灾害。 面对这番情景,始皇帝却振奋九鼎之力,对前来散步灾害的大肆攻伐,致使仙神损伤惨重。 天庭,灵霄宝殿,众神震怒! 玉皇大天尊也面目冷然,看着下界的情况,半晌后,拂袖退朝。 始皇帝三十六年,天空出现“荧惑守心”的星相。 荧惑乃妖星,预示者始皇帝将崩,天下也将再次大乱。 此形象,让天下为之震动!三界仙神则都知道,玉皇大帝,动怒了。 果然,同年,秦国东郡天降一颗陨石,而陨石上面还铭刻有七个大字。 “始皇帝死而地分”! 咸阳宫中,嬴政看向殿下。 此刻,宫殿之下,姜黎、白起、蒙恬、李斯、尉缭等人尽皆跪在地上。 罕见的,平日里不遵礼节的姜黎竟然也愿意单膝下跪! 因为他虽然可以不遵理解,却不能不遵于“人”! 面对众臣,始皇帝只说了四个字: “是时候了。” 众臣与其相视,忽然,俱都大笑了起来。 次日,秦国各郡掀起叛乱,本来被灭族的匈奴竟然也不知从何处,再次冒出了头。他们打着无字旗号,所到之处势不可当,每个人更是刀枪不入,犹如神人一般。 而他们也并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连结成了一股军势,并且尽皆向咸阳伐攻。 所为的,只有一个目的。 斩杀嬴政! 一时,大秦各处都陷入到了一片战火之中。 第二百二十章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且说始皇帝惹来天怒人怨,大秦的国土之上,战火四起,烽烟缭绕。 很快,一座座郡县中,兵马聚集在了一起,仿佛有目的一般形成了一股极其团结的势力,如若一把利剑一样,声势大作,从南北两方,直向咸阳而来。 面对如此的叛乱,始皇帝并没有惊慌,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实际上无论是他也好,还是现在他手下的臣子们也好,他们都知道,这股叛乱其实并不是大秦中的国民引发的。 是“天庭”。 不久前,始皇帝彻底触怒了天庭。但是由于有九鼎的存在,天庭的灾害无法大规模地遍布大秦境内,并且自颛顼帝绝地天通以降,极大部分仙神也没有办法以神体降临人间,去干涉人间事务。 甚至就连封人间神,也都是依靠着短暂搭建的“金桥”的力量。 何况,退一万步说,就算仙神可以亲身下凡,但这个名头却不好。在百姓眼中,大秦就算再暴虐,那也是人族的王朝,而且统一了六国。再说始皇帝也没有明面上不敬仙神,反而处处敬天拜神,意图求得不死药,恭敬地很。如果仙神直言讨伐,那就不合情也不合理了。 天庭也不希望真的和人间鱼死网破,在人族永远地留下污名。 不仅如此,甚至,玉皇大帝实则也是想要看到人道拥有自己健全的力量的。但是,嬴政做的太过火了。 按照之前他和苏寻的约定,虽然,玉帝同意一步步的渐渐放权给人间力量,但如今的始皇帝,要做的却是将天庭的力量彻底赶尽杀绝,踢出南瞻部州。这件事情,哪怕是苏寻亲口提议,玉帝也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的。 而且,苏寻也不可能会如此的提议。因为他也始终认为,天庭在南瞻部州的力量是必要的。 不过,始皇帝能有此抉择,苏寻也是意料之中的。早在他放出蚩尤时,就已经做好了这个打算。这也是人道必须要去面对的一项抉择。 究竟是要反天,还是要顺天?苏寻相信,在历史的见证下,这件事情会迎来一个好的结局的。 但如今,大战却难以避免。因为始皇帝也好,玉帝也罢,两个人的观念终究是对立的。即使两个人不对立,天庭的仙神,和如今人间的“人”,也是相互对立的。所以面对如此,普通的手段已然是难以调和的。 唯有最终的“武力”,才能够彻底分出对错,决定好是退,还是让。 咸阳,姜黎看着自己麾下的八十一个弟兄,高声喊道:“兄弟们,我等曾经与公孙轩辕大战时,最终也是输在了天庭仙神的干预之下。如今,雪恨的时候来临了,而且这一战也将会是证明我等信念并无过错的一战,我等许胜,不许败!” 那八十一个弟兄纷纷大吼,发出了震天的声响。而在咸阳宫向北远望去,又何止是蚩尤和他八十一个弟兄? 远处,黑云缭绕,战阵络绎不绝,那是大秦的将士们!是白起、王翦、蒙恬、李信、蒙武等人率领的大秦铁骑! 同样鼓舞军阵,引发冲天士气的事情,他们也都在做。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名将,不仅仅是当世名将,即使是放在古往今来,也是一流的世间神将!而如今他们聚集在这里,在始皇帝的统帅下,在九鼎的见证下,要做的乃是,伐天! 咸阳宫上,秦始皇将手中的长剑拔出,斜斜地指向天际,道:“诸将诸士,为朕尽忠,为大秦尽忠,为人族尽忠的时刻到了。传朕令,大秦军发,与天地二府决一胜负!” 始皇令下,当即,整个咸阳内外,齐齐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大喊。 “战!” “战!” “战!” 战鼓擂起,烽火连天,怒吼冲霄。 一道道黑云从众将士所在的位置冲天而起,朝天阙出,似乎形成了一条巨龙的模样。那黑龙极具肃杀铁血,令三界仙神俱都心中震骇。 “不愧是大秦。” 三十三天外,苏寻看着南瞻部州升腾而起的杀伐气象,也不禁有些动容。 此刻的秦始皇,所代表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而是他所在的一个时代,以及他所在这个时代的一切人族。 虽然他的举动,不一定会得到“人道”的完全承认。毕竟他有伐天之举,打算将天庭割裂出去。这乃是一种极为偏激的举动。 就好像蚩尤一样! 可是,尽管如此,苏寻还是对他有如此的魄力而感到很钦佩。或许,有的时候“冲动”也是必要的吧。三界需要一场场的大变革,来推动世间这巨大的轮转,去变得更加契合“道”的存在。 此刻,北方,天兵天将也已经聚集到了云端之下。不过,此时的他们,或许比起天兵天将,“神人”这个称呼更类似他们。 因为他们如今都是凡人,并没有法力存在。 天兵天将自从下界,便都是以神体落入南瞻部州。他们的实力已远不如在天庭之时。不过即使如此,由于神体仍然能发挥出部分效力,他们仍旧每一个都可以称之为有“万夫不当之勇”。 而这些天兵天将,也并非是一般的天兵天将。 他们是雷部的兵将。 统帅他们的,乃是被称作“雷祖”的存在。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他的座下,五方雷帝,五方雷王,五方部署,五方元帅,二十四正神,三十六雷将,俱都在位! 雷部本就是天庭中,最掌杀伐,主发生万物,录善罚恶的一部。而如今更是倾巢而出。一位天尊,五方雷帝! 可以说,即使是当初北俱芦洲妖魔最鼎盛时,天庭都没有出动如此巨大的阵仗。 哪怕是杨戬反天,雷部也只不过是出了三十六雷将罢了。可以看得出,这一次,天庭也是动真格的了。 北方的军势是由雷部仙神出动的,而在南方,则是由太白金星主掌的群星。 其中包括:北极星君,五方星君,七曜星君,五斗星君。至于麾下的星官,也是不计其数。 虽然从整体实力上来说,太白长庚星统领的群星似乎比雷部要弱很多。而且,也并没有真正地开始攻伐。 是的,他们更多的是在保存实力,起到一个威慑的作用。 但谁也不会保证,他们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发动军势,两面夹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冲阵 下界,北方。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看着咸阳所在之处的冲天气象,也是面色有些凝重。 与众神一样,他在南瞻部州,由于“绝地天通”的影响,他乃是正神,受信仰的缘故,其力量也被削弱了许多。 但即使如此,他被称作“天尊”,足以看得出他亦是极强的大神通者。 可是此刻的他,看向那咸阳宫时,竟然感受到了几分危险。 “天尊,我等是否要全力攻伐咸阳?” 旁边,有五方雷帝问道。 那五方雷帝,乃是东方轰天震门雷帝、南方赤天火光震煞雷帝、西方大暗坤伏雷帝、北方倒天翻海雷帝,以及中央黄天崩烈雷帝。 他五方雷帝,所掌控的权能便是天雷、地雷、水雷、神雷和社雷。 民间所说的“五雷轰顶”,便是指这五雷。由此可见,五方雷帝也都是非同小可的存在,只是平时大都不会亲动。 但如今,却都被派到了这里。 面对五方雷帝的询问,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微微摇了摇头,道:“勿要全力进攻,那嬴政已经疯狂了,我等的军势在这里做出佯攻,秦朝就会不断地产生动乱,百姓也会闻风而动,弃暗投明。” 五方雷帝闻言,皆遵命,但却有二十四雷神疑惑不解:“我等尽出,若要攻灭咸阳,轻而易举。为何不全力出攻?” 面对询问,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只是轻叹了一声,随即说道:“只要人道动荡,嬴政必死。我等何必要与将死之人一般见教,何况,人皇岂是那么好杀的?” “人皇!?” 众神听闻,皆心中一惊。 那嬴政,已经足以被称之为“人皇”了吗!? 虽然他自称皇帝,但足以被称为人皇的,无一不是有大功绩者。至于那“三皇五帝”,就更是非铭刻天地的存在而不能。昔年大禹治水,铸造九鼎,都不能被称为“三皇五帝”,难道如今的秦始皇可以? 众神心中开始沉重了起来。若如此,恐怕这一战,绝非是那么简单的了。 毕竟,其他人他们不知道。但是那颛顼绝地天通时的场景,如今很多仙神还历历在目。 那真的堪称是“毁天灭地”。而且,也是记忆中玉皇大天尊第一次勃然大怒。 幸好的是,如今的始皇帝,还没有做到那种程度。 想到如此,众神稍稍放心了一些。 然而,还没等他们安心下来。忽然间震天响的声音传遍长空。 紧接着,那咸阳处的“黑云”,突然咆哮了起来,连接成了一片片滚滚的气象,如若一条黑龙般,狰狞咆哮着。 朝北方众神席卷而来! 轰隆隆! 天地似乎在发出巨响。那咸阳处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战马嘶吼,鼓声大作,喊杀冲天。 “报!” 当即,有雷部战将报道:“那嬴政集结了数十万大军,向我方所在的位置侵攻来了!” 此言一出,众神当即震惊。 “此话当真?”五方雷帝皆不敢相信。 那嬴政岂敢如此!? 自己众神,还没有去攻打咸阳,结果咸阳反而先打来了?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有些诧异:“数十万大军?” 嬴政哪儿来的那么多军队,莫非是让秦朝的所有军士都倾巢而出了么? 难道他不怕长庚星君趁势攻取咸阳? 但是,很快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就知道,这是一个事实。 那黑龙侵吞而来,气象愈发的狰狞,大地震动的声音也愈来愈炽烈。虽然不知道嬴政是否御驾亲征,但是九鼎的力量,也赫然混在战阵之中。 “怎么办?” 众雷王、雷帝问向天尊。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思索片刻,随即道:“退!对方挟锐气而来,不可硬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起士气消去,再做决定。” 众神闻言,不由得心中有些郁闷。但是此乃天尊之令,想了想,也唯有遵守! 于是,始皇帝下令战阵前进,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便下令后退。一直真的退出到了中原之外,到了那原本匈奴所在的位置。 众神不由得都开始有些怨气,而大秦铁骑则一路收复失地,安抚百姓,士气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壮大。 但即使如此,始皇帝却仍没有就此停下。 很快,雷部众神便又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始皇帝收复了失地之后,没有善罢甘休,仍旧集结军队,继续向北方讨伐而来。而其所奉的亦是“北击匈奴”的大义! 果然,不久后,那条“黑龙”便再次狰狞咆哮了起来。 “唉。”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眼中闪烁出了一道无奈,随即,便是坚决:“既然他要战,那便战罢。” 此话一出,雷部众神纷纷响应。 虽然这些时日不久,但是他们被步步紧逼,心中早已有了怒气。 身为天兵天将,被一堆凡人逼到如此地步。就算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不发令,他们也早就按捺不住了。 但是,唯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心中却很是酸楚。 他本不想打这一仗的。 自己雷部众神,所为的乃是降妖除魔,赏善罚恶。虽然,也是奉天命行事,难免会做出天罚之举。但是,他自己却仍不想对凡人动武。 尤其是,那大秦铁骑之中,也有不少,都是曾信仰他的人。 身为道教神,他更不想挥剑人族。何况若真的让人族损失重大,那岂非也是得罪了金阙玉晨大帝? 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打! 因为他知道,玉帝在看着呢。他不可能不战就退回天庭去。 与此同时。 始皇帝在临近千里处扎营,次日,白起、王翦、蒙恬等人,则在姜黎的指挥下,出到军阵之外,发出了最后的军令。 “众将士,众弟兄。为人族而战的时候,到了!” 姜黎拿起了手中的长刀,而回应他的,则是众君将的嘶吼声。 “杀!” 众人纷纷怒吼了起来,就连他们的坐骑,也咆哮了起来,向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所在的位置扑去! 五方雷帝见状,也纷纷指命天兵天将,手中各持神兵,齐声道:“奉天奉道,诛灭暴秦,杀!” 顿时,天兵天将也化为了一股洪流,朝那黑龙淹去。 很快,两股军队轰然撞在了一起!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惨烈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从秦国的北方边境处响起。天空之中,赫然间两道气流对撞崩裂。 只听到,战马的哀吼,兵士的咆哮。秦国将士和天兵天将砍杀在了一起,剑来斧往,刀枪碰撞!紧接着…… 噗嗤! 是兵刃刺入肉体的声音。 原本天兵天将都很有自信,因为他们虽然如今下凡,没了法力,但是神体还在,刀枪不入。而且雷部的天兵天将也是训练有素,阵法规整。他们自认为如若和秦军碰撞,当如摧枯拉朽一般! 可谁知道,的确创世摧枯拉朽,却是秦国的将士摧枯拉朽一样,轰然间将那天兵天将的洪流撕破了一道口子! 那黑龙狂吼,此刻其利爪和獠牙也展露了出来。 是的,天兵天将遭受到大秦铁骑的冲击,竟然一瞬间,就被破开了。原本刀枪不入,被称作“神人”的天兵天将,竟然在大秦铁骑之下,被斩杀的血肉模糊! 很多天兵天将临死之时,都不敢置信。自己明明有神体存在,为何会被凡间的将士所斩杀? “不好,这军阵之中有一股煞气!” 五方雷帝齐齐察觉到了一样,顿时怒吼了起来:“全军回撤!” 那雷部三十六将连忙拔起座下的铁骑,意欲回转战马。 但此刻已经晚了。 只听到一声狂笑,紧接着,他们入耳出现的竟然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哈哈哈哈……雷部的神将,好久不见,如何见面就要走?不如留下叙旧一番罢!” 从那大秦铁骑之中,一个手持长刀,座下食铁兽的汉子奔驰而出。 其身后,跟随着的是他八十一个弟兄!那八十一兄弟,每个人身上都缭绕着血煞肃杀。 “蚩尤!!” 不少神将,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这汉子。 他们眼中都是不可置信。那三十六雷部神将,大多都曾与蚩尤见过。昔年蚩尤战败,被绑入地府时,有不少甚至曾鞭打或是驱策雷电劈斩过他。 而如今,身上带着一片铁血,双眼绽放乌光的他,竟然会出现在大秦铁骑之中。 再看看那训练有素的大秦铁骑,何尝不是继承了蚩尤当年的杀阵!? “撤,快撤!!” 雷部的神将、仙官们都是一惊,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如今又没有法力。那他们要如何与蚩尤对战? 更别说,论人数,也是大秦一方占优! 然而…… 蚩尤这只奇兵,在九鼎的遮掩下蛰伏了这么多年,即使是在统一六国时,也只是暗中出手,并没有直接露面。如今甫地出现,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轰!! 那蚩尤擎起长刀,首先单骑冲入到了雷部战将的阵列之中。 那雷部三十六战将,也个个都是法力高深,神通广大的存在。即使如今法力受到限制,却也不像普通的天兵天将一样,完全失去力量。 可是,他们的力量,在蚩尤的面前却微乎其微! 仅仅一个照面,三十六战将,就有足足十一位,被蚩尤斩杀! 鲜血喷涌,头颅飞射。雷部战将看着自己无头的身躯,目光及至涣散之前,都是愕然。 自己就这么死了? 除了庞刘苟毕、邓张辛陶这等实力强大的,尚可以规避两招,其他人面对煞气凛然的蚩尤,竟然连一招都走不掉! “尓敢!!” 五方雷帝大怒。 那三十六雷部正将,都是它们的属下,也是跟随他们征战无数年,斩杀过无数妖邪的,赫赫有名的神将。 而他们,如今竟然在蚩尤的刀下,被屠戮着。 这令他们痛心不已,睚眦欲裂! 当即,五方雷帝也不顾大秦的锋芒毕露,齐齐拿起了神兵,操纵起了五雷,轰然向那蚩尤砸了过去:“魔头蚩尤,罪不容诛,受死!” 轰隆隆!!! 五雷齐发,齐齐砸到了蚩尤的身上。 “喝!” 蚩尤大喝了一声,浑身肌肉虬结。那五雷如若水柱一般灌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滋滋留下青烟,令他也感受到了无比的痛楚。 可是面对如此痛楚,蚩尤却浑然不惧,哈哈大笑:“久违的五雷轰顶,来罢,再与我大战一回!!” 纵食铁兽,也舍弃了残存的雷部正将,猛地向那五方雷帝冲了过去。 五方雷帝见状,知道此刻已退不得,唯有一战。他们纷纷拿起手中的神兵,齐声怒喝道: “天雷保劫!” “地雷节抵!” “龙雷役灾!” “神雷杀威!” “社雷伏气!” 那五方雷帝振奋神通,一拥而上,与蚩尤顿时大战了起来。 蚩尤虽强,但五方雷帝亦非同小可。他们乃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座下的五大雷神天王。可并非镇天元帅那般的守门将,乃是真真正正的雷帝。 昔年黄帝战蚩尤时,他们五方雷帝,就曾助黄帝擒拿过蚩尤。 如今一齐出手,虽因绝地天通的缘故,法力不如鼎盛,一时之间落在下风,但是蚩尤也很难迅速的斩杀这五人。 可饶是如此,蚩尤持刀所向披靡,且根本不顾自己是否受伤,力求要斩杀五人。因此,很快他五人也都险象环生。 “魔头休得猖狂,我等也来助阵!” 见到五方雷帝有些招架不住,雷部正神座下的元帅、护法天君、雷王也都齐齐出手,向那蚩尤打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呼喊出声。大秦一侧,也有李信、蒙恬等战将策马奔上,反向他们杀来:“姜将军我等也来了!” 那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更是对剩余的雷部正将紧追不舍,呼喊着当年九黎阵斩的口号。 一时,雷部的天兵天将,完全被压制住了。 雷部的主帅位置,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见状,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拿起手中的金光如意,轻轻一抖,当即化作了一把斩妖神剑。 嗡!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周身,散发着淡淡地微光。 他动法力时,不像那五方雷帝一样震天慑地,但这一瞬,正在与五方雷帝交战的蚩尤,却面色一变。 就在这时。 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雷祖,要来与朕一战否?” 雷声普化天尊闻言,当即目光一闪,看向大秦的主阵处。 在那里,始皇帝赫然在战车之上。 而在他的周身,则环绕着九道气象。 那九道气象,时而变换成山川大河,时而变换成祥瑞异兽,时而更是变换成社稷气象。 那是……九鼎! 那更是“人皇”的象征! 此刻,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始皇帝,却超脱了“天子”的命格,其运相,达到了“人皇”,甚至还在不断地攀升着。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眼中闪烁出了几分惊讶:“你将自己融入到了人道当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亡魂 面对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讶异声音,始皇帝却面色不变,只是淡淡地说道:“要战便战,不战,速退!” 喊杀震天。 但始皇帝的声音,那普化天尊却清晰可闻。 他知道,这一刻,始皇帝的确已经拥有了与自己一战的底气。而且,一旦两人开战,始皇帝很可能会成为最后的胜者。 当然,若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全力以赴,那人族也会伤亡惨重,甚至会就此一蹶不振。可是若是如此,那就全完了。 不但会得罪惨金阙玉晨大帝,同时,也会让天庭迎来重创。 这样的后果,普化天尊无法接受。而且,他也未必真的能出手。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看向始皇帝,问道:“嬴政,你可知道如此做的后果?” 顿了顿,他又说道:“即使我现在不杀你,你也已然是将死之人,将自己的命格融入人道,却妄想逗留在三界。不只是天庭,‘天道’也不会允许!你大秦的国运在衰败!!” “而且,你倾巢而出,难道你不要你大秦南方的国土了吗?” 面对雷声普化天尊威胁的话语,嬴政没有回答,而是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顿时,一条黑龙从他的周身环绕而出,发出怒吼! 黑龙之后,则隐现有玄鸟、麒麟、鹓雏、天鼋等瑞兽。 这一瞬间,嬴政本人似乎在消失,而普化天尊所看到的,则是一把锐不可当的气象。 始皇帝,已表明了态度! “……撤!”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天尊,我等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那五方雷帝不甘,但话还未说完,那蚩尤便陡然长刀一挥,伤到了他们。 “速撤!”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再次说道,与此同时,当先掉转坐骑,向后撤走。 他一撤走,五方雷帝只能沉沉的叹了口气,同时下令撤退!顿时,雷部众将皆如潮水一般,向后退去。 事实上,雷部的神兵神将有不少早已经被大秦铁骑的气势震慑,已无战心,但他们毕竟是雷部的神将,自然不可能临阵脱逃。 而如今,天尊下令,自然再也没有斗志,纷纷撤走了。 可是,虽然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下令撤退,大秦的铁骑,又岂能善罢甘休? 在蚩尤等将士的追赶下,大秦的铁骑,开始对雷部的天兵天将进行追杀。 而这,注定将会是一场惨烈的屠杀! 秦军,不要俘虏。 他们要做的,就是追赶,挥刀,斩杀! 原本,虽然处在下风,但天兵天将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可如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下令撤退,在铁骑之下,他们却如若被砍瓜切菜一般,根本没有“且战且走”的能力。 一时,这里尸堆成山,血流成河! 在大秦铁骑的追赶下,天兵天将损伤了大半,雷部三十六神将死伤了二十七位,正神死伤十三位!连雷王,都有一位被白起所斩杀! 甚至还不仅如此,那五方雷帝,在蚩尤的紧追不舍之下,也有两位,丧生! 很快,秦军大胜,将雷部的天兵天将,直接赶出了南瞻部州! 不过,虽说如此,秦军也不是毫无伤亡的。 大胜而归的秦军,并没有摆宴庆贺,而是为死去的人进行哀悼。 这一战,毕竟是迎击的天兵天将。大秦一方,也损失了数万精兵。 这数万精兵,大部分,都是跟随了始皇帝几十年的老兵老将。 不仅如此。 大家都知道,虽然明面上,是天兵天将大败而归,大秦铁骑赢了。 可是,实质上却并非如此。 天兵天将虽然输了,死伤不少。但他们仍旧是仙神,所付出的代价,顶多也就是“经由轮回一遭”罢了。 甚至,可能许多天兵天将,根本不需要入轮回,便可重生! 但大秦的兵士呢?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一旦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甚至由于是和天庭作战的缘故,连地府,轮回都入不了,彻底的魂飞魄散! 毕竟,人和仙不一样,人道和天道也不一样。如今的人道,还没有真正的完善,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融入到“人道”当中的。 这一战之后,始皇下令,祭奠亡者七日七夜,亲自为其唱起哀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 太极宫中,苏寻叹了口气。 他轻轻抬起衣袖,当即,无数点微光,从南瞻部州的气象之处升腾而起,缓缓地落入到了他的衣袖当中。 这些微光,乃是大秦兵士、战马的魂灵。 当然的,地府和轮回不能接受他们。而他们,也的确没有资格融入到“人道”当中。 不过苏寻却不能让他们就此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将这些魂灵收入到衣袖之后,苏寻亲自前往了一遭地府,找到了酆都大帝。 那酆都大帝见到苏寻,就叹了口气:“苏君,你可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啊!” 他开始有点后悔了。 后悔当初答应苏寻的要求,把蚩尤放出去了。 因为不久之前,在苏寻来到之前,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亲自上门,对酆都大帝大发雷霆。 面对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的怒意,酆都大帝也只能沉默。 他能说什么? 那蚩尤本就是归他管的!如今蚩尤离去,他却没有告诉雷声普化天尊。以至于,雷部众神死伤了这么多的部下。 虽然这些众神,可以经由地府,重新复生。 但损失的法力和修为,却是真的损失了,除非转为鬼仙,否则就算是五方雷帝这般存在,也要重新不知多久。 苏寻见状,微微摇了摇头,从衣袖当中拿出了一个葫芦:“陛下,这是我自受封以后,跟随师父,到如今炼制的九转金丹,一共有一万一千八百零三枚,其中也有许多,是师父亲赐。” 酆都大帝一怔:“苏君,你这是……” “还望代为交付给普化天尊,与我表达歉意,虽微不足道,也当弥补三分。”苏寻说道。 酆都大帝沉默了片刻,随即接过葫芦,道:“好。” 苏寻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事,恳请陛下。” “何事?” 苏寻道:“乃人族阵亡的将士之事。” 酆都大帝听了,并没有惊讶。因为他知道,苏寻一定会这么做。 可是面对如此,他却摇了摇头,叹道:“此事,恕难答应。苏君,你应当知道,即使我不顾天条,答应了此事,但他们也未必会愿意进入轮回。” 苏寻闻言,顿了顿。 不错。 他能感受得到,自己衣袖当中的魂灵,虽然已经落到了如此下场,但却仍旧蔓延着战意和忠诚。 他们如有意识,是不会愿意入轮回的。即使勉强入了,到时候,也只会重蹈覆辙,来生再成为秦军,与天庭为敌。 所以这一次,酆都大帝绝不会轻易答应苏寻的要求。 苏寻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道:“如此,叨扰陛下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悟空和哪吒 苏寻回到太极宫中,看着南瞻部州凌乱的气象,眼中浮现出了一丝叹息。 如今南瞻部州会如此,虽然乃是必然的定数。但是,不得不说,其中也有自己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他也非草木,对于南瞻部州如今出现的乱象,心中也有许多复杂的情感。但是,正因为他如今了解的太多了,所以有的时候,不得不将目光看的更加长远。 世间是一个不断轮回的苦海。而如今南瞻部州发生的事情,便是一个必然的改变。如果不发生这些,未来人族也只会不断地重蹈覆辙,重复以往的无奈。 人族当自立,这并非是一个人可以帮助他们的。佛祖做不到,玉帝做不到,他,同样也做不到。 所能做到的,唯有去加以引导。 苏寻去到院子中,手指轻轻点在土地上,那土地处,当即有几道灵光隐没。 随即,片刻后,一棵幼小的树苗从中缓慢地生长了出来。 那树苗很快,便在苏寻的法力之下,在太极宫的院子中长成了一棵巨树,枝叶蔓垂,向四周散开。 苏寻轻轻拂袖,衣袖当中,无数光点漂浮而出,落在了那可巨树的叶子上,渐渐地,竟然形成了一颗颗果实。 那些光点,当然是大秦与雷部天兵大战时,死伤的兵卒。苏寻将他们挂在树上,则是利用这法力,让他们可以在树上维持不灭。 不过,他目前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让这些转世,虽然苏寻也做得到,但他绝不会现在去做。即使真的要让他们重复轮回,也得等这场大战结束之后再说了。 苏寻所做的这一切,梅兰竹菊四仙女在庭院外都看在眼中,她们眼中浮现出了几分疑惑,不知为何苏寻要如此做。 不过,这也是正常的。这四仙女,本就是苏寻点化梅兰竹菊而成的,并非是人,当然也无法理解很多有关于人的感情。 只是跟随苏寻久了,她们却也知道,如今的金阙玉晨大帝与平时似乎有一丝丝的不同之处。 就在这时,一声猫叫响起。紧接着,庭院远处的角落中,一只银黑相间的斑狸出现,苏寻转而看向那斑狸,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善意。 他旋即站起身来,吩咐四仙女,同转回养心殿。 …… …… 在大秦与天庭针锋相对时,且说那花果山,却并没有遭受到南瞻部州气象的影响。 虽然,美猴王孙悟空占据了北、东两大洲,并且因为那竭国和罗刹国的缘故,其在西牛贺洲的影响力也很大。不过,偏偏在南瞻部州,对其了解的人却还不多,仅仅是当做传闻神话故事一般,有些许听闻。 对于这一点,孙悟空当然也并不在意。事实上,他也知道,南瞻部州不同于其他三大部州,其中的势力盘根交错,复杂至极,而且隐居的仙神、贤人也往往超乎想象。 别的不说,且说那惠施、庄子等诸子,虽然似乎没有什么法力在身,但是对“道”的理解,却不在任何神通法力者之下,甚至犹有过之。那庄子的所言,更是让悟空有一种面对师父的感觉。 而且当初悟空察觉自己生心猿时,去到南瞻部州,也曾得到过一个妇人的指点,那人的实力深不可测,恐怕也绝非自己能想象。再加上如今南瞻部州的气象凌乱,和天庭对立,晦明难辨。 所以,对于南瞻部州,他并不着急,只是在暗中关注,而并没有任何想要插手,或是现在介入的想法。 不仅如此,悟空还察觉到了龙王似乎对南瞻部州很有想法,于是,暗中警告了那四海龙王一番,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惹火烧身。 毕竟,且不说龙宫和花果山如今的盟友身份,就算是看在龙女的份上,悟空也不希望龙王现在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而今日,花果山上,仍是如往常一般的一片欢乐。此时花果山猴族面对其他国度的流通已是轻车熟路,日夜都有商业往来,每天都有新奇发生。 甚至,花果山上,如今已然是楼阁遍地,馆铺络绎不绝,做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专门研发新鲜事物的机构。 齐天大圣府中,悟空看着眼前那丸子头的童子,笑道:“怎么样,俺这花果山可还不错?” “不错,不错!大圣哥哥你这花果山好玩极了。就连天庭和你这里比起来,也有些相形见绌了。” 那丸子头的童子正是哪吒,此刻,哪吒正在把玩着手上的小玩具,这些玩具,都是花果山从其他国度运输来的,各种千奇百怪,什么都有。饶是哪吒好玩,但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物事,一时玩的开心不已,不亦乐乎。 看着这哪吒,悟空不禁暗笑:“这小童子,看来不只是长得小,心性也如此可爱。这些玩具就这般的沉迷!”浑然忘记自己刚接触这些时,也玩耍了好一阵子。 哪吒玩了会,道:“不过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大圣你搜集到的那些话本故事,其中讲述的当真有趣得很。” 花果山既然流通各国,对于很多乐趣之物自然也不会放过。其中话本,便是很有趣的物事。其中有许多有趣的故事,甚至还有哪吒自己大战九十六洞妖魔的传说,虽然也有许多和事实差距甚远,但也甚为有趣,也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悟空说道:“那话本,乃是以南瞻部州诸子百家中‘小说家’而衍生的,记录民间街谈巷语,并且制作成书。虽然那小说家在青羊中被认为是不入流的学派,不过俺还是觉得甚有意义,故而留存了下来。” 哪吒闻言,道:“南瞻部州?最近那南瞻部州,可是生了很多不太平的事情。听闻连那雷部的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长庚星君都亲自动身,前往镇压。” “哦?此话当真?”悟空目光一闪。 天庭出兵,并没有明面上出动,都是暗中操作的。虽然悟空能够有所察觉,但他也没想到,竟然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太白金星亲自前往。 第二百二十五章 杨戬阻路 要知道,先不说那太白金星,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既然被称作“天尊”,可想而知,其实力之强大,就算是悟空自己,也着实没有什么把握能够战胜其。 可是他却动身了。 而且从前不久南瞻部州的气象看来,很有可能,他还战败了! 这,就有点值得捉摸了。 “天庭为何要出动那么多人,去打南瞻部州?俺这齐天大圣明明都没有得到消息。”悟空问道。 哪吒听到悟空询问,也是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反正我没什么兴趣。原本听说是在南瞻部州,又有仗可打,我还以为是降妖除魔,本来想去掺上一脚,谁知道听说是要和秦人作战,而且还鬼鬼祟祟的,便没有兴趣了。说起来,我那结义大哥也在南瞻部州,好久没有去见过他了,可惜父王严令我如今前去,不然,当真要去拜访一番才是。” 这原是天庭的机密,但到哪吒嘴中,却早已将悟空当做自己人,自然不会有什么遮掩隐瞒的,便将事情都一股脑儿的告诉给了悟空。 悟空听闻之后,目光转了转,天庭暗中做了这么多举动,竟然是要和秦人打仗,这着实让他心中有些觉得怪异,回想起曾经在三星洞中师父说过的话,不由得犹豫了一番。 “莫非,南瞻部州正在孕育着师父曾说的‘道果’不成?若如此,倒是真当去看一看……” 想到这里,悟空也没什么兴趣陪哪吒了。找个理由,便先离开,让哪吒自己与花果山中的猴子猴孙,凤凰麒麟玩耍。悟空自己,则先前往水府,去找了龙女,对龙女说了此番的事情。 那龙女闻言,道:“如今南瞻部州多有险恶,你此去,我着实不放心。” 悟空道:“俺只是暗中前去,观摩一番,绝不生事。何况俺的这身本领,三界中能随便留下俺的却也不多。” 龙女迟疑了一会,道:“既然如此,我便随你一同前去罢,也好有个照应。反正最近玉面狐狸她们也在花果山中,山中事务也已运转有序,我等离去几日,也当无事。” 悟空想了想,便同意了。的确,虽然自己实力更强一些,但论做事,毕竟天性还是有几分猴急的,不如龙女沉稳,一起同去,也更加稳妥一些。 商定好了以后,两人便也没有做什么准备,很快便一同驾云,向那南瞻部州赶去。 龙女虽然这些时日中,也在三星洞同门的帮助下,对那驾云飞纵之法有了不少的精进,但是比起筋斗云,却仍然是慢很多,两人一同驾云,也花了不少的工夫,才从花果山来到南瞻部州。 这一路上,南瞻部州的气象始终在不断地发生着变化。之前北方那大战震动三界,自是不提。而在南方,竟然也发生了一系列的响动。不过这一次的大战,似乎不如北方那一次的激烈,尤其是更仿佛不像军队与军队的响动,而像是一个人的交手。 从这战斗的气象中,悟空更是感觉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就仿佛冥冥中,有什么在牵引一般。也因此,他和龙女也不自觉的向那个方向赶了过去。 …… …… 且说始皇帝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大战一场过后,北方局势暂时稳定了下来。 但果然,就像那雷声普化天尊所说的一般,这一次始皇帝倾巢而出,南方那太白长庚星果然令群星一同在南方发起了进攻。 长庚主杀伐,其麾下群星,也都是法力高强之辈,如若让太白长庚星从南方攻打,一举夺去了咸阳,对秦朝来说,自然也是一个莫大的打击。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军行至途中,便在雍州蜀道时,竟然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那人相貌英俊,目光炯炯,手持三尖两刃刀,眼中闪烁着光彩,而在其身后,则跟随着六个神人,隐隐约约,还能看到有一千二百草头神在那茫茫山林当中隐没。 好个男子,固有诗赞曰: 仪容清俊貌堂堂,两耳垂肩目有光。 头戴三山飞凤帽,身穿一领淡鹅黄。 缕金靴衬盘龙袜,玉带团花八宝妆。 腰挎弹弓新月样,手执三尖两刃枪。 斧劈桃山曾救母,弹打金乌浇烈阳。 力诛水母声名远,义结六圣复灌江。 都江治水封神位,性傲不服天地章。 赤城昭惠英灵圣,显化无边号二郎 此人不是杨二郎又是何人?他自受天封在灌江,功成正果之后,但却常年住在南瞻部州,享受蜀地百姓的祭拜。对此,天庭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他不生事,倒也罢了。 可谁知道,如今杨二郎竟然站在这雍州蜀道之上! 要知道,这里地处崎岖,易守难攻,也即是未来“剑阁”所在的地方,正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虽然长庚星君带领了数万天兵,但在这蜀道上,也发挥不出什么优势。 而且,更不要说,二郎神在蜀地受祭祀,其又不是功德仙,法力是完好无损的。 别说他还有属下在,就算是一个人,恐怕,都要给长庚星君带领的天兵天将造成不小的麻烦。 那太白长庚星座下见状,九曜星君中,有罗睺星君上前怒喝道:“杨二郎,你上天受封为神,理应顺天行事,缘何在此阻天兵天将?” 那杨戬问道:“你是何人?” 星君道:“我乃罗睺星君,九曜星君之一!你昔年造反时,莫非没有见过我,如今却不认得了?” 杨戬冷笑道:“哪里来的妖魔,竟然自称是天庭星君,好大的狗胆!九曜星君都是天庭的正神,乃英雄豪杰也。如何会做出如此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事情?更遑论你等带领邪祟,侵攻人国,料是邪魔外道,罪不容诛!” 杨戬此言一出,众星官顿时一窒,计都星君策马出阵道:“杨戬,你不认识我等,莫非连长庚星君也不认得了吗?” 杨戬闻言,看向那阵中的太白金星,随即眼中浮现出几分不屑:“莫说妖魔通变化之术,便是邪人,也有装扮之法。变作长庚星君,便是真的长庚星君了吗?也罢,我且问你等,既然是奉命行事,可有圣旨文书?” “自然有。” 李长庚闻言,令人递出一卷文书,给杨戬道:“此乃圣旨,可当观之。” 杨戬接过圣旨,看了两眼,随即哈哈大笑了一声,把三尖两刃刀插在地上,双手抓住,猛地一用力,赫然,竟将圣旨撕成了两半! 顿时,众星君皆大怒:“大胆杨戬,你竟然敢撕毁圣旨,莫非要造反耶!?” 杨戬道:“假旨而已。大胆的是你们,竟然当着本真君的面敢伪造圣旨!如若你们真的是天庭正神,为何没有昭告三界?可敢与我一同前往灵霄宝殿,面见玉帝,说个分明?” 第二百二十六章 退意 “这……” 众星君闻言,顿时面面相觑了起来。 而此刻,也有不少人明白了这杨戬的意思。 这杨戬,是一口咬定了他们是假星官,假圣旨,假天兵天将了。 甚至,可能还要反而诬告他们是妖魔! 可是他们这时还能怎么办? 毕竟,这件事情天庭本就是暗中行事的,针对人族,又不是斩妖除魔,没什么光彩的,除非那始皇帝明面上反天,否则,不可能昭告三界。 但偏偏,杨戬却拿住了这一点。 且不说他们根本没法证明。就算可以,也得和杨戬去灵霄宝殿。 届时,首先不说玉皇大帝是否会真的证明他们的身份,即使真的最终确定了他们是天兵天将,杨戬顶多也就是一句“恕吾眼拙,法力不济,故而认错了”,也就能够揭过。 顶多,也就是赔礼道歉一番罢了。 毕竟这杨戬的确是按照天规行事的,并没有任何违逆天庭的意思!哪怕他们明知道,杨戬十有八九是装的,但也没有证据。 而他们,可就惨了。 到时候无论能否还他们的清白,首先他们就要在三界丢大脸,甚至可能会名声扫地,从此被万民唾弃。 并且,这蜀地和天庭之间来来往往,天兵天将众多,一起去分说,须臾就得十几日。 到时候始皇帝也早已经回转了咸阳,就算他们能够名正言顺的出击,也已然是错过了良机。 正面与大秦交手,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都战败了,何况是他们? 所以,此刻众星官完全无计可施了。 杨戬见众星君都不说话了,拿起三尖两刃刀,猛地一挥,轰然间,一道气浪赫然呼啸而起,众星君当即如临大敌,皆退后两步谨慎的看着杨戬。 杨戬却没有继续动作,转而说道:“不管尔等是哪里来的妖魔鬼怪,且听好了:吾乃二郎显圣真君,但凡在蜀地一日,受蜀地百姓祭拜,就绝不会任由尔等践踏蜀地!速速离去,尚可有的分明,否则休怪本真君无情!” 他此言虽声音不大,但众星君闻在耳中,却如若炸雷一般响起。 当年杨戬大闹天宫时,众星君大多都曾下凡与其交手,却没有一个能战胜他的,可以说是很多都已经被他打怕了。 而如今的杨戬,更似乎比当年要更加强大,再加上那一千二百草头神和梅山六兄弟,真的打起来,众星君有没有法力傍身,岂非是随意便要遭受屠戮? 而且,事实上,众星官也如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一般,实则并不想对人族出手。于是,那九曜星君、二十八宿等人就都看向长庚星君,请李长庚发令。 毕竟,在众星官中,如今以长庚星君最长,同时,他也代表了玉帝:“李星君,你看……我等该当如何?” 李长庚闻言,也有了几分退意。 以现在杨戬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他是绝不可能让步的。 但是如果就这样被杨戬吓离,待众星官回去,回禀玉帝时,却也不好交代。 而且,不管怎么说,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北方和始皇帝大战,连整个北方天空的气象都崩塌了。而他们这里难道就要不损一兵一卒,就被杨戬吓逃吗? 李长庚想了想,叹了口气,高声道:“杨戬,你当真不愿退离吗?我等只是借道蜀地,并不会危及蜀地百姓。” 杨戬冷然道:“废话少说。容我在此,岂能让邪魔踏入地方?” “好!” 李长庚将宝剑拔出,道:“既然如此,那便看你能否拦得住我等了!” 战,是必然的。 如果就这样不战而退了,无论如何,都不好交代。 何况与杨戬交战,实则对于李长庚而言,反而要好过和大秦的兵士交战。 因为这一战从开始以后,便已经注定了结局。 众星官见状,也有不少都领略到了长庚星君的心意,也都提起了战意,各自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 杨戬见状,也察觉到了李长庚的心意,略微皱起眉头,旋即举起三尖两刃刀,道:“众将听令,与我一同挡开邪魔退路!” 身后,梅山六兄弟与一千二百草头神都高喝出声。 …… …… 且说悟空与龙女一路行至南瞻部州的蜀地,还未接近,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喊杀之声。 紧接着,远处的天空中,星光万道,煞气纵横。那龙女见状,忙道:“猴子,那里有天兵与人交战!” 悟空闻言,当即目运金光,向那里看去,那一眼看处,果然见到其中有不少熟悉的星官围住一个人喊杀。双方都有阵势,不过,却并没有大肆混战的意向。 换句话说,只是声势引动的极大,但双方都没有动真格的。 不过饶是如此,悟空看到那杨戬时,却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好汉子”。 毕竟,那人竟然在诸多星君星官的围攻下,不但神色自若,而且挥手间便反攻而出,让九曜星君、二十八宿等存在都如临大敌。 虽然悟空也看出了,诸星官的法力似乎有所衰减,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得出,他们都不是那汉子的对手。 猴子不由道:“这汉子莫非便是不久之前,天庭封在灌江口的那真君杨二郎?” 龙女闻言,不由一愣,问道:“如何会是他?” 天庭封杨戬神位,虽然悟空等人并没有去参看,但事后也曾访问过灌江口。只可惜,当时杨戬并不在那里。 不过,猴王却说道:“哪吒与他认得,跟我说过他的相貌身形,虽不确定,却也很像。” “既然如此,猴子,我等怎么办要不要前去相助?”龙女问道。 猴王目光转了转,道:“此事奇怪,暂且观看即是,再说了,既然双方都是天庭封下的。我等相助谁都不太好,反正双方也没什么太大的伤亡,先不上前管那些闲事。” 龙女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于是,便和猴子在远处偷偷观战了起来。 不过,这一战虽然声势大,但影响却很小。而且极为拖沓,一战竟然持续数日之久。让两人在远处旁观,也多次有些按捺不住。 第二百二十七章 初会 却说杨戬和众星官大战,各自振奋神通,一顿砍杀。到后来,又令兵马齐上,虽奋起神威,但也没有出什么法力。 那天兵天将如神人一般,普通的兵器伤害不得,而草头神虽被砍杀了不少,但他等本就是神灵,即使身死,不久后仍可重生。故而,这场战斗终将以“雷声大,雨点小”的状态散去。 果然,双方相持不下,数日之后,长庚星君看着北方归复的气息,深深叹了口气,下令道:“良机已失,退兵复命罢!” 众星官闻言,长舒了一口气,随即各自引兵逃离。 杨戬见状,也并没有追赶,在远处道:“尔等邪魔外道,既然退离,便莫要再来,以免自误!” 众星官皆无回答,各自离去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情如此若能了结,对他们而言倒是一个不错的结局,这番被杨戬称呼几声“邪魔外道”,反而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而且兵将俱无什么损失,算是承了个人情。 悟空见到这等情况,也差不多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对那杨戬也是暗赞了一声,倒是个好汉子。 龙女道:“天兵都走了,我们该如何?” 悟空说道:“这汉子值得结交一番,若真是哪吒所说的那个杨戬,俺倒想去会一会他,看看他有如何厉害之处。” 龙女闻言,便知道,悟空这猴子对那汉子动心了。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她也曾听说过,昔年杨二郎劈山救母,大闹天宫的故事。虽然最后被苏子所镇压,但是一身英雄气概,至今仍被四大部洲的人传唱。 方才那一番动武,杨二郎独战众星官,虽然双方都未用全力,却也显示出了一番神威。此番人物,结交了,也是有益无害的。 不过有一件事情,悟空没有告诉龙女,那就是,他对那杨戬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就仿佛两个人很早以前就是熟识了一般。也正因为如此,才生了结交之心。 龙女道:“如此也好,不过你要小心,切莫被那杨戬真当成什么妖怪了,动起真格的,反伤了和气。” “嘿嘿,俺自然知道,自然知道。龙女儿,你便在后面压阵,我去拜会一番。” 猴王言罢,便一个筋斗翻了过去。 且说杨戬这里,刚战退了诸多天兵天将,身后有梅山六兄弟都放松了许多。丛林底下,一个女子也显出身形,驾驭宝光上半空道:“二哥,可无恙否?”正是杨婵。 杨戬道:“无事,那长庚星君果然也是睿智之人。我双方心照不宣,方化解了此次劫难。” 杨婵闻言,也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只怕他们回天庭之后,对玉帝复命,数落我们的不是,到时候惹怒了玉帝,该当如何?” 杨戬笑道:“我等都是奉天命行事,并无半点僭越,如何会惹怒玉帝?何况,说不定那玉帝也要感激我等呢。” 杨婵一愣,道:“此话何意?若没有我等阻路,料想李长庚他们已占了咸阳,里应外合之下,说不定能灭掉秦朝。” 杨戬道:“要我说,玉帝未必真的就想要灭掉秦朝。就算想,也绝不会是现在。” 杨婵奇道:“此话何意?” 杨戬道:“三妹,你却不知,这天庭之上,能人无数。道门诸多仙老,多有得混元道果的存在,譬如那道门四御、苏子等人。如果玉帝真的想灭掉秦朝,为何只派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长庚星君,而没有让四御等人下凡?” “这……”杨婵想了想,似乎的确是这个道理。 虽然,道门四御皆是非同小可的存在,若从身份而言,他们也被称作是“大帝”。 不过,秦朝的举动当真威胁到了天庭的立场,那四御又岂有不出手的理由? 而且自己二哥出手,也早已知会过黎山老母,对此,黎山老母也并没有阻止,反而是隐隐赞同。由此可见,现在天庭和秦朝之间,还没有真正爆发不可逆的矛盾。 虽然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始皇帝在北方的那一战,震天动地,但终究没有明面上真正决裂。 由此可见,玉帝此举,更多的不过是要表明一个态度罢了。 毕竟就算他有心想要看看始皇帝会如何去做,可是之前始皇帝的举动,一而再,再而三的捣毁祭祀、踏灭神位,几乎将南瞻部州的仙神得罪了个遍,即使假借天道之名,他身为玉皇大帝,也不好合理解释。 想到此处,杨婵也释然了,完全的放下了心来。 杨戬正待与众人回到神庙之中,但就在此刻,他忽然眉头一皱,陡然转身,看向东南方向。 在那里,一道金光一闪而逝,下一瞬,便飞纵而来。 “小心,有人来了!” 此刻,众人也都察觉到了那金光,齐齐惊呼。 “无须慌张。” 杨戬一摆三尖两刃刀,挡在众人身前,定睛看向那金光:“你是何方妖孽?” 那金光潜息,却化作了一个神猴,对杨戬嘿嘿笑了两声,道:“俺并非妖孽,乃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是也!你是哪里的小神,如何敢阻天兵天将?” 梅山六兄弟闻言,有郭申、直健二将军道:“大哥小心,恐是那金星搬来的救兵!” 杨戬道:“我乃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也,未曾见到过什么天兵天将,只击退了一众邪魔外道,你自称齐天大圣,好大的口气,莫非也是哪里的妖魔,与他们同流合污?” 悟空笑道:“俺这齐天大圣,乃玉皇大天尊亲封。你虽称显圣真君,也不过是小圣而已。小圣见了大圣,不参拜一番,如何还这般失礼?” “放肆!”梅山六兄弟齐声怒道。 “无妨。” 杨戬摆了摆手,道:“你说你是玉帝亲封的齐天大圣,可有凭证?” 悟空道:“你过来,过来,我这便把凭证给你。” 杨戬听闻,微微抬了抬头,踩踏祥云向前走去。 “二哥,小心!” 突然杨婵惊呼一声,只见那猴王一伸手,手上却多了个金光棒子,一棒朝杨戬打了过来。 杨戬似也早料到了如此,把三尖两刃刀提起,赫然挡住了金箍棒! 当! 兵刃交接,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远处,龙女见到此状,也是一惊:“呀,这猴子,说是结交一番,怎地用这般的法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比斗 太极宫中,苏寻也在关注着杨戬,他却没想到猴子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还上演了这一幕。三界神佛但凡有能看到的,也都暗自觉得有趣。 虽然大多数大神通者都知道此二人的身份来历,不过,偏偏杨戬和悟空两人,却不知道双方是出自同门的。如今一番相遇,倒也算是因缘际会。 当然了,猴王虽然对杨戬出手,但他却是抱着结交之心的,他早看到杨戬一人迎战诸多星君,心中按捺不住豪情,才喜不自胜地上前,但绝不会真正用出全力来。 而那杨戬,也是一样心照不宣。 二人本出自同门,所修道法,如出一辙。虽然互相不知道,却冥冥中,也有一种莫名的牵引。因此就在那梅山六兄弟想要上前助阵时,杨戬便将三尖两刃刀一挥,道:“尔等不要出手,让我来会一会此人!” “好汉子,果然正大光明!” 悟空也赞了一声,手中的金箍棒却不停,再一次拨动乾坤,轰然一棒子砸了过去。 杨戬见状,浑然不惧,复将三尖两刃刀挥出,挡住了金箍棒。 适才二人第一次交手,不过是浅尝即止。而如今,却都加了三分力度,顿时轰然一声,一金一青两道光芒在空中炸开。 “杨小圣,好大的力气!你这兵刃也不错,竟然挡得住俺老孙的金箍棒!” 悟空此言倒是不虚,他这一棒虽然并未用出全力,但也已然是三界之中少有人能抵挡下来的。可那杨戬却轻描淡写地抵住,连身形都没有动一下。 要知道,如意金箍棒想大就大,想重就重。这一棒已不亚于泰山之重,就算对方能够挡住,若没有趁手的兵刃,也登时会被打折。由此可见,那三尖两刃刀也定然非同小可。 “再吃俺老孙一棒!” 悟空复加大几分气力,轰然又一棒子打去。 杨戬见状,没有再拼,侧身躲过,疾举三尖两刃刀,反打了过去。 顿时,在那半空之中,展开一场好杀。 只见那:昭惠二郎神,齐天孙大圣。两个乍相逢,各人皆赌兴。从来未识浅和深,今日方知轻与重。铁棒赛飞龙,神锋如舞凤。左挡右攻,前迎后映。两个钢刀有见机,一来一往无丝缝。金箍棒是海中珍,变化飞腾能取胜。若还身慢命该休,但要差池为蹭蹬。 这二人大战,从半空打到林中,又从林中打到海中,看的梅山六兄弟心急不已,不过龙女与杨婵却看出了几分真章,放心了不少。 龙女知道,以那猴子的实力,绝非只能引发这等声势。而那杨戬独战群星,也应该不止如此的程度,因此双方绝对是没有动用全力的。那杨婵自然也是抱有如此的心态。 二人打了半日,虽未动用真正的妙法,却也施了真力,又一番交手,各自离去,颇有几分消耗。那杨戬看定悟空,心中也十分钦佩。他自学艺成后,大闹天宫,还未遇到过如此的真对手。即便是那天庭的王灵官、马灵官,虽然武艺不错,终究不是自己对手。 而自己在灌河之中修行了如此多的年数,如今心魔已除,实力更是大胜以往。可这猴子竟然轻而易举的和自己打了个平手,并且他也能感受得出,猴子与自己一样,保有余力。 尤其是其隐隐约约的路数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这倒是令人稀奇了。莫非这猴子,也是苏子教出来的? 杨戬顿了顿,问道:“你是何人门下,如何过来与我厮杀?” 那悟空闻言,笑道:“你又是何人门下,缘何在此阻路?” 杨戬道:“你当知我乃二郎显圣真君,在此乃为庇护万民也,若你无意为祸于民,我自不会阻你的道路。” 悟空道:“我却无别的要事,来此,只是见到你独战群星,有一番英雄豪杰之气,想要结交一番。方才怠慢!” 杨戬道:“既要结交,如何厮杀。不如到府中饮酒作乐一番,自可称为朋友。” 悟空说道:“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你有英雄气,法力又高,我见猎心喜。有酒容后再饮,你我先见教一番!” 杨戬笑道:“好,既如此,得罪了!” 他早感受到了善意,如此,更不再拒绝,抖擞神威,摇身一变,使出了那“法天象地”的神通,当即变得身高万丈。两只手,举着三尖两刃神锋,好便似华山顶上之峰,青脸獠牙,朱红头发,恶狠狠,望猴王着头就砍。 “来得好!” 悟空见状,也使神通,变得与二郎身躯一样,嘴脸一般,举一条如意金箍棒,却就如昆仑顶上的擎天之柱,抵住二郎神。 先前二人比拼武艺,未分胜负,如今见教起了神通。虽有意收敛,但仍旧引发了极其强大的声势。 只听得天空中轰然一声,伴随着光芒爆发开来,半空直直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那天中的清气、祥云俱都被打散,沟壑丛丛,当即有一种“天崩地裂”的感觉。 杨婵见状,虽知道二人是见教,但也怕出事,道一声:“诸位兄长,小心那法力波及无辜,与我一同护住大地!” 言罢,将黎山老母赐下的宝莲灯使出,使出一道道光辉,那康、张、姚、李、郭申、直健等人也传号令,撒放草头神,共用术数,笼罩住生灵。 不过二人的法力仍难以被尽皆笼罩,杨戬、悟空也见到了,正有些勉强时,忽然看到一阵华光振发了出去,随即伴随着一声龙吼,只见一条青龙嘶吼发出,那龙女也使出了莲华,从半空中显化人形,环绕着青龙光影,相助共同抵住法力。 有龙女的妙莲华和杨婵的宝莲灯,当即,这大战的波动便被完全护住。悟空和杨戬大喜,不再有所保留,各自擎起兵刃,振奋神威,比拼起了神通法力。顿时,引发无数仙神心惊胆战,瑟瑟发抖。 这两个“大圣”好强大的实力,这一番比斗,恐怕三界仙神,除了那诸多天尊大帝之外,再无第三人能参与进去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神通变化 却说那悟空和杨戬变作法天象地的模样,一场大战,斗了五六十回合,胜负未分,俱都向对方钦佩不已。 但虽有龙女、杨婵的防护,随着两人的法力不断积蓄,天地仍有崩裂之兆。半晌后,杨戬怕误事,便道了声:“我看你也是出身道门,神通武艺非同小可,却不知可会变化之术?” 猴王闻言,心照不宣,道:“如此,俺俩再来比试一番变化法术!” 言罢,就收了法象,把金箍棒捏做绣花针,藏在耳内,摇身一变,变作个麻雀儿,须臾闪过光影,飞在树梢头钉住。 杨戬圆睁凤目观看,即发现了悟空的踪迹,也收了法象,撇了神锋,卸下弹弓,摇身一变,变作个饿鹰儿,抖开翅,飞将去扑打。 那猴王落在地上,化作了一只孤狼。反去咬那饿鹰,杨戬便化为一只吊睛白额虎,过去扑食那苍狼。 悟空忙一闪身,又将身按下,入涧中,变作一个青鱼,淬入水内。二郎就招收化了一张大渔网,去网那青鱼。 这一番比拼变化之术,与方才那法天象地浑然不同,并没有引发惊天的声势,但其中的神奇乐趣,道行比拼,倒是令人感觉更加耳目新奇。 龙女和杨婵都收了法力,在远处观战,啧啧称奇。俱觉得二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一番比斗之后,悟空趁着机会,滚下山崖,伏在那里又变,变了一座土地庙儿,大张着口,似个庙门,牙齿变做门扇,舌头变做菩萨,眼睛变做窗棂。只有尾巴不好收拾,竖在后面,变做一根旗竿。 杨戬赶到崖下,不见猴王,只有一间小庙,睁开凤眼,神光攒射,仔细看之,见旗竿立在后面,笑道:“哪有庙宇把旗竿竖在后面的,猴子,你的尾巴露出来了。等我掣拳先捣窗棂,后踢门扇,捣毁你这庙宇。” 言罢,把身形一变,化作了一个樵夫,拿着斧头就要上前。 悟空听了,心中一惊,那庙宇口吐人言道:“好狠,好狠!门扇是我牙齿,窗棂是我眼睛。若打了牙,捣了眼,如何是好?”摇身一变,现回了原形。 杨戬见状,道:“猴子,你可认输了?” 悟空道:“小圣好厉害的变化之术,俺佩服,佩服,尤其仗着你那神眼,看破幻化,让人无处躲藏。但若说认输,却还不够。” 杨戬道:“此话何意?” 悟空道:“神眼,俺也有,二郎且看!”他旋即目运金光,当即双眼有两道光彩照射了出来,照在杨戬身上。杨戬竟发现自己在那金光之下,身形顿复,回归了本来模样。 他解开变化之术,道:“好猴子,你这眼睛也厉害得很,不在我这心眼之下。我二人都有六通,看来这变化之术,却也不分伯仲。” 悟空道:“非也。俺这变化之术,还没有使出真正的全力呢。” 杨戬道:“世间变化,不过天地人神鬼,蠃鳞毛羽昆,你还能变出什么来?” 悟空站起身,把身躯一纵,道:“小圣,你看好了。俺这变化之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便是六通,也无法看破也!” 言罢,当即在半空展翅,陡然化作了一只金翅大鹏雕,双翅一振,直飞了九万里遥远。 那杨戬一惊,急睁凤眼,虽看到了猴王的所在,却看不破那变化之术,只知道是一只金雕,浑身佛光闪耀,仿如本相一般,不由一怔:“这猴子竟然变成了金翅大鹏雕!” 言未已,金翅大鹏雕复飞纵而回,在半空中忽然再显变化,陡然化作一只九头狮子,头颅遮天蔽日,身躯犹如山海,巨大无比,怒张开巨口,朝杨戬吸来。 当即,一道无穷吸力产生,把杨戬身后的山林都倒拔了出来。杨戬岿然不动,浑身冒出神光,定在原地,旋即再睁心眼,望向悟空,但仍看不破本相。 悟空又变化了几次,或变成了白象,或化作了青狮。时而是白毛鼠,时而是蜈蚣精。几番变化,杨戬均看不破,但却猜到了几分端倪。 “猴子,你落下罢。”杨戬高声道。 那猴王闻言,也落在地上,现出原形,道:“如何,你那神眼,可能看出俺的变化之术?” 杨戬哈哈大笑道:“不能也。你这变化之术,已非幻化,乃拨弄造化,演悟乾坤,所变化者皆是真实,纵有神眼,如何能看破本来物?此番比斗,却是吾输了一筹!” 猴王闻言,也大笑了起来:“好汉子,真英雄!你竟能认出俺的法力,此次却算不得输赢,只能见教个平手。” 杨戬道:“话虽如此,但,吾仍有一项法力。此法力一出,除非已证道果者,否则,皆不能胜。猴子,你可想看一看?” 那猴王听闻,道:“俺早知道你没有使出全力,但俺也一样。只是,此道法力一出,恐怕便不是那么轻易便能化解的了。你我是友非敌,无有良机,还是罢了,罢了。” 杨戬道:“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泼猴,未曾想却也明事理。哈哈,走,与我回到庙中,痛饮去罢!” 两人再大笑了起来。那梅山六兄弟、杨婵、龙女等人见了,俱都松了口气,全都上前来嘘问,一番善意,好不快活。 那悟空、杨戬与众一同回到庙中,未到跟前,便看到有蜀地的无数百姓招展彩旗,上前迎接杨戬,齐声道:“恭迎真君归来!” 他等都知道,自己是收了二郎真君的庇护,否则蜀地必遭大乱。百姓因此无不诚心相服,悟空见状,更觉得此人可交,杨戬就势大摆酒席,一则庆功,二则交友,俱都大喜,暂且不提也。 却说那太白长庚星与众星官回到天庭复命,俱都有些战战兢兢,但也如实禀报。玉皇大天尊闻言之后,淡淡道了声:“此乃天数,卿等无须过于自责。”又亲自赏赐犒劳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和长庚星君等天兵,众仙闻言,都松了口气。 这件事情,看似就告了一番段落。不过所有人都知道,始皇帝这次得胜,只会越做越过分,而天庭这次战败,也定然不会真的放弃。要不了多久,就是真正的爆发天人冲突之时了。 第二百三十章 咸阳城上 且说始皇与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交战,大获全胜,回到秦朝之后,一时战事止歇。 大秦黔首无不欢喜,但众臣子,以及追随始皇帝的老秦人等,却都只是强作欢喜,心中忧虑。 原因无他,此次与天庭大战,虽然看似是大秦获胜了,但实际上,大秦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如今秦朝的气象,尽皆与人道所统一,就连始皇帝自己,也已经决定以身融入人道。 但是,这么做,天道是不会允许的。 之前未与天庭交战时,始皇帝至少表面上,始终奉还是天道行事的。哪怕他的行为处处是针对天庭仙神的,可但凡那玉玺之上仍有“受命于天”的象征,并且始皇帝仍敬天敬礼时,天道就不会降下责罚。 可是,如今却不同。 如今的始皇帝,已将秦国完全归入到了“人道”之中,就连那“受命于天”的玉玺,也在前次湘山时,被投到了江中。 这就表示了,天道不再会认同大秦。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这样。如今大秦到处,都是遍布着人道的气象。但南瞻部洲之外,天道的威胁却愈发浓重。 始皇帝已命不久矣! 他的寿命,正在走向终结。 虽然如今在大秦的庇护下,地府绝不敢来勾始皇帝的魂。但是,这个寿命,并不是说天庭所定的“生死簿”上的寿命,而是天道所定的寿命。 即使是始皇帝,也无法违逆。 这也是天庭退兵的原因之一。 反正他已是将死之人了。等始皇帝死后,下一位继承者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有如此的器量,到时候,只要随便操作一番,大秦自然分崩离析。 当然了,或许蚩尤,也同样可以做到始皇帝的程度。不过如果是蚩尤的话,天庭征讨南瞻部州,就完全不需要理由和借口了。 “嬴政,如今你的寿命恐怕只剩下三年了,你打算如何去做?” 咸阳宫中,蚩尤问道。 此次击败了天庭,为大秦争取到了最后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始皇帝完全不需要像以往那样遮掩,而是可以真正大刀阔斧地进行改变。 不过,大秦若不尽快着手,这一切也都会是徒劳的。 始皇帝看向蚩尤,半晌后,道:“姜黎,尔可愿随朕一同看一看这咸阳风景?” 蚩尤道:“自无不可。” 便随着始皇帝,一同登上了城上。 两人站在那咸阳城顶,一眼望去,整个咸阳的一切风光都尽收在眼底。 如今,天下澄平。而且经历了始皇帝接连的改革,虽然百姓遭受苦难的也不少,但是不得不承认,天下的气象正在归一。 而且在一系列的改革下,始皇帝的政策也多利于经济和文化。 别的不说,单是那书同文、车同轨,就已经让天下黔首皆有所获益。虽然,一开始这些政策引来的唯有不习惯,但是这毕竟是对万世有利的大举策。无论是对经商,还是交流而言,都是如此。 而咸阳作为大秦的都城,更是如今南瞻部州最为繁华的地方。 两人站在城顶,只看到: 星灯齐亮照紫云,暗空满载复晨昏。 一派飞楼舞红袖,万丈行空客纷纷。 彩旗高挂欢风起,酒肉声动香气醇。 今朝不似平常日,犹有笙歌彻夜闻。 蚩尤看着咸阳城内的景色,一时,也不禁有些迷眼。 始皇帝问道:“兵主觉得,我这咸阳城如何?” 蚩尤道:“如此盛况,让人心生向往。” 始皇帝道:“比之当年,兵主所在之时当如何?” 蚩尤叹道:“难企及也!” 想当年,他纵横天下之时,再怎样,也不会有如此的盛况。 即使是征讨七国时,也未有如此的繁华景色。 在始皇帝的政策下,天下终究是比当年好太多了! 始皇帝复问道:“那,兵主觉得,朕与三皇五帝相比,又待如何?” 蚩尤闻言,皱起了眉头。 虽然,嬴政自己自称“功盖三皇,德披五帝”,但是,此话蚩尤却从未当真过。 若论对人族的大功绩,如今的嬴政,的确不在那三皇五帝之下! 但是,若说超越,蚩尤即使心中觉得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可如今看来,总觉得,还是差了很多。 蚩尤道:“若从本心而论,我虽不复轩辕、连山。但,如今陛下想说超越他们,在我看来,却还不够。” 始皇帝点了点头:“不错,朕也是觉得如此。不过,兵主觉得哪里不够?我这咸阳城中的盛况,莫非不及当年三皇五帝之下的景象吗?” 蚩尤一愣,他沉思了许久,道:“这……” 这个问题,把蚩尤问愣住了。 的确,从国家的角度来看。哪怕是所谓三皇五帝的治下,也无法和如今的大秦相比! 可是……这就代表三皇五帝,不如嬴政吗? 蚩尤虽然不蠢,但若说对治国而言,却也算不上是如何擅长,因此这个问题,他一时半会,回答不出来。 便在蚩尤深思的时候,嬴政,却给出了答案。 只听始皇帝说道:“我听文信侯说过一个故事,昔年,苏子游历到鲁国,恰逢孔子宾天。孔子立仁,携天地气象以壮大人道。当时,苏子曾问,若有朝一日,其文字被曲解该如何。” “哦?” 对于苏寻,蚩尤自然有些兴趣,不过这个故事,他却没有听说过:“那什么孔子是如何回答的?” 始皇帝道:“孔子云:即便如此,那又如何?” 蚩尤怔了一下,只觉得此中话有深意。他叹了口气,道:“嬴政,你怎地这么喜欢打如此的谜题,何不说个明白,倒让人无端猜测。” 始皇帝的脸上露出了微不可察的笑意,道:“孔子的意思是,他生在当代,所例行的乃是当代事。至于后代事,当由后代人去做。” 蚩尤闻言,终于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你的意思是说,轩辕、连山那些人……” “不错。” 始皇帝道:“当年,神农氏、轩辕黄帝在时,人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求生尚且困难之至,即使再怎么努力,也只不过是为饱腹而活,又如何可以做到如今的繁华?试问,如果朕到那个时代,又怎能创出大秦的基业!” 第二百三十一章 兴法家 始皇帝的话,让蚩尤明白了。 是的。 尤其是他,自己便是那个时期的存在。他知道,嬴政的话并不夸张,甚至,真实要比想象中的更加野蛮。 茹毛饮血,并不是一个形容词。 始皇帝道:“因此,在那个时期。炎帝尝百草,黄帝播百谷草木。以及制衣冠、建舟车、创音律,这些对人族而言,乃是难以想象的巨大功绩。即使朕这些年来颁布下了许多政策,但也只不过是在这些的基础上而施行的,对比起来,朕仍不如三皇五帝远矣!” 一代人做一代事。 当年三皇五帝时,人族需要的,并不是什么灯火繁荣,仅仅是生存。 在那种情况下,人族做出的一系列努力,无数的发明,对人族的意义重大。 房屋,衣裳,车船,图腾,音乐,器具,井田,文字,渔猎,婚姻,医疗,农耕,畜牧…… 这一项项伟业,虽然在现在看来,只是“基础”。但,人却不能少了这些。 始皇帝虽然也有“书同文,车同轨”这样的重大举策,可是,相比起来,却也不能说是“超越”。 始皇帝道:“自兵主与黄帝之始,立人事,创社稷,及至颛顼之时,和九黎,绝地天通。由此,人道才渐渐诞生。人道与天道不同,天道亘古存在,人道,却是后天而现的,并且在人道之中,也有其他族运的影子。但是,人道及至如今,所作的只是积蓄,是良莠不齐。而朕则希望,可以将他们统一。” “统一?” 始皇帝道:“不错,人道如今积蓄的力量并不差,但别说是自古以来存在的分歧,就算是青羊的诸子百家,仍有道统之争。朕若能将其统一,使得我人族的目的、信仰皆一致,那么后世便会铮铮向荣,就算我大秦不得传万世,但未来,必会有传承者接连涌出,永递薪火!” 此言掷地有声,蚩尤闻言,不由道:“若真能如此,你这‘功盖三皇,德披五帝’的称号,倒是不虚!不过,你打算如何去做?” 蚩尤由此,才真正地意识到,始皇帝要做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宏大。 怪不得他宁愿秦国的气象彻底融入人道,哪怕损耗自己的寿命,也在所不惜。 原来他要做的,就是“统一”! 无论是统一六国也好,统一文字,轨道也罢,甚至包括统一对仙神的供奉等等。他所做的,便是“统一”! 人道,唯有统一,才能真正确认。因为“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大道至简”。 “道”,本就不适合过于复杂。 如果始皇帝真的能够做到,那么,人道,才真的会在这一刻,成为一个若拙至简,却包罗万象的存在。 但是他打算如何去做? 这件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难!哪怕是书同文,车同轨,实则并不能做到这一点。 始皇帝闻言,道:“世间除武力外,唯有思想,最难掌握。昔年苏子立青羊宫,伴随着诸子百家的生衍,人道气象愈发达到巅峰。可是,思想产生了对立,如今却反而导致人族桎梏不前。因此,朕的下一步,乃是打算独持一家,以其他百家为辅,统一百家气象;” “同时,朕打算将九鼎拆除,收集天下天下之兵,将一切武力汇聚到咸阳宫中,打造出比九鼎更加庞大的存在,镇压天下气象,以求升平。” 始皇帝一番言论,让蚩尤不由得觉得,此事确实可行! 事实上,他对百家的存在,也早就有所不满了。百家对秦朝有微词,虽然也代表着人道的气象,但很多时候,甚至会站在仙神的一侧。 而如今,若始皇帝可以将百家归于一统,自然是一件好事。 可是,却还有一个问题。 蚩尤问道:“嬴政,那你打算,持哪一家?” 始皇帝看了看天空,道:“也是时候了。” 蚩尤一愣。 随即,他便看到始皇帝轻轻抬手。 而就在他抬手时,咸阳城内的灯火,几乎是同一时间,瞬息湮灭! “这……” 蚩尤一怔。 此举动,让他不由有些震撼。毕竟百姓的想法不一,如何会随着始皇帝抬手,便心有灵犀一般,把灯火尽皆灭掉!? 这就算是轩辕黄帝,也做不到吧! 但他转念时,便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 蚩尤问道:“莫非,这是那所谓的‘夜禁令’?” 始皇帝笑了笑,道:“不错。李斯半年以前,为防事故,颁布的夜禁令。令云: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违者重罚。” 始皇帝道:“虽然,大秦黔首难以统一,而六国余孽,更是数之不尽。但若法在,则莫敢有违逆者。” 蚩尤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要,独持法家?但,若其他百家不同意,又当如何?” 始皇帝道:“此事,莫非兵主还不知道吗?” 蚩尤感受到淡淡地杀意,不由笑了笑,道:“我自是知晓。但你莫要忘了,这诸子百家,乃是苏道真一手创建的。” 始皇帝道:“朕并非要灭了百家,但百家,决不可如此争锋内斗下去。更何况,如今的百家,也早已不是当年青羊之时的诸子了。朕相信,苏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转过身去,回向咸阳宫中,看着他的背影,蚩尤不由心中产生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这嬴政,的确是一个很“疯狂”的人。 有的时候像那公孙轩辕,但却更符合自己的性格。 也难怪,那苏道真曾跟自己说过,自己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随着嬴政的离去,不数日后,秦朝再一次颁布了数个举策。 其中,影响最大的,无疑问是“兴法家,抑诸子”了。 除了法典意外,其他诸子百家的典籍,没有申请,不得流入民间,有违者斩! 而这一向政令,顿时使得其余百家人人自危,不少甚至连夜逃出咸阳,也有持百家令牌的,以为大秦又要再一次“焚书”,在大秦收典籍时,对大秦执法的军士进行反抗。 但逃走者且不提,但有反抗者,俱被格杀,无一例外! 不过,嬴政倒也不是只尊法家。事实上朝堂上,仍旧允许百家参政。只是,百家典籍不允许流出而已。 第二百三十二章 孤注一掷 但无论如何,嬴政的此举,让大秦一时陷入动乱当中。 因为,但凡对传统的改变,往往都是伴随着困难的。 而生民百姓的生活,也不需要什么改变。普通的黔首,更希望的是安定、安稳。 嬴政所做的这一切,乃是为了“统一”,而这,便是不被当下所理解的。 对当下人来说,以往那“书同文、车同轨”就已然是对生活影响极大的了,而如今,嬴政所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更加的“变本加厉”。 不仅如此,秦朝独尊法家,严刑峻法虽然稳定了社会,可贸然如此,也迎来了许多人的反弹。毕竟,这不符合世人的习惯。 一下子多出了如此多的刑罚,难免,会给人一种残暴的感觉。 同时,始皇帝禁了诸子百家的著作,民间能流传的,仅有法家的法典。这就导致了,有才识之人的离心。 因此接下来的几年,秦朝动乱频繁,连原本算是站在秦朝一方的诸子百家,也都渐渐的投入到了反对的一面。 这些,天庭的诸多仙神自然也都看在眼里。大部分的仙神,都对这些变化感到开心。他们都觉得,始皇帝果然过于自傲,真的自以为能够比得上那三皇五帝,所行的政策,如此之急躁,恐怕这所谓的大秦,要不了多久就要分崩离析。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始皇帝,只要他在一日,大秦即便有反民,也终究会被镇压。 但幸好的是,始皇帝自作孽而不可活。即便天庭、地府惩罚不了他,天道也不会容许他的,他的寿命已经快要到达终点了! 他若死,大秦必亡! 不过,除了这些仙神。诸如那西方佛老,道家的诸多仙老,以及玉皇大天尊,却都看出了始皇帝此举的真正用意。 统一! 如果真的让始皇帝做成了,那也许,人道,真的会留下足以被传递的薪火…… …… …… 且说那悟空和杨戬一番畅饮,席上,悟空变化成人,在蜀地也是住了许久。 在这段日子上,两人同那梅山六兄弟,也算是真的结交成为了好友,中间提起哪吒等,也觉得甚是亲切。而那龙女和杨婵也是一样,觉得性格甚为相投,相处的十分融洽。 由于杨戬年长,悟空便称呼他为“杨大哥”。而那梅山六兄弟,也都称呼悟空为“孙二哥”。蜀地的百姓见到如此,也都对悟空善意有嘉。一时,几个人在蜀地相处的很是愉快。 不过,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小住数月,悟空对南瞻部州的情况也明白了个大概。而且始皇帝的政令,自然也落实到了蜀地,在蜀地掀起了一阵民怨。 悟空也是东、北两大州的领袖,对政令之见,也有着自己的看法。他虽然能看出始皇帝此举的重要性,但是却觉得,始皇帝接连的施令太过偏激,恐怕大难临头之日,也即将会到来。 于是悟空便对杨戬说道:“杨大哥,你看这秦朝如今怎么样?” 杨戬听到悟空询问,两人乃是兄弟,因此也并不遮掩,道:“在某看来,大秦正在衰败。虽然如今仍算得上是国富民强,但各地暴乱四起,更有天庭虎视眈眈,若始皇帝薨,则大秦休矣。” 孙悟空闻言,也觉得这杨戬和自己的想法果真不谋而合,便笑道:“不错,俺也是这么觉得的!既然如此,杨大哥何必在这南瞻部州久留,我闻那玉帝给你的封地,将那灌江口也封在东胜神洲。何不回归封地,与俺还能做个邻居,有个照应。” 杨戬闻言,道:“贤弟此言,也甚合我意。听说贤弟在那东胜神洲、北俱芦洲,也称得上是一方妖王,玉帝都被承认为‘大圣’。如有机会,愚兄也该去帮助贤弟。只是……” 悟空听到杨戬的前半句,还喜不自胜。但听到“只是”这两个字时,便不由眉头一皱,道:“哥哥有何顾虑?莫非是觉得,俺会亏待你吗?” 杨戬大笑道:“贤弟何出此言?莫说你不会,即使你真的有什么要给愚兄的。愚兄也未必会受,你我兄弟之情,固比金坚。相助乃分所至也,如何说这些言语?” “那是如何?” 杨戬道:“贤弟,愚兄也知道,这大秦崩塌在即。但是,正因为如此,愚兄才会在这段时日,打算庇护人族到底。” 悟空目光微动。 那杨戬继续说道:“如今,大秦此举恐怕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统一。前不久,始皇帝收集天下之兵,我曾修兵道,知道此举乃是为了统杀伐。那始皇帝曾得到过昔年大禹留下的九鼎,如今又收杀伐。因此,在愚兄看来,恐怕大秦要真的对‘天’宣战。而届时,就算天道不降下责罚,天庭也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因此,天庭和秦朝,必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甚至很可能比上古时期那绝地天通时要更加的惨烈!而愚兄既然被蜀地百姓所供奉,又曾深受李冰大人的恩惠情谊,值此危难之机,岂能就此离去?” 杨戬如此一番言语,让悟空深感钦佩,道:“杨大哥宅心仁厚,慈悲为怀。嘿嘿……真的是让俺佩服,佩服得很!只是……” 悟空吞吐两句,看定杨戬,说道:“只是大哥,你却也要想清楚了。若那嬴政老儿真的敢那么做,到时候你留下来,可就是与天庭对立,与天道对抗。哪怕你不加入秦军,恐怕也难辞其咎呀!到时候,再让人压个几百年,可就得不偿失了。” 杨戬笑道:“此事,贤弟就不用忧虑了,愚兄自有分寸。何况……”杨戬说着,目光微微坚定了几分:“何况,在愚兄看来,始皇帝此举固然偏激,但却是不破不立之举。昔年苏子创天人,天道亘古便存在,而人道,或许今日才当正立。” 悟空闻言,不由得有些抓耳挠腮。还未说话,杨戬便说道:“贤弟,你在此逗留了许多时日,那山中一日不可无主,也该回去了。愚兄这里,你便不用多管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昭告三界,四御出征 悟空听闻杨戬如此说,便知道这杨戬也是心意已决了。 既然这哥哥已经做出了决定,那自己在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只是……悟空总是隐隐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这杨大哥此话,莫非不只是想庇护蜀地百姓,还想要暗中相助始皇帝不成? 之前杨戬的话中,似乎有赞同始皇帝的部分。如果做的太过火,恐怕难免有失睿智。 悟空想着,便说道:“哥哥既然如此说了,那俺也不久留了。只是,哥哥还得些许斟酌一番,是否真的决意去做。但若哥哥真的想去做,俺也定会在明暗相助一遭。反正俺看那天庭,也早不爽久矣!” 杨戬听闻,忙说道:“贤弟可莫要胡说,愚兄只是想庇护百姓,却无什么反天的意思。若日后真有什么误会,贤弟也定要站在天庭那一方,以免酿成大祸。” 悟空看着杨戬,杨戬的目光中似乎有几分其他的含义,却让他读懂了,便说道:“哥哥既然如此说了,那俺也定当遵命。” 杨戬笑了笑,道:“前次你我切磋一番,却未真个分出胜负,如有机会,当再见教一番。” 悟空道:“若真有那一日,定当全力以赴,让哥哥看看俺的本事!”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随即再一次共同游览蜀地,不久后,悟空便告辞,与龙女一同向花果山回去了。 半路上,悟空对龙女道:“此番回去以后,得操练出一支精兵了。” 龙女问道:“猴子此话何意,莫非哪里还有战事?” “不错。恐怕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再来到这南瞻部州了。” 龙女一怔,她也是聪慧之人,当即领悟了悟空此话下的含义,不由道:“猴子……莫非,战事便是在这南瞻部州?” 悟空点了点头,道:“那支精兵,不在数量多,但要尽皆学会保命之术,以免大战有所损失才是。” 龙女看了看悟空,联想起这些日子在蜀地发生的事情,顿时提起了心,道:“好,我知道了。” …… …… 却说,始皇帝兴法家,抑诸子,为人族奠定了如此的格局,又收拢天下之兵到咸阳,拆除九鼎,终于造出了一样天下至宝。 即位:十二金人。 不止如此,始皇帝有感自己寿命将近,在最后的几年中,再次动员天下百姓,修建长城。同时,又废除了殉葬制,改用陶木俑等来代替人殉。而这些兵俑,都是曾经秦朝大战时,殒命的兵士。 但正因为如此做,天下的当世百姓,再次陷入到了重负当中。各地的暴乱,更加严重了。 而就在这时,始皇帝宣布第五次巡游,并且在这次巡游中,将十二金人一同带出,沿途宣誓威严。 此举,顿时让南瞻部州的大秦气象,达到了巅峰。 而这气息,直冲云霄,竟然一时令天地都沾染上了! 与此同时,天空开始浮现出无尽的阴云。那阴云越集,越多,轰隆隆发出无尽声响。 天道震怒了。 始皇帝第五次巡游,到达北方沙丘之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瞻部州的气象前所未有的凝重。 天地似乎在怒号。隐隐地,四方气象开始破碎。 …… …… 太极宫中,苏寻突然睁开双眼,与此同时,他看到了满天的微光。 他轻轻起身,来到院子中,赫然发现自己之前种下的那棵巨树之上,光芒攒动,无数星点如若萤火一般,径自从三十三天外,向下界飘落。 那些曾战死的大秦将士的魂灵,正在朝南瞻部州汇聚! “人道建立了……” 苏寻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感慨。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 始皇帝所做的一切,在此刻,昭显。 无论是长城,兵马俑,还是那一系列的政策。都奠定了人道的诞生。而不仅如此,始皇帝将自己的命格连通于人道,他的存在,便是人道存在的最好象征。 但相应的,此刻天道也完全被“激怒”了。 虽然天道本身或许没有什么“怒”的情感,但人道的出现,却是不符合“规则”的。因此,在其显现确立之时,天道降下了无尽劫云。 天庭,灵霄宝殿之中,众多仙神也有所感受,齐齐出现,请奏玉帝道:“禀陛下,南瞻部州有嬴政好大喜功,妄自尊大,自称始皇帝,藐视苍天,大兴土木,致使无辜生灵死伤无数。如今其大秦命数已被败坏,但犹自有妖孽维护。如继续下去,恐三界必生大乱!” 许多仙神皆如此请奏。那奏折络绎不绝,似乎已积蓄了很长时间。 而仙神的请奏,也是看准了始皇帝此刻真正明面上违逆“天道”的行为。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此刻便是在伐天! 天道的规则被破坏了,天庭的威严也就不存在了。更何况,早在嬴政捣毁祭祀的时候,诸多仙神已对他恨之入骨了。 玉帝一一看过了诸多奏折,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半晌后,道:“朕已览毕,众仙卿以为,该派何人前去镇压为好?” 此言一出,诸多仙神皆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请命。 毕竟,之前连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都败了,而且雷部折损如此之多。让他们前去,他们谁能有雷部的力量? 半晌后,太白金星出列道:“臣以为,那嬴政忤逆上天,但其毕竟假借人道之名,非同小可。天规有言:仙神不得私自干预南瞻部州,龙王降水都得有天命具体点数,遑论征战?此事非同小可,须得架设天桥,昭告三界,方能征兵讨伐。” 玉皇大天尊点了点头,道:“便依卿所言。”于是命人拟檄文,布天命。不久天桥大开,三界宣读檄文,昭告三界。 随着檄文散布,顿时,三界的一切仙神都有感应。远在西方,如来佛祖不由双手合十,道了声:“善哉,善哉!” 而应命出列者,赫然乃天庭的风雨雷电、群星等部,此次天庭倾巢而出,但迥异于以往,领兵者不再是元帅将军,而是道教四御之三! 紫微大帝,勾陈大帝,长生大帝!这四御,竟有三位出列。唯有那“地母”因掌管山川大地,并未参战。 顿时,三界皆震。 四御出三,恐怕就算是要吞灭四大部洲,都不需要如此的阵仗吧!嬴政何德何能,竟然足以如此? 第二百三十四章 伐天 沙丘。 天空阴云无限,大地显得极为昏沉。 始皇帝与大秦的将士,都在沙丘此处,摆下祭坛。 不过这一次他却并不是在祭天,非要说的话,应该看作是“伐天”才对。 只见,嬴政高举手中宝剑,站在祭坛之上,高望穹顶: “朕为黑帝,执掌玄天。今领人族,扫六合,一统天下,南并百越,北拒匈奴,统一社稷,至此人道方显,超脱桎梏,永垂不朽!” 嬴政高声道。 他的声音似乎穿破了云霄,响彻三界。下方的大秦无数将士,尽皆把目光朝向了他,俱都朝拜呼喊道:“我大秦万年,万万年!” 每个人的眼中,此刻都是热血与崇拜。 虽然,很多人也都不知道,这一次可能就会是大秦最后的荣耀之时。但是每个人眼中都是带着坚定的。他们都知道,始皇帝所做的,乃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而他们则是效忠大秦的兵士。 将士下,赵高、李斯,白起、蒙恬等文武臣子,也都一同高呼了起来。 这一刻,见证了时代,也超越了时代。 而也就是在这一刻。 天空上的阴云,赫然发出了一阵阵的轰鸣声。 嗡!! 阴云大量聚集汇散。忽然间,一道炸雷惊响。 紧接着…… “放肆,大胆嬴政,竟敢反天!”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伴随着声音,天空上的阴云处,渐渐浮现出了三道无限巨大的光影。 紧接着,云雾之中,渐渐隐现出了一道天桥,紧接着无数身披战甲,手持神兵的人出现在桥上。 那是天兵天将! 天庭已昭告三界,降罪讨伐! 无数天兵天将聚集到了沙丘顶端的穹空上,这些兵将,已不止百万,甚至远远凌驾在大秦将士之上! 大秦的将士,虽然都是勇士,可是若说真的能与天兵天将较量,恐怕还无有这个可能。 上次大胜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更多的,也只是因为雷声普化天尊的雷部,并没有携带法力下来。 或许凭借蚩尤的战阵,他们可以敌对天兵天将,但也很难取胜。更遑论此刻的天兵天将何止十倍于众!? 而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 众人都看到了,那率领天兵天将的,乃是天庭的无数仙神。 这些仙神中,有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的无数仙神。 也有十二元辰本命星君、六十甲子太岁星君、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周天列星星官。 为首者,更是三个架着云辗车,深不可测的存在。 那便是天庭四御之三,紫微大帝,勾陈大帝,长生大帝!! 这一次天庭可以说是倾巢而出! 看到这一切,三界大神通者一片哑然。就连骊山之中,黎山老母也微微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大秦在这末路之时,竟然引得天庭四御中的三位同时下凡? 越是对上古时期了解足够的人,越是觉得荒唐。 要知道,天庭的四御,都是非同小可的存在。 每一位都可以称之为“大帝”! 他们都是证得混元道果的道门至尊!!绝少会出手,即便是三皇五帝时,亦不会亲自动身。 实则,玉帝也是无法命令四御的。但是这一次,四御却出来了三位,而之所以“地母”没有出现,也只是因为地母需要庇佑大地,并且人族也是大地的一部分。 否则,很难想象,四御会不会齐出。 这一次,谁都知道,始皇帝已是大难临头了。 四御出其三,在这三界中,已无人能够抵挡。哪怕是如来佛祖,也做不到! 但,能够做到这一点,始皇帝,也足以在三界之中,千古留名了。 前无古人,后,也未必会有来者! 按理来说,所有人都已经觉得,始皇帝值此时机,也只能够乖乖地束手就擒。 但谁都没有想到,面对这通天威势时,始皇帝竟然赫然拔剑,剑指苍天! 而与此同时,大秦将士,连带始皇帝本人的身上,则浮现出了一片片的金光。 金光最为浓重的地方,乃有十二处,分别占据八方四极,正是那十二金人! 始皇帝不打算束手就擒? 他还要反抗!? 所有人都沉默了。 天穹,御座之上,三位大帝神光缭绕,见此状况,也都叹了口气。 那紫微大帝轻轻说道:“够了,嬴政。不要顽抗了,现在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天兵天将原本已然蠢蠢欲动,只待发令,就要侵攻。但听到了紫微大帝的声音,也都按捺了下来。 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 其乃群星之主,位高权重,参谋广泛。 从考制宇宙劫运,到天下国家兴衰,再到三界仙真升降,再到群生的祸福寿夭,无一不管,无一不掌握。 神通无边,能顷刻摧倾三界群妖魔怪;威德广大,而节制雷霆之运行。 这一位大帝,可以说是在道门之中,仅次于三清、斗姥的存在,众神岂敢不尊? 但面对紫微大帝的话,嬴政却丝毫未动: “生机并不是求来的,而是赢得的。” 此言一出,紫微大帝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旁边,勾陈大帝冷冷道:“嬴政,你该不会以为,凭借这九鼎之力,就能够与我等交手吧?” 始皇帝不言,但是大秦气象,更加浓重,金光也更加煌煌。 长生大帝道:“你当真要战?” 嬴政道:“要战就战,何须多言。” 此言一出,所有大秦兵士,尽皆高举兵器,大声呼喊: “战!” “战!” “战!!” 这一战,不打不行。 虽然,四御出其三,人族是必败的。 可是有的时候,即使明知事不可为,但却不能不去做。 哪怕后果惨重,也唯有去做,方能破而后立。 三位大帝齐齐叹了口气。 他们已看到了始皇帝的决意。 既然如此,那也无须多言了。 他三人,一同使出法力。以三才之势,振奋神通。 与此同时,紫微宸极、勾陈天宫、神霄玉清府。这三座星宫所在之处,万道光芒,齐齐落下,天穹竟在一瞬间被撕裂了! 不过,人族一方,也并没有就此熄声。 大秦所在的将士之处,金光缓缓变化,浮现出了渺渺茫茫的颜色。山川、河流、日月、龙凤……一道道曾代表人族的图腾,在这一刻也亮了起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人道 天庭一方,乃是三位大帝。三位大帝各掌星光,虽没有动用道果,但三才之势,也堪称三界当中最强大的法力。 他们并没有让天兵天将出击,因为那只是没必要的伤亡。他们做的,是希望能够直接击杀始皇帝,结束这场战事。 然而,他们却没想到,面度这星光,始皇帝也振奋出了难以想象的金光。 这一刻,人族的气运,前所未有的汇聚,大秦的气象也再一次突破极限,散发出了莫大气象。 光芒一瞬对撞。 一道无声的轰鸣,在两军所在的中间爆发了出来。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也定格了。 沙丘的上空,金光和星光的碰撞,出现了两种颜色混合的景象,无数颜色仿佛泼洒的水墨,在半空中汇聚出了一道道的流形。 似乎在这一刻,宇宙中有一方天地毁灭,一切回归了原始混沌。而这正是在沙丘的半空中! 偏偏,这力量极为规范,并没有向四处扩散,既没有朝天兵天将那里波及,也没有朝人族将士那里流散。 假设这力量扩散而出,但凡沾到他的,绝对是魂飞魄散,必死无疑! “陛下!” 始皇帝身后,无数将士齐齐出手,高声呐喊,为始皇帝助力。 不过这一次,很显然他们的力量也只是杯水车薪的。 三位大帝见状,眼中都出现了几分讶异。 “这就是‘人’吗……” 紫微大帝不由发出声音。 不过他并没有张开口,他的声音,也只有勾陈、长生两位大帝能听得到。 “这力量,的确超乎了我们的想象。但是,嬴政还无法发挥出‘人’真正的意义。”长生大帝也说道。 他们能感受得到,这对抗三人星光的力量,并不属于世间任何一种的神通和法力。 乃是一种意志,一种品格,一种精神。 在此之前,三位大帝并没有觉得,这种东西可以具现成为和法力一样的存在。但现在,他们终于理解苏道真为什么要“天人创道”了。 如果“人”,真的能善用这份力量,甚至很有可能,创造出令人惊讶的成就,哪怕没有“法力”。 勾陈大帝道:“既然嬴政真的做到了,我们便再助他一臂之力罢。无论结果如何,这场战事也该落幕了,三界已受不得折腾了。” 此言,紫微大帝和勾陈大帝都赞同。 他三人轻轻吸了口气,随即,同时目光凝起。 与此同时,三人所在的位置,散发出了一种令苍生忌惮的大恐怖。 那是“天道”的力量。 在这一瞬间,三人的存在,已并非是单一的存在,而是汇聚了“道”的力量。与此同时,那中间的混沌开始重组,渐渐地恢复青空的模样,而那金光却赫然溃散! 嬴政面色不变,但身后的大秦将士却仿如遭受到了重击一般,俱都退后了几步,有不少人甚至瘫软在地! 他虽然引动了人道气运的力量,可是在三位大帝的道果之下,却仍然败退了! 天兵天将齐齐松了口气,方才那金光挡住了三位大帝的星光时,不少人心中都震骇了。幸好的是,这三位大帝的实力深不可测,并没有被这金光击退。 勾陈大帝道:“若今日我三人只有一人在,或许,你那‘十二金人’的力量,还可以相持一番。但是很可惜的是,我三人都在。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够抵敌?” 勾陈大帝脱口而出,嬴政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长生大帝也说道:“人族,是有寿命的。嬴政,你自称始皇帝,在你之前,亦有三皇五帝。其中或虚与委蛇,或想要反天者,亦不在少数。诸如那绝地天通的颛顼,治水的大禹等等。但他们的结果如何,不用我说,你应该也知晓。” 紫微大帝道:“你虽是一时之人杰,也称得上‘皇帝’这一名号。但,终究是人,有寿终之日。而我天庭则不然。我等皆是从开天辟地之时便诞生到现在的存在,而在天庭之中,除了我四御,亦有三清、五老,诸多元君仙老大神通者,皆活了不知多少劫。尔等人族,如若飞升,则亦是仙神,如不飞升,终难超脱于人。如此,何以敢反天,何以敢伐天?” “倒行逆施,终会自取灭亡!” 三位大帝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三界当中,无论是仙神,还是人类,几乎都沉默了。 是呀。 诚如三人所说。其实,仙神之中,亦有不少是人。 或有功德飞升的,也或有因修为受封的。 譬如那文始真人、通玄真人、冲虚真人、洞灵真人等,皆是如此。 就连苏子,在天庭也有封授。 始皇帝想要超脱仙神的束缚,故而捣毁祭祀。可是,就算做到了如此,人真的能离开仙神吗? 人有自己的力量吗? 如果没有,谈何敌对,谈何超脱,谈何反抗? 人终无法超脱于“天”。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如此想的时候,忽然间,三位大帝目光同时凝起。 “那是……” 陡然间,一阵声音响起。 那是摩擦声。 似乎是木头与木头的摩擦声。 忽然间,一阵烈火,在大秦将士身后燃烧了起来。 不,那不是真正的火,那似乎是虚幻的。那是在金光之中,浮现出的力量。 三位大帝陡然望去,却发现,一个饱经风霜,身上满是焦痕的男子,微笑着看着他们。 “燧人氏!?” 他们齐齐一怔。 就在此刻,忽然,听到了一阵流水声。 伴随着流水,金光当中,奇妙的图案缓缓显露。一个青年男子皱着眉头,出现在图案之中,那是…… “伏羲氏……” 流水声尚未止歇,天地忽然响起了一声剑鸣。紧接着,一个壮年男子剑诀浮云,看向三人。 “颛顼!” 是的。 在这一刻,金光之中,一个又一个身影不断地出现。 从远古的有巢氏、缁衣氏,再到神农氏、轩辕氏、伏羲氏,再到帝喾、颛顼、尧、舜等五帝。再到大禹,再到夏启,再到商汤! 一位位人皇,出现在那金光之中。 那是……人道真正的力量! 而不仅如此。 诸多“人皇”出现以后,金光的气象并没有就此停止,而是陡然从金色,变成了紫色。 进而,漫天出现了无数的声音。 上古选择归于人道的诸多先贤,在这一刻,也接连出现。 丹朱、许由、大羿、仓颉…… 皋陶、伊尹、吕尚、叔旦…… 这些上古先贤的影子,一一出现。 而最后,则是……诸子百家! 伴随着钟鼓齐鸣,儒墨法道等百家诸子,一一出现。孔子,墨子,庄子,孟子,荀子,惠子……苏子! 是的,苏寻竟也在其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超脱 整个三界都震惊了。 几乎是所有有所感知的存在,全都心中震撼!因为,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些早已逝去的上古先贤,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一一出现。 按理来说,他们并不是仙神,也没有选择成为仙神,应该早已经“死去”了才对。 即便不入轮回,也当不复存在了。 已死的凡人,过去经年,又何以能重生? 而且,其他人也就罢了,为何苏子也会在其中? 他不是天庭封授,金阙玉晨大帝吗!? 所有人都怔住了。 那天庭当中,玉皇大天尊豁然站起,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讶然。 灵山之中,如来佛祖目光微动,周身佛光震荡,许久才渐渐平静。 他们并不是没有对“人道”有过猜想。但是,他们也绝不会认为,人道可以做到如此程度。 就像方才他们所说的一样。 已逝去的存在,何以能重生? 天地是有寿命的。 在此方天地开辟之前,曾有过无数个天地。而那些天地,最终都寿终而尽。 那些天地之中的生灵,自然也是不复存在了的。 虽然,也有少数,从那些天地中,一直活到现在的存在。譬如如来佛祖,譬如玉皇大帝…… 然而,就算是他们,也不可能将早已选择逝去的存在,重新复苏! 这与灵魂投胎,或是长生什么的不同。 虽然三界有六道轮回,六道轮回掌握在仙神手中,理论上来说,只要仙神想的话,没有什么是必然会死的。 然而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就连天地都有寿命,何况是人?类似三皇五帝等上古先贤,实则,早已经是已“逝去”了的存在。他们不如轮回,没有选择任由天地所管,走向的自然只有毁灭。 可是如今,他们却又“出现”了! 这代表着什么? 超脱! 人道,竟然可以从天道的规则之下,达到“超脱”。而在此之前,能够做到的,唯有玉皇大帝等寥寥数人! 事实上,就在人族的上古先贤出现以后,天地浮现出了一道道神秘的力量。 忽然间,三界的众生,齐齐感受到了一股深入骨髓般的冰寒。 这种力量尖锐,冷厉,无情。就连三位大帝,心中也浮现出了如此毛骨悚然的感触。 几乎同时,所有人看向天空。而在此刻的天空中,那无尽阴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僵持着。 在阴云的正中间,一条黑色的阴阳鱼,隐约显露这。 仿佛一只眼睛,用不带丝毫感情的空洞目光,看着芸芸大地,看着三界众生,也看着那人道先贤。 那是…… 天道! 天道在“观测”着。 天道无情,也并没有真正的意识和情感。其存在,更像是自远古以来便存在的万物之基。 但在这一刻,其竟然在注视着“人道”。 在这种观测下,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稀疏了许多。但凡众生,感受到此等目光,心中皆浮现出了极度的无力感。 就连四御这三尊大帝,也受到了影响! 不错,即便是证得混元道果的存在,但是,他们也都是依凭着天道的道果。面对那不存在“极限”的,无边无界的庞然大物,难免会有一种无力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人,站在大海的中央,面对着浩瀚的海浪,与汹涌的暴风一般。 渺小! 是的。 大海本身没有情感。没有爱,也没有恨。无情,也无怒。 他为人带来财富,也为人带来危险。 当人类以自身的渺小面对那浩瀚大海时,自然,会感受到无力。 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一道道光辉从始皇帝所在的位置开始蔓延。 那十二金人、九鼎、大秦气象的力量,开始具现! 几个呼吸,这些力量就和出现的那些上古先贤融为了一体。 并且,那力量越聚越多,很快,几乎在场的所有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幅幅历史上曾发生的,人族曾做过的事情。 嗡!! 不知是何人轻轻一挥手。 也或许是,所有人一同的动作。 而与此同时,一股暖流,在三界的每个人心中涌出。 那面对“苍天”时的渺小、冰冷、无力,便被这股暖流所浸泡,变得温润,暖和了起来。 这力量竟然打断了天道的“规则”! 大部分不明真相的人,觉得好奇,但感觉到的是舒适。 极少数的,明白这其中意义的,则是惊骇。 人道,竟然真的有足以与“天道”抗衡的底气? 燧人氏取火,其火光照耀天地。 有巢氏造屋,庇佑三界生民。 伏羲氏演化八卦,取得大衍生机。 女娲氏补天,怜悯造化万物。 神农尝草务农事,轩辕修德抚万民。 尧舜盖取诸乾坤,鲧禹治水浇灌溉。 这是上古时期的诸多先贤的功绩。 及至春秋时代,那紫气丛生,诸子百家的气象,也一一出现。 孔子合儒道。 苏子创青羊。 墨子兼爱非攻,庄子天地逍遥。 孙子一人,直胜千兵万马。 鬼谷诸贤,好似水月镜花。 荀子制天命而用之。 惠子遍为万物说…… 在这般的人道气象下,似乎上古的无数先贤,都振奋着一种品格。 那便是……名为“人”的品格! 在这一刻,他们,称得上“不朽”二字! 是足以媲美“混元道果”的不朽!! 原本,所有人都认同紫微等三位大帝所说的话。人族,的确没有什么底气,可以与天庭敌对。 可在这一刻,一切都逆转了。 天庭的仙神再多,能证为混元道果的,又有几人呢? 而且就算证为混元道果,其中也有实力的强弱。四御之上,尚且有斗姥、玉皇。 可如今眼前的人族。 那人道气象中的“上古先贤”,包括苏子在内的每一个贤人,俱都是有着平等的力量。所迥异的,也只不过是各自的学说! 无论是诸子,还是先贤,还是三皇五帝等等每一个人。 他们的存在都已然是一种精神。 只要人道刻印着他们,他们就永恒不灭。即使是“天”,亦无法抹除这一点。 而事实上。 何止是人族? 诸多仙神,包括玉皇大帝,甚至包括太上道祖。 又有哪一个人,会真正的忘记他们? 所有人的惊骇了。 而就在这时,更惊骇的事情发生了。 天地之间,突然响起了一声牛吼。 紫微大帝三人面色顿时一变。 即使在天道面前也未有动摇,在人道面前也只是讶异的三人。此刻,眼中竟然齐齐浮现出了恭敬之色。 他们一同看向东方。 果然,在那里,一个身穿素衣,花白胡子的老者,伴随着紫气,出现在人道气象之中。 那人是…… 太上道祖!? 不……虽然相貌一样,可是,从感觉上来看,他绝不是太上道祖。 既然如此,莫非是…… 老子!? 第二百三十七章 休止 如果说,人族的三皇五帝、上古先贤,以及百家诸子的出现,只是让三界仙神震惊的话。 那么,老子的出现,则是让“天”也凝滞了。 只见苍天阴云之处的“眼睛”,原本浮现的点点光辉,似乎也黯淡了许多。而在地上,人道的气运,亦连接成团,仿佛一条光彩四溢的阴阳鱼。 以紫微大帝为首,四御之三,齐齐上前道:“拜见太清……伯阳先生,见过苏子,见过诸子圣贤。” 虽然,眼前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太上道祖。 但是四御却不敢不尊。 四御的三位大帝都做出了如此表态,在他们身后,那无数的天兵天将,又哪还敢有丝毫动弹? 局势已然逆转! 青牛背上,老子淡淡微笑:“无须多礼。”苏子也回礼。 而再身后的诸贤,则有的回礼,有的并无动作。 对于如此,三位大帝丝毫不敢不敬,一一对诸贤行礼,随即,紫微大帝道:“诸贤何故助始皇反天?” 要知道,在场的诸多先贤,实则也并不是都与秦国有关系的。 甚至,有不少还可以说是有“仇”。 尤其是那百家诸子,秦朝之前的政策,对百家多有抑止。对百家来说,学说乃是本意,嬴政如此做,毫无疑问是得罪了百家! 而其他的那些朝代的先贤,和秦朝有旧仇的,更不在少数。 但是此刻他们却都出现了。 这,难免令人不解。 面对紫微大帝的询问,诸贤都没有回应,只是人道的气象愈发达到巅峰。 光芒点点,大地上的团,也愈发像另一只与“天道”相对的眼睛。 三位大帝如临大敌,但就在这最令人敬畏的时刻,那光芒,开始四散涌入大地。 “我等并非是要相助始皇。” 孔子道:“大秦暴虐,不合于礼。然,人在天地之间,既然生息,断不可灭。” 孟子点头道:“仁者,爱人。” 墨子道:“愿为请兵戈止息,勿要再生大战。” 庄子道:“古之至人,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 众贤当中,三皇也齐齐点头,眼中浮现出了属于人的感情。 是的,他们的出现,并不是要相助始皇帝伐天。只是,不会坐视天道压灭人道。 而且,即使始皇帝的行为,的确很是偏激。 但是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功绩,他的所作所为,是为人行事的。对人道,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统一”,尤为重要。 所以,上古先贤、百家诸子也好,三皇五帝也罢,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秦的覆灭,始皇帝的惨死。 始皇帝可以死,大秦也可以覆灭。但,决不能在此时,此刻,死于天庭之手,死于天道之下。 无穷的光辉散发了出去。 天穹之上,三位大帝所在的星宫,在这光辉之下,也显得黯淡了下来。 从这一刻开始,人,已有了与天相对的力量。哪怕人有寿命,但,又还有谁还敢说人族式微? 三位大帝,齐齐叹了口气。 勾陈大帝道:“虽有诸贤,然天规不可改。这一战仍然要打。” 紫微大帝看向众人,面对老子恭敬地行了大礼,旋即也说道:“请诸贤怪罪,受命于天,不得逆也。” 长生大帝也说道:“始皇帝倒行逆施,其罪当诛。” 三位大帝无奈表态! 虽然,这一刻,人族的力量已经超乎想象。 如若真的一战,天庭恐怕将会受损惨重。但是,他们的道果便是“天”,人在违逆于天,如何能够容忍? 而且,三位大帝所感到敬畏和棘手的,也只是老子和苏子罢了。 可是老子和苏子,虽然在此刻出现了,却未必会为人道而战。 如此的话,倒也并不是全然没有胜算。 三人一表态,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老子却开口了。 “万物归一。你三人,原也与人相等。所谓天行者自然,虽有违逆,终也归于大势,何必非得以战解之?” 三位大帝顿时一窒。 老子这话,可就有点偏心了! 始皇违逆天道是自然,天道征战人族,就不是了吗? 可是奈何,三位大帝也不敢回嘴。况且,他们也不是真的想和人族喊打喊杀的,便都叹了口气,道:“伯阳先生说得是。” 老子笑道:“既然如此,此事便就此算了,你三人遣散天兵,各自归去罢!” “……” 三位大帝面面相觑,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道:“敢不遵命?” 苏子也笑了。 他轻轻拱手,道:“三位师兄。此番,多有感谢。请放心,此事定有善果。” 紫微大帝三人听到苏子如此说了,终于,算是松了口气,齐齐拱手面向苏子道:“多谢苏子了。” 他们知道,在这一刻眼前的人,也不是金阙玉晨大帝或是苏道真。 但是,他说的话,仍然可以看做是有保障的。 三位大帝命令了一番,随即齐齐面向始皇帝,三道目光盯着始皇帝。 嬴政面对三人的目光,也毫无惧色的回视。 顿时,不少人心中又紧提了起来,生怕再出现什么变故。 不过,半晌后,那三位大帝却对这始皇帝,轻轻拱手行礼。 三人并没有再说话,但始皇帝却感受到了善意。 嬴政先是一愣,片刻后,也轻轻抬起了双手。 三人同时露出了笑容,瞬息回归到了天宫之中。 三人离去,此刻,人道气象仍在不断地挥散。伴随着光芒融入到大地之中,人道的诸多贤人,也渐渐重新消失。 不过在这一刻,他们的存在,将毫无疑问地昭著了。 半晌后,天兵都散去。诸子、先贤,苏子和老子也都离去了。 唯有那三皇五帝等上古人皇,同时看向嬴政,眼中浮现出了几分赞赏。 他们没有说什么话,不过,嬴政却感受到了这些上古人皇眼中的含义。 他们在“等”自己。 须臾,诸多人皇,也离去了。 他们走了,也带走了十二金人和大秦的气象。 九鼎的底蕴,也随之耗空。 看着众人远去的身影,嬴政笑了,转过身来,面对仍然在等他的诸多大秦将士。 在这其中,那曾经阵亡的无数战士,也都在其中。 嬴政道:“朕当继续东巡,众卿可愿追随?” 众将士齐声高喊:“愿随陛下,生世不离!!” 始皇帝满意地大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他将真正获得永生。 数月后,始皇帝东巡回归咸阳,但不久即驾崩,据说其在沙丘时,已然崩殂。 没有了始皇帝的大秦,很快,四分五裂了。 但谁都知道,中华,将会永远迎来一统。 第七卷 跳丸日月 第二百三十八章 拜访老君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 且说始皇帝事了,苏寻缓慢地睁开了双眼。 人道,成了。 是的,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太极宫。 虽然下界的事情,他都了如指掌,但是实则他一直都在太极宫中打坐。 但是,在始皇伐天的最后,伴随着人道的成立,那人道气象中的“苏子”,也真正地诞生了。也就是在那时,苏寻的精神脱离了太极宫,并且以苏子地形式醒来。 他的道果,已在人道之中发芽成长。 始皇帝事了,苏子也融入到了人道,此时,苏寻才刚刚醒转。 “好一个始皇帝……不愧被称作是千古一帝!” 苏寻心中敬佩。 虽然,这一次的始皇伐天,暗地里有着无数大神通者的推动。 不说道门对苏子的明暗相助,单说那玉皇大天尊,也已经做到了极致。 先是给秦国足够的天道运势,而后,在始皇帝反天之后,虽然对苏寻要求嬴政必须得死,但也给了其足够的时间,让其能够有时间去整合人道。 但是,如果换一个人,换一个没有如此魄力胆识的人,也是绝无可能做到如此程度的。 那始皇帝虽然行事上并不算完美,但他在他所在的时代,从一个蜕变的角度来说,的的确确地做到了“功盖三皇,德披五帝”。 或许,如果始皇帝生在三皇五帝的时期,最多,也不过是第二个蚩尤,亦或者是第二个颛顼。虽然也是值得被永恒铭记的存在,但也难说是“功盖三皇,德披五帝”。 但没有或许。 他既然在秦朝,并且做到了如此,那他就是唯一的“千古一帝”。 皇帝之称,当之无愧。 此次人道成,苏寻受益良多。 其中最大的收获,毫无疑问是道果初成了。 人道立,起码代表着苏寻的“天人道”,已不仅仅是理论,而是初步得到了实践。 尤其是苏子的存在,更让金阙玉晨大帝得到了一个属于人道的一面。 如此做,苏寻也可以安心地将自己的另一面,归咎于“天道”。 换句话说,天道的金阙玉晨大帝,也可以不再单方面的顾忌人道,而是去证混元道果了。 哪怕,日后天人道终究还是未能完成。但是只要混元道果成,苏寻仍会被尊为“金阙玉晨大帝”。 不过,话虽如此。 事实上,现在的苏寻,也已经不可能会割舍人道了。 因为人道的成立,古往今来的无数精神,也同时刻印在了他的灵魂之中。 他为人族为折服。中华自古至今,乃至未来,这一件件人定胜天的奇迹,如何能不让人心生感慨? 即使苏寻也可以做到“太上忘情”。 但人道存在的这一大势,本身就已然代表了“情”。忘情,也不得不承认情的存在。 所以他会坚定不移地,去继续选择自己的道路,去成就天人道。 就好像那始皇帝所行的一般。 一代人做一代事。哪怕,最终苏寻的天人道果不会成就,后继者,总也会替他延续下去。 “人道已成……看来,也是时候准备‘西游’的事情了。” 苏寻如此想道。 始皇伐天,最终使得人族境内,不再有对天庭的贡奉。 不仅如此,就连苏寻的诸子百家,也得到了统一。 天下不会再有第二个春秋战国了。未来的人族,走向的必定是一条进步的道路。 但是,即使如此,不得不承认的是,秦朝也即将崩溃。 秦朝崩溃,接下来,无论是否会有汉朝。人道的新生,仍然不可能绕过天地佛道。 人道不可能是孤立的,天地佛道也都不会允许。但苏寻更希望,这一次天地佛道插手人道,不再是以一种“掌控”的角度。 就好像昔年,天庭以祭祀等事牢牢地控制人族一样。 而为了做到如此,自己,也务必得早做应对。尽量让人道与天以公平的角度,进行“融合”。 这也是天人道所求的。 在这种状况下,他做了这么多年准备的“西游”,或许会是一个不错的方案。 苏寻心中计划着。不久后,忽然有脚步声。 紧接着,养心殿外,梅兰竹菊四仙女的声音响了起来:“陛下,有仙官来访,传玉皇大天尊法旨。” 苏寻点了点头,道:“吾已知晓。令仙官折返,即去拜会。” 梅兰竹菊四仙女当即复命。 苏寻不由得笑了笑。 看来这位玉皇大天尊,也有点耐不住了。 他轻轻站起身来,命人备车驾。不过,并没有第一时间前往灵霄宝殿。 虽然玉皇大天尊的诏命很急。但是,此事过后,苏寻得先去拜访一个更重要的人。 相信,这位大天尊,也会理解自己的。 “命车前往兜率宫,吾有要事,当寻道祖一晤。” 苏寻令驾车的仙女道。 仙女忙应答,旋即,驱开星辰,将香车朝兜率宫的方向前去了。 不久后,苏寻到达兜率宫,果然早已有童子在外迎接。 他伴随仙童走入宫中,不久,来到了朱陵丹台,此时太上老君已等候多时了。 仙童将苏寻送到丹台下就离去了。那老君含笑看向苏寻,目光中流露出了温暖:“苏童儿,来喝一杯茶否?” 苏寻道:“当与师父敬茶。”旋即来到跟前,斟满了一杯茶水,奉与老君。 老君含笑喝了,随即也给苏寻倒了一杯茶水。那茶梗直立了起来,在茶水上荡漾着,波动着。 “苏童儿,此番人道成,你的道果已然大成,距离结果也只剩下最后一步了。”老君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自天人创道到现在,也不过只过了几百年而已罢?” 他对苏寻的选择,始终很欣慰。不过却也没想到,天人道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达到如此的程度。 这的确是让人很惊讶的一件事情。 当然了,这件事情是好事,称得上是“惊喜”之事。 苏寻轻呷茶水,道:“都是多亏了师父相助,才能够有今日之顺利。” 他倒也没有谬赞。毕竟,若没有老君在,道门也未必会如此全力的相助他。 更不要说,那佛祖、玉帝,对他如此尊敬,其中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老君。 第二百三十九章 点指开天 不过老君听了苏寻的话,却摇了摇头,道:“此乃你个人之功。恰如那嬴政一般,虽有机缘巧合,却也是命数如此,无须对我太过感谢。” 说到这里,老君笑了笑,道:“何况,天人道对我也是大有帮助。” 老君如此说,苏寻转瞬便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当日,始皇伐天之时,那人道成立,三皇五帝、上古先贤、百家诸子一一显现。 他们都是“人”的精神。 哪怕苏寻,亦是如此。而且他是天人道的创立者,也当如此在人道之中。 不过,老子如何也会在那诸子百家当中? 其实这一点不言而喻。 老子,亦成为了人道中的一部分。 老君是神,是仙,是“天”。 而老子,是道家的始祖,是道家,也是“人”。 苏寻的天人创道,多亏了老子,但老子也从中有所反哺。 当然了,对于这一点,老子固然欣慰。苏寻自己,也很是觉得开心。 自己的天人创道能够对恩师有所助力,何尝不是人生的一大快事? 只是…… “伯阳师父,如今人道虽成,但却是初成,未必能够永恒长存下去。若天地寿终之前,天人道果未能结果,则人道能否继续依存,仍旧是一个未知之数。” 苏寻看向老君,说道:“若天人道终究不成,则……师父或也会有所影响。弟子甚惶恐,不敢祸及恩师。” 人铭记着老子,老子的道,也帮助着人去理解“自然”。 若有朝一日,人不复存在,则老子也不复存在。老君,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不过老君闻言,却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如此,苏童儿,你便让其结果,不就是了?” 他再一次斟了一杯茶水,那水珠从半空洒落,瞬息间似乎缓慢了下来。 滴答。 水珠落下,老君的声音随之响起:“缘起缘灭,花开花落。你种下了道果,结果,当也是自然之事,不必思虑太多,只需着手去做便是。” 苏寻闻言,心中又是感动,又是大感振奋,接过茶杯,双手面对老君道:“多谢恩师。”旋即一饮而尽。 两人喝茶许久。 老君问道:“苏童儿,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去做?” 苏寻道:“正要告知恩师。” 他拿起茶杯,右手伸出手指,一点滴在那水珠上。 顿时,一滴茶水,从茶杯之中漂浮而出,在老君和苏寻的面前,立在虚空之间。 茶水散发着的是淡褐色,周遭有缕缕气象,微不可察,但老君和苏寻都能看得到。 苏寻道:“伯阳师父,吾今已得道,虽不敢妄想,但仍愿开辟一小世界,俯瞰气象,用以衍生人道。” 老君眼中闪过些许讶异,但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的你,的确有此等的法力了。其他人虽然也不乏混元道果者,但是没有人道的力量,即便开辟世界,亦无法造就生灵。你向来聪慧,能如此做,倒是不令我意外。你尽管尝试,如不能成,吾也当相助之。” 苏寻双手执礼,道:“多谢恩师。” 旋即,目光微凝,看向那茶水。 那茶水在虚空之间,缓慢地漂旋着,看似极其渺小,但是在苏寻和老君的眼中,却无限广大。 忽然,苏寻动了。 他轻轻点向那茶水,陡然间,茶水的水珠似乎变得无穷巨大。但是实则他在这个世界,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那水珠之中,却似渐渐的形成了无数。 天地气象赫然分散,水珠中形成了无限景象。 伴随着苏寻的点指,赫然间,那无限景象向两侧分立。一方是无尽的星空,上有亿万万星辰。另一方则是无垠的大海,下有无限年洪波。 水珠中,天地赫然被苏寻一指开辟!经过了瞬息的孕育,又似乎是不知几何年的生衍,形成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的场景。 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世界上。 那是一个微观的世界。 其中,陆地丛生,百草丰茂。 也有着生灵。 渐渐地,生灵之中,诞生了“人”。 是的,苏寻创造了一个“世界”。 这原本是一个指尖世界,就好像佛家的沙中世界一般。 按理来说,这么个小世界,的确会出现生灵。但却不可能会出现“人”。 但凡人道气象,都会形成一个天地。只有类似老君这等存在,在等到天地寿终之后,才能够开辟出一个大天地来。 而证得混元道果者,对道果有庞大的理解时,也能够观测,甚至是创造出一个小世界。 那如来佛祖,便是依此,创造出的亿万佛土佛国。 但是那些小世界,都是没有“人”的。 虽然,佛光一碗水,四万八千虫。但是那些“虫”或许是生灵,却不可能有智慧和意识,他们是天地间的蜉蝣,并无真正的生命。 因此,如来佛祖的佛国留存的,也只是无数年前的此方天地的世人,而并不是他自己创出的生命。 但如今的苏寻,却以自己的一己之力,创造出了一个有生命,有智慧,有“人”的世界和天地。 这若是被三界大神通者们所得知,定然会感到震惊。 因为如此事情,就连玉皇大天尊和如来佛祖也做不到。 只有当年老君八十一化时,解化女娲之名,依靠天道之隙,方才抟土造人。 难道如今的苏寻,已如老君一般深不可测了吗? 当然,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苏寻能够做到这一点,并不是代表他已如老君一般。只是因为,他天人创道。如今人道立,他便也理解了一个完整的人道的存在。 因此,将人道气象的一部分,衍化在了水滴世界中,进而创造出了一个有生命和“人”的小世界。 不过,这个世界,却还有着缺陷。 那就是,没有“天”。 因为苏寻作为金阙玉晨大帝的这一面,并没有真正地证得混元道果。即使是证得混元道果,也不可能完全理解“天”。因此,这也是他来到兜率宫的目的。 老君自然也明白。 是的。 这就是苏寻来此的目的。 虽然,天人道到现在为止,十分的顺利。但实则,其中也是有很大的风险的。 而在日后,天人之间的融合,将会更加困难,也不容有失。 一旦一着错误,很可能会造成满盘皆输。 在这种情况下,创造一个小世界,并且从中去推演西游最佳的成事结果,不得不说是一个很巧妙的手段! 而面对苏寻的如此抉择,老君回应的,自然也是将“天道”的气象,引入了一部分。并且做到压制苏寻小世界的人道气象。 很快,在老君的大法力下,这方小世界的天地,成了。 一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天地,就这样的诞生了。 第二百四十章 玉帝的担忧 有老君的相助,在苏寻掌中的这方小世界,可以说,从微观的角度来说和真正的世界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所欠缺的,仅仅是孕育而已。 苏寻看着这水珠中的世界,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微妙的情感。 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便是这个世界的“天”,俯观苍生,皆为蝼蚁。 他似乎体会到了老君的几分情感。 老君看着苏寻,微微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苏童儿的进步不小,如今终于也初具雏形了。” 老君眼中浮现赞赏。 苏寻的确是他遇到的,最有天赋的人。 这个天赋,并不是学习、领悟的快慢,而是一种开拓的力量。 老君知道,这或许是和苏寻的出身有一定的关系。不过无论如何,他能够做到开创天人道,绝对是自己从未遇到过的可塑之才。 如今这水珠世界的建立,更是证明了这一点。 在苏寻之前,就算是阿弥陀佛也好,斗姆元君也罢,都无法开辟出一个如此完整的世界。 哪怕其只是一滴水珠的。但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一个真正的天地。 当然了,之所以那些存在不能够创造出这种世界,所欠缺的,既不是神通也不是法力,仅仅是那所谓的“人”。 人,真是一个充满无数可能的词汇。 面对老君的赞赏,苏寻不敢僭越,道:“如无伯阳师父的助力,即便能够开辟天地,应当仍旧无法引入天道。届时将会如何,恐也难说。” 老君闻言,微微张开眼睛,道:“苏童儿,如今你所创造的世界,实则,是对此方天地的再造。这世界中,有天,有人。恰似一个缩小的天地。但实则,此方的世界在漫长的大岁月中,并无‘人’这等力量。若你当真认为天人是一致的,何不尝试建立一个只有‘人’的世界?” 老君此言,让苏寻顿时如若醍醐灌顶,又唤醒了心中的一丝可能性。 是啊。 既然,此方天地曾一度只有“天道”的存在,那么按理来说,若人道终于能够达到天道的层次,应当也可以有一个仅有“人道”的世界才对。 哪怕,这世界最终并没有发展到自己想象的那般,但终究会是一个很有趣的尝试。 苏寻被点醒,对老君再行礼道:“多谢师父提点。” 老君含笑,再为苏寻斟满了一杯茶。 两人又谈论了一会,苏寻便告辞离去。 这倒不是他不想再多逗留一段时间,只是,苏寻知道,恐怕玉皇大天尊已经等待许久了。 自己来到老君这里拜访,虽然是不可缺失的一件事,但是,也不能过于怠慢玉皇大天尊。 不,更准确的说,苏寻也不会想过有一丝丝对玉皇大帝的怠慢。只不过,这“新世界”的创造,务必要请教自己的恩师。否则,这便是一种对天地的僭越。 苏寻转出兜率宫,老君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再倒满了一杯茶,轻轻地喝了一口。 周遭有无限紫气缭绕,老君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感觉,在这一刻,他仿佛也感受到了“人”所带来的温暖。 …… …… 苏寻离开了兜率宫,即有仙女扫开香车,径向灵霄宝殿过去。 不久后,他到了灵霄宝殿之处。在仙官的引领下,来到宝殿中,果然,玉皇大帝早已在此久候多时了。 看到苏寻来到以后,玉皇大帝似乎才微微松了口气,亲自沏茶,为苏寻斟满了一杯,并令卷帘大将,将天幕卷起,推辞朝议。 玉皇大帝略有怪罪地说道:“苏君却来的晚了些。” 苏寻请罪道:“师命不敢辞,请陛下恕罪。” 玉皇大帝叹了口气,道:“若说罪过,倒也无有。只是有些事情,却不得不与苏君谈论一番。” 玉皇大帝乃是自亘古的大岁月前,便存在的天地至尊。 他的寿命,甚至比此方天地还要长久得很。并且也是三界当中极其少数的,从长久的岁月以前,历劫达到现在的大神通者。 他不但法力无边,神通广大。同时,心性也是坚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可是就是这样的玉皇大天尊,今日,苏寻第一次感觉到了他竟然略微有些凝重。 哪怕仅仅只是极少的一丝丝。但是,这仍旧是令人惊讶极了。 因为在此之前,玉皇大天尊,还未有过如此真切的情感。 不过苏寻知道,他所想要的是如何。 同时苏寻也知道,这一次玉皇大帝让自己过来的目的所在。 不错,那就是为了“人”。 自始皇伐天以后,人道初立,则三界大神通者尽皆感受到了人道的奥妙。 早在久远以前便已逝去的存在,竟然再一度重现在人道之中。此等力量,已不容小觑。 若说以前,苏寻创立天人道,许多大神通者还觉得很难成就。或者即便成就,也只是另一种混元道果罢了。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 人道,有着不可思议的力量,有着无限的可能性。 而玉皇大天尊,乃是“天帝”。 他从亘古以往到现在,始终是天心的代名词。人道的诞生,可以说对他的影响是最大的。 一方面,玉皇大帝也期待人道到底会怎么样。但另一方面,也不得不说,他有点“畏惧”。 若人道真的成长了起来,未来达到了天道的层次。那么,现如今南瞻部州的“人皇”,是否也会成就自己一般的地位? 天有天帝,人有人皇。届时,三界该以谁为尊? 此方天地终结之后,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事情,若玉皇大天尊不是“天帝”,对他来说或许也不会很重要。但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来说,却是不得不去过问的。 而此次,玉皇大帝召见苏寻,一个显而易见的目的,便是插手到人道气运当中。 这南瞻部州的人间气运,在此之前,玉帝几乎可以说是牢牢把控的。即使没有彻底控制,但也完全能够左右人间。 哪怕绝地天通之后,玉帝的天庭仍然通过“瘟疫、灾害、风雨雷电”等方法,去管控人间。 现在,他仍不想放弃这个权能。 第二百四十一章 立教 不过话虽如此。 想要插手南瞻部州,以玉皇大天尊的实力地位,其实并不困难。 困难的是天庭若再以某种方法去介入南瞻部州,那届时,对人道会有何影响,对苏寻又会有何影响。 始皇伐天之时,将天庭的正神祭祀,几乎全部捣毁了。以往那套控制人间的手段是行不通了,所以必须要另想方法。而这个方法,则必须要与苏寻探讨。 一方面苏寻是天人道果的创立者,如今的人道,几乎可以是归他掌控的。 另一方面,他也是道门执牛耳者,太上道祖的亲传弟子。 这就是为什么,玉皇大天尊会放在心上的缘故。 苏寻问道:“敢问陛下,那日你我的棋盘,如今安在?” 玉皇大帝一顿,随即命卷帘大将,将棋盘取来。 那棋盘,仍旧是当初玉帝和苏寻所下的棋盘,到如今已有不少年了。 棋盘被卷帘大将放在两人的桌子上,苏寻一挥手,上面的棋子开始发生变化。很快,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方位,即变得纷乱不已。 原本玉帝落下气象的棋子,已皆覆灭,黑白交错,混乱不堪,恰似如今南瞻部州一般。 但比起以往,如今的南部的棋子,竟然在自行的走动。 时而相互围剿灭杀,时而又纵横相连,颜色也相互流转。而此刻,苏寻和玉帝都没有再落新子。 苏寻道:“现如今,这棋盘上已无你我二人的棋子,所余者,只是自行运转的‘人’。如你我强行干预,只怕反而不美。” 玉帝闻言,尝试着拿起一枚棋子,落在南部的棋盘上。 果然,就如苏寻所说的一般。这枚棋子刚刚落在棋盘上,周遭的黑白棋子,同时变化成一种颜色,很快便将其围杀了。 玉帝又拿起一枚棋子,落在了东、西、北其他三侧的棋盘上,则并无异样。 玉帝顿时皱起了眉头:“若如此,苏君的意思岂非是,现如今的南瞻部州,朕已不能管控?” 苏寻道:“除却日月星辰等气象运转,天庭若再妄加干涉南瞻部州,必然会引发人道的排斥。届时,恐有大祸。” 玉帝道:“苏君当初,可并不是这么说的。” 当初玉皇大帝之所以帮助苏寻,其中固然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太上老君,但更大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看中了天人道若能归一之后,天庭可以拥有更强大的气运和权能。 但如今,南瞻部州却成为了一个天庭无法干涉的地方。这,很显然让玉帝感觉有些无奈。 偏偏,他还不能对苏寻说什么。 毕竟苏寻的背后站着的是太上道祖! 更何况,现如今苏寻掌握着人道气运,又有整个道门相助,即使老君不偏袒他,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苏寻道:“此亦非吾之所愿。嬴政所为之事,吾亦是觉得甚为惊奇。” 玉帝闻言,叹了口气。 苏寻说的的确不错。 若没有嬴政的话,人道能否成立且是一回事,即使成立了,天庭的势力,也不可能如此轻松地被连根拔起。 届时,人道就算成立,也仍旧有很大一部分是天庭主控的。所以,这件事情的确怪不得苏寻。 更何况,秦朝的事情,当初苏寻也提醒过他,是他自己没有在意。即使是嬴政扫灭祭祀时,玉帝仍旧没有太过在意,因为人道若没有成立,祭祀什么的,今天被扫灭了,明天就可以再建。 谁知道,偏偏这一系列的巧合,就如此的接连在了一起。以至于现在天庭,反而在南瞻部州略显尴尬。 但这又能怪得了谁呢? 苏寻见玉帝如此,也略微摇了摇头,他的确并没有要坑玉帝的心思。 事实上,天人道的成道,天道和人道都缺一不可。天庭的力量,对苏寻很重要。 从另一方面来说,天庭实则对南瞻部州也至关重要。 并不是说人道成立了,就不需要天庭了。 尤其是在此方世界,天地之所以如此有序,日月星辰,风雨雷电,春夏秋冬,寒来暑往……这些,都是天庭在维持着秩序。 如没有天庭,南瞻部州也会大乱,这是毫无疑问的。 不过,既然人道已经成立,嬴政也做到了如此程度。那么,苏寻也的确不可能再让天庭以原来的方式,再一次把控南瞻部州。 玉帝道:“既然如此,苏君说,该如何是好?” 苏寻说道:“南瞻部州的天地气象,仍须地府、天庭管控,此番照旧不变。只是,少了祭祀信仰。这一点,吾可予以助力。” 玉帝道:“苏君如何相助?” 苏寻道:“昔年吾于南瞻部州创立青羊宫,如今诸子百家薪火不绝,传承至今。虽有统一之象,但信仰者仍众。吾可将这些香火,归于天地仙神,可维持仙神运转。” 玉帝点了点头。 的确,当务之急,是天地仙神所需要的香火贡奉。如今祭祀已被捣毁,这些也是很艰难的一件事情。但苏寻若肯将诸子百家和青羊宫的香火气运转交给仙神,这些当可以缓解。 但仍然不够。 玉帝道:“此能化燃眉之急,但仍似镜花水月,不得实质。今人道已立,若与天庭日生矛盾,或百年之后已忘记诸神,则必有大祸。” 苏寻道:“此事吾有尚法可解,但须陛下全力相助。” 玉帝道:“何法?” 苏寻道:“建教。” “教?” 苏寻微微颔首,道:“比如,吾意将南瞻部州的道门气运,从道家衍生,演变为道教。陛下可将天地仙神,尽皆归入于教,凡道教贡奉,可享人道香火,融入人间,届时自然传承不绝。” 玉帝顿了顿。 苏寻这个想法,的确不错。但是……建立道教,若将天地仙神都完全归于道教,是否有些过了? 虽然道门的确庞大。在天庭中,道门的仙神也为数众多。不过,天庭仙神亦错综复杂,并非完全属于道门。还有佛门,以及玉帝自己的势力。 诸子百家都有道家的影响。 若是只在南瞻部州立道教,有苏子、老子以及青羊宫的薪火,香火的问题固然可以解决。 但是……日后岂不是天地一切,都唯道门独大? 苏寻也看出了玉帝的迟疑,笑道:“陛下也勿多虑。立教,亦非只限道教。也可立佛教、儒教、法教等。陛下,皆可自行斟酌。” 第二百四十二章 商定 玉帝听到苏寻如此说法,终于松了口气。 这苏道真如此说,基本上就是在保证,日后道教并不会取代天庭,也没有取代天庭之心。 也由不得玉帝不担心。 毕竟,如今的三界,可以说是道家独大。 是的。 不仅仅在南瞻部州或是天庭,整个三界,道家的势力是最庞大的。 别的不说,天庭的四御,有三个都是道家的。而斗姆元君、紫气元君、酆都大帝这等得证混元道果的至神,亦是道家的存在。 除此之外,类似东极青华大帝、九天荡魔祖师、黄极黄角大仙等等天尊,也都是道门的天尊。 而在南瞻部州,如今天庭的祭祀几乎已经绝了,但诸子百家的香火却仍旧旺盛,虽然除法家之外,也遭受了始皇帝的打击,但是却并没有受到重创的。 甚至因为人道成立的缘故,比以往,还要更加的强势了。 但是诸子百家源于何? 青羊! 诸子百家的学说,除了儒家以外,也大多都受到了道家的影响。 所以说,现如今道家在玉帝的眼中,的确很具有威胁性。 如果说以前道家的掌门人,乃是太上老君,那还好一些。因为玉帝知道,太上老君超然于物外,绝不会影响到自己的天庭。 但现如今,道家的掌门人,是苏道真。 而且天庭如今刚刚断绝了南瞻部州的祭祀,也是最为衰微的时候。若是他有异心,的确很是麻烦。 最关键的是,苏道真成道之前……乃是周朝的王子,这其中关系,也是有些复杂的。 当然了,现在看来,这位苏道真,对三界之主的身份,的确是没什么兴趣的。如此倒是和那太上道祖一般,令玉帝放心了许多。 玉帝倒是不觉得苏寻在欺骗自己,毕竟以两个人的身份,已没有必要玩弄什么阴谋手段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三界之主这等身份,苏寻并不在意。道家的任何一位仙神,很可能也都不会在意。 甚至可以说,没有比玉皇大天尊,更适合这个身份了。若真的换了苏寻去做,做的也不可能会比玉帝更好。 而且,最关键的是,修道之人,顺其自然,万法归真。 一旦外界的纷扰过多,对修行也不好。现如今南瞻部州道家强势,苏寻觉得反而不美。 正所谓: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苏寻更希望的并不是道家独尊,而是道家可以为这个世界,带来几分“上善若水”的气象。 于是,玉帝即道:“若苏君当真能如此做,则三界必安,大祸可解!只是,不知道那如来佛祖,又是如何的?” 苏寻看着玉帝,微微笑了笑,道:“昔年盂兰盆会时,我曾拜访佛祖,那佛祖亦不愧‘真如’之者。他曾言,若苍生得以救度,佛法道法皆可归一。我甚欢喜,于是与佛祖约定,不日三乘法书成卷后,当代为传于南瞻部州。” 玉皇大帝道:“如此,佛教可立。但佛法书成经卷,恐怕也需要不少的时间吧?” 苏寻点了点头。 当然,实际上,佛法书成经卷,其实也未必要太多的时间。只是两个人都知道,现如今时机还未成熟,还不是佛教进入南瞻部州的时候。 苏寻道:“不久前,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对佛法困惑,想于南瞻部州传教,但不知觉间却生了妄心。如今我已在佛祖的示可下将其送入轮回,将历经十世,此十世轮回者,可为佛教埋下伏笔。” 玉帝道:“那道教,要如何处之?” 苏寻道:“我道门有诸多天师、仙老,皆可以解化下凡,代为传教。除此之外,人间有一些存机缘气运者的,也当归入道教。如今南瞻部州动乱方平,百家凌乱。而不日后,那法家独尊的局势也将会被打破。唯道家,可以暂领百家,平息动乱,但道家不会持续太久的,待生息安定,则道家亦自归隐。” 玉帝道:“善。那依苏君看来,天庭除了归于道教,还可归于何教为好?” 苏寻道:“这个,就要由陛下自行抉择了。” 玉帝想了想,道:“朕看那儒家学说就不错,天道有序,万物有矩,那儒家重君臣父子,亦是甚合朕心。况且昔年孔子虽然归于人道,毕竟仍是我天庭所封的司阍星君,应该是最合适的选择了。” 苏寻闻言,心中微叹了一声。他早已料定,玉帝定然会选择儒家。既然如此,料想儒教也定然会出现。不过倒也罢了,毕竟有无相生,难易相成。儒教的建立,对这个时代来说亦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于是便说道:“陛下英明。” 玉帝心中的那一丝紧张,如今终于消散,再给苏寻敬了一杯茶,道:“苏君劳苦功高,当受封赏也。不知苏君想要什么,朕当尽皆应允。” 苏寻摇头道:“此乃众生所向,吾又有何功?只望陛下能有待三界生灵便是。” 玉帝道:“这个自然。” 两人又饮茶下棋,商议起了其他的一些事情。 比如,蚩尤。 秦朝虽然覆灭了,连带白起等将士,也一同虽始皇帝去了,但是蚩尤却没有。 蚩尤化名姜黎,仍在南瞻部州。原本玉帝还以为那蚩尤会建立起自己的一方势力,再图掌控天下。但事实上却并没有,蚩尤和他的八十一兄弟,似乎并没有再起的野心。 不过虽说如此,玉帝也不能坐视不理,便和苏寻商议了一番,苏寻只让玉帝放心,保证蚩尤不会生事。便也罢了。 除此之外,也有关于那西游之事。 玉帝的言下之意,对那西游也是很感兴趣的。西游是佛法东传,但佛法的东传,并不只是佛门一家该当做主的。之前是佛家和道家的商议,天庭掌南瞻部州,对此事并不感兴趣。 但如今的局势却不同了。虽然玉帝已选择了儒教,但他更希望能够同时兼具道教和佛教。既然如此,天庭的仙神有归于道教,自然也可以有归于佛教。 于是,顺理成章的,这西游之事,便自然也有了天庭的一份。 第二百四十三章 前无古人,后有来者 苏寻便即离去了。 在苏寻离开之后,那玉皇大帝便起身。卷帘大将见状,将天幕拉开。 看到卷帘大将的身影,玉皇大帝顿时目光微动,卷帘大将是自己的心腹,因此才负责灵霄宝殿天幕一职,那西游之事的人选,或许便有了决定。 西游之事,如今唯有苏道真、西方佛祖、和自己三人最为清楚。 如来佛祖一方,毫无疑问,当是那金蝉子无疑了。 而自己这一方,应当是选择卷帘大将。 倒也不是没有更好的人选,只是,这卷帘大将最为合适。 他虽然法力不济,不过西游之事,却和法力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也不知道,那道门人选,又该是何人呢? 玉帝想了想,便也不再过问。 他即召开朝会,邀请众仙前来,先赏赐了此次出征的天兵天将等,旋即宣布了对于南瞻部州的处置。 原本在始皇伐天之后,那满天仙神,仍旧战战兢兢。因为人道的出现,祭祀断绝之事,可是一件大事,他们正自忧虑。 但听说,金阙玉晨大帝竟然将人道对青羊宫的贡奉转赐给了他们之后,顿时一个个都松了口气,尽皆对苏寻口出称赞之语。 这可是缓解燃眉之急的大功德呀!那金阙玉晨大帝,却也当真舍得,竟然甘愿将自己的如此基业,赠给他们。 不仅如此,在玉帝稍微透露了一丝有关“立教”的事情之后,三界仙神更是个个都浮现出了各自复杂和激动的心情。 他们一时想到的,也都是道教和苏寻。 若日后南瞻部州,让“道教”入主,达到曾经天庭祭祀的高度。那他们岂能不承恩情? 一时,三界仙神尽皆领了苏寻的恩惠。 不过无论如何,这次朝会,众多仙神还是得到了许多好消息的。朝会过后,玉帝一番赏赐,也是君臣皆喜。 但谁知道,在朝会结束时,竟然出现了意外。 临朝会结束时,那卷帘大将依照往昔,将天幕卷下。 哪知道,卷到一半,天幕却不自觉撞在了琉璃盏上。 轰然一声,琉璃盏被天幕打下,进而撞碎。 诸多仙神都傻眼了。不知道为什么那卷帘大将,竟然犯下了如此低级的错误。 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就看到玉帝大怒,当即将卷帘大将仙名摘取,命人斩首。 这更是让众仙都愣了。 幸好,有赤脚大仙出来为卷帘大将求情,玉帝才松了口,饶恕了死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仍将其打入凡间,经历十世轮回苦难,方可重归仙位。 却说,苏寻离开之后,又各自前去拜访了如来佛祖、酆都大帝、东华帝君等佛道仙老,并且对人间之事,多有商议。 回到太极宫之后,苏寻欲在南瞻部州立道教的事情,也已经传遍了整个三界。 于是太极宫前来拜访的仙神络绎不绝。不过,除了道家天师、真人之外,其余的苏寻尽皆闭门谢客。 据说,斗姆元君,也曾亲自前来太极宫做客。 而不久之后,那天庭的镇天元帅,原本为斗姥驾车将军的天蓬元帅,也因犯下罪过,调戏仙女,惹得太阴星君大怒,被执法灵官捉拿,贬下了凡间,历经十世情劫,方可修成正果。 十世,又是十世…… 据说那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也是经历十世。 若有一有二便也罢了,如今竟然再三出现此事。顿时,众多仙神也都意识到了,这其中定然有什么因由。 很可能,对于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以及金蝉子这三人来说,这一次并不是贬谪,而是一件天大的机缘! 不过,虽然几乎所有仙神,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们却没有什么想要插手的事情。 如今的南瞻部州,尚且有许多大事情需要去做。 对他们来说,立教的事情,可比什么十世轮回,重要得多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岁月悠悠。 转瞬,距离始皇伐天,已过去了许久。 事实上,在始皇伐天的第二年,那始皇帝崩殂以后,大秦就已然乱了!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原本扫平六合,席卷八荒的秦朝,竟然转瞬覆灭,分崩离析。 先有陈胜吴广起义,后有项羽刘邦争雄。 秦朝从崛起到覆灭,仅仅只持续了十五年的时间。 但这十五年,终将成为历史上永恒不灭的,浓重的一笔! 因为,秦朝虽然覆灭了。可是天下并没有出现第二个春秋战国。 项羽和刘邦之间,发生了许多的故事。在项羽多次错放刘邦,选择议和之后,最终,垓下之战为刘邦、韩信、彭越合击,寡不敌众,兵败乌江。 虽然最终项羽和其姬妾,被年轻时曾遇到的一位好友救走,但是也并没有东山再起,天下便归于刘邦,旋即汉朝建立。 刘邦在定陶氾水之阳登基称帝,定都长安,即是后世的汉高祖。 汉朝建立之后,法家逐渐式微,道家声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诸子百家之中,皆以道为尊。 汉文帝、汉景帝时,都尊奉老子。以“道德经”为治国之本,“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顺其自然”。 而这项国策,也果真令原本饱受战乱的南瞻部州,得到了休养生息的契机。 在施行“老苏”之策时,生产日渐得到恢复并且迅速发展,出现了多年未有的稳定富裕的景象。 天下中的生民百姓的生活状况,亦是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提升,而汉朝的物质基础,也大大增强,成为了一个大盛世。 此刻的南瞻部州,前所未有的鼎盛。 而在江东。 一支轻骑扎在水乡之旁,两个汉子举杯痛饮,方言眺望,千里灯火通明,尽是繁荣景象。 那两人,便是蚩尤和项羽。 此时,刘邦早已过世多年。 但项羽,却似正值壮年一般。他与虞美人看着那满眼的繁华,眼中浮现出了几分释然:“看来,那刘邦窃取了天下,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蚩尤将满满一大碗烈酒饮尽,感慨道:“一代人做一代事,如今的天下,却已不是我们的天下了。不过,我们仍可以看到,感受到。” 项羽见状,亦有样学样,痛饮了一碗烈酒,携手虞美人道:“不错,如此,我便知足了。” 蚩尤看向北方。 脑海中,闪过了昔年的回忆。 “嬴政小儿,你说的果然不错,如今的汉朝,比你的秦朝还要更加的兴盛、繁荣。但是……” 但是,这并不会是一个终结。 他知道,如此的盛世,和是谁执政没有什么关系。 只与那“时代”有关。 现如今的汉朝,是一个前无古人般的大盛世。 但是,必然会后有来者,再被超越! 第二百四十四章 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且说自汉朝建立之后,汉文帝、汉景帝奉行道家,重视“以德化民”,缔造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盛世。 这个盛世,超越了以往的所有朝代,秦末的始皇伐天、楚汉的双雄争霸,所带来的对南瞻部州的破坏,也尽皆被修复。一时,南瞻部州一片繁花似锦。史称文景之治。 不过,道家的思想,重视的乃是“顺其自然”,采用这个政策,天下繁荣,人人安居乐业,思想、物质都得到了充实。以至于,南瞻部州的各州都积蓄了很强大的实力。 这虽然是好事,但也有弊端,在汉景帝时,他意识到了,若如此积蓄力量下去,很有可能汉朝的统一之势,将会被打破。 其时有御史大夫晁错提议削弱诸侯王势力、加强中央集权。正中汉景帝刘启的下怀,于是汉景帝便采纳了。 景帝二年,汉景帝诏令:削夺赵王的常山郡、胶西王的六个县、楚王的东海郡和薛郡、吴王的豫章郡和会稽郡。晁错更改了法令三十条。诸侯哗然,都强烈反对,憎恨晁错。 因为此举削弱了汉朝藩王的权力! 故而,削藩令十多天后,吴楚等七国以“诛晁错,清君侧”为名联兵反叛,是为吴楚七国之乱。景帝闻知消息,心中畏惧,将晁错腰斩,希望能使藩王退兵。但藩王并没有因此退兵。 景帝遂拜邓公为城阳中尉,降诏讨伐,在周亚夫、栾布的助力下,不到三个月就取得了胜利。汉景帝进而又令诸侯王不得治民,损黜其官制,王国官吏由皇帝任免,此乱终于平定。 但七国之乱虽被平定,但汉景帝却不敢再继续更改政策,仍奉道家的“顺其自然,休养生息”的政策。 而此时,南瞻部州的事情,整个三界的仙神,都看在眼中。 那玉皇大天尊微微摇了摇头,这刘启,倒是有一些想法,只可惜没什么魄力,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若不是如今南瞻部州,有不少道家真人暗中下界,缓图立教之事,恐怕这七国之乱,也不会如此的雷声大雨点小。 自己还得继续等待。 但是,对于这一点,玉帝却并不是很着急。 他很有耐心。毕竟现如今南瞻部州,道教也只是在初步的发展,并没有真正建立。 “教”这个含义,还没有揭露出来。如今的诸子百家,仍旧是“家”而不是“教”。 对于玉帝这等大神通者,百年千年,也不过只是转眼瞬间而已。他自然耐得住寂寞! 而且,事实上他也并没有等待多久。 刘启在位十六年,便即病死,谥号孝景皇帝,也即是汉景帝之称的缘由。 他死之后,其子刘彻即位,即使未来的汉武帝。 刘彻在位期间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锐意进取,开疆拓土。 刘彻在位期间采取了一系列改革措施,锐意进取,开疆拓土。他手段强势,一即位,施行的政策便让玉帝双眼一亮,当即便做出了决定,在刘彻在位的时机,发展“儒教”。 为此,玉帝召见了数位天官,定好了借儒教之势重新入主南瞻部州的安排。 这一举策,并不是很隐秘。因为玉帝此举若成,必然也是对整个天庭仙神都有益处的举动。何况,此举众仙神也听说过了,金阙玉晨大帝也并不反对。 于是天庭的诸多仙神便浩浩荡荡地举措了起来。不少天界的仙神下凡,转世成凡人,所为的便是培养“儒教”的大儒。 就连那汉武帝刘彻,也多次在梦中梦见过仙神,以至于他对仙神崇拜不已,数次想要恢复祭祀,但最终在众臣的反对和道家的施压下,还是作罢了。 不过虽然祭祀没有恢复,刘彻却也意识到了,如今“天助儒家”。 终于,在即位七年之后,刘彻诏征求治国方略,时有大儒董仲舒,书《对贤良策》。把儒家思想与天庭、社会等等相结合,创建了一个以儒学为核心的新的思想体系。 这个体系中,提出了两个重要的观点。即“天人感应”和“大一统”。 天人感应和大一统,都并不是新奇的概念。早在春秋时期,有苏子天人创道,便令这个概念为万民得知。 而在苏子之前,孔子也提到过“天”和“人”之间的关系。 苏子之后,青羊宫诸子更是对天人多有论述。其中最为著名的,无异于墨子的:“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 但是,这些的“天人感应”,无论论述如何,皆是在论述“天道”和“人”之间的作用力。 可董仲舒的天人感应,却不然。 董仲舒的天人感应,摒弃了自然,夸大了“天”的作用。并且将人事,和天庭的运转紧密相连,直接将儒家方士化。 换言之,便是“诡辩”! 虽然明面上,都是从孔子、苏子话中提取到的。但实则,尽皆转为了以天庭有利的神学。 此等学问,在后世被称作“谶纬神学”。 至于那大一统,也是由孔子和始皇帝的“一统”的概念形成的。只是,同样将其中的概念偷换,提出了人统一于皇帝,皇帝统一于“天”的观点。 三界中,但凡有见识者,都知道谶纬神学诞生的缘由。可以说,董仲舒的儒家,已经并不是孔子的儒家了。 对于这一点,儒家的许多大儒,自然也清楚得很,他们对董仲舒此举甚为鄙夷,多次讽刺,或上表请奏。但很可惜的是,董仲舒得到了刘彻的支持。 哪怕,刘彻也知道,董仲舒的儒家并不是孔子的儒家。但对刘彻来说,儒家是否是儒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董氏儒家对自己的政权有着极大的稳固作用,并且,背后有天庭的支持! 如此,是否是真正的儒家,又有何重要? 更不要说,董仲舒的“大一统”、“三纲五常”,甚合刘彻之心。 于是,汉武帝时期,刘彻便正式开启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 这政策一施行,顿时,天庭众多仙神都是大喜。因为此举表示了,刘彻仍选择了尊奉天庭。而如此,或许仙神很快,就能够重归人间,如今日益繁华的南瞻部州,将再如周朝时,归于仙神的掌握。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二郎显圣 然而,令众仙神都意外的是,事情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进展的那么顺利。 虽然刘彻选择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且,董氏儒家的的确确尊奉天庭,极力的将天庭和皇权连接在一起。 甚至,刘彻也自认为是“天子”。 可是人间的气运,却并没有如周朝时,归于天庭的掌握。 是的。 董氏儒家虽然盛行了,其内核、本质已并不是孔子的儒家,而是天庭的儒家。 但是,董氏儒家却并没有扭转现如今的人道气象。现如今的天地,仍旧是人道的天地,没有像周室一般,为天庭所操纵。 那些仙神,也没有如周朝时一般,为百姓所祭祀。 甚至连董氏的大儒,虽然尊奉仙神,但也并没有如当年的方士一般。 即使如今独尊儒家的汉朝,很像当年的周朝,但本质上,毕竟不是! 究其原因,那就是因为,人道并不是单一的皇权。 即使刘彻认可了这董氏儒家,并且政令也施行了独尊儒家,但却并没有真正动摇当年始皇帝的“根本”。 另外便是,这董氏儒家,施行的也并不顺利。 单纯的是在儒家中,董氏儒家就分裂出了许多派系。 因为董氏儒家是以“今文经学”为基础的。 何为今文经学? 当年始皇帝尊法家,抑诸子,民间不得藏百家学说,百家著作,也都收藏在咸阳宫中。 而后来,楚汉争霸时,咸阳宫被焚。儒家的许多经典,自然也因此失传了。 及至汉朝时,许多大儒又将经典默诵出来,重新著成书。这就是“今文经学”。 但是,今文经学学说不一。很多儒者,或有意,或无意,默写错误,都会造成今文经学的分歧。 并且董仲舒自己,也是今文经学的得益者。 既然如此,董仲舒说的那一套,那就不是所有人都承认的了。 而除了今文经学之外,还有着另一派,便是“古文经学”。 古文经学,乃是民间挖掘出的,儒家经典的原著。这一派的学者,几乎所有都是反对董氏儒家和谶纬神学的。 这就造成了,儒家自己,虽然被“独尊”,但本身,却并不“统一”。 看到了这一点之后,玉帝也只能无奈。 虽然,因为那苏道真的同意以及自己的旨意,如今南瞻部州的道家已经放权,使得儒家独尊,百家皆成了末流。 然而,天庭受益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民间仍旧以道家为主流。而道家的气象,更是任何学派都无法动摇的庞大。 这让玉帝很是无奈。 看来,天庭想要重新入主南瞻部州,还得依靠“道教”的力量啊! 不过,比起这些,玉帝更无奈的,则是另一件事情。 事实上,除了谶纬神学,天庭为了重新入主南瞻部州,同时也颁布了许多举措,并且也有很多仙神,都转世到了汉朝。 然而…… 这些举措,都被一个人给破坏了。 甚至连转世的仙神,也有不少,被这个人再一次“送”回了轮回。 而这个人,便是杨戬。 是的。 自从始皇帝崩殂以后,杨戬便处处和天庭作对。 他虽然并没有明面上反天,甚至还尊天称臣,但是却借着“听调不听宣”的权力,大施阳谋。 偏偏,天庭还挑不出他的理来。 而且因为杨戬的身份,纵然天庭仙神有许多对其厌恶至极,终究,也还是不敢弹劾他! 这反而让杨戬行事愈发嚣张。 天庭不能入主南瞻部州,虽然根本原因,是因为人道气象。 但杨戬,却也的确是一个不小的阻力。 顺带一提的是,杨戬的二郎神庙,应该是如今南瞻部州少有的没有被废除的祭祀了。 不过,这样下去却不行。 哪怕玉帝想纵容杨戬,但是,杨戬此举,终究有些过火了。 他自己也是仙神,为何处处要与天庭作对呢? 玉帝想了想,决定,要把这件事情了结一下了。 如果任由这么下去,未必不会酿成一个大祸患! 于是,他再一次请来了苏寻,与苏寻商议,要如何处置杨戬的问题。 面对玉帝的询问,苏寻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杨戬奉天行事,并无逾矩。天庭没有理由派兵征讨。” 昔年始皇帝扫灭祭祀时,尊奉天道,天庭都不敢昭告三界,而是暗地里派出了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如今只是一个杨戬,自然更没有理由了。 何况,杨戬是仙神。就算暗地里派兵,也不合道理,着实令人烦恼。 不过这样下去是不行的,所以玉帝还是询问道:“若如此,该如何处之?” 苏寻想了想,便道:“仙神不可,但却有他法可施。”遂告之。玉帝听了,点了点头,觉得此法可行。 …… …… 而在南瞻部州,蜀地,玉垒山。 湔堋,杨戬坐在一艘船上,看着蜀地,也在看着整个汉朝。 往来人群依稀,面容恰似当年。 但是,终究是时代变了。 不过自从始皇之后,一直到现在,南瞻部州的改变,杨戬都看在眼中。 在他的眼里,自从仙神离开以后,南瞻部州越来越繁华,越来越兴盛了。 “难道这一切,都是得益于仙神的离去?” 这个念头,浮现在杨戬的脑海中。 其实,杨戬虽然是天庭受封的正神。但是他的经历,让他比起天庭来说,对人间反而更有归属感。 尤其是一次次的,和人间的黎民百姓,都有着不解之缘。 从父亲是人,到后来在骊山时,被人照顾,被百家启蒙。 再到后来,诛灭无支祁,为人所亲爱。赶灭金乌,为人所信仰。 以至于更后来,和李冰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并且与李冰一同建造了这湔堋,被百姓心甘情愿的尊重。 从那一刻开始,杨戬就发誓,自己既然被百姓崇信,那么,就会回应百姓的求拜。 这也是为什么,他是“显圣真君”的缘故。 为此,他不惜得罪天庭。 何况他的母亲云华仙子和妹妹杨婵,也支持他如此做。 而如今,在杨戬的眼中,他所看到的就是人道成立,始皇帝扫灭祭祀,天庭退出南瞻部州之后,汉朝日益的壮大。 再回想起周朝时,方士嚣张,大兴人祀等邪魔举措,以及社会的动荡,百姓的不安…… 如此事实,岂不是代表了,仙神对南瞻部州并无益处? 因此杨戬不愿意让天庭再入主南瞻部州。 此举,乃是为了苍生! 第二百四十六章 提案 船只上,杨戬微微叹了口气,拿起兵刃,正打算离开间,忽然响起了一个声音:“二郎哥哥,俺来找你喝酒了。” 杨戬双眼一亮,转过头,果然看到了半空中的孙悟空。 这些年来,孙悟空没少过来找他喝酒谈天。两人已算得上是知己兄弟。 “贤弟来得正好,我亦甚是怀念你那花果山的猴儿酒了。” 杨戬开心得很。 悟空嘿嘿笑了笑,跳到船上,把一坛子美酒拿了出来。 顿时,香气四溢,令人不由得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酒香。 这猴儿酒,乃是花果山灵猴精心酿造的,在这南瞻部州可喝不到。 两人便你一杯,我一杯的痛饮了起来。 平时二人喝酒,几乎都不会聊什么太多的故事。一方面是因为二人的身份,另一方面,二人也都知道各自的神通法力,对互相的底细,略有猜疑。 只是,并没有挑明。 有的时候说多了,反而会觉得少了那种朦胧的感觉。 因此两人喝酒也好,结交也罢,基本不会谈及过往,只是一再畅饮。 不过今日,却似是个例外。 那孙悟空敬了数杯酒,杨戬也喝了数杯。酒过三巡,悟空忽然道:“俺听说,天庭似乎有扶持儒家,掺和南瞻部州的意思?” 杨戬闻言,道:“怎么,贤弟竟然也有耳闻?” 悟空道:“嘿嘿,俺不仅有耳闻,而且对此事也有些兴趣。哥哥可知道,那汉高祖刘邦的身世?” 杨戬目光微动。 汉高祖刘邦,有传言,其为赤帝之子。 赤帝之子,这个不太可能。 不过,据说他是赤龙所生,这一点,还是有可能的。 最起码,也应该有一些关系,比如说利用了这个名头。 传闻花果山的齐天大圣和龙宫交好,莫非,此事是孙悟空弄出来的? 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 杨戬道:“贤弟莫非也想要占据人道气运?” 孙悟空道:“不错,俺的花果山如今占据两大州,和西牛贺洲也交好得很。只差这南瞻部州,无论如何都难以建交。偏偏俺的道果,恐怕少不了南瞻部州,所以,才有如此的想法。” “只是,哥哥你也知道,南瞻部州如今混乱得很,俺也不敢擅作主张。只是如今天庭既然想重立祭祀,俺便想着趁此机会……” 杨戬叹了口气,道:“贤弟勿要再说了,此事愚兄恐怕帮不上忙。” 杨戬知道,这一次悟空过来,恐怕是为了让自己帮忙。毕竟自己在蜀地深得民心,若自己能够帮助悟空,悟空定然会事半功倍。 然而,这件事情,杨戬却不想去做。 他不希望人道被天庭所干预,当然也不希望人道被孙悟空所干预。 虽然,孙悟空和自己的友谊很深厚。不过此事,却跟交情什么的没关系。至于这猴子能否管理好南瞻部州,杨戬也不抱有希望。 因为,杨戬也听说了。其实猴子的花果山,也并没有发展的如想象般的那么好。 猴子的花果山,虽然大力流通,发展了许多产业、文化。有些地方可以说比南瞻部州的汉朝更加新奇。 但是,却缺少了灵魂。 或许也就是所谓的“人道”。 人道是什么,这一点,杨戬也说不清楚。 不过可以看得到的是,从目前来看,人道,只适用于南瞻部州。 其余四大部洲,虽然也有人族,并且这些人族也可能会受到人道的恩惠,甚至是有人道发展的苗头。但是,终究不是真正的人道。 至于那些个妖国之类的,更是没有“人道”的存在。 杨戬觉得,所谓的人道,更多的可能是一种精神,一种底蕴。前有三皇五帝,后有始皇。目前来看,不排除人道不会在四大部洲的其他地方产生,但成立,唯有南瞻部州一处。 猴子的花果山虽然地盘大,但不得不说,却少了这一点,以至于发展的速度缓慢。 而且更棘手的,是猴子麾下的妖族。花果山虽然也有比较严格的规矩,可是他的手下,大多都是妖怪,数量多了,总有少部分会控制不住自己。 与人建交,但是偷偷吃人的,并不是没有。 这更是给花果山的发展带来了极大的阻力。而且花果山遇到的难题,也不仅仅是这些,还有这许许多多的麻烦事。 所以悟空可能才会想要插手南瞻部州。但是,杨戬却不会放任危险的到来。 其实不仅仅是南瞻部州,如果可能的话,杨戬更希望可以同时庇护四大部洲。只是……如今的他力有未逮,而南瞻部州的人道,也让他深感期待。 孙悟空听到杨戬如此说,也不意外。 早在他来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些年杨戬对天庭造成了很大的阻力。 虽然没有反天,不过,“阳谋”的手段可是让他玩的通透了。 譬如一些下凡的仙神,刚下凡没多久,直接让杨戬当成妖魔鬼怪,给驱逐出去了。 毕竟很多仙神下凡,都是暗中下凡,没有什么名头理由。 而有一些,打着历劫之名下凡的仙神,也让杨戬想办法给弄到了偏僻的地方,甚至还派兵“保护”。至于那些犯了错误被贬入凡间的,更是直接被驱逐到了其他大州的人间国度。 反正,杨戬的理由很充分。 据说那卷帘大将,就被杨戬驱逐到了西牛贺洲。 孙悟空抓了抓耳朵,道:“二郎哥哥,你真以为自己能够阻止得了天庭吗?就算明面上你有理由借口,但天庭若是想的话,总会有应对之策。” 杨戬看向悟空,他也知道悟空话里的意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杨戬虽然给天庭带来了一定的阻力,但终究,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抵挡得住。 譬如那天庭背后操纵的今文经学的儒家,他就没法管,也管不了。 而且杨戬其实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如此做,也是多亏了自己乃是金阙玉晨大帝的弟子。虽然明面上并非如此,但背地里,这对三界大神通者们来说已不是一个秘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微尘 不过,就算自己是苏子的徒弟,若一直如此做,终究也是不好的。 且不说会不会给自己的恩师带来麻烦。即使不带来麻烦,天庭若真想针对自己,也有很多办法。 但是虽说知道这些,杨戬却并没有松口的表现:“此事贤弟就不要再说了,我能做到何种地步,也是我当应尽的微薄绵力。” 孙悟空看着杨戬,心中很是钦佩,不由道:“哥哥倒是好气魄!”曾几何时,他也想过能否有朝一日面对这天庭毫不畏惧,改天换地。 事实上,孙悟空现在也有这个雄心。 只是他不会选择在这种情况下去强出头。 因为他知道,天庭的力量非同小可。自己这点本领,看似已经初窥道果,然而跟真正的大神通者相比,不值一提。 别说是像苏子、酆都大帝、如来佛祖那般的存在。就算是跟太乙救苦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这等存在相比,也差得远了。 想要改天换地,起码也得有那个实力,否则自己可以不怕,但自己花果山那么多的属下,三星洞那么多的同门,又岂能不顾忌? 这杨戬,倒是做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故而悟空心中也有豪情。 不过他还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继续劝道:“不过,好哥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天庭对南瞻部州的事情不可能会轻易放松,那么,倒还不如让俺借着这个机会,多抢占一些人道的气运。否则等天庭全都掠走了,那岂不是晚了?交到天庭的手里,还不如交给弟弟俺的手里呢!” 杨戬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 孙悟空此言倒也不差,不过……杨戬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虽然,他觉得孙悟空的话有些道理。只是仔细想想,自己和孙悟空虽然互有赏识,互有友谊。可是,毕竟了解得不够深。 万一这猴子,也有自己的野心呢?到时候岂非反而是害了南瞻部州的人? 而且,说实话,杨戬对花果山目前的统治,也并不是很看好。 孙悟空见杨戬如此坚决,也知道估计他不会轻易松口。于是,悟空也不强求,笑了笑道:“嘿嘿,既然哥哥如此坚决,那此事,就当俺没有提过。来,喝酒,喝酒!” 杨戬这才展颜,笑道:“好,贤弟,愚兄自罚三杯!” 杨戬和悟空畅谈了一番,便即分开。 那悟空转回到了花果山。岂知道,刚刚回到花果山,那龙女就找了上来,道:“猴子,你不在的时候,太白金星来过了。” “太白金星?” 悟空顿时目光转动,道:“他来干什么,可带着旨意?” 龙女道:“没有,不过,我听他话中的意思,似乎另有深意……” 龙女将事情说了一番。 原来,太白金星此次过来,并没有架仙桥,而是过来拜访,并且谈论到了南瞻部州的事情。 言语中,提到过如今南瞻部州已不归天庭所管,既如此,逗留在南瞻部州的仙神,也当各自回归本分才对。 说完这些,又提到过,南瞻部州日益凌乱,不归管伏,此不是长久之计。 但是要不了多久,等到道教建立,仍旧会再归天庭治下。让龙女代问,花果山既然流通了西牛贺洲,不知道有没有想要流通南瞻部州的想法? 最后离去时,又提到了东海,以及南海龙王。 四海中,东海是青龙,西海是白龙,那南海龙王正是赤龙。 悟空听龙女描述了一番,顿时意识到了玉帝的深意。 “好啊,原来那玉帝老儿,是想让俺把杨戬赶回灌江口……” 若自己能够做得到,就许诺,等日后天庭掌握了南瞻部州以后,让自己花果山也能够流通道南瞻部州去。言辞中提到龙王,自然也是提示自己,那四海龙王干预汉朝的事情,天庭也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要让悟空出手,理由也很简单。 天庭的天兵灵官,都是有身份的仙神。悟空的花果山,虽然也被天庭封神,他自己还被封为“齐天大圣”。但是,却终究都是妖族。 孙悟空自己上了仙箓,但听调不听宣,自己行动什么的,可以不被束缚,行事干脆很多。 而且,三界中,身份合适,能够是杨戬对手的,恐怕也只有孙悟空了。 没办法,总不能派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下凡去捉拿杨戬把? 悟空把事情说明了,龙女不由问道:“猴子,你真的要对杨戬动手吗?” 悟空道:“俺倒是不太想。不过,如果他一直留在南瞻部州,恐怕也会惹出祸患。以他那倔强的脾气,说不定哪天就像那个什么始皇一样,闹出什么大事来。若如此,还不如早点把他赶回灌江口好一些呢。” 悟空此话,倒也是真心实意的。毕竟杨戬做了这么多违逆天心的事情,如今玉帝都暗示自己了,如果自己当做耳旁风,没准,玉帝真的要派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了。 到时候,杨戬之事该如何处理,是大是小,也就很难说了…… …… …… 不过事实上,杨戬和孙悟空的事情,对三界的大神通者来说,还算不上掀起什么波澜。 比如如今的苏寻,便并没有关注杨戬和悟空。 他正在太极宫中,观摩着周遭的一粒粒微尘。 是的。如今在太极宫养心殿中,苏寻的身旁周遭,有着密密麻麻一颗颗一粒粒的尘埃。 它们微不可察,但在苏寻的眼中,却清晰可见。 事实上,这些微尘,每一颗,都蕴藏着无限的生机,以及无尽的地域。 恰似一个个世界一般。 在苏寻的眼前,还有一滴水珠,那也是开天辟地的小世界。 水珠和那些微尘不同的,在于水珠的世界,不仅有人道,还有“天道”。而微尘的世界,则只有“人道”。 缺少天道,虽然能孕育出生命,但却不会有神通法力。 不过,比起没有神通法力之类的,最大的影响,当属于“无序”。 没有天道的世界,便是没有规则的世界。 因此苏寻创造出了无数个,但却没有一个,真正适合当做衍生生命的基础。 苏寻脑海中回想着老君跟自己说过的话。忽然间,一个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若是自己把曾几何时所在的世界,在微尘中重新刻画出来,是否,能够取代天道,产生规则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推演 苏寻如此想着,再一次,着手于一个微尘世界的创造和开辟。 他看着眼前的无数微尘,那代表着的,也是一个个的世界。 忽然,苏寻轻轻抬手,周遭无尽的微尘开始缓慢地汇聚。 轰隆隆…… 空气中,似乎在发出着某种轰鸣。 这轰鸣,若让旁人听来,似乎只是类似“嗡嗡”的声音。但是在苏寻的眼中,这是一个个的世界的融合。 苏寻曾创造出的微尘世界,如今它们的基盘,在相互契合,相互完善。 许久后,一粒尘土出现在苏寻的眼前。 这尘土,即使重生的微尘世界。 而且在苏寻的干预下,里面也开始出现了生命。 “接下来,便是依照我的记忆,来进行刻画。” 苏寻的周身,两条阴阳鱼缓慢地浮现、转动。 那一个个画面,一个个记忆,开始重新的汇聚,凝聚…… 在苏寻的法力下,这尘土的世界,岁月开始划过,演化出一个又一个的纹理。 很快,这个世界开始成型。 一个没有法力,没有神通,没有天道的世界。就这样,在苏寻的眼前展露。 世界中,当然也有生灵。不过那些生灵,如今尚在起步,而并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文明。 但虽说如此,随着时间的跃动,他们也开始逐渐地发展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 嗡! 突然,一个极为玄妙的力量浮现在苏寻的身周。 苏寻身旁的阴阳鱼,开始衔尾转动。然而,那阴阳鱼形成的法力,竟然开始逐渐破碎。 虽然紧接着苏寻便再以法力弥补了阴阳鱼,但某种玄妙的力量,仍然在消磨他的神通。 “这是……‘天’?” 苏寻一怔。 是的,天道对他的世界开始产生了反应。似乎,不希望苏寻创造出一个这样的世界来。 不过事已至此,苏寻也不希望自己的世界,就这样被毁灭。他周身的法力汇聚的更多,希望可以将这个世界保存下来。 然而事与愿违,天道的力量,越积越多,并没有容缓的余地。 除非苏寻在此动用人道的力量,否则,恐怕未必能够创造出一个仅有人道,而无天道的世界。 苏寻叹了口气,就在他想先暂时停止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紧接着,那天道针对的力量,开始渐渐逝去…… “师父?” 苏寻精神一振。 他知道,在关键的时刻,自己的恩师出手了。 虽然不知道是老君还是老子,不过,方才那一瞬间,天道的力量被自己师父所化解,由此,这个世界便也保存了下来。 苏寻喜不自胜,小心翼翼地将微尘世界保护起来,藏在了自己的衣袖之中。 如此,那天道的排斥才逐渐消失。 “看来,一个只有人道,没有天道的世界,对天道而言是一种蔑视,因此天道才不会容许它存在……也就是说,我开辟的世界是能和天道产生反应的。” 苏寻想着,忽然抬手。 与此同时,他的手心上,一颗水珠出现。 正是他和老君共同开辟的“水珠世界”。 “若是如此说的话,我之前的想法,依靠这个世界,寻找出对‘西游’的最佳解,应该也问题不大。” 苏寻仔细地观察着,水珠世界中的衍生。 如今的水珠世界,在时间岁月被以法力干涉的情况下,进步如飞。 而比起这个,利用阴阳鱼的推演,更是能够轻易地东西水珠世界的全局。而不像在此方天地,仅仅只能够借由着阴阳鱼看到支离破碎的场景。 苏寻尝试着,利用阴阳鱼,创造出了一个‘金蝉子’,紧接着在水珠世界中推演。进而,他看到了金蝉子转世后的无数个可能性和画面…… 在看到了金蝉子的最优解之后,他又开始,以此方法去创造天蓬元帅。 紧接着是卷帘大将…… 再然后,是孙悟空、杨戬等人。除此之外,还有着自己前世熟知的诸多仙神。 苏寻用这种方法,借用水珠世界,一一推演着,很快,他掌握了此方天地“未来”的很多讯息。 从微观的角度,是可以体现出宏观的。 所谓“管中窥豹,滴水见海”。 虽然大神通者,往往都有未卜先知的演算能力,苏寻在这一点上虽然不弱,但也不能说要比如来佛祖、玉皇大帝这等存在更擅长。 不过,就算是如来佛祖,玉皇大帝,甚至是太上道祖,凭借自己的法力,他们也未必能够熟知未来的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在现在,出现了“人道”这个变数之后,就更加如此。 得证混元道果的存在,虽然得天独厚,然而对在人道的力量上,却如同一张白纸一般,很难进行一个系统的观测。 苏寻自然也如此。 不能推演,那么布局,就是一种战战兢兢的尝试。很可能会出现像方才那样遭到天道排斥的结局。方才是自己的师父出手化解了,可那毕竟只是一粒微尘。 如果在此方天地酿成大祸,很难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如今人道已成,但恰恰就是在此时,也是天人道最为困难的时候。 融合,要比开创更难,而且也更有风险。 这样是天人道果要面对的最大的困难。因为天人道不是混元道,前无古人,苏寻首创,没有经验可以参考。 然而,利用水珠世界中,如今这个最大的困难,却得到了解决之法。 从微观参详宏观,苏寻看到了无数可能,以及最佳的布局之法。 “原来如此,看来,西游路虽然是极其重要的一环,但人道与天道的融合,也并不是单纯的依靠佛道儒三家,就可以完成的。” 苏寻看着水珠世界中不断变换的场景,如此想道。 突然,他一挥手,那场景顿时灭散。 旋即苏寻命仙女道:“备车,吾要前往方丈仙山,拜访东华大帝君。” 仙女忙遵命,书信先送。旋即准备香车,载着苏寻径向那方丈仙山去了。 不久后,苏寻来到仙山,只闻得香风馥馥,玄鹤声鸣,方丈仙山显化了无边光晕,道气纵横。正是那东华大帝君所在的仙府。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东华帝君 苏寻来到方丈仙山,东华帝君早已收到书信,亲自出来迎接道:“不知苏君如何有雅兴,来到我这方丈仙山?” 东华帝君又叫做东王公,乃是上古时期的男仙之首。 他得到已久,地位崇高,不过,为人却很是随和,从不自恃身份,且孑然一身,在方丈仙山隐居,并不参与世事,麾下也无弟子、侍从。 虽然苏寻也曾拜访过他,不过,也并没有什么事情往来。今日苏寻忽然过来,东华帝君心中自然疑惑。 当然了,疑惑归疑惑,东华帝君却不敢失礼,亲自沏茶,与苏寻相坐。 几杯茶喝过以后。 苏寻道:“帝君,实不相瞒,此次我前来,乃是由一件事情,想要与帝君相商。” 东华帝君并无意外,道:“苏君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如我能帮忙,自不会拒绝。” 苏寻道:“此次前来,却并非是与我有关,而是于帝君有关。” 东华帝君微微一愣,道:“与我有关?” “不错。” 苏寻道:“今日我心有所感,却发现那南瞻部州中有一人,与帝君有师徒之缘。” 东华帝君道:“这……我自成道以来,便隐居在方丈仙山,却无收徒的想法。不过,如若是苏君所说之人,收下却也无妨。” 东华帝君却以为苏寻过来,乃是为了给他说一个弟子。 不过苏寻却道:“非也。此人命中注定,乃与东华帝君有缘,即便我不来,帝君也会收下他。之所以前来说明,乃是想和帝君打个赌。” 东华帝君道:“何赌?” 苏寻道:“三日内,若此人能来到方丈仙山,并且帝君收其为徒,则当相助我一件事情。如若不然,我当欠帝君一个情面。” 东华帝君虽然奇怪为何苏寻会如此笃定,但想了想,还是笑道:“此事有趣,吾当应下。不过既然是苏君之事,即便是我赢了,若苏君有甚事情,也可尽管道来。” 苏寻道:“多谢帝君,此番却是我卖弄了。” 两人又相互谦辞几番,互敬了茶。东华帝君问道:“苏君所说者,不知是何人?” 苏寻道:“乃如今南瞻部州汉朝的太中大夫,其名东方朔。” “东方朔?” 东华帝君微微沉吟,他地位崇高,不干世事。但是近年来南瞻部州发生的事情,却也了解几分。对于这东方朔,掐指推算一番,也便知晓了此人。 不过,他却有些意外:“此人虽有些许聪明,却乃凡人,如何与我有师徒之缘?” 苏寻道:“帝君届时一看便知。” 东华帝君微微点头,反正才三日,等些时候却也无所谓。不过,他却也好奇,这苏道真如何这般笃定,并且此时还是与他有关的。 虽然,对于推演之法,他也会,若是心血来潮时,也能知晓与自己有关的未来世事。 然而,此事却与“人”有关,如今南瞻部州,已无天庭的仙神,即便是东华帝君,对南瞻部州亦不好推演。却不知这苏寻,是如何做到能够精准道述出来的? 东华帝君倒是不怀疑此事的真假。在他看来,既然是苏道真提出来的,他自然有着把握,此事也十有八九是真的。可是,他疑惑的是这苏道真是如何做到的。 若苏寻此次所言是真的,那岂不是代表南瞻部州的事情,他以一概掌握得知。 换言之,天人道未来成道的可能性,也愈发大了? 这件事情,却不容轻视了。 苏寻便和东华帝君在方丈仙山上,关注着南瞻部州。 却说,东方朔此人,字曼倩,乃是汉武帝刘彻的太中大夫。 当年刘彻即位,征辟四方士人。东方朔上书自荐,拜为郎。其性格诙谐,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汉武帝面前谈笑取乐,更利用其接近汉武帝的机会,察言观色,一有机会便直言切谏。 比如他在修上林苑之事上谏武帝戒奢恤民,在昭平君杀人之事上谏武帝公正执法,在主人翁事件上谏武帝矫枉风化,诸如此等,不一而足。 虽然刘彻很喜欢东方朔,但是却也只是将东方朔当成俳优,其所言的政治得失,以及上陈的“农战强国”之计都不予采用,并没有放在心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东方朔也算是怀才不遇。 却说刘彻奉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甚合天心,刘彻如此做,所为的实则是巩固自己的权力,将自己神化。 但虽说如此,玉帝仍旧很是满意。如今南瞻部州独尊儒家,虽然对天庭来说还不够,但却也算是有了一个开端。 有功当赏,方能彰显天庭之仪。这一日,刘彻寿辰之日,宫殿前一只黑鸟从天而降,不知其名,便问向身边的东方朔。 东方朔回道:“此为西王母的坐骑‘青鸾’,王母即将前来为帝祝寿。” 果然,顷刻间,便有仙女携蟠桃飘然而至,刘彻大喜。 这蟠桃之说,自古人间便有,刘彻亦知道服之可延年益寿,若是那六千年、九千年的蟠桃,更可以长生不老,举霞飞升。 刘彻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因此希望能够不死,多次令人出海寻求不死药。如今王母送上蟠桃,如何不喜?正待食之,但仙女却说,此桃乃王母所奉,须得斋戒三日方可食用。 刘彻不敢僭越,便斋戒三日。 但当三日后,他打算吃这蟠桃时,却不料那蟠桃早被东方朔所偷换。刘彻不知,仍吃了桃子,却并未能延年益寿。 反而东方朔因此举霞飞升,直上了方丈仙山。 仙山上,东华帝君见到这一切以后,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这东方朔已有仙根,果然与自己有师徒之缘,不由心中称奇,对苏寻道:“此番打赌却是我输了,不知苏君所求者何事?” 苏寻张开手,露出了那水珠世界,道:“我从此世界中,得观万象,却发现在日后,世间当有一场劫难,需要帝君转世,方能化解。” 东华帝君顿时眉头皱起。 原本,他以为这苏道真过来,只是为了一件小事。却没想到,竟然要自己转世。 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苏道真会遮掩,先说了那东方朔的事情。因为若其一开始直接这么说,恐怕自己真的会拒绝! 第二百五十章 证人道 虽然说,仙人下凡乃是一件常事。 但下凡和转世,乃是两个概念。 如今南瞻部州正在立教,天地佛道的仙神,都有下凡者,不过真正转世的,却少之又少。 若真的要说的话,就只有金蝉子、卷帘大将以及天蓬元帅这三人。 转世代表的,乃是将一身法力、神通都舍弃。相当于要重新历三灾九难,诸多劫磨。 这话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却是极难的。毕竟仙人大都长生,又有几个甘愿放弃自己修为法力,却肯下凡重新来过的? 即使有,往往也是灾劫到了,无可奈何,才会不得已转世。 一般来说,转世的仙神,也多是犯了天条,被玉帝惩罚的。比如那卷帘大将和天蓬元帅,便是如此。 而东华帝君,更并非是一般的仙神。 他乃是上古时期的东王公,从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成道时间极早,还在四御之前。 虽然说,他只是通混元,而没有证混元,实力不如四御,比之太乙救苦天尊等人,也要略差三分,但是也是超越一切时空永恒的大罗天仙。 只是因为东华帝君素来不喜纷扰,方才只在这方丈仙岛隐居,位列五方五老之中的“十洲三岛仙翁”之一。 但即使如此,其也与与东方崇恩圣帝、南海观音菩萨等大神通者地位相当。 正所谓:圣号东华大帝君,烟霞第一神仙眷。 这等存在,实在没什么转世的理由。 当然了,也不是说,“天尊”就不会转世。例如那西方诸佛中,就有不少甘愿转世,甚至那南海观音菩萨还舍弃佛果,倒驾慈航。 而玉皇大天尊,也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但是,东华帝君和他们不一样……东华帝君既没有普度众生的宏愿,也没有当天帝的想法。如此,若说转世,实在是为难了。 苏寻看到东华帝君犹豫,一副想拒绝,但又不好开口的样子,也是不急不躁。 他也理解东华帝君的想法。 如果有一个人让他现在转世,他也肯定会想要拒绝。不过,从水珠世界中看到的未来,却告诉他,东华大帝转世是必然的。 甚至,不只是他,在未来道教的许多仙老,都要转世,或是从凡人中升仙。 许久,东华帝君道:“敢问苏君,尔所说的劫难,是何劫难?如何要我转世,方才可以化解?” 苏寻也不遮掩,道:“此劫难,名为转轮劫,又叫未来星宿劫。” 东华帝君一怔:“转轮劫,未来星宿劫?” 转轮劫乃是道门的说法。未来星宿劫,乃是佛门的说法。 两者含义略微不同,但大意却相当,都是一方天地寂灭,寿终之时。 东华帝君身为道门天尊,自然不会不知道这天地寿终之劫。然而…… 他奇怪的是,苏寻竟然会说要度的,是这个劫难!? 要知道,未来星宿劫乃是定数。无论对佛门还是道门,都是如此。 天地有寿终之日,一切有轮回之时。 《玉皇经》记载:劫数有大有小,六十载为微尘劫,五百载贞元会运为羡数劫,三千年为闰置劫;一万八百年为小劫,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转轮劫;劫劫延积,经至万数,乃为大劫。 对于仙神而言,最高的,不过是“寿与天齐”。待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后,便与天地同灭。 不过,对于东华帝君来说,因为他通混元道果,所以即使此方天地灭了,等到下一个天地开辟,他也仍然会存在。 换句话说,天地寿终,乃是自然。虽然这件事情,乃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不过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阻止。 就连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也是无能为力。 可现在苏寻竟然要度这未来星宿劫!? 东华帝君不由得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心中却也一动。 仔细想想,这苏道真天人创道,其所创的天人道果,必须要人道与天道相对,才能够成道。 而如今人道已成,剩下的,就是发展到能够和天道相对的“和谐”的层次。 若是那样的话,天地寿终,届时一切人都消灭,人道是否还会存在?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想到这里,东华帝君终于明白苏寻是认真的了,他的目光也不由得变了。 东华帝君道:“苏君,非是吾不愿意帮忙。但是,仅凭吾一人之力,如何能够阻止天地的劫难?若中间有什么变故,岂非是坏了大事。” 苏寻闻言,将那水珠世界点开,顿时,在东华帝君的眼前,浮现出了一方天地的气象。 那水珠似乎在其的眼前变得无限大,一瞬,让其的意识沉入到了水珠当中。东华帝君略惊,旋即也意识到了苏寻并无恶意,只是仍有疑惑。 与此同时,苏寻的声音也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道:“帝君勿急,且仔细观之。此事,亦并非只是让帝君一人处之,只是帝君乃我道门之中,最为适合的人选之一。” 东华帝君闻言,便仔细去观览世界中发生的一个个场景。 在苏寻的法力下,南瞻部州未来的气象一一转过他的脑海。紧接着,东华帝君才发现,在苏寻推演的天地之下,未来道门立教时,有诸多仙老都一一转世到南瞻部州。 不,甚至不仅是道门,就连佛门,也是如此。 除了金蝉子以外,甚至连那地藏王菩萨和弥勒佛、释迦牟尼佛,都转世了! 而在道门,也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其中神通法力最为强大的,除自己之外,无异于那黄角大仙了。 东华帝君一一观看,渐渐地,发现了苏寻让自己转世的真正目的。 如今人道初成。 对于仙神来说,人道乃是一片空白,哪怕是得证混元道果的仙神,亦是如此。 当然,其中也有一些例外的。譬如那紫气元君,便是通人道的。类似尹喜、浮丘公等人,也是由人升仙,并且距离人道成立的时间不长,甚至有的是在天人道创立之后成仙的,自然也有所通。 但虽说如此,天地佛道的极大部分仙神,却仍然都是未经人道而成仙的仙神。 而转世,则可以让诸多仙神,证人道! 第二百五十一章 红尘道果 是的,这便是苏寻真正的目的。 天道有混元道果,那么人道,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红尘道果”。 可是,如今得悟红尘道果的,却还没有一人。 天地佛道的仙神,全都以得证天道,探讨、领悟混元为目的。这,又如何能够让天人得到一个统一,并且相互融合呢? 就拿现在立教来说。天地佛道,也都有仙神下凡。 虽然,有杨戬不断地在阻止天庭的仙神插入南瞻部州,但他一人之力,自然也做不到阻挠全局。 然而即便如此,南瞻部州的气象,仍然对仙神是排斥的。 就连那“罢黜百家,独尊儒道”的政令,也并没有给天庭带来什么实质上的收益,相反,还更加令人道统一,大汉中央得以集权。 仙神不成为人,如何能让人接受仙神的教? 所以,转世是必然的。 而东华帝君看了苏寻展现的此方天地之后,原本强烈想要拒绝的心理,也渐渐地开始转变。 半晌后,待先后看到了“太平”、“武当”、“全真”等号以后,他不由得双手执礼,面向苏寻竟行了个大礼:“苏君功德无量也!” 原来,天人道果,并不仅仅是苏寻一人的道果。 如果此道可成,三界中的无数神佛,都将获得巨大的收益! 试问,原本仙神只证混元道。但证混元,终究是在“天”之下。 而如今却能同时兼并红尘之道! 这岂非是,令仙神有了一线希望,可以跳出“天道”这个“泥潭”之中? 虽说,仙神都以顺天行事。但是也因此,天行灭亡之时,仙神也都无法违逆。即便是能自保者,亦少之又少。 即使是东华帝君,此次天地寿终或许无事,但待到十二万九千六百亿年之后,恐怕,也有灭道之危。 毕竟,但凡是从开天辟地成道,到如今的大神通者,都知道,在遥远的大岁月以前,曾经有过另一个天帝。 而那位天帝的麾下,得证混元道果的,亦不在少数。可如今,除了太上道祖,又有谁见证过他们呢? 东华帝君终于明白了。 怪不得。 难怪不仅道门仙老对这苏道真百般支持,就连那如来佛祖,玉皇大帝,也甘愿让天、佛融入天人道果之中。 因为,苏道真是真的带来了一个希望。 一个曾经有无数大神通者许下宏愿,但从来看不到一个尽头的希望。 一个在永恒黑暗之中,破晓而来的一道曙光! 天人道!! 只是,此举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 东华帝君继续沉溺在那水珠世界之中,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个场景划过。 忽然,水珠世界的场景,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又重新从一个微观的角度开始衍生万物…… 当然,事实上水珠世界的场景,只是阴阳鱼推演的。如今这个世界,还处于一个极其缓慢地发展中。 东华帝君问道:“苏君,这是?” 苏寻微微叹了口气,道:“即使是在微观之中,我亦无法推演到,天人道果最后的结局。只是如此做,乃是天人道成道的必然。” 东华帝君理解了。 苏寻此举,不能说是逆天。 因为人,本来也是由天所生的。 但是他要将“人道”拉到一个与“天道”相对的层次上,那其中要经历的,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红尘道果,尚不完善,能否真正得证,恐怕也并不简单!! 不过虽说如此,东华帝君此时却早已做下了决定。 这对自己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机缘。 即使最后不成,最多,也不过是重来一次罢了。 而若是成了,那却比得证混元,要更加令人欣慰。 可以这么说,现在,哪怕苏寻不让他转世,他也要决定厚着脸皮去转世。当然了,这本就是相互的一件事情。 两人又互相喝了几杯茶,苏寻便起身,故作辞去之语道:“如此,便多谢帝君应承了。那东方朔即将来到,如今距离帝君转世之时,尚有八百年之久。吾便先不作打扰,且去另寻旁人。” 东华帝君当即道:“苏君且慢,如我猜得不错,苏君要前往那中央黄级黄角大仙处罢?我与黄角大仙亦有几分薄面,不如一同前去?” 苏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他也料到了这东华帝君应该会如此说。 这也是他首先来找东华帝君的一个缘由。 毕竟,苏寻虽不能说分身乏术,可是,若是要以此语游说诸天道门、佛门的仙老,却也仍然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而且道门倒也罢了,看在老君的面子上,不会有人直接拒绝。 可佛门、天庭的仙神,若是有人听到转世,直接拒绝,哪怕最后仍然应承了,岂不是也很尴尬吗? 所以,先说动东华帝君,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他毕竟是上古时期的男仙之首,在仙神当中,可是有不小的声望的。而且这天人道果,与他也没什么关系,他说起来自然更能让人信服。 苏寻道:“不过,那东方朔,该如何处之?不如我在此与帝君一同等其过来,收归门下,再前往罢?” 东华帝君笑道:“那偷桃的童子,虽与我有几分师徒之缘。然而,其性子过于圆滑,却也该敲打一番。反正缘分所在,料他也离不开这方丈仙岛。” 苏寻不由笑了笑。 东华帝君为了天人道的事情,已不想等待那东方朔了。 看来,这一回,这东方朔可要倒大霉了。求仙之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呀。 当然了,苏寻却也并不是很在意。况且东华帝君说的不错,东方朔偷桃升仙,虽然是因为那汉武帝命有定数,不得逾越古稀之年,但却也该敲打一番,以免日后生事。 于是,苏寻便和东华帝君一同驾车,向那中央黄极黄角大仙的仙府去了。 果然,有东华帝君的陪同,那黄角大仙在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也对苏寻的天人道钦佩至极。自然同意了此事,并且,也与东华帝君一同自发,与苏寻一同拜访三界诸天的神佛。 有着两位天尊的陪同,诸天神佛但凡经过访问的,都欣然应下了此事。 因为这件事情,的确已经不仅仅是苏寻个人的事情了。 天人道果,变得愈发重要了。 很快,佛祖和玉帝,也都注意到了这件事。 第二百五十二章 观音度金蝉 在苏寻有如此动作,与黄角大仙、东华帝君去游说诸多仙老之后,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也都各自邀请苏寻。 譬如那玉皇大帝,多次设宴。而如来佛祖,也已印证佛果的理由,请苏寻去西方灵山。 之所以邀请,目的也都是一致的。便是询问那天人道的出路。 对此,苏寻并没有隐瞒。即使二人不来找他,他也同样会去找二人说明。 毕竟三界中,除了类似东华帝君、黄角大仙这样的仙老之外,更多的还是隶属于天庭、佛道仙神。 道门这里有自己在,好解决。而佛门与天庭,自然应当让玉帝和佛祖来协助。 在得知了水珠世界中的推演,以及了解到了何为红尘道果,何为证人道之后,玉帝和如来佛祖再一次印证了天人道的重要性。 此举,当然是一件大喜事。 以往他们虽然知道天人道的重要,但在人道未成之前,对这些,还都并不明晰。但如今,红尘道果的出现,则让佛祖和玉帝都了解到了其中的详细步骤。 尤其是玉帝,他本就历过无数劫难,虽然以往天地的人道并未出现,但对红尘道果也不能算是毫无头绪。这一次他想要使用儒家来融合天庭,便是有着类似的打算,之前的失败他本有疑惑,但现在终于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何在。 只是,他也不由得佩服苏寻,竟然能够用如此的方法,以微观的方式推演宏观,省却了许多的尝试。而且达成结果的步骤,还这么的公平。 这让玉帝彻底放心了。毕竟苏寻此步骤一出,可以说,已经将天地佛道在经历红尘道果的先后顺序,都排列了出来。 如果说没有这步骤,以后谁先谁后,或是哪路仙神转世,这些都需要仔细商定。而一旦天地佛道聚集在一起,一同商议,那谁优先,谁多占,都会引发很多麻烦的问题。 当然佛祖、玉帝、苏寻三人倒是不会真的在意,却恐怕也会有其他的仙神在意,进而引发多余的事端。但现在,这个麻烦却可以避免。 不过,除了三人以外,其他得知了此时的佛老、仙老也仍旧出现了一些疑惑。 譬如既然此事既已确定,那又为何不直接举措。反而还要等待时机,才让天庭的仙神一一转世。 对此,苏寻只说此事乃是定数,需要循序渐进。 至于原因到底如何,三界仙神很快,便能够从南瞻部州中看得到。 苏寻既然如此说了,那以他的身份,这质疑也变没了。剩下的,也只是遵从,以及拭目以待。 其时金蝉子已转世一百余年,他的转世,三界仙神自然多有关注,但此一百余年间,金蝉子入世,却始终并未通明佛心,收益甚浅。 原本对于此事,佛门也并不在意,只当是顿悟需要机缘。不过在苏寻的水珠世界中,却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事物存在。 那如来佛祖召南海观音菩萨入灵山,道:“我以甚深般苦,遍现三界。发觉那昔年扰乱佛法的魔主波旬,虽被金阙玉晨大帝逼灭,但其魔道不消,如今尚在三界之中,并未彻底消亡。那金蝉心中有惑,便为波旬所迷。如今近在魔障,须得有善信磨炼,方能逐渐通悟。” 当年在黑暗之渊,苏寻解除了波旬的麻烦。不过谁都知道,波旬并没有真正消亡。 毕竟波旬乃是因如来佛祖而生,如来佛祖尚且存在,大宏愿亦未完成,波旬即便暂时消退,也不可能会真正灭亡。 他如今正与魔道的徒子徒孙,去迷惑三界有妄心之人。如今南瞻部州人道初成,波旬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因此,便看准了那被贬下凡间的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以及金蝉子。 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虽然历劫,但是心中却并没有什么过异的妄心。反而是那金蝉子,佛心愈重,便愈发疑惑。波旬本就因佛而生,借由误导,实属轻松之至。因此,他虽已转世一百余年,到如今也有一世半,却不但没有明悟佛心,反而更加陷入歧途。 只是,波旬的力量太过于隐秘和强大,金蝉子又在人道初成,仙佛未主的南瞻部州。故而就算是如来佛祖,在没有苏寻以水珠世界演化的时候,竟然也没有发现那波旬的踪迹。 不过,这也是实属正常的。 如果没有阴阳鱼在水珠世界的推演,苏寻也并不会得知波旬的存在。甚至,他不会得知,连如今的杨戬,行事的背后竟然也有波旬的影子。 观音菩萨,行近莲台,礼佛三匝,道:“既如此,吾当前往,度那金蝉。” 如来道:“善哉,的确须是观音尊者、神通广大,方能做到。不过,如今距离那金阙玉晨大帝推演之中,我佛门初传时间,尚有百年,在此之前,当先净其魔心,却不得擅自入主,以免生事。” 菩萨道:“既如此,我此去南瞻部州,当有甚言语吩咐?” 如来道;“这一去。要踏看路道,不许在霄汉中行,须是要半云半雾;目过山水,谨记程途远近之数,叮咛那金蝉子。但恐善信难行,我与你五件宝贝。” 即命阿傩、迦叶,取出“锦澜袈裟”一领,“九环锡杖”一根,又取三个箍儿。前者乃是昔年赐予金蝉子的法器,后者乃是佛祖亲手炼成的三个佛宝,唤做‘紧箍儿’,有‘金紧禁’的咒语三篇,能定妄心。 观音菩萨遵命,踊跃作礼而退,即唤惠岸行者随行。 那惠岸使一条浑铁棍,重有千斤,只在菩萨左右作一个降魔的大力士。 菩萨遂将袈裟作一个包裹,令他背了。菩萨将金箍藏了,执了锡枚,径下灵山。 行至中途,观音菩萨忽见东方天空之上,紫气万丈,霞光四溢。紧接着,一架香车若隐若现,顿时知道来着何人,忙让惠岸行者作礼,不觉香车来到,其中果然坐着金阙玉晨大帝,观音菩萨上前道:“见过陛下,不知陛下缘何在此?” 门中苏寻踏出,回礼道:“尊者。吾此来,乃是叮嘱这金蝉子之事,同时借那佛宝一用。”两人合计一番,苏寻将那金蝉子,以及汉传释家的一些事情细节商定。菩萨大喜,原本尚无度化魔心之法,如今却是得解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苏寻至巴蜀 苏寻和菩萨商议了一下关于金蝉子这十世中该当履行的使命,以及他自行领悟佛心的过程。并且,从菩萨那里得到了一个金箍儿。两人各自大喜,苏寻方才离去。 他此行,倒也并不是专门为了观音菩萨和金蝉子之事,乃是为了南瞻部州中的另一个人。不过既然遇到了,倒也顺带。 苏寻命仙女驾香车,离了菩萨,继续朝南瞻部州前去,行至蜀地,见二郎神庙处道气纵横,但其中却隐约有几分晦明难辨的光彩。 苏寻知道,那便是波旬的魔罗心,如今正在杨戬心底的深处作乱。虽然杨戬自灌河悟道以后,已得了清静心,但他毕竟未证道果,不通混元。自然比不过那魔主波旬的隐秘。 只是,魔主波旬也知道无法让其产生妄心,便只以另一种更加隐秘的方法,譬如将那众生相、战乱之苦展露在杨戬的眼前,此乃阳谋,但不得不说亦是真实,乃是南瞻部州时刻发生的事情。因此引诱杨戬去阻挠仙神,达成波旬自己想要的目的,但却又不能说有什么阴谋所在,正所谓甚是高明之法。 苏寻打算直接前往二郎神庙,但忽然眉头微皱,看向那蜀地所在,上古巴国的位置。 掐指一算,结合水珠世界中的推演,苏寻当即了然。命仙女驾车前去。果然,不久后便在上古巴国的遗址。 此时,这里已然是一片荒山野岭,并无任何生灵,但却有一道神魂不灭,萦绕在山间。 苏寻取出一枚九转金丹,命四仙女道:“将此丹化水,撒入林间。”四仙女当即遵命,她四人原本都是因梅、兰、竹、菊而成道的,对山间甚为亲切,很快将金丹化水,洒在了林中。 但见,一缕缕仙气汇聚,一道道紫气纵横,很快,伴随着九转金丹的力量,那山中的神魂渐渐凝聚,却形成了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 那男子见自己得救,忙跪拜四仙女道:“多谢四位仙女相救!” 四仙女看那男子道:“并非是我等救你,乃是太极天尊,金阙玉晨大帝座驾于此,方有你的造化。”那男子听闻,忙看向香车,再次行大礼道:“多谢苏子救命之恩!” 苏寻轻抚香车中的斑狸,道:“你是何人,缘何被困在这山林之中?” 那人道:“我名李玄,乃是巴国津琨人。昔年也曾在青羊宫中听闻道法,后功德圆满,被玉皇大天尊封做山神。后来那嬴政捣毁祭祀,此山神庙也被捣毁,因此无处安身,只能游荡在这山林之间,几乎神魂覆灭,幸得苏子相救。” 苏寻道:“原来如此,你本也是由人修道的仙神。那么你既然被嬴政捣毁祭祀,如今心中可有怨怼?” 李玄道:“不敢隐瞒,我原本对那嬴政恨之入骨。但这么多年来,我虽在山中,却也知道昔年巴国百姓到如今的安乐。当年我为山神时,虽尽心为民,可民仍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疾病灾荒连连。此非神道可解,因此如今却不恨了。只可惜,有负当年在青羊所学的岐黄之术。” 苏寻道:“何负?” 李玄道:“若我当年为人行医,虽不成神道,但也可云游行医,成就一世善缘,即便最后成仙与否,也是心中无愧,哪至于一身所学终未用出,反在山中无能无力,何其辜负青羊之恩。” 苏寻道:“你既有如此想法,今遭,吾便再助你一次。你如今尚有神魂,可当自行选择,你因九转金丹而活,如今亦有仙神修为,若如此下了地府,能成就鬼仙之身,但却受地府辖制,无法再离开地府,若在人间,虽能逍遥,如无躯体,三日内必当魂飞魄散。” 苏寻言罢,也未待李玄回应,便与四仙女离去了。 那李玄留在原地,不由愣住,不过他也没有什么犹豫,不想再重蹈当年的覆辙,当即连忙在巴国中寻找起适合自己的躯体来。 苏寻与四仙女径向二郎神庙,不一会,便来到神庙中。那杨二郎心有所感,忙出来,果然看到苏寻,对苏寻拜道:“参见苏子!” 他如今虽有了无边神通,即便玉帝亲来,也未必会如此恭敬。但对苏道真这个恩师却仍不敢不敬。 苏寻也令仙女再次泊车,自己与杨戬来到庙中,进入庙中,未等杨戬奉茶,自己先取出酒来,道:“杨戬,此次我来,却并不是以金阙玉晨大帝的身份而来,只是与你叙旧几番,你如有什么自己的抱负,我亦不会阻拦。” 杨戬闻言,顿时松了口气,道:“苏子慈悲!”他最怕的,就是苏寻此次过来是当天庭的说客来的。 他虽然不想背弃自己的抱负,但是若苏寻来说,却也知道是师命,不敢不遵。 苏寻道:“杨戬,我听闻你与那东胜神洲的齐天大圣孙悟空,有了一番交情?” 杨戬道:“不敢隐瞒,我的确与那孙悟空有一些交情。我二人意气相投,已结为兄弟。” 苏寻道:“那你可知道,不日后,那孙悟空当来到蜀地,劝你回东胜神洲。如你不允,当有一场较量?” 杨戬闻言,顿时心知肚明,道:“此事玉帝所命吧?呵呵,若如此,倒也没什么。正当与那猴子好生较量一番,昔年我二人一番比斗,却未能分出真当的胜负。若他能胜我,我自回去也罢。” 苏寻笑了笑,赞道:“不错,你豪心不改,也是一件好事。只是,此中事情,却也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的。”遂将波旬之事,以及天人道之事告知给了杨戬。 杨戬全盘听闻,当即知道自己是受到了利用,但还是说道:“虽说如此,我仍觉得神道再入主南瞻部州,必有祸患。不知我当如何处之,请苏子告知。” 苏寻道:“你既有心,此亦天数,便按本心行事便罢。只是,有一件事你须得清楚。” 杨戬忙问:“何事?” 苏寻道:“你可知道那孙悟空师承何人?” 杨戬顿时目光微动,他和孙悟空虽然交情甚深,但却都有意回避了这个问题,不过虽说如此,如此多年的交流,终也对此有些猜测。 但他还是问道:“请苏子说明。” 苏寻道:“他出自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其师父,乃是菩提祖师。” 杨戬顿时瞪大了双眼。 第二百五十四章 福祸 菩提祖师是何人,杨戬却不知道。但是,斜月三星洞、灵台方寸山,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因为他便是出自此山此洞! 结果,这猴子竟然也是与自己同一门下? 杨戬不由得看向苏寻。他终于知道,这苏子为何今日前来寻找自己了。 自己的师父是不愿看到自己和猴子动真格的,同门相残! 虽然说,他和猴子原本就未必会真的生死相敌。但如果本就是同门,若打出真火,也必伤了情分。 杨戬忙道:“此事吾知晓了,多谢苏子前来相告。” 苏寻点了点头,道:“不过,你虽与那猴子有同门之谊,又有兄弟情分。但遵从本心,该去做什么,我也不会阻止。何况,我也想看一看,你与那猴儿,太一道和大罗道,到底谁更胜三分。” 杨戬顿时了然。 原来,那孙悟空,竟然就是当年自己恩师所传的两门道法之中,那“大罗道”的传人。 当年他观青莲入道,成就太一。学的便是这太一道。但虽说如此,杨戬对那大罗道,也是好奇得很。 太一乃是一元变化,大罗乃是包罗万象。两者本是相对的道法,但却又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今既然恩师跟自己说了,自己若不找寻机会领教一番,岂不是反而辜负了这上好的良机? 不过,杨戬倒是不认为他会输。 毕竟那猴子既然出自三星洞,那必然拜师的时间要远远晚于自己。既然如此,自己已先修道了那么多年,又在灌河之中悟了清静心,如果连师弟都比不过,怎好意思再说自己是出自三星洞的门下? 料想,也正是因为如此,师父才会找到自己吧! 因为在师父眼中,自己的修为也要高于那猴子。 想到这里,原本杨戬顾忌兄弟之情,现在反而有些敞开了。尤其是自己恩师言语之中,似乎也隐隐有鼓励的颜色,这让杨戬更加觉得放心。 反正有什么事,还有苏子在背后呢! 谁让那道门至尊金阙玉晨大帝,是自己背后的恩师呢? 当然了,从这件事情上,杨戬倒也并不是只看到了表面。他听苏寻讲了那波旬、魔罗心,以及天人入道的事情之后,也暗自产生了一个想法。 想到这里,杨戬便先奉了几杯酒给苏寻,紧接着恭敬问道:“苏子,那猴子的事情,我自省得。不过,我却还有一个猜测,想要请苏子解惑。” 苏寻道:“有什么事情,便尽管说来。” 杨戬道:“若吾遵从本心,当不想让天庭的仙神重主南瞻部州。但既然苏子你说,此乃天数大势,无法阻止。或许我可以从另一方面去做?比如……我当亲入南瞻部州,先去取得人道气运。我出自三星洞门下,对百家所学也有了解,若如此做,也可事半功倍。” 苏寻微微点头道:“你此言,倒也有几分考虑。只是如此想法,却还有些不足。” 杨戬道:“有何不足?” 苏寻道:“凡天下事,势必有善有恶,有正有反。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三界仙神入主南瞻部州,必定会对南瞻部州有所钳制,此乃是必然。但如果人道一成不变,只尊旧制,即便三界并无仙神,却势必仍旧会困于腐朽之中。” 杨戬闻言,不由得细细思索了起来。 若是按苏子如此说,自己阻止天庭仙神,反而是一件坏事了,而且,却也有不自量力之嫌。 苏寻道:“异不如同,唯求同存异,方能事有所成。” 杨戬道:“若如此说,该怎样做,我也实在不知了,苏子言道我当遵从本心,但如今我本心已惑,只愿苏子示下罢。” 苏寻笑道:“既如此,你便仍照旧去做吧,一切都是天数,总会有解决之法。杨戬,今日我来,却不是谈及天数人道,只是找你叙叙旧而已。这些事情,便不再多提了。” 杨戬虽然仍未解惑,但是听了苏寻如此说,便知道这算不上是什么太大的事情,日后苏子当有安排,便也不再去管了,忙道谢奉酒。 二人一番长叙,半日之后,苏寻便自离去了。 …… …… 苏寻回到香车之上,并没有直接令人回归太极宫,而是看着南瞻部州的人道气象,缓缓闭上了双眼。 此次他前来巴蜀,一方面是找杨戬随便聊聊,道明他和悟空之间的关系,让杨戬可以放开手脚,不必顾虑太多。而另一方面,却也是有一个真正的目的的。 他双眼微闭,感悟着人道气象。当年他西出函谷,复回归南瞻部州时,人道气象纷乱,而如今,却形成了一个大统一。 虽然,在南瞻部州之外,仍然是五颜六色的,什么气象都有。不过南瞻部州,却为人道一统,成为了一种强烈强大的文化气象。这种气象,具有同化性,但凡从外界试图涉入其中的力量,必然也都被其所吸取。 这就是为什么,汉武帝虽独尊儒术,但谶纬神学却成为了人道的一部分,而天庭仙神也都被排斥到了气象之外的原因。 但是,虽说如此,这其中却并不是没有例外的。 在那气象之中,一道漆黑的气象隐约流转,虽然极其渺小,微不可察。不过早就有所推演的苏寻,却仍然关注到了这道气象。 是的,那便是魔主波旬的众生妄心之象。 昔年魔主波旬被自己在黑暗深渊之中,逼得自灭。然而只要三界中有妄心存在,其便必然存在。而人道正是波旬得以扩散力量的最佳利器。 若是人道不成,在人心之中,如无如来佛祖这般普度苍生的慈悲心,魔道倒也不足为惧。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来佛祖,就算是,身为佛陀,也当有所寂灭,不生不灭,亦无惧于自己的魔罗心。 然而人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却反而增强了波旬的大法力。 或许这也便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吧。 不过,苏寻却早知道魔罗的存在了。更不要说,借由水珠世界,如今的他更是能够精确地找到魔罗的位置。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有为法界 在那南瞻部州,人道气象的深处,有一处深邃隐蔽的法界,唤做有为法界。 佛门有五法界,这有为法界,则是一切因缘和合的境界。 而如今,南瞻部州的有为法界中,便聚集了众生妄心。它存在于人道气象之中,却无穷无尽,无边广阔。其中充斥着烦恼妄心,业障恶趣。 那魔主波旬的业障,也存在于这有为法界之中。如今的他虽无身躯,但在有为法界中,却可以超越三界,超脱黑暗深渊,成为这里唯一的魔王。 也因此,即使他本体已被镇压在黑暗深渊中,却仍旧可以插手三界,对南瞻部州有妄心的人进行各种诱惑。 这诱惑,跟随着人的情绪而走动。譬如有的时候人便会因为这种诱惑,无法管控自己,不由自主的走向歧途,此诱惑可大可小,或只是影响心情时运,或可以让人永堕深渊。 而如今,有为法界之中,魔主波旬忽然皱起眉头。旁边即有五蕴炽盛魔问道:“魔主,发生什么事了?” 魔主波旬如今在有为法界中,受到众生妄心的滋养,法界之中,万魔诞生。其中最强大的几个魔头,便是如今环绕在他周身的烦恼魔、阴魔、天魔、死魔、罪魔、行魔、业魔、五蕴炽盛魔。 这些魔头并不是具有单一意识的实体,而是同众生妄心同生同灭,又被波旬亲自点化,方才有了各自的人格。 因此,这些魔头都奉波旬为主,并且唯他是从,最为忠心。 如今他们看到波旬皱眉,心中都是不由得提起。 波旬道:“那杨戬发现我的存在了。” 死魔、烦恼魔等魔头惊道:“什么?杨戬竟能发现吾主!?” 昔年在灌河之中,烦恼魔与死魔日夜与杨戬激战,被消灭了无数次,此二魔最为了解杨戬,也对杨戬最为恐惧。 不过,有为法界的群魔中,也并不是所有魔头都惧怕杨戬的。 天魔道:“那又如何?谅一个小小杨戬,既然发现了,不如就让我前去灭杀了此人便是。” 阴魔道:“不错,那杨戬虽然厉害,但我等如今受到南瞻部州妄心的滋养,实力也都远超于以往,料想他不是我等的对手。” 魔主波旬道:“尔等群魔,莫要因为眼前的假象,便自以为如何强大。三界之中强者无数,那杨戬乃是苏道真的弟子,修太一道,得清静心。即使是我也不敢小觑,尔等不过天仙的法力神通,如何轻视三界仙神?” 波旬虽然言语温柔,但群魔俱都称是,心中惊惧,不敢违逆。 “何况……” 波旬道:“那杨戬理应是无法发现我的。既然他能发现,便说明,背后有人指点。” 业魔问道:“不知是何人?” 波旬正欲开口,忽然顿住,轻轻叹了口气,道:“他已经来了。” 群魔一惊,忙看向四周。 突然,一道紫气从有为法界的中心陡然显现,紧接着原本是黑暗蒙昧的世界,仿佛突然多出了一个紫色的太阳一般,从中央的位置,无边道气向四周轰然弥漫。 那有为法界的上空,竟然一瞬便别这紫气扫荡开来,浮现出了如若青空一般澄澈而毫无杂质的天地。 群魔大惊! 这是何等强大的力量?有为法界乃三界一切生灵的妄心境界。 换句话说,天空中的混沌、黑暗、业障,尽皆都是众生妄心。 这是何等庞大的力量!难道来的人是要普度众生的如来佛祖不成?竟能轻而易举的,将众生妄心扫空! 随着天空中的妄心被扫荡,南瞻部州的气象更加稳定了,许多人原本因妄心引导而正在堕入歧途,也在关键时刻,忽然一阵心神澄明,幡然醒悟! 有的时候,并不是人想去做,只是无法控制住内心的欲望。人之初,虽不能说是性本善,但也绝不是性本恶。 在这一刻,随着有为法界的变化,南瞻部州那贪、嗔、痴、怒、欲、恨,俱都大为平静了下来! 有为法界之中,随着紫气缓散,一个少年出现在天空中,微微抬头,淡淡看向群魔,最终目光放在了波旬的身上。 “是他……!!” 群魔之中,五蕴炽盛魔不由惊骇出声。 这个少年的身影,它如今仍记忆犹新!当年仅仅一片落叶,便将整个那竭国的妄心击溃。而如今的他,更是弹指间,便使得有为法界的群魔妄心尽皆灭散! 此人正是苏寻。 群魔如临大敌,不过,苏寻却并没有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向波旬,而那波旬也回看向他。 半晌后,波旬道:“你来了。” 苏寻点了点头。 波旬道:“我知道你会来的,但我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 苏寻道:“波旬,如今三界神佛都知道你现在的所在,想必你也知道,自己的后果如何了?” 波旬旁边的群魔闻言见状,以为苏寻要出手,连忙振奋魔气护住波旬,“轰!”地一声,魔影幢幢,无数道业障重新凝聚在波旬周遭。 不过,由于有为法界中的众生妄心在一瞬便被苏寻打散的缘故,它们此刻的力量,也尽皆被衰减到了极致。 波旬抬起右手,阻止住了群魔,旋即再次叹了口气,这一次不是轻叹,而是长叹:“看来这一次又是我败了。也罢,既然你来了,那我也不做无意义的争斗。我这便离去,但是,这有为法界总有一日仍会充满众生妄心。你也好,如来也罢,都无法彻底消灭我。” 波旬说着,就要动手自灭。 群魔连忙呼喊道:“吾主不可!” 就在这时,苏寻也轻叹了一声,轻轻点指,一道紫气涌入到波旬的所在,道:“波旬,这次,我给你个机会如何?” 波旬一怔,看向苏寻。 他并没有感受到紫气中有任何的杀意,相反,在紫气接近自己之后,自己的法力竟然恢复了不少。 “你这是何意?” 苏寻抬手,随着他的动作,两条阴阳鱼流转而出,衔尾相接,演化出了一片片场景,出现在波旬的眼前,场景转动,而波旬竟发现,那正是天地寿终时无边毁灭的景象! 在那景象之中,波旬发现自己竟赫然也存在其中!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合作 眼前的场景,波旬再熟悉不过了。 因为这场景,便是当年杨戬在灌河功满之前,波旬以此惑其心之场景。 只不过,原本其中处身的乃是杨戬,而如今却变成了波旬自己。 此中的景象,也并不是真实的,但天地寿终,的确会有类似毁天灭地的场景。 波旬能够看到,在这场景之中,亿万万生灵正在受业火罹难之苦。 当然的,因为此乃天地寿终的业火,故而,那无数生灵在业火中最后的结局,自然也是灰飞烟灭,烟消云散。 场景中发生的事情极为真实,就仿佛真的是实际上所发生的事情,波旬看在眼中,有一种感同身受,也仿佛真的在经历着这一切。 波旬看着这一切,不动声色,等待苏寻的开口。 果然,在场景结束以后,苏寻道:“波旬,你可知道这些景象是因何而生?” 波旬道:“苏道真,你该不会是要说,这些是因我而生的吧?” 苏寻道:“是,也不是。” “何解?” 苏寻道:“此乃天地寿终之时,一切即便没有你,也一样会归于寂灭。但是眼前的场景,却的确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波旬微微皱起眉头:“此话何意?” 苏寻道:“此场景,乃是我以这水珠中的世界所推演的。而此中的亿万生灵,皆是奉行魔道之人。” 此言一出,波旬顿时了解了苏寻的话中含义。 波旬道:“你的意思是说,即使奉行我道,天地依然会寿终而亡?” “正是。” 苏寻此言一出,波旬当即笑了。 他自然是不信的。 不过,这也是当然的。毕竟苏寻和他的立场乃是敌对的,虽然苏寻将这场景演化了出来,但波旬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相信。 这一点,苏寻也知道。 但是苏寻旋即说道:“此世界乃是吾以人道,老君以天道而生。与此方天地如出一辙。” 波旬的笑容略微收拢了几分。 他逐渐变得严肃,问道:“在此世界中,世人皆奉行我道?” 苏寻道:“不错。我以法力推演,此世界中并无天地佛道,只有魔道存在。” 波旬道:“既然如此,我奉魔道。那何以,终究都陷入业火魔障之中?” 苏寻道:“引火烧身,终将自灭。” 波旬沉默了下来。 苏寻知道,这魔主波旬如今心中已经有些信了,但他还是不尽信。 但凡如此存在,必定坚定自己的信仰所向。也因此,他才会奉行魔道。他与释迦牟尼异体同心,他的坚定也不会在释迦牟尼之下。 不过苏寻的下一句话,则让波旬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魔主,你可相信如来佛祖的三乘法,或是寂灭佛法,能够普度三界,救度苍生?” 波旬道:“我自然是不信的。” 苏寻道:“不错。我以此世界推演,佛法终难救世。但,佛法不能,你与那释迦牟尼所出同源,你的魔道便可以吗?” 这句话,让波旬不得不相信。 虽然在此之前,波旬都认为自己的魔道只要能够击败天地佛道,那便应该可以成就道果,救度苍生万界。然而,现如今苏寻以事实摆在他的眼前。就算没有天地佛道,世界以魔道为主宰,但魔道终究不能达到普度苍生的力量。 是的,普度苍生。 一个魔头说出这番话来,未免会让人发笑。但实则,魔主波旬的心中的确是抱有这个念头的。 魔者,磨也。 虽然是魔道,但,魔主波旬从未想过要毁灭这个世界。他的有为法界,便是以世间苍生的妄心为根据。虽然,他的魔道要引动众生妄心,造就纷乱混乱。然而,魔的最终目的,也仍然是让这个世间得以永恒存在。 假使天地寿终,一切终归于无,那么魔道自然也会不复存在。届时,就算他成就道果,有无边法力,那亦是没有任何用处。 魔道也需要有“人”,方才能成道!也正因为如此,波旬才会是释迦牟尼的魔罗心。 释迦牟尼要普度众生,将世人救离出苦海,进入佛的法界,波旬也要救度苍生,只是他是以“苦海”本身为法界。 但现在苏寻的事实,却证明了无论是苦海的法界也好,还是佛的法界也罢,都没有办法阻止这“天地”的寿终。 那么,魔道可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吗? 波旬沉默了,他身旁的群魔也都默然不语。苏寻今日到来,并没有以大法力击溃他们,不过,此举却对他们的威胁更加巨大。 因为,此举相当于否定了“魔道”存在的意义! 反正终将毁灭,须臾与长久的差距便也不是很大了。 半晌后,波旬问道:“苏道真,你既然给我看了这些,那么,肯定不是只想要试图扰乱我的法道罢?” 苏寻笑了笑,道:“当然,我自然也知道,你乃是魔主波旬,就算明知道魔道难成,但你也不会放弃恪守你自己的法道,因为这便是你存在的根源。就好像,如来佛祖不可能会放弃他的三乘法一样。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目的也很简单,那便是给你一个机会。” 波旬道:“什么机会?” 方才,苏寻说“机会”,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但如今波旬却不得不重视。 苏寻道:“与我合作,将你的魔道融入我的道果之中。” “合作?” 波旬愣了一下。 他虽然知道,苏寻之所以告诉自己这些事情,肯定是对魔道抱有着想法的,或者是想要利用魔道,亦或是以什么巧计抑制魔道。不过他却完没有想到,苏寻会说出“合作”这两个字,更没有想道,苏寻竟然想要让魔道融入到他的道果之中! 因为,要知道,魔主波旬的道,乃是“魔”。 自古正邪不两立,天地佛道的仙神,无论是谁都对魔道抱有着提防之心。虽说,也并不是谁都厌恶魔道,但若说合作,很少会有。 尤其是类似苏寻这等存在,更是不可能和魔道有什么交集。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魔道其实并不只是佛法的敌人,也是天地佛道的敌人。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进退维谷 天地佛道的仙神,有谁能说自己没有魔罗心?即便是证得清静心的大神通者,其弟子也难免可能会有心魔。只是,一般魔道不会去选择他们为目标。毕竟魔主波旬与佛同源,除了佛门,他不想去惹其他的麻烦。 但现在不会,却也难保以后不会。也正是因为如此,当年苏寻镇压魔罗时,天地佛道没有谁意外,也没有谁大惊小怪。 然而,现在的苏寻竟然要说和魔道合作? 波旬疑惑。 但对此,苏寻却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苏寻说道:“既然,你的魔道最终总是要规避那天地寿终的。而天地佛道,也都同样不希望那件事情发生,那么,又有什么不能合作的呢?我等目的相同,所有的分歧,不过是在这过程中使用的方法罢了。” 波旬点了点头,道:“的确,此话倒也有些道理。只是,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有的时候,方法不一,就已然势如水火。我等所布的道法本就迥异,又如何可以联手?” 波旬如此所说的,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他的魔道和佛法,的确处处矛盾,处处对立。尤其是天地佛道的仙神都要以证清静心为道法,他魔道偏偏是修持魔罗心,因此两人势如水火,不可独立。 就好像同样都是以救人为目的的,但过程和方法也仍旧是很重要的。 但是,苏寻并不觉得这一点会构成什么阻力。 苏寻道:“魔主可忘了我的道果为何?” 波旬目光微动。 三界中,但凡是大神通者,无人不知道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的道果,乃是“天人道”…… 苏寻道:“正所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福祸相互依存。天人道中的‘人’,本就是有着七情六欲。众生有百貌百心,善可以是恶,恶也可以是善。既然如此,那么对于众生而言,对于人道而言,‘魔’也当是不可或缺的一方才对。” 听了苏寻的话,魔主波旬终于意识到了。 这一次苏道真来到有为法界,并不是如同当年在那黑暗深渊中一样,想要逼自己散去修为。 他竟然想要试图将自己的魔道,吸取融合到“天人道果”之中! 这个想法,不由得让人觉得甚是惊奇。 然而,仔细想想,波旬却又觉得,以这苏道真的所作所为,这却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毕竟,仔细想想,天地佛道本身便是由对立的。与魔道之间,他们的对立只是小一些,相同性更大一些。 但是,对立就是对立。大与小,只是‘度’的不同。当年紫气未东传,三乘法未诞生时,佛道之间用“势如水火”说,也称不上有什么不对的。 而苏寻,不也一样以“天人道果”调和了矛盾,以至于如今的天地佛道,可以共入天人道果吗? 既然如此,自己的魔道,相比于天地佛道而言,只是矛盾要更加尖锐一些罢了。但也并不是说不可以。 波旬道:“你要与我合作?这倒是很有趣的一件事。不过,你打算如何与我合作?” 苏寻道:“我同意你魔道融入天人道果,并且今后魔道在南瞻部州行事布局,只要无碍天地佛道,皆可无有阻碍。并且,只要时机达到,我还会想办法将你从黑暗深渊中释放出来。” 苏寻说出了一系列的条件,顿时让波旬周遭的群魔都不由得动心了。 他们一同看向波旬,如果这苏道真所说的是真的,那与天人道合作,却也没什么不好的事情。 波旬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波旬却知道,这些条件看似美好,但却也不可能是白得的,便问道:“那你有什么条件吗?” 苏寻道:“你魔道但凡在南瞻部州行布法之事,须得转世,隔绝法力神通。” 波旬不由冷笑了起来,道:“苏道真,原来你的目的在此。如我所料不错,你人道正在积蓄一种同混元相对的道果。此等道果需要集千机,纵万象。以万法合真一。天地佛道都融入了你的天人道,却偏偏少了我魔道。而若我等转世,则势必能够完善此等道果,是也不是?” 苏寻并没有遮掩,道:“不错。此道果名为红尘道果。” “红尘道果……” 波旬斟酌着这四个字,冷哼了一声,道:“好一个红尘道果。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想必已势在必得?可我偏偏不想让你轻易得逞!如我魔道转世,如何争得过天地佛道?除非,你肯扼制那天地佛道,只让我魔道一家转世。否则我势必不可能答应你。大不了鱼死网破,最终你之道果也终究难成!” 苏寻轻叹了一声,道:“魔主,你又何必如此?你没有其他选择的。” 波旬道:“难道你想要动手在此击杀我吗?” 苏寻道:“我知道你魔道以妄心为凭。即便我现在击杀了你,过不了多久,你亦可以重新复苏。然而,魔道既以妄心为凭,则也以人为凭。你的魔道终究是要走向人道的,即使你不与我合作,我依然可以利用你的魔道完善红尘道果,只是过程麻烦一些而已。” 波旬知道苏寻说的是对的,自从人道成立之后,他的力量日益强大,这一切都是归功于人道。就算他不同意魔道融入天人道果,但魔道想要发展,势必也将会走入天人的道路。 但他还是说道:“那又如何?若遵你之法转世,则我魔道绝不可能争得过其他三家。既然如此,何必要助你成道,让你得逞?” “魔主,若汝执迷不悟,那便就此算了罢。” 苏寻摇了摇头,似乎便要放弃了。 但下一瞬,他的目光微微凝起,轻轻抬手,一滴水珠便出现在他的掌心,道:“但吾有此世界在,日后但凡魔道存在,便绝不可能避开吾的耳目。届时,但凡魔道有露面之时,吾便亲自动身,绝其法道。你兴起一次,我便绝灭一次。绝不会让你在南瞻部州有一丝一毫的立锥之地!” 此言一出,波旬顿时一顿。 看着那水珠世界,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苏寻之前谈及合作的时候,会说给自己一个“机会”了。 诚然如他所说,只要有那水珠在,只要自己露面一次,苏寻势必能够推演得到。那么在日后想要入主南瞻部州,或是暗中布局,都将会举步维艰,进退维谷。 而魔道融入人道,也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毕竟,他本身也是因魔罗心而生的。但凡是人,总有魔罗心,这一点如来佛祖无法阻止,但他魔主波旬,也同样无法阻止! 若是答应合作,或许还能有一线希望。如若不答应的话,那只要苏道真存在,魔道恐将会再无崛起的希望。而红尘道果依旧能够完成,只是麻烦了一些罢了。 波旬终于知道了,自己,已无他法可选! 第二百五十八章 李玄 是的,苏寻知道,这位魔主波旬如今可选择的,也只有这一条路了。 那就是答应自己的要求! 否则,魔道势必会陷入被三界大神通者联手绞杀的局面,并且就此式微。 毕竟,现在的苏寻,乃是由天地佛道的诸多大神通者一同助力的。就算波旬的实力再有飞跃,或是即便在未来能够压制如来佛祖,但也绝不可能同时经受得住三界无数大神通者的一同联手。 不过有一点,苏寻却没有说明。 苏寻要的其实并不是魔道式微,相反,众生的五蕴魔罗心,最好可以与天地佛道维持在一个平衡的境界。 假设波旬真的拒绝自己合作,自己实则也不会真的去多方面围杀他。因为那样做,会导致魔道与天地佛道之间形成一种此消彼长的不和谐的状态。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如果魔式微到一点星火都没有了。届时,或许“道”反而就会造成“魔”的效果。 红尘道果也势必不会达到一个理想的效果。 不过,这些倒无所谓了,因为波旬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一点。 苏寻环视群魔,道:“日后但凡南瞻部州气运衰退,环生乱象时,则汝等可转世入界。五百年后,则汝等可于黑暗深渊中脱困。” 苏寻言罢,也没有再等待群魔的回应,微微转过身去,转瞬便消失在群魔的眼中。 “吾主,这……” 苏寻走后,群魔不禁都看向波旬。 他们的心情也都很是复杂。有的愤怒,有的怨怼,有的恐惧,但也有的暗中有几分窃喜。 毕竟,这苏道真此言,却也说明了,无论如何他们有了从黑暗深渊中脱身的机会。甚至是正大光明行走三界的权利! 这,本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而若苏道真能给他们,他们自然也会觉得窃喜。 波旬也知道这一点。而且,他不怀疑苏寻此话的真实性,毕竟苏寻可代表整个道门,如今天人道果已成,其不但修为神通广大,不在那四御之下,更有天庭佛门的相助,自然也能照应魔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波旬想起了那小世界的推演中,最后仅存自己的天地寿终之地。 如果那果然是真实的,或许,融入到那人道之中,也并非是一件坏事。 波旬微微合眼,道:“吾等便依他所言,暂不生事。待日后从黑暗深渊之中脱身而出时,再做其他打算。” …… …… 巴蜀之地,香车之中,苏寻睁开双眼,他已从有为法界中回到了这里。 香车仍然在缓慢地在半空中行动。苏寻掐指推算一番,命四仙女朝巴地走去。 不久后,重新到了巴国旧址之处,却见在那附近的一座山谷中,有一个乞丐正瘫坐在那里。 乞丐浑身残破,穿着污秽,瘦骨嶙峋,一条腿还已然断了。 不过其精神内蕴,却是甚佳,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苏寻一眼便认出了,此人正是李玄。 如今的李玄已失去了一身神通法力,借尸还魂,成为了一个乞丐,但他却仿佛很开心似的。 李玄看到了天空中的香车,也连忙支撑着身体爬了起来,朝香车跪拜道:“李玄拜见苏子!” 苏寻道:“看来,你已经做出了决定。” 李玄道:“如能重拾本心,但有艰难,又有何妨?我从未有所动摇。” 苏寻道:“我可予你一粒九转金丹,令你成就仙躯。届时,你当能改换身形,重归本相。” 李玄闻言,先是对苏寻行礼,随即说道:“多谢苏子好意,然吾借尸还魂,虽然此身乃是病饿而死,然对吾来说,亦是大恩,愿以此身行善积德,共受福报。如此才不愧对此身之恩。” 苏寻点了点头,对李玄的回答很是满意,他说道:“不错,你能找到自己的道,遵从本心,日后必定可以得道。道可在表相之外求得,也非只看相貌。只要你功行圆满,亦是异相真仙。不过,你如此走动,却也行动不便,我便赐你几件宝物,助你得以修行。” 苏寻言罢,便命四仙女,两人抬着一副铁拐、剩下两人,分别捧着一个葫芦,以及一个金箍儿。 四仙女将三件宝物放在李玄身旁。那李玄疑惑,便听到苏寻说道:“如今你身上无半点法力,连衣食都有困难,即使空有雄心抱负,满腹学识。然终究行事不便。我予你这三物,铁拐可助你行动,金箍儿可使你静心。葫芦可乘药石以济世,望你能早成正果,圆满功德。” 李玄听闻,顿时大为感激,再次朝苏寻行大礼,旋即恭恭敬敬地接过了三样宝物:“多谢苏子大恩!” 苏寻微微颔首,命四仙女复归香车,引车离去了。 他知道,这李玄,想来就是道教八仙之一的那位了。 虽然,八仙说法不一,有汉代八仙、唐代八仙、宋元八仙,所列神仙各不相同。在《西游记》中,则是分为“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真仙,其中的仙人显然不止八位。 不过,李玄的出现,仍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这证明人道也开始有真仙存在了。 只是李玄尚还需要很长时间的修行。他行红尘,布善果。也并非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从这一日开始,南瞻部州便多出了一个到处行善行医,救济世人的“乞丐”。 虽然他相貌不端,打扮也甚是残破,不过其葫芦中的药,却甚是灵验。在南瞻部州中行走,一生不知救助了多少人,为人们所供奉,称其为在世神仙。 人们因他头戴金箍,拄着铁拐,便称呼其为“铁拐李”。 当然了,铁拐李只不过是人道真仙中的其中之一。 在苏寻推演过后,三界的大神通者,很快也按照苏寻的推演,去一一行事,对那人道推动。 其中最先得益的,自然是卷帘大将、天蓬元帅以及金蝉子三人。因为他们是早已下界了的。 魔主波旬主动褪去,金蝉子在观音菩萨亲自的度化下,很快重拾佛心,从混沌中走出,渐渐地开始明悟佛法,通悟百家。只是,虽说如此他距离成佛却始终还是少了那么一线。每每虽成为高僧,但最终也仍是圆寂。 第二百五十九章 约战 除了金蝉子外,卷帘大将、天蓬元帅也在天庭的操作下,进行着一世又一世的轮回。 但相比金蝉子不同的是,二人并不是在悟佛,而是在经历着另一种劫难。 那即是“红尘劫”。 卷帘大将以嗔怒为劫,天蓬元帅则以爱恨为劫。两人一世世的轮回,每一世都去明悟妄心,试图从中通明红尘,然而,对比金蝉子的佛法有观音菩萨亲自去度,这二人却困难许多了。 毕竟红尘之中,还是要依靠自己的。 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的十世轮回,往往比金蝉子要快许多。比如那天蓬元帅,也许在而立之年便为情所困,最终求而不得,郁郁而终。 那卷帘大将更是为嗔毒所涂,或与人冲突而死,或锒铛入狱,再被斩首。 三界大神通者看在眼中,也不由得觉得,这红尘劫也并非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两人目前的轮回,几乎都是白费工夫。只不过每每此时,又想到那阴阳鱼推演中,便不由觉得此二人的道或许并不在红尘,红尘只不过是一个依凭。 相比之下,苏寻其实也在关注这两个人。只是,苏寻却看出了一些不同的端倪之处。 如按照十世轮回来说,此二人恐怕要早于金蝉子,便脱离苦困。 因为金蝉子,往往每一世都是高寿。卷帘大将和天蓬元帅,则往往比较短命。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西游之事,恐怕也要拖延。 想到这里,苏寻在水珠世界中进行着推演,很快,便看到了西游之事可作处理的几种方法。最终,他与佛祖、玉帝商议一番,再次敲定了此事的方向,暂且不提。 却说那南瞻部州,距离那汉武帝独尊儒术过后,仅仅不过数年,南瞻部州的气象再次大一统,并且迎来了盛世。 在这个过程中,汉武帝功业甚多。对内,加强了中央集权,对外,派卫青、霍去病多次出击匈奴等外族,将始皇帝之后死灰复燃的外族尽皆击溃,迫其等都远徙漠北,再不敢踏足中原。 同时,还命张骞岀使西域,沟通汉与西域各族联系,其中也包括那竭国等国家。 但是刘彻本人,却因热衷于封禅和郊祀,多次巡游各地,挥霍无度,更试图恢复祭祀而不得,终究为天所弃,为人所恶。 其晚年时,社会矛盾日益尖锐,关东流民达二百万,农民起义频繁。宫廷发生“巫蛊之祸”,导致太子刘据自杀。 不久后,刘彻也寿终而病死。且其并未入人道,而是转世了。 对此结果,苏寻毫不意外。 自始皇帝之后,“皇帝”之名流传了下去。不过,这“皇帝”和上古时的“人皇”却还是有区别的。 人皇,指的乃是人皇本人。而“皇帝”,更多的,则是指整个华夏。所以,未来融入人道的,并不会是只限于皇帝,或是天下大才。 更多的,还是“心”之所向,“心”之所归。 那汉武帝,若论功绩,自然是有的。只是其终究并没有心向人道,当然也不会归于人道。这并不是人道的拒绝,而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虽说如此,汉武帝去世以后,汉朝还是稳定了下来。 如此稳定了大概百年,南瞻部州四方,则忽然有妖魔出没。 那些妖魔不知是从何处来的,但是传闻妖魔以人为食,凶神恶煞。虽未有人见到过,却也由此流传出了凶名。 而据说,妖魔多在巴蜀之地出现,幸有治水的二郎神显圣,方才能庇得巴蜀之地的安生。 相比之下,在三界仙神的眼中,此事,却清楚得很。 大部分仙神都知道,此事的真相,乃是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与杨二郎的争端。 尤其是此事在玉帝的示意下,若有若无地透露了出来。二郎神多次借大义之名阻挠仙神进入南瞻部州,如今,孙悟空则以妖魔之身份,想要将杨二郎从南瞻部州之中逼出来。 此举,自然让三界仙神心中都支持那美猴王。虽说,按常理来说神仙和妖魔自然是对立的。但是那孙悟空却不然,他乃是东胜神洲的妖仙,玉帝亲封的大圣。也是神圣,不但出身非凡,同门更是遍布三界。 因此,三界仙神对孙悟空,都是不敢有所非议的。何况那齐天大圣治下的妖怪也不能说是“妖魔”,用“妖仙”或是“精怪”来称呼,则更为合适。 譬如那二十八宿,也都是此等的妖仙,孙悟空治下只是大多并没有真正受封仙箓而已。 相比之下,杨二郎阻挠仙神,同时当年其大闹天宫,也得罪了不少仙神。所以仙神们,自然更向着悟空。 只是他们却也有些担忧,那猴子虽然一统北俱芦洲,使得三界大震。但其实力如何,却还没有一个概念。 他到底是强是弱,仙神们也都不知道。反倒是那杨二郎昔年大闹天宫时,以一己之力大战十万天兵,无数神兵神将,其威名早已经深入人心。 因此,大多数仙神,虽然支持悟空,却并不看好悟空能够与之相比。 更多的,也只是心理上的支持罢了。 但他们没有料到,不久后,那孙悟空竟然真的借口杨戬驱逐他的猴子猴孙,亲自动身,跑到了巴蜀之地,并且和杨二郎定下了一战之约! 并且二人约定,将在一年后,于北俱芦洲一战。之所以没有直接打起来,乃是因为怕在南瞻部州伤及无辜,落下害名。 这一件事一发生,当即令三界仙神都不由得关注了起来。 毕竟,杨戬的名声,在三界仙神之中无比之大。他们都想知道,这“齐天大圣”到底有何本领,竟然敢与那大闹天宫的杨二郎约定大战。 而因为杨戬和孙悟空的约战,三界仙神一时之间,对南瞻部州的关注则小了许多。 以至于他们没有发现,在此刻,南瞻部州,也开始陷入到了一场大动乱中。 唯有那天地佛道中的大神通者们,则知道,南瞻部州处所发生的,才是比杨戬和孙悟空之战要更加重要的大事。 第二百六十章 王莽 长安,未央宫。 此时,灯光灰暗,一个男子正在朝堂之上,批着奏章。 但这个人却不是汉帝,此人名为王莽,字巨君,第二次复任汉朝的大司马一职。 现如今,其权倾朝野,比汉帝更像是一个“皇帝”,不过,整个汉朝几乎没有人认为他配不上这个身份。 因为,王莽当真是有大才之人。且其贤明克己,遵礼守节,在朝中甚至没有政敌。 西汉自汉武帝以后,皆以外戚辅政,汉元帝皇后王政君,六十余年为天下母,辅佐了四个皇帝。因此王家外戚在朝野之中甚有权力。 可以说王家,便外戚第一家族,得益于王政君,王家先后有九人封侯,五人担任大司马,是西汉一代中最显贵的家族。 永始元年,王莽被封为新都侯,骑都尉,光禄大夫、侍中,而王莽的伯叔父王凤、王商、王根相继为大司马辅政,就连王家的许多庶子,在朝中也都是列侯、将军,可以说是在朝中权力甚大,每日生活奢靡,声色犬马。 然而,唯有王莽一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嚣张跋扈,弄权独专。 他身居高位,却从不以自己为尊,总能礼贤下士、清廉俭朴,独守清净,生活简朴,为人谦恭。常把自己的俸禄分给门客和平民,甚至卖掉马车接济穷人,在民间深受爱戴。 在内,他勤劳好学,服侍母亲及寡嫂,抚育兄长的遗子,行为严谨检点。在外,他结交贤士,对内侍奉诸位叔伯,十分周到,几乎都成为了当时的道德楷模,贤名远播。 朝野的名流都称赞歌颂王莽,王莽的名声甚至超越了他那些大权在握的叔伯。 不仅如此,王莽绝不徇私,连对待奴隶也十分尊重。而要知道,在如今这个时代,这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就连当年的孔子也曾以奴隶为朽木,视奴隶为不可教之人。而如今汉朝以儒教独尊,虽然很多孔子的言论都被曲解,但奴隶的地位却更加低劣了。 然而王莽却不然,他的二儿子王获杀死家奴,王莽严厉责罚了他,甚至逼王获自杀。这,却是绝难发生的圣人之举。 汉哀帝时,王家受到打击,王莽也被贬出长安,最后朝内竟然有上千人联名让王莽回来,可见王莽当时有多得民心 且其聪明才智,亦高于天下。 自汉武帝之后,中央高度集权,统治者更有权力,但也因此,朝廷的赋税劳役日益严重,统治阶级“多畜奴婢,田宅无限”,奢侈挥霍,弄得民穷国虚,土地兼并和奴婢、流民的数量恶性膨胀,各地起义不断。 幸好得益于王莽对政事处理的极其高明,缓解了很多社会上的矛盾,在民间受到百姓的极力追捧,因此才让如今的汉朝在表面上,还维持着平和与鼎盛。 但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王莽,竟然会导致西汉的崩裂! 除了三界之中,少数知道“内幕”的大神通者。 是的。 如今的三界,天地佛道的大神通者,但凡看到过苏寻“水珠世界”场景中的,都知道此刻南瞻部州正在进行着一场变革。 而这,就是昔日天地佛道的仙神询问苏寻为何不直接转世时,苏寻说的“原因”。 那便是王莽此人。 对于王莽的身份,苏寻其实也并不清晰。但是他和自己记忆中的历史上一样,在水珠世界的推演中,也会对汉朝做出一系列的变革。 而这些变革,可以说是“超前”的。 所谓超前的含义,就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政策。从这一点上来看,王莽甚至可以说要比始皇帝还要超前很多。 以至于,他超前的政策根本不可能成功。 但是到底如何会失败,水珠世界中固然有推演,却也并不详细。在如今三界大神通者的眼中,现在发生的事情,才是最好能印证水珠世界的事情。 故而,有王莽在南瞻部州,那孙悟空和杨戬之战反而在三界大神通者们的眼中,不是那么重要了。 此时已至元始五年,也即使推演中,王莽即将“篡位”,改朝换代的那一年。 元始五年,平帝病死,十二月,王莽立只有两岁的汉宣帝玄孙刘婴为皇太子,群臣同时上书王政君,希望王莽代理天子朝政,臣民则称王莽为摄皇帝。 而这个时候,王莽称帝,与历史朝代中的篡位不同,除了刘氏宗室,汉朝内外的群臣都是赞同的,颇有一些上古时三皇五帝禅让的意思。 虽然不久后,刘氏宗室便有许多发难者,可是大多都并没有什么力量。 譬如居摄元年,安众候刘祟率领百余人进攻宛城,连城门也没有攻入就失败了。第二年九月,东郡太守翟义起兵,拥立严乡侯刘信为皇帝,通告各地,长安以西二十三个县的“盗贼”赵明等也起来造反,但实则,这些显集聚的兵力并不多。 尤其是王莽得天下民众人心所向,大多百姓更期待王莽的政策,不愿意造反。次年,王莽便派王邑平息了叛乱。 时年汉朝仍有禅让之风,王莽便加以利用,旋即举国各地都出现了王莽称帝的符命。四方更有人联名献上金匮策书至汉高祖庙,大意言莽为真命天子,表中有十一人都有官衔。 初始元年十二月癸酉朔,王政君被破交出传国玉玺,随即王莽便在群臣的联名之下,由孺子婴禅让后称帝。这也是自三皇五帝之后,又一次“名正言顺”的禅让。 王莽称帝之后,立刻开始了自己筹谋已久的改革。 建国元年,他宣布将天下田改曰王田,以王田代替私田;奴婢改称私属,与王田一样,均不得买卖。其后,改革币制、官制,规定盐铁官营,山川河流收归国有;同时,与民休息。从此,国泰民安。 他循序渐进,政策中包含许多超前的改革,如土地改革、币制改革、商业改革和官名县名改革。 其中的政策有很大一部分,是托《周礼》中的古制改建的。不过实际上,王莽改制有许多政策是上古时期也从未有过的,也并不是单纯的改制。 第二百六十一章 定数 由于汉末以来,政治腐败,朝廷奢华无度,地方搜刮盘剥,再加上豪强地主大量兼并土地,使得百姓流离失所,生活困苦,经济凋敝,所以人心浮动,政治危机愈演愈烈。 王莽自建立新朝,执政以来,便采取了一系列缓和社会矛盾政策。他的改制,让天下休养生息,原本起义频繁的灾乱也渐渐地熄灭了下去。 这让南瞻部州的气象,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三界的诸多仙神,也都因此暂时没有关注王莽。 但是,好景不长,王莽的政策颁布数个月以后,各地豪强及贵族都发现自己的利益被极大的损耗了。再加上刘氏宗室不断的反抗,四方都掀起了激烈的反对,社会之上动荡更盛。 在这个时候,三界的大神通者都感受到了一种隐约难明的力量。 这种力量,源自“天道”,但是却并不是像昔年始皇帝那般直接的降罪。而是一种对于南瞻部州本身的影响。 或许可以称作“定数”。 在这种力量的牵引下,顿时,民心崩塌,四方各地起义频生。王莽为了缓解矛盾,采取了对外政策,兴师动众讨伐匈奴和周边少数民族,希望能够利用武帝时对匈奴的仇恨转移矛盾。 然而此举却是徒劳的,接连数年,各地的起义军蜂拥而起,动乱愈演愈烈。三界大神通者都看在眼中,有不少与苏寻商谈,商定南瞻部州之后的归属。 自始皇帝之后,原本的“天定国运”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汉朝独尊儒术,如果这场动乱使得这个政策发生了改变,那么天庭势必也会受到影响,或许也会使得以后的计划产生变更。 而王莽改制,实际上则比较符合天人道的利益。因为从长远角度来看,王莽的政策中有很大一部分都的确是壮大人道的方案。 不过面对如此的询问,苏寻却并没有选择加以干涉,而是只让众多大神通者继续观看。 对于四方各地的叛乱者,王莽多都平定。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人,其名为刘秀。 刘秀虽然是刘氏宗室,但却是汉高祖刘邦的九世孙,出自汉景帝子长沙定王刘发一脉,因遵行“推恩令”的原则而从列侯递降。到他父亲刘钦这一辈,只是济阳县县令这样的小官员了。 按理来说,他就算起兵,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人追随,然而当他起义之后,宗族对其皆惊叹“谨厚者亦复为之”,并且愿与追随,由于其在南阳郡舂陵起兵,便被称作是舂陵军。 舂陵军的主力为南阳的刘氏宗室和本郡的豪杰。当时兵少将寡,装备很差,甚至在初期,刘秀是骑牛上阵的,但是经过数场战斗之后,舂陵军迅速壮大了起来。 而此时,天下也再度大乱。 南方赤眉军,河北绿林军,甘陕的隗嚣,洛阳的刘玄,川蜀的公孙述,南淮的李宪,汉中的延岑,刘永、张步、彭宠、王朗、卢芳、董宪、田戎等人,纷纷起义,甚至还有称帝的。 其中最大的一部分起义军,便是自称为“更始帝”的刘玄,其率领的被称作绿林军,刘秀的舂陵军也在此中。 按理来说,这应该是群雄割据的混乱时代,说不定还会再演变出一个战国乱世来。但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地皇四年五月,王莽任命王寻、王邑为统帅,征讨绿林军,进攻昆阳,此时王莽被认为是正朔,各地仍有不少人响应王莽,直到昆阳时,以集结了四十万大军,号称“百万”,绿林军惶恐,偏将刘秀出列主持大局,以八千对抗四十万。 原本这应该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大战。然而就在这一日当夜,天空中气象破裂,天空中有无数陨星坠落,正好坠入王莽营中,朝廷大军死伤大半。 而在这同时,忽而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朝廷军站立不稳,偏将刘秀领军长驱直入,当场斩杀敌军副帅王寻,朝廷军溃散,慌不择路跳入河中淹死者多达上万人。 陨石天降,狂风暴雨,一时间,观察南瞻部州的许多仙神都怔住了。 不过此时,杨戬和悟空早已经大战了起来,如今大部分人都在关注杨戬和悟空,倒是没有注意到南瞻部州。即使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也都以为是此刻天庭所命的。 但唯有玉帝、如来等存在才知道。天庭并没有下达任何的旨意。换句话说,如此发生的异象,乃是由另一种强大的力量引发的。 或许这便是苏寻所说的“定数”。 这力量不是源于人道,也不是源于天道,只是受限于某种轨迹而形成的。 王莽所行的改制,乃是必然。但其超出时代的部分,注定无法被当世所吸取。因而才产生了“定数”引发下,出现的刘秀。 这代表南瞻部州的人道,已然开始与天道相互呼应。 由此,三界仙神终于知道,为什么“转世”之事,须得从长计议了。 因为定数就算是三界的大神通者,亦是不能更改的。不过却可以借着“定数”,去从中缓慢地改变。 比如那始皇帝的出现,本身也是定数的一部分。 而刘秀,当然也是如此。 他们并非是上古时代某个神仙的转世,而是有人道中的定数产生的“人”。 很快,王莽大败。刘秀日渐得人心,为刘玄所嫉,想要借刀杀人,派刘秀一个人去攻打河北,结果却没想到,刘秀只凭借单人独骑,就降服了河北人马。 到了河北,刘秀一开始连城邑都不敢进,只敢露宿荒野。但河北豪杰们听说昆阳英雄刘秀来了,纷纷自带兵马、自带粮草,自带美貌女儿来投奔,短短两三个月以后,刘秀在河北就成为最庞大的势力之一。 不久后,更是连连平定王郎、铜马、青犊等起义军,不止没有战损,反而每打一仗,都能收编十来万降军,实力大增。只是短短时间,刘秀就发展成了带甲几十万、裂土千里的天下最大势力,随后被手下拥立称帝,刘玄见状,直接求和臣服,刘秀也没有赶尽杀绝,封其为长沙王。 不过此时,苏寻却派侍女,去将那“王莽”的魂灵引到了太极宫中。 第二百六十二章 对策 且说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看着西汉的事端变化,也是觉得甚是精彩。 下方自王莽开始,可谓是上演了一场动乱。不过苏寻看到的却不是事态本身,而是人道和天道的一场博弈。 是的。 如今人道已成,南瞻部州可以说是一个独立的“净土”,天庭也插手不进去。 但是,天道却并不想让人道独立起来。所以,才会上演出一副相互排异的反应。 王莽的诞生,乃是人道的定数。他所行的政策,全都是对人道极为有利,乃至于会有强大影响的政策。但是他的存在,势必会干涉到天道对南瞻部州的影响。 而对此,由于人道已成的缘故,天道并没有像昔年始皇帝一般直接发难,而只是选择以“刘秀”的诞生,将事态重新推回正轨。 可以说,刘秀便是“奉天而生”,因此其一生顺风顺水,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存在。 但是这一点对于苏寻来说,也并不能说是一件坏事。 因为刘秀虽然是奉天而生,但这件事情,除了苏寻等极为少数的三界大神通者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就连刘秀自己,也是不知道。 同时,刘秀本身也是一个“人”,日后势必也会壮大人道。 他只是以延长了汉朝的国祚,而这件事情当然也是好的。人道在天道的顺应下,正在循序渐进的进步着。 不过虽说如此,苏寻却也发现一件事。 那就是自从始皇帝之后,人间的皇帝以及贤人,再也没有一个能够归于人道的了。 即使是创立了汉朝的汉高祖刘邦,亦或是张良、韩信等人,也算得上是贤人了,亦或是汉武帝时的霍去病、卫青等,也都是足以归于人道气运的存在。 但是无论他们谁,都没有被人道所吸取。就仿佛始皇帝以及其群臣,乃是人道最后的永生者一般。 而这,或许也是天道对人道排异的一部分,同时也是一种对策。 人族虽然在进步,人道的气象也在壮大,不过如此下来,却终究是有限的。因为人道中的古之先贤已经是固定的了。再往后,就算再有什么贤人,也都无法壮大人道。 换句话说,人族虽然是在进步,但是上限,则正在被锁死。 对于这一点,苏寻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他一时也没什么好的对策,只能够先与玉帝、酆都大帝合作,尽量将那些足以被人道吸取的贤才,都封以功绩,或是封神,或是封为鬼仙。 譬如那张良,上天后成为了黄石公的弟子。而那项羽,也跟蚩尤一起,仍在南瞻部州归隐。 类似韩信、霍去病、卫青等,也大都或上天,或在地府成为将仙、兵仙。 但是,这样做虽然算是一种对策,可却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三界的仙神增加,对天地佛道的确有收益,可天地佛道的仙神也需要转世,这样就有很大的重复性。 久而久之,势必会造成人道的贤才尽皆成为仙神,也因此人道的气运也尽皆被掌控,南瞻部州重归天庭的辖制。 而且,如今的“皇帝”也不全然是昔年的“天子”了,皇帝自然很难被封仙封神,也因此,自汉高祖刘邦以来,到王莽之前的汉帝,几乎全部都转世了。 就连汉武帝也不例外。 这不得不说,对人道来说虽然损失不大,却也是有一定的遗憾的。 所以,苏寻要想出一个对策。让未来人族的贤才,可以有除了封神封仙之外的第二条路。虽然一部分仍然将被天地佛道所掌控,但是另一部分,可以壮大成为人道自己的力量。 而如今,看到了这王莽和刘秀,苏寻便知道,自己不得不去做了。 因为现在是尝试变革的最佳时机。在王莽、刘秀之前,人族的贤才暂且不说,皇帝的话,实则大多并不算是很适合的。 同时,最大的问题就是,无论是刘邦也好,甚至是刘彻也罢,亦或者是汉文帝、汉景帝,实则都不具有人道所拥有的“精神”和“品格”,诚然他们身为皇帝,也是难得难遇的贤主,都有雄才大略,不过,却不影响大局。 但王莽与刘秀,则是一个力求变革,一个几乎完美。对于他们,苏寻却不想简单的便让他们轮回了。 更何况,苏寻熟知未来,明白王莽与刘秀之后,则有着更多甚至不亚于古之人皇的明君。东汉时期的皇帝就有一些不错的,比如那汉明帝、汉章帝、汉和帝。而东汉以后,曹操、刘备,再往后的许多皇帝,都是人道的力量。 既然人道在天道的排异下不收,那么苏寻便想着,以另一种方式,去吸纳他们。 如今,便以王莽起始。 于是在苏寻命下,四仙女便从地府中,引王莽的魂灵来到了太极宫中。 原本王莽虽然是新帝,但且不说其失败了,就算其成功了,按理来说,也是没资格进入太极宫的。 但是,苏寻倒是不在乎这些礼节。更何况王莽此等人,如从神通法力的角度来说,自然是不值一提,但是从对人的角度来说,却是很难能可贵的。 很快,王莽便被传唤到了养心殿。 王莽进入殿中,看到苏寻的一瞬间,就直接跪倒在地上:“拜见苏子。” 王莽原本是不信神佛的。 因为自从始皇帝以后,南瞻部州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真神真仙下凡了。 虽然上一次,汉武帝独尊儒教时,天庭曾尝试着仙神下凡。影响最大的,无异于是王母娘娘命仙女去赐予蟠桃。当然了,结果却是,蟠桃被东方朔偷吃了,而仙神也没有昭著出什么威严。 可以说,南瞻部州的仙神,比之周朝时更加隐没。以至于很多人即使听说过,也并没有真正见过,虽然很多都相信,但也有例外者。 譬如如今以王充为代表的古文经学的儒者,大多都是如此。 王莽的年代,虽然比王充早了二三十年,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复古派”,也有一点古文经学的意思。他相信春秋以前的儒家,但却因为其没有见过仙神,内心里却也不是非常的相信仙神。 但事情发生了,却不得不信。 第二百六十三章 另外的天地 如今的王莽便是如此,他现在心中的感情极其复杂。有很大的震撼,同时也有激动。 毕竟眼前的人,乃是古之圣贤,同时如今也是天庭的神仙。 他经过了十殿阎王,被仙女接引到这里,心中如何不震撼?何况,王莽本身对苏寻创立青羊宫的事情也是很崇拜的。 毕竟苏寻创立青羊宫,可以说是春秋时期一向伟大的变革。 自青羊之后,百家立,人族方得觉醒。 而此刻,苏寻也在打量着王莽。 王莽身穿玄袍,头上用发簪扎头,几缕花白的头发散乱落着,其早已垂垂老矣。能看得出他内心激动,但却压抑的很好。 苏寻轻轻倒了杯茶,道:“此处乃内殿,新帝无须多礼,且喝了此茶。” “不敢,不敢!”王莽受宠若惊,连忙致谢行礼。 苏寻看到王莽如此谦逊,倒也不意外。因为他知道,此人虽然心有壮志,但性格却很是谦恭,守规矩。哪怕其称帝之后也是如此。 王莽虽然杀了不少姓刘的人,但他对刘氏,实则并没有赶尽杀绝。除了造反的以外,大多都没有被杀害,汉平帝时,王莽还未其祈祷,愿意代为受病,就连皇太子刘婴,也是后来被同为刘氏的更始政权所害的。 当然,这一点苏寻并不意外,这样的人并不少。 他更好奇的是王莽的命格。 以他的法力神通,能够看得出,王莽周身仍然散发着残存的人道气象,可以说他命格非同小可。也的确有着皇帝的命格。 只可惜,他的行事过于急切,可谓是“不知天命”,否则哪有刘秀的事情? 苏寻道:“我在太极宫遍观三界,也知道南瞻部州所发生的事情。你的那些想法,俱都不错,只可惜失败在了天数上。” 王莽原本内心很是敬畏,但听到苏寻如此说,顿时一种求知欲不可抑制的生了出来,忙问道:“敢问苏子,此话何意?予……我如何输在了‘天数’上?莫非,乃是仙神……” 王莽不由得想起了昆阳之战时的“陨星”。以及陨星之后,又是大风又是大火的。该不会自己之所以败亡,真的是因为天兵神将吧? 苏寻看破了王莽的心思,微微摇头,道:“并不是天庭,而是天数。你所行之政策,乃时代之所困,脱离了实际。” 苏寻说着,便将自己前世记忆中的那个世界的政令,尽皆告知,一一讲述给王莽。 有很多人说王莽是穿越者。 这个问题,后世很多人争论不止,有人说他就是穿越者,因为他的行为,以及颁布的政策太过超前,和两千年后的政治不谋而合,而且很多行为,比如他杀了许多叫刘秀的人,都很让人觉得很细思极恐。 也有人说他是迂腐之人,一心恢复古制。不过,其实王莽更多的是“托古改制”,他的政策,并不完全是仿古,有很多是自己理想中的。而且他本身的一生,也算得上很精彩,很显然也并不迂腐。 不过,以苏寻的角度来看,王莽当然并不是什么穿越者,但其或许是一个异于常人的人。比如其能梦到未来什么的,这些人的存在也并不值得意外。 比如苏寻也算得上是这样的人。 苏寻和王莽聊了许多,他提出的观点,让王莽大开眼界,甚是钦服。 许久之后,王莽不由拜服道:“不愧为苏子。如苏子尚在人世,必可成为一代圣贤!” 这句话,让苏寻不由的微笑了起来。 看到苏寻微笑,王莽才恍然大悟。眼前的人,不正是“圣贤”吗?而且他也并不是身死了,而是在天庭任封金阙玉晨大帝。 这让王莽顿时再一次心中产生了矛盾复杂的感情。他忽然知道了,也许万事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眼前的苏子,很明显知道自己的理想和抱负,甚至比自己知道的更多。可如果自己可以成功,那苏子岂不是早就去做了? 之所以没做,那就证明,自己的那些政策就算是眼前的金阙玉晨大帝,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而这些问题并不是出在其他上,只是输在了“天数”上。 想到这里,王莽不禁觉得,自己输得不冤。原本他还是很不甘心的,但现在,他却不得不甘心。 因为他的确曾看到过有那样一个世界,自己的政策可以得以实施。 苏寻也看穿了王莽的心思,忽然问道:“新帝可曾见过这样一个世界。” 苏寻轻轻张开右手,与此同时,伴随着阴阳鱼的运转,一个个奇妙的场景出现在王莽的脑海中。 一瞬,王莽便瞪大了双眼,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在苏寻右手上的景象中,他看到了许多自己所熟知的,不由得道:“这些……与我少年时在梦中所见的简直如出一辙!譬如那医术,便是我从未见有过的,但却实际存在的。” 王莽说的自然便是手术,《汉书·王莽传》记载:“翟义党王孙庆捕得,莽使太医、尚方与巧屠共刳剥之,量度五臧,以竹筵导其脉,知所终始,云可以治病。”他此前令人将死囚解剖,分析其经络,言之可以治病。 而这些,边都是他少年时,做过的一个梦。在梦里他见到了许多,虽然都看的不甚详细。但现在,很显然眼前的“苏子”便知道自己梦中的那个世界! 难道自己的梦,与苏子有关?王莽不禁疑惑。 苏寻也知道他的想法,道:“这个世界并非是吾所为,乃是实际存在的,也是以后南瞻部州终将会成就的。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才行天人创道之举。只是,如今这个世界,天数存在,此举尚且无法行得通。” 王莽再一次确认了。他知道了这一点,心中几十年的疑惑也解开了,不由得俯伏在地恭敬道:“多谢苏子解惑!如此,我也可以安心轮回了。” 苏寻道:“新帝便不想亲眼看到那个世界的存在?” 王莽一愣,旋即心头浮现出了几分火热,他本以为轮回不可避免,但是如今苏寻的话,却给了他希望:“我当然想。” 苏寻微微点头,道:“既如此,我可将你送入到另一个不存在‘天数’的世界。但能否循序渐进的成就,却还是要看你自己。并且在不久后,还会有许多人进入那个世界去帮你。” 苏寻一边说着,一边手掌张开,其上有一粒微尘,正是那微尘世界。 是的,这便是苏寻的想法。 既然此方天地天人气象相对,人道正在被封死,需要循序渐进的变革。那么,何不另求变通? 即使未来天人道无法进行下去,如若能够在另一个“世界”求证道果,那自然也有成道的机会! 利用此方世界的人道,再加上在老君的帮助下创立的微尘世界,苏寻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 第二百六十四章 同门 对王莽来说,苏寻的如此作为,可谓是再造之恩。他当然没有拒绝,立刻答应了下来。 苏寻便让他喝了面前的那杯清茶。 一杯茶饮过之后,王莽顿时觉得自己身体轻盈,猛地回首,竟然重复青春,仿佛返老还童了一般。旋即苏寻便轻轻弹指,将其融入到了微尘世界的人道气象当中。 王莽便成为了那个世界中“人道”存在的第一个人。不过,他肯定不会是最后一个人。 又过了数十年,光武帝刘秀,也被苏寻以同样的方法邀请,旋即也与王莽之后,来到了微尘世界。与之相伴的,还有云台二十八将。 借此方天地成就微尘世界的人道,这就是苏寻的目的。 自王莽之后,南瞻部州的贤才,若有资格进入人道的,必然会为苏寻所收取。当然,这一点也是要看那个人本身是否愿意。 如果其并不愿因在微尘世界,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那么苏寻也不会强求。其若有才能,也仍旧可以升仙或是成神。 当然,亦有那看破红尘,想要求轮回,或是求寂灭的存在,苏寻也会遵从其意愿。 而当苏寻做了这一切之后,果然的,一种力量渐渐地开始在微尘世界中衍生。 那便是“人道”的力量。 在微尘世界中,是一个仅有人道,没有“天道”的世界。当此方天地的人道贤才加入,人道就会在那个世界中得以壮大。 虽然现在继续的力量还很小,距离成就道果,也还有相对漫长的时间。但是对于苏寻来说,他却能够等得起。同时这道果的力量,也毫无疑问会成为未来天人道的另一条路。 因为,在微尘世界中,由于没有天道的缘故,此世界中的人族,是没有神通法力的。仅有着身为“人”的意志。 王莽也好,刘秀也罢,未来的贤才都是在苏寻的力量下,在那个世界重现这种意志。那么由此发展下去,最后会形成怎样的高度呢? 如果是一般的仙神,对此自然难以判定。但苏寻却知道,因为他也曾见识过那样的世界。 此话暂且不提。 却说在北俱芦洲,此时,杨戬和悟空之间的大战,也即将出现结果。 他二人的大战,并未以一时取胜。两人神通法力齐出,皆都动用了真个本领。 这一场大战,竟然足足持续了接近百年的时间! 在三界大神通者关注南瞻部州时,诸天神佛仙鬼,实际上很多都一直在盯着杨戬和悟空。 无他,实则因为,此二人的大战实在是太精彩了。 可以堪称是前无古人的! 虽然,在悠悠岁月之中,仙神的大战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其中诸如那始皇帝时,四御亲自出动,也并不是没有。 然而若论观赏度,以及激烈的程度。不得不承认,杨戬和悟空的大战,才称得上是精彩绝伦。 毕竟,大神通者的战斗,实则瞬息就可以结束。而杨戬和悟空他二人所学的本领,却是虽未达到混元,但亦可称之为绝强的大罗天仙的存在。 并且两人师出同门,如出一辙,功法也有极大的相似度。 就好像如今,在那北俱芦洲之上,满天游鱼,以及满天莲花正在相互攻伐,到处都是二人之间的影子。那正是大罗道与太一道。 大罗者,身化万象。太一者,万象归一。 因此,当真正动手时,这一场战斗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比拼,同时也是两人一生所学,到如今道果上的印证! 三界仙神大多虽不明其意,但却也能看出些许端倪,并且,从中亦有不少人有所收益。 但比起这些,他们更吃惊的,是猴子的实力。 原本以为,猴子这个“齐天大圣”,虽然是被玉帝所封所承认的,但多少也是有点水分的。 即使平定了北俱芦洲,但是北俱芦洲中的妖魔,说强也强,却也并非绝强。同时其中是否有真武大帝的相助,也很难说。 最关键的是,北俱芦洲的大战中,猴子并没有展露出什么特别强大的力量。 这就让三界的仙神,未免有些小视猴子。 可杨戬却不然! 昔年还未成道的杨戬,便大战无支祁,劈山救母,担山赶日! 连那日宫天子,都被轻易踏灭。更不要说他之后还大闹天宫,杀的满天神佛束手无策! 那一战,至今仍在三界仙神的脑海中。杨戬一人一己,冲上了灵霄宝殿,数十万天兵闻风丧胆。 道门的护法马灵官、王灵官等人,可谓是极为强大的天仙了。但却也战不下杨戬,一同围攻,也仅仅只能困住他。 若不是最后金阙玉晨大帝亲自出手,说不定,这杨戬还真能打上灵霄宝殿! 因此,众仙神都知道这杨戬的实力之强大。而他从灌河之中成道以后,更是道心通明,如今恐怕仅次于那通混元、证道果的三界大神通者之下了。 然而,如今却蹦出了一个孙悟空! 在一开始,得知孙悟空要与杨戬大战之后,还有不少人想要阻止。譬如那哪吒,便是不希望自己的两个好友大战。 但现在,在两人战至如今以后,他们都不由得觉得,当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场大战,无论谁输谁赢,但三界势必都将知道,那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孙悟空,当得起“齐天大圣”这四个字! 当然的,杨戬,同时也再一次展现出了自己强大的实力。 伸手摘星,拿捏日月。这些,随手便可以拈来。 更为强大的,主要是那太一道,集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的“道果”。 即使如今杨戬还未成道,但是他举动出手间,动辄,便让天地的力量产生共鸣。 那三尖两刃刀挥动时,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与之助阵。 这让当年兵临南瞻部州的诸多星君,不由得庆幸。还好,当年杨戬并没有动真格的。 否则他们就算想退去,恐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这三界间能与杨戬一战的,恐怕,也就只有这同样是散发天地,罗列万千的孙悟空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全力以赴 北俱芦洲,穹顶之上。 此刻,孙悟空威风凛凛,身披金甲,手持定海神针,遥遥看向远处的杨戬。 而杨戬,同样拿着三尖两刃刀,身穿一领淡鹅黄。 在他们的周遭,却并不是北俱芦洲以往的气象。 相反的,二人的周围有着无数条游鱼,以及无数瓣的莲叶。 此时,二人方休战片刻。 那游鱼和莲叶,并没有相互抵消,而是环绕在二人身边,散发着淡淡地微光。 这使得他们就仿佛置身于星河之中一般。 就连北俱芦洲上的山川大河,苍茫大地,却也无法在此等气象之下崭露头角。 二人的大战已持续了近百年。然而,三界仙神却仍旧不敢有片刻的遗漏,大都目不转睛地盯着。 因为这场大战到现在,已经可以说是“道”的一种演变了。 大罗道和太一道,在二人的手中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就好像,二人已不再是在战斗,而是相互印证,并且衍生所谓的“造化”。 这让三界观战的仙神,都有一种悟道感。 而正所谓山中无甲子,仙神悟道本就不以时间计算的。因此这百年对三界仙神而言,不但不枯燥,相反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看不够! 因为这一场大战,对他们而言,着实是一场大机缘。 然而,就算再看不够,大战也有止息之时。 此刻猴王在半空中,看向那杨戬,突然笑了起来:“嘿嘿,哥哥这一身道法,好生厉害,却不知是从哪学来的?” 杨戬道:“依你自己看来呢?” 孙悟空目光一亮,看着杨戬道:“如我猜得不错,这道法当是从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中学来的!” 是的。 早在与杨戬真正大战,并且双方俱都振发了从三星洞中学到的太一道,以及大罗道之后,悟空就发现了端倪! 何况,这造化道,除了三星洞的门人,三界中所会的仅仅只有寥寥数人。 不如说就算是三星洞弟子,真正得到真传的,也唯有杨戬和悟空罢了! 杨戬被悟空叫破,也不遮掩,道:“不错,你也是三星洞门下,我二人本就师出同门,同是那菩提祖师的弟子。” 孙悟空道:“果然如此!嘿嘿,想不到,你我二人兄弟,竟然还能变成师兄弟。昔年俺在三星洞时,看到洞中有一处清潭,一座茅屋,原以为那只是闲置下来的,现如今看来,那便是杨师哥当年求道所留的罢?” 杨戬道:“昔年我为天地所弃,为救生母,求拜三星洞门下,幸得菩提祖师收留,传授了我造化道的奥妙。那清潭便是造化道留下的。” 悟空道:“如此看来,师哥学的乃是太一道?” 杨戬也道:“不错,看来你学的乃是大罗道了!?”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这究竟是冥冥中的相遇,还是恩师刻意留给他们相互的契机呢? 但无论如何,在这一刻,以往很多模糊不清的事情,就仿佛是一朵芙蓉露出水面,变得尽皆清晰了起来。 孙悟空不由道:“俺早该想到的!这三界中同时兼具天人,兼具太一和大罗之道的,除了师父,又还有谁?师哥你早就已经知道了吧?倒是蒙骗的俺好苦!” 是呀。 就算不说什么太一道和大罗道。 那满天游鱼,无尽莲花。却都师出同门!而三界中同时兼具这两点的,除了那金阙玉晨大帝以外,恐怕再无第二人可想! 猴子联想起那“苏子”对待自己的模样,不由得浮现出了一阵阵亲切地情感。 原来苏子,竟然就是祖师! 当然了,如今的猴王也并不是初出茅庐的猴子。他知道师父这么做,自然有师父的道理,因此也没有直接道破名姓。 但是他言语中的含义,三界仙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少人都不由觉得汗颜。 这苏道真,无愧于如今道门之祖的称呼。化身教导的两个弟子,如今相互印证,竟然有通混元的意味了! 这一点,倒是和其师太上道祖当年八十一化时,颇有几分相像了。 杨戬道:“我并没有蒙骗于你,只是不曾得时遇而言及。猴子,你我大战了将近百年,相互也已经印证了各自的道果。不如就此罢战如何?我愿暂离南瞻部州,回到灌江口!” 孙悟空闻言,连连摇头道:“不可,不可!如今却不是什么南瞻部州的事情了。你与俺大战至此,如不分出个胜负,如何能够甘心?” 悟空倒也不是非战不可。只是他觉得,这一次若不全力以赴,未来势必会有遗憾。 不过杨戬却道:“猴子,你的大罗道才只是刚刚入门,虽然我也并没有通彻太一道,但却也得了清静心。而你的内心,尚且有一道心魔未曾降服,若真的全力以赴,恐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悟空也知道杨戬说的没错。自己的内心深处,那心猿仍在被镇压着。 不过他却说道:“能否获胜,还得一战才能得知!俺可不是只会大罗道的。” 杨戬看悟空执拗,便也不再相劝。反正有什么事情,也有恩师在背后。 他沉吟片刻,道:“虽如此,仍实恐伤及无辜生灵,你我便去天外一战!” “好!” 悟空大喜,驾驭筋斗云,化作金光,直向天外冲去。 无数游鱼伴随着他,带着浩浩荡荡的气象,犹如一条神龙。 杨戬也心觉畅快,化作青光,紧随而去。 三界的诸多仙神见状,俱都连忙以神通法力观看。 然而,就在下一秒…… “轰!” 一道震撼天宇的光辉爆发开来,天外仿佛呈现出了一片混沌。 大部分的三界仙神惊骇的发现,他们竟然无法观察到天外那场大战的景象! 这杨戬和孙悟空,到底还有多强?原以为这百年间他们印证的道果,就已经极为强大了。但现在看来,恐怕二人的实力,还要远远超出想象。 唯有少数的大神通者,对此并不意外。 毕竟,杨戬且不提。那悟空,虽有心猿存在,但他占据东胜神洲、北俱芦洲。两大州的气象,也给他提供了另一条迥异于天人道外的道果。 因此,这场大战的的确确已经超出了普通仙神能够理解的范畴,而是达到了近乎通明道果的程度。 第二百六十六章 太一与大罗 杨戬和孙悟空在星空之中的大战,使得整个三界的仙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变色。 神光冲霄,杀气滔天。 两人所屹立之地,周遭的一切尽皆化为齑粉,连带那无尽的陨星,也无法承受得住两人的力量。 星空中,唯有无数条游鱼,以及无数片莲叶…… 这一战,将大罗道和太一道,彻底展露了出来。不过此刻能够真切观看的,只有少数的大神通者了。 太极宫中,苏寻微微张开眼睛,目光浮现出了激赏。 “这猴子……” 比起那些不明底细的三界仙神来说,苏寻更清楚的是,如今悟空的大罗道,已经有登堂入室的层次了。 也正因为如此,已得清静心的杨戬,也不能轻易胜这猴子。 不过这却并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猴子的心魔仍然存在。 也就是说,孙悟空走的,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罗道的道路。 苏寻的弟子,按他所教导的,都是与他走一样的路子。 皆是入道、清静心、通晓道果的层次。杨戬便是如此。 而孙悟空,却并没有选择去修持清静心,而是从中领悟出了另一条路! 那便是,将自己的道果,混入到四大部洲,座下的势力。 在苏寻的眼中,如今的北俱芦洲和东胜神洲,在散发出一道道条理清晰,不见紊乱的气象。这些气象,尽皆被悟空的游鱼网罗,进而环绕在悟空的周遭。 悟空发散道心,将自己的神通、法术、见识等等,传授给了他的麾下,而如今他的麾下形成的气象,也在对他进行反哺! 这与杨戬的天地万象归一却是不同。杨戬的归一,是由后天归先天,将天道归于人。 而悟空,则是先天化后天,将红尘归于天。 也因此,如今的悟空才能够凭借着花果山的力量,达到甚至更胜于杨戬的层次。 当然,孙悟空这样做,也并不是没有缺陷。比如说如果孙悟空的势力尽皆灭亡,那么悟空的实力,定然也会大为衰减。 此道果,颇有些类似于红尘道。但却并不完全属于,因为猴子对这道果有着绝对的掌控力。 不过即使如此,苏寻也看到了,悟空走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路。而这条路,曾经也曾摆在过苏寻的面前,但苏寻觉得那并不适合自己。 五庄观。 镇元子的目光穿过宇宙,透过星空,看到了猴子周遭的气象,也不禁赞叹了一声:“好一个齐天大圣,果然不愧为万妖之王!” 虽然,如今那猴子的实力还不及自己。但是,却让自己也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威慑。 如若日后这猴子的道果真的成了,那也是迥异于混元道果的一大道果。届时,恐怕自己也未必是那猴子的对手了。 “观主,观主,那猴子怎么样了!?” 在镇压在的旁边,金鼻白毛鼠不由得询问出声。 她在镇元子座下,也已经修行了几百年了,如今其道行,也已经远远超过当初。不过,即使如此,却也看不到孙悟空和杨戬的大战。 镇元子抚须笑道:“无妨,不过是师兄弟之间的切磋而已,何必这么在意。” “师兄弟?” 金鼻白毛鼠不由愣了。 那杨戬也是三星洞的弟子? 那自己怎么不认识他? …… …… 哗啦啦…… 猴子和杨戬两个的身影,化为了两团极快的银光,在星空之中不断地碰撞着。 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了极其强大的冲击。 但是,同时两人的身形又极其的优雅,仿佛两道流水。 就好像,游鱼环绕在莲花的周围,莲叶飘散在游鱼的四方一般。 星河成为了一条巨大的鱼塘,而二人在其中,畅游无端,逍遥自在。 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 天地万象尽皆展露在星河当中,形成了一个又一个重逢和破碎的景象。 这场大战,持续了一个日夜,最终渐渐化为虚无…… 这一日过后,东胜神洲和北俱芦洲方平静了下来。 持续了百余年的大战,终于结束了。 三界中绝大部分的仙神,急不可耐,想要知道到底是谁赢了,谁输了? 不过当他们能够看清楚战况的时候,却只看到了杨戬和孙悟空携手从星空踏下。 旋即……两个人一起去花果山中,而在花果山中,早有人备好了宴席。 两人竟然去喝酒了! 这让诸多仙神都无奈了。 到底是谁赢了? 这一点,没有人知道。 或者说,这一战本就没什么胜负之分。胜负对这一战来说,并不重要。 不久之后,仙神们都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而且以神通法力旁观,本就不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情。 之前大战,堂堂正正,而且二人也都让三界仙神见证。因此旁观,倒是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如今战事止息,而且看样子,那杨戬应该也不会再去南瞻部州阻挠天庭了。 皆大欢喜,自然就没有再观看的必要了。 如果强行再去观看,那就不是见证,而是无礼了。 当然了,为了弄清楚到底谁胜谁负,亦或者是早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想要去拜见一下“齐天大圣”和“二郎真君”的仙神,也没有放过这个良机,很快便驾云向花果山前去拜访。 比如那哪吒,就是最急切不耐的。 他也去询问了二人的胜负,不过,对于哪吒以及后来者的仙神,两人却都没有直接回答。 这倒是很让人奇怪。以两人的性格,就算不居法自傲,按理来说,胜就是胜,负就是负,又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只有同为三星洞门下的弟子,在得知了杨戬也是三星洞弟子之后,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做。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终于揭过了。 得益于两人的大战,三界的仙神大都没有关注南瞻部州朝代的变更。 况且,西汉和东汉,不都是汉吗?政策上也没有什么改变。 因此这对于三界仙神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杨戬终于离开了。 而这也就代表着,三界仙神再去入主南瞻部州,将不会再有人阻挠了。 这是一件大好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 悟空见苏寻 自北俱芦洲与天外一战,杨戬从蜀地回到了灌江口,带着母亲、妹妹,结义兄弟,以及一千二百草头神。 自此之后,他便很少再插手南瞻部州的事情。 不过,蜀地的百姓,但有信仰二郎神,并且诚心祷拜的,杨戬仍会显圣,只是不再干涉三界的仙神了。 那灌江口与花果山离得也不远,时而杨戬和悟空相互拜访,被引荐了三星洞的其余弟子,以及花果山的群妖。 悟空的麾下群妖,大多是精怪,并无作恶多端的。对此,杨戬自然也并不排斥,因此倒也相处的颇为和睦。 不过,比起群妖,三星洞的弟子们,才让他更为感兴趣。 而诸多弟子们,也都承认杨戬这个“大师兄”。毕竟先不说拜师早晚,杨戬的实力就名副其实当得起这个大师兄! 虽然前次与猴子一战,杨戬并未获胜。但大家却都知道,若论战斗,二人谁胜谁负暂且难说。但虽说猴子的大罗道走的是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可他心魔未定,这件事情,却也是真的! 换句话说,若论境界,杨戬此刻却是略高于孙悟空的。 以前猴子并未对三星洞的许多师兄师姐提起。但如今杨戬在,自然不得不说。 这也让众多师兄弟,为孙悟空的心魔而着急。 那杨戬更是说道:“猴子,大罗道乃是包罗万象的道法,如今你走出一条属于你的妖国之路,这自然是好事。然而,你的实力越强,你那心魔也变会越强大,若日后你无法镇压它,恐成浩劫。” 这件事,孙悟空自然也清楚得很。 而三星洞的诸多弟子,尤其是那龙女,都是用极其担心的目光看向猴子。不少人也上前说道:“是啊,猴子你居然有什么心魔,怎么不告诉我们一声?” “不如我们一同想办法,帮猴子去除掉这心魔!” 众人皆如此说道。 悟空道:“诸位师兄师姐不必担心,此事,俺早有对策。” 众人闻言,皆都问道:“有何对策?” 悟空看向杨戬,道:“那灌河,乃是哥哥悟心之所的吧?” 杨戬微微一怔,不知悟空为何提及此事,但还是说道:“不错。昔年我不明天心,打上灵霄宝殿,最终苏子将我镇压在灌河之中。不过,苏子的苦心我自然清楚。” “嘿嘿。”悟空笑道:“俺这心魔,也是感悟那灌河之法将其镇压的。原本俺便猜想,日后若这心魔生事,却也不美,本想去求师父,却又不知师父在何处,如今却恰好去问询那苏子,他既然能有办法助大师兄,自然也有办法指引于俺。” 众多三星洞弟子这才明白,原来,这猴子是把注意打到了苏子的头上! 不过,虽然悟空和杨戬并没有直言,但是隐约提及之时,却也透露了许多。 如今三星洞的弟子们,尽皆都知道,那金阙玉晨大帝与自己的师父菩提祖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算不是,也定然相去不远。 因此他们也都知道,猴子如今最佳的办法,就是去找苏子。 毕竟,徒弟遇到困难了,求助师父,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哪怕那苏子不承认,至少也是个契机,能够找到能处理此事的人。 比如那苏子给引荐引荐三清四御,西方佛祖,玉皇大天尊什么的。 杨戬也觉得,这个办法最好。 毕竟心魔之事,不可小觑。 要知道,那魔主波旬,便是那西方极乐世界,如来佛祖的心魔。而如今其已成气候,通明道果,实力竟全然不在如来佛祖之下。 猴子如今走的这条道路,就有点像佛家最初修持的道路。难免不会误入歧途,弄出第二个波旬来! 所以,趁早解决,方才最好。 而且对猴子来说,他也甚想拜访那苏子一遭。就算当初不知道他是自己师父的时候,猴子也有这个打算,只是多次被婉拒了。 而如今,料想那苏子不会再拒见自己。 于是,在与诸多同门聊过之后,孙悟空便径自驾驭筋斗云,向三十三天外太极宫去了。 原本,许多三星洞的同门也想要一同前去。但是仔细想了想,他们没有受封仙箓,既不是齐天大圣,也不是二郎真君,却是没有资格去上天庭的。 而且无论那苏子是不是自己师父,他既然没有表露出来,就定然有其道理,却非他人可想。 因此也只能拜托猴子,让猴子代他们向师父问好了。 猴子径去三十三天外,很快来到太极宫前,上前敲门拜访。 很快,仙女出来,将猴子的访信呈递进去,不一会,那梅仙,兰仙,竹仙,菊仙四人一同出来,对悟空道:“请大圣随我等一同前往后院,见过陛下。” 悟空大喜,果然这一次那苏子并没有拒见自己。便跟随着四仙女,一同去到了庭院中。 此时,庭院中,苏寻正坐在一个蒲团上。周围是盛开的牡丹花。 悟空一眼便看到了那少年模样,无比的熟悉感再次涌入猴子的心头:“苏子,俺……见过苏子!” 苏寻道:“你的来意我已知晓,来,与吾一同喝几杯茶罢。” 苏寻为猴子沏了杯茶,就在这时,忽然“喵”的一声,一只斑狸从后面出现,闻着气息来到了苏寻的身上,趴伏了下去。 苏寻也没打扰,轻轻抚摸着斑狸。见到如此情况,猴子顿时回想起了昔年在三星洞中学道之时的样子,眼前的苏子模样也不由得缓缓和记忆中的老者重合。 猴子眼中倏地浮出泪光,不由得上前拜倒在地,叩首道:“师父!弟子拜见师父!拜见师父!” 见到如此情况,苏寻也没有意外,微微颔首道:“悟空,起来罢,不必如此多礼。且喝了此茶再说。” 旋即将一杯茶递给了猴子。 悟空接在手中,心中百感交集,甚是复杂,但看向苏寻,却又变得温暖了起来:“多谢师父!” 他一口将清茶饮尽,那茶水瞬间涌入心头,仿佛让四肢百骸都变得清凉了起来。悟空顿时知道,这茶水非同一般。 果然,仔细品味一番,此茶蕴意无限,喝了之后,仿佛这几百年来渐渐开始“泥潭”中躁动的心猿,也再一次的安静下去了一般。 第二百六十八章 魔亦是佛 喝了苏寻的茶,悟空不由自主地感觉自己平静了许多,便在苏寻的示意下,坐到了蒲团上。 两人久别重逢,都觉甚有怀旧之感,聊了许久,方才提起正事。 悟空道:“师父,嘿嘿……既然你知道俺此次来意如何,不知道,可有方法能解?” 苏寻笑道:“你这猴头,当年在三星洞时,那菩提祖师便告知与你此中困难。如今你出离了师门,仍不知觉间陷于此中,还险些惹了滔天祸患而不自知。”旋即便将蟠桃和人参果一事道述了出来。 孙悟空听闻苏寻竟然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尽皆知道,也不由得心中悚然。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果真都在这苏子的眼中。 那么……既然苏子能看在眼中,是不是三界的大神通者,也都尽皆知道自己所为?想到这里,孙悟空不由得深感苏寻话中含义之深。如果当年没有南瞻部州一行,为人指点,观灌河而镇压心猿。那么恐怕自己还真得生事一番,闯下弥天大祸,重走一遍大师兄的老路。 虽然,与杨戬一般反天,大闹天宫,看似也没什么。毕竟自己的背后也有师父。不过,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要麻烦自己的师父。 更何况,自己和杨戬不同。杨戬虽说不是孑然一身,可是他的妹妹母亲有黎山老母庇护。灌洲六圣以及那一千二百草头神,也都被斩首,化为了鬼仙。 而自己偌大的花果山,猴子猴孙无数,追随的仙灵也不知几何。更有三星洞的无数同门,如果反天连累了他们,恐怕就算是苏子,也无法尽皆庇护。届时,自己岂不是要追悔莫及? 看来,这心猿的危害果然不小,得尽早除之,方能成道。 悟空连忙说道:“师父,俺如今知道自己过于急躁,因而才出现了这心魔。” 苏寻道:“这心魔,倒也并不能怪你。你乃是东胜神洲的仙石,在南瞻部州沾染了红尘妄心,因而埋下了这心猿的种子。后来在三星洞时,你自己又发下了宏愿,致使这心猿由无至有,再次重生。当你去到那花果山时,他便与你的道行一同增长,你越强大,他便越强大……” 悟空道:“这些,俺都知道,只是不知师父,如何才能将这心猿除之?” 苏寻笑道:“悟空,当你越想要除掉一件事,往往便越难以得逞。因为你心中的情绪,便与他共生。何况你走的道路,乃是一条普世的道路。与那佛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只得伴众生而生,难以太上忘情,遗世而独立。既然如此,那便不可将这心魔除去。否则,终究难成正果。” 心猿乃是悟空心中“恶和欲”的一面。若将其抹除,固然会坚定其向佛之心。然而,若真如此,却也会让其缺少这一面。 何况,恶和欲,固然是坏的。但在某种作用下,却也可能成为好的。这一点,本就不是固定的。而是在本心的追随之下。 佛门亦有所谓的怒目金刚,只要将目的导向正确的,那么过程,只需要灵活应对,善加利用,就能够成事。 毕竟,世界并非是那么单纯的。在秩序的世界中,当然要遵守秩序。在混乱的世界中,便无秩序得以遵守。 悟空听闻了苏寻的一番言语,心中也有所悟。 这就好像是,当年他刚回到花果山时,碰到了那蛟魔王,以及后面北伐时遇到的那些自封“大圣”的魔王时一样。 如果不将其打死,这些魔王日后终究还是会为非作歹,行使恶果。而在那个过程中,自己的所为也无异于是心魔的所为。 但是,悟空仍然有些无法理解:“这么说,如果我现在打死了我心中的那心魔,以后我便无法去杀妖魔了吗?” 苏寻道:“悟空,你应当知道,佛门三无漏学,便是规避那心魔的要诀。” 孙悟空点头。 昔年在三星洞,他也学过佛法。知道所谓的三无漏学,便是持戒,禅定,智慧。 他说道:“三无漏学都是除心魔之法,若我用那三无漏学,应当可以消灭心魔才是?” 苏寻道:“是也。这的确是一种方法。但,你可知道为何如来佛祖无法用三无漏学消灭魔主波旬?” 悟空一愣。 的确,这倒是很令人奇怪的一件事情。 佛门中,也有着无数诸佛菩萨罗汉。但是,也没有听说那些佛陀菩萨,有什么心魔存在。 那为何如来佛祖却有? 如来佛祖的佛法,难道不如菩萨罗汉的佛法高深吗? 苏寻道:“之所以如此。乃是因为,如来佛祖是创道者。” “创道者?” “不错。” 苏寻道:“在久远的大岁月中,有佛,曰阿弥陀佛。其创立极乐世界,凡三界众生,无论何方天地,若心中有佛,默诵佛号,即可死后寂灭禅心,往生极乐世界。这,便是如来佛祖的道。” 孙悟空若有所思,说道:“师父的意思是,正是因为那如来佛祖要救度众生,所以他才会出现波旬这样的心魔?” 悟空说到这里,忽然瞪大了双眼:“莫非,那魔主波旬的大宏愿,也是救度众生?” 苏寻点了点头,道:“然也。” 此话一说,孙悟空不由得一怔,心中觉得古怪了起来。 世人都言魔道为恶趣之道。谁知道,那魔主波旬的宏愿竟然是救度众生? 但想到这里,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如来佛祖会有波旬这样的心魔了。 正是因为,如来佛祖的宏愿太大了。要完成这个大宏愿,只凭借单一的手段道路,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他偏偏还成道了,并且成为了那万佛之祖。 一般的菩萨、佛陀,甚至是地藏王菩萨、观音菩萨这样的,固然有大毅力,大宏愿。但是他们终究都是“倒驾慈航”,从彼岸之中归来。而如来佛祖,实则仍在彼岸之中。 这样的话,所谓的三无漏学,对佛祖自然无用,对波旬自然也无用。 毕竟,只有一个“完整”的佛,才能成就如此的大宏愿。因此对于波旬,如来佛祖只能够选择镇压。当然,波旬也是如此。 如此就导致了,有的岁月中,是佛祖镇压了波旬。 而有的岁月中,则是波旬镇压了佛祖! 第二百六十九章 西游 此事听起来,未免会让人觉得有些荒唐。 毕竟,佛祖镇压波旬,乃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但波旬镇压佛祖,又作何解? 其实这也简单。 当波旬镇压佛祖之后,他自然不会称自己为魔,毕竟佛,才是普度众生的口号。 但是借着佛的名号,行魔乱之事,他却还是很容易能够做到的。 孙悟空看向苏寻,说道:“若如此说,师父的意思是……” 苏寻道:“你既然选择了走那令众生都成为超脱的‘一’的路子,而且如今也已经行至了两大州,那么,想要消除心魔,便已然是不可能的了。除非你愿意放弃现在自己这齐天大圣的身份,选择遁入佛门,届时,修持那三无漏学,成为一个佛陀,受那如来佛祖的庇护,却还可能。” 孙悟空闻言,便忙说道:“不可不可,俺可不想成为什么和尚。再说了,那如来佛祖都自顾不暇,何以能够庇护于俺?万一哪天他被波旬给反过来镇压了,岂不是要清算前次地府的恩怨?” 苏寻笑道:“你这猴头,那波旬绝非是小气之人。若你届时真心投靠于他,他也绝对会不计前嫌的。何况,你也可以选择帮助如来佛祖,去镇压波旬嘛。” 孙悟空还是说道:“俺可没有替他人做嫁衣的工夫。反正,师父你都是道门中人,俺怎能去当什么和尚?再说了,俺如今建立的这番基业,如此多的好友故交,怎能说放弃,便放弃呢?” 说到这里,悟空目光转了转,忙给苏寻斟了杯茶,说道:“师父,师父。你肯定还有其他办法吧?不如就告知给俺罢!” 苏寻接过那茶水,轻轻摇晃,水流微微旋动。 片刻后,他说道:“我早已知道你不愿如此。因此,仍有一法,可以将你的心魔引入正途。” 悟空闻言大喜,道:“何法?” 苏寻缓缓道:“红尘道。” 悟空一怔,道:“何为红尘道?” 苏寻道:“悟空,你可知道我所创之道为何?” 孙悟空道:“师父当年天人创道,所创的自然是天人道了!” 苏寻道:“不错。那么天人道,既然要有天道,自然便也会有人道。所谓红尘道,便是人道中的混元道果。” 这么一说,孙悟空当即明白了苏寻的含义,喜道:“原来如此,是师父你要用你的道果来助俺成道!?” 苏寻微微笑了笑,道:“是也,亦非也。此法若成,不但你可成道,也可助为师完善那红尘道果。毕竟你的道路,也需要那四大部洲来完成,而东、北两大州自然无虞,南、西两大州,却还无法可施。” 悟空闻言,也不由点头。 他亦觉得甚是为难。 东、北两大州,如今在花果山的掌控下,都尊奉齐天大圣为万妖之王,何况天庭也认可他,自然,能够成为他自己的一条路。 可南、西两大州,一方乃是人族所占,一方乃是佛门所控。 因此,他却不好去占据。 就连那西牛贺洲,因为那竭国和罗刹国的缘故,多有流通,但大多终究都是信仰佛门的。只能说与花果山有些善意,若说成为麾下,却是难也。 至于南瞻部州,就更是连一点插手的余地也没有了。 想到这里,孙悟空不由好奇,自己的师父,要如何解决这般困境呢? 他诚心询问。 而对于悟空的询问,苏寻自然也是知无不答,将事情全盘告知给了悟空。 这件事情,便是…… 西游! 苏寻拿出拂尘,在孙悟空的眼前轻轻一挥,与此同时,一个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那场景上,自然便是那经历十世轮回的卷帘大将、天蓬元帅,以及金蝉子。 在经过了苏寻的告知,并且其自己也甚是聪慧的缘故,孙悟空登时便知道,这三人分别代表着什么。 是的。卷帘大将,代表的乃是天庭的一方,金蝉子乃是佛门的一方,而天蓬元帅,则是道门的一方。 虽然,这三人并不是佛道天庭中的代表性人物。 那金蝉子也罢了,毕竟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天蓬元帅,只是一方镇天元帅,斗姥的御车将军。 卷帘大将,更是只不过是一个卷天帘的将军,虽然是玉帝的心腹,但也称不上是什么法力高深之辈。 但是实力和地位,却也代表不了什么。其中的意义,才是最重要的。 而西游,正是将佛道儒三教归一,通合在一起的一条通天大道! 西游之路一旦成功,则佛道儒三家,会以一种最合适的姿态,重现在南瞻部州中,并且融合人道。 而同时,人道也会以燎原之势,散布到西牛贺洲,散布到三界! 届时,人道、红尘道果。将会真正拥有和天道、混元道果相媲美的境界。 悟空终于明白苏寻的含义了。若此事当真能成,则三教可以归一。而届时,自己也当集佛道儒三家为一家,花果山不但可以遍布三界,自己也可以成就道果。 想到这里,孙悟空忙说:“俺愿意,俺愿意去西天取经,成就西游之事!” 然而,面对孙悟空的说法,苏寻却道:“如今以你的身份,却不太适合亲自前去西天取经。毕竟,此事乃是以佛门为主导,若你亲身前去,则佛门更盛,难以做到中庸平衡。” 悟空闻言,也觉得甚是如此,不由得道:“那,俺该如何?” 苏寻道:“当遣你那心魔前去,便是最佳的了。令你那心魔成佛,则心魔自解,更能合入汝道。” 悟空甚喜,道:“如此便最好了。可是,只怕那心魔不伏管教。届时若是反误了西游之事,就不好了。” 苏寻道:“此事你却无须担心,我自有方法可言。” 孙悟空听闻如此,便不再犹豫,当即开心了起来。 若是事情真像苏寻所说的那么简单,如此轻易便能够有成道之机遇,那自己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虽然事情肯定不会像说的那么轻松,但毕竟自己有一个好师父! 不过,他想了想,忽然又想道。那十世轮回的三人,分别代表佛、道、天庭。那自己若是前去了西游,却要代表什么才好呢? 第二百七十章 心猿出世 且说齐天大圣孙悟空去到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与恩师相认,并且商定了西游之事。 但是,西游之事却仍然是很复杂的,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 以苏寻的计算,如今西游之路尚未开启,仍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以及十足的准备。 最基本的,那西行路上的师徒四人,如今也尚且还互相没有联系。 是的。 如今南瞻部州的下界,十世轮回,也已经接近尾声。 在这十世中,天蓬元帅以及卷帘大将,各自经历情劫和嗔劫。 而孙悟空,也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他身为美猴王,齐天大圣,当然不需要和天蓬元帅、卷帘大将一般,经历十世轮回的劫难,方才等成道的机缘。 不过,那心猿如若一直被镇压着,等到西游之路开启时,势必会极难收服。 因此在那之前,悟空也需要一些准备。 当然了,以悟空的身份,他要做什么动作,那都是令整个三界都有所耳闻的,所以也不能轻率行事。 大概在悟空回到花果山三年以后,他召集三星洞的诸多师兄师姐相助,言及自己已从恩师那里,领悟了逼出心魔之法,便在花果山摆下仪式,准备降服心猿。 当时,三星洞众多师兄师姐自然都是大喜,不疑有他,除了那金鼻白毛鼠之外,都过来相助。 那仪式,一开始也极为顺利,猴子将心中的镇压之法解开,一缕缕魔气被逼迫了出来。并且小心翼翼的为众人注目,那金翅大鹏雕更是将阴阳二气瓶拿了出来,将魔气收到瓶中。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时,异象陡生! 那魔气忽然间极速开始膨胀了起来,仅仅几个呼吸,竟然化作无穷大。那阴阳二气瓶,都轰然一声炸裂,紧接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凶猿赫然跳出,猖狂大笑道:“死猴子,你是困不住俺的,俺终于出来了!哈哈哈……” 这凶猿正是悟空的心猿。而如今他已无镇压,被孙悟空以化形之法逼迫而出,竟然自行成就了一具魔躯。 他一出现,便散发出无边煞气。 当时在花果山的三星洞众多师兄师姐见状,都一同出手,试图镇压这凶猿。 哪知道那凶猿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其实力完全不在悟空之下。 甚至他猛地挥手,竟然拿出了与孙悟空那如意金箍棒一模一样的法宝! 这未免令人惊骇。毕竟,那如意金箍棒明明三界只有一根。这凶猿是从何处得来的? 众人联手上前,各自使出法宝神通。然而孙悟空逼出凶猿之后,似乎也元气大伤,没有余力围攻,众人虽都有法力,也要庇护花果山,皆不能尽用全力。 一阵打杀之后,那凶猿将三星洞的诸多师兄师姐打退,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一个纵身,化作云光,就要逃窜出去! 若那凶猿逃窜出去,以他的法力,定然要伤及无辜生灵,给三界带来巨大的危害。 而最为可恶的是,恐怕,这凶猿犯下的杀孽,尽皆都要嫁祸在“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头上!届时,恐怕花果山名声将会一落万丈,孙悟空更可能会因此,而被玉帝降罪。 幸好,在其即将驾云逃窜之际,天空之上,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孽畜休走,灌江口杨二郎来也!” 话音刚落,天边顿时一道青光乍现,紧接着莲花飘荡之间,轰然一声,将凶猿打下云头,砸落在山涧上。 山洪破碎,那凶猿遭受重击,虽然无碍,但也觉得头脑昏沉,忙纵身从山涧中跳出,抬头一看,却发现一个头戴飞凤帽,身穿鹅黄袍,手持三尖两刃刀的神将赫然在立,目光炯炯地看向自己。不是灌江口二郎神又是何人? 他虽被镇压,但因孙悟空的缘故,对外界之事,也并不是完全不清楚,虽然那“西游”之事,自然无法探听,但也知道杨二郎的威名。 但他浑然不惧,大喝了一声道:“呔!杨戬,你要与俺孙悟空为敌否?” 杨戬笑道:“泼猴,别人不认得你,我却认得你。你哪里是什么孙悟空?不过是那齐天大圣心中一头顽猴罢了!所谓法不传六耳,你便是那六耳猕猴!偷学神通,盗用姓名;罪恶深重,天地不容!速速束手就擒,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必将你擒拿,让你堕入九幽之地,受那万劫不复之灾!” 六耳猕猴闻言,果然大怒,把那不知从何处来的金箍棒拿起,道:“看打!吃俺一棒!”猛地一棒向杨二郎打去。 二郎见状,也将三尖两刃刀拿起,浑然不惧地迎去:“便看你学了我那兄弟几成手段,吃吾一刀!” 嗡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六耳猕猴的如意金箍棒就和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碰撞到了一起。 霎时。 江河断裂,山川崩塌!他二人甫一交手,竟然迸发出了比昔年杨戬和孙悟空在北俱芦洲交战时,更加凶猛庞大的气象。 因为,六耳猕猴不是孙悟空,他一出手自然就是全力出手,绝不会有任何留情的余地。二人交手之间展露出的法力,瞬间使得那东胜神洲千里之内都为此颠覆! 幸好的是,眼看着千里内的生灵就要因此饱受无妄之灾时,一道莲光忽然浮现,笼罩住了千里内的大地。紧接着一个女子在云端现身,身旁则追随着六名战将,以及一千二百神兵。 正是杨家三妹,和灌洲六圣。那杨三妹早已来到,以宝莲灯护住了东胜神洲的生灵。 很显然,杨戬并不是恰逢赶到,而是早有预谋。 那六耳猕猴见状,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大为恼怒。 但他浑然不惧,再度拿起金箍棒,朝二郎神猛地挥去:“他奶奶的,跟俺玩阴的是吧,直接来罢!” 此刻,对于二郎神在此的埋伏,六耳猕猴心中只有一腔愤怒。 是的,正是愤怒。 为何那孙悟空一出生,便如鱼得水,到何处都顺风顺水! 而自己,则只能当一个陪衬,连神通法力都是偷学来的,甚至被那猴子所镇压? 那只猴子有什么好的!只会耍那些圆滑手段,早已失了英雄气。自己的方法,才是真正的斗战之道! 那猴子,根本不配自己!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六耳猕猴 “杀!” 六耳猕猴一声怒喝,气吞山河。 他身上魔气纵横,瞬间形成了黑色的甲胄,原本是金光的如意灵阳棒,也化作了一团乌光。 铺天盖地,横扫六合,战意奋勇而出! 虽然,他知道这杨戬很强,连孙悟空本尊,都不能战胜,而自己则只是一个偷学的“六耳”罢了。 但他却并不惧怕。 那猴子做不到,却不代表自己做不到。 杨戬,便是自己超越孙悟空的证明! 另一方面,杨戬看着这六耳猕猴,也不敢小觑。虽然他不觉得这六耳猕猴比自己的小师弟更强。不过,毕竟神通一般无二。 杨戬拿起三尖两刃刀,迎面而去。 伴随着怒喝,六耳猕猴便和杨二郎交上了手。 他二人甫一交手,当即战火便被点燃。 大地震颤,空气发出轰鸣声! 二次交手,当即引发了一声震动三界的大轰动。 魔焰席卷而起,莲光振奋而出。一瞬,灵霄宝殿竟然发出了震颤! “不好,快结阵抵御!” 灌洲六圣同时大惊,连忙命令一千二百草头神结阵。霎时间金光涌出,护住了杨婵。 而杨戬和六耳猕猴交战之地,则有层层的风火雷电笼罩,等异象之后,天上的众人不由惊了。 只见,两人所屹立之地,周遭的一切却是瞬间被震得粉碎。 就连原本的一座高山,竟然都不复存在,被碾为了粉尘! 哪怕有宝莲灯的守护,大地仍旧遭受到了重创。幸好此处算得上是一处荒野,再加上宝莲灯的缘故,受伤的生灵倒是并不多。 但即使如此,恐怕也有数万鸟兽人怪罹难! 杨婵顿时担心了起来,忙道:“二哥不会有危险吧,六位兄长,让我去助二哥一臂之力吧!” 六圣中,康安裕赶紧阻止道:“不可,战场太过危险,那泼猴实力强大,小妹切不可以身犯险!” 姚公麟也说道:“不错!况且,大哥实力稳在那妖猴之上,若小妹前去,恐怕反而会让大哥分心。不如还是继续以宝莲灯,庇护下界生灵罢。” 六圣连连阻止,杨婵闻言,也觉得有理。况且,杨婵也知道,这妖猴并不是真正的孙悟空。真正的孙悟空,也只是与自己二哥在伯仲之间,这假猴子,如何能够获胜? 与此同时。 天庭,灵霄宝殿。 东胜神洲发生了如此程度的大战,天庭自然不可能毫无动静。 那玉帝当即召集了三界仙神,齐聚灵霄宝殿。 三界仙神尽皆前往,不到盏茶时分,都云集到了殿上。 诸仙神还未定,忽然异香涌起,妙音响奏。紧接着,伴随着香车来到,便看到那金阙玉晨大帝竟然也座驾来到! 顿时,众仙皆知道,这次事情并不一般。毕竟,金阙玉晨大帝如今乃道门之首,其法驾亲来,毫无疑问东胜神洲的大战,与其有关! 还没等众仙心中浮现复杂想法,忽然佛光展露。紧接着,西方处,梵音隐响。观音菩萨竟然踏着莲花出现了! 这,就更加令人惊疑不定了。 很显然,观音菩萨与苏道真,都不是心血来潮,想要参加一次朝会,毕竟此二人身份皆不一般。苏寻就不说了,观音菩萨倒驾慈航,其地位在西方至高无上。其本身,也是五方五老之一,从天庭来看,不在那西方如来佛祖之下。 虽然从道门和佛门的地位上来说,观音菩萨和苏道真并不同等。 但毕竟如来佛祖需要坐镇西方,不能轻动。如此,观音菩萨的出现,无异于是代表佛门而出现的。 不过这大战甫地发生,一时,众仙还都不明所以。 这东胜神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佛、道两家的代表性人物,一齐出现了。 正疑惑间,便听到玉皇大天尊问道:“下界发生了何事,如何引发三界震撼?” 当即,也没有宣千里眼、顺风耳。直接命人把宝镜打开,伴随着宝镜浮现。顿时,一道神光射下,笼罩住了东胜神洲。 与此同时,那六耳猕猴和杨戬的身影出现,此时,二人正在大战。 在宝镜的作用下,两个人的力量被完全展现了出来。 此时二人化作了一明一暗两道神光,在相互冲撞。 每一招,每一式,都蕴含着无双的神力。 极为直接的交战,出招,还击,没有一丝一毫多余复杂的动作。 所蕴含的,只有强大的杀意! 天地颤抖,那杀气甚至透过宝镜,浮现在了天庭众仙神的视野中! “孙猴子?他……怎么又和二郎哥哥打起来了!?” 众仙中,伴随着一声惊喝,却原来是三太子哪吒发出担忧惊讶的声音。 李靖连忙拉住哪吒。但哪吒的询问,也是众仙的疑惑。 明明,两人的大战在三四年前已经结束了才对? 如何又打起来了! 而且好像比前次更加凶狠,毫不留情。那孙悟空周身散发的煞气,更是令人心中骇然。 众仙不由得看向苏寻。 难怪,苏道真会出现……这两个人打起来了,苏道真不出现才奇怪! 就在这时,观音菩萨开口了:“我佛慈悲……那并不是齐天大圣。” “哦?” 还未等众仙询问,玉皇大帝首先就开口了:“观音尊者此言何意?那不是孙悟空,又是何人?” 观音菩萨道:“我曾听我佛言道,周天之内有五仙,乃天地神人鬼;有五虫,乃蠃鳞毛羽昆。这厮非天非地非神非人非鬼,亦非蠃非鳞非毛非羽非昆。又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种。而这猴子,便是混世四猴之一。” 她一开口,众仙都愣了。 混世四猴? 孙悟空不是只有一个吗?三界能与孙悟空媲美者,竟然有足足四个? 众仙不由询问道:“敢问菩萨,是哪四猴?” 观音菩萨道:“这混世四猴者,第一是灵明石猴。第二是赤尻马猴。第三是通臂猿猴。第四是六耳猕猴。此四猴者,不入十类之种,不达两间之名。而如今与二郎真君交战者,当是六耳猕猴也。” 此话语出,众仙都不由无语。 六耳猕猴?根本没听说过! 况且。灵明石猴也就罢了,那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也能和孙悟空相比? 要知道,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虽然也的确是异种。但,天下可不仅一只。 猴类神通广大,能够与杨戬一战的,除了悟空,也就是那上古的水猿大圣无支祁了。连他都不是“混世四猴”,赤尻马猴和通臂猿猴,何以能和孙悟空齐名? 不过,既然此话是观音菩萨所说的,众仙便也不计较。就当那猴子是六耳猕猴便是了! 苏寻道:“我亦听说,六耳猕猴者,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他自有神通,能够观一切法力。想来是偷学了那孙悟空的神通,才有如此凶威。” 玉帝也仿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难怪其竟如此猖狂。却原来,亦是天地所生的精怪也。” 第二百七十二章 助阵 玉帝此言,也给六耳猕猴的身份定了性。 其既然是天地所生,并不是齐天大圣,也不是孙悟空,那么其自然便是下界的精怪,甚至如有为非作歹,便更是妖魔了。 而对于如此强大的妖魔,天庭自然不会坐视不理。那水猿大圣无支祁便是一个例子,虽然其魔威滔天,但也最终被杨戬所杀,难免落得惨死的下场。 这六耳猕猴,虽然本领强大,未必在那水猿大圣无支祁之下,但是对天庭来说,却还算不了什么。 话虽如此,但既然观音菩萨和苏道真都出现了,并且如此说话,那众仙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应该不会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毕竟,昔年水猿大圣出现的时候,可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 果然。玉帝话音刚落,那观音菩萨便上奏道:“陛下,那六耳猕猴修行多年,如今方才出世。他一身神通法力通天彻地,虽尚未造成杀孽,但若使逃走,必定会引发滔天祸乱。我观真君虽不惧其,也恐有失手之危,不如增派天兵,加以相助。” 观音菩萨言毕,太白金星也上前请奏道:“菩萨此言不错,陛下不如派李靖与哪吒三太子,立起照妖镜,引天兵前去相助。” 玉帝微微点头,道:“如有照妖镜,将那妖猴罩住,当可无处潜逃。”即封李靖为降魔大元帅,哪吒为三坛海会大神,又差四大天王,协同李天王并哪吒太子,引天兵前去相助杨二郎。 观音见状,也引荐自家的弟子惠岸行者木叉,一起前去助阵。 那木叉,本就是李靖之子,自然也没有人会反对。 当即,李靖和哪吒、木叉领旨,惠岸行者整整衣裙,执一条铁棍,哪吒更是大喜,摩拳擦掌引天兵去了。 不一会,十万天兵压在云头,四大天王托出照妖镜,准备罩住六耳猕猴,以防其逃走。 这一边,那六耳猕猴和杨戬正在激战。 只见两人兵器相交,声势极其惊人。 不知觉间,两人竟然已经交手了近百个回合了。 但是伴随着交手,两个人的神威却不减反增,愈发变得强大。 三尖两刃刀青光大放,如意金箍棒煞气逼人。刀来棍往,锋芒毕露,天地震荡,似乎一切都失去了色彩,逐渐变得空白…… 云端,灌洲六圣也不由得额头露出冷汗。 当初杨戬和孙悟空真正大战时,乃是在天外,因此他们看不到,也就感受不到凶险。 而如今,这六耳猕猴和杨戬,可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振奋出了强大的力量。 灌洲六圣,也是见过世面的神仙了。但无论是当年那水猿大圣,还是后来十万天兵下界镇压杨戬,都没有过给人如此的紧迫感。 那六耳猕猴,怎地如此强大,更甚至比孙悟空更凶狠? 乃至于,就连自己的大哥杨戬,也似乎隐隐被压制住了! 六圣中,张伯时不由说道:“不好,那妖猴太强了,恐怕大哥压不住他!” 李焕章也说道:“不错,不如我等六人也一起联手,去助大哥一臂之力吧!” 郭申却说道:“就怕我六人实在插手不进去……” 六圣纷纷犹豫。 杨婵也眉头紧蹙。虽然她不觉得自己的二哥会输,但是那六耳猕猴凶神恶煞,青面獠牙,着实太骇人了。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不用担心,那猴子没什么大不了的,根本不是杨大哥的对手!” 这声音清脆,众人回头,却发现说话者是一个童子。 其身穿甲胄,生的粉妆玉琢,不是哪吒又是何人? 哪吒与杨戬交好,六圣也都知道,见哪吒来了,俱都大喜,道:“三太子,快去相助大哥一臂之力!” 哪吒笑道:“吾正是奉了玉帝之命,前来协助真君,镇压妖猴的。诸位且看!” 旋即指向天端,六圣与杨婵看去,果然看到了天庭之处,隐隐约约浮现出了无数兵马。带头的是李靖、木叉与四大天王,正是天庭来的救兵! 见此阵仗,六圣都放心了下来,但同时,也不由得心中浮现出了几分复杂的情感。 曾几何时,自己也见过这样的阵仗,甚至……比这阵仗要更宏大。 只不过那时双方是敌对的状态…… 果真是,山不转水转。谁能想到,自己等人竟然会有和天兵天将联手的时候? 哪吒早已请战,如今稳住六圣,便道:“诸位勿慌,且看我去助杨大哥一臂之力!” 言罢,先李靖等人一步,跳下界去。 这边杨戬和六耳猕猴大战正酣,只觉的畅快淋漓,忽然听到一声清喝:“妖猴休得猖狂!” 伴随声音,一道剑光呼啸而至,直取六耳猕猴的首级。 六耳猕猴忙抽身躲避,被那斩妖剑斩下了一撮猴毛,当即又惊又怒:“哪里来的毛孩子,出手如此狠辣?” 哪吒道:“吾乃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也,妖猴速速束手就擒,以免自误!” 六耳猕猴也听说过哪吒的大名,知道如果加上哪吒,恐怕自己不是敌手,就想逃走,道:“以多打少,不是好汉行径,俺去也!”言罢化作流光,向北方窜去。 哪知道,还未逃走,北方处一道金光突然射出,正好照在他的头上,刺眼万分。 还未有所反应,又一个声音响起:“李天王第二太子叉来也,妖猴受诛!” 使铁棒劈脸打来。 六耳猕猴用金箍棒架住,又要向南逃窜,但那金光却始终罩住他的方向。无论逃向何方,都被光芒笼罩,让他心惊不已。 这时,杨戬开口道:“泼猴,此乃照妖镜。如今你之行踪已暴露无遗,还想逃往何方?” 六耳猕猴大怒:“好,既然逃不了,俺和你们拼了,看你们能否擒下俺!”当即举棍,变化了个三头六臂,朝三人迎去。 杨戬见状,也不由觉得赞叹。 这六耳猕猴,果真有一番手段,其神通法力,也绝对是三界间少有的天仙。 只是……比起自己那师弟孙悟空,却还是差得远了! 毕竟他并没有掌握“造化道”! 第二百七十三章 擒拿 是的,杨戬和六耳猕猴交手时,虽然的确是全力以赴,但是却并没有动用造化道的力量。 因为这六耳猕猴的实力,实则还没有悟空强大。 虽然他乃是孙悟空的心猿,按理来说,悟空有多强大,他就一样有多强的力量。只是,自从当年悟空将其镇压,他力量的提升,也便缓慢了许多。 更何况,孙悟空的大罗道,乃是观天地造化而学,自然也是六耳猕猴无法掌握的。 故而这六耳猕猴和孙悟空,倒是没有波旬和如来佛祖那般有着几近相等的法力。实际上,就算是波旬的法力,也不是完全等同于佛祖的。 当然了,这并不重要。 虽然没有动用太一道,但即使如此,杨戬也已经全力以赴了。这猴子不但悉数接下,还以一副破釜沉舟的决绝气势,隐隐压制住了自己,这自然让杨戬十分赞叹! 而即使,哪吒和木叉加入了战局,和杨戬三人一同联手,那六耳猕猴也仍然没有丝毫惧色。 不得不承认,其的确有几分英雄气概! 另一方,在那花果山水帘洞中,实际上孙悟空也在观察着占据。 此时,悟空看着自己的“心猿”和哪吒、木叉与杨戬三人的大战,也是心中豪情涌出,颇为抓耳挠腮,想要上前去大战一番。 不过,他还是忍耐了下来。 毕竟自己现在可是刚刚逼迫出了心魔,“元气大伤”,何况如果自己出去加入占据,那六耳猕猴恐怕真的要被轻易擒拿住了。 若如此,师父所言的大事,恐怕就要多有几番周折了。 是的。这六耳猕猴的出现,也尽都是悟空和苏寻的手笔。 虽然如今的三界仙神,大部分都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就连六耳猕猴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但是却仍然有少数人,知道“西游”之事的存在! 而六耳猕猴的出现,实则就是为了西游。 他乃是悟空的心猿,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悟空的另一面。 代表着“魔”的一面。 就好像,佛祖的法力、道果,波旬可以继承一样。那六耳猕猴的经历、道果,孙悟空同样也可以亲身感受! 而悟空自己的身份,以及其要完成的道果,不可能亲自前去西游。 因此,就必须要由六耳猕猴代为完成。 届时若六耳猕猴能成正果,那悟空自己,也可以与其共享自己的道果。 当然,六耳猕猴并不是孙悟空,他自然不会乖乖听话。 甚至他的实力,也仍旧不够。 所以需要设计一番,方才能够达成悟空以及苏寻的目的。 而如今,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有杨戬与其大战,以及天兵过来助阵的事情。 不过如今六耳猕猴和三人大战,孙悟空实则也有一副感同身受的心情,热血上涌,心情也是颇为激动。 就在这时,三星洞的诸多师兄师姐也都纷纷说道:“猴子,那心猿着实可恶,决不能让他逃了!我等也过去助杨戬师兄一臂之力罢!” 诸多师兄师姐中,虽然金翅大鹏雕、九灵元圣没有来到,不过却也仍旧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 孙悟空想了想,说道:“无妨,师兄师姐们若是去了,恐俺这花果山有失,料杨大哥自能处置!何况,不是还有天庭嘛!要是你们去了,也恐怕师出无名。” 众人闻言,也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有青狮、白象说道:“那木叉乃是观音菩萨的弟子,不如就让我二人去相助一臂之力,料想菩萨不会见怪。” 悟空想了想,便点头,让两人前去助阵,但一定切记小心,不容出事。 青狮白象便即驾驭神通前去,很快,也加入了战局。 他二人一出现,便化作法天象地,无穷巨大,展露神通怒吼道:“妖孽受死!” 此时,六耳猕猴正化作三头六臂,和木叉、杨戬、哪吒三人大战。 青狮白象一声狂吼,当即让他手上一颤,被哪吒一剑砍在身上,当即在身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他却不是孙悟空,虽有魔躯,却也不是金刚不坏。这一剑竟伤了他。 眼看着青狮白象也过来了,六耳猕猴心中一慌,掣棒抽身就起。 哪吒见他败走,大步赶上道:“哪里走,速纳命来!” 妖猴不敢恋战,只情跑起,照妖镜接连笼罩,他也不管不顾,纵驾云光。 “快,点天兵围堵,不可让他跑了!”李靖连忙传令,灌洲六圣也播撒出一千二百草头神,去围堵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云光极快,众人追赶不及。只有杨戬一人跟上了,把他逃路堵住,试图将其打将回来。六耳猕猴大怒:“杨戬,你当真不放过俺?俺和你拼了!” 即举铁棒,劈脸就打。杨戬也拿起三尖两刃刀,赶到前,对面相还。 两个嚷嚷闹闹,打出庙门,半雾半云,且行且战,不久许多神兵神将也都赶来,围堵住了六耳猕猴。 与此同时,天庭,众仙众神也都在观战。 只见六圣差天丁布罗网,围住四面,青狮白象挡住天地;李靖命四大天王擎照妖镜,立在空中;哪吒与木叉、杨戬把六耳猕猴围绕中间,振奋神威,一顿砍杀,只杀得妖猴手忙脚乱。 眼看着,那六耳猕猴招架不及,随时有殒命之危。就听那观音菩萨说道:“那妖猴已被围困,只是未得擒拿,恐久了有失,不如助杨戬一功,拿住妖猴,以保无虞也。” 众仙一怔。 那妖猴身上已有多处伤痕,眼见气数已尽,如何还劳菩萨出手? 这时,却又听金阙玉晨大帝说道:“菩萨言之有理,既如此,我有一物,可拿住妖猴。” 菩萨道:“不知,苏君有何法宝,能擒拿那妖猴?” 苏寻轻轻将衣袖捋起,左膊上,有一个圈子:“这件兵器,乃锟钢抟炼的,被吾师以还丹点成,养就一身灵气,定可擒拿此猴。” 玉帝大喜,道:“既如此,苏君当出手助杨戬一臂之力,以免妖猴逃走。” 苏寻奉命,向天门上一掼,滴流流,径向南瞻部州落去,可可的着猴王头上一下。 猴王正在苦战,自然不知道天上坠下了这法宝,霎时打中了天灵,立不稳脚,跌了一跤,即被哪吒的缚妖索困缚擒拿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带离 那六耳猕猴被缚妖索所束,又被捆仙勾刀穿了琵琶骨,任他有变化之术,也不能再施为。 看着妖猴被擒,诸天兵天将顿时都轻松了许多,还好,有杨二郎在! 另一旁,杨戬也暗自松了口气。 不过,他倒不是为了抓住六耳猕猴,而是终于能停手了。 刚才在几大神将的联手下,这六耳猕猴心中惊慌,已然乱了手脚,如果不是自己关键时刻收住几分锋芒,恐怕这六耳猕猴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若真个伤了这六耳猕猴,却也不好。毕竟,六耳猕猴乃是自己那孙师弟的另一面。而偏偏,这六耳猕猴还没有孙悟空那样的通天本领。 如果真的被打死了,或者伤得厉害,那自然反倒误了事。 妖猴被擒拿,李天王与四大天王、木叉等人皆上前来恭贺道:“恭喜真君擒拿妖猴,平定魔乱,为三界又立下大功!不如与我等一同上天面见陛下,定当有所封赏!” 杨戬闻言,也回礼道:“不敢居功,如无李天王照妖镜相助,又有哪吒贤弟,与木叉神将,诸多天兵的助力。恐怕轻易难以擒拿此妖猴也!此功李天王当居首之!” 李靖大喜,他还生怕这杨戬因为昔年的事情,对自己有什么恩怨。 幸好的是,此次看来,这杨戬当真明事理。无怪自己那哪吒孩儿对他如此亲昵。 以前杨戬将玲珑宝塔打碎,李靖还多有恼怒。但后来因为这玲珑宝塔不复的缘故,他与哪吒反而更像父子,不再形同陌路。而如今,杨戬的行为再一次让李靖觉得亲和,开心之至,心中对哪吒这个杨大哥也愈发满意了。 “二哥,你无事否?” 此时,杨婵与灌洲六圣、哪吒等人,也都来到跟前,对杨戬关切地询问。 杨戬回言几句,道:“三妹,几位兄弟,此次立下功劳,不如一同上天听命。待请了赏,讨了功,再行乐趣也!” 众人皆大喜,自无不愿的道理,于是依言领诺,即与李靖、四大天王等人驾云头,奏凯歌,得胜朝天。 不多时,到通明殿外。 即有仙官启奏道:“四大天王等众已捉了妖猴了。来此听宣。” 玉帝点了点头,看向众仙,道:“此番擒拿了妖猴,不知如何处置是好?” 他虽然在询问,但目光却看向苏寻和观音菩萨。因为他知道,这妖猴定然是与这两位有关。 哪怕,不是这两位弄出来的,也肯定是在这两位的安排之中。 观音菩萨道:“此猴虽然魔性深重,但尚未犯下大错,虽有小罪,亦为天数,如斩之,恐有伤天和也。依我之见,不如将其镇压,待日后其凶性消弭,再行度化,或可成就一番功德也。” 众仙皆点头。 这妖猴,的确实力不凡。竟然能以一人之力独战杨戬、哪吒与木叉。或许他真的和那孙悟空有着同样的实力,如能为天庭所用,的确是一番造化。 更何况,此事竟然是观音菩萨开口,那肯定要给菩萨这个面子。 苏寻也说道:“观音尊者所言不错。不过,我观此猴,乃是受魔罗浸染。即便镇压,亦难化解其凶性。但若即斩杀,却也有辜好生之德。不如先与我领走,拿到那太极宫,将其魔心炼化,再行分说,如何?” “阿弥陀佛,太极天尊所言不错,如此可行矣。”观音菩萨赞同道。 玉皇大帝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此妖猴便交给苏君处置便是。” 这六耳猕猴,闹出的动静虽大,但却并没有引发什么后果。 和原本的孙猴子“大闹天宫”不同,如今这六耳猕猴,的确没什么仇恨。虽然在三界仙神面前崭露头角,也知道其神通广大。 不过,由于事先早已安置了战场,此次波及的生灵实则不多,即便有殃祸而亡的,也都是生死簿上记录的,乃天命所定,因此倒也不至于有非要致其余死地的罪责。 须臾,那李天王与诸多天兵天将、共杨戬等人一同回归天庭,将妖猴拿了复命。 此番众人又都立下大功,玉帝甚是欣喜,封杨戬为神勇大将军、赤城王。杨婵虽未曾降服妖猴,但是护持众生,已宝莲灯罩住神州,使得东胜神洲未发生大灾,居功甚大,也受了封赏,封到华山,尊奉华山圣母,又作三圣母。 其余诸如灌洲六圣、李靖、哪吒、木叉、四大天王等,也都有封赏,又赐下了金花百朵,御酒百瓶,还丹百粒,异宝明珠,锦绣等件,以作表彰,众皆领赏谢恩,各自欢喜,待复盛宴不提。 却说那六耳猕猴被擒下,犹自龇牙咧嘴,对众人作凶狠状。苏寻便教六丁、六甲,将他解下,压在自己香车之中,事毕,便带着六耳猕猴回到了太极宫。 回到太极宫中,六耳猕猴被六丁六甲扛着,在苏寻的牵引下,去到丹宫。 苏寻便指示六丁六甲放下妖猴,让诸人回去复命,六丁六甲恭敬拜离。 他便看着那妖猴,道:“妖猴,你可认得吾?” 六耳猕猴凶性大发,挣扎着起身,朝苏寻龇牙道:“你是什么东西,快放了俺,要不等俺脱身,非将你扒皮拆骨,煮了吃了!” 苏寻也不恼,道:“我乃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是也。妖猴,汝今犯下大过,但念在慈生之恩,尚有服恩的余地。不如与我炼化胸中魔性,自有正果可寻之。” 六耳猕猴听了苏寻的话,顿时一怔,看向苏寻。一瞬,倒映在眼中的人浮现在心中:“是你……原来是你!” 六耳猕猴自然不会不认得苏寻。 当年他在南瞻部州初生,为众生妄心所折磨,也曾因太极之诞生而受过苏寻的庇护。 而后来,苏寻在南瞻部州时,曾赐给他一条阴阳鱼,让他得以安稳。实际上,平心而论,六耳猕猴对苏寻是很感激的。 他虽然是魔罗心所化,但却并非一切从恶。就好像那魔主波旬,也有慈悲心一般。他也有感激之心,看向苏寻,眼中的凶狠也少了许多。 第二百七十五章 隔世 “你为何要擒拿于俺?俺犯了什么罪过!?”六耳猕猴顿时觉得很是无辜,对苏寻质问道:“俺虽是因那猴子而生,但与其本就非是一心。他却镇压了俺近千年!如今终于得以脱身,还未来得及逍遥,便被那杨戬设计所抓,被那天兵天将所伤。这难道是俺的罪过吗?” 苏寻笑了笑,轻轻摸了摸六耳猕猴的额头,当即那猕猴再一次龇牙了起来:“别碰俺!俺问你,俺只是想要自由,俺到底犯了什么错!?” 苏寻道:“既如此,我便问你,若你脱身而走,要如何行事?” 六耳猕猴想了想,道:“自然是找个地方,安享清福。” 苏寻道:“非也。你是要去到南瞻部州,行杀孽,奉欲望,教人遵你为王,不然必有祸患。你如此行事,届时必违逆天心,引得那南瞻部州秩序大乱,无辜生灵惨遭荼毒。” 六耳猕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如此说,可有证据否。” 苏寻道:“自然有。” 言罢,他轻轻摊开手心,伴随着一滴水珠出现,伴随着水珠中阴阳鱼得转动,顿时一个个场景浮现在六耳猕猴的眼前。 六耳猕猴惊骇地发现,那场景中出现的,竟然是另一个自己,而那水珠中的自己,脱离了杨戬的捕捉,果然到了南瞻部州,其行事也的确狠辣之至,却与自己所想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水珠中的自己由于行事太过猖狂嚣张,最后却也未得善果,被天庭所征讨,绑到了斩妖台,最终为人所灭! “这……”六耳猕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但他也知道了,眼前的“苏子”果然乃是大神通者,其竟知未来之事! 虽然,六耳猕猴不会承认那水珠中的事情是自己要做的。不过此刻他也知道,承认与否,都没什么意义。 因为对于苏寻来说,自己的假话毫无意义。 六耳猕猴便说道:“那又如何?俺所要去做的,不正是那孙悟空想做的?只是他不敢去做而已!即使终将落得如此的下场,俺亦无怨无悔也!” 苏寻道:“当真如此吗?” 六耳猕猴道:“怎地不是?” 苏寻笑了笑,轻轻一点,那手心中的水珠场景再次变化。 这一次,场景中浮现的却不再是未来,而是“过去”。 却见,场景中,一只小猴子躲在山涧之中中瑟瑟发抖,大雨倾泻,他便被污泥所裹。 那猴子,不正是曾几何时的自己吗? 六耳猕猴顿时一愣。 苏寻道:“你本是众生妄心所化,为众生妄心所困。那孙悟空沾染了南瞻部洲的,诞生了六识,因此才成就了你。如今他要行的道,与你实则相同,只是你尚在迷茫之中,不明真意,方才陷于误解。” 六耳猕猴心中当即五味杂陈,忽然,他身上一松,却发现那缚妖索和捆仙勾刀尽皆不见了,法力也重新恢复,不由得跳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苏子,你这是何意?” 苏寻道:“如今,我可给你两条路。其一,就此离去,但你乃是那孙悟空的魔罗心,如做了什么事情,也将遗祸于我。因此不得再行祸患,伤天和。否则吾必知之,决计要令你神魂俱灭,不复存在。” 六耳猕猴愣了愣,随即问道:“其二为何?” 苏寻指向那八卦炉中,道:“如今你虽是那孙悟空的妄心,但实力却不足与之相比。这第二条路,便是进入这八卦炉,吾便赐你一番造化,炼化汝之异心,让你有金刚不坏之身,破妄洞真之心。但日后是否能修成正果,却仍得看你自己的选择也。” 六耳猕猴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本想离去,但看了看外面,还是犹豫了起来。 半晌后,他忽然一咬牙,紧接着自己搬开了八卦炉,纵身一跃,化小身形,跳入到了那炉子中。 见他如此,苏寻不由含笑。 不愧是“齐天大圣”,这六耳猕猴,和那孙猴子的心性,却也极为相像。不如说,此而者本就是同一个人罢了。 当然了,他会如此选择,根本不在苏寻的意料之外。毕竟,且不说自己与他说了那么多,就算是单从神通法力上来说,这六耳猕猴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弱于孙悟空。 如今有此机会,他自然不可能放过。 苏寻凝神,当即以神火点燃八卦炉。须臾,又命仙女进入丹宫,将火煽起煅炼。 苏寻的炼丹之法,也是老君所授,且所用之火,比之六丁神火更显凶猛。那六耳猕猴进入炼丹炉,被那火烧了一下,当即觉得浑身剧痛,仿佛都被点燃了一般。 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化为灰烬。 但片刻后,那火焰忽然弱小了几分,六耳猕猴便知道,那苏道真果然没有杀害自己的意思。因为苏寻展露的力量,让他知道,若是这苏子真的要害自己,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骗自己进入炼丹炉中。 六耳猕猴便凝心运作神通,去抵御那火焰,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觉得好过了许多。 就在这时,忽然他眼前一亮,却发现火焰中,似乎有着无数颗金光闪闪的物事,上前一看,竟然是一枚枚如若黄金的金丹,靠近了,便问道一股清香。六耳猕猴便拿起金丹,如若炒豆一般吞入腹中,顿时,他感觉自己的法力不断地增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不知不觉中,六耳猕猴在八卦炉中被炼了足足七七四十九日。 对他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劫难,因为他不止一次都觉得自己快要被炼为灰烬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也前所未有的有一种“生”的感觉,而不是在另一个人里,当一个人的内心。 而在花果山上。对于六耳猕猴的遭遇,孙悟空实际上也感同身受。 这四十九日,孙悟空本身也感觉仿佛有无尽烈焰炙烤着自己。那六耳猕猴多痛苦,他便也有多痛苦。 但最终,无论是孙悟空也好,六耳猕猴也罢。四十九日过后,一道金光从二人的眼中同时浮现,浑身更是散发无比明亮的神光。 从出生到现在的经历,所修得的法术、法力、灵气,以及所感悟的造化、心得。 在这火焰中,被炼作一团。 同心,同体。形成了一副彻底的金刚之躯,炼就了一颗通明的赤诚之心。 身上的神力,也澎湃到了极致。 “轰!!” 丹炉破碎。 苏寻看着已化作了一片火海的丹宫,微微笑了笑。 那六耳猕猴也从火焰中陡然跳了出来,大喊道:“苏子,苏子!我明白了,我明白你说的了!!” 但是,无论他如何呼喊,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放眼四望,自己竟已不在丹宫之中,周遭所见的,竟然是一片荒无人烟的山野。 他看向天空,白云悠悠,千载不变,今夕已不知是何年。 半晌后,跪伏在地上,恭敬地磕了三个头。 第八卷 金蝉问佛 第二百七十六章 道教 自六耳猕猴事后,西游的人选已然确定。 而除了那六耳猕猴之外,其余的三位西游人选,也已经历经了十世轮回。但是与金蝉子不同的是,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的十世,相对更快的结束。 因为他二人,往往都活不了太久,便会因劫而亡。那天蓬元帅厉情劫,尝遍人间爱恨苦楚。卷帘大将历嗔劫,经历世事激愤恼怒,在第九世结束之后,因劫难未消,便都转世成为了妖魔,历经红尘妄心,只待时机到时,方才能修成正果。 这件事情,自然也是在佛道天庭的安排下而发生的,此话暂且不提。 不过,对于大部分三界仙神而言,西游之事尚且还并不明晰。 甚至他们本身,也对十世轮回的三人并不感兴趣。因为对三界仙神来说,人族所在的南瞻部州才是如今最重要的。 上古时期,南瞻部州为仙神所控。与西牛贺洲、北俱芦洲、东胜神洲相差不远,并不被仙神放在眼中。 甚至可以说,那时南瞻部州还不如其余的三大部州。 直到后来颛顼绝地天通,再到如今始皇伐天之后,人道成立。南瞻部州的人道,已然非其他三大部州可比。 不过,如今的“人道”,却还只限于南瞻部州。其余的三大部洲,虽然也有“人”存在,却并没有人道。直到后来金阙玉晨大帝言及何为“红尘道果”之后,很多仙神对南瞻部州已经看得十分重要。 西游,大部分仙神并不清楚,即便知道了,也未必会觉得有多重要。 但是他们却知道如今这南瞻部州代表的重大意义,并且都想再一次重掌南瞻部州,享受其中的善果。 对于这一点,天庭、佛、道三家都是一样的。而苏寻与佛祖、玉帝等大神通者,也并不阻止,只是其中却有一个先后顺序。 天庭、佛、道三家,法义当以道家最广。不过,最先确立归属建教的,自然是谶纬神学的“儒教”。 而佛、道两家,则还都并没有建教。 在苏寻与佛祖的商议下,这两家,当以同一时期入主南瞻部州。不过,却也得有一个前后。 与道家不同,佛家的精义,在南瞻部州尚且并没有一个很深的认知。毕竟,道家自青羊之后,其所学为诸子传颂,百家中或多或少都有道家的内容。 而佛家,虽然也先后有多位菩萨、罗汉布佛,但结果却大都与那金蝉子一样,虽然传入到了南瞻部州,却并没有被世俗所接受,甚至大多人都并未听说过。 同时,佛门亦有三乘法和东来佛法。 这三种佛法传入南瞻部州的顺序,也得有所不同。经过商议之后,确认当以东来佛法为最先。至于原因也很简单,对比三乘法,东来佛法的教义更加简单,能为世人所接受。 并且,东来佛法与道家的法义极为相似,且有着化胡为佛的联系,更有理由早于三乘法传入。 而对于东来佛法和道家之前,则又当以道家为最先。 道教先创,随即佛教亦传入南瞻部州矣。 因此,佛道两家如要创教,当以道教为首要。 对于这个结果,天庭、佛、道三家也都认同。毕竟佛门的确不如道门,更别说在南瞻部州,道门属于是“本土”的存在,佛门的传入,都尚且需要以道门为基础。 确立好这个前提之后,接下来便是实施了。 自王莽篡汉,刘秀建立东汉之后,其励精图治。政治上,提倡“柔道”治国,改革官制,加强尚书台权力,整饬吏治,精简结构,优待功臣;经济上,休养生息,实施度田,发展经济;文化上,大兴儒学、推崇气节,天人和睦。 一时,南瞻部州气象达到最盛,再一次超越了历史,这便是所谓的“光武中兴”。 刘秀去世之后,为苏寻所邀,与其妻子,及麾下云台二十八将一同进入到了那微尘世界之中。对于苏寻的邀请,他自然不会拒绝。毕竟刘秀本身,便是向往人道的帝皇。 刘秀去世之后,其子刘庄即位,乃是东汉汉光武帝之后的第二个皇帝,也即是未来的汉明帝。 在此时,道教已经建立雏形。 从刘秀即位之后,道教便已经初具规模,在道门仙神的作用下出现了许多宗教,将上古时期的教派改建,如那儒教一般,因此出现了诸如方仙道、黄老道、金阙教等教派。 道门的许多仙人,云游四方,行医祈福,深得民心,汉明帝也大为发展道家学说。 不过,这些却还不够。 这些教派,根源虽深,但却不如儒教深入人心。同时,苏寻也不想和儒教一般“托古改建”。 他想的,乃是建立一个真正属于道门自己的教派。 为此,道家派出了四大天师之一的张道陵天师,让其下凡转世,降于沛国丰邑。 张道陵转世以后,经历人间事,阅读河图、洛书、谶纬、天文、地理,又历红尘,入太学学习,通达《五经》。 传说其隐于云锦山时,曾见黄帝,被授予“九鼎丹法”,三年之后炼成了“龙虎大丹”,云锦山也因此显现出龙虎之形,依此改名为龙虎山。 又传说在安帝时,金阙玉晨大帝降临在张道陵住的地方,授给他雌雄剑和许多符箓,要他诛灭横行蜀地的六大魔王、八大鬼帅。 在金阙玉晨大帝的教导下,张道陵精修千日,练成了种种降魔的法术。 不久,八部鬼帅各领鬼兵共亿万数,果然危害人间,带来各种瘟疫疾病、残害众生。 于是张道陵在青城山上设下道坛,鸣钟扣磬,呼风唤雨,指挥神兵和这些恶鬼大战,将魔王鬼帅都封入到了青城山中。 一时,蜀中之地,皆拜张道陵。 顺帝时,张道陵入鹄鸣山,著道书二十四篇,自称“太清玄元”,谓逢“天人”,授以正一明威之道,创立道教。受道者出五斗米,故称“五斗米道”。因其为天师下凡,故而亦称“天师道”。 天师道以符水咒法为人治病,教人思过,从者户至数万。建二十四治,立祭酒分领其户,为顺帝敕封,归人道气象。自此,道教方初立。 第二百七十七章 白马寺 张道陵创立道教,自此道门在南瞻部州以另一种形式出现。 而佛门那里,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在张道陵转世约三十年后,汉明帝梦到一周身佛光环绕的菩萨,称西方有度世之法,可以化解天下灾难。 梦醒之后,汉明帝对此深信不疑,认为此乃启示,遂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赴西方求法。 此时,西方也出现了许多国家,在那竭国与东方、即花果山治下频繁交流的状况下,西方诸国比起千年之前,也要兴盛了许多。但由于西方诸国错落凌乱,数之不尽,故而只被称作是“天竺”。 蔡愔、秦景等人,远赴天竺,一直往昔,直到去到了弥勒净土,在大月氏国,遇到度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到了佛经和释迦牟尼佛、弥勒佛的白毡像,恳请二位高僧东赴中国弘法布教。 永平十年,二位高僧应邀和东汉使者一道,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同返国都洛阳。 汉明帝见到佛经、佛像,十分高兴,对二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予以接待,并安排他们在当时负责外交事务的官署“鸿胪寺”暂住。 此时,黄老道、方仙道等道门宗教在南瞻部州甚得人心。佛门为方便布法,借托道教,言及佛法乃是昔年老子与苏子西出函谷时,化胡为佛而生。如此即算得上是道门的一则分支,由于其教义也广为接受,一时,在南瞻部州也得到了不少信仰。 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为纪念白马驮经,取名“白马寺”。 摄摩腾和竺法兰在此译出《四十二章经》,自此,佛教也第一次传入到了南瞻部州。 但此时的佛教,借道门之势入主,虽然是得到了苏寻的认可。只是如此之方法,成势过小,只相当于一则分支,占据的势力并不庞大,也并没有被大多数人放在眼中。 最终,在东汉末年时,董卓篡权,被联军围攻兵败,退至长安,临走之前火烧洛阳,白马寺亦被烧荡殆尽,此话暂且不提。 且说在白马寺建立一百二十年后。 岁月悠悠,天象平定。 虽然,此时东汉也已经由盛转衰。由于土地兼并越加尖锐,地主豪强拥有自己的兵马,再加上朝廷内部政治腐朽,外戚宦官干政,又无力管辖地方势力,因而越发黑暗动乱。 不过,百姓生活虽逐渐变苦,却还并未达到极限,南瞻部州的众生,还得以享有数十年的安宁。 而在这个时刻,在三界仙神变动之际,金蝉子,也迎来了他的第十世。 洛阳,白马寺。 一个身穿锦澜袈裟的老和尚,正在念诵佛经。 天空遍布阴霾,将日月星辰都遮住了,虽是白天,却身为阴沉。 忽然,老和尚念经的声音中断。与此同时,一个身穿白色僧袍的青年僧人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僧人相貌穿着白色僧衣,相貌清秀,目光却含有着几分锐利之色,他乃是白马寺最杰出的弟子,法名玄奘。 不错,他便是金蝉子的第十世转世。 在原本的历史上,金蝉子十世轮回,当转入到唐朝。 然而由于人道确立,并且西游人选的基础也早已经奠定了,因此,佛门却并不想再多等五百年了。随即,在经过商议之下,原本应当是五百年后开启的西游之事,却提前了足足五百年。 不过,实际上五百年对于三界仙神而言,也算不了什么大事。 苏寻对于佛门的这个决定,自然不会有什么拒绝的。毕竟,佛门越早东传,人道也就能够越早四散播种。 但是,由于时机未到,此中却也得另有一番因果。 毕竟西游之事比原本西游中的唐太宗时期,足足早了五百年。 原本应该是猴子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间,尽皆被掀过去了。这样,就导致西游之事也发生了许多问题,其中问题最大的一点,便是玄奘本身的性格。 玄奘十三岁出家,二十一岁受戒,拜入到了白马寺,修东来佛法,其佛性深厚,甚得寺庙中的众僧喜爱,为下一任白马寺住持的人选。 但要知道,白马寺的佛法,与唐朝时的佛法不同。 白马寺的东来佛法,还是最初的佛法,与道门精义“修身”极为相似,自有一种佛法观。 和三乘法,虽说都归属于佛门,但做法却截然不同。 再加上玄奘的佛心并未达到圆满的契合,还并不是最佳人选,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直接进行西行求取真经,难免会出现很多问题。所以,至少在西行前,玄奘必须得对三乘法有深刻的理解和向往。 毕竟,心诚则灵。若他自身不圆满,求取的真经,必然也少了圆满。 “师父,不知叫我前来,有何吩咐?”玄奘开口问道。 老和尚看着玄奘,道:“你乃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如今我大限将至,希望能够将白马寺交到你的手上。不过,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够完成一件事情。” 玄奘道:“请师父示下。” 老和尚道:“降妖。” 玄奘一愣:“降妖?” 他没想到自己的师父竟然会说出如此言语。 这个世界上难道真有妖魔? 可是,即便真的有,自己虽然修身,却从未修行过任何法术之类的,要如何去降服妖魔? “师父,这……” “众生皆苦。降妖,即是伏心。玄奘,你今往西前行,当遇到三个大妖……当你降服了这三个大妖,必定能够开悟得真,届时,佛法自成。这是佛祖给我的指示。”老和尚说道。 玄奘见老和尚说的认真,眼中的神色也渐渐地变得认真了起来。 他虽然觉得此事甚是荒唐,不过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妖魔的话,他却也希望自己能够为众生尽一份力。 是的。 如果是《西游记》中的唐僧的话,遇到妖魔,恐怕避之不及。 但如今的玄奘,所修持的却并不是唐时的佛法,而是白马寺的东来佛法。 其教义,却让他当真成就了求真之心。因此对于老和尚的话,他也深信不疑。 第二百七十八章 鱼妖 这一日之后,玄奘就踏上了向西的道路。 对于老和尚的话,他深信不疑,既然这是“佛祖”的指示,那路上就一定会有着自己的缘法。 不过,就当他踏上路之后,他才知道,这一切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的。 如今的汉朝,宦官干政,外戚弄权,哀鸿遍野,民不聊生。洛阳以东的百姓还好,越是向西,就越是荒凉。 长安以西,更逢大旱蝗灾,颗粒无收,虽然官府也加以赈灾,但仍旧有很多人连生存都是问题。 玄奘一路西行,虽然白马寺给他准备了很多盘缠,但他有慈悲之心,大多也都施舍给了灾民,往往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幸好白马寺以“苦修”为功课,他虽受了许多苦楚,却也终究是承受了下来。 但是及至边境,虽然看到了许多人间灾害,但玄奘却始终没有看到老和尚所说的“妖魔”。 他也听说过昔年张道陵创道教的传说,知道蜀地曾有妖魔,但一直到离开了汉代的边界,他却仍旧未能遇到什么妖魔,不禁产生了些许怀疑。 那妖魔,当真存在吗? 但虽说如此,玄奘却仍旧向西而行,因为他已许下承诺,如不降服三妖,必不回归中原。 幸好的是,在离了边境之后,灾荒反而渐渐消失了,越接近“天竺”,虽然民间疾苦,但吃食却无问题。 渐渐地,玄奘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他已不再去想妖魔的事情,只知道向西而去。晓行夜住,渴饮饥餐,不觉的春尽夏残,来到秋光天气。 一日,天色已晚,玄奘趁着月光前行,行不多时,只听得滔滔浪响,抬眼望去,远处出现了一处沙滩。 那沙滩没高没低,依着沙滩,却有人家,密密麻麻,约摸有四五百家,倚山通路,傍岸临溪,但大都闭门闭户。 灯火稀,人烟静,玄奘下马,来到一户人家前,见那门半开半掩,见玄奘来到,里面走出一个老者,看到玄奘之后,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欢喜:“你是来降妖的法师吗?” 玄奘一愣,不由道:“施主如何知道贫僧是来降妖的?” 听到玄奘并未否认,老者果然大喜,连忙引其进入,道:“法师远道而来,想是辛苦了,先进入吃斋,我即去引人来拜。”随即将玄奘引入到人家中,不久奉上了斋饭,先排上素果品菜蔬,然后是鱼干、肉食、闲食、粉汤,排得齐齐整整。 玄奘受宠若惊,连念“阿弥陀佛”,那老者欢喜离去,玄奘吃饱以后,为老者念诵经文。经文念罢,那老者顿觉神清气爽,告辞退去。 不久,带了许多村民,为首的除了老者,另有几个老人,一齐上前垂泪道:“法师,你可来到了!那鱼妖为祸乡里,每日定要吃男女一对,如你再不来,村子恐被吃光矣!” 玄奘忙问如何。那几人泪流满面,缓缓道述。 却原来,此处唤做陈家庄,乃是方圆千里之内的大庄。附近有一条大海,叫做瀚海,曾是沙漠,如今却是澄澈的流水,村里多以打渔为生。 但在一月之前,瀚海中出现了一条鱼妖,凶神恶煞,定要袭击船只,村里以打渔为生,鱼妖却断了村里的生计。 这还不算,村民不敢再打渔,便另想他法谋生,岂知那鱼妖见人不在入水,竟然上得岸上吃人。 玄奘听了,也觉得义愤填膺,心道:“此必是师父所言的妖魔,不可不管。”随即说道:“老施主请安心,贫僧定然想办法降服此妖。” 众人皆大喜,称呼神僧慈悲。一时,都觉轻松许多。 那老者又顿了顿,道:“法师,请问你有什么神通,竟能降服那鱼妖?又需要我等准备何物?” 玄奘一怔,道:“这……贫僧却并不会什么神通法力。” 老者一愣,道:“法师既然是那竭国的高僧,如何不会法力?” 此言一出,玄奘才知道,或许误会了。询问一番,却原来,陈家庄乃是那竭国属下,庄里的百姓逢鱼妖之后,接连派出了十几个勇壮,去那竭国求助。那竭国不但有三个国师,更有无数僧、道,皆有法力,料想派人前来,能够降服鱼妖。 不过,那十几个勇壮一去皆是不返,杳无音信。直至今日,玄奘过来,因而才被误会。 他连忙解释一番,言道自己乃是从东土大汉白马寺而来,虽是为了降妖,但却并不会什么法力。 那老者与众人听闻,皆都愁眉苦脸了起来:“你这和尚,我等诚心对你,你如何欺骗我等?没有法力,焉能禽妖?” 玄奘道:“我佛门以诚信、苦行相度。白马寺修身修心,我自幼苦修,度佛经,万邪不侵。料想明日以微言大义劝导,定可让它回头是岸。” 众人面面相觑,仔细打量起了玄奘,半晌之后,觉得玄奘周身的确一尘不染,目光坚毅,不像是骗子,又想到派往那竭国的勇壮已数月未归,恐怕都是遭了不测,便都只好死马当活马医,相信了他。 次日,为引出妖魔,陈家庄众人准备好猪羊牲畜,派出十几个代表,带到瀚海岸边,请玄奘来到岸前。玄奘在案台前,双手合十,诚心祷告,诵念佛经。 须臾,只听得呼呼风响,瀚海波浪翻滚,此等异象令众人俱都是大惊,唯有玄奘面不改色,顷刻间,拨浪翻滚,一条巨大的鱼妖从中钻出。 只见它: 形象狰狞似虎鲨,爪牙尖锐如黄鲟。 眼如半月暗无影,触须重排锯齿分。 足下污秽滴落落,身边黑雾恶熏熏。 行时阵阵阴风冷,立处层层煞气温。 仔细一看,好似一只鼍龙,身上满是绿甲,口中皆有垂涎,恶气扑鼻,凶煞袭人。 玄奘见了妖魔,也是心中一惊,但是想到师父,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对那妖魔说教诵经,以求能够感化妖魔。 随着佛经的念诵,那鱼妖皱起了眉头,似乎一时没有动作,只是盯着玄奘。 众人见到如此,原本想要四散逃跑,但也按捺了下来。 玄奘见那鱼妖不动,以为是佛法感化了妖魔,不由得松了口气,继续念诵。哪知道就在这时,那鱼妖忽然张开巨口,朝向众人猛地扑了过来! 第二百七十九章 法力 玄奘目光一滞,眼看着那鱼妖扑上,一时言语中断。 下一瞬,忽然一声惨叫响了起来。 玄奘猛地回头,正好看到那鱼妖一口将一个壮汉的半截身子咬掉,鲜血淋漓,内脏四散。众人一愣,旋即恐慌开始蔓延。 “救命啊!” “快跑!” “大王饶命!” 众人一边呼喊,一边四散。此时他们都意识到了,玄奘所谓的以佛法感化,并没有任何用处。 呼喊声在耳边此起彼伏,玄奘一时头脑空白,心中浮现出了慌乱和自责。 一种不知是恼怒还是羞愧的情绪浮现在脑海中……无数佛经中的故事在脑海中回现,眼看着那鱼妖又要扑向别人。 玄奘连忙拦在跟前,大喝道:“你要吃就吃了我吧,村民们是无辜的!” 玄奘此举,似乎让那鱼妖一愣,但下一瞬,鱼妖并没有任何停止的举动,越过玄奘,张开了血盆大口,猛地向其余村民吞了过去。 鱼妖的速度极快,村民们虽然想跑,但哪里能跑得过妖魔?很快,惨叫连连,跟随前来的村民尽皆死绝! 但不知为何,那鱼妖却偏偏放过了玄奘,将村民们都吃掉以后,鱼妖复钻回到了瀚海之中很快消失无踪。 岸边,仅剩下一片片的血迹,以及那村民们准备的猪羊牲畜,一时甚是令人觉得荒唐,仿佛玄奘与那猪羊牲畜一样。 无边的自责和悔恨浮现在玄奘的心中,他失神回到陈家庄中,陈家庄的众人看到玄奘甚是满是血迹的回来,同行的人却都不在,顿时皆都悲愤交加,对玄奘哭喊捶打,对此,玄奘却一言不发。这一日他的内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似乎这个世界,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样。佛法也并不能救人与妖魔之口。而那些相信自己与自己同去的人,却都因为自己而死。 玄奘沉默了,他觉得自己愧对村民的信任。降妖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的…… 他被赶出了村子。是夜,大雨倾盆,他一个人受尽苦难,在树下失神坐落。 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法师,请问去那竭国是向西去吗?” 选择抬起头来,却发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老者童颜鹤发,拄着一根拐杖,腰间却有一把宝剑。 玄奘忙说道:“老人家,切不可前往西方,西方有一条鱼妖!” “鱼妖?”老者问道:“是什么样的鱼妖?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玄奘一愣,顿了顿,他还是将日间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给了老者,没有丝毫遗漏,言语之中,甚多自责。 说到最后,玄奘泪流满面,大雨倾盆,声音嘈杂,将他浑身打湿。 忽然,周遭的雨声一瞬安静了下来。紧接着,玄奘忽然听到那老者询问:“既然如此,你是觉得佛经无用了?” 面对老者如此的询问,玄奘怔了证,半晌后,答道:“并非是佛经无用,只是佛经虽能唤醒人心的善,却不能消弭妖魔的恶。唯有法力,方才能让妖魔倾听佛法。” 老者呵呵笑道:“不错,如此方才算是有些开窍了。老夫云游四方,偶到此处,遇到你也算有缘。既然你有这个心,老夫当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早日修成正果。”旋即将手上的拐杖交给玄奘。 玄奘下意识地结果拐杖,忽然大雨声再次响起,那原本安静似静止的雨水哗啦啦落在地上,他猛地抬头,却发现老者已不见踪影。 玄奘顿时知道,自己是遇到神仙了,大喊道:“老人家,你是何人?” 空中回荡着响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吾名李长庚,乃奉金阙玉晨大帝与观音尊者之命前来,望汝得以开悟。” 一切消散。玄奘低头,却发现自己手上拿着的并不是什么拐杖,而是一把十二环盘龙锡杖。 次日。 玄奘手提锡杖,孤身一人前往瀚海,找寻那妖魔。行至中途,却忽然听到一阵阵地惨叫声。 他连忙持着拐杖向惨叫声的地方跑去,却发现,一处车马所在,连带护卫越有接近百人,正在遭受着鱼妖的袭击。 随着惨叫声,鱼妖正一个个吞食着护卫,护卫们虽然不是鱼妖之敌,但仍然前赴后继地去抵挡妖魔,仿佛在守护马车中的人。 然而那鱼妖只是猛地张开巨口,化作巨大,那血盆大口用力一吸,顿时,无数护卫皆被吞入腹中。 轰! 马车也被掀开,露出了其中的存在,却是一个妙龄少女。在鱼妖的吸力下,少女也飞了起来,眼看着就要被鱼妖一口吞噬。 就在这时,玄奘也赶到了。他目眦欲裂,猛地一跃而起,怒喝道:“妖怪,休得伤人!” 玄奘挥起手中锡杖,轰然一声,一道金光爆发了出来,那鱼妖一声惨叫,被锡杖打中,猛地撞在一旁,将周遭的一片树木俱都压倒在地。 玄奘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只是从小到大如此多年的苦修,在此刻尽皆化为了力量,一跃而起,对那妖魔紧追不舍,陡然冲向了鱼妖。 顿时,便和那鱼妖展开了一场大战! …… …… 天庭,苏寻看着凡间那正在与鱼妖大战的玄奘,微微点了点头。 “看来,这一次的西游或许会更有趣一些。” 是的。 他与玉帝、观音商定此次西游,但是计划中的细节,却与原本《西游记》中的似乎有所不同。 印象中,西游记的唐僧十分的懦弱、自私。他虽然有向佛之心,但却并没有什么“慈悲之心”。与金蝉子完全是迥异的。 就好像他之所以斥责悟空杀人,只是害怕那鬼魂到地府中会状告他一般。 而现在的西游,乃是为了苏寻的人道而不得不出现的一条求正之路,苏寻自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 而且,苏寻也曾见过那金蝉子,知道那金蝉子的确是有着坚定纯粹的佛心的。那样的人,若沦为唐僧一般的存在,未免可惜。 最关键的是,此时汉代的佛门,和唐时的佛门也不同。故而,玄奘的性格,也继承了金蝉子的性格。而再这样主导下的西游,在细节上,自然是会与原来的西游路截然不同。 第二百八十章 除妖 看着那转世后的金蝉子,苏寻心中微动。 此时,那玄奘仍在和鱼妖大战。鱼妖的法力,着实不算强大,事实上也的确被玄奘一直压制。 不过,要知道就在昨日,玄奘还只是一个未经历修行的普通人而已。 虽不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从未杀过生。 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实乃很出人意料之外了。 不过,倒也能理解。 因为他毕竟以经历了十世佛法的洗礼。 苏寻轻叹,不知不觉间,也已经过了如此之久。弹指一瞬,那金蝉子也已历经十世。 仅仅是由天庭授予了一根降魔杵,便激发出了其佛性。 这一世他修行的乃是东来佛法,最讲求的便是“修身”、“苦行”。很显然,这位玄奘,初步顿悟了弥勒的东来佛法,集四谛于一身,普通的妖魔,已然不是其对手。 但是这样却还不够。因为玄奘要面临的重任,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至少,他也要恢复到前世的法力,才有更进一步的余地。 …… …… 盏茶过后,此番大战已然结束,那鱼妖已被玄奘所降服。 或者说,比起“降服”,“镇杀”更恰当一些。 只见原本的战场出,到处浸染着鲜血,那鱼妖的鳞片血肉,也与它杀害的人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浸入到了大地之中。 是的,玄奘破了杀戒。 不过他却并没有什么后悔的,只是面对那鱼妖双手合十,念诵了超度的经文。 实际上,他内心的情绪,仍然并没有平定,充斥着“愤怒”。 原本对于一个佛门中人,这种愤怒未免扰乱佛心。不过玄奘心中的愤怒却仍旧无法平定,哪怕是已经消灭了“妖魔”。 他的脑海中始终充斥着那些惨死在妖魔口下之人的模样,这种愤怒让他无法平息。虽然他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佛门高僧该拥有的,以至于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法师……” 玄奘一怔,连忙回头,却发现呼喊自己的,乃是方才马车中的少女。 此刻那少女也在看向自己,眼中带有几分怯意。 看着少女,玄奘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了下来,对那女孩说道:“女施主,请勿担心,妖魔已被贫僧降服了。” 那少女闻言,顿时喜极而泣,至于那妖魔是被杀了还是被降服了,这对少女而言,反而并不重要了。 直到半晌之后,她才逐渐平复下了心情。 玄奘与少女交谈了许多,才得闻,少女原来是从东北方的一座名为梁家庄的村庄处而来的,她是梁家的女儿,本来一行人是去往那竭国的,但中途却遇到了妖魔,护卫尽皆死绝。 玄奘闻言,不由得觉得自责。如果自己能够早些降服妖魔,甚至是早点过来,或许如此惨事也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或许少女也察觉到了玄奘此等的感情,只是连连道谢。并且说,如果没有玄奘的救命恩情,或许自己早已丧命了。 “求法师将我送回梁家庄,我想回家……”少女对玄奘请求道。 对于这个请求,玄奘自然不会拒绝,便和少女向北同行,打算先将少女送回家中,再继续去西行除妖。 路上,玄奘的心情并不平静。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破戒,而且是杀戒。更不要说,杀的是一只妖魔了。 在大汉境内,虽然也多次听到这个字眼,可是,玄奘却从未真正遇到过。 他内心的情感实际上是十分复杂的。担忧,畏惧,害怕,怀疑,不断地充斥在他的心头。可是每一次这种情感达到限界之时,便会有一个金色的光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似乎是一尊佛陀,在劝慰着他,抚平着他。虽然玄奘不知道那佛陀说的是什么,却因此,而觉得自己的道路并没有错,也因此没有放弃自己的佛法。 只是…… 握着手中的锡杖,玄奘对自己西行之路的目的开始发生了改变。 原本,应该是劝诱,使妖魔向善。但现在…… 忽然。 陡然间,玄奘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意。紧接着,连忙看向东方。 在那里,一股股妖气汇聚,而那个位置……正是陈家庄! “又有妖魔!” 玄奘心中一凛。随即,他看了看少女,道:“女施主,你且在此稍等贫僧片刻,待贫僧去降魔归来,再来送你归家。” 那少女连忙说道:“法师,你带我一起去吧!我……害怕。” 玄奘闻言,也觉得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万一那妖魔没被自己降服,或者还有同伙,岂不是害了这少女。 想了想,他便同意了少女的要求,带着少女迅速向陈家庄的位置赶去。 还未临近陈家庄,顿时,便有一股股的血煞气息涌出,紧接着,是微弱的求救声。 玄奘心中不安,临到跟前,进入那陈家庄,便顿时看到了惨绝人寰的景象。 只见有三条如之前鱼妖般模样的妖魔,正在啃食着陈家庄村民的尸身。而昨日方还生还的陈家庄的村民,如今死伤惨重,只有少数人幸存。 玄奘愤怒不已,冲向了那数条鱼妖。他手中的锡杖放出佛光,金色之中,似乎带有着些许赤色,仿佛也在昭著着怒火。 那三条鱼妖见到玄奘,当即浮现出了些许畏惧之色,不由自主地后退,然而也正是在此时,趁着鱼妖迟疑,玄奘一跃而上,第一条鱼妖愣神之间,玄奘已劈头一杖,顿时其脑浆崩裂,污血流了满地。 其余的两条鱼妖见状,心中骇然,已无战意,只是逃走,被玄奘追赶上去,尽皆杀了。 方杀了几条鱼妖,便听到庄子外似乎有动静,仔细一看,却是七八条一模一样的妖魔,身形更加硕大,见玄奘杀了三只妖魔,俱都被激发出凶性,一个个扑了过来,也有去袭击村民的。玄奘持着锡杖,与几条妖魔大战,他虽越战越勇,但奈何妖魔亦有法力,鳞片尖锐,也伤了他。 半个时辰过后,玄奘才将这七八条鱼妖尽皆杀死,而此时他亦筋疲力竭。回过头来,发现幸存的村民大多已经跑了,继续少数吓得腿软的,看着浑身被鲜血浸染的玄奘,也是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不敢靠近。只有那少女跑到跟前,担忧的询问长短。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离别 夜晚,又是一场暴雨,大片的鲜血在雨中被冲刷殆尽,一颗古树之下,玄奘靠在树下,少女则努力尝试着生火。 经过日间的一战,此刻的玄奘也已重伤,本来那少女担忧之际,四处求助村民,但村民都吓破了胆,却无人回应,这附近荒芜,又没有送医之处,眼看着玄奘有性命之危时,那锡杖却发出了道道金光,在治愈着玄奘。 不久后,玄奘的伤势已经缓和了许多。那少女见状便松了口气,找了许多野果,又把退潮下去的鱼抓了几条,想要生火烤了吃了。 但是此刻的玄奘,却目光呆滞,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地上,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少女担心,多次询问,终于,面对少女的诚恳,玄奘开口将心事说了出来。 却原来,他乃是佛门中人,但是日间却多次犯下杀戒。虽然因为对妖魔的怒火,而并没有后悔。但是日间时,他看到村民们对他畏惧的目光,难免心中还是产生了对自我的怀疑。 对于玄奘怀疑的话,少女悉心安慰,她将自己的经历也告知给了玄奘。 却原来,少女虽是梁家庄的女儿,但是梁家庄在那竭国属下,却不是汉朝那般礼仪。她虽是女儿身,却因头脑聪慧,多行流通,因而成为了梁家庄真正管事的人。 梁家庄地处偏僻,原本没什么财富,连生存都是问题,这些年来,也多亏了她多处行商方才逐渐富足。因此整个梁家庄的人都十分感激她。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被妖魔袭击的时候,那些护卫奋不顾身,也要保护她的缘故。 不过正因为四方走动,见识的多了,少女也才更加知道这世事的艰辛。如今在这个世界上,比妖魔更能够危及众生的事情多得去。 那妖魔、或是路上的强盗山贼,也只不过是危害一车一队的人马而已,但若是赶上偌大的灾害,往往连国家都有灭亡的危险。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佛门的戒律,只是从狭小的方面去克己,而并不是一个普度众生的法道。但若要普度众生,又有何其困难?天下那么大,每时每刻罹难者何止千万?少女则觉得,如若能遵从本心,对得起自己和身边的人,那便是善举了。 在少女的劝慰下,玄奘渐渐地心态开始改变。不过,他却并不认同少女的想法。相反,玄奘只是意识到了白马寺佛法的局限。只修己心,如何能够普度众生?但这世上当真便没有普度众生之法吗? 次日,玄奘带着少女,向梁家庄赶去。 这一走就是接近半个月之久,两人毕竟是脚力行走,少女力弱,又行不了太久。每每都是由玄奘背着的。 在这段时间中,少女每日与玄奘交谈,路上玄奘也对其多有照拂。不知觉间,少女日久生情,对玄奘浮现出了别样的情感。 但是,对于少女的心,玄奘虽然感觉到了,却并没有所回应。毕竟他乃是出家人,其内心所向,乃是普度众生的佛法。 距离梁家庄越来越近,但是少女,却越来越觉得惶恐。她忽然害怕,如若回到了家中,是否玄奘也会离开自己? 这一日。 晨曦浮出,玄奘从树下醒转,看着熟睡的少女,站起身来,向瀚海走去。 他本想悄然离去,但那少女却猛地惊醒,看向玄奘,连忙问道:“法师,你要去何处,不是要送我回梁家庄吗?” 玄奘顿了顿,道:“女施主,半月之前,贫僧除掉了那些妖魔。但是,既然这些妖魔都是从瀚海中浮现的,说明瀚海之中,应该不止有这些。如果放任它们,沿海的百姓恐怕都有性命之危。故而,贫僧打算深入瀚海,将这些妖魔尽皆除灭。如今梁家庄已近在咫尺,女施主尽快归家,莫要再轻率接近瀚海了。” 少女被玄奘的话吓到了,呆愣了半晌。 眼看着玄奘就要离去,少女连忙跑到跟前拦住他:“法师,那瀚海长万里、宽八百里。海中不知有多少魔头,你一人之力如何能够除掉所有妖魔?不如跟我一同回到梁家庄吧,你我在梁家庄内,长相厮守,成就好事。日后如有事端,都由你说了算……” 玄奘见少女滢情汲汲,也不由心中动念,但面对少女的真情,却还是婉拒:“贫僧去意已决,虽不能普度众生,也当尽自己余力,令世间苦难减轻。阿弥陀佛,请女施主快些回去吧。” 少女道:“既如此,且与我进得庄中,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法师赴一顿宴席聊以为报。”玄奘却仍是拒绝。少女又道:“如果法师离去了,有妖魔袭击梁家庄,该当如何?”玄奘便说道,自己定会尽力,不放过妖魔来到此处。 多次苦劝未果,少女眼中含泪,道:“法师,如若瀚海妖魔尽皆被诛,可愿归来?” 玄奘见少女如此,也不舍回绝,道:“如若当真如此,我当再来一叙,赴宴席。” 那少女得了许诺,心中宽慰了许多,便不再阻拦。玄奘便向着西方大海之处,一步步走去。眼看着晨曦播撒,那法师离去的背影越来越远,少女心中充斥着不舍,不由那汉朝的一首词赋: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玄奘一路西行,他一人的速度快了许多。三日之后,已接近西方瀚海。 这瀚海漆黑如墨,原本应该是无限流沙,如今却是无垠壮阔的大海。面对着瀚海,玄奘未有丝毫迟疑,踏步走入到了大海之中。 与此同时,那锡杖散发出了淡淡地金色光辉,很快护住了玄奘的周身,载着他踏入到了大海之中。而在那大海中,果见密密麻麻,成千上万条的鱼妖海中堆积,口齿发出凄厉尖锐的声音,面向玄奘嘶吼着,声音。 这种情景,未免使人惊悚,玄奘也未曾想到竟会如此,若如此多的妖魔一拥而上,也不知自己能否应对。不过仔细一看,却发现鱼妖的周身似乎都被一条条的锁链捆缚着,动弹不得。 第二百八十二章 嗔劫 是的,在瀚海之中,无数条锁链纵横在大海之下,将数之不尽的鱼妖都束缚住了。或许有些从中逃了出来,但大多都被锁链捆着。 锁链越往中心处,越是聚集着浓郁的煞气,似乎有比鱼妖更加恐怖的妖魔存在着。 看到这些妖魔,玄奘却再没有什么想要度化它们的念头。 虽然如今这些妖魔被困在这里,无法伤人,但一旦它们脱离了锁链的束缚,那定然会暴起行凶,梁家庄和陈家庄便是例子。 反正已经杀过妖魔了,如今的玄奘,自然也不会再犹豫。 于是,玄奘便举起锡杖,向前而去,朝向那些被困缚的妖魔猛地扑杀了起来。 顿时,无数鲜血在瀚海之中扩散了起来。玄奘竟然屠杀起了一只只的鱼妖!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鱼妖悉数被除灭,每当鱼妖被除灭时,那铁链也会相应落下,而越接近中央,便越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煞气。 终于,在一日,那煞气赫然爆发开来。 瀚海之底的深处,一声声怒吼赫然响起,仿佛在质问:“你是何人?竟然扰我清净,杀我子孙!” 声音不断地回荡、询问着,铁链哗啦啦响动交击,能看得出海中那人的愤怒。 不过玄奘却并无惧色,仍然在对鱼妖进行着除灭。不知过了多久…… 轰!! 铁链赫然爆开。不知觉间,他已接近最深处。 抬眼一看,却发现那海底深处,在无尽铁链哗然之下,赫地立着一个妖魔。 那妖魔十分凶丑,有诗曰: 一头红焰发蓬松,两只圆睛亮似灯。 不黑不青蓝靛脸,如雷如鼓老龙声。 身披一领鹅黄氅,腰束双攒露白藤。 想下骷髅堆如山,手中铁链甚峥嵘。 那妖魔见了玄奘,自然大怒,把手中地锁链猛烈地挥舞了起来,轰然间,那无尽锁链堆彻起来,如若一座铁山,向玄奘砸了过来! 他亦被困在海中,难以脱身,但却能挥动铁链攻击玄奘。 不过面对这妖魔的攻击,玄奘却没有丝毫害怕,也将手中的锡杖拿了起来,避过铁锁的攻击,猛地打向妖魔。 那妖魔看到玄奘的锡杖带着佛光,也是一惊,旋其铁链,挡住锡杖。 轰然一声,佛光爆发,一道耀眼的光芒炸裂开。 “和尚,我与你无冤无仇,缘何杀我子孙,打上门来?我闻你佛门有戒律,如此岂不是犯了杀戒?” 玄奘见他言语,倒也条理清晰,便道:“妖魔吃人,为非作歹,祸乱三界,当得而诛之!” 妖魔笑道:“原来是个没见识的和尚,难道只许人害我等,不许我等吃人否?你要打我,有真个本事便放我出来,否则纵胜了也不是好汉!” 玄奘不管不顾,只是喝了一声:“受诛!”便再擎锡杖打将上去。那妖魔见状,也知道言语无用,如今他法力不复,只有蛮力,便狠下心来,抓着铁链去打玄奘,希望能把这和尚打死在海里。 暗流汹涌,无数鱼怪也仿佛感受到了妖魔的凶险,接连挣扎着醒转过来,朝玄奘扑来。玄奘定准了这大妖,不断地持锡杖打去,波浪轰隆翻滚,仿佛天雷炸裂。 那妖魔虽格挡闪避,也架不住玄奘凶悍,不知觉间被打了七八下,那佛光印在头顶,头颅上一片火辣辣的。 又遭打了几下,那妖魔凶性被激发,怒吼了起来:“和尚,今天与你同归于尽!”轰然一声,煞气迸发,那铁索发出如若雷电般的滋滋声,纵在水中,也能看到一股股焦黑从中浮出。 突然,周遭的鱼怪一个个身躯破碎,唯有一片片鱼鳞飞射而出,如若雨点一般,但却锋芒如剑,不分敌我一般朝玄奘和妖魔两人激射。哗啦啦,叮当当,倾盆般泄露而出,穿过玄奘和妖魔的身躯。 顿时,无穷无尽的疼痛从玄奘的心底浮出。但玄奘竟眉头也没皱一下,仍然持锡杖不断地砸向那妖魔。渐渐地鲜血汩汩涌出,那妖魔的头颅竟然被打碎了一半,周遭鲜血也不知是何人的,只是那妖魔的怒吼逐渐变得微弱了下去。 虽说如此,玄奘犹自不听,他脑海中不断地回现起这些日子中死于妖魔之口的村民、护卫,最后又想起了那少女的音容相貌,手中的锡杖也不知打了多少下,渐渐地意识也模糊了下去。 忽然,“轰”地一声,仿佛无声的轰鸣在玄奘的脑海中波动而出。紧接着他的意识陡然发生变化,周遭景色仿佛改变,抬眼下去,自己的身躯却也发生了改变,似乎不是自己的。 他猛地抬头,看向周遭,却发现自己身处闹市,已成为了一个乞丐一般,周遭的人则对自己投以鄙视的目光。 不知为何,屈辱的情感浮现在心头,紧接着是一股杀意……回忆渐渐涌出,原来这身躯自小被拐走贩卖,之后又被打断了腿,无法自理,只能成为了一个乞丐,每日遭人白眼……但如今,他却受够了如此生活。 在又一次被人蔑视之后,为这种杀意的驱使下,这身躯挣扎起身,扑向了一个。在杀了几人之后,最终被人乱棍打杀。 此人经历的痛苦,玄奘感同身受,但还没等反应,忽地又是场景一变,这一次,他成为了一个被陷害入狱的囚犯…… 依然是类似的经历。紧接着是下一世,再下一世。奴隶、灾民、寺人、怪物……每一世,都因嗔怒暴起,每一世都因嗔怒命丧。 直到这最后一世,成为了一条鼍龙,原本有着快乐安逸的生活,却被人围捕杀害,只因皮毛可以充当人甲。它大怒,愤怒燃烧了内心,怨恨不灭,成为妖魔暴起,却又被瀚海龙王镇压,锁在瀚海之底,永受万箭穿心之苦。 它不甘,每日大吼不绝:“为何人可杀生,而妖却不可吃人!?”这个问题,也让玄奘愣住了。 的确,自己之所以会如此愤怒,甚至毫不留情地将妖魔屠杀,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妖魔吃人。但是如果自己本就是妖魔呢?或者说,如果自己本就是被人屠杀的那些生灵呢? 再或者说,就好像此人十世轮回中经历的一样,有些事情,因天命而定,并非是自己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第二百八十三章 福陵山 一瞬间,玄奘不由地浮现出了些许迷茫。 他想到了许多佛经中的典故。譬如面对如此做法,那佛祖是割肉喂鹰,但自己岂能以身饲魔? 即便自己效仿佛祖,以身饲魔,但妖魔又岂会满足,岂会平息怨恨?就好像,即便自己以身劝说,让那些人不再杀生,但那些人也是不可能听劝的! 不如说,自己的劝说,本就是可笑的。因为人杀害生灵,乃是自然之理,如何能够因自己的劝说而改变?但既然如此,妖魔吃人,不也是一样的吗? 正在迷茫间,陡地,玄奘脑海中那一直以来的“佛陀”再一次发出了佛光,紧接着,一阵清明浮现在脑海中。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在一座宫殿之中,一个身穿白色僧衣的人,再向另一个身穿紫衣的人求问着什么…… “妖孽,休得惑我!尔等妖魔,既有机缘,当行善积德,自能成正果,证妖仙。正是因为执着于过去仇恨,每每加以报复,才会苦堕轮回,不能求解!打死尔等,乃是贫僧的功绩!!” 玄奘目光清明,顿时,无边佛光绽放出来,整个瀚海一瞬明亮了起来。 “嗡……” 伴随着一声哀吼,随即是震动声,进而,周遭的场景尽皆缓慢消灭。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醒来时,却发现自己已在岸边,他又游进瀚海中,却发现此刻瀚海之中,到处清韵流动,再没有铁锁和妖魔的踪迹。 “那妖魔已被灭了?”玄奘不由一怔,心中略微轻松了一些,但想到那妖魔十世轮回的遭遇,却又不由得心生几分感叹。 也是可怜! 他的愤怒,玄奘也能够理解,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赞同。 玄奘回到岸上,准备离去。 就在此时,忽地,瀚海发生了一股股浪涛,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法师且慢……” 玄奘回头,却发现,那瀚海之中红光闪耀,紧接着伴随着一条红鱼儿的挑动,一只神龙从中浮现而出,硕大地龙头面对玄奘,道:“法师昏迷之时,法器尚未带走。”旋即用轻轻摆尾,一把锡杖闪耀光泽,从空中抛下,落在玄奘的面前。 玄奘这才知道,这神龙是将自己之前与那妖魔大战时散落的锡杖找了回来,拿在手里,恭敬地朝神龙行了个礼,道:“多谢龙神。” 那神龙笑道:“无须感谢,我乃瀚海驻世的龙王,奉金阙玉晨大帝为尊,那妖魔便是我镇压于此的。但他亦身世非常,如今为法师所降服,乃缘法也。望有修成正果之时!” 玄奘与龙王恭敬道谢,那龙王也不多说,叮嘱了一番,便再一次钻入到了瀚海之中。玄奘面对瀚海,行了佛礼,表达感谢。 见龙王远走以后,玄奘才打量锡杖,却发现那锡杖此刻金光闪耀,但却似有了灵魂一般,法力也似大为增长。 玄奘仔细感悟,方才知道,原来那妖魔的元神已被镇压在了这锡杖之中,如今正在锡杖之中沉眠。 玄奘也没有多做理会,将锡杖拿起,感受一番,发现自己原本受了的重伤也都恢复了,当是那龙王出手之功,再对瀚海行了番礼,便转过身去,向西继续行去了。 …… …… 天庭,灵霄宝殿。 玉皇大帝将一子落下,忽有所感,看向对面的苏寻道:“看来,卷帘大将已有所悟了,那金蝉子果有一番缘分。” 苏寻也将一枚棋子落下,轻轻拿起茶水,喝了一口,道:“卷帘大将甚有天分,此番感悟,当可令其修为更上层楼。若他得悟长远,不计当下怨怼,则未来可期也。” 玉皇大帝点了点头,道:“如此,这十世的苦楚,却也没有白受,只是不知那天蓬元帅,该当如何。” 玉帝目光微凝,看向苏寻。卷帘大将乃是玉帝的心腹,如今终于度过了嗔怒之劫,得了感悟,化在了降魔锡杖之上,日后当有修成正果之机。 但那天蓬元帅,却是代表道门的,斗姥选中此人,却也算对得起御车之因了。 只是莫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免得再费心力。 不过面对玉帝的凝视,苏寻却并没有放在心上,继续执棋落子道:“上善若水,缘法若至,水自漂流,陛下无须多做在意。” 玉帝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 …… 且说,西方大地之上,有一座高山,山上有仙气弥漫,灵韵秀丽,山下则有许多村落山庄围绕,其中最大的一座村庄,唤做高家庄。而这座山则叫福陵山,山中有个云栈洞。 云栈洞的主人,乃是一只玉兔。昔年日宫天子祸乱人间,为杨戬所灭,日宫无天子看守,便有玉兔下凡,来到云栈洞,自名“卯二姐”,这玉兔倒是不曾伤人,还多施福报。 不过近些时日来,她却身为震颤。只因福陵山中出现了一只妖怪,多次前来想要敲门云栈洞,想要迎娶卯二姐。一开始卯二姐看他法力强大,相貌也不凡,本想结下姻缘却也不错,让他做个倒插门。 哪知道那妖怪兴奋之下,却原形毕露,竟是一只丑陋的猪妖,当即便让卯二姐嫌弃,慌忙拒绝,但那猪妖却仍不肯放弃,死缠烂打,甚是可恶。 卯二姐无奈,便意图寻求帮助。福陵山在恰逢昔年她曾遇到一位法力高强的妖仙,唤做金钩大王,曾拜其山门之下,便向其求助。 只是眼看着半月过去,却仍无动静。这一日她正在云栈洞中,远远地听到那猪妖的声音:“卯二姐,今日你若不应老猪,老猪我可要来硬的了。” 卯二姐虽知道那猪妖往日也都是以言语吓唬自己,倒是不敢真来,但听闻却也害怕。正慌神间,忽地一个清甜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妹,久别未见,别来无恙否?” 卯二姐顿时大喜,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一个女子,锦绣娇容,金珠美貌,春意无边,肌香肤腻,有绝世袅娜。正是那“金钩大王”。 “姊姊,你可来了!如再不来,我怕是要嫁给那猪妖了!”卯二姐顿时哭诉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四章 猪刚鬣 “小妹哀从何来?且慢慢道之。”那金钩大王见状,连忙安抚道。 卯二姐遂哭着将一应事情告知给了金钩大王,那金钩大王听了,却没有恼怒,反而巧笑了起来,道:“原来小妹是被那猪妖纠缠住了。倒也无甚,我看他既有强力,却未强行逼迫与你,或许也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也未可知矣。” 卯二姐道:“可是……他,长得相貌太也丑陋。我实在是不喜!” 金钩大王笑道:“如何以相貌看人?我等都有神通,即便不通变化之术,也有障眼之法。何况,如他真是个良人,我亦可去求几枚金丹过来,替他改换身形,却也易如反掌也。” 卯二姐听了金钩大王的话,也不由得觉得甚对,想了想,便道:“虽说如此,但如何能看得出他是个良人?若只是欺骗于我,又如何是好?” 金钩大王闻言一愣,师父虽曾说,不可以貌度人,可这如何鉴别良人,师父可未曾教过。卯二姐说的话倒也不错,如果那猪妖真的只是装出来的,自己不是反倒害了这个小妹? 想了想,金钩大王道:“也罢,既然如此,我便为你试他一番。” 卯二姐道:“要如何试?” 金钩大王道:“此事小妹可不必多管,先隐藏起来。让我自去处理便是。” 卯二姐信得过她,便点头答应。金钩大王于是从怀里拿出个袋子,陡地一罩,将卯二姐罩入到袋子中,复装回怀中,却是使了个乾坤之法,让其隐匿了起来。 随即,金钩大王便独自在这云栈洞中等待了起来。那猪妖言及今日再来拜访。果然,不多时,一阵风来,顿时黄沙遍起,走石四散。 那云栈洞中的灵韵即被吹散,随着那风沙,只见半空里来了一个猪妖,黑脸短毛,长喙大耳,穿一领青不青、蓝不蓝的梭布直裰,系一条花布手巾,果然生得丑陋之至,金钩大王便知道人不可貌相,却也不由略是嫌弃。 猪妖进得云栈洞,看到一个妙曼女子在,以为是卯二姐,便凑上前来道: “二姐,你就从了我老猪吧!”走到跟前,就要扑上来。 那金钩大王见状略微皱眉,侧身躲过,故作惊慌道:“你是何人,如何来到云栈洞中?” 猪妖听闻声音不对,定睛一看,却并不是卯二姐,也是一惊:“卯二姐何处去了?我是她的夫家!” 金钩大王道:“我那小妹请我过来,自去招待我了,却不曾听闻她有什么夫家。” 猪妖道:“原来是姐姐,你却不知,我和那二姐还没过门,自然未曾听说过。” 言到此处,猪妖忽然双眼一亮,直勾勾盯向那金钩大王。 却原来,那金钩大王国色天香,美若仙子。正是:秋波湛湛妖娆态,春笋纤纤妖媚姿。比起卯二姐,还更美丽得很,不由色心起道:“姐姐,那二姐还不曾招我,不如你先招了我罢。” 金钩大王闻言顿时一怒,道:“怎地这等没大没小的,你既是我那小妹的夫家,如何还想娶我?” 猪妖道:“你看你说的话。哪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我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熬战之法,管情一个个伏侍得欢喜。” 金钩大王果然生气,看来这猪妖,绝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但她看出这主要法力非同一般,竟似学有道门之法,便皱了皱眉,故作叹息问道:“也罢,要我从了你却也不是不可。” 猪妖大喜,陡地扑了过来,却再被闪过,不由觉得委屈道:“姐姐,不是说好了,怎生反悔?” 金钩大王道:“非是我反悔。只是你欲与我结成连理,我等都是精怪,聘礼甚地,却也罢了。只是却连你的身世姓名都不清楚,如此岂不荒唐得很?” 猪妖也懊恼道:“原来如此!却是我疏忽了。姐姐勿怪,若嫁给我,定不会让你委屈!” 金钩大王道:“既如此,你姓甚名谁,出身何处?” 猪妖道:“我以相貌为姓,故姓猪,官名叫做猪刚鬣。至于出身如何么,这个却不能轻说。” 金钩大王蹙眉道:“怎地,都要成夫妻了,却还藏着掖着?我在这福陵山云栈洞,也是属那竭国的治下,若是嫁给了你,你有甚祸患,回头引来法师道长,连我也受了牵连,如何是好?” 猪刚鬣笑道:“怕甚,怕甚!我有天罡数的变化,九齿的钉钯,怕甚么法师、道士?就是那道门之长金阙玉晨大帝下界,我也曾与他做过相识,他也不会怎地我。” 金钩大王听到如此言语,当即心中大怒,但还是抑住道:“既如此,哥哥倒是好强大的神通,你且过来,我给你说一件事。” 猪刚鬣心中一喜,以为她终于答应了,便凑上前去,想要胡作非为。却是不知道那金钩大王暗运神通,一根勾刺生出,眼看就要蜇上去。 那勾刺乃金钩大王的本命神通,以天地精气、日月精华所注,纵是大罗神仙挨了一下,也不好受。若这猪妖被这蜇中,纵是不死,也得丢大半条命去。但奈何女子师承高门,猪妖法力虽强,却也看之不破。眼看着就要挨上一下,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赫然一声怒吼响起: “大胆妖孽,休得伤人!!” 随着这道怒喝声起,一道金光赫然从天空绽放,紧接着一把锡杖带着佛光猛地砸将下来。 那猪妖吃了一惊,忙想闪身,但却慢了一步,被打中肩颈。猪妖吃痛,怒吼一声,身形陡地变大,把衣物全都撑裂,化作一头巨大的野猪,若七、八丈之高,猛地一声吼,荡开锡杖。 轰! 猪妖原形毕露,当即引发了强大的煞力。金钩大王却是一愣,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跃出了云栈洞。 眼看到手的娘子竟然被人掠走,猪妖怒不可遏,把九齿钉耙掣开,怒吼一声道:“休走,吃俺老猪一耙!”便追赶了上去。 他驾驭黑风,速度极快,一瞬便赶将上去,正要一耙打去,却又唯恐误伤了俏娘子,迟疑一瞬,那佛光更远去了,躲入到了山霾之中,当即消失不见,不由得懊恼不已,狂吼出声。 第二百八十五章 倾心 那金钩大王吃惊过后,仔细打量抱住自己的人,却是个和尚,相貌俊俏得很。 不仅如此,其目光坚定,眉宇之间英气逼人,一时当即让金钩大王看得一呆。她虽不看人的相貌,却也惊艳于这僧人的气质。 这僧人便是玄奘。玄奘一路向西,原本看到此山灵韵非常,仙气逼人。哪知道就在这时,一阵黑风浮现,污秽丛生,便知道这山中定然来了非同小可的妖魔。于是毅然决然便冲入山内,却在云栈洞中正巧看到了那一幕,以为金钩大王是被掠来的良家少女,便陡地出手,救下了她。 玄奘带着金钩大王一路奔驰,很快就来到山腰处,躲将起来,看向金钩大王,安抚道:“女施主且请放心,来此便即无事了。”言罢轻轻放下金钩大王,拿起锡杖,就要转身前去山里。 金钩大王见状,忙在后面呼喊道:“法师且住!你要往何处去?” 玄奘道:“那妖魔尚未被除,恐再伤人,贫僧当去消灭之。” 金钩大王闻言,顿时心中浮现出了许多好感,顿了顿,眼看着玄奘就要了离去,连忙说道:“法师,那妖魔神通广大,恐怕你不是对手呀!” 这倒不是金钩大王乱说。玄奘虽然得了降魔锡杖,有一些法力,但方才那一击,以金钩大王的眼光,自然能看得出来,还不如真流。那猪妖身负道家神通,就算是她,也未必能轻易降服了,何况是这僧人? 但玄奘闻言,却丝毫未曾回头,道:“即便如此,贫僧也不可坐视不理,纵不能降服猪妖,也当尽自己的全力去试一试。” 金钩大王闻言,不由觉得这僧人果是好人,心中好感更甚。一转念,复说道:“法师,你若走了,故成英雄之事。但这荒山野岭,我一人却该如何是好?如遇到豺狼、虎豹甚地,岂不是反害了我?” 果然,此言一出,玄奘顿时迟疑了起来。以自己的法力,未必能降服那猪妖,说不定还要死在猪妖之手。如果连这女子也死于荒野,倒是自己的罪孽了。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你家在何方,贫僧便先送你归家。” 金钩大王说道:“我本是西海人士,被那猪妖掠到山上,幸得法师相救。如法师嫌麻烦,只将我送到山下的高家庄便是了。” 玄奘想了想,便同意道:“好。”随即便想要带起这少女,岂知少女刚刚起身,忽然“啊”地痛呼一声,又瘫倒了下去。 玄奘一惊,上前观看,却发现那少女脚腕一片淤青,想是逃跑的时候崴到了。 金钩大王便娇呼起来,让玄奘抱着,玄奘也知道此时不宜迟疑,只好背起了她,向山下走去。 金钩大王伏在玄奘的肩头上,看着玄奘向下的身形,不觉倾心,窃喜道:此番不但揭破了那猪妖的丑陋,还遇到了个善人。 正思索间,突然林中一片片震动声起,轰隆隆间,山顶处一团黑污污的东西滚了下来。金钩大王眉头一皱,果听到玄奘说道:“那猪妖追赶下来了!女施主,抓紧贫僧!” 言罢,开始奋力奔跑了起来。若只是他一人,他自然要回头降妖伏魔。虽不是对手,也要拼尽全力。但如今带着一个少女,却不能那般去做。 一路疾驰,身后却听到浑浊的声音响起:“你这秃头和尚,如何敢抢俺老猪的娘子?速速还来,老猪不喜伤人,还可饶你一命。否则定把你剥皮剔骨吃了!” 玄奘只不应答,迅速向下飞驰。须臾,轰然一声,那猪妖出现在身后,无边的黑气随着猪妖弥漫,仿佛化作数条漆黑的邪龙呼啸而来。 轰! 一道煞气打在山壁之上,当即引发了一阵烟尘。玄奘奔驰间,几次险些被打中,眼看着猪妖法力深厚,越来越近,金钩大王便说道:“法师,他既然只要我。不若你放下我,赶紧独自跑吧,以免误了性命!” 玄奘不答,只是抓着少女的手更紧了,显然,他绝不会要放弃一人之性命而独自求生。 那金钩大王有所感受,顿时心中一暖。如果之前只是对这和尚有好感的话,如今,却不由深陷了起来。不由心道:这僧人倒是个好人,真个有诚心,天底下如此的男子虽不是没有,却也甚少。自己从未遇见过,如今终于得遇,甚是令人欢喜,而且其福缘深厚,未来必成大器。只可惜,是个和尚。 但转念一想,虽是和尚,却也无事,总是能还俗的,自己师门的姐妹也有不少都成亲,或是有了心上人,如今自己却也终于遇到了心中所爱。 念及如此,金钩大王不由得已是暗下决心,不愿放过这情分。 “吼!” 就在这时,那猪妖也追赶了上来,张开血盆大口,使出了法天象地的神通,那猪妖想的是,九齿钉耙恐误伤,但若都吞入腹中,却是无妨。 眼看着就要一口吞来,忽然一道光芒闪过,猪妖顿时觉得一阵剧痛在嘴中弥漫开来,陡然惨叫一声,轰隆倒在地上,哇哇地吐出了几大口黑血,浑身无力,只能眼看着两人逃走。 他以为是那和尚暗下手段,怒吼道:“臭和尚,你且等着。若不归还娘子,老猪便屠了附近的所有村庄!!”又吐了几口黑血,却发现黑血之中似乎有几个尖刺,莫非是那和尚暗自投掷的? 玄奘却不知有异。他感受到了主要的法力深厚,实乃比前次遇到的鱼妖更强大得很,不敢拖沓,迅速疾驰,不一会到了山下,见那猪妖没有追赶上来,方才松了口气。 他带着少女向高家庄处赶去,很快来到高家庄外。庄内有人看到了少女,连忙呼喊着凑到一起,赶上来道:“善人怎地了?快,进庄休息来!” 却原来,金钩大王虽是妖怪,却并不伤人,还多次化身去做善事。这高家庄,也多次受到过她的恩惠,方才认得她。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让玄奘将她送到此处。玄奘把她送到这里,见到高家庄村民的情形,果然不以有异,以为她真的是被从此处掠走的。 第二百八十六章 追赶 虽说,在世人的眼中,妖魔大多恐怖。不过却也有所例外。譬如那竭国的三个国师,诸多国人都知道他三人虽不是人,但却从未将三人当成“妖魔”,而是尊其为仙。 类似天庭也有二十八宿这样的妖仙。据说在东胜神洲,北俱芦洲,精怪与人更是相处的很好。而这“金钩大王”,正是这样的精怪。 是的,她正是昔年出自三星洞的蝎子精。如今其法力已成,乃是实力强大的妖仙。 那猪刚鬣虽也不弱,乃是斗姥的御车将军,不过其虽经历十世,却并未度过心劫,仍然陷于劫中,法力虽相差无几,神通却是不如蝎子精。原本蝎子精当能降服猪刚鬣,可是却因玄奘的出手而被打断了。 同时,现在的蝎子精对那猪刚鬣已然也不感兴趣了,因为她的目光已放在了玄奘的身上。 毕竟对于蝎子精来说,猪刚鬣本就算不了什么。不过,看到玄奘如此的性格,蝎子精却也知道其向佛之心甚是坚定,恐怕不会听自己的话。 如果让他知道自己是妖怪,恐怕就更麻烦了,于是才并没有显露原形。 玄奘和蝎子精来到高家庄,得到了庄主的款待,众人询问了两人来因,便将猪妖的事情说了出来。 高家庄的众人听到了那福陵山中竟然有妖魔作祟,顿时一个个都惶恐了起来,玄奘便说要去降妖伏魔。 众人闻言稍安,但是蝎子精却劝阻道:“法师,你切不可去,那猪妖那么厉害,你若去,恐不是其对手。”蝎子精自然知道,玄奘手上的锡杖乃是难得的法宝,不过却也不是那猪妖的对手,唯恐其去了有失。 但是玄奘自不会听蝎子精的劝阻,执意要去降服妖魔。众人也怕若玄奘去送死,会连累到他们,于是便说道:“不如请法师去那竭国,求三位国师的相助吧。三位国师都是大神仙,若他们能答允相助,那猪妖就算再厉害,也定然唾掌可擒。” 听了众人和蝎子精的劝解,玄奘想了想,也同意了下来。 毕竟他虽然不畏死,却也不想白白送死,能够降服猪妖,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于是玄奘便询问那竭国所在的地方,求得了前往的地图,打算一个人前往恳求三国师出手相助。 不过,就在玄奘离去以后,路途上,却突然发现身后跟着一个身影,正是那蝎子精。玄奘自然不知道这少女是蝎子精所化,便想劝蝎子精离开。 但是对于此事,蝎子精倒是早已有了应对之法,说道:“那猪妖的目的是我,定然不肯罢休,如果我留在高家庄,恐怕会给高家庄带来祸患。不如让我跟法师一起去那竭国,就算三位国师不肯出手庇护,只要我到了那竭国,也可以脱身危险。” 此话,再一次说服了玄奘。他与那猪妖交手时,便已知道猪妖不同于之前的鱼妖,乃是一个法力强大的大妖。恐怕比那瀚海之中,被龙王镇压的妖魔还要更加棘手。 而且这主要也并没有被铁锁束缚,自己自然就更加不是对手了。如果那竭国的三个国师真的是仙神在世,见到如此妖魔在自己国家治下,也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于是两人日夜兼程,向那竭国赶去。 由于高家庄给两人准备了赶路的车马,故而两人行走的速度很快,才一日,就离开了福陵山的地界。眼看着如此速度,恐怕不出半月,就能到达那竭国。不过这对蝎子精来说却不是一件好事。 正所谓日久生情,蝎子精正想要与玄奘多加相处,若是那时,自然就没有继续待在一起的理由了。于是第二日,便趁着休息,那玄奘去拿干粮的空档,偷偷放开了拴马的绳索,将那马儿放开了。 还未待玄奘回过头来,蝎子精先“呀”地一声惊呼了起来,做出动作,假意要先一步追赶上马,却摔倒在地上。玄奘也想要追赶上去,但是看这少女摔得不轻,恐其遇到危险,只能无奈观看其伤势。一看到少女身上摔出了淤青,方才不疑有他。 没有了车马,自然赶路的速度慢了许多。如此速度,恐怕一个月也未必能赶到那竭国。对此,玄奘焦急得很,不过蝎子精却反而窃喜。 只因为两人如此日夜相处,没有了车马,很多事情蝎子精都可以故意去凑近玄奘,只可惜,玄奘虽对此有所感受,但他却一心向佛。何况玄奘早已经历过那梁家庄那女子的风情,对于少女的挑逗自然全无动心。对此,蝎子精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些挫败。 但她却也并未放弃,仍旧多番尝试引诱这和尚。此事暂且不提。 却说那玄奘虽然一心想的是除去猪妖,不过蝎子精对那猪妖却并不感兴趣,也没有去关注。 因此,却不曾想,两人因速度过慢,那猪刚鬣追赶之中,却仍发现了蛛丝马迹,找到了高家庄。他在高家庄大肆撒泼了一番,虽因玉帝的法旨不敢伤人,但却吓的众村民跪拜,问出了两人要去那竭国请国师降伏自己。 猪刚鬣不认得那竭国的三国师,对三国师却不以为然。但是对那玄奘,他却内心怨恨得很,势要追赶上去,抢回那小娘子,狠狠教训那和尚一番。于是他架起妖风,追赶了上去。 这一日,玄奘正和蝎子精在赶路,忽地狂风大作,黑雾翻滚。蝎子精眉头皱起,便听玄奘道:“不好,那猪妖追赶上来了,你且先走,我去阻拦住他!” 果然,话音刚落,远处便浮现出了一头硕大的野猪模样,伴随着法力,野猪渐渐地落下,化作面目狰狞的人形模样,身高数丈,拿着一把九齿钉耙,九个钉耙寒光凛凛,甚是骇人。 追赶上来,怒喝道:“哪里跑?那和尚,你怎地抢走我的娘子欺我?速受死来!”言罢,掣起九齿钉耙,运起法力,便朝玄奘猛地打了过来。 这一耙,并未有丝毫留手。罡风激烈,呼啸而至,玄奘拿起锡杖想要抵挡,但那佛光刚刚浮出,便被钉耙的罡风轰然打散,眼看着那钉耙就要打中玄奘,若吃了这一耙,恐怕不死也得重伤。便在此时,一声娇喝响了起来:“住手!” 第二百八十七章 指点 随着娇喝,只见一条衣袖卷来。 那九齿钉耙罡风虽烈,但竟然撕扯不碎那袖子,被拦了下来。 玄奘一愣,便看到身后出手的,竟然是那少女。只见那少女身穿霓裳,飘忽如仙,那衣袖正是霓裳衣的袖口。 拦住猪妖之后,蝎子精并未就此停手,接连挥动衣袖,那两条衣袖犹如两条银龙一般,翻飞腾挪,时而软如皮鞭,时而又带有无限巨力。 猪刚鬣见到那少女出手也是一怔,他虽知道这少女既然是卯二姐的姐姐,肯定不是凡人,却也没想到竟然有如此高强的法力。 但美人就在眼前,就此罢手,却又不舍。挡了几下,猪刚鬣连忙道:“好姐姐,不是答应了老猪么?如何又变卦了?莫非是我老猪惹了你否?” 蝎子精闻言大怒:“休得胡言,速速滚开!” 猪刚鬣见状,又看了看玄奘,顿时意识到了真相,以为这蝎子精嫌弃自己长得丑,移情别恋,十世的回忆涌出,很是愤怒,道:“好啊,原来你是嫌弃老猪,是我老猪的娘子,如何能这般跑了?”也鼓起法力,全力出手,势要擒拿下蝎子精。 这猪刚鬣曾为斗姥的御车将军,镇天的元帅,实力却也不凡,远在卷帘大将之上。蝎子精虽出自三星洞,但厉害在神通,武艺法力也比不得其余的同门,面对猪刚鬣全力出手,抵挡了几下,唯恐玄奘发现自己的真身,吹了口气,引来黄沙滚滚,紧接着衣袖一把卷起玄奘,便朝东边飞了过去。 她驾云疾驰,不到盏茶的工夫,竟飞出了数千里远,远远抛开了那猪刚鬣。 方一落下,便听到那玄奘道:“你既有法力,如何要欺骗于我?” 玄奘把一切都看在眼中,这少女出手时仙气飘飘,虽似不敌那猪妖,但也法力强大,轻松脱出了猪妖之手。联想到这些日子中两人相处之时,她却处处装作柔弱模样,玄奘不由也甚是生气。 蝎子精看在眼中,自知理亏,不过她却也早想好了说辞,道:“法师……你勿生气,我只是见法师而倾心,因此才有所隐瞒,请法师不要怪罪。”连忙道述出自己的苦衷来。 一番言语过后,玄奘问道:“你究竟来历如何?” 蝎子精道:“我少时曾与仙人修行,传得一些微末法术,算得上是道士。始终行善积德。之所以与那猪妖有牵连,乃是因为听闻那猪妖在福陵山云栈洞中残害无辜,强抢民女,因此想要前往收服,假意被其掠走。只是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神通广大,我也不是敌手,若不是当时法师来到,恐怕真的要遭受毒手了。” 蝎子精早想好了这副说辞,说的时候楚楚可怜,那玄奘听了,果然心生怜惜,逐渐便不再怪罪隐瞒之情,只说道:“但你既然有驾云的法力,何不早去那竭国求助那三位国师?” 蝎子精道:“法师,那竭国的三国师我也曾见过,虽都是仙人,但却不是那猪妖对手,我倒是有法力能传授与你,如你肯答应于我,当能降服那猪妖?” 玄奘道:“是何法力?” 蝎子精道:“我有一门双修之法,可将修为传于法师,如法师肯接纳于我,定能以此降服猪妖。法师,我与你一见倾心,不如你便应允我。我二人结为道侣,相依相伴,如何?” 玄奘看向蝎子精,只见那蝎子精袅娜,眉如翠羽,肌似羊脂,道:“你既是道门中人,而贫僧又一心向佛,如何能成就此事?” 蝎子精用计说道:“谁说和尚便不可有道侣了?我曾听闻,西牛贺洲的法教中,也有修欢喜禅的佛陀罗汉,便是为了体味红尘,增长修为。你我二人既然问心无愧,何况若行此事,当能够成就法力。便算是为了降服那猪妖,使其不再害人,也当成就是也。” 玄奘听闻,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蝎子精见状,知道他已被自己的言语说服了许多,趁机继续说道:“法师,你若真为了苍生,应该听从于我。即使你我双修,的确与你向佛之心有异,但若能够成就法力,救度众生,岂非也是善果?难道法师要因为自己的道行,便不顾众生,任由那猪妖为非作歹否?” 玄奘听到此言,顿时便被说服了,也觉得,这蝎子精说的甚有道理,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正要说话,忽然,只见天空中一道佛光浮现,接着梵音响起,无数道光辉堆积成祥云幢幢,紧接着,祥云之中,一尊菩萨缓慢浮现,定睛一看,却是一个童子驾莲而至,那童子持着铁棍,正是惠岸行者。玄奘自幼修持佛法,哪里不认得?当即叩身行礼。 惠岸行者在半空中道:“神僧,我奉菩萨之命,前来指点迷津。那猪妖乃天蓬元帅转世,法力强大,纵有法力,亦难降服。欲要降服猪妖,当向南方行去,待神僧遇到一座山时,其中便有神圣隐在,当能赐予降服猪妖之法。” 惠岸行者言罢,即散去佛光,转瞬离去。玄奘顿时大喜,此番却是另有方法了,那蝎子精见状却是一怒,不由得怀恨在心。但与玄奘不同,她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虽然那惠岸行者言辞之时,并没有看向她,但从言语之中,却能感受得出,那观音菩萨对这和尚甚是关心。眼看着自己就要得逞了,却突然派童子过来,坏了自己的好事,恐怕这和尚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如今对于玄奘,观音菩萨自然密切关注。早在他从瀚海离去,菩萨便已意识到了玄奘即将面对的劫难。但是她却没想到,这玄奘却遇到了三星洞门下。而且这蝎子精太也狡诈,言语滴水不漏,如因此坏了修行,恐怕就要惹出事端。因此无奈,只能派弟子前去指点。 得了指点之后,玄奘便不再犹豫,再度拒绝了蝎子精。这一次蝎子精也没什么言语理由,只能故作辞别道:“既如此,那你我便在此分道扬镳罢。”对此,玄奘自然觉得甚好,就算蝎子精不提出,他也会如此去说。旋即告别了蝎子精,向南方去了。 不过,虽然玄奘离去,蝎子精却并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 第二百八十八章 劫难 蝎子精辞了玄奘,驾驭云光,一路向东北行去,很快便去到了那东胜神洲花果山中。 蝎子精去到花果山中,先将卯二姐放了出来,安排了一番,旋即便径去找到了龙女,把前后事情哭诉了一遍。 此时龙女正与玉面狐狸、罗刹女一同,众人听罢,都对蝎子精甚是同情。罗刹女更是对观音的做法很是不满:“这观音菩萨,如何坏师姐的好事?当真是可恶至极,真当去那南海珞珈山质询一番!” 罗刹女的话,也让玉面狐狸很是赞同。但是龙女听了,却连忙阻拦道:“不可。那观音菩萨如此做,定然有其道理。何况我等都未入仙箓,就算去了南海珞珈山,也无身份,恐不被理会。” 龙女曾得到过菩萨的指点恩惠,对菩萨倒是很有好感。不过,从内心来讲,她也觉得这菩萨有些坏事。眼看着蝎子精终于找到心上人,竟然就被强行拆散了。 但是,她也能猜得到,那玄奘和尚既然能被菩萨如此上心,恐怕非同一般,或许是什么罗汉的转世也未可知。 如今南瞻部州仙神转世者众多,如果那玄奘是罗汉的转世,蝎子精想要追求会遇到麻烦,也是在所难免的。 罗刹女听闻了,便问道:“那依你的意思,此事该如何是好?师姐好不容易找到了心上之人,我等理应都为其助力一番才是。” 龙女也觉得不错,想了想,道:“若那玄奘是罗汉转世,我等出言,却也无用,不如去告诉给猴子。猴子毕竟是受了天庭正封的齐天大圣,倒是能与那观音菩萨商谈一番。” 众人听了,都觉得龙女所言不错。不过,自从当年孙悟空除灭心魔之后,便很少亲自动面,再加上东、北两大州也无什么大事,若逢小事,自有属下能够处置,故而他已闭关修行良久。 这一次众人因为蝎子精的事情,便一同去水帘洞中寻找猴子。而此时,猴子果在洞中修行。 只是此刻他神游天外,元神却并不在三界之中,仿佛身处于一个梦境。 但见无边灵韵弥漫,孙悟空仿佛置身于一处仙山之中,而在仙山之中,面对着他的,正是苏寻。孙悟空自六耳猕猴脱身以后,便常常以阴阳鱼的力量来到这梦中的世界,得受苏寻的指点。 这一次也是一样。 苏寻在悟空的对面,两人正在言谈修行中的事情,忽然,苏寻道:“时辰已到,那取经人想快到了。” 孙悟空闻言一喜,他这些年来日夜得苏寻指点,修为道行一日千里,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不过,距离真正成道,却仍旧是差了一线。 而这一线,便是千里鸿沟一般,难以跨步迈出。他也是知道,唯有那西游路成,心猿归正,自己的道果才能真正得到完善,道:“那取经人终于来了!师父,我须做些什么?” 苏寻道:“那取经人虽到,但是否是西游的机会,却还未可知。” 孙悟空一愣,道:“此话何意?” 苏寻道:“原本西游开启之日,当在五百年后。但我与佛门、天庭商定,在水珠世界推演,决定提前五百年。只是这样一来,那取经人尚未经过心劫历练,所学也非三乘法,而是东来佛法。我恐其心中有缺,便与其设下三重障碍。” “哪三重?” 苏寻道:“此三重劫难,分别为贪嗔之劫,爱欲之劫,与心魔之劫。如今那取经人以度过嗔劫,却险些陷于情劫,更加难度心魔。还须得你的指点,方能印证。” 孙悟空点了点头,道:“俺知道了,师父放心便是。那取经人若能度劫,当循其西游,若不能,则另待时机,俺绝不会贪功冒进。” 听到悟空如此说,苏寻便放心了许多,旋即两人都意识到了有人来到,轻轻挥手,梦境即散。 悟空睁开双眼,便看到水帘洞外,自己数个师姐都进入拜门,孙悟空便坐起身来,与几个师姐询问有何事情? 众人便将蝎子精一路的遭遇告知给了悟空,言及到观音菩萨和那玄奘之时,悟空目光一闪,顿时意识到了,这玄奘和尚十有八九便是那取经人。 虽然那小龙女猜想,玄奘和尚可能是什么罗汉转世。不过悟空却知道,如果真的是罗汉转世,绝不会因为蝎子精这件事而引动菩萨亲自插手。 毕竟,蝎子精虽然未受仙箓,但好歹也是出自三星洞的门下,如果真的看上了一个罗汉,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那惠岸行者代表的便是观音菩萨,其亲自前往,必然也与菩萨大有关系,除了是取经人,应该并无其他原因可言。 不过,这些事情倒是没有必要跟几个师姐说。何况,此事既然与蝎子精有关,那也是蝎子精的一番机缘,两人日后该当如何,尚且未有定论。 毕竟,虽然那玄奘是取经人,但孙悟空却不认为取经人真的要绝断七情六欲。若其真能明悟心劫,是否娶妻,实则也并不重要。 虽说,佛门将情看做浮云。但孙悟空却并不仅仅是佛门中人,在他看来,情劫的意义可不是绝情。度过情劫,也未必非得舍弃所爱。毕竟,他走的便是另一条有情的道路。 想了想,猴子便故作愠怒说道:“原来如此,那观音菩萨当真是有些多管闲事了,竟然欺到了俺师姐的头上。俺当去和其理论一番!” 此言一出,蝎子精顿时大受感动,不过龙女却连忙阻拦道:“猴子,切不可无礼。那观音菩萨倒驾慈航,非同小可,不如另想办法,从长计议。” 猴子目光转了转,道:“也是,俺这般前去,恐怕也无甚作用。不如想办法将那玄奘引到花果山来,若届时观音菩萨仍来阻止,自有分说。如若不来,则当想法子与师姐成就好事才对。” 猴子言语中带着嬉笑。那蝎子精闻言,顿时脸上通红,不过却也并没有反驳。 他见状,便也觉得奇怪。蝎子精还真是深陷于那取经人了?或许这也是一重劫难吧。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迷茫 却说玄奘为了除灭猪妖,便听从惠岸行者的说法,一路向南行去。 他日夜兼程,不敢有所怠慢,渐渐地,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片片混沌,周遭的场景似乎转来转去大多一样,以至于逐渐的有些模糊了。 渐渐地,他心中浮现出了很多事情与回忆。老和尚的相貌先是出现,但缓慢间,那老和尚的模样越来越远,与此同时,心中更清晰的,则是那梁家庄的少女与蝎子精的模样…… 他不由思索,如果真的像这两个少女一般,自己和她们一同结缘隐居,又该会是如何的景象呢? 思索之间,不由得,那场景愈发变化,忽然,眼前一条鱼儿飘荡,溅跃之间,竟然仿佛演化出了自己和那两个少女分别共渡余生的景象。 与那梁家庄的少女时,经历爱恨情长,短暂一生过去,安享天人之乐,最终逝去之时,也是含笑九泉,并无遗憾。 如此一生过去,两人长眠地下,也再无轮回之理。着实令人满足。 而与那仙女,则是成就法力,一同双修,还俗之后,却也济世救人,行侠仗义,普世行善,成为了一对神仙眷侣,所救之人也不知几何,比自己修佛还更多了无数。 如此想法,以至于让玄奘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疑惑。 修佛,到底修的是什么? 因为从自己脑海中推演出的场景来看,似乎与那两个少女共度余生,也并没有什么错。而且,若说是为了普度众生,修佛的一人之力,也未必会更佳。 这种想法,让他不由得产生了很多复杂的情绪。竟然忽地有些后悔了起来。 如果自己答应了那两个少女,是否也是一件善事呢? 就在生出了这个想法时,忽地,玄奘心中一道佛光绽放,旋即那始终迷顿的佛陀,再一次清晰了一瞬。 陡地,他回过神来,惊出一身冷汗。看向周遭,眼中浮现出了不真实的场景。 但是仔细感受,却仍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对那佛法,也仍旧是迷茫不解。 一种孤独的情绪,从心底中油然而生,再回首时,却发现自己竟然身处于一座寺庙之前。 不远处的寺庙,青灯古佛,十分清净。 玄奘顿了顿,但也意识到自己应该就是到了那惠岸行者所说的山中,此处当有高人,能指点自己降服猪妖。 他走到跟前,开口询问:“请问,此间主人何在?” 寺庙之中,一个人影渐渐出现,乃是一个老僧。 老僧对玄奘的到来似乎并没有任何意外,道:“玄奘,你终于来了。” 玄奘道:“阿弥陀佛,贫僧受惠岸行者指点,来此拜访,请求指点。” 老僧点了点头,道:“我自知晓。不过,那降妖之法,却并不在我,而是在你的心中。” 玄奘一怔:“在贫僧的心中?” “不错。” 老僧道:“你本事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名为金蝉子。因为轻慢佛法,未能悟心,故而被化作凡间,历经十世轮回,如今已是第十世。但你却仍未能自悟,故而才会迷惑似凡人。” 玄奘陡问此言,不由得愣住了。自己,竟然是什么金蝉子的转世? 难道说自己心中的那尊佛,便是那“金蝉子”吗? 他沉默良久,道:“既如此,贫僧该如何去悟?” 老僧道:“当你能够放下时,便能够得悟。若你能取回当年金蝉子的法力,降服猪妖,自然不在话下。” 老僧言罢,拿出了一个钵盂。这钵盂为紫金打造,甚是珍贵,不似凡间之物。 老僧将钵盂递给玄奘,道:“此乃你十世劫难中,与红尘凝聚的法宝,如今再赐予你,当有些许法力。” 玄奘接过紫金钵盂,顿时,一阵清风拂过,眼前的一切似乎幻梦一般忽地破碎,再回首时,自不见那老僧何在。 玄奘顿时意识到了,这老僧定然是佛门的菩萨。只是不知是文殊菩萨,还是普贤菩萨。但无论如何,受此紫金钵盂,他瞬间感受到了强大的法力,从心中被引出许多。 轻轻抬手,顿时佛光涌现,在周身闪耀。此时自己再受佛宝,九环锡杖与紫金钵盂,都使得他拥有了强大的法力,只是仍不知道,能否降服那猪妖。 可是,虽然得到了如此指点,但想起那老僧所说的“金蝉子”,玄奘却浮现出了怪异的感觉。 自己真的是什么“金蝉子”吗?可是,为何自己却没有丝毫的记忆? 受到了指点,本是一件好事。可玄奘心中却更加觉得空落落的,没有丝毫的头绪。 他拿起钵盂和锡杖,看向西方,一时,忽然有一种想要放弃想要的打算。 但想了想,最终还是迈步,朝那猪妖的所在赶去。毕竟在玄奘的眼中,那猪妖为非作歹,强抢民女,若继续放任于它,必然会遗祸于世间。 玄奘此番受了钵盂,已有法力,那佛门六通中的“神足通”自生,此番回去,十分迅速,不足半日工夫,已行了数千里。 不过一路西行,他却并没有遇到那猪妖,只是感觉轰隆隆间,西方不断地有妖气升腾。 他心中忽然觉得不妙,但还是向西方的位置赶去,突地,一声凄厉愤怒,又带有畏惧的怒吼响起。乍一听,正是那猪妖的吼声。 可还没等玄奘有所反应,便看到天空中,一道魔气升腾,化作无穷巨大,集结着,魔气形成了那野猪模样,也不知有几何里。 但那却并不是猪妖弄出来的,却看到天空上方,仿佛旋涡一般的气象转动着,那野猪的魔气被旋涡吸引,顿时缓慢化入其中。 猪刚鬣的声音响起,带有无边的恐惧。不过,伴随着低笑的声音,猪刚鬣的叫声最后却被淹没,渐渐地化为平静。 那旋涡吸收了猪刚鬣,却并未停息,连接成了一片片黑云,渐渐地朝东方飘去。玄奘顿觉不妙,驾驭法力,想要追赶上去,但佛光刚刚浮现,却被魔气所抑,轰然一声被反打了回来。 玄奘受到那魔气的冲撞,落在地上,还好有法力护身,才避免受伤,但也顿时意识到了,那魔气中的妖魔非同小可。 就连那般厉害的猪妖,竟然也不是其对手,被轻易降服了! 第二百九十章 妖猴 玄奘虽然见识阅历不多,但是看到那魔气,却自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感觉。 那就是,自己很可能十世轮回中,也从未遇到过如此强大的妖魔! 如果说,得到了紫金钵盂和锦斓袈裟以后,他自觉法力提升,或许能与那猪妖相差不远。但和这魔气相比,却仍然有着天壤之差、云泥之别。 一时间,玄奘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却见到那魔气沿途之中,无数天地间流转的灵韵皆为其所吸取,很显然并非是善类。 突然,玄奘心中一震。 只因为,那魔气所行的道路,正是那修道的少女所去的方向。 他不禁担心了起来。 想了想,玄奘没有在犹豫,无论是于公于私,他也不可能放任那妖魔为非作歹。 哪怕明知道,自己恐怕绝不是那妖魔的对手,但是,也当想法子降服之。 何况,这一次玄奘在那寺庙之中,受到了菩萨的指点。他也意识到了冥冥之中自己的使命所在。 在那菩萨的口中,自己既然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转世,那么想必金蝉子,应该不在那妖魔之下。如果自己真的能向那菩萨所说的一般,度劫明心,定然能够降服妖魔,为民除害。 想到这里,玄奘便更加没有迟疑的理由了。 他当即动用出佛门六通中的神足通,向那魔气所在之处追赶了过去。 那魔气,滔天席卷,直向东北方向而去,其速度虽然不快,但也让玄奘跟的极为艰难。 尤其是每每靠近之时,那魔气总会凌驾在玄奘的佛光之上,往往轻易将佛光打散,使得玄奘法力不断地被消耗着。 幸好的是,随着时间,玄奘不但没有放弃,反而对神足通和佛法的运用反而越发得心应手了,渐渐地,也跟上了那魔气。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呼喊声响了起来。 那呼喊声的声音极其熟悉,玄奘听闻,便赫然听出了那应当正是那少女的声音,他连忙赶去,正好看到那少女也被一道黑气卷起,即将被摄走的模样。 虽然少女身上所穿的霓裳衣散发出道道神光,抵御住了那黑气,可是却仍旧不是那妖魔的对手。 眼看着少女就要被摄走,玄奘大喝一声,手中的九环锡杖高高举起,猛地砸在了魔气之上。 顿时“嗡”地一声,那魔气被九环锡杖所打散。少女也坠落了下去,被玄奘稳稳接住,抱在怀里。 “法师,是你?” 少女看到玄奘,脸上流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正是蝎子精。 不过,在玄奘的眼中,却还未能看出少女是妖精。 虽然玄奘如今的法力,也已迥异于之前,可谓是当“刮目相待”。不过,一则蝎子精法力亦不弱,二则,她有菩提祖师赐予的霓裳衣,此衣非同小可,能遮蔽修为道行。 因此,玄奘自然无法发觉。 看到少女的模样,玄奘心中也生出了些许怜惜之情。但紧接着,心中的那一尊佛再一次隐约浮现,其模样虽看不真切,但对佛法的向往炙诚却丝毫不减。 那尊佛应当正是那“金蝉子”,这一瞬,玄奘再一次感受到了何谓向佛之心。 瞬间,他心中的儿女情长短暂逝去。 那蝎子精本来看到玄奘眼中的柔情,心中也甚是激动,但旋即玄奘那柔情,便被一抹“慈悲”所取代。这让她顿时心中一冷。 蝎子精也知道,这是因为佛法的向佛之心。 佛门有三无漏学,越是高僧,越以此成就佛心。往往当五戒欲犯时,都会浮现,遮蔽感情。 蝎子精在三星洞中对佛法也有所涉猎,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才不喜佛门。而如今见到玄奘如此,一时,更是对这所谓三无漏学厌烦不已。 但她也并未表现出来,故作慌忙道:“法师,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玄奘也知道这少女所说的乃是何事。 那魔气被玄奘打散,此刻,也重新汇聚了起来。 很显然,那妖魔也注意到了玄奘二人。黑雾之中,一个浑浊的声音响了起来:“哪里来的和尚,竟然敢坏俺的好事?” 随着声音,黑雾凝聚出了一个巨大的猿猴模样。虽然看不真切,也不知道那妖魔到底本尊是如何的,但是当那猿猴出现的一瞬间,仿佛风暴一样的气势顿时呼啸而至。 轰然一声,大地震裂,周遭的树木被连根拔起,无数事物仿佛都遭受飓风一般,朝天空席卷而起。 原本应该是晌午时分,但在这魔气之下,天空也变得一片阴暗浑浊,云朵被搅的如若污水一般,使得天空浮现出一副近乎末日的惨烈景象。 “快走!” 蝎子精拉起玄奘,那霓裳衣浮现出无尽神光,腾空而起,向远处迅速逃离。 岂知道,那妖魔却并未留手,只喝了一声: “哪里逃?” 旋即,一道黑影在半空中凝聚出了巨柱,猛地砸将下来。 “小心!” 那巨柱漆黑如墨,煞气环绕在周遭,猛地砸落,眼看就要砸中两人时,那蝎子精便用衣袖陡地将玄奘卷起,紧接着一个纵身,逃过了巨柱的范围。 轰!! 巨柱砸落在大地上,当即,大地浮现出了无数道沟壑,密密麻麻地分裂开来,紧接着便是轰隆隆不断作响的声音。 那大地,竟似也别这巨柱砸碎了一般,万丈沟壑在地面纵横分裂,怒洪从沟壑之中咆哮而出,四处席卷。 蝎子精一咬牙,借着山洪之势,带着玄奘朝东方迅速逃离,终于躲开了那魔气所在的范围。 两人不敢稍有停歇,一直朝东方前去,约行了半日,直到万里之外,才都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时,玄奘忽然看到那少女法力不稳,摇摇晃晃坠落下去,大惊失色间,却看到那少女脸色苍白,形神不定,连忙道:“你怎么样了?” 蝎子精道:“无妨,我只是被那妖魔的法力波及到了,元神有所受损,并无大碍……”但一言未矣,却倒了下去。 玄奘顿时心中浮现出了万分的怜惜之情,将少女抱了起来。虽然自己是救了这少女,不过如无这少女,或许现在倒下去的就该是他了。 他心中焦急得很,希望能够救起这少女。不过,实际上,那蝎子精却并无大碍。 倒在玄奘怀中的蝎子精,反在窃喜。 第二百九十一章 乐土 是的。 蝎子精虽然做出了虚弱的模样,实则却并没有受什么伤。 那妖魔,完全是她“自导自演”出的一场戏来。当然,出这个主意的,却也并非他人,正是那孙悟空。 不过那魔气,却并非是孙悟空。而是六耳猕猴。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方才的确是有些许风险的。毕竟六耳猕猴,并非孙悟空那般。 当然了,这却并不是什么问题。 蝎子精在玄奘怀中,良久之后,眼看玄奘不知何去何从,才缓缓醒转,道:“法师……” 玄奘听闻这少女醒了,顿时心中一喜,道:“你怎么样?” 蝎子精道:“还好。只是,那妖魔……” 玄奘道:“那妖魔向北方而去了。” 蝎子精闻言一惊,道:“不好,若让那妖魔法力恢复,恐怕三界要遭受大乱矣!” 玄奘听到此言,问道:“你可知道那妖魔的来历?” 蝎子精道:“我曾听师父提起过,那妖魔乃是三百年前曾搅乱三界的大魔六耳猕猴。” “六耳猕猴?” 蝎子精道:“不错,那妖魔非同小可,三百年前,天庭派下十万天兵天将擒拿此妖猴,却被他生生打退。后来他虽被灌江口二郎真君所擒,为天兵捉拿,送往金阙玉晨大帝炉中锻炼。” “但在金阙玉晨大帝炉中,却仍未被炼化,反而成就了一身铜皮铁骨,不死之身,捣毁了丹炉,逃下界去,未曾想竟然在三百年后又苏醒了过来。” 玄奘听到了这六耳猕猴的来历,也不禁感到棘手。十万天兵天将,竟然也不是这妖魔的对手? 蝎子精继续说道:“不过,六耳猕猴虽然逃走,但是在金阙玉晨大帝的炉中,元神也受到了损伤,因此才足足沉睡了三百年。他今日苏醒,定然是要吸取东胜神洲的灵韵,以至于恢复元气。若让他得以成功,三界必将大乱!” 听到了蝎子精如此言语,玄奘也顿时心中浮现出了危机感。 他不由得想要前去阻止,但看着怀中的少女,却又停了下来。玄奘当然不会抛下这少女不顾,更何况,就算自己去了,那妖魔如此神通广大,恐怕自己也绝非敌手。 好在,这少女似乎也看出了玄奘的想法,便继续说起,如要擒拿妖魔,当前往东胜神洲去寻访二郎真君。 那灌江口二郎神既然当年能够擒拿妖猴,如今妖猴元气大伤,自然也同样可以。如请求其相助,定然有法子解决。 玄奘听闻,便也同意了蝎子精如此的说法,带着蝎子精,向东胜神洲赶去。 由于蝎子精元神损伤,便有借口让玄奘抱着。两人便日夜兼程,朝灌江口赶去,在蝎子精的指引下,往往路途不明,足足过了数月,才赶到灌江口处。去到了灌江口,却又扑了个空,听闻那二郎真君并未在灌江口中,而是有要事前往了南瞻部洲,只看到了留守的土地神。 此话顿时让玄奘无比焦急了起来,但询问那土地,也不知二郎神何时才能归还。 好在,那土地听说了六耳猕猴的事情,又指出了一条路:“那六耳猕猴,小神也曾听说,乃是由东胜神洲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心魔所生。那齐天大圣乃是万妖之王,定然不会坐视不理,料想孙大圣,想来能够有处置之法。” “妖王?”玄奘顿时皱起了眉头。 蝎子精却说道:“那孙大圣我也听说过,虽是精怪,但却并非妖魔。乃是上天受封的正神,当年征讨北俱芦洲,救人无数,东胜神洲如此神秀,也都有其功劳。若能求得他的相助,定然可以降服那妖魔。” 听到了蝎子精如此说,玄奘也想起了,天庭受封中的确是有妖仙存在的。如那二十八宿,便都是妖仙。想到这里,便也不再排斥,询问那花果山所在的方位之后,便打算将蝎子精留在灌江口,自己前去寻找那孙悟空。 不过,蝎子精却执意要跟随玄奘。考虑到她伤势未愈,那齐天大圣说不定有法子治愈,想了想,玄奘便再一次带上了蝎子精,向花果山而去。 两人一路行走,又过了半月,先是经历一国,乃傲来国也,其中人妖混杂,一开始玄奘先是大惊,后来却发现那些妖怪并没有伤人之意,傲来国中的人见到妖怪也不足为奇,两者相处和谐,甚至还多有贸易,亲昵得很,不由得啧啧称奇。 两人在傲来国之畔,乘上了一艘船只,跟着通商的人口越过大海,只看到那还上一座仙山矗立,正所谓: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袕;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不觉间,二人却跟随船只来到了那花果山,花果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风景秀丽,灵韵丛生。 方一进入,玄奘便看到一群群猴子各自忙有事物,有的读书,有的商贩,也有的手工器具,一应全概。踏入花果山中,仿佛进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乐土国度一般,众皆欢欣,到处和平。让玄奘不由得心中向往,但同时,也再一次产生了怀疑之心。 妖魔不都是无恶不作的吗?怎地在这东胜神洲中,却似不同。甚至花果山中,更让玄奘觉得比那佛经中描述的佛国,还要更加的美满幸福。 来到此处,仿佛也烦恼尽消。两人进入到山中,来到水帘洞前,求见齐天大圣,很快便有数个妖王出现,玄奘惊骇的发现,这些妖王似乎个个都实力强大,甚至有的不在那猪妖之下。 原本,此处乃花果山的腹地,并非是什么人都能来到的。不过有蝎子精的带领,哪怕玄奘不知道,花果山中的许多妖王却还是知道的。那八十一洞仙灵与七百二十路妖王,又有谁敢阻拦蝎子精?不过虽说如此,却也不能被玄奘识破,便故作询问玄奘的来意。 直到玄奘等将“六耳猕猴”的事情说了,那些妖王才“恍然大悟”,顿时惊慌了起来,忙去通报孙悟空。 第二百九十二章 心猿 却说玄奘来到水帘洞前,请那几个妖王通报,须臾回报道:“大王言道,二位可进内详述。” 玄奘大喜,即与蝎子精来到了水帘洞内。 进入洞内,却仿佛来到了一片新天地中一样,只见这水帘洞中奇花异草遍布,到处仙气氤氲。浑然不像是妖魔之所,玄奘这才真正相信,这齐天大圣孙悟空果然是得道真仙。 他与蝎子精向里走去,虽然如今花果山也有齐天大圣府,不过平日里,孙悟空还是更喜欢在水帘洞中。两人迈步向前,走入到深处,才在妖王的带领下,看到了齐天大圣孙悟空。 此时,孙悟空正端坐在石座之上,闭目养神。不过他心中却按捺着自己的性情,仔细观察着进来的玄奘。 自从玄奘进入到花果山时,他便一直观察着了。对这玄奘,悟空心里没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为何蝎子精会如此喜欢他。 不过,孙悟空倒是看出了,这玄奘的体内,似乎有着另一个存在。而这个存在,自己当年在那竭国时曾遇到过,甚至还与其交谈过,正是那“金蝉子”。 这让悟空不由得奇怪,玄奘不应该是金蝉子的转世吗?那怎么他的体内还会有另外一个金蝉子呢? 虽然这玄奘是取经人,但似乎也和自己想象的有些不同。 而另一方,玄奘进入到水帘洞,见到那孙悟空之后,也连忙上前去,将事情都告知给了孙悟空。 “六耳猕猴?” 孙悟空听了,心中毫不在意,六耳猕猴的事情实则便是他一手弄出来的,自从三百年前,太极宫之后,那六耳猕猴虽仍有着独自的人格,但却也明白了西游之事的重要性,自然,也就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不过他自然不会如此对玄奘说。何况,玄奘这个取经人到底如何,也不仅仅是佛道天庭三方对其的考验。孙悟空和六耳猕猴如何去想,也是很重要的。 毕竟,如今孙悟空占据东、北两大州,金蝉子既然要取经,那么首先他得对四大部洲有所认知,也得对孙悟空的治下有所认同。如此,方才能够契合西游之事。 而六耳猕猴,虽说可能顾虑的没有孙悟空这么多,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让其承认,屈身做其“弟子”的。这玄奘到底如何,也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玄奘道:“我听闻,那六耳猕猴乃是由大圣的心魔而诞生的,如今他既然脱困,必然会伤天害理,前来报复。故而先来请大圣出手,降服那妖魔。” 孙悟空沉吟片刻,按捺住自己,沉稳道:“想不到那六耳猕猴竟然又脱身出来了,可是,你来寻俺,俺也没有什么办法,此事还须得你自行解决才是。” 玄奘闻言,当即道:“非是贫僧不想管理,只是,贫僧法力低微,却是有心无力,之前去灌江口寻找二郎真君,也未曾找到,故而只能有请大圣。” 孙悟空道:“俺已多年未曾出手,武艺生疏了许多,何况那六耳猕猴虽是由我所生,却早脱离了出去,三百年前便已被镇压。如今其诞生,乃是因为你,故而才须你自己方能降服,除你之外,再无他人是其对手。” “因为我?”玄奘一愣,他却不明白孙悟空所说的是何意。这六耳猕猴明明是因孙悟空而生,怎有是因为自己呢? 而另一方,孙悟空当然有能力降服六耳猕猴。但实际上,这六耳猕猴本就是西游路上的一环,也是他亲手弄出来的,自然不可能继续演戏,再去寻找大战一场。 关于说辞,他也已想好,便说道:“不错。俺却看得出,你这和尚内心劫难未过,心生犹疑。故而,那六耳猕猴才会因你而生,当由你而终,他的存在,乃是因你的‘心猿’。” 玄奘仍然不解。 孙悟空便说道:“你可是从南瞻部州而来?” 玄奘点头。 孙悟空又说道:“你来之前,你的师父可曾告诉你,要你降服三个大妖,方能修成正果?” “不错。” 孙悟空道:“那三个大妖,正是你来时路上遇到的三个妖魔。当你遇到那瀚海中的鱼妖时,得到了九环锡杖,降服了嗔怒之劫。当你遇到猪妖时,也得到了两样法器,却并未明悟,反因情节而生疑,而如今又遇到了这六耳猕猴,六耳猕猴更是隐匿的妄心而生的。所以非你难以降服。” 玄奘道:“那我该如何去做,才能降服那妖猴?”旁边的蝎子精也说道:“是呀,法师虽有赤诚之心,但那六耳猕猴如此强大,又如何是敌手?” 孙悟空道:“不错,所以你只有度过心劫,取回十世的法力,方才能有一线希望。如果是靠俺去降服那六耳猕猴,就算俺肯出手,也是无处循其踪迹。何况俺也怕不是那六耳猕猴的对手哩!” 玄奘闻言,想了良久,道:“既如此,还希望大圣能指点度劫之法!” 孙悟空道:“你佛门的劫难,俺怎么知道该如何去度?不过,俺倒是知道,你如今陷入情劫。”言罢,目光看向旁边的蝎子精,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见到孙悟空如此模样,玄奘不由得略微尴尬,道:“大圣何必取笑?” 孙悟空正色道:“非是俺取笑,只是,这情劫也是你非经历不可的。你因那鱼妖虽看破了嗔怒之劫,但那猪妖的情劫却未曾明悟,如今犹自痴迷。贪嗔痴爱欲恨,如这些都看不破,又要如何度那心猿?” 玄奘道:“我自有修持佛法,已决心心向佛祖,儿女情长之事从不奢望,也不会因情而自误。” 此言一出,旁边的蝎子精顿时心中气急,脸上也露出了些许黯然。 孙悟空却不以为意,道:“果真如此吗?” 玄奘道:“果真如此。” 孙悟空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却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本心。俺且问你,你对你身边这女子,着实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玄奘顿了顿,脑海中一瞬划过了这些日子与这少女相处的画面,但是半晌后,还是狠心道:“不错。” 孙悟空笑道:“既然如此,你且看这个!”言罢,陡地跃起,一指点在了玄奘的眉心上。 第二百九十三章 血肉 随着悟空的动作,顿时,玄奘头脑一昏,紧接着陡地发现自己周遭场景一变,紧接着一幅幅画面出现在眼中。 其中正看到那六耳猕猴的模样,乃是一只魔猿,大踏步迈向一个少女,紧接着手中拿起一根巨柱,猛地砸了下去! 玄奘见状,当即就想动手阻拦,但却来之不及,只能高举出手,呼喊出声。 眼看着那巨柱落下,一瞬,场景破碎,烟消云灭。玄奘便看到孙悟空和那少女都在眼前,他顿时心中一阵空落落的,大口喘息,冷汗直流。 悟空道:“你既然看破,那又怎地如此焦急?方才只不过是俺随意展现的一个画面罢了,便让你如此受惊,若事情真的发生,却比这还要惨烈许多。” 玄奘略微定神,道:“我……佛门言及普度众生,非是她,就算是普通生灵,我亦不忍看到如此场景。” 孙悟空道:“这么说,在你的眼中,她与众生一般无二?和尚,你可要仔细想清楚了,如果你不肯面对本心,也就无法降服那心魔,说不定还要破那妄语之戒。” 听到悟空如此说,玄奘不由得沉默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为好。半晌后,才说道:“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 玄奘果真迷茫了,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对那少女动了心?这他不确定,不过对这两个少女,他的确浮现出不止一次的疑惑,甚至在去寻菩萨时,也曾幻想过与两个少女度过余生的景象。 玄奘的犹豫,反而让旁边的蝎子精松了口气,因为他的犹豫,正是表示了他并非是真的无情。 不知过了多久,玄奘道:“大圣既然能看破我的犹豫,那还请大圣能给予指点之法,让我能够得以明心!” 悟空道:“俺都说了,俺又不是你佛门,如何能指点与你?不过,佛法虽不能给你解释,俺却有其余诸法,倒是能够教你,让你可想法子得以明悟。” “何法?”玄奘问道。 孙悟空道:“我听闻你南瞻部州也曾有诸子百家,那百家之法,你可曾学过?” “这……”玄奘顿了顿,道:“未曾。”他自幼在白马寺,除了东来佛法,没有再接触到其余任何的法义。 孙悟空道:“你佛门无法悟破,倒不如从其余诸家中看待,或许能够有所收获也未可知。” 玄奘闻言不由道:“可是,那六耳猕猴如今到处吸取灵韵,我来此处,已耽搁了不少时辰,恐怕再继续下去,其法力滔天,无人可敌也。” 孙悟空道:“如此,却也的确是个麻烦……不过,俺还有一个办法,或许能帮你体悟这情劫。” 玄奘忙问道:“什么办法?” 孙悟空看了看蝎子精,又看向玄奘,道:“很简单。既然你心中的情劫是因她而生的,那你便娶她为妻便是。” “这!” 玄奘一惊。他却未曾想出孙悟空竟然会口出此言。另一旁,蝎子精也有些脸红,道:“怎可如此轻率?” 悟空笑道:“怎么,你难道不愿意?” 蝎子精并未答复,很显然,却是默认了。不过玄奘一时却无法接受,正要说话,悟空又道:“你当初除妖,破杀戒时,却没有如此犹豫,怎地现在倒婆婆妈妈的了?岂不知就连那佛祖释迦牟尼,也曾娶妻生子?反正俺给你指了两条明路,你若肯从,则有法可解。否则,恐怕再无他法可言。” 玄奘沉默了半晌,道:“既如此,还望大圣能赐予百家之法,让贫僧得以理解。”他还是先选择了去尝试从其他法义中,悟得破劫之法。 蝎子精听了,不由得心中失望了起来,但是却也能理解玄奘。 那悟空闻言,却丝毫不在意,即命妖王道:“既然这和尚要学百家之法,你便带其前往藏室,让其自行领悟把。” “是!” 那妖王大应了一声,道:“和尚,请罢?”随即便带着玄奘前往藏室。 玄奘走后,蝎子精不由嗔怪道:“猴子,你怎地不劝阻一下他?而且,那六耳猕猴果真向北前去,你倒也不怕他害了你的北俱芦洲?” 孙悟空道:“无妨无妨,那六耳猕猴我虽未再与其见过,却也能感受得到。既有恩师在先,他不会再伤天害理,胡作非为。至于那和尚嘛,就算领悟了百家之法,也是无用的。” 蝎子精奇道:“为何如此说?” 孙悟空道:“因为哪有一家,是要人隔绝情爱的。人有生老病死,爱恨愁肠,本就是自然之理。昔年在三星洞,师姐你也学了这些,对情劫又如何去看?” 蝎子精点头道:“不错,在我看来情爱乃是天性,如何又是劫难,若那和尚真的能悟破,也不至于陷入了。” 孙悟空道:“正是如此,佛家自己都有欢喜禅。所谓情劫,不过是阻挠修行之劫,毕竟生老病死,过眼云烟。但若道侣能与自己始终陪伴,又何来劫难之说?如今这和尚只不过是守死理罢了,还看不破也。” …… …… 果然,玄奘被带到藏室,看到了百家书卷,都在此中,便仔细阅读了起来。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仍然迷惑不解。虽然百家书卷让他见识增长,但却少有提到过情爱之事的。即便是有,也都默认情爱乃自然之理。 许久,他腹中饥饿,便求问妖王有食物否,那妖王乃是一只孤狼所化,闻言,便就去找来了吃食,玄奘一看,竟都是些血肉,也不知是什么生灵的肉,忙道:“可有素食?” 那狼妖道:“怎么,你佛家还禁吃肉否?” 玄奘道:“佛家虽不禁肉,但却只吃三净肉。你这血肉刚杀不久,乃是为贫僧而死,如何能吃?” 狼妖道:“素食却没有,果子倒有一些,如你不吃,那我便吃了。”言罢便将这血肉大口吞吃了,随即吩咐手下,去找来了一些果子。 果子拿到,玄奘吃了几个,饥饿方才缓解了不少。看向那狼妖,张了张嘴,那狼妖见状,便说道:“怎么,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玄奘顿了顿,道:“不错。有一件事,敢问大王。” 狼妖道:“不必叫什么大王,有事情便问就是。” 玄奘颔首道:“我一路走来,看到傲来国的人与妖怪相处甚好。那……这血肉是从何来的?” 第二百九十四章 龙女问劫 那狼妖一愣,似乎对玄奘的话感到奇怪,不由道:“你从傲来国一路走过来,莫非连这些都不知道吗?” 玄奘的确是不知道的,他虽然历经傲来国,但是燃眉之急在前,自然没有时间去体会什么异国风情。 但是他确实很好奇。 妖怪吃人,人吃动物,这都是常识,也是自然之理。 不过,花果山和傲来国的精怪和人,却能和平相处。 那么他们吃什么? 如果妖怪仍然吃人,那么便不可能和平相处。毕竟,没有人会愿意和下一秒会吃了自己的存在友好相处。 玄奘便问道:“贫僧的确无知,还请大王相告。” 那狼妖道:“这些肉,当然是饲养的。就拿我给你的肉来说,乃是羊肉。” “这,贫僧自然知道。那敢问大王,花果山中没有羊妖吗?” 狼妖道:“自然是有的。” 玄奘问道:“那羊妖会吃羊肉吗?” 狼妖一愣,道:“羊妖是吃草的。” “……那你会吃羊妖吗?” 狼妖道:“我只吃饲养的。” 玄奘被这狼妖的话,弄得有些迷糊,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法师想问的是,物竞天择,乃是自然之理。既然如此,本是天敌又该如何相处,是也不是?” 这个声音娇美,却又带有几分英气。玄奘不由抬头,却发现一个女子缓慢地走入。 那女子身穿白衣,青丝及腰,相貌清丽,腰悬宝剑,额头有两个龙角,正是龙女。 “二大王。” 狼妖忙上前行礼。 龙女道:“退下罢,我与这位法师聊一聊。” 狼妖便连忙告退。 玄奘见状,知道来者非常人也,竟然是花果山的“二大王”,也起身行礼。 龙女道:“我乃东海龙王三公主,见过玄奘法师。” 玄奘忙道“不敢”,然后,又问道:“方才公主所言极是,贫僧正是疑惑。既然妖怪吃人,人也吃生灵,那如何又能和平相待?” 龙女道:“便如那狼王所说的一般,我花果山的妖王所吃的并非是人,乃是饲养的猪狗牛羊,亦有狼虫虎豹。” 玄奘顿了顿,又要开口。龙女却已知道他要询问什么,道:“法师可是想问,既然如此,妖王之间要如何相处?” “不错。” 玄奘道:“我听闻那狼妖,似乎也并没有吃羊妖的念头。可他却吃羊肉。” 龙女道:“因为,饲养的羊,并未启智,乃是畜牧也,并非精灵,吃了自然无妨。” 玄奘奇道:“可它却有机会成妖。就好像,人出生之时,也并无灵智。为何却又不吃人?” 龙女问道:“法师可知道为何精怪成仙,许多都要化形成人?便如那二十八宿,都是人形。” 玄奘道:“不知。” 龙女道:“人者,天生精灵,灵智自成。乃由道而生,亘古永存,即便不通修为,也可明礼知节。地府之中,以人为上三道。而但凡生灵,除人之外,非天生灵智者,如无机缘,则困难之至。凡从地府轮回者,皆有罪孽在身,吃之乃断其业,为善事者也。” 龙女的意思,玄奘终于明白了。原来还有此等说法。 那生而为畜生的,只要终生未能有灵智,便当遵循自然之理。 但虽然明白了,玄奘却仍有些奇怪:“若如此说,屠杀畜牧的屠夫,岂非是在做善事?” 龙女道:“如此说,却也不错。” 玄奘道:“哪有杀生为善事的事情。” 龙女道:“我听闻法师曾杀鱼妖,又如何会这般做?” 玄奘便将理由说了。龙女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你不去杀妖魔,则妖魔会毁坏自然之理,伤天害理,多行恶事。但屠夫非妖魔,他杀害畜生,也未必完全是因一己之力,更有可能是为他人口中之食。故而,屠夫并无错,甚至有善报。” 玄奘若有所思。 龙女见状,继续说道:“我师父曾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和尚和一个屠夫是好朋友,和尚每日要早起念经,屠夫则每日要早起杀猪。为了不耽误早上的工作,于是他们约定早上互相叫对方起床。多年以后,和尚与屠夫相继去世了,屠夫因行善报,上天为官,而和尚则因行恶报,却下了地狱。” 玄奘愣了一下,道:“为何会如此?” 龙女道:“只因为,屠夫天天早起叫和尚念经,所作的乃是善事;相反的,和尚却天庭早起叫屠夫起来杀生。” “这……怎会有如此的道理?此事当真否?” 龙女道:“当然并不当真。因为屠夫杀生,本就不是罪过。但是,地府所循之理,却与此有异曲同工之妙。例如,将那屠夫所行,换做是强盗。那此事便相通了。和尚纵行佛门戒律,但若因此而自误,反成就错事,那就算其有善心,行的是无心之失,也仍旧不能成佛。” 玄奘闻言,顿时心中明亮了许多,但仔细想想,却仍然觉得有不少疑惑在心头。 龙女见状,继续道:“万事万物所为的,说到底只是一个‘心’字。是否成就,则看是否问心无愧。倘若你知道他是强盗,却仍然助纣为虐,那必然没有善报。同样的,如你知道有人倾心于你,却要愧对与她,愧对于自己。只因为你要求的是所谓的成佛,那这所谓的佛,也并非是真正的佛。” 玄奘猛地抬头,脑海中如若醍醐灌顶一般,顿时清晰了许多。 是呀!所谓情劫,莫不是如此? 自己所求的佛到底是什么?乃是觉悟、智慧和无量觉,乃是普度众生,乃是行功德事。 但如若因所谓的执着于佛,便不近于情,又如何能够成就? 虽然,佛门类似的例子也有不少。 例如那释迦牟尼,就曾抛弃自己的妻子耶输陀罗,去寻找普度众生的成佛之法。 不过,玄奘却并非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虽然东来佛法中对此言说甚少,但是玄奘遍读佛经,却仍然从只言片语的记载中,发觉到另一件事。 那就是,在释迦牟尼战胜波旬成佛的五年后,有摩诃波阇波提等五百名释迦族女,跟随佛陀出家剃染受具足戒为比丘尼。 而这五百释迦族女中的一尊菩萨,便是耶输陀罗! 第二百九十五章 玄奘娶亲 若如此说,何为情劫? 对于成佛者,通法力者而言,情劫实则是向佛之路上的一重心劫。 而它,与嗔怒之劫一般,本不应该成为劫难! 因为即便是生老病死者,亦有来世存在,来日方长。 而若是类似那少女一般,修道法者,更是不会有阻成佛之心。 既然如此,如果自己强行抑制,强行压抑心中的情感,使得双方都痛苦不已。 那么这所谓的痛苦,才是真正的“劫难”! 至于所谓情爱原本,便与吃食与否一般,本是一件美事。 玄奘终于醒悟了。 他面向龙女,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二大王提点。” 龙女见到玄奘领悟,也顿时露出了笑容,道:“法师果然聪慧,竟然如此简单,便明悟了这个道理。不过,谢就不必了。当年我曾遇到过提篮观音,受其恩惠,如今指点佛门弟子,自然也属平常。” 玄奘听闻龙女竟然与观音菩萨有过交情,更是惊讶不已。 不过,还没等他惊讶,龙女便继续道:“那么……法师,你如今既已明白,那又要作如何的选择呢?” 玄奘闻言,却又迟疑了起来。 龙女见状,微微蹙眉,道:“事已至此,莫非还要纠结与否吗?” 玄奘道:“非也。只是……我心中所放不下的人,却并非只有一个。” 龙女闻言不由失笑,问道:“除了那女子,还有何人?” 玄奘便将梁家庄的那少女事情说了出来。 龙女道:“此事好办,便两个都娶了就是,好事成双,何乐不为?” 玄奘顿时愣了,他没想到龙女竟然会说出此言。 龙女道:“我听闻南瞻部州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正常事吗?” 玄奘道:“只怕她二人不愿。” 龙女笑道:“你都没有询问,如何却不愿也?如你愿意,我当代为询问,令法师成就好事。只是,却不得反悔也。” 玄奘顿了顿,便道:“既如此,便麻烦公主了。” 龙女便转过身去,离开了。 她自然是前去将这件事情告知给孙悟空和蝎子精。孙悟空听闻了,不由道:“龙女儿,怎地如此轻易指点了那和尚?俺还想看看他自己到底要如何领悟呢?” 龙女道:“虽说如此,只怕苦了师姐。何况,我也对此事略知一二。” 龙女说的此事,自然便是那西游之事。 而且,不但知道,龙女还希望龙族也可以介入这西游之事,并且也曾对孙悟空说到过。 龙族虽然式微,也没什么实力强大者。不过,自汉武帝后,龙族对南瞻部州却融入了些许文化,也算是分了一些人道的机缘气运。 故而,这西游之事,却也的确有资格参与进来。只是却难以成为核心,只得稍有功德。 不过即便如此,也已然是龙族巨大的机缘了。 龙女说到此事,悟空便迟疑了片刻,嘿嘿笑道:“也罢,既然如此,却也无妨。只是不知道师姐如何?” 蝎子精道:“他喜欢别人,便喜欢就是了。我又非小气之人。就像龙女所说的一般,男人三妻四妾,也属正。更何况,那人不过是一介凡人,寿命能有几何?待百年之后,不还是为我一人所有?” 蝎子精如此说,也不在两人的意料之外。毕竟,他们已非凡人,自然不会拘泥于表象。 但是,那所谓的梁家庄少女意下如何,却仍有所不知。 如果她不愿意,那此事,却仍要另想其他之法。 孙悟空便道:“既如此,当将其带过来,询问一番,汝等稍待,俺去去便来。” 言罢,便化作云光,一个筋斗云翻了出去。 悟空不知梁家庄在何处,约盏茶时分才回来,已将那梁家少女带来。 那梁家少女被掠来,本惊慌不已,尤其是看到猴子模样,也甚是害怕。但是见到龙女与蝎子精以后,一番言语,还是渐渐平静了下来。 又听闻到,之所以带自己过来,乃是因为那玄奘法师的事情,顿时心中再没什么害怕了。 她自玄奘离去之后,也是日夜思念,每日茶饭不思,只想着玄奘能早日归来。 但又想到,玄奘向佛之心坚定,就算归来,也定然与自己无缘。哪知道今日被掠来,竟然得知如此喜事。 至于那蝎子精如何,却反倒无所谓了。毕竟如今的时代,三妻四妾的确实属正常。 更何况,蝎子精看起来温婉美丽,让梁家少女都自叹不如。 听闻这梁家少女答应,众皆大喜,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如果这梁家少女不愿意,他们却也不能强求。 于是,便去跟玄奘将事情说了。玄奘未曾想梁家少女也来到了花果山,便连忙出来。 他三人见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好。不过此时玄奘已有所明悟,见到两个少女,只是心中甚有愧疚。 三人互诉衷肠许多,有各自独自与玄奘言到此事,最终情意绵绵,都甚是心中欢喜,让众人看了不绝羡慕不已。 悟空道:“那和尚,看来你这情劫,度得倒是快。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俺这便让花果山的群妖为你准备喜事罢!” 言罢,便让花果山大备宴席,准备成亲之事。 对此,玄奘也不再排斥。只要这成亲之事,无愧于自己,无愧于他人,那又如何有愧于佛祖? 于是花果山很快便张灯结彩了起来,由于这是蝎子精的亲事,悟空自然不会怠慢,不过,蝎子精却暗示不要太过声张,以免又把那观音菩萨引来,却也麻烦。 于是,悟空便按照她说的,并没有大张旗鼓,只是却仍叫了三星洞的众多师兄弟姐妹前来。毕竟,蝎子精的亲事,如何却能太过草率? 诸多三星洞的师兄弟姐妹受到邀请,自然也都会过来,除了少数无法脱身或是不好邀请的,如那九灵元圣、金翅大鹏雕、青狮白象以外,其余的大都邀请了。 一时,热闹不已。 只是因为玄奘在的缘故,大多数师兄弟姐妹都化作人形,各自变化,以免被那玄奘看出端倪,识破了本来面目。 第二百九十六章 妖猴来到 且说玄奘娶亲,三星洞许多同门都来道贺,花果山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那蝎子精与梁家庄的少女,各自穿上嫁衣,打扮的如花似玉,便与玄奘一同走入,拜天地君亲,方成就好事,一同踏入洞房。 宴席之上,诸多三星洞的师兄弟姐妹们看着蝎子精竟然成亲,不由得各自祝福,也有的艳羡不已。 那黑熊精道:“想不到蝎子师姐竟然使我们之中第一个结亲的,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蜈蚣精道:“怎如此说,白牛和罗刹女不也早已是一对了?” 蟒蛇精道:“这你却有所不知,虽然罗刹女和白牛是一对,但却未有名分,我等也没吃上喜酒,当然算不得是一对新人。” 罗刹女听了,顿时面色一变,朝白牛道:“老牛,可听到否?何时摆酒?” 白牛连忙道:“就摆,就摆。” 众皆大笑,那悟空也不由得开心起来,如此景象却也很久未曾得见了。今日是借着蝎子精的婚事,倒是让他们众同门又有了重聚的景况。 另一方,玄奘与两个娇妻在洞房之中,也相谈甚欢。 眼看烛火将熄,那梁家少女说道:“今日与法师结成良缘,全依仗那孙大王之福,不如先去与之饮酒一番,以作报答。”玄奘闻言,也觉得如是,他也甚是感激那龙女。 于是,便出门去,与众人轮流饮酒。那三星洞众人见到玄奘出来,都知道玄奘身份非同一般,便顿时顾忌收敛了许多,没有方才调笑的意思,转而与玄奘联络了起来。 不过,玄奘的性格,却和三星洞的众人不甚融洽。盖因为玄奘仍有许多地方很是固执,即使之前在龙女的引导下,开明了许多,但也仍旧有着自己的意志和性格。 诸如那三国师,早见过金蝉子的人,对玄奘次等人倒是不以为意,反觉得甚是正常,但是觉得正常,却未必可以轻易接受。 尤其是黑熊精、蜈蚣精等人就更是如此,对于玄奘,自然不像面对同门一样那么地轻松自如。 虽说如此,但看在孙悟空的份上,众人还是与之十分友善,并没有什么隔阂。 众人一番饮酒下来,都熟络了许多。这时,白牛向玄奘道:“法师此番结亲,不知有何打算,可愿意来到我罗刹国去说法传教?” 白牛对玄奘的印象倒是不错,而且由于他乃是苏寻的坐骑,虽然自从当年三星洞之后,便灵智开启,早已离去,但仍然见多识广,对玄奘的身份,也有一些猜测。 玄奘听到罗刹国,不由吃惊道:“那罗刹国,贫僧也曾闻说过,据闻乃是在西方十数万里处,你竟然是那里的国主?” 白牛不由笑道:“这有何难,你岂不知我这兄弟一个跟头便有十八万里之遥远,十数万里又算什么?何况,也没那么远也。法师佛理高深,我那罗刹国中,都是罗刹夜叉,尚需要人来说教度化一番,法师可勿要推辞也。” 白牛如此说,玄奘也甚是欣喜,自然不会推辞。两人便商量许多,白牛道:“法师,我敬你一杯!” 玄奘拿起酒杯,也不顾及,道:“请。”旋即一饮而尽,他虽以前甚少饮酒,但今日法力傍身,自然也不顾及。 一边吃酒,白牛又拿起一只烤猪蹄递给玄奘,玄奘接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甚是畅快,全然不像佛门弟子。 这当然令人惊讶,不过,众三星洞的弟子看到如此状况,对玄奘倒是顿时提升了不少的好感。 毕竟,类似玄奘这样潇洒的和尚,倒是不多。虽然佛门中也有一些,但也数得上甚为珍惜了。 于是众弟子纷纷过来与玄奘言谈。酒过三巡,气氛才渐渐凉下一些,玄奘看时辰不早,恐两个妻子等的时间久,便要告辞,复入洞房。 岂知,就在此时,忽然阴风大作,雷霆翻滚,紧接着天空中响起了一个极为猖狂嚣张的大笑声:“哈哈哈哈……如此喜宴,怎地不叫上俺?” 这声音带着些许浑浊,似乎含糊不清,但众人一听闻却纷纷变色。 却看到天空上伴随着阴云堆彻,一张巨大的猿猴凶脸缓慢浮现,紧接着仿佛遭受到了什么的牵引一般,混合融化在一个本元之上。 紧接着,一个浑身披着铠甲,手中擎着铁杆的猴子出现在天空中。他脚踏黑云,周遭煞气四溢,魔云纵横。不是那六耳猕猴又是何人? 众人大惊,顿时皆站起身来! 六耳猕猴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他们自然都是知道的。而他与孙悟空之间的关系,更是甚为微妙。 三星洞的同门们,和这六耳猕猴也都有过节,却并不知道六耳猕猴和悟空之间的真正状况。 “哟,都在呢?” 六耳猕猴看向众人,眼中浮现出了几分阴翳。 当年那青狮、白象还曾助天兵天将降服他,虽然青狮白象今日未能到来,但其余弟子,在三百年前也都与他有过一番过节。 “妖猴,你如何来到此处?莫非自寻死路耶!?”白牛呼喊出声,丝毫不惧道。 在他看来,在场的众人齐心协力,那六耳猕猴虽强,却也未必是众人的对手。若非其与孙悟空神通一般无二,变化之术太甚,甚至白牛一人就有擒拿他的自信。 三百年前,悟空逼出心魔之后“元气大伤”,但如今却是完好的! “如何不敢?嘿嘿,俺与你们的过节早就想算一算了。不过,今日却不是时候。这和尚坏了俺的好事,如今他想成就好事,类似俺这般睚眦必报的,如何能够同意?看俺也去报复于他!”言罢,陡地身形一纵,一瞬化作一道魔气向水帘洞内激射而去。 “不好!” 众人一惊,因为那洞内深处所藏的,正是那蝎子精与梁家庄的少女。 玄奘心中一震,没想到六耳猕猴竟然是冲他而来的,连忙想要追赶进去,但他的速度又如何及得上六耳猕猴?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道金光当先拦去,只听到“轰”地一声,强大的风浪朝四面八方呼啸涌去,瞬间令众人皆如遭泰山之重,纷纷向旁倒去。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两猴相争 众人惊慌,但定睛一看,却赫然发现,那拦住了六耳猕猴的,正是孙悟空! 此时孙悟空也着上了一身金甲,手持定海神珍铁,气吞山河,面向六耳猕猴眼中浮现出些许战意。 两只猴子一黑一金,针锋相对,手中的铁棒也丝毫没有退后。煞气与金色的气焰相互吞噬,令周遭浮现出无比绚烂的光彩。 “死猴子,你要阻俺否?”六耳猕猴恶狠狠看着孙悟空。 虽然如今他内心已经知道自己与孙悟空的关系了,不过,却仍然对这只猴子没什么好印象。而另一方,孙悟空差不多也是如此。 的确,两人是相互成就,昔年在太极宫的炼丹炉中,六耳猕猴得到的锻炼孙悟空也同样继承的,但即使如此。却仍然有着相互对立的矛盾,只是不再那么尖锐而不可缓和了。 孙悟空道:“嘿嘿,六耳猕猴,当年你逃窜出去,大闹天宫,甚是威风,俺老孙那时就手痒得很,想要与你一较高下,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岂能就此错过?” 六耳猕猴闻言,也是战意上涌,这三百年来他潜心修炼,已将昔年在太极宫炼丹炉中的锻炼融会贯通,也甚想要和这孙悟空分个胜负强弱出来,既然闻言,也不顾那所谓西游之事如何,道:“好,那就来罢!” 轰! 两人周身再次爆发出了战意,强大的法力第二次喷涌而出,在水帘洞中形成了无比强大的风浪。 眼看众人就要再受牵连,就在此时,一道七彩光华浮现而出,紧接着一道莲花振发出神光,罩住了众人,正是那龙女动用了七宝莲华。 七宝莲华一出,即使得周遭风浪平静,众人方才缓了口气。那白牛当即拿起浑铁棍,怒道:“妖猴,安敢嚣张,吃老牛一棍!”言罢想要上前相助。 但他还未等上千,却被龙女拦了下来:“且住。” “怎么了?” 龙女道:“我等便不上前相助,只看便是了,悟空定不会输。” 龙女一则对这西游之事有所了解,不像众多同门,大都蒙在鼓里。二则,她也知道孙悟空对那六耳猕猴的战意的确是发自内心的,三百年前悟空未能出手,始终有些遗憾,如今终于有这个机会,自然不希望别人去搅了局。 而众人闻言,虽先是一愣,但随即也猜到了龙女的想法,纷纷表示赞同。更何况那六耳猕猴的确神通广大,虽然众人一拥而上,其不可能是对手,但以他的法力想要逃跑,却很简单。还不如先让他们分出个胜负,再伺机拿下,倒更容易一些。 于是众人便都按兵不动,仔细看着两方对峙。 两人先是好一番对峙,随即,陡地一齐出手,相互掣出手中的兵器,朝对方猛地打去。 “轰”! 双方棍棒交接,却不是金铁交际之声,而是轰隆隆的声音,两人全力动用棍棒,没有丝毫留手,力道急加,一道又是一道,如波涛汹涌般的向前猛扑。 顿时,水帘洞中光影连天流转,轰隆隆声音不绝,大片气息在天空被掀起,一时日月星辰、周天变化,皆浮现出了无比的峥嵘模样。 两人本就是一体,神通变化各自相同,所不同之处,也只有各自的体悟。所以没必要再比什么法力,一棍一棒交手都是比的武艺真章。 但饶是如此,这两人是何等强大?即便是身处于这水帘洞天之中,亦是遭受不了两人的冲击,但见交手之间引发的气浪,便让洞天内的气象纷乱不看,到处云雾狂涌,满天神采漂流。 此时,下面的众人才意识到这两人究竟是有多强大。那白牛不由道:“没想到自当年别离到现在,这猴子的实力又强大了不少,不愧是祖师的亲传!” 众弟子纷纷颔首。同时,也惊讶于那六耳猕猴。孙悟空都如此之强了,六耳猕猴竟然也一模一样,游刃有余,并未有丝毫落于下风的感觉。 而见了如此状况,玄奘内心也甚是受到冲动。 这六耳猕猴竟然如此厉害吗?原本,以玄奘的想法,那六耳猕猴既然是自己的“心猿”,那按那孙大圣所说的,便当由自己去降服。可是现在看来,自己又有何本领能够降服此猴!? 玄奘不由得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那六耳猕猴如此强大,这三界中妖魔无数,比他更强的亦不是没有。例如那昔年与佛对立的魔主波旬。普度众生何其困难?而自己,还是太过于弱小了! 如果自己也能够拥有如此的神通法力就好了,光靠佛法,悲悯之心,如何能够真的度济苍生? 此时,两猴的激战愈演愈烈,洞天嗡嗡作响,到处颤抖不已,眼看已有要崩裂的架势。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两声“呀”,旋即,洞天深处,两个身穿嫁衣的少女同时奔出,皆来到玄奘的身旁嘘问,正是那蝎子精和梁家庄的少女。 “法师,你怎样?” 玄奘听闻,看向两个少女,不由得涌起柔情,道:“我无妨,不过你们小心,这妖猴是冲着你们来的!” 此言一出,两个少女也甚是害怕。不过幸好的是,天空中另有齐天大圣孙悟空在,何况除了孙悟空,那白牛、黑熊精等,亦是自封大圣的,实力虽未必如那六耳猕猴一般厉害,却也不可小觑。因此只要在这水帘洞中,当是安全的。 正思索言谈间,忽地,一道疾风怒起,紧接着“咔”地一道声响,众人抬头,惊骇发现那洞天遍布密密麻麻地裂痕。 原来,在两人的大战之下,哪怕是水帘洞天如此的神仙福地,也无法承受两人的大法力,此时已有破碎的征兆! 眼看着那六耳猕猴周身魔煞涌起,似乎法力还在不断的提升,孙悟空道:“妖猴,如此战斗未免太过儿戏,我有造化道法,如你想领教,想可敢与俺到天外一战?” 六耳猕猴闻言冷笑道:“造化道?如何与俺这斗战之道相提并论。你要战,便去战!” “好!” 两人一言毕已,几乎是一瞬便同时消失。如何离去的众人竟都无法捉摸,却听到天外仍然有雷声不断轰隆振发,很显然他二人已打到了宇宙星空之上。 第二百九十八章 畅斗 且说孙悟空与六耳猕猴打上虚空,周遭陨星无限,他二人纵横交错,畅快淋漓地激斗,将自己三百年来的一腔战意俱都抒发了出来,当然也引起了许多人的关注。 众仙神惊讶,才过了三百年,这六耳猕猴竟然便已成长到了如此的程度。 昔年六耳猕猴逃离太极宫,但玉帝和金阙玉晨大帝等却并未追究,渐渐不了了之。 如此作为,众仙神就算不知到底如何,也能猜出些许,如今见到这六耳猕猴成长到这般境界,更是意识到了很可能发生了什么。 看来,那金阙玉晨大帝,又教出了一个好徒弟! 是的。此时六耳猕猴周身煞气缭绕,魔气滔天,但那原本与有为法界中无边魔意相关的煞力,却尽皆为战意所取代。一腔热血镇压魔罗之心,周身透露出的尽皆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而这,便是这三百年来,六耳猕猴深修的属于自己的红尘道,也即是斗战道! 昔年炼丹炉中,六耳猕猴练就了一身金刚不坏,无边法力。而随即,便被苏寻送入到了有为法界之中,历经磨炼。 这三百年来,六耳猕猴在有为法界之中,与过去、现在、未来的群魔交战,以战养魔,顿悟了何为斗战。而如今甫地出世,便以此来挑战悟空的大罗道! 但见天空无边游鱼纷飞,六耳猕猴却已一人之力,引发滔天魔气,丝毫不惧悟空那大罗道引发的造化,轰隆隆间,强大的战意咆哮席卷,没有丝毫退让的余地。那悟空也战得痛快,使出了无边神通,三头六臂、法天象地、千变万化之术,与六耳猕猴大战不休。 而在有为法界中,那魔主波旬也在观赏如此的景况。 六耳猕猴在有为法界中大战群魔,虽然从未见过波旬,但却或多或少对波旬有所感知。 而这斗战道,实则,有魔主波旬的支持,以及许多的暗中帮助。否则,六耳猕猴也不可能领悟如此之快! 实际上,这三百年间,苏寻对六耳猕猴的帮助是有限的,更多的反而是波旬的引导。因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六耳猕猴与其说是苏寻的弟子,倒不如说更像是波旬自己的弟子! 而如今他与悟空的大罗道相敌,实则,却有一些波旬与苏寻大战的含义。在波旬的眼中,那六耳猕猴渐渐地变成了自己的模样,孙悟空则化作了苏寻的样子。 那紫衣少年手持宝剑,引发造化动荡,无边游鱼四溢。而自己则衣袖翻飞,乌光乱窜,天地动荡。 忽地,场景一变,紧接着波旬似乎陷入到了无边虚空之中,而对面的那紫衣少年也动用出了极其强大的造化道法。两人的大战是的天地崩裂,三界一片混乱。不知过了几何,战事才渐渐消灭…… 波旬再回首时,那宇宙星空中的大战已经止息,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厉害的金阙玉晨大帝……仅凭大罗道,竟然就与我的魔道相当。” 波旬知道,那苏道真的造化道,可不仅仅是大罗道,还有这太一道。唯有那太一和大罗合而为一,才是苏寻的“一”。 而虽然六耳猕猴并没有完全继承波旬自己的魔道,但他的斗战道,的的确确是从魔道的基础上衍生出的,但即使如此,却连孙悟空的大罗道也敌不过。 是的,六耳猕猴和悟空的大战,最终还是以悟空获胜落下帷幕。六耳猕猴被孙悟空一棒打伤,虽然伤得不重,但也终究是败了! 两人分出胜负以后,哈哈大笑了一阵,也没有继续纠结强弱,仿佛心照不宣一般各自离去。因为他们实则都知道,自己就是对方,对方就是自己。这大罗道和斗战道,实则是要合而为一的,因此谁强谁弱,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但即使如此,这场大战的淋漓畅快,却仍然让两人心中痛快不已。 波旬见到如此场景,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目光看向西方,与此同时,西方如来佛祖似乎也在望向波旬所在的有为法界。两人以“天眼通”看穿界限,互相对视,半晌之后,俱都轻轻合眼。 …… …… 却说孙悟空与六耳猕猴打到天外,但水帘洞中,众人却都能感受到一种难以言明的压力。那六耳猕猴着实太强大了,有如此的敌人,纵有孙大圣,也难免会有所顾虑。 众人都紧张等待,也有尝试着以神通观看的,譬如那蜈蚣精便以胁下百目观察,但他纵绽放出百目神光,也甚是难以辨认那天外的大战,只知道那场战斗的声势超乎常人之想象。 在场者,唯有龙女、白牛等少数几人,能够辨认出谁在上风,谁在下风。那玄奘多次询问,也都无法直面回答。 直到半晌后,伴随一声巨响,紧接着那响声缓缓消散,大笑声响了起来。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只猴子在笑,片刻后,六耳猕猴的声音才响起:“孙悟空,你今日固能护佑他等,但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俺在那有为法界中,纵再有十万天兵,也无法擒拿于俺。待到他等日后离了花果山,俺又何求没有机会报仇雪恨?” 众人一怔,那声音便渐渐远去。不过听闻此言,他们倒是也都松了口气。 六耳猕猴既然口出此言,那就证明,天外那一战应该是孙悟空赢了!否则,他也便不必如此说了。 果然,须臾孙悟空已然回来,他浑身并无半点伤势,众人都赶到跟前询问如何,孙悟空便说道:“那六耳猕猴自然不是俺的对手,只是,正如他所说的一样。这厮躲在了有为法界中,就算是俺,也难以擒拿于他。” “有为法界?” 众人一怔,都问道:“什么是有为法界?” 此时,玄奘则开口解惑道:“我佛门有五法界,有为法界者,分心境二门,‘心’指本识所持种子,‘境’指三世诸法差别相,故而又叫心境法界。” 龙女点了点头,道:“你等忘了?昔年祖师曾教导过,有为法界乃过去、现在、未来一切红尘妄心之界,又名前事法界。” 众人恍然大悟,此时,悟空也说道:“不错,那魔主波旬自离了第六天,便在有为法界之中。” 第二百九十九章 来历 悟空如此一说,众人便都明白了。 罗刹女问道:“这么说,莫非是那六耳猕猴投靠了魔主波旬?” 悟空道:“是也,亦非也。那六耳猕猴乃是心魔,魔主波旬乃是有为法界一切妄心之主。按理来说,六耳猕猴本就该归波旬所管。然而他如今业已有道果修行,却是不归那魔王所管。” 黑熊精不由奇道:“既如此,他为何销声匿迹了三百年,却会突然出现?” 悟空看向玄奘,道:“只因为他。”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玄奘。 他们都很好奇,虽然悟空这么说,应该没错。然而,那六耳猕猴和这玄奘法师有什么关系? 若真要说有关系,也该和孙悟空有关系才对吧!毕竟,六耳猕猴曾是孙悟空的心魔。 而事实上,虽然之前悟空解释过,但玄奘实际上心底也是如此想的。 那六耳猕猴,如何是自己的心猿? 现在他情劫已度,嗔怒已消,唯有那“心猿”未度。但说实话,却无从入手。 只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六耳猕猴的意义为何。 直到此时,悟空便开口细细解释道:“你们却都有所不知,尔等虽知道,那六耳猕猴是俺曾经的心魔,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众人问道:“此话何意?” 悟空道:“你们可知道,为何俺曾经会有心魔,以至于诞生了这六耳猕猴,但你们一个个法力神通也都非同小可,却并没有诞生什么心魔吗?” 此话,将众人都问住了。 的确。 为什么孙悟空能生出六耳猕猴这样强大的心魔,而他们,却不能呢? 如果说论神通修为,那二郎真君也不在孙悟空之下。甚至,类似九灵元圣、白牛这样的存在,也自信法力即使不比孙悟空,却也差不了太多。 若说心境,众人的心境,也未必比孙悟空要强。 那么为何孙悟空会有六耳猕猴这样的心猿,而他们没有呢? 虽然,他们也都或多会少会有各自的红尘劫难,但是却也未达到心魔这等程度。 白牛道:“此事我也好奇。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我们每个人都有如此强大的心魔,那魔道的力量岂非是太强大了?” 众人颔首。 的确,如果每个修行之人都有如此强大的心魔,那魔道的力量便真的是难以想象了。 孙悟空道:“这便是原因。那六耳猕猴,实则并不是完全由俺诞生的。他本是从那南瞻部州的红尘妄心之中孕育,昔年俺求拜祖师,经历南瞻部州时,为其所惑,幸得大贤惠子、庄子指点,方才破除迷障,明悟道心。后来又受祖师指点,修的一身神通法力,却也直到那三百年前,才能破除心劫,祛掉那心猿。” 孙悟空如此一说,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再度看向了玄奘。 果然,便听到悟空继续说道:“那六耳猕猴原本在有为法界中,再也无法出世。但其既是红尘妄心,今日却因你从红尘而来,诞生妄心,才再次唤醒了他。所以,他如今已非是俺的心猿,而是你的心猿!” 听到了孙悟空的话,玄奘终于明白了。 若是这么说,那六耳猕猴,的确是自己引来,惹出来的。 这么一想,玄奘更有负罪感。因为若那六耳猕猴真的行了伤天害理之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岂不是也是自己做的了吗? 可是…… 那六耳猕猴太强大了! 如果说之前玄奘对六耳猕猴的印象还不是很鲜明,但方才那一战,玄奘已然看清了两者之间的差距。 他虽然得到了紫金钵盂、锦斓袈裟、九环锡杖这三样佛宝,并且也修成了一些法力。但是,若论真正的实力,实则却并不算什么。 花果山中的七百二十洞的妖王,以及八十一岛的仙灵,大多都不在玄奘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从实力的角度来说,那六耳猕猴绝非是自己能够镇压的。 玄奘便将这件事情说了。那孙悟空笑道:“既然是妄心,在那有为法界之中,那么自然不可以常理度之。其虽神通广大,但若能降服,便可成就正果,化魔为佛,亦是一件善事也。只是……” 孙悟空看了看玄奘,微微叹了口气,道:“只是,以俺之见,你这和尚着实是太弱了一些。不求你能镇压那妖猴,至少也得有能力身入那有为法界而不受其害方才有法镇压……” 玄奘闻言,也不由得觉得很是惭愧。的确,自己的实力太差了! “不过,尔等也无须太过担忧。” 悟空目光转了转,又说道:“那六耳猕猴方才与俺一战,露出了破绽,俺便以大罗道驱散了他身上吸取的灵韵。玄奘,如你肯留在这花果山水帘洞中,永远不再出去,那么那妖猴便不可能再从有为法界之中出来,你可愿意?” 众人又都看向玄奘。 玄奘一怔,没想到孙悟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本想一口答应,可是又看到了梁家少女与蝎子精,不由得顿住了。 再仔细想想,自己虽然离开南瞻部州时,志得意满,有为佛赴死的勇气。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如今他的观念也早有了许多的转变。 南瞻部州中还有很多好友恩师,在等着自己,许多人对自己的期待,难道就要这样便辜负吗? 何况,那六耳猕猴既然是因为自己的红尘妄心而醒,若不将其镇压,即便自己不离开水帘洞。万一日后再有另一个人同样令其醒转,那岂不是仍旧要祸害苍生? 如果是那样的话,很显然,若有办法将其降服,甚至是让其能够脱去魔胎,修成正果,那才是一件莫大的功德事情。 这,似乎也是白马寺住持对自己的期待和希望。 想到这里,玄奘顿了顿,眼中逐渐浮现出坚定,看向孙悟空道:“大圣,我想要去降服那六耳猕猴。”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玄奘和尚,要去降服六耳猕猴? 这…… 开什么玩笑!那六耳猕猴的实力有目共睹。此话,若是孙悟空说的,若是那二郎显圣真君说的,甚至是白牛或是黑熊精说的,也说得过去! 但偏偏是这玄奘和尚? 第三百章 拜师 众人对玄奘,倒也没有什么偏见。 只是从实事求是的角度来说,很显然,玄奘想要降服六耳猕猴,未免太过艰难了。 哪怕按孙悟空所说,那六耳猕猴如今是被玄奘的红尘心所唤醒的,也仍旧不是很现实。 不过,玄奘倒也并不是空有一腔热血。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太差了,便说道:“不过,贫僧如今的法力,却无法降服那六耳猕猴,因此希望孙大圣能够教导贫僧,直到能够降服那六耳猕猴为止!” 言罢,玄奘竟然直接朝孙悟空跪倒在地,恭敬地叩首,愿拜入门下! 如此所为,众人顿时明白了,这玄奘的确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去降服六耳猕猴。 顿时,他们心中也浮现起了些许钦佩。 见玄奘跪倒了,蝎子精和梁家庄的少女也一同跪下。孙悟空原本还觉轻松,但见到那蝎子精竟然要朝自己跪下,连忙道:“不必拜不必拜!小和尚,俺可不会教人……况且,就算你拜了俺,俺自己都未必能降服那六耳猕猴,如何能教得了你?” 玄奘道:“请大圣勿要推辞。如能降服那妖魔,贫僧当以大圣为师,永加侍奉,不敢懈怠!” 孙悟空顿了顿,道:“小和尚,你可知道你前世为何人?” 玄奘道:“我曾在一处庙宇中,听到菩萨说过。我前世乃如来佛祖座下的二弟子金蝉子,因轻慢佛法,未曾领悟,被贬入凡间经历轮回,如今乃是第十世。” “不错!” 孙悟空便说道:“你可是那如来佛祖的弟子,俺可收不得,收不得。” 玄奘道:“既如此,便请大圣代为引荐,复拜佛祖为师。” 孙悟空道:“这个也不行,俺和那如来又不熟,再说了,他那么忙,也未必肯教你。” 玄奘道:“那还是请大圣能加以指点!”他也隐约知道了,如果如来佛祖真的还愿意教导自己,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了。 所以玄奘实则是不在乎什么身份的,如果真的能够学得降妖之法,那如来教的,和孙悟空教的,也没什么两样。 他如此的心性想法,孙悟空与三星洞弟子也都感受到了,不由得暗赞了一声。这样的和尚,才有了看破,洞悉云烟,有了“成佛”的基础。 旁边,小龙女说道:“猴子,不如你就教一教这和尚吧。我等集思广益,一同教导一些,料想总有办法,即便降服不了六耳猕猴,至少也能让他进入有为法界,有自保之力,方才有降服的可能。” 孙悟空闻言,点了点头,众同门也都附和,觉得此言甚善。 罗刹女道:“猴子,你如不教,我们可以来教。是不是?”看向那白牛,白牛哪敢说半个“不”字,连忙答应。 黑熊精道:“我也可以教一教他,先教他个锤炼身体,打造个不坏之身。” 蜈蚣精道:“我这百目之法,不知道人类学了,却又该是如何?” 蟒蛇精也道:“我也可以略微指点一些自己的神通变化。” 三国师则道:“仅仅我等教导,恐怕还力有未逮,不如一同去书信给元圣儿他们过来,如这和尚真能学了我们的法力,方才有把握能降服那六耳猕猴。” 此言一出,众人都点头,觉得甚对。 众多师兄师姐都这么说了,猴子自然也没有反对的必要。 何况,他实则也想象得到此等情况。只是一开始,孙悟空更多的想法是指引这玄奘去别的地方求教,比如让那二郎神教导。 却没想到,如今这大喜的日子,众多同门都来了,却都因玄奘的坚定而打动,故而都提出了想要教学。 孙悟空微微点头,道:“好罢,既然这样,那你就留在这水帘洞,跟随我等一同学习道法。” 玄奘大喜,道:“多谢孙大圣,多谢诸位师父!”随即一一对众人行礼。众人听闻他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大多都不敢受,连忙回礼。 眼看着如此,悟空笑道:“尔等都作甚?今日乃大喜的日子,虽有那六耳猕猴搅局,如今也已平息。何不继续喜事,有甚教学之事,也待日后再说!” 众人大喜,俱都点头道:“合该如此!”于是典礼重开,宴席重拜,众人一番敬酒,随即一同将玄奘和两个如花似玉的少女送入到了洞房之中。 玄奘原本还有所顾虑,对两个少女说了六耳猕猴之事。但两个女子,自都是痴情之人,何况也并没有在意过那六耳猕猴,仍然决定要成就好事,于是便一同进入了洞房,吹灯剪烛,成就好事,暂且不提。 且说那玄奘自洞房花烛之后,未及三日,便已迫不及待想要求众多三星洞的弟子教学。众弟子一开始也纷纷杂杂,都想要上前去教导个,但龙女却都拦住了,言道:“尔等的本领各异,虽都受了同样的师门,却领悟的不同,如一起教,这玄奘法师恐怕一门也学不会,到时候岂不是反而杂了?” 众人都觉得甚是,却也询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龙女道:“当逐一安排,将我等最为擅长的学问、法术、神通都拿出来,教导这法师。不过在那之前,我等也许久未曾见了,也得好好商量一番,制定一下如何教学。” 众人大喜,便一一答应,相互印证这些年来的神通、法力、学问。除了那孙悟空仍然忙着处理四大部洲的事情,一时腾不出手,以及龙女儿偶尔也要前往管理。剩下的人,都将自己的得意手段罗列了出来。不多时已都汇聚在一起,旋即在龙女的誊写之下,制定出了相应教学的周期以及安排。 自此,那玄奘便在花果山水帘洞中安居下来,准备接受三星洞诸多弟子的教导。他也并非是一开始,便直接从高深的法术上学习,而是先由一些基础。 不过,由于众人都是三星洞出身,虽然没有什么当过老师的经验,但本事皆都强大的缘故,故而即便是从基础开始,玄奘仍旧一日千里,进境神速。 第三百零一章 修行 却说玄奘在花果山水帘洞中,逍遥度日。又随三星洞的诸多弟子学习法力神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觉已过去了三四载。 在这三四年间,玄奘的神通法力一日千里,其天赋也令三星洞众人都感到神奇。 实际上,花果山的治下,对神通法力的教学向来不会藏私。北俱芦洲、东胜神洲的妖魔,大多都得到过系统的教学。诸如那七百二十洞的妖王,以及八十一岛的仙灵,更是往往能够得到三星洞众人的亲自指点。 可是,即使如此,诸如玄奘这般进境的,却还是少之又少。 哪怕有名师指点,但是也不由得令人咋舌。毕竟众人也不是菩提祖师,纵有指点,也不可能像菩提祖师那般可以化腐朽为神奇。 而玄奘在水帘洞中学习的日子,也没有七八年之久,只花了三四年的时间,竟然将众人的神通法力,悉数学会了。 譬如那神通变化,金刚不坏,白牛的大力神通等等。这甚至让三星洞的众人看到了当年孙悟空的影子,只不过,玄奘比起孙悟空,却仍旧是差得远了。 但虽说如此,三四年的工夫,就达到如此的程度,其天赋也远远超出他们了。 那孙悟空,原本对玄奘也没有抱有什么太大的信心,但是见到了如此状况,也不由得略有刮目相看之感。 因为孙悟空知道,玄奘的天赋,实则并非是众人想象的那么好。 所谓天赋,一则是悟性,二则是出身。 类似孙悟空这与的天生圣人,便是不缺悟性,也不缺出身的。 他乃是十洲三岛之祖脉孕育,又吸收天地灵气不知几何年。出生以后,也有一颗赤子之心。天赋高,自然很正常。 可是这玄奘呢? 若说出身,虽然其是金蝉子的转世。但金蝉子本身,也只不过是平凡出身罢了。 若说悟性,那金蝉子当年也没有悟破何谓之佛,何谓之佛法、佛心。如今的玄奘,虽然悟破情劫,但始终对佛心佛法上还有着漏洞。 所以,按理来说,玄奘是不可能进境如此神速的。 但是实际上,仅仅三四年,玄奘就学会了众人的神通法力,变化之术,其中甚至还有些与造化道略有契合的本源变化之法。 这,自然会让孙悟空感到意外。 但若说究竟为何?他只是从玄奘身上感受到了一个执着和信念。 其所为的其实很简单,便是一个“度”字。 是的,玄奘自诞生以来,到现在,心中便始终向往着佛法中所说的极乐佛国,普度众生,超脱于苦海之说辞。 而这就是他的信念,也是他一生为之追求的事物。故而他可以进境神速,仅仅三四年间,便在三星洞众人的教导下,达到了近乎天仙的层次。 孙悟空不由得感觉,也难怪,西游之事上会由他作为领头人! 虽然,一则是因为西游乃佛门之事,当派遣佛门弟子。但这玄奘作为人选的本身上,也能看得出,他的确有符合这西游之路的佛心! 孙悟空不由得感觉到,自己师父的选择果然没错。只不过如今来看,玄奘的法力和神通仍然太过低微。 或许他已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妖王,不过跟那些真正的大妖相比,却还差得远了。虽然学会了三星洞众人的很多法力神通,但却仍旧少了些什么。 与苏寻、玉帝、佛祖等人的想法不同,在他们的眼中,西游之事的意义更大于实际。 故而,西游之路上的人选,神通法力不必太过强大,只要有着各自的象征和代表就行。 然而对孙悟空来说,他却觉得,西游路上的人选,自然是实力越强越好。 因为实力越强,往往代表的也是对各自道心理解程度的深浅。 虽然这一点对佛道天庭来说似乎并不重要,不过却仍然会让西游之事变得更为简单,事半功倍。 原本孙悟空的想法是,如果这玄奘能够悟破自己的佛心,那么剩余的,交给那六耳猕猴便就罢了。但现在却不同。 如果这玄奘,真的那天赋,那毅力,以及那坚守。那么,又何必不助力一番? 正如当年苏寻想看到孙悟空自己会做出怎样选择一般,如今的孙悟空,也想要看一看,这玄奘该会如何走自己的道路。 是否会走出一条,迥异于众人想象,但却也合情合理的路呢? 不得不说,对于这一点,孙悟空还是很期待的。 因此他的对策也发生了转变,开始刻意将玄奘的修行,往“大罗道”的方向去引导。 且说这一日,玄奘在水帘洞中修行。 平日里,三星洞的众人也不会一直在花果山水帘洞中,他们也有着各自的事情。 比如那三国师乃是那竭国的国师,白牛罗刹女,也是罗刹国的国主。 故而,往往是每隔一段时间,才会过来几个人,对玄奘进行指点。 但今日却似乎有所不同,原本各在千里之外的人,如今却又一次被悟空重聚而来,甚至还有一些,是玄奘平日里难得一见的。 比如那五庄观的白毛鼠,西方佛门的青狮、白象、金翅大鹏雕等。 众人都有所疑惑,看向悟空,不知他为何叫自己等人前来。 虽说,众师兄弟姐妹聚首叙旧,本也是一件常事,但今日众人却都看向玄奘。因为他们知道,今日他们过来所谓的,实则是这和尚。 那金翅大鹏雕先看向玄奘问道:“我听说过你,你跟我那师兄师姐们学了神通法力?” 玄奘从未见过金翅大鹏雕,但既然此人是一众的同门,那么按理来说,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师伯师叔”。 虽然玄奘没有正式进行过拜师,但他这些年来熟读百家,却也知礼,便恭敬对金翅大鹏雕行礼回应。 大鹏雕见状,觉得很是满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这和尚还挺明礼节。不错,在和尚中,你算是很让我满意的。那么你既然是佛门弟子,可知道我是谁?” 玄奘一愣,他自然不知道。 金翅大鹏雕不由笑道:“你是佛门弟子,却不认得如来佛祖的亲娘舅耶?” 此话一出,玄奘才知道,此人竟然是便是大乘佛法中的佛门第一护法,大鹏金翅雕。 身为佛门弟子,他自然觉得意外。 第三百零二章 印证 不过,如来佛祖的亲娘舅?这辈分也未免太大了一些吧! 虽然如今的玄奘也知道自己是跟随着水帘洞中的许多精怪修行。可是,他仍然不会忘记自己是佛门弟子。 作为一个佛门弟子,哪怕是自幼修行的东来佛法,但又岂能不拜如来佛祖?毕竟,如来佛祖才是三世佛中的“现在佛”。 那这大鹏雕,自己该如何称呼?这…… 金翅大鹏雕笑道:“所以,你这小和尚既拜释迦牟尼,那也该称呼我一声‘师祖’才对。” 玄奘闻言,顿时略有些不知所措。何况,“师祖”这个称呼,也甚是奇怪。 便在此时,旁边的众同门都一一反应了过来,那白毛鼠道:“好你个黄毛鸡,居然敢占我们的便宜?” “讨打,莫非自比祖师不成?”黑熊精也怒道。 众同门一一声讨,吓得大鹏雕连连赔笑道:“说笑,说笑罢了,我与那如来佛祖也没那么亲,平时都不怎么见的。” 众同门仍旧不依不饶,追逐打闹,玄奘见到如此状况,不由得觉得温馨得很,失笑起来。 便在此时,孙悟空干咳了一声,道: “且住。” 众同门闻言,便都停了下来,看向猴子。却见那猴子说道:“今日俺叫师兄师姊们前来,乃是为了与玄奘印证一番近些年所学之术,进而取长补短,加以见学。” 悟空此言一出,众同门方才知道此次前来的目的为何。 却原来,是悟空觉得玄奘经过这些年的修行,已然有所小成,故而才让众人都聚集在此,对其指点,意图集百家之长,寻得善修之法。 众人都不禁惊讶,莫说是那些教过玄奘的,即便是未曾教过的,如白毛鼠、大鹏雕,也都觉得很是讶异。 毕竟,他们也大多知道,这玄奘才只修行了三四年才对吧? 仅仅三四年,就达到了如此的程度吗? 另外就是,他们也觉得,这悟空对玄奘也未免太好了一些,指点也就罢了,竟然还请了众人一同前来指教。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待遇。 而另一旁,实则孙悟空却并不仅仅是因为玄奘。 西游之事的将近,最多不过百年,便要开始如果那玄奘不能在此时悟破心劫,寻得自己的道,那么很可能西游之事,还得再拖几百年。 所以无论玄奘到底如何,此时,都该让他去尝试一下了。 在这个时候决定了,若是玄奘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早做准备,或是改换其他人选,或是另想办法。 再加上,玄奘这些年来修行的,的确也是不俗。于是方才有今日的这等情况。 对于悟空的说辞,众同门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也很好奇,这玄奘到底达到了如何的程度? 于是,纷纷同意。那金翅大鹏雕也道:“既如此,便看看你这和尚都学了些什么手段,不如便让我先来罢?” 金翅大鹏雕先如此说,众人自然不会拒绝。 也正好,看一看这玄奘的修为到底达到了如何的程度。 玄奘见状,也只好应下,询问要如何印证。 那金翅大鹏雕笑了笑,道:“若论我的法力,当以腾云驾雾之法最为擅长。吾乃云程万里鹏,一振翅可飞九万里,不知你可跟得上我否?” 言罢,金翅大鹏雕也未藏私,显露本相,全力一振翅,轰然一声破空飞出,转瞬间,已至九万里外,再一振翅,呼啸归来,引发滔天海啸,满天皆乌云密布,狂风骤然。 玄奘见到此等法力,不由感到惊叹。如此声势,当着厉害得很。 须臾,大鹏雕已然归来,显露本来模样,笑道:“怎样,如此的腾云之法,你觉得如何?” 玄奘道:“贫僧着实钦佩得很。” 大鹏雕得意至极。众人见了,不由都撇嘴,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大鹏雕的速度之快,确实乃是三界中数一数二的了。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就在这时,孙悟空却道:“玄奘,该你了。” 众人一愣。 振翅九万里,如此的腾云驾雾之法,还需要继续比试下去吗? 玄奘见状,也有些顾忌。不过看到孙悟空的目光,还是点了点头,道:“既如此,贫僧便献丑了。” 言罢,他也运作法力,跌足而起,在空中陡地翻了个跟头,一瞬,云光涌出,下一刻已到十万八千里外。 众人当即目瞪口呆,没想到这玄奘真的学会了腾云驾雾之法,而起竟然速度也如此之快! 只是,这腾云驾雾之法,怎地那么眼熟,看起来却很像孙悟空的“筋斗云”呀。 若非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便是玄奘的筋斗云速度要慢上许多。孙悟空瞬息数十万里,玄奘却只飞了十万八千里。 但即使如此,仍旧是非常厉害的速度了。就算是比之金翅大鹏雕,也很难评述孰强孰弱。 若非说有什么违和之处,那就是,这玄奘驾云之时的模样,却非常的不自然,仿佛就是在模仿悟空的腾云驾雾之术一般。 若是悟空来用,自然很是正常。毕竟他是猴子,不过若是玄奘这个“人”来施用,自然就会有些奇怪。 但是仅从腾云驾雾之法这一点上来说,众人也不知该如何指教。因为玄奘的腾云驾雾之法,着实已算是不错的了。 须臾,玄奘归来,与众人见礼。众人怔然片刻,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但旋即,悟空便说道:“接下来由哪位师兄师姐?” 于是白牛便出来道:“玄奘,既如此便有我与你比试一番如何?” 玄奘忙应允,白牛便道:“我与你比大力之术。”言罢,即使出法天象地的神通,变得无比巨大,头顶苍天,脚踏大地,紧接着环抱起一座高山,猛烈一拔,当即山石翻滚,大地塌陷,这座大山竟然直被倒拔出来。 众人纷纷惊呼,这白牛的大力神通,他们自然都知道,可是却也很少见他真的动用出来。虽然是在这水帘洞天之中,但是这声势也着实吓人。 实则,诸如孙悟空、白毛鼠、大鹏金翅雕等人更知道,这白牛还并未动用全力。类似搬山此等神通对他而言,是在太轻松不过了。 第三百零三章 道行 不过,白牛是何许人也?虽然他平日里并不显风露水,但是其法力高深,实乃三星洞中仅次于孙悟空的存在。 因此,即使是这大力神通,就已然是非同小可的了。 这洞天中的仙山,重比泰山,但却轻易就被连根拔起。众人都好奇,这玄奘要如何做,才能够达到类似的效果呢? 待到白牛复将仙山放下。看到众人都看向自己,玄奘也知道自己当再施神通。 法天象地的法术,他也学过,当即也有样学样,迎风变作无限大。顶天立地,拿起那九环锡杖,仿佛一根天柱。 不过,玄奘倒是没有前往搬山,而是来到一处河前,猛地将锡杖插入河中。 顿时,长河倒流,无尽流水向天逆旋而起,形成了一条无比巨大的水龙,在天空咆哮,播撒骤雨。 这法力神通当即让众人惊叹,从观感上来看,并不在那搬山神通之下。但是,不得不说,众人看起来还是有几分怪异的感觉。 因为法天象地,虽然是很强大的神通,但实则会的人却也不少。 可偏偏,很少有佛门弟子会用。 即使有,也是那些罗汉金刚。而玄奘如此模样,变作那般巨大,看起来的确略感违和。 接下来,是黑熊精,与玄奘比较的是金刚不坏之法。黑熊精刀劈斧砍,难伤分毫。玄奘水火风雷,不侵半分。 黑熊精之后,众人也接连与玄奘相互比较。 蜈蚣精与之比神眼,蟒蛇精与之比吐纳。三国师比行云布雨,金鱼精比兴风作浪。 那玄奘也果真修成了神通法力,与诸多妖精比较,也无太多差异。 众人对玄奘的天赋皆称道得很,眼看只有悟空和那金鼻白毛鼠还未显露。于是便都先看向白毛鼠,皆道:“你怎地不与之比较?” 白毛鼠闻言,道:“我那些微末伎俩,如何献丑?” 闻言,金翅大鹏雕不由道:“老鼠,以往不是神气得很,你那替身遗鞋之术呢?如何不使将出来试试?” 白毛鼠道:“我这法术,只能收拾你这样的黄毛鸡,上不得大雅之堂。” 两人吵骂,众同门都取笑,龙女劝道:“你二人先勿要斗嘴了。白毛鼠,既有神通,如何不用来试试?” 金鼻白毛鼠听是龙女开口,便说道:“龙女妹妹,非是我藏私,只是这些年来,我于五庄观修行,着实明白那替身遗鞋之术,果真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况且这法师既已通变化之术,料想替身遗鞋之术自也不在话下,何必再献丑。” 此言一出,众人都很好奇。 如今众人也都知道了那五庄观,五庄观中的镇元子,更是号称“与世同君”,其乃三界中少有的大神通者,曾经孙悟空也在他手下吃过亏。 虽然,如今悟空的修为也是日益精进,未必比那镇元子再弱许多。但也可以看得出,其之强大。白毛鼠在五庄观修行了几百年,如今已视以往的那替身遗鞋之术为下乘。 那么她这些年究竟学到了什么? 众人询问,白毛鼠也如实告说,未有隐瞒:“我在五庄观这些年中,并未修行什么法力神通,不过,却每日帮助照理那人参果树。昔年我惹下大祸。” “种树?” 众人奇怪,罗刹女道:“你这些年来,还真的一直在种树?” 白毛鼠道:“不错,这些年来,那些人参果都已重新生长了出来。” “种树有什么用,如何能比得了神通变化之法?”众人都有所不解。 他们以为,白毛鼠应该是在五庄观修习了什么道法,否则如何能不再稀罕以往自己那天赋道行? 而且事实上也应该确实如此。白毛鼠来到此处,身上给人的感觉也与以往有所不同,道行绝对是深厚了许多。 不过,只是种树? 难道种树,也可以提升自己的修为道行不成? 众人都如此疑惑,但玄奘闻言,却似乎若有所悟。 而另一旁,孙悟空则更明白白毛鼠话中的含义。且不说他自己亦有了道果,就算是曾经,他亦曾在天庭的蟠桃园中,看到过王母娘娘种蟠桃的场景。 种树,和种蟠桃,实则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果然,只听那白毛鼠说道:“我这些年来,在五庄观中的确只是种树,但却从种树的过程中,感受到了天地气象,造化流转。故而道行日益增长。” 众人还是不解,白牛若有所思,问道:“你是说,种树乃是悟道和修心的过程?” “是的。” 白毛鼠道:“昔年祖师教导我们造化道,我等仔细感悟,各有所获。但现在想想,我等所感悟的,大多是借由造化而产生的神通,如那风雨雷电,法力变化,这些,实则乃是舍本逐末的行为。而造化本身,才是最为珍稀重要的道法。” “那五庄观中的人参果,因天地精华而生,集地质藏灵而存,其存在的本身,便是造化的氤氲,因此我种桃树感悟道法造化,这些年来对日月变化,气象转动都有心得,方才知道类似那遗鞋替身之术,终究不过是只求表象,不顾本质的法力。” 白毛鼠这一番说明,让众弟子都明白了许多,不由得联想起了曾经在三星洞中与祖师的所学。现在想想,祖师教授的当真是大法力,大神通,大造化。可是他们虽然也学了,并且都有了极大的提升,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获得什么真正巨大的收益。 但这却怪不得祖师,若怪,也只怪他们无法自悟! 就好像是现在。虽然那白毛鼠如此说了,他们也都抓到了一些头绪,可是就算是这样,让他们去想着感悟造化,感悟道法自然什么的,他们也根本做不到! 悟道一事,本就是可遇而不可求,难如登天的一件事。那白毛鼠有自己的机缘,但到现在,也只是初窥门径。至于其他人,则根本就是很难领悟了。 想到这里,他们都看向了孙悟空,因为孙悟空是他们当中道行最深的,而且联想到当年孙悟空修大罗道时的场景,很可能,这猴子也是早已感悟了造化的。 不过,众人虽看向了孙悟空,可那孙悟空,却在看玄奘。 第三百零四章 信步 此时的玄奘听闻了那白毛鼠的话,也觉得有些难以捉摸的事情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那就是所谓的“悟道”。 佛门之法,对“悟”字也很着重。玄奘自幼聪慧,听到了白毛鼠的话,顿时觉得甚对。 若以此比较的话,那得悟的造化,实则是要比一切法力神通都要更重要的力量。玄奘不又说道:“如果是印证那种树之法,恐怕贫僧当真是无可能相比的。” 众弟子在看到悟空的目光时,就已经重新注意向了玄奘,此时闻言,也都深感赞同。 金翅大鹏雕问向白毛鼠道:“老鼠,你说你种树是在悟道,如今的道行已今非昔比,但当如何体现出来?” 白毛鼠一愣,随即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只是,我觉得神通法力都是追溯表面的力量。而造化,则是事物的内核。至于要如何证明嘛……我也不知道。” 金翅大鹏雕微微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便让我来看看你这种树之法有何等玄妙?”突地,他陡地显露原形,一爪向白毛鼠抓了过去。 他如此动作,让众人都是一惊。不过随即也都意识到了,金翅大鹏雕是想要见识一番白毛鼠这些年来修行的造化法力。 白毛鼠也是一愣,不过金翅大鹏雕虽是突然发起的袭击,却也保有余地,因此她尚有反应的时间。 若按曾经,白毛鼠此时当是以替身遗鞋之法脱身。不过眼见着这一爪袭来,白毛鼠却并没用出替身遗鞋的法力,而是轻轻踏步闪身。 那狂风呼啸之间,利爪已至,却偏偏被白毛鼠轻易闪身躲过。 众人不由讶异。金翅大鹏雕的速度如此之快,怎地却被轻轻踏步,便躲开了?莫非是意外不成? 金翅大鹏雕也是一怔,但他并没有由于,继续一爪抓了出去。 可依然,白毛鼠只是轻轻闪身,便甚是随意地躲开了大鹏雕的攻击。 连续几爪,白毛鼠都犹如闲庭信步一样,闪避躲开。让众人看了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白毛鼠并没有动用任何的神通和法力,她如今能做到的,但凡是一个凡人,也可以做得到。 只是那时机却得把握的恰到好处。如若少有失误,恐怕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面对那金翅大鹏雕如若狂风骤雨的攻击,这就更显得神奇了。仿佛,一个凡人在雨中漫步,但偏偏每一滴雨珠都无法沾染到那人的身上一般。 自在,轻松,如意,神奇。 “难道这才是造化道真正的力量?”众人不由对白毛鼠刮目相看。 便在此时,悟空却开口了:“嘿嘿,这虽是造化道,但却又并非是造化道。” 众人听到,又疑惑了起来。罗刹女道:“猴子,你说什么?什么叫又是又不是?” 悟空道:“这虽是造化道,但造化道却并非只是如此。小老鼠感悟的造化,乃是属于她自己的造化,而不是属于造化的造化。” 此番话说的云里雾里的,不过,悟空的目光却又看向了玄奘,这让玄奘顿时知道,这话多半也是对自己说的。 可是孙大圣为何会对自己说这些? 联想到白毛鼠,玄奘总觉得,孙悟空是在对他进行着某些提点。但这提点却又有些摸不清说不透的,让玄奘很是疑惑,只得全神贯注地重看向场内。 而如今,面对白毛鼠犹如闲庭信步一样地躲闪,金翅大鹏雕虽深感这造化道的玄妙,却也甚是不服。 他陡地振翅,飞举在空中,身形逐渐变大,紧接着一翅扇出,当即狂风骤起,呼啸向白毛鼠卷了过去。却是已然动用了法力。 众人见状,各自捏了个“定风诀”,以免被狂风卷飞。这一翅金翅大鹏雕引来风雷激荡,从高空笼罩而下,众人也都知道是何意。 那白毛鼠的造化道纵再玄妙,也不可能再如同方才那般,轻易躲开这骤风。盖因为,此风铺天盖地。金翅大鹏雕正是想让那白毛鼠使出法力,方才罢休。 然而,众人都没想到的是,面对那怒风,白毛鼠却仍旧没有动用法力! 只一瞬,那风呼啸而至,赫然将白毛鼠卷了起来,众人都是一惊,白毛鼠没有法力护身,金翅大鹏雕纵驭的狂风虽然不甚强大,但也已然有可能会伤到她! 要知道,若不动用法力,就算是仙人,往往也可能会因疏忽而受到痛楚。譬如那西游记中,连如来佛祖也不小心下被蝎子精所蜇伤,疼痛不已。 而金翅大鹏雕此风卷出,吹袭神魂,自然非同小可。 然而,众人都惊呼时,转眼间,却又看到那白毛鼠在怒风之中,任凭摇荡,也没有现出原形,仍然是少女的模样,左右摇摆,随风飘动,却并没有任何受伤的征兆。 这,未免令人再一次感到匪夷所思。 金翅大鹏雕见状,也更是不服了起来,原本还担心伤到白毛鼠,如今则不同,接连振翅,那风雷堆积愈发强大。 不到几吸,只听到天空中雷声震荡,风声呼啸,轰隆隆地如若天崩一般炸裂。可白毛鼠在风雷之中,却仍然飘摇自如。 就仿佛鱼儿在水中游动一般,轻松自在,甚为适应。 此等状况,实乃众人平生从未见过的。 金翅大鹏雕眼看着再震荡法力,也伤不了白毛鼠,便知道自己恐怕拿这老鼠也无可奈何了。 他收了神通,落下地面,无奈地说了几句气话道:“好个老鼠,看来你这几年的树没白种!只是虽说如此,却也不过比以前更加圆滑了,软硬不吃,水火不浸,烦人得很。” 见金翅大鹏雕颓丧的样子,白毛鼠不禁“噗嗤”笑出了声。她与其斗气多年,如今却站在上风了。 旁边的众同门见状,也都上前取笑金翅大鹏雕,不过,更多的则是好奇:“小白鼠,你这造化道,可真神奇!却不知是如何得来的?” 白毛鼠道:“我种树时,感悟天地气象,便不自觉想要融入其中。后来,又想到当初猴子化鱼之时的样子,复回想起祖师的教导,不知不觉,便领悟了如此的玄奇,却也甚是有趣。” 第三百零五章 领悟 听了白毛鼠的话,孙悟空也对其的机缘甚是钦佩,却不想在五庄观几百年,这白毛鼠竟成了众同门当中,后来居上接触到真正造化道的人。 比之白牛、九灵元圣,恐怕还要早一些。 虽然这不代表白毛鼠便是如何的强大了。毕竟,就算懂得了造化道,可是以她如今初入门的程度,对付金翅大鹏雕的法力尚可,但面对九灵元圣那等大神通,也是极其危险的。 孙悟空点头道:“小白鼠你这造化道,却是与师父当年教导的甚是类似了。只是,还需要再多加追溯才是。” 众人听了孙悟空的话,都看向悟空。他们知道,如果论起造化道的话,悟空应该才是第一个接触到的。 早在当年于三星洞时,悟空那化鱼之法,便已经让他们甚感有趣了。只是当初,他们不知道悟空拨弄造化的游鱼之法究竟有多强。 但现在,他们都知道了。 这造化道,的确是超越一切法力神通的极致道法。就连白毛鼠这初入造化的人,竟然金翅大鹏雕也奈何不了她。 那么,现在的悟空又有多强呢? 当日与六耳猕猴的那一战,众人原以为已经看到了孙悟空的实力。但现在看来,恐怕,那还远远不止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就好像,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一般。曾经众人都以为他们是内行,可现在看来,或许只是外行! 他们能看得懂棍棒相交,神通比拼的场面,却看不懂那造化对应,气象流转的含义。 不过,众人还未及多想,孙悟空却又看向了玄奘,道:“玄奘和尚,你这些年进境神速,现在已然学会了诸多神通,然而,如若你不明何为‘造化道’,那么……恐怕也决不能抵挡得了那有为法界的力量,更难以找寻得到六耳猕猴!” 此言一出,众人终于想起了今天到来的目的。 同时,也终于意识到了,为什么悟空要找寻玄奘印证法力。 便是因为,悟空想要指点玄奘造化道! 可是想到此处,众人又不由得对悟空此举感到诧异。 那造化道,何等的深奥?连他们有祖师指点,也都未明所以。 难道玄奘便能够轻易领悟不成?可如若不能,悟空今日又何必这般大费周折? 玄奘道:“不知造化道……究竟是何种法力?” 悟空说道:“你这和尚,看了那么久,现如今一点心得都未有吗?” 玄奘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但以我的理解,这造化道,大概便是感悟天地法则的力量?” 孙悟空道:“不错,正是如此。所谓造化者,即使创造化育,即使天地流转的自然。而造化道,则是利用那自然造化的力量,使得自己能与天地相合。” 顿了顿,悟空又说道:“玄奘和尚,你虽然学了不少的法力和神通,然而,那种就是舍本逐末的作法。俺且问你,你的这些神通法力,可与你有半点关系?” 玄奘一怔。 仔细想想,的确,自己虽然学会了不少神通法力,然而,那些终究是从别人身上学到的。 譬如那法天象地,虽然极为强大,但三界中会的人却也不少。 那移山填海的神通,也是亘古以来便存在的。 至于类似变化之术,神眼之法,甚至是那纵驭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都是从孙悟空的身上学到的。 可是,那终究不属于自己。 既然不属于自己,往往,便不够得心应手,所能发挥出的力量,也要大打折扣。 孙悟空将这些事情说了一番,众人才都终于理解到了,之前与那玄奘印证时,玄奘动用法力产生的违和感是什么了。 那便是,玄奘始终是在模仿,是在单一地去学。 他是一个学习者,而不是一个创造、改进者。 而且,玄奘与他们相比,更加劣势的是,他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天赋神通。 譬如金翅大鹏雕那振翅之法,玄奘便不会!因此纵使他学会了筋斗云,若论速度,也仍然比金翅大鹏雕慢。 类似白牛的大力神通,玄奘可以用法天象地做到类似的程度,但白牛却也并未尽全力! 至于其他的,也都亦然。 而想到了这一点,众人都不禁回想起往事,同时看向了猴子。 要知道,当年在三星洞中,猴子也做过类似玄奘这样的事情。 但猴子做的要更出色! 玄奘只是对这些神通法力进行大打折扣的模仿。而当年的猴子,则是利用造化,真正地反本还原了。 他的变化之术,甚至连九灵元圣都能够等同效仿。 却是比如今的玄奘,高明得多了! 可是,即使是那样,却仍然被祖师说是“末流”。由此可见,如若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道路,实则都只不过是扰乱心神的“末流”。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自从悟空成就道果以后,众人也很少再见到,他再一次动用那样的本领了。 玄奘明白了。 原来悟空想告诉他的,就是走出自己的道路。 不是一味地效仿,一味地随波逐流。而是自己去改进,甚至是自己去创造。 只有留下了自己的痕迹,才能够真正地属于自己。 而若在这个过程中,得以利用天地,引天地造化于一身,那便是造化道。 如若在这个过程中可以开辟出另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造化,那……便是道果! 但凡证得道果者,无论面对怎样强大的神通,怎样磅礴的法力,都可以淡然应对,便是因为如此! 玄奘不由得愣住了,他仔细地回想着自己的经历,感悟着周遭的气息,不觉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道回忆。 紧接着,竟然有一种顿悟之感。 见状,孙悟空也不由得对这玄奘的悟性感到惊讶。不过值得开心的是,这和尚终于明白了! 悟空也不打扰玄奘,对众人说了几句,便一同悄然离去,转到水帘洞外,来到大圣府中,一同饮酒聚会了起来。 而玄奘,则留在了水帘洞中,开始按照悟空所说的,去感悟这天地的造化,去回忆内心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力量。 第三百零六章 六通 自那日起,玄奘便在水帘洞中,仔细地感悟起了所谓的“造化道”。 而这一感悟,便足足又过了十年之久。 在这十年中,玄奘没有再随众人学习,或许也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三星洞的众人见到如此状况,自也不会去打扰玄奘,而且主要是他们也对这造化道甚是感兴趣,时常想要去追溯,去领悟。 可惜的是,众人虽然理解了何为造化,何为造化道,但想要去亲身学习,却是一件难之又难的事情。 感悟造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十年来,众人都尝试了。可是这三星洞中,除了悟空和白毛鼠以外,便只有龙女隐约对此有一些头绪。 其余的,哪怕是强大如白牛和九灵元圣的,也无法领悟这造化道。 以至于,后来很多人便放弃了,包括那九灵元圣。 也不是说他们不去领悟造化了,而是,若无法感悟,那也是缘法。 倒不如顺其自然,坚持自己的法力,说不定也别有一番机缘呢。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十年过后,玄奘逐渐地忘却了当年自己从三星洞众人身上学到的神通和法力。 他的一切法力,一切神通,渐渐地趋向于“佛”。 那蜈蚣精的百目神通,逐渐成就了类似天眼通的力量。 那读心之法,渐渐地成就类似他心通的玄妙。 原本应翻跟头才能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再度成为了佛法中的神境通。心念具足,瞬息百万之遥。 甚至那道门的卜算之法,也融入到了禅定法中,成为了佛门中的“宿命通”。 是的。 这便是所谓的“佛门六通”! 玄奘将从三星洞众同门身上学到的法力神通,融入到了佛法当中,成就了佛门六通的力量。 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境通,宿命通…… 除了那“漏尽通”以外,玄奘已然将这其余五通的力量融会贯通,并且完全转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这并不是严格意义上那些菩萨罗汉所会的六通,但是却异曲同工之妙,同时更加胜于菩萨罗汉的六通! 领悟了这些以后,水帘洞中佛光大作。 一道五彩琉璃色,冲天而起,将整个三界在一瞬都照耀的通明。 虽然,瞬息过后,一切便再度消隐无踪。然而,即使如此,三界的无数大神通者,还是注意到了这力量。 那些大神通者,有的惊讶,有的震骇,有的不可思议。 但也有许多,了如指掌,智珠在握,欣慰相待。 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感慨。 不愧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 看来,他这一世,就要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呀! 唯有…… 在那西方极乐世界中,如来佛祖,却皱起了眉头。 这玄奘能有如此感悟,是好,还是坏呢? 平心而论,如来佛祖实则不希望玄奘这样的。 至少在这西游之前,没有必要这样。 毕竟玄奘代表的意义是佛门。如果真的要修成正果,也该是西游之后考虑的事情。 只是,在与苏寻经过交涉之后,最后,还是认可了苏寻的做法。 如来佛祖看中的是西游这件事本身。 但苏寻却认为,西游固然重要,可西游这条路产生的作用,也应当不小。 不该仅仅局限于表面,局限于所谓的西游上,也该去重视其中的实质。 而玄奘作为西游路上的领路人,便尤为应该重视这一点。 如果他没有这个资质,那么西游之事,终究是一件虚事! 哪怕最后仍然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的,但是,却不会达到十成十全的程度。 …… …… 却说,玄奘修成了佛门六通,但对那“漏尽通”,却仍旧未有头绪。 虽然他如今法力神通更胜以往,已然成就了金仙佛果。 恐怕,就算在三星洞众人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实力了。 可是那六耳猕猴是何等强大? 越是领悟了这佛门六通的力量,玄奘反而越发对六耳猕猴和孙悟空的深不可测,而感到棘手。 在他看来,如果不能领悟那号称“证得漏尽智烦恼尽除”的漏尽通,恐怕,终难消灭心猿! 于是,玄奘还是过来请求悟空,希望悟空能够指点他要如何顿悟这漏尽通。 但是这一次,孙悟空却拒绝了:“这漏尽通是你们佛门自己的法力,俺如何会也?不若你去问你的佛祖罢!” 对于这般说辞,玄奘不由觉得好笑。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个道理。 漏尽通,乃是成佛之神通,唯有佛,才知道何为漏尽通。 很显然,齐天大圣孙悟空不是佛。所以,自然也无从指点自己。 那么自己何不真的去想办法拜见询问一下如来佛祖? 想到这里,玄奘不由得心中有些浮动。他忽然想起了,那金翅大鹏雕乃是如来佛祖的亲娘舅。那么……是不是也有可能,自己能因此而见到如来佛祖。 话说回来,自己的前世,不正是那如来佛祖的二弟子吗? 于是玄奘便将这个说法说了出来。对此,孙悟空倒是没有什么反对的。 不久后,金翅大鹏雕也得知了此事,对于玄奘的事情,他也是尽量能帮就帮了。 毕竟这大鹏金翅雕对玄奘的感官,还是不错的。 于是他便找机会,向那佛祖进言,言道玄奘之事。而对金翅大鹏雕有如此做法,如来佛祖自然早就已经有所料到了。 一日,灵山法会之上,那三千诸佛、五百阿罗、八大金刚、无边菩萨,一个个都执着幢幡宝盖,异宝仙花,摆列在灵山仙境。 如来佛祖便驾住祥云,对众道:“我以甚深般若,遍观三界。根本性原,毕竟寂灭。同虚空相,一无所有。殄伏乖猴,是事莫识,名生死始,法相如是。” 说罢,放舍利之光,满空有白虹四十二道,南北通连。大众见了,皈身礼拜。少顷间,聚庆云彩雾,登上品莲台,端然坐下。那三千诸佛、五百罗汉、八金刚、四菩萨,合掌近前礼毕,问曰:“我佛所言,可是那六耳猕猴者也?” 如来佛祖道:“是也,那六耳猕猴乃南瞻部州红尘妄心,罪恶滔天,不可名状,概天神将,俱莫能降伏。然今有德道圣僧,当遣有为法界,降服心猿,成就正果,尔等当遣入共助之。” 大众听言,俱都双手合十,口称阿弥陀佛。 第三百零七章 问佛 且说玄奘驾驭法力,离了三星洞,但见西方佛光升腾,瑞霭漫天,虹光拥世,驾驭起了一座金门,似在迎接玄奘。 玄奘径自使出了“神境通”,瞬息之间,便到达了西方灵山极乐世界。 来到时,只见那佛祖居于灵山大雷音宝刹之间,旁边是诸佛、阿罗、揭谛、菩萨、金刚、比丘僧、尼等众。 玄奘觐见到前,拜伏在地,看到了那四大金刚,八大菩萨,东来佛祖,与那释迦如来佛祖行礼,道:“弟子玄奘,拜见我佛。” 他虽修持了神通,已然今非昔比,但是对佛恭敬之心,却从未曾变。 更何况,今日佛光满天,显然是在迎接自己,对此玄奘甚是感激。看来佛门并未因自己数次有破戒之行为便将自己视作叛孽,如此,那龙女所言,也都是对的了。 如来佛祖微微颔首,道:“你本是我座下二弟子,因轻慢佛法,不悟佛心,故而下修十世轮回。如今修得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神境通、宿命通,已有神通傍身,可证得菩萨之位。” 玄奘闻言,大是开心,但却恭敬行礼,道:“拜谢我佛。然,今弟子行至西方大海时,无意唤醒了那红尘妄心,六耳猕猴。此猴兴风作浪,罪恶滔天,如若不管,必然令其伤天害理,此乃弟子之罪责也。只请我佛指点,该如何擒拿那妖猴,如不擒拿妖猴,终不敢擅作菩萨。” 如来佛祖看向众菩萨,道:“汝等俱都一心,唯玄奘乃二心也。” 众菩萨都双手合十,称了声:“阿弥陀佛。” 佛祖看向玄奘,道:“若要降猴,先要伏心。汝既不与成就菩萨,则当先伏二心,再镇心猿,才有成就正果之事。” 玄奘道:“既如此,该如何降服二心?求我佛指点明路。” 如来佛祖道:“也罢。既如此,看在你是我佛门弟子之下,我便念就三界,与你指出一条明路。” 言罢,以般若法力,监听三界。 片刻后,如来佛祖轻轻睁眼道:“玄奘,你可向东北方驾云而去,朝天空中行,待见到紫气处,便有人可指点你伏心之法。今日若去,则不镇压心猿,莫要再复灵山也。” 玄奘闻言,万分感谢,对上座的如来佛祖及众菩萨再行大礼,旋即转过身去,径自离开了灵山。 他以腾云驾雾之法飞举,半日之后,来到了西方大地之上,又行了三四万里,也不知道了何处去。直到果然看到天空中,一道紫气在红日之下蒸腾,方才知道,那定然是佛祖所指点之路。 玄奘心神振奋,当即便用“神境通”,顿时进入到了紫气所在之处。 瞬间,眼前无边气象倏地变换,到处玄微蒸腾弥漫。下一瞬,他便惊觉自己落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当中。 再睁眼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仙山中,这仙山到处气息清香,仿佛一座洞天福地。 几处院子坐落,一片池塘依存,高台上,一个白发老者端坐,感受到了玄奘来到,也不睁眼,轻轻问道:“何人到来,有何事端?” 玄奘当即意识到,此人定然是佛祖所说那人,连忙朝那人行大礼跪拜道:“阿弥陀佛,贫僧玄奘,奉佛祖指引,前来拜会仙人,求仙人指点伏心之法。” “哦?奉佛祖之指引?” 那老者微微抬眼,看了看玄奘。 一瞬,玄奘便感受到了一道温暖的视线,这让他心中顿时浮现出了亲切地感觉。 顿时,一个名字从心中浮现出来,玄奘不由问道:“敢问仙人,可是菩提祖师?” 那老者轻轻颔首。 玄奘心道果然,大是开心,多次行礼道:“见过祖师!我在花果山水帘洞时,便得祖师的诸多弟子指点,方才有如今之法力神通,今来请教祖师,便是求伏心之法,降服心猿,成就奥妙。” 老者道:“原来如此,只是,那二心乃你自己所生。如要伏心,也当是你自己降服,便是问我,我也无他法可告知也。” 玄奘复行礼道:“祖师,我仍不知,何时诞生的二心?但望祖师可以指明,方才能够想个办法降服。降服二心,方得漏尽,才有可能镇压那心猿。” 老者道:“所谓二心者,实乃是前世的你,与今生的你。” 玄奘愣了愣,道:“此话何意?” 老者便说道:“玄奘,若有人要你抛弃你那两个妻子,你可愿意?” 玄奘道:“自然是不愿的。” 老者又说道:“如有妖魔在你面前作祟,你要杀他,却有人想要阻止,你可愿意?” 玄奘道:“亦不愿也。” 老者道:“此便是二心者。你虽知道何为对,何为错,但是在你的内心深处,却仍然有一个意识不认可你的行为。此乃是你的魂灵,也即是当年的金蝉子。昔年金蝉子心生疑惑,不知何谓之对,何谓之错,方才堕入十世轮回。今日你虽领悟,但金蝉子却仍旧疑虑。如你不能说服他,他便不会让你漏尽。” 玄奘道:“既如此,请祖师指点我,能看得二心,与那金蝉子谈论一番。” 老者道:“那金蝉子便在你的心中,只要你闭起眼睛,时刻都能看到他。” 玄奘闻言,便依老者所言,闭起了双眼,仔细地感受着金蝉子。 逐渐地,果然如老者所言一般,他发现自己眼前一道佛光愈发壮大,紧接着那佛光从心底之中显露绽放了出来。 瞬息间,玄奘便意识到了,这佛光便是从小便伴随在自己内心中,与自己成长到如今的那尊“佛陀”。以往他虽有怀疑,却不敢确信。但如今他终于知道了。 这佛光,正是那“金蝉子”!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佛光很快便化作了一个身穿白衣的僧人。 那僧人的相貌,与玄奘极为相似,果然便正是金蝉子。 “阿弥陀佛。” 金蝉子双手合十,似乎也意识到了玄奘的存在,问道:“你如何到得此处?” 面对金蝉子的发问,玄奘顿了顿,说道:“我为伏心而来,当问佛陀何如。” 第三百零八章 无为法界 却说玄奘见了那金蝉子,开口便言及何为佛。那金蝉子很显然没有料到玄奘会如此直接。 然而,他只是顿了顿,便说道:“既然如此发问,那么想必,你当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此处了吧?” 玄奘微微一顿,随即点了点头。 那金蝉子忽然指向黑暗中的深处,在那里,有九道光亮。光亮呈琉璃色,似是佛光,但是仔细一看,却让人毛骨悚然。 盖因,这九道光亮所笼罩的,赫然竟是九具骸骨! 玄奘似有所感,问道:“这是?” 金蝉子道:“此乃你我之前生九世。” 玄奘顿时了然。 原来,这九具骸骨,便是他十世轮回之中,经历过的九世! 但是,令人疑惑的是,为何这九具骸骨会在这里? 金蝉子问道:“你可知道,此乃何地?” 玄奘摇头。 他只是在菩提祖师的指点之下,闭目用心感受,便来到了这个世界之中。 金蝉子道:“此处乃‘无为法界’。” 玄奘一怔。 自清浊分定,即有天地人三界。而在佛门,又由阿弥陀佛定义两大法界,分别便是“有为法界”和“无为法界”。 则两大法界所代表的,便是“世间法”和“出世间法”。 换言之,一个乃是妄心之界,一个乃是真如之界。前者便是如今魔主波旬所在的地方,又作魔界。而此处,便是“佛界”。 金蝉子道:“此处虽是无为法界,但却不如佛地。只因我虽有证佛陀之心,却始终未能明悟,因此才会永生永世被困在此处。” 玄奘问道:“你的意思是,如若我不能悟成佛陀,则也会如你一般,被永生永世困于此?” 金蝉子看向玄奘,片刻后,眼中出现了几分讶异。但还是说道:“不错,在你之前的九世高僧,便都是因此而死的。他们毕竟是凡人,总归是要坐化的。不过……你却不同。” 金蝉子明显看出了,玄奘是有法力傍身的。 而且,法力还不低,甚至似乎比自己还要强大许多。 只是这玄奘身上的法力,怎地比起佛法,更像是“道法”呢? 玄奘道:“不同?” 金蝉子道:“正是。你即便无法悟破佛心,但有法力所在,便不会轻易身死。既如此,便可长久在这无为法界之地与我相伴,共同参悟何为佛法。” 玄奘摇了摇头,道:“我之所以来到此处,便是为此而来。我问你,你所认为的佛陀为何?” 金蝉子道:“佛者,觉也。即明白三世一切诸法者,非有大智慧、大毅力、大慈悲心者,难能成佛。我在此地便是为领悟佛心,参定造化。自转世历经十世以后,我每一世都有巨大收获,只可惜今日你所修的却并非真如的佛法。以你的天赋,真实浪费了。但也无所谓,只要你留在此处,虔心向佛,想必悟成佛陀,不在话下。当我能成佛时,便定要普度众生,泽被三界,令佛法长久传承下去。” 玄奘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不过,面对金蝉子如此说,他却叹了口气,道:“汝何等愚蠢也。” 金蝉子一怔,道:“此话何意?” 玄奘道:“你看我像佛否?” 金蝉子道:“不像。” 玄奘道:“我为何不像?” 金蝉子道:“你虽然悟性极佳,但修的却并非是佛法,而是道法,虽有些佛法的影子,但却也像是从那弥勒净土中得来的。非但如此,你甚至并非处子之身,更有业力环绕,也即是说你破了戒律。如何像是佛陀?” 玄奘道:“倘若我能普度众生,则被三界,令佛法传遍天下,令众生得悟真如,我是佛否?” 金蝉子道:“若能如此,你自然会是佛。但你却做不到。” 玄奘道:“我为何做不到?” 金蝉子道:“一个破了戒律,修持道法者。如何能是佛?” 玄奘道:“如何不能?你岂不知我佛便有妻子,其妻子更成就真觉。且我佛创三乘法时,乃是在那竭国苏子像前,其佛法因道法而生。既然他可以成佛,能够普度众生,为何我却不能?” 金蝉子不由恼道:“我佛乃释迦牟尼,你何德何能,可与之相比?若我佛门中人皆如你这般,世人若也因此而学你,则比如疯魔,三界更要大乱。” 玄奘道:“我佛可做得,为何我却不能做得。岂不知在我佛眼中,众生皆是平等。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草木国土,悉皆成佛。” 金蝉子心中一震,目光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看向玄奘,半晌后,微微点了点头:“看来,果然这一世参悟甚深。原来你竟是如此想的,难怪有自信可证得佛心,进入这无为法界。” 玄奘道:“我来此的目的,并非是为了进入无为法界。” 金蝉子道:“那你来此为何?” 玄奘道:“我为镇压心猿而来。” 金蝉子道:“既如此,还得成佛才是。那我便问你几个问题,看你能否识破。” 玄奘道:“你问便是。” 金蝉子道:“我欲成佛,但始终有几个问题难以明辨。你且听好,这第一个问题便是……慈悲众生,普度苦海,所需为何?” 玄奘道:“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众生心得以快乐,则众生得以乐趣。” 金蝉子点头。 玄奘如此回答,却正是契合他的想法。不过,他继续问道:“如何能够快乐?” 玄奘道:“得所需,获所求,便可快乐。” 这个回答,金蝉子仍在意料之中,眼中更浮现出赞赏,但却继续问道:“既如此,佛法有五魔,皆为众生妄心,导向欲望。人得欲方可快乐,如此可能明心见性?” 玄奘道:“能。” 金蝉子一愣。 很显然,他没有料到,玄奘竟然会如此说。 他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再次重复了一边:“五蕴心魔使人得获欲望,也可令人明心见性,得以为止之救度?” “不错。” 玄奘仍然毫不犹豫地说道。 金蝉子当即大怒,赫然起身道:“五魔何意能普度众生?莫非你已堕入魔道耶!?” 第三百零九章 超脱 面对勃然大怒的金蝉子,玄奘道:“魔如何不能使人普度众生?” 金蝉子道:“魔如何能普度众生?” 玄奘道:“如若,有一个人有大智慧,有大毅力。其所为的乃是苍生求度,亦从不放弃救度三界生灵。其可称之为佛否?” 金蝉子道:“当然可以。” 玄奘道:“若那个人是魔呢?” “不可能。” 金蝉子毫不犹豫地说道:“五蕴者,虽是乐趣,却不是善趣,乃小乐也。悟心悟道,明艰明苦。才可领悟大乐。世间大乐者,为我佛而无二者。” 玄奘道:“何为小乐,何为大乐?” 金蝉子道:“小乐乃恶趣之乐,大乐乃善趣之乐。” 玄奘道:“所谓小乐,多是因不能长久。但却是必须所存的。无小乐,则无大乐。若众生常有小乐,则自有大乐存在。” 金蝉子闻言,若有所悟,但却仍然有些不明白。 他不知道,玄奘这些年来在水帘洞中修习百家之法,以诸法辨识,对佛法早有更深刻的理解。 但是玄奘如此说,本来恼怒的金蝉子,却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思索了许久,道:“此话何意?” 玄奘道:“你可去过凡人国度?你可知道,凡人信佛,却也须得安生立命。” 金蝉子点头。 玄奘继续说道:“凡人难免吃食,难免杀生,可有罪孽否?” 金蝉子道:“我佛为罪业有‘性罪’、‘心罪’。迫于生计而杀生者,乃本常也,自无罪孽。” 玄奘道:“那若是佛门弟子迫于生计而杀生,可有罪孽否?” 金蝉子道:“有罪孽也。” 玄奘了然,他知道金蝉子肯定会这么说。 因为曾经玄奘也是这么想的。 玄奘道:“若我佛门弟子孤身一人,饥寒交迫,遇到一只濒死的麋鹿,该如何去做?” 金蝉子道:“当全力施救。” 玄奘道:“若那麋鹿死去,可否吃其肉,寝其皮?” 金蝉子道:“如你全力施救,他仍死了,则可矣。” 玄奘道:“你可曾前往过西方佛国?” 金蝉子道:“自然去过。” 玄奘道:“那你可知道,西方佛国信仰我佛者,是如何杀生的?” 金蝉子一愣。这个,他却真的不是很了解。 何况,他所在时,西方尚且贫穷得很,吃肉的更少。比较富裕的,诸如那竭国,也不是纯信佛门的。 玄奘道:“将牛肉往自己的刀子上撞,若死了,则是牛自己撞死的,而并不是屠夫杀的。所以便可吃了。” 金蝉子顿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半晌后,问道:“此话当真?” 玄奘道:“自无半点虚假。” 金蝉子叹道:“掩耳盗铃,无过于此也。” “正是。” 玄奘又问道:“但昔年佛国的凡人不杀生时,吃的乃是林中的野果,或是野菜。他们吃素斋,不也仍然是掩耳盗铃?” 金蝉子点头。 草木也是生灵,亦有修成妖仙的。吃斋和吃肉并无什么分别,佛门本也是不禁吃肉的。 玄奘便道:“但,如若整国之人都是信佛者。那佛国岂不是无物可吃?若三界众生都信佛者,那又如何吃食?难道三界众生都不得杀生,只能活生生地饿死便是?如果只能这样,那三界早就成为了人间炼狱,更不可能有人信佛。佛法该如何普度三界?” 金蝉子再次默然。 他思索良久,都不曾解惑,忽然问道:“若按你所说的,妖魔杀人吃人,亦遵心而行。此是罪孽否?” 玄奘道:“是罪孽也。” “为何?” 玄奘道:“人者,天生精灵,灵智自成。乃由道而生,亘古永存,即便不通修为,也可明礼知节。地府之中,以人为上三道。而但凡生灵,除人之外,非天生灵智者,如无机缘,则困难之至。凡从地府轮回者,皆有罪孽在身,吃之乃断其业,为善事者也。” 金蝉子道:“可这又有什么区别?普度众生,救度天下。妖魔不也是众生中的一员?” 玄奘道:“芸芸众生,观相无限,难逐一得知,唯从心而论。今日我为证心,而来到此处。来日你要问佛,却也该问自己的心,而不是问我佛如来。” 嗡! 此言一出,顿时,两人所在的法界中绽放出了无穷佛光。 但见那无限佛光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的涌来,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但却充斥了整个法界。 随着佛光的出现,两人耳中同时响起了无边的佛法梵音。天光大亮,一座金光天门出现。 “法界……开了。” 金蝉子眼中顿时浮现出了几分迷惘,看向玄奘,又十分地羡慕。 半晌后,他不由得佩服道:“玄奘,看来你真的已悟得了佛心。如今这无为法界已承认了你,你当可以度过法界,成为真佛。” 玄奘道:“度过那扇门,我便可以成为佛陀?” “不错。” 金蝉子道:“虽然你的话我仍然有些难以认同,但是无为法界已承认了你的心,那么,你便可以成佛了。或许你真的是对的。” 玄奘看向天空中的光影,叹了口气,紧接着忽然拿起手中的九环锡杖,周身陡然散发出无尽道蕴。 “呜”地一声,一条巨大的游鱼虚影从其所在之处冲天而起,片刻后,两人所在的整个世界顿时浮现出了无数道地裂痕。 那裂痕也堆积在那金色的佛法之门上,仅仅片刻,门庭轰然破碎。 金蝉子怔住了。 自己悟了如此多年求之不得的佛法之门,竟然……被这玄奘轻易舍弃了!? “你这是在做什么?”金蝉子不解问道。 玄奘道:“我问你,度过那扇门,世人可学得佛法,超脱得苦海?三界众生可以因此而被普度否?” 金蝉子道:“虽不能,但,你可成佛也。” 玄奘道:“如不能,我为何要成佛?” 金蝉子第三次默然。 他突然想起了佛门中两位倒驾慈航的大菩萨。这一刻,他看向玄奘的目光,变得认同了起来。 但是玄奘看向金蝉子,眼中却浮现出了失望:“原本,我始终有一个疑惑。那便是我究竟是谁?是如来佛祖的二弟子?是金蝉子的十世转世?但如今我终于想明白了,我并非是你。也许我是你的转世,但如今的我便是我自己,便是玄奘。而你,则是金蝉子。虽然或许没有你就不会存在我,但我却并不想成为第二个你。” 玄奘说完,缓慢地转过身去。随着他的动作,那无为法界的幻象顿时开始逐渐的消散,远去…… “你……” 金蝉子瞪大双眼,因为,他忽然发现,玄奘的身上真灵流散,而自己的真灵,则开始重聚! 那转世之人,竟有了独自的“心”,反超脱了自己的前生因缘? 金蝉子愣了。 这当真是三界中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第三百一十章 一心 玄奘打破无为法界,找到真我,顿时幻境消散,一切归于虚无。 待他再度睁眼时,整个人复出现在斜月三星洞中。抬头时,正好看到眼前仍旧是那个老者,此刻,老者的眼中浮现着激赏之色。 “你能超脱前世因缘,得悟本真,当真难得。”老者赞道。 玄奘看向四周,又感受自己,却并未觉得发生了什么变化,不由得对那老者询问道:“敢问祖师,我如今已去除二心否?” 老者道:“你可是在奇怪,既然你已于那金蝉子的因缘之中超脱,却仍未感受到自己有什么变化?” 玄奘点头。 他的确没有感受到什么变化,自己的神通、法力都与之前并无半点差别。 老者道:“如今你已化二心为一心,心念通明,已得清静心。你再仔细感受一番这天地之间的造化流动?” 玄奘闻言,便闭起眼睛,用心体悟天地。 果然,在老者的言语之下,玄奘用心感受,竟然发现天地间的万物造化变得无比的温柔、祥和。 那吹拂的风,散落的阳光,飘落的树叶,流动的河水……一切都无比的契合自己的本心,自己的感官似乎也如万物的造化一般缓慢地在转动着。 他顿时知道了。 这所谓的“二心”、“一心”,增长的并非是神通,也并非是法力,而是对万事万物的直观。 而这直观,在道家叫做清静心,在佛门唤做觉悟。正是造化道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如无此观,则必有乱心。 试问一个人心中有所迟疑,哪怕最终他的选择仍旧不会改变,但中间损耗的时间,内耗的精神,却仍旧是对一个人的极大消耗。 虽然平常的生活中,这种消耗看似也不起眼。但若长期积累,也仍旧会不断地放大,影响一个人的一生。 若是这一点放大在造化道中,更是会被无限放大,有着天差地别的变化。 因此,清静心尤为重要。 如无清静心,造化道便不能发挥出真正的“境界”的力量。如今,自己便有了“清静心”。 玄奘周身散发着淡淡地华光,随即看向老者,忽然拜倒在地,道:“多谢祖师!” 此刻的他,已懂了许多了。 他虽然并不清楚内中事情的细节,可是,他却有一种感受,那就是自己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机缘,几乎所有都是与眼前的老者“菩提祖师”相关的。 虽然看似两人只是第一次见面,并且对方也并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教导。 可是,如果没有这“祖师”,就不会有今日的自己。 虽然这看似是很奇怪的事情,但“造化道”的直观,却让他坚信,并且不会有丝毫怀疑。所以他对这菩提祖师万分的感谢。 然而,老者却摇了摇头,道:“何必感谢于我?你能有今日的清静心,都是你自己的领悟。虽然,在你的人生中的确充斥着安排与被安排。可是你自己的心,却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束缚和改变的。” 不错。 这一点,苏寻是认真的在说。 虽然玄奘能有今日,有很大一部分程度,是三界仙神在推波助澜。不过,玄奘今日能够得以明悟,得以超脱因缘,达到“清静自在”的程度,却是完全得益于他自己的想法。 一个人什么都可以被剥夺,被隐瞒和改变。但唯有心中最基础的“真”是无法动摇的,哪怕一时被人蒙蔽,但若肯自我超脱,就一定无人能够束缚。哪怕是苏寻也一样不能。 而今日,玄奘便做到了! 老者道:“如今,你可还要去降服那六耳猕猴?” 玄奘道:“要。” 老者点了点头,道:“看来你已抉择好了自己要走的道路。” 玄奘道:“不错,我虽自认为不再是那金蝉子。但是,我仍希望这天下生灵,三界众生,可以遍观佛法,遍获佛心。为此我愿意踏上普度众生的道路,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过程如何,哪怕最终仍旧会迎来一切的消湮,但只要在这路上,能够有人得益于此,我便无悔无愧。” 老者再次赞道:“好。西方佛门能够有你这般人,足以证明那佛法自有其存在的大意义。既如此,我便也助你一臂之力。” 老者轻轻一点,顿时,一道法力从玄奘的眉心注入,当即无边莲光环绕而起,四处充斥着天地的无限大造化。 触目所及之处,无边游鱼,无限莲花,充斥在玄奘的视觉中。他顿时意识到,这乃是老者在自己眼中展露的“道”,忙仔细感悟。 一瞬,玄奘为这造化的无尽美景所吸引。他凝神静心,仔细地观察着天象万化。 渐渐地,那游鱼、莲花似乎都化作了佛法的琉璃佛光,一座通体清明的巨佛隐现在天空中,万物境界似乎都化作了金光功德,而那巨佛,正是由凝聚的功德所铸。 那是一座功德巨佛!而其模样,竟然与自己一般无二! 轰隆隆…… 金佛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无限光芒从天而降,化入到玄奘的体内,成为了他的法力。 在这一刻,不仅仅是得获的清静心,他的法力也有了实质上的提升。九世轮回的光景一一浮现,那些德高望重的高僧的记忆浮现在心头,他们的力量,最终也都选择了玄奘,成为了玄奘的“一心”。 不知过了多久,等一切破灭之后,玄奘终于发现,自己已不在三星洞中,他不知何时已重新出现在花果山!而周遭,则有三星洞的许多同门关切又期待的看着他。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浮现着各种神色。或是祝福,或是羡慕,或是开心。 很显然,是那菩提祖师,将自己送到了花果山中。 等到玄奘睁开眼睛以后,众人都拥上来,对玄奘大是一番恭喜之词。 所言者,都与那“菩提祖师”相关,很显然,他们也都知道玄奘得到了菩提祖师赐予的大机缘。 很多人,还特意问道,那祖师有没有提及到自己。 对于众人的询问,玄奘不由暗想,看来这位祖师,在诸位“师父”的心中很是崇高啊! 他微笑起来,对众人的询问,一一温柔答复。言及祖师对众人都十分想念,并提及了许多三星洞以往所发生的事情。 虽然,这是犯了“妄语”之戒。 第三百一十一章 商定 却说在那西方灵山,诸佛众菩萨都看到了那“无为法界”中所发生的事情。 毕竟,无为法界乃是“佛界”,他们身为诸佛诸菩萨,自然没有不清楚的道理。 在看到玄奘最后的抉择,以及超越了前世因缘的觉悟。众菩萨都不禁惊讶,诸佛也大为讶异。 玄奘如此的行为,当真是亘古也难得一见的先例。 试问但凡仙神转世,又有几人,可以超脱曾经的因缘?毕竟,种因得果。如无因,何以得果? 转世却否定前生的,当真唯有玄奘首遭了! 但同时,他们对玄奘如此的抉择,都是为钦佩。毕竟此等佛心,很难让人不佩服。 只不过,有一点,却让众菩萨都觉得心里有些奇怪。 那玄奘打破无为法界,否认金蝉子前生因缘的,并不是佛法,而是“道法”。 不,其实说是“道法”,也不是很准确。那玄奘所学甚杂,不能说其学的就是单一的道法,更不能说其是道士。 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其打碎无为法界的“游鱼”,那造化道,确实是出自道家苏道真的“造化道”! 这,未免就很是微妙了。 现在诸佛诸菩萨,也不知道这玄奘到底是佛门中人,还是道门中人。 唯有那释迦牟尼佛祖,却并没有任何神情变化。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众人如此的想法,缓慢开口,道:“万法为一法,万真皆本真。如能寂灭诸恶,圆满诸德。道法、佛法,并没有什么区别。” 佛祖此言一出,众菩萨诸佛也都双手合十,称了一声佛号,道了一声“着相”。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忽然双手合十,执佛礼面向如来佛祖,道:“敬告我佛,此番玄奘得悟佛心,乃是因缘善果,然而,那西游之事……” 与天庭的仙神不同,对于如今灵山的诸佛而言,西游之事乃是至关重要的一件事情。 对天庭的仙神来说,西游,更多的只是苏道真无数布道之路中的一条。 可是对于西方灵山的诸佛而言,却是佛门一条走向大兴盛的道路。 所以他们不敢小觑。 而如今,玄奘超脱了金蝉子的因缘。那西游之事该如何定? 是让前生的金蝉子去做,还是让今世的玄奘去做?亦或是,两人都已不再适合,还需要再换定人选? 因此,观音菩萨便询问佛祖。 而面对观音菩萨的问询,如来佛祖则道:“西游之事,无须在意,仍会由序发展。汝等只须静感佛理,安悟佛心即可。” 此言一出,诸佛诸菩萨都松了口气。 既然西游之事能继续下去,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玄奘能够得悟佛心,有自己的造化,这也是一件好事。 不过…… 还没等众佛众菩萨说话,佛祖的又一句话,再次让众人都关心了起来。 “然而,此番玄奘即将进入那有为法界,降服六耳猕猴。此番定然要在魔罗眼下暴露西游之事。” 佛祖淡淡说道。 此言一出,诸佛诸菩萨都怔了一下,随即皆心中浮现出危机,询问该如何是好。 其中,有文殊菩萨道:“如西游之事在魔罗眼下暴露,他定然会设法阻挠,妨碍佛法东传。既然如此,不如我等一同想办法,先进入有为法界,擒拿了那六耳猕猴,以免生事如何?” 文殊菩萨此言,顿时让众菩萨都觉得不错。 毕竟,玄奘前往有为法界,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六耳猕猴,如果众菩萨都一同前去,相助擒拿,那自然会大大减小暴露西游之事的可能。 然而佛祖却微微摇了摇头,道:“此乃定数。何况,西游之事想要隐瞒那波旬,也是不可能的。若其当真有阻挠之意,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众人都一愣,觉得甚是奇怪。 波旬阻挠佛法东传,妨碍西游之事,不是一件天大的坏事吗?怎又会变成好事? 便在此时,佛祖继续道:“我佛法东传向南瞻部州,然如若轻传,难以令众生得知我之大法得来不易。故而,须得历经九九之难,三三之劫,方可真正令佛法东传,令苍生普度。而也正是由此,那金阙玉晨大帝也才会相助我等。” 众人都点头,但同时,也都皱起了眉头。 虽然佛祖如此说,他们都认可。只是,这劫难,却并非是那么容易度过的。 而且,九九之难他们都知道。九九归真,代表的乃是苏道真的道。所谓九九,在佛门中并无特殊的含义,在《道德经》和《易经》中,才有着其深意。即为功德圆满。 如果不历经劫难,只传佛法的话,完全不需要西游。 所以,就算没有波旬,也一定会有“九九之难”。而存在波旬,对于这九九之难来说,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助力。 可是,三三之劫是什么? 这,众菩萨诸佛却有些不懂。 是说佛门中的过去、现在、未来三大劫。还是仍然是道门众的“三生万物”之含义? 正待请佛祖详解。但就在这时,那如来佛祖忽然深处手指,轻点天空。 与此同时,一道光影从遥远的天边处缓慢浮现,似乎以极快的速度,接连破开虚空,最终降落在灵山上。 众菩萨定睛一看,那光影乃是一个身穿白色佛衣的和尚。 其相貌,与玄奘极为类似,但却又有着很大的差异。 是的,这和尚正是佛祖的二弟子金蝉子! 如今那玄奘已超脱了其前世的因缘束缚。金蝉子,也得回了自己的真灵法力,从而重生。 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好事。但是众菩萨诸佛却从金蝉子的眼中,看到了落寞与失色。 很显然,那“无为法界”一辩,对金蝉子的打击不小。 金蝉子来到灵山大殿上,面对上座的如来佛祖,恭敬地行了佛礼,道:“参见我佛如来。” “阿弥陀佛。” 旁边,无数诸佛菩萨罗汉,皆双手合十,对金蝉子表示迎接。 如来佛祖缓慢颔首,道:“金蝉子,如今你历经十世,那十世轮回的记忆,也都浮现在你的心头,对此,你可有所感触?” 第三百一十二章 觉者 是的,正如那佛祖所说的一般,虽然玄奘否认了金蝉子的因缘。但是,金蝉子却仍旧经历了十世的身世轮回。 玄奘得到了十世轮回中高僧的善果与法力,但金蝉子,也都将那十世的经历看在眼中。 这其中,对他影响最大,也是打击最大的,自然毫无疑问便是“玄奘”的一生经历。 如今,面对佛祖的发问,金蝉子轻轻叹了口气,道:“禀告佛祖,金蝉子仍旧不解、不明。玄奘明悟的佛心,我亦看在眼中,但是却始终不敢确信,也难以认同。” 金蝉子仍旧执着。 虽然,他与玄奘一番对话,被打击的很深。同时,玄奘明悟佛心,让金蝉子的确看到了另一条道路。 但曾几何时坚信如此多年“佛”的他,如何能够相信,除佛之外的法力? 想到这里,金蝉子不由道:“佛祖,今日我感召前来,便也是如那玄奘一般,想要问询我佛。” 如来佛祖闻言,道:“有何疑惑,尽管询问便是。” 金蝉子道:“我佛当真乃是修悟道法,而离弃佛法的吗?” 此言一问出,灵山的满天菩萨罗汉,都是心中一惊。 金蝉子的问话,太过于大胆了! 佛祖,怎又可能会修悟道法? 虽然大家都知道,如来佛祖的三乘法,的确借鉴了许多道法的内容。然而,却并不是修持道法。更不可能明面上如此承认。 因为一旦如此,佛门,岂非是成了道门的附庸? 这一点佛门的菩萨罗汉又怎能同意? 金蝉子此问话一发出,顿时,便有金刚想要阻止。 但是如来佛祖却轻轻抬手,按捺下了许多人的愤懑。 佛祖看向金蝉子,道:“我并未修持过道法,我所修所悟的,皆是佛法。” 此言一出,灵山诸菩萨罗汉顿时都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心底里更担心的,并不是金蝉子的询问,而是如来佛祖的承认。 但是金蝉子却仍然问道:“既如此,三乘法为何那般像道法?我亦清楚,佛祖当年悟道时,乃是在苏子像前,领悟的亦是道术。” 如来佛祖道:“此言不错。汝亦是我的二弟子,当年在桫椤树下,我领悟三乘法时,汝等也都看在眼中。” “既如此,我佛修悟的难道不是道法?那我佛门的佛法,又有何存在的意义?若道法能普度众生,何以求甚佛法?若魔道能普度众生,何不将道统传承于魔道!?”金蝉子大声发问。 这也是他始终,不能赞同玄奘理念的原因。 玄奘的意思便是,只要能够普度众生,那么那门“法”便是佛。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佛门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金蝉子此言一出,神佛皆变了颜色。他们没料到,金蝉子也有如此魄力,竟然敢在灵山大殿之上,如此地质问如来佛祖。 而且句句,说的都这般的尖锐锋利。 不少人存心呵斥,但是佛祖就在上座,许多人却还是没敢出声。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面对金蝉子的无礼,如来佛祖却并没有丝毫怪罪的意思,甚至连神情,也始终温和:“金蝉子,我修悟的本就是佛。何来道魔之说?” 佛祖此言,让金蝉子又愣了一下。 他不由道:“我佛,此言乃是何意?” 如来佛祖道:“道是佛,儒是佛,魔亦可以是佛。道可以非道,魔可以非魔,儒可以非儒,佛亦可以非佛。” 金蝉子更加迷惑。 但灵山大殿上,许多菩萨听闻了此言,却如若醍醐灌顶一般,顿时如闻妙音,甚至心境都提升了许多。 虽然,大部分的人,也如金蝉子一般,迷惑不已。 但是佛祖此言,却毫无疑问,将佛的本质完全揭露了! 金蝉子正要开口,再次询问。便在此时,那观音菩萨忽然先道:“金蝉,你还不明白我佛所举之义吗?” 金蝉子抬头看向观音菩萨,呈佛礼问道:“观音尊者,我实在不明,请尊者指教。” 观音菩萨道:“我且问你,‘佛’者,何意?” 金蝉子没有犹豫,直接答道:“佛者,觉者也……佛之含义,即是……” 突然,他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无数地疑惑不解,无数地不明所以,在此刻忽然明亮了起来。 眼前的无边黑暗似乎被冲破,一道佛光在他的心头涌起。是的,就在提到“佛”之含义时,金蝉子懂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金蝉子极为激动,面向如来佛祖,跪倒在地:“我佛慈悲!” 是的。 此刻,金蝉子终于明白了佛祖的含义。 其实这是很简单的。 什么是“佛”? 佛,就是“觉悟”的意思。 佛陀,即使“觉悟者”的含义。 那么,要如何觉悟? 利用“法”。 而“法”,其实本并不是单一的。最初的佛法,也未必是如今的佛法。 佛法可以有很多种,有寂灭佛法,东来佛法,以及如今的三乘法。 在未来,还可以有更多的“法”。 他们可以是从道、儒、从诸子百家中演变而来,也可以是“佛法”本身。但无论是何种法,只要借此而觉悟,借此而顿悟,那便是佛法。 这,才是佛法真正的含义! 在遥远的岁月之前,西牛贺洲的佛法,也曾有过不少黑暗蒙昧。但凡能因此觉悟者,都可以称之为“佛”,而不能因此觉悟,反而因此加以肆虐欲望者,则是“魔”。 一个“法”字,本没有深层次的含义,造就的是什么,才是什么法。 换言之,修佛法的,可以是魔,可以是道士。譬如那魔主波旬,对佛法的了解绝不会在任何的佛陀之下。可是他却仍然是魔。因为万法归于一心,一切的抉择,都不在于法,而在于“心”。 这一刻,金蝉子终于明白自己一直追求的是什么了。他所追求的佛,并不是心,而是理想中的佛陀。可那尊佛陀始终是虚无缥缈的,追溯着戒律的极致,顿悟的极致,追溯到最终,终究不过只会成为一代高僧。但一旦意识到自己的本心并不是追随戒律的,那时一切破裂,高僧入魔也在顷刻! 唯有忠于己心,成就佛意的,才是真正的“佛陀”。故而,对于佛陀来说,佛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佛心! 第三百一十三章 传承 金蝉子顿悟了。 在这一刻,十世的无尽回忆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流过,那一重重劫难,那一道道光景,都不断地重现着。 他的周身浮现出了无边光蕴。琉璃、金光闪耀而出。 在这一刻,他终于看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佛法大门。此时,那大门也像面对玄奘一样,在对自己敞开着。 然而…… “我佛。” 金蝉子面向佛祖,恭敬地行了佛礼。 此时,对他来说,成佛与否已经并不重要了。 真正的佛,不需要什么来证明,只需要自己的心去认可。 如来佛祖双手合十。 灵山的诸佛诸菩萨也都双手合十,齐齐诵出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佛祖道:“金蝉子,今十世轮回业已终了。你如今已明悟佛心,能得以成佛,何不归于座上?” 金蝉子面对如来佛祖如此说,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祖,我今日能有此明悟,多是因那玄奘之功。如其不指点于我,我当始终无法感悟。今既已得佛心,吾心已足,愿将佛果、佛位、佛德皆留于此处,传于玄奘,助其功德圆满,添就助力于其,成就西游之事。” 金蝉子言罢,周身的法力竟然开始渐渐燃烧。随着燃烧,那琉璃光和金光从他的体内渐渐凝聚,漂浮而出。成就了一颗颗的舍利子。 “金蝉,何必如此!?” 旁边的诸菩萨,以及曾经与金蝉子为师兄弟的阿傩、迦叶等,都连忙出言阻止。 但是,金蝉子却仍旧目光坚决,并没有中断法力的燃烧。 半晌后,等到那舍利子形成,空中浮现出了十颗光蕴流转的舍利以后,他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阿弥陀佛,今日贫僧如释重负矣!” 那十颗舍利子,破空而出,直向东方激射而去。而金蝉子的身上,则开始渐渐地虚化,化为一道道残存的法力,逐渐地在天地之间飘散。 “阿弥陀佛。” 如来佛祖见状,也不由得略微感叹。诸菩萨眼中均浮现出了几分可惜。 本已能成佛的金蝉子,竟然在这个时候,选择将自己的佛果、佛位、佛德凝聚成舍利子,留给玄奘。 不日前那玄奘能够以转世之身,否认前世因缘,成就自己的佛心。这,已经让诸佛诸菩萨大为讶异,深感惊叹了。 可今日,身为前世的金蝉子,又甘愿将自己的佛果留给玄奘,将一切交托给自己的后世。 这,更是令人震撼不已!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当真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了。 法力渐渐地流散,虚空之中,不再有金蝉子存在,只有一颗小小的金蝉,展翅而飞,飞出了灵山大殿,飞向了红尘浊世。 “佛祖,我等……” 诸佛诸菩萨皆看向如来佛祖。 虽然,金蝉子散去了一身法力,但他实则并没有死,而是成就了最初的那一颗金蝉。 他本就是听佛法感悟,化形成佛的金蝉。而如今散去了佛法,自然也回到了原形。 但虽说如此,灵山大殿中的菩萨、佛陀、罗汉,无论是谁,实则都有能够再次度化这金蝉的法力。让其重新恢复成比丘之身,也是轻而易举。 但是,如来佛祖却摇了摇头,道:“既成佛心,便已成佛,何须他人来度?” 诸佛诸菩萨一愣,但旋即,都明白了如来佛祖的含义。 是啊。 那金蝉子,如今已经是真正的“佛”了。 虽然没有佛果,但是只要有一颗佛心,又有谁能够说他不是“佛”? 既然是佛,还需要别人来度化吗? 就好像那观音菩萨。 她不是佛陀,胜似佛陀。虽然是菩萨之身,但却倒驾慈航。 又有谁,敢夸口度她成佛呢? 早晚有一日,那金蝉子既有佛心,便将再次重现并且真正完成自己的佛果、佛位。 虽然那或许是很漫长久远的大岁月之后了。 …… …… 却说在那花果山中,众人在宴席中,酒过三巡,将故事一一言毕。就在此时,忽然从西方破空而来十道佛光。 众人一惊,下意识地都想去阻拦,唯有那悟空纹丝不动地坐着。 众人的法力激荡而出,却没有拦住那十道佛光,十道佛光很快化身成了十颗宝珠,落在了玄奘的眼前,正是那十颗舍利子。 玄奘抬眼一看,在目光接触到十颗舍利子之后,顿时一切都明白了。 “金蝉子……” 玄奘心中顿时浮现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但是片刻后,那复杂的情绪又一扫而空,旋即接过了舍利子。 “看来,你的因缘,我还是无法彻底斩断。不过,也不需要强断了。” 玄奘不由说道。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渐渐坚定了起来。 伴随着十颗舍利子的流转,那光蕴接连涌入他的体内,水帘洞中众人惊骇的发现,玄奘的气息愈发改变,仿佛逐渐在变换成为另一个存在。 “玄奘,你……你这是,你成佛了!?”三星洞众人,也都有所见识。 在看到此番景象之后,纷纷意识到,玄奘竟然拥有了自己的“佛果”! 如果说在此之前,玄奘只是一个拥有深厚法力、神通的“高僧”的话。那么现在,他就是一个“佛陀”!! 这并不难以理解。 就好像在场的众人一样,除了孙悟空,没有第二个人真的匹配得上“大圣”、“真仙”这个称呼。哪怕众人都可以自称为“大圣”! 就好像天庭认可了孙悟空“齐天大圣”的名号一样,如今的玄奘,得到了西方灵山的“佛果”。 在这一刻,他就是真正的“佛”。 并且,这不单单是一个虚号。拥有如此果位,即代表了玄奘,真的感悟到了佛陀的境界! 这说明,就好像悟空拥有了道果一般。玄奘,也开始拥有了名为“佛果”的果位。 那六耳猕猴虽然强大,但是,却并不是孙悟空的对手,当然的,也未必是一个佛陀的对手! “好你个玄奘,没想到这才多久,你竟然到达如此的境界了!就算是当年被称之为道祖亲传的苏子,进境也没有如此之迅速吧?” 众人都感叹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相守 玄奘自来到花果山水帘洞,接下来的成长,可以说都是一路被三星洞众人看在眼中的。 而到现在,一共也不过只有数年时间罢了! 数年时间,由一个法力平平的和尚,明悟佛心,证得佛果。成就今日的“佛陀”,这玄奘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 只能说,或许一切都要看天赋机缘的。现在的玄奘,已然可以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不过,玄奘并没有因此,而改变自己的心态。面对众人的贺词,他也仍旧与往常一样,与众人笑谈。 直到宴席结束,众人各自暂且散去,水帘洞中只剩下了玄奘和悟空。 玄奘才又对悟空道:“大圣,此番我前往灵山,却已领悟了所谓‘西游’之事。” 玄奘如此说,孙悟空的目光略微闪动。 玄奘能够略微了解西游之事,悟空其实并不意外。 他此次西行前往灵山,既然得到了佛心佛果,那定然是与金蝉子论过佛法了。说不定,还和那如来佛祖都有过一番交谈。 自然,也不可避免的会涉及到西游事。 而且以他现在的境界,即使没有交谈,隐隐约约,都能够感悟推算得到。 孙悟空笑道:“嘿嘿,既然你知道了西游之事,那么不知道你对此却有何看法?是否想要前去西游?” 玄奘道:“西游之路,乃是一条融汇佛法的善道之路,我自无不去的道理。只是,还希望大圣能够加以相助……” 孙悟空道:“俺?你要如何让俺相助?” 玄奘道:“我希望,大圣能与我一同前往西天,求取真经。若是有大圣的相助,则此事……” “不成不成!” 还没等玄奘说完,悟空便打断了他的话,道:“你有你的道,俺有俺的道,如何能跟你一同前往西天?何况,俺是那菩提祖师的弟子,你是如来佛祖的弟子,你我乃是同辈,也不好同行矣!” 西游之路既然决定是玄奘领头,那么自然当以玄奘为主旨,如果孙悟空前去同行了,那也是在玄奘的领导之下。 就算不拜师,也未免有失这“万妖之王”的身份。 这一点,玄奘却也知道,事实上他本就没有真的认为孙悟空会和自己一起西游。不过,他自成就佛果得道以后,却明白了许多事情。 此时,便问向孙悟空道:“大圣,这西游之路,你当真不愿参与否?” 玄奘的目光看向孙悟空,孙悟空与其相对,顿时便意识到了,这玄奘果真对西游之事,已清楚了许多。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得知的,莫非是苏子告知给他的?还是说,他真的领悟到了那“漏尽通”,已然遍知过去、现在、未来一切故事? 孙悟空见玄奘事情已提及至此,便笑了两声,道:“也罢,既然玄奘你已经明辨许多事情了。那么,俺和你谈一谈,却也无妨。不过,在那之前,你先告诉俺,你到底对这西游之事了解多少?” 玄奘道:“实不相瞒,在领悟何为‘佛心’,参明何为‘佛果’以后,贫僧对那漏尽通,已有许多见知。加以宿命通之法力,故而才对西游之事,有甚多了解。只是,若说真的如何通明,却谈不上。只知道,此事同行路上,乃有一只顽猴与贫僧相伴。那猴子……自然不会是大圣,但如非大圣,当是那……六耳猕猴。” 孙悟空闻言,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与你同行的自然不会是俺。但,或许原本应该是俺。” 玄奘一愣:“此话何意?” 孙悟空道:“看来你虽已今非昔比,但却仍然未达到真正的‘觉者’之境界。故而,虽然你对西游之事有参详,却仍看不到,布置西游的真正存在为何人。” 玄奘顿了顿,道:“莫非不是我佛如来?” 孙悟空道:“那如来,身为西方灵山的万佛之祖,西游之事,自然有他的份。不过,俺可跟他不熟,如何能够因他而将六耳猕猴化入西游事中?” 玄奘听闻,顿时明白了几分,目光微凝道:“那么,莫非是……菩提祖师?” 孙悟空笑道:“是也不是。不过,你也可以这么理解。西游此事,非但于我等,于众生有深刻大功德,更于三界、宇宙,有着大意义。” 玄奘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许多。他顿了顿,道:“原来如此。那么,那六耳猕猴,的确与大圣乃是一体的了?” 孙悟空道:“他乃是俺的心魔,当年被俺分化出去,为天庭擒拿,在苏子的八卦炉中锻就神体灵心。而那八卦炉中锻就的境界,俺也同样拥有。既然拥有灵心,自然不会如何邪恶,即使他是‘魔罗’。” 此言,几乎相当于挑明了他和六耳猕猴的关系。 玄奘正要说话,不过悟空却又说道:“然而,有一点俺没有骗你。他之所以能从无为法界中回来,的确是感受到了你的存在。因为你确实与他有大因缘!” 玄奘道:“有何因缘?” 悟空道:“嘿嘿,玄奘,你立誓要普度众生,传法红尘。那六耳猕猴嘛,便是红尘一切妄心所聚。你说,能无干系否?” 话说至此,玄奘已然是彻底明白了。 看来,那六耳猕猴,的确是自己西行路上,即将为伴的最佳人选。 那么,无为法界一行,收服六耳猕猴,也已然成为了势在必得的事情。 玄奘道:“既如此,贫僧择日,便前往那无为法界,降服心猿,筹备西游之事。” 孙悟空点了点头,但忽然迟疑了几分,道:“玄奘,俺虽不明白什么情情爱爱的。不过……你前去西游,你那两个妻子……” 玄奘顿时迟疑了几分。的确,西游之事并非一朝一夕就可完结的。自己虽然不愿抛弃二人,但是,若让二人跟着一起西行,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想了想,便说道:“若是这样,能否先让贫僧陪伴两个妻子,带妻子终老以后,再行前去西游?” 那两个妻子,蝎子精暂且不提,不过梁家庄的少女,乃是凡人之身,自然有生老病死。 孙悟空想了想,道:“如此也好。反正那西游之事,俺却不急。” 第三百一十五章 红尘 事实上,孙悟空当然有办法化凡为仙。 甚至,就连玄奘自己,也有能力让梁家庄的少女成仙。不过,有的时候成仙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那梁家庄的少女机缘未至,道心不明。如果强行让其成仙,多半,会迎来三灾九难中的“红尘劫难”和“长生劫难”。 届时,若无法度过,那便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待到日后,等到机缘将至时,自有善果。 于是,玄奘便和悟空如此商定了。那六耳猕猴既然在无为法界中,玄奘如今已得佛果,倒也不怕他有所感知,是否出来。 数日后,便带着梁家庄少女一起去到了梁家庄中。此刻玄奘的法力,倒是终于看破了蝎子精的真身。不过,这一点却也并不重要。 毕竟,玄奘也知道,“妖”和“魔”不同。只是蝎子精倒甚是愧疚,很长时间都未敢面对玄奘。再加上,蝎子精也隐约得知了西游之事,猜到了那少女和玄奘的因缘,因此就没有跟随玄奘。 就这样,玄奘和少女在梁家庄定居,玄奘也并没有再动用任何法力,而是将法力全部封存了起来,与少女一同过上了凡人的生活。 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耕田织布,浇花担水。偶尔行商,置办产业。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 在这时,玄奘似乎重新成为了“凡人”,与梁家庄的这位少女,共度余生。偶尔自然也会有凡人世间的各种苦楚恩怨,爱恨情仇。梁家庄的少女也知道玄奘并非凡人,但是,她却从未想过要再依靠玄奘的法力成就欲望。 渐渐地,时光如梭,白云苍狗。一晃已有数十年之久,两人不知不觉,都已成为了垂垂老朽,子孙满堂,但各自都有安生之福。 又过了数年,终于,两人寿命将至,玄奘便在一切安好之下,在满堂子孙相注之下,终于与妻双手相握,溘然长逝。 两人魂引地府,奈何桥上,那原本已满是皱纹的妻子,似乎在某种力量的作用下,恢复光景,宛如当年一般俏丽。 她转过头来,看向奈何桥上依稀如初的玄奘,眼中浮现出了深深地不舍,但最终,还是变成了坚决。 少女道:“玄奘,你送我至此便可了。” 是的。 虽然,在这一生二人相守相依,以至于有的时候,少女忘记了前尘故事,只以为许多事情都是一场荒唐的大梦,玄奘也真的是一个能伴随自己长相厮守的人。 但是,最终,少女还是清醒了过来。 她知道,玄奘并不是真正的凡人。玄奘有着大使命,有着普度众生的大宏愿。 虽然陪伴自己余生,但两人却终究会有离别之时。 何况,少女更加知道,玄奘既然是要普度苍生,那么他和自己伴随的余生,其中所经过的时间,便会是占据了众生的时间。 以至于她更加觉得惶恐。 看着少女如此的模样,玄奘那古井无波的内心,也浮现出了剧烈的涟漪。 在这一刻,玄奘终于知道,为何“红尘劫”如此之难度了。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求不得。八苦乃众生轮回六道所受之八种苦果,也是佛最难度的八苦。 玄奘微微叹息了一声,问向少女道:“你当真能够放下吗?” 少女道:“我虽不舍,但也知道你并不应该在我的身边。那三界众生,无限红尘,才是你应当去的地方。你能够陪伴我八十二年,我已经很幸福、很满足了……希望你能够找到你真正的道路。” 玄奘看向少女,长久无言。 那少女感受到玄奘的目光,心中越来越不舍,但终于,还是一咬牙,道了一声:“君且珍重,我便去了!”言罢,便从那奈何桥中,纵身跃下。 “阿弥陀佛……” 玄奘双手合十,诵出了一声佛号。 就在此时,旁边一个女子轻叹了口气。随即,递上了一碗清汤道:“法师,可饮此汤否?” 玄奘看向女子,摇了摇头,道:“轮回有时,缘有再续,贫僧还有其他要事,便不必了。” 言罢,周身逐渐浮现出了琉璃佛光,与此同时,那九环锡杖、锦斓袈裟、紫金钵盂一一浮现出来。 当那佛光激荡,照耀而出时,整个幽冥界似乎都被照耀的通明。无数冤魂亡灵此刻也在佛光之下渐渐地平静下来,乃至于被度化了。 幽冥界中,地藏王菩萨抬起头来,看向那琉璃佛光,双手合十,念出了一声佛号。 那圣僧,再历了红尘劫难,如今终于已成就了属于其自己的佛道。 而与此同时,三界的许多大神通者,也都知道,在这一刻,西游之路终于正式开启了! 只见那幽冥界中,玄奘手持九环锡杖,驾驭佛光,陡然振在半空中。伴随着他一声佛号之下,当即虚空发生了破碎,一切归于幻灭,而他则已离开了幽冥界。 下一个瞬间,他便出现在了一处幽暗的法界当中。 是的。 他已从那幽冥界,径自来到了有为法界之中。 有为法界中,无数魔罗正蛰伏在黑暗中,红尘妄心,无尽光景,在玄奘的眼前环绕流转。 不仅如此,在玄奘进入到有为法界之时,就连那第六天魔王魔主波旬,也以大法力目光看住了他! 但对于它们,甚至,对于那魔主波旬,玄奘都并没有回望。 他的目光,看向红尘妄心的深邃处。 与此同时,开口道:“六耳猕猴,贫僧今已来到。何不出来,言观一番?” 随着玄奘的声音,片刻后,一道大笑声响了起来:“哈哈哈哈……玄奘,你可终于来了。俺等你等的很久了!” 伴随着声音。 一只浑身煞气纵横的妖猴,赫然纵跃而出。 其手中所持的,正是如那定海神针一般的至宝,但是却环绕着无尽的黑暗魔煞。 在他出现之后,也并没有多言,猛地将手中的巨棒高举,轰然一声,一道巨柱直冲有为法界的天上,仿佛捅破了重重云端。 旋即下一秒,猛然砸向玄奘!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斗法 这一棒砸下,有为法界瞬间发生了巨大的震撼。 只见,那法界之中,无限群山破碎,天地发出轰鸣。 这一棒之威力,骇人怂闻,群魔皆惊! 在玄奘来到有为法界,并且称呼六耳猕猴时,群魔就都已知道,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六耳猕猴竟然如此干脆,玄奘到来,竟然一言不发,就陡然振发神棒。 而且还动用了如此强大的大法力、大神通! 自从当年六耳猕猴被送入到有为法界之中,群魔对他的印象便很鲜明。 暴戾、狂躁、随心所欲。但凡有一点不顺心,便会发作出来。 偏偏,魔主波旬对他的所作所为,还坐视不理。 也正因为如此,在这有为法界之中,没有人敢得罪六耳猕猴。他们,也从未见过六耳猕猴真正出手。但仅仅是平时的“嬉戏”,就已经令人惧怕不已。 直至如今,六耳猕猴再一次刷新了群魔的恐惧。 这一棒之威,堪称毁天灭地。甚至在那一瞬,群魔都差点以为,六耳猕猴真的要毁了这“有为法界”! 幸好,在关键时刻,有为法界之中的万物忽然开始幻化,形成了一道道煞光,一幢幢魔云。 那六耳猕猴的铁棒砸下时,那万物破碎又重新分化。但却犹如打入云雾之中一般,并未再掀起太大的波澜。 仅仅,有与空气摩擦的震荡声,仍令人心惊。 群魔都松了口气。出现如此状况,毫无疑问,是“魔主波旬”出手了。 虽然,他们都知道,第六天魔王波旬的大部分力量如今仍然被镇压在幽冥界深处的黑暗深渊中。 但是这些年来,他的力量,逐渐地也恢复了许多。可能这对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然而,也并非是六耳猕猴能够应付得了的。 因此抵挡这六耳猕猴的法力,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了,虽说如此,魔主波旬也只是庇护他自己的徒子徒孙,不可能会帮玄奘挡下这一棒。 故而,此刻的玄奘,乃是直面六耳猕猴这一棒的神威! 铁棒化作巨大,轰然砸下,看那满天魔威便知道,如若被这一棒砸中,恐怕就算仙神,也要身死道消!然而,面对这六耳猕猴无边煞气的一棒,玄奘却并没有任何惧色。 他只是轻轻抬手,将手中的九环锡杖高举,当即,无限佛光从九环锡杖之中绽放而出。 梵音发作,紧接着,佛光形成了一条冲天而起的游鱼,溅跃之间,发出了“呜”地轻鸣。 六耳猕猴的巨棒砸在那鱼儿之上时,赫然,一片片如若波浪的魔煞在金光之上翻滚着,紧接着迅速地被分化。 六耳猕猴大喜:“好你个臭和尚!许久不见,果然厉害了很多。看来今日,俺能与你大战个痛快了!” 是的。 六耳猕猴不怒反喜! 因为玄奘没有让他失望。 他在这些年中,按捺住自己,没有离开有为法界,就是在等待玄奘。 但是哪怕他已并非是纯粹的魔,可自身的顽猴心态,又岂能说消便消? 如果不是考虑到大局为重,他恐怕早就要闯出有为法界,去找这和尚了。 而今日,仅仅是这一击,六耳猕猴便知道,自己没有白等! 这和尚,当真成长到了如此的地步。 此刻的玄奘已然佛心通明,又历红尘劫难,明悟了自己的佛果。 从境界上来说,即使是修炼了斗战道的六耳猕猴,也未必及他。 但这并没有让六耳猕猴退缩,相反,让他心中畅快不已,同时也开心不已。 遇强则强,这,才是斗战道!自当初与孙悟空大战,到如今,六耳猕猴已经无聊寂寞得很了。 “来罢!” 他一声大喝,煞气轰然再度爆发。 山河失色,天空阴暗。六耳猕猴身上散发出了重重乌光,气势铺天盖地,横扫六合,再度向玄奘冲了过去。 这一刻,他仿佛一颗流星,接连冲破了七八重佛光、游鱼。其悍勇,令人心骇。 很显然,玄奘也没用料到,六耳猕猴竟然轻易冲破自己的佛光。 就在对方来到时,玄奘的“境界”已被击破,只好将九环锡杖拿起,挡住猴子。 轰!! 霎时。 江河为之断裂,大地为之颠覆。 九环锡杖发出了“嗡嗡”的震颤声,那刺耳的声音,钻入到了六耳猕猴的脑海中。紧接着,玄奘周身的佛光也形成了数个巨大的“卍”字,紧紧地拦在六耳猕猴的身前。 顿时,剧烈的刺痛,在六耳猕猴的神魂之中发作。他自八卦炉后,已练就神体灵心,从未有什么攻击让他如此痛苦。而玄奘的佛光,便是例外中的例外! 此刻,他基于魔道而成的斗战道,在这佛光之下,渐渐融灭! “臭和尚,再吃俺一棒!” 六耳猕猴忍住剧痛,再一次将铁棒举起,猛地砸下。“轰”地一声,二度砸在九环锡杖上。 紧接着,是第三、第四下。 接连数道轰击,他将铁棒一甩,那铁棒化作山般大小,又一度砸了下去。 这一次,玄奘被砸个正着,从天空直直衰落,砸在了有为法界的大地之上,当即,无数沙尘扬起。 群魔看的心惊胆战,这六耳猕猴是真的发怒了。 然而,更令人惊讶地,却并不是这个。 而是…… 当那沙尘散灭之后,众人竟然都震惊地发现,下方的玄奘并没有被这巨大的铁棒砸扁,而是双手持着九环锡杖,定住了那重若泰山的神棒! “这……这和尚竟然如此厉害?”群魔愣了。 与此同时,三界的许多大神通者,也在观看着这场战斗。 在看到玄奘以如此方式和那六耳猕猴大战,都觉得甚是有趣。 而实际上,他们则知道,其实无论是玄奘,还是六耳猕猴,都并没有动用真正的力量。 那佛果,那斗战道,还没有被激发到极致。 果然,接下来的战斗,更加精彩绝伦。 在如此一击没有奏效之后,六耳猕猴似乎彻底被激发出了凶性,他接连振动法力,无边魔煞重重向玄奘咋去。 而面对那魔煞凶云,玄奘也引发了一幢幢琉璃佛光。 在佛门六通的作用下,那六耳猕猴的魔煞固然凶猛,却丝毫伤不到玄奘。 第三百一十七章 降伏 两人的大战在持续着。渐渐地,从神通比斗,发展到了“肉搏”的层次。 那六耳猕猴眼看法力不能压制对方,就去和玄奘比拼武艺。 按理来说,玄奘身为一个和尚,武艺方面自然不会有什么建树。但偏偏,他在这些年里,和三星洞众弟子习得百家之长。那“武艺”,自然也不在话下。 因此,擎起九环锡杖,便和六耳猕猴激战了起来。 与六耳猕猴和孙悟空的大战不同。两只猴子的武艺路数,相差不多,而且大战时,都有一种癫狂和煞气。 但玄奘,虽然在动武,脸上却始终温和。 一开始,六耳猕猴还偶尔挥手还招,到后来,就完全变成了纯粹的进攻。 这是一场可怕的厮杀!可是无论如何进攻,那玄奘却始终滴水不漏,没有丝毫被六耳猕猴的煞气所影响。 空气中只能感受到,一片片挥洒而下的金光,如若火花一般,煞是好看。 “臭和尚,如此的法力,却还擒不住俺哩!” 不知战了多久,六耳猕猴陡然收回架势,看向玄奘:“来,我们比一比别的!” 言罢,陡然化作无边巨大,朝天提升怒吼。 在一番变化之后,赫然,一头巨大的九头狮子,出现在天空之上。正是“九灵元圣”的模样。 群魔在幽冥界时,也时常能看到九灵元圣漂游在黑暗深渊之上,对此形象自然不陌生。 见到九头狮子出现,皆吓了一跳,生怕那九头狮子张开巨口,一口吞食了他们。 但是玄奘却知道,这是六耳猕猴的变化。 虽然他并未见过九灵元圣,但是,也从三星洞的众弟子口中听说过这九头狮子。 眼看这六耳猕猴变化如此,便知道,是要跟自己比拼“变化之术”了。 玄奘自然也并不畏惧。 那六耳猕猴化作了九头狮子,正怒吼时,却陡然发现下方也响起了一声咆哮。 “哞”地一声,却见地面上,一头白牛出现。 那九头狮子虽大,但白牛也无比巨大,朝天发出了一声长鸣,紧接着一头撞了上来。 毫无疑问,这也是玄奘的“变化之术”。 也是玄奘、六耳猕猴两人,在“道果”、“佛果”之前所领悟的基础,也即是“造化道”的力量。 这变化之术一起,六耳猕猴更是兴奋。 自从当年与孙悟空一战过后,他再没有遇到过如此棋逢对手的良才了。 他再度变化,化作一只百目蜈蚣,绽放出神光来。 玄奘见状,则化作一只蝎子,用倒勾蛰去。 六耳猕猴化作青狮,玄奘则化作白象。 六耳猕猴变成金翅大鹏,玄奘则变成金鼻白毛鼠。 到后面,更是不止三星洞众弟子的本体,而是演化出了许多神话传说中方才有的灵兽。你方唱罢我登场,变来化去,好不热闹。 这一场大战,让人赏心悦目。三界仙神诸多大神通者,纷纷点头含笑。 那苏寻见到玄奘能学到如此多的神通变化,也甚是满意。看来,自己的人选果然并没有错。 一番大战下来,看似是势均力敌,但实则,玄奘却隐隐占据了上风! 变化之术比完,又比其他的。 论眼力,猴子有神目,玄奘有天眼通。 论耳力,猴子耳聪,玄奘有天耳通。 论速度,一个筋斗几十万里,那神足通瞬息百万,亦不在话下。 论前尘后世,推演不算。两条游鱼相互交织,环绕不绝。 论读心辨识,玄奘通透思路,毫无掩盖。 终于,到最后,两人都使出了真正的大力量。 也即是“道果”与“佛果”的力量。 那六耳猕猴,将斗战道发挥到了极致。 他的斗战道,并不是太一,也不是大罗。与万物隔绝,与万象隔绝。 仅仅是将自己,化为巨大的“战”的象征。 而对此,玄奘的佛果,则更显得包容万象。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已然决定了,要去以“法”觉悟,以“法”证道,以“法”普度众生。 因此,他信手捏来,百家之法一一演化。 演化到儒家时,正气凛然,浩然滚滚。 演化到兵家时,千军万马一拥而上。 演化到法家、墨家、名家、释家、道家…… 无数造化,蜂拥袭去! 一时,令人目不暇接。到后来,两人被气象翻滚卷入其中,外面的群魔再也看不到任何状况。只能感受到,一种令人心颤不已的力量在不断地壮大着。 那力量,似乎足以吞噬万物。如果真的让其爆发出来,恐怕整个有为法界,都要被淹没! 群魔心惊不已,不断地看向魔主波旬。就连那五蕴心魔,也是一样。此刻他们知道,在这玄奘和六耳猕猴的大战中,唯有魔主波旬,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的。 魔主波旬,的确知道。 他知道,两人的大战,已到了尾声。那是“果”与“果”的对照。 可以说是决战,亦可以说是印证。当一方压制住对方时,那么,其“果”,便足以镇压、降伏对方。 而此刻,毫无疑问的是,在那普度众生的“佛果”之下,斗战道仿佛遇到了天敌一般。 因为那佛果,囊括了三星洞众弟子的道。其中也包括造化道! 而六耳猕猴就算再厉害,他的斗战道,却并没有达到极致,也没有完全走出“根基”,开辟出自己的路。 若是孙悟空,当能凌驾在这佛果之上。但可惜的是,六耳猕猴却不能! 因此……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那“果”的力量消灭了下去。 从光芒之中,唯有玄奘一人,踏步走出。 六耳猕猴已不知何处去了。 但群魔却都知道,玄奘定然是胜了!至于那六耳猕猴,或是被降服了,也可能是被……消灭了。 波旬看在眼中,也大为讶异。没想到,玄奘竟然真的凭借一己之力,降服了六耳猕猴! 并不是依靠什么取巧,而是真真正正地,从各个方面,完全的压制。 群魔更都是骇然。 那六耳猕猴竟然败了……!! 玄奘仍然并没有看向他们,在降服了六耳猕猴之后,便转过了身去,打算离开此处。 但就在他转身时,却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人,拦在了自己的跟前。 那人正是魔主波旬。 第三百一十八章 招揽 魔主波旬一出现,三界众许多正在观看有为法界的大神通者,俱都警惕了起来。 尤其是那西方诸佛,不少菩萨即有动作,随时打算介入到有为法界中。 玄奘前往有为法界,或许会遇到那魔主波旬,这一件事情是众人都知道的。 不过众人都没想到,魔主波旬竟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玄奘的身前。 有为法界,实乃是妄心之界。但凡妄心烦恼,解释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物事。 有的时候,烦恼、妄心会不断的缠绕着一个人,纵使他如何条理清晰地去思考和解除这烦恼与疑惑,但却仍然难以抑制,甚至不由自主地去深陷其中,不断内耗。 这便是烦恼与妄心。而也因此,这有为法界,实则并非是一个实体的界。 就好像,方才玄奘与六耳猕猴大战时,波旬以法力令一切都化作虚无一般。如若他躲在有为法界中,隐匿不出,则诸天神佛都很难将其找寻出来。 再加上波旬的本体,此刻也被镇压在幽冥界。算得上是法力大减,不如鼎盛时期。 所以一开始,谁都不认为他会出来,只以为他会一直躲在法界的深处。 但没想到的是,他终究还是出现了! 西方灵山,诸菩萨中,金刚手菩萨不由开口道:“世尊,玄奘恐有危矣,不如让我等前去相助?” 波旬如此出现,定然不怀好意。 虽说如今玄奘今非昔比,法力之强大,绝不在菩萨,甚至是佛陀之下。可是比起波旬,却仍然很难说孰强孰弱。 毕竟即使现在的波旬法力十不足一,但魔主毕竟是魔主。如若他真的想要在那里击杀玄奘,恐怕西游之事,就要遭受巨大的打击了。 诸菩萨也都附和,打算一同前往有为法界,共同相助玄奘。 虽然,诸菩萨或许也并不是那魔主波旬的敌手。不过若众皆齐心,料想接引玄奘归来,还是不成问题的。 更甚者,如果是佛陀出手,甚至是佛祖亲自以大法力介入那有为法界,甚至还有再度将魔主波旬镇压的可能。 如此一来,却反而是一件好事了。 不过,面对众菩萨的开口,那如来佛祖却摇了摇头,道:“休要轻动,那波旬,亦不敢轻举妄动。” 诸菩萨闻言,都觉奇怪,但也都不敢违背佛祖之命。 毕竟,此话是由佛祖开口。那就证明,他对那波旬所要做的事情,有十足的把握。 既然如此,他们自然也没必要太过担心了。 当即,都凝神静心,再度观察那有为法界,想要监听那波旬所说何话? 而在此时,只见那有为法界中,玄奘面对魔主波旬,对于波旬的出现,仿佛也不是很意外。 他当然也从没有见过波旬,不过对于这名佛门中的魔王之主,玄奘,却如雷贯耳,始终都有所闻。 若是原本的他,对波旬可能是充满了厌恶。毕竟,魔罗乃是阻挠世人修行,致使众生堕入苦海的“恶魔”。然而,如今的玄奘,面对那波旬,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敌意。 甚至,看着眼前那身穿黑色袈裟,相貌亦有慈悲之色的波旬,反而浮现出了些许的尊敬:“贫僧,见过魔主。” 波旬看到玄奘如此颜色,却微微皱了皱眉。 这玄奘,比自己想象中的,恐怕还要棘手。 他不怕玄奘对自己有敌意。 因为波旬坚信自己的正确,如果玄奘若对自己有敌意,那证明玄奘对自己不够了解。就像是那满天诸佛一样,虽然对自己有敌意,但是波旬却有信心,一旦他们真正地了解自己的魔道,往往都会改变,甚至是接受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佛教经典中教人面对“魔”的蛊惑之词时,不要理会,不要倾听和理解的原因。 但是眼前的玄奘,对自己没有敌意。 这证明他很可能对自己的魔道已有深刻的理解。可是,这样反而却成了麻烦。 因为,他既然很深切地理解魔道,却仍然不选择魔道。那证明,他并不是不了解,而只是不认同。 正如波旬也很深切地了解何为“佛”,却仍毅然决然地走向“魔”一般。 面对如此的玄奘,波旬也没有继续打哑谜的心思了。 他径直说道:“玄奘,我很欣赏你,你不如皈依我吧。” 此言一出,灵山诸佛诸菩萨当即心中一怔。 他们没想到波旬如此干脆,更没想到,波旬会直接招揽玄奘。 要知道,如今的玄奘已具佛心,成就佛果。 可以说,是成为了一尊“佛陀”。 虽然以往魔罗都有去阻挠修行,使得佛门弟子入魔的行径。 甚至,连释迦牟尼佛,在未成佛时,都曾被波旬多加蛊惑。 可是却还从来没听说过,魔罗会去蛊惑哪尊佛陀,更没听说,有哪尊佛陀会被魔罗蛊惑! 毕竟,那可是“佛”呀!漏尽智证,寂灭诸恶,圆满诸德的“佛”。 如何会反入魔道? 可事实上波旬当真如此做了。这让诸佛诸菩萨都不由得如临大敌。 即使不可能,但是那毕竟是波旬! 他如此做,岂能没有把握? 幸好的是,面对波旬的招揽,玄奘却不出意料地说道:“阿弥陀佛,请魔主恕罪,只是贫僧已皈依了我佛,如何能再皈依魔主?” 这个回答,完全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当然,波旬也早就想到了他会如此说。 但面对如此的回答,波旬却道:“你说得对。只是,在你眼中,什么是佛,什么是魔?” 诸天神佛皆皱起眉头。 波旬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恰恰是因果往常,轮回顺序中最为令人不解的。 因为在一定的条件下,魔可能会成为佛,佛也可能会成为魔。遥远大岁月中,亦有佛所做的事情,如波旬的手段一般,并无两样。 玄奘道:“佛就是佛,魔就是魔。” 波旬道:“佛求觉悟,求普度众生,魔也亦然。你说你皈依的是如来,那么你可知道我是谁?” 玄奘道:“贫僧知道。你是波旬,是释迦牟尼的魔罗心。你的所作所为,贫僧甚是钦佩。然而,你的做法贫僧却不认可。也许有朝一日,魔会变成佛,佛会化作魔。但到那时,贫僧宁愿追随魔道,也要皈依三乘。” 第三百一十九章 瞒天 玄奘如此开口,果真巧妙地将佛与魔的歧义成功解释了。 满天神佛,都不由得欣慰。 虽然玄奘此语,似乎有些“正邪不分”的含义,也毫不忌讳地将“佛”说成是有朝一日,可能成为“魔”。 但是,所幸能监听到有为法界的,都是三界中有数的大神通者。以他们的心性修为,都能够理解玄奘的含义。 佛魔变换,本就是世间常理。只是每每那时,他们会坚信自己才是“佛”。 然而,如此的观念,在某些事实面前,是站立不住的。许多修行者往往也是因为此,而被魔道利用,观念崩溃,进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但在玄奘的观念中,这却并不重要。他追求的并不是佛,也不是魔,而是一个他自己信仰,并且坚信能够得以成就自己的“道”。而那个道,便是如今的“佛”。 波旬叹了口气。 玄奘如此的回答,出乎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波旬实际上,早就也有所预料到了。 对其在无为法界中,和金蝉子辩佛之事,波旬也是一清二楚。 不过今日他既然出现了,就不可能毫无收获的回去。 毕竟事关西游,而西游,不仅仅是佛道天庭三方的博弈,更与魔道的未来大势,息息相关。 想到当初那“苏道真”亲来有为法界,并且向自己演化出的,未来“世界”的景象。波旬便知道,此事决不能轻率。 此时此刻所发生的,必然会刻印在那“天命”之中。 波旬顿了顿,说道:“玄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玄奘道:“故事?” 波旬道:“不错,一个‘觉者’的故事。” 玄奘皱了皱眉,这三界中,能称作觉者的人很多。 但是在波旬口中,能最适合被其成为“觉者”的,只有一人,那便是释迦牟尼。 对于释迦牟尼的故事,玄奘自然也好奇。 虽然他在佛经中看过不止一遍,但是真正的故事如何,却也是很难说的。 玄奘道:“既如此,便请魔主叙来。” 波旬点了点头,便渐渐开始讲述了起来。 他讲述的的确是“释迦牟尼”的故事。 与佛经中记载的,相差不多。 释迦牟尼是西牛贺洲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母亲摩耶夫人是邻国拘利族天臂国王之女。 摩耶夫人在回父国途中,于蓝毗尼花园分娩后七天去世,太子因此由姨母摩诃波阇波提抚养成人。 释迦牟尼幼时受传统的婆罗门教育,有感于人世生、老、病、死各种苦恼,加上释迦族姓面临灭族的战争威胁,对当时的婆罗门教不满,舍弃王族生活,出家修道。 一开始,他在摩揭陀国王舍城附近跟随“数论”先驱阿罗逻迦罗摩和乌陀迦罗摩子学习禅定。 后来,则到尼连禅河附近树木中单独修苦行六年。 渐渐地,他认为苦行不是达到解脱的道路,转而到伽耶毕波罗树下静坐思维四谛、十二因缘之理,最后达到觉悟。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内心却诞生了一尊魔罗。那魔罗以无边幻象,邪祟法力蛊惑他,试图让他放弃佛法,堕落成魔。 两人对峙了许多年,始终不分胜负。即使释迦牟尼觉悟以后,成就佛陀,也未能真正压制住魔罗……直到,其最后去到那竭国,在桫椤树下以三乘法感悟寂灭,坐化成佛,方才得以将魔罗心分离出去。 这些故事,玄奘耳熟能详。和他印象中的,相差不远。 但在波旬的口中,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光景,都栩栩如生,仿佛真实地展现在玄奘的眼前。 一开始,玄奘并不是很清楚,为什么波旬要给自己讲这么多。 但是逐渐地,在听到那些生活中的朝夕细节时,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无数景观。 那些,正是在梁家庄中,他感悟红尘时,与那梁家少女朝夕相处,白头偕老的景象。 虽然很早以前,玄奘便在龙女的点拨下,明悟了红尘眷恋与超脱之间的关系。 就好像那如来佛祖成佛以后,她的妻子最终也感其征召,主动投修,最终修成了正果。 可是现在于波旬口中,结合两方光景的衍生,玄奘却从心头开始涌入了无限的不舍。 是的…… 成佛以后,虽然看似超脱。但似乎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波旬是释迦牟尼,释迦牟尼也是波旬。两者本就是相依存而诞生的,也许两者现如今已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存在。但最开始,身为一个“人”的“魔罗心”,两者又有何区别? 真正的红尘劫,彻底展露在玄奘的眼前。在这一刻,哪怕形成了坚定不弃的佛心,但玄奘仍然是不由地陷入到了其中…… 是呀,红尘,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地就悟破?这世间有太多难以获悉的道理了。 魔主波旬能够统御魔道,并且与释迦牟尼佛分庭抗礼,虽然如今式微,但终究不灭。自然,也有其强大的一点。 而如今,波旬不惜将魔道展露在玄奘的眼前,自然也将自己的魔道,在玄奘的内心,埋下了一颗种子。 但是,波旬的所作所为。对三界中正在监听有为法界的诸多菩萨来说,虽然都感觉到不妙,却也都看不透其中奥妙。 在他们的眼中,波旬只是将释迦牟尼的生平故事,较为详细地说出来而已。可是,那玄奘为何听过以后,却似乎仿佛被打动了什么一般? 然而,虽然诸如观音菩萨、地藏王菩萨、大势至菩萨等存在都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可能,并且为玄奘担忧不已,可是如来佛祖却仍旧没有动作。仿佛,是在纵容波旬一般。 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也抬起目光。 西游,终于要开始了。 波旬此次所为,为西游之路,完美地拉开了一个帷幕。 只是,不知道……能否瞒得过,“天”? 有为法界中。 听过波旬的话,玄奘的目光诸多闪烁。 波旬道:“你真的相信,佛经能救这个世界?” 玄奘听闻询问,不再斩钉截铁。 他迟疑了良久,但最终还是说道:“我信。” 波旬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罢。我们,拭目以待。不过,我希望下次我们再见的时候,你能叫我……‘世尊’。” 此言一出,三界皆惊。 第九卷 西行释厄 第三百二十章 释放 且说在三十三天外,太极宫,养心殿中。 这一日,酆都大帝受道门苏道真的邀请,来到殿中喝茶。茶过三巡之后,两人论起道法,这一论,就是三十三年。 三十三年过去以后。 苏寻抬起头来,看向那酆都大帝,道:“陛下,实不相瞒,此次邀请陛下前来,除了喝茶论道,还有另外一件要事,希望陛下能够应允。” 酆都大帝道:“苏君何必客气,只要不是类似上次释放蚩尤那种事情,其他的皆说来便是。” 上一次,苏寻请酆都大帝释放蚩尤。岂料蚩尤居然相助始皇帝伐天,致使雷部遭受蚩尤魔军的重创,损伤惨重。 虽然,此事意义重大,最终雷部众神与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也没有多说什么。 然而即使如此,那雷声普化天尊,也对苏寻、酆都大帝颇有些颜面上的成见,没有给过什么好脸色。足足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才渐渐释然,和好如初。 因此酆都大帝到现在心中还颇为后怕。 然而,苏寻却不由笑了笑,道:“陛下,此次却还真的要如此麻烦陛下……” 酆都大帝一愣。 真的又要放人? 他迟疑了几分,仔细想了想,但却又想不出,这一次这苏道真要放谁? 地府虽然关押了不少凶神恶煞,然而,实际上除了那蚩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人再值得自己跑一趟的了。 而蚩尤早就被释放了,如今还在人间逍遥。幸好的是,蚩尤也没有再惹出什么乱子。 应该……没有什么人,比蚩尤的威胁还大吧? 酆都大帝仔细想了想,再三思索之后,确信应该没有什么危险的角色。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含糊问道:“不知这一次苏君想要释放何人?且先说来听一听。” 苏寻道:“魔主波旬。” 酆都大帝手中的茶杯一抖,差点将茶水飞溅而出。 魔主波旬…… 这比蚩尤还要麻烦呀! 虽然,若论修为,巅峰时期的魔主波旬与兵主蚩尤孰强孰弱,尚且还需斟酌。 但是魔主波旬乃第六天一切妄心之主。 他麾下群魔,无一不是大魔,更能操弄一切世间红尘心! 从这点上来说,魔主波旬,实在是比兵主蚩尤更麻烦。 而且,如今释放波旬,恐怕要比想象中的更加麻烦。 在以往,波旬也只是在西方活跃。 毕竟那时候,南瞻部州归天庭所管,东胜神洲归道门所镇,北俱芦洲则是一片荒芜,皆是妖魔存在,乃兵戈战乱之地。光西方一地,就足以让波旬头疼了。 可现在却不同。 北俱芦洲、东胜神洲的主人如今是孙悟空,那孙悟空虽然也不弱,却还及不上波旬。 南瞻部州,如今失去了天庭坐镇。 西牛贺洲,佛法也并未大兴,妄心四起。 如果这个时候放了魔主波旬,以他的能力,恐怕整个神州大地,都要陷入魔乱之中。 一时,酆都大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过想自己无上修为,如何能够听错?不由得道:“苏君,如何要放他?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昔年将其镇压到幽冥界的,便是你吧。” 虽然,冷静下来的酆都大帝,也知道苏道真不会是在发疯。他身为道门执牛耳者,自从接任以来到现在的所作所为,所有人都看在眼中,也佩服得很。 哪怕是始皇伐天,对道门来说,对诸多道门大神通者的道果来说,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因此,哪怕苏道真说要释放波旬,那也肯定是有什么深意所在的。然而即使如此,酆都大帝也仍然觉得有些荒唐。 但是苏寻却说道:“不错,昔年我镇压了波旬。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你应该知道西游之事,如今西游路上,若少了波旬,则缺少魔道,不称圆满。故而波旬出世,乃是定数。” 酆都大帝皱起眉头。 苏寻如此说,不但没有打消他的疑虑,相反,还让他更加忌惮了。 如果说苏寻释放波旬,是为了其他的什么事情,那酆都大帝还可以理解。然而,却是为了“西游”之事。 在酆都大帝此等层次之人的眼中,西游的重要性,毫无疑问。 那不但是苏道真成道的关键,也是三教合一的关键,更是红尘道果的关键。 绝对,不能够小觑。 原本知道此事的人,唯恐魔道,避之不及。但这苏寻,竟然要让魔道也涉入到西游事中? 这未免有些太过夸张了。 他顿了顿,道:“苏君。此事,我道门其余仙老可知晓?” 苏寻道:“知之甚少。” 酆都大帝便说道:“既如此,请恕难以从命。事关重大,除非道门仙老一致同意,否则恐生事端矣。” 苏寻道:“虽然未曾知会道门诸仙老,仍要请陛下认可。” 酆都大帝皱眉道:“何出此言?” 苏寻道:“只因,此事关乎重大,切不可泄露,否则恐生变化。然而,虽诸仙老不知,陛下可觉得吾师知之否?” 酆都大帝当即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的确如此。 虽然以苏道真的法力,想要隐瞒三界一切神佛,都能做得到。然而此事既然发生,至少绝对瞒不过一个人。 那便是“太上老君”。 而同时,苏寻也是老君的唯一亲传。他如此做,老君既然知道,又没有什么声音,那就证明,很可能老君是默认的。 既然如此……自己又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酆都大帝仔细想了许久,最终,说道:“若如此,我当听苏君所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毕竟,波旬被镇压在黑暗深渊,其实并不是酆都大帝一人的事情。 其中也与那地藏王菩萨有着一些因缘。相应的,如果波旬脱困,对佛门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所以直接释放,首先佛门就不会认同。 苏寻道:“三十三日之后,幽冥界将会爆发魔焰。届时,九幽地狱,黑暗深渊皆会被魔焰侵染,那时,便是魔道脱困的最佳时机。” 酆都大帝闻言,抬眼道:“九幽十八狱都会被魔焰侵染?你可知道,那十八狱中,有多少恶鬼邪神?甚至,还有无数上古凶魂存在!” 原本以为苏寻只是要放波旬一人。 但现在看来,他竟然要放空整个地狱!? 第三百二十一章 脱离 酆都大帝不由得无奈了。 要知道地狱之中关押着何止千万的妖魔?虽然,许多妖魔都在久远的大岁月中逐渐消寂灭亡了,然而即使如此,如今的地狱中,也关押着难以想象的恐怖。 如果他们都被释放出去,三界,将会如何? 纵使若神佛出手,那些妖魔仍然会被羁押回去。可是,这其中的混乱,对三界众生仍旧是一个难以想象的重创。 面对如此的后果,酆都大帝再一次迟疑了。 然而,苏寻却仿佛知道酆都大帝的想法一样,缓缓道:“陛下请勿担忧。虽然地狱妖魔释放,但是,它们必不会轻乱人间。” 酆都大帝道:“何以见得?” 苏寻道:“因为,那魔主波旬不会让他们去扰乱人间。” 酆都大帝闻言,便知道,苏寻肯定和那魔主波旬早就有过交流了。 否则,他不可能如此确信,波旬不会扰乱三界。 但即使如此,酆都大帝还是疑惑道:“虽说如此,但幽冥地狱之中的凶神恶煞,却并非是那波旬的手下。纵使波旬不让,又待如何?” 苏寻道:“这些年中,波旬在黑暗深渊,利用其红尘法力,已然收服了九幽十八狱的绝大部分妖魔。此事,酆都大帝应该也有所察觉才对。” 酆都大帝微微眯起双眼。 的确,这些年来,他隐约能够感受到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在地狱之中攒动。 不过他一直不以为意。虽然,也猜到了可能是魔主波旬弄出来的。然而就算如此,又能怎样? 那波旬被镇压在黑暗深渊中,只要自己不想,就绝不可能脱困出来。 即使他搞什么小动作,或者想要对那九幽十八层地狱的妖魔有什么动作,酆都大帝也不看在眼中。甚至还觉得,波旬收服了那些妖魔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若妖魔杂乱无章,管理起来也颇为费力。 现在看来,那波旬果然是去收服十八层地狱中的无数妖魔了。 酆都大帝轻轻喝了口茶,道:“苏君,看来你对此早有安排了呀。” 苏寻道:“此事,干系重大,不可轻率,只愿陛下能够应允。” “好。” 事已至此,酆都大帝也没有什么好迟疑的了。 他也意识到了此事非同小可,须得以认真相对。既然苏道真已有妥当安排,再继续纠结下去,只会愈发麻烦。 于是,在酆都大帝离去三十三日之后,三界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那就是在那幽冥界,忽然发生了九幽魔焰。 魔焰熊熊燃烧,弥漫了整个地府,将地狱破坏,引发黄泉怒涛。 由于魔焰的燃烧,地府中的无数妖魔鬼怪破开镇压,朝向外界疯狂逃窜。而在魔焰和怒涛的助力之下,地府中的阴差根本无力羁押。 偏偏,那太乙救苦天尊和酆都大帝,在此时也都不在幽冥。关键时刻,唯有那地藏王菩萨出手,方才稳定住了局势。 但即使如此,也仍然有大量的凶神恶煞逃离出了幽冥界,还有许多恶鬼、妖邪因被逼无奈,知道无法在地藏王菩萨手中脱困,竟然投入到了六道轮回之中,无处擒拿。 顿时,三界中无数大神通者人人自危,生怕这些妖魔鬼怪在三界中引发混乱。尤其是知道的越多的,愈发感觉到惊骇。 因为他们知道,那些逃离地府的妖邪,不是往常印象中的妖魔,而是非同小可的大魔。甚至,有不少是上古时期才存在的魔头。 乃至于有不少在上古时期,以一己之力引发无边灾害的存在。 而如今,他们竟然都脱困了! 三界神佛自然是人人自危。 不过,令他们没想到的是,虽然那些妖魔脱困。但接连许久,三界却仍旧是一片风平浪静,并没有想象中的动荡。 就好像,这件事情根本并没有发生一样。以至于很多人甚至怀疑,莫非是地藏王菩萨法力无边,那些妖魔虽然逃离了一些,但大部分都是无足轻重的存在? 但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却是因此揭过了。 自始至终,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是放在九幽十八层地狱中,那些妖邪魔头之上。 也因此,很少有人知道,那魔主波旬,也借助这一次动荡,逃离了出来。 …… …… 在苏寻有意无意的安排之下,幽冥之事并没有引发太大的波动。 尤其是对人界而言,这件事情,更是连一丝涟漪都没有引发。 但是,有为法界却因波旬逃脱,而变得深邃不可捉摸。 原本,在苏寻揭露有为法界以后,西方灵山诸佛或多或少都能监听到有为法界的事情,但现在,伴随着波旬的力量逐渐恢复,那有为法界也比以前更加隐秘。 此刻,有为法界之中。 “苏君果然信守诺言。” 波旬看着眼前的紫衣少年,说道:“原以为,你所说的时机,要在不知几劫之后。却没想到仅仅几百年,你竟然就履行当年所说,将我的力量释放了出来。” 波旬的言语之中,不吝感谢之词。 不过,苏寻却道:“魔主无须多谢,此番吾欲成道,自少不了魔主相助。如若天人道得以成就,那么,我还会再助魔道,更成气候。只是那时该如何去做,魔主当深思熟虑也。” 波旬道:“苏君放心,我自有安排。” 苏寻点了点头,言罢,并没有久留在有为法界,转身间即瞬息离去。 波旬看到这苏道真行走自如,出入有为法界却不沾半点魔罗,不由得道:“看来他的境界又提升太多了。天人道,竟如此强大?也不知当那道果真正成就以后,又该会是怎样的结果。” 旁边,五蕴魔道:“魔主,我等真的可以相信这苏道真吗?” 波旬道:“这个世界上唯有利益才不会背叛。魔道如今势弱,不利于天人道,故而他会相助魔道。没什么不可以相信的……九幽十八狱中的妖魔如今怎样了?” 五蕴魔道:“诸魔大多散落在三界中,虽然听从我等的吩咐,但是亦有魔头,并未真心投靠魔道。不如,让我等去收服他们?” “不必了。” 波旬道:“那些魔头实力不俗,凭借你等的力量,未必能够降服他们。何况,降服这件事情,自然有人会代替你们去做。” 第三百二十二章 收徒 类似苏道真与波旬此等博弈,每每落子,都会对三界众生的大势有着巨大的影响。 然而,实际上当下生活在人间界的众生,却并没有什么心得体会。 此时人间仍旧如往常一般。 相比于佛道天魔之间的故事,他们更着重的是眼前事。而如今的南瞻部州,却的确因此掀起了一场大动乱。 东汉,自汉灵帝起,虽在文化、学术方面有诸多建树。但是中央政府政治黑暗,十常侍横行朝野,对地方的控制越加衰弱,造成土地兼并问题日益恶化。 而人民饱受此现象的苦果,加上天灾与瘟疫的双重打击,终于,在这种状况下,出现了大量谋反者。 其中最大的一股势力,当是由太平道引发的黄巾之乱。 黄巾之乱后,民间信仰者诸多,西蜀之地,亦有张鲁承继五斗米教。值此时机,天界众神与道门众仙接连降世,相继介入人道,感悟红尘道果,人间气象。 在这个过程中,天地佛道之间亦有诸多相互摩擦之事。然而,对于小部分的对抗,真正的大神通者都并不在意,因为矛盾亦是发展的象征。 哪怕黄巾之乱中,那黄角大仙转世发出了“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玉皇大帝也只是一笑而过,并未放在眼中。 毕竟,口号代表不了什么。而且太平道的结局也终将是覆灭,它存在的意义,只是一发推进作用。 瞬息间,数十年已过去。 那南瞻部州群雄割据,军阀四起,接连爆发了诸如官渡、赤壁、夷陵等大战。渐渐地,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局势。 如此局势,虽然仍旧动荡,但却比乱世时稳固了许多。 而在此时,玄奘也方明悟,于花果山水帘洞中决心回到世间。 且说玄奘降服了六耳猕猴,回到了花果山水帘洞,众人自然开心不已,为其庆功。 不过这一日酒席之上,玄奘突然对众人道:“诸位师傅,汝等虽然在这四大部洲,山海之间逍遥纵横,但毕竟是妖,且无正名。今日贫僧决心回到尘世,此去,定有大机缘在。届时当为诸位师傅添加造化,名录仙、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玄奘此言,众人先是一愣,但旋即皆纷纷明白了玄奘此言的含义。 此时,已非百年前。在天地佛道有意无意的宣说下,西游之事渐渐地也为三界诸多仙佛所耳闻。 而对于三星洞的众同门来说,他们能够得知的渠道便更加多。也知道,西游之事若起,玄奘必然是带领西游之人。 如今玄奘话中的含义,也很简单,就是要将西游机缘分给他们。 就如玄奘所说的,在场三星洞的众弟子,除了那孙悟空受封仙箓之外,其余的大多并无一个真正的身份。 而就算是九灵元圣、金翅大鹏雕这些,实际上也只是仙神的坐骑而已,若论地位,实在低微得很。比如那九灵元圣,甚至连一狮奴也能够欺负。 毕竟纵使有滔天神通,只要未领悟道果,在真正大神通者的眼中便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道果又岂是那么容易领会的? 如今在众人之中,除了那白毛鼠略有领悟以外,便只有孙悟空和玄奘,才有这个天赋与机缘。 剩余的弟子,即使想要领悟,也并不容易。 而除了道果,另一个机缘,便是如仙神一般,真正成就“仙名”、“佛名”。比如,入得仙箓佛籍之中,则可以成仙成佛,为人信仰。 不过想要成仙成神,也并非是那么简单的。尤其是那些出身坐骑的,就更加困难,须得有一个名正言顺,才能够合理受封。因此,玄奘才提出了如此的建议。 面对玄奘此番说辞,众同门都十分感谢,自然,也不会拒绝。 一番谈笑以后,便有一齐送玄奘归去之想法,但最终,还是被婉拒了,玄奘却是打算一个人回归南瞻部州。 不日之后,玄奘便孤身一人离去了。临行之前,他并没有再见任何人,包括孙悟空和蝎子精。 玄奘一人也没有使用神通法力,在离开花果山,出了傲来国之后,轻轻抖手,三道光芒分化了出来,落在地上,即各自成型。 昔年他收服的三妖,猪刚鬣、鱼妖以及六耳猕猴,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玄奘看向三妖,道:“我今欲西行取经,成就佛果大道,你三妖虽各有贪嗔痴之劫难,亦可作为贫僧佛心,与贫僧同行,如各自出力,日后必能成就正果。你等可愿拜贫僧为师,日夜听候教化?” 那鱼妖知道玄奘的厉害,当即说道:“我愿意皈依于你,拜你为师,与你同行!” 猪刚鬣则说道:“你这和尚有什么厉害的?老猪跟着你,怕是没前途,还不如去寻娇妻快活。” 猪刚鬣却不知道这番话的后果,之前他还未见到玄奘的法力,便被六耳猕猴所收服。因此如今才不知道玄奘究竟有多强,此番话说完以后,仅仅半盏茶之后,鼻青脸肿的他对玄奘便刮目相看,再也不敢有任何不服之心。 玄奘不由无奈摇头,对于这等顽劣的妖怪,有几分法力果然还是最直接有效的。 鱼妖和猪刚鬣愿意拜师,但是,那六耳猕猴却笑道:“嘿嘿,臭和尚,你倒是有几分实力,伴你同行却也无不可!只是,俺这斗战道,如何能够屈就在你之下?” 玄奘道:“此番西行,为的乃是传递佛果,待修成正果之后,你自无须称呼贫僧为师。不过在那之前,斗战道欲要得以提升,须得融入释家,因此也务必要拜师贫僧,难能推辞。” 六耳猕猴目光转了转,便道:“拜师,也无不可。但你须得答应俺,若俺什么时候手痒,想要与你切磋,你可不得推辞。” 玄奘想了想,道:“你我交手,干系重大。如要切磋,可与梦中见教。” 六耳猕猴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也终于爽快地说道:“好,既然如此,俺便拜你为师罢!” 玄奘由此,便收服了这三个弟子,复又令三人与自己同行。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取经 却说玄奘收了三个弟子,问向三人道:“你三人可有姓名?” 六耳猕猴脱口而出,道:“俺姓孙,名……”他话说至此,忽然顿住。 他始终自诩为孙悟空,不过现如今他也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否称得上此名。 玄奘意识到了这一点,道:“你这个模样,就像那小头陀一般,我便与你起个混名,称为行者,好么?” 六耳猕猴道:“好,好,好!”自此时其便可称为孙行者。 又看向那猪刚鬣,猪刚鬣当即打了个冷战,道:“师父,我无姓名,但以相貌为名,故而唤作猪刚鬣。” 玄奘道:“你这名字太过粗俗,既从吾善果,要做徒弟,我与你起个法名,早晚好呼唤,便唤作悟能罢。” 猪刚鬣道:“这名字好,老猪喜欢!只是太雅。” 玄奘点头,道:“悟能者,守戒矣。你妄心最甚,便给你取个诨名,唤作八戒。”那呆子欢欢喜喜道:“谨遵师命。”因此又叫做猪八戒。 及至那鱼妖,鱼妖说道:“我本是天庭玉帝身边的卷帘大将,因失手打碎了琉璃盏,故而被罚下十世轮回,却无姓名。” 玄奘于是道:“既如此,你乃是出身瀚海。那瀚海原本,乃是沙漠。便称呼你姓沙,唤作悟净如何?” 悟净喜道:“谨遵师命。” 三人都被取了法名,自此正式入归玄奘门下,俱都大喜。 玄奘说道:“我等虽欲前往西天,拜释佛果,求取真经。然而自那之前,还得有个名头。昔年我乃是大汉洛阳白马寺出身,受师命降服贪嗔痴心,如今修成正果,当先回归白马寺,再求真经之举。” 三弟子闻言,皆无不可,于是便一同伴随玄奘,向汉朝行去。 原本,四人皆是有神通法力者。只不过,玄奘却说,求佛之事,乃是大事,不得轻率。路途之上更不能轻用神通。 不过,从东胜神洲到南瞻部州,路途遥远,如果单以行走,恐怕便是二三十年,也难到达。幸好在行至大海时,有一条龙舟引驾,载着三人一同向南瞻部州行去。 那龙舟本是西海龙王三太子,因四海龙王从龙女之处得知西游机缘,便为龙族所指派,来此侍奉玄奘。玄奘落下龙舟之后,已至南瞻部州。念在此龙诚心诚意,又合“意马”之象征,故而便也将其收下,化作了一头白马,复向南瞻部州行去。 此去行有两个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春光,又见太阳西坠,朝远处望去,赫然已至函谷。 “终于又回来了……” 玄奘看向南瞻部州,眼中充斥着回忆。在他的眼里,那南瞻部州,仿佛一个巨大的滚滚红尘,其中衍生着无限故事。 玄奘来至函谷关,守关之人见状,出关询问。玄奘便将前尘后世道述了一番。那守关之人听闻过后,大是钦佩,但却说道:“圣僧,如今距离你所言之时期,已过了近百年了。那白马寺,昔年在董卓火烧洛阳时被焚烧殆尽,早已不复存在了。” 却原来,如今天下已变,改天换日,大汉早已灭亡。却分三国,分别是蜀汉,曹魏,以及东吴三国。而这函谷关,也已名作秦关,乃是曹魏治下。 玄奘道:“既如此,如今大统在何处?” 玄奘询问,那守关之人自然说,天命大统当在曹魏。玄奘于是便请守关人,向魏帝禀告。那人于是便安排师徒四人先住在秦关,向上通报。 守关之人离去,不日后上表曹丕,曹丕听闻以后,对玄奘也大是感兴趣,命人速召玄奘去到洛阳。 师徒四人到达洛阳之后,得到了曹丕亲自的接待,玄奘也甚是开心,为曹丕祈福,并言及正统之事,果真当于曹魏。 曹丕请问了玄奘许多政事,佛法。发现玄奘对百家具有涉猎,而且极深,不由得生出了几分爱才之心,何况他如今刚刚即位不久,尚需心腹,便有意招揽。不过,玄奘却说道:“今天下大局稳固,贫僧当遣西游,去向那西方大乘佛教,求取三乘佛法真经。如能做到,则可洗刷尘世罪孽,令世人普度,苍生受恩。”又言道,昔年三国乱世时,百姓死伤无数,生灵涂炭,其中亡魂何止千万?唯有大造化传达人间,方才可以将冤屈洗刷,业力化解。 昔年曹操在位时,虽不失为一代雄主,但一生罪孽无数,也曾下令屠城。因此曹丕听了,心中颤畏,仔细斟酌良久之后,便允可了西游此事。 为表敬意,建安二十五年,曹丕在东汉洛阳废墟之上,重建洛阳白马寺,并且邀请玄奘担当住持,教化弟子苍生。玄奘并未推辞,便担任了白马寺的住持,但却只是挂名,不日还得西游去。 白马寺重建,玄奘便商定西游之路,数日后,将路线告知给曹丕。但曹丕看了,却眉头紧皱,只因为这路线须得经过蜀地。 而如今曹魏和蜀国,却势如水火,随时可能会爆发大战。曹丕便问道,能否绕路?不过玄奘却坚持从蜀地行走,并说道:“贫僧所为的,乃是众生造化善心,但凡华夏,受百家、青羊之恩泽者,皆可受益。蜀国与魏国之间的战争,虽为大业,但终究是人族之间的小矛盾,无关大局,不当影响。”见玄奘坚持,而且曹丕也隐约看出了,这师徒四人估计都非凡人。 在当年的三国之中,曹丕也意识到了许多真正存在的神话玄奇。于是最终便还是同意了,命曹真亲自派兵护送玄奘。 曹真领命,便带着玄奘向蜀地借路,原以为路途中必被诸葛孔明拦截。却不料行至西蜀,蜀军在诸葛亮的命令下,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让玄奘得以顺利离开蜀地。此等场景,前所未有,让曹真对玄奘更加钦佩。 虽然他也觉得,这应该是偷袭蜀军的好时机,不过思绪良久,最终还是按捺了下来。与蜀军一同送走了玄奘,复回到洛阳复命,暂且不提。 第三百二十四章 六贼 诗曰: 佛即心兮心即佛,心佛从来皆要物。若知无物又无心,便是真如法身佛。法身佛,没模样,一颗圆光涵万象。无体之体即真体,无相之相即实相。非色非空非不空,不来不向不回向。无异无同无有无,难舍难取难听望。内外灵光到处同,一佛国在一沙中。一粒沙含大千界,一个身心万法同。知之须会无心诀,不染不滞为净业。善恶千端无所为,便是南无释迦叶。 却说玄奘在魏国大司马曹真的护送下,借道蜀国,径自出了关,逐渐地离开了南瞻部州,踏上了前往西牛贺洲的道路。 临别之时,但见:萧瑟坠木无边,枫杨红叶有限。白苹红蓼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见。 师徒们行了数月,每日赶路,虽有法力护身,不曾动用,却也都有些疲惫。这一日,四人一马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入眼处也是一片片迷蒙的景色,黑暗重重,天空的光景无限阴暗,令人失色。 “师父,这路有些不对劲啊!”八戒忽然说道。 旁边,六耳猕猴和玄奘也早已察觉到了这点,此时八戒方一开口,忽见路旁唿哨一声,闯出六个人来,各执长枪短剑,利刃强弓,大咤一声道:“那和尚!哪里走?赶早留下马匹,放下行李,饶你性命过去!” 师徒四人都是一惊,抬眼一看,却发现那六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年龄各异,身材各异,有的高大威猛,有的瘦小枯干,有的美貌无双,有的丑陋难看。 猪八戒先是吓了一跳,但随即看到六人不过是凡人,当即笑道:“哪里来的强盗,敢拦爷爷们的去路?”正要上前去轰走六人,却被旁边的孙行者按住:“呆子,休得轻举妄动!” 八戒虽法力不低,但此时却是未看出玄机。那行者看了看旁边的玄奘,道:“师父,你可认得此六人?” 玄奘道:“认得也。” 行者笑道:“俺亦认得也!” 唯有旁边,八戒和沙僧甚是奇怪,八戒道:“师父,你和师兄打什么哑谜?什么认得不认得,他们不过是六个凡人罢了?” 行者道:“呆子,你却不知。这六个凡人非同小可,且在一旁观看,待俺去质问一番!”当即走上前去,叉手当胸,对那六个人施礼道:“列位有甚么缘故,阻我贫僧的去路?” 那六人中,一个胖的道:“我等是剪径的大王,行好心的山主。汝等早早的留下东西,放你过去;若道半个‘不’字,教你碎尸粉骨!” 行者道:“不知诸位列位可有什么大名?” 那胖的道:“我等的大名,料汝等不知。只把宝物拿来,其余休得分说。” 行者笑道:“你不愿说,俺却知道你是何人。你乃眼看喜,对否?” 那胖的一窒,行者当即跳出,指向其身旁的六人,先指向那壮汉的道:“你是耳听怒!”又指向那瘦的道:“你是鼻嗅爱!” 指向小的道:“你是舌尝思!” 指向大的道:“你是意见欲!” 又指向那女子道:“你是身本忧!” 行者一一道破六人的身世,八戒和沙僧也当即明悟。 原来,这六人并非自己想象的凡人,乃是佛家所言的“六贼”,分别代表:贪、嗔、痴、慢、疑、恶见! 他师徒四人,从花果山一路行至南瞻部州,在魏国传法,受到礼遇,又一路西行,直出南瞻部州,如今行至西牛贺洲。 路途上,所遇到的红尘故事诸多,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是红尘因缘,由此心中浮现“六贼”。 而如今,六贼拦路,就是要让他们难以心安理得地前往那西牛贺洲,求取真经拜佛。这也是西行路上的第一重劫难! 六贼被道破身份,当即知道事不可为,皆怪叫了一声,拿起兵刃就要逃窜。 行者见状,伸手去耳朵里拔出一根绣花针儿,迎风一幌,却是一条铁棒,足有碗来粗细。拿在手中道:“不要走!吃俺老孙一棒!”言罢冲上前去,猛地将那“耳听怒”一棒打死。 “师兄,我等也来助你!” 沙僧和八戒见状,也都各自擎起兵器,赶上前去,一人一下,把那六贼接连打死。 那六贼被打死,如若凡人一样,身上流出血液,倒地呜咽死去。见此情景,沙僧不由迟疑道:“怎么他六人真的没有一点法力,如若凡人一般?若我等错怪了他们,恐怕犯了大过错也!” 行者嘿嘿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在这时,玄奘却道:“六贼未必一定是邪恶的。不过,我等要前往西天拜佛求经,却一定不可被六贼拦路。汝等让开,待为师观看一番。” 三人听闻,便让开一条路,由玄奘走上去。 却见,玄奘走上去后,那六贼的尸首发出诡异的“咯咯”声,忽然直勾勾起身,拦在了玄奘的眼前,似乎不让其走过。 玄奘见状,双手合十,上前道:“贫僧玄奘,今要前往西天取经,但路途艰难险阻,难以估量。虽如此,仍愿立誓:今后路中当遇佛拜佛,遇魔除魔,逢心明心,逢恶斩恶。方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留传东土。一切劫难皆不可阻。” 玄奘此言毕矣,那六贼的尸首赫然发出了无边幽光,紧接着幽光缓慢升腾而起,形成凶煞模样,猛然间袭来。 “师父小心!” 沙僧连忙呼喝。但那玄奘见状,却不慌不忙,将手中的九环锡杖提起,在空中现出一道琉璃佛光,陡然砸落下去,那凶煞凭空挨了一下,顿时化为飞灰,消湮寂灭。 沙僧和八戒见师父亲自动手,都是一怔。便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玄奘,由此,我们便开始了……”那声音温柔慈悲,似乎是佛祖所言。然而两人听了,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悚然。不由问道:“师父,师兄,是何人在说话?” 行者目光微微凝起,道:“嘿嘿,说话的那人,你们或许不认识,但一定听说过。他就是魔主波旬!” 第三百二十五章 黑熊 “什么?魔主波旬!?” 沙僧和八戒顿时一惊。 任谁岂能不识得那释迦牟尼的劲敌,第六天的魔主? 原来,这六贼是那魔王波旬弄出来的吗? 如此却也难怪。只是,本以为西游并不会很困难,但如今魔主波旬的出现,却似乎昭示着西游之路,并不简单。 两人正犹豫时,忽然,听到那玄奘开口呼唤:“八戒,悟净。休要迟疑。我等修行中人,无论前方有何困难,都要直往面对,但为众生,亦为己心。无论是何魔头都当所向披靡。如若那魔头波旬当真要拦我等道路,为师定会护得你们周全!” 玄奘此言一出,八戒和沙僧顿时心中感动,他二人感受到了玄奘的诚心,由此方才真正归心。 与此同时,西游之路的第一重劫却被度过。那西方灵山、天庭、太极宫等地,包括苏寻、玉帝、如来等人,都在观察着。待看到玄奘如此所为,皆不禁暗赞了一声。 虽然此时这天地佛道,以及魔道的诸多存在并没有聚首,可是此刻面对西游之事,他们的目的和行为却是一致的。 现如今玄奘的表现,并没有让他们失望。而接下来,才是更应该加以安排的。那从地府之中逃脱的邪魔,那魔主波旬的有为法界中的诸多妄心魔,以及三星洞拜师学艺地诸弟子、天兵天将等。都将会在不约而同的安排下,于西游路上一一出现…… …… …… 师徒四人降服六贼,继续西行,这一晃两月过去,直至那腊月寒天,朔风凛凛,滑冻凌凌;去的是些悬崖峭壁崎岖路,迭岭层峦险峻山。行至一处大河之上,河水刺骨,略结薄冰,便让龙马时而骑乘,时而化作扁舟,载着四人过去。 过了大河,四人径投大路,奔西而去。不觉的红日沉西,天光渐晚。玄奘在马上遥观,忽见路旁一座庄院,便道:“行者,前面有座寺庙,可以借宿,明早再行。” 行者应了一声,当先带路,众人向那里赶,直至山门首观看,果然是一座寺院,只是残破得很。玄奘目光微凝,这寺庙倒是熟悉,自己仿佛曾经见过。又仔细感受一番,果然有许多熟悉的气息,似乎还有熟人便在附近。 玄奘在这里回忆,那行者早上前叩门,不一会出来一列僧人。穿着都甚朴素,看到玄奘时,目光似乎愣了一下,道:“不知这位法师从何而来?” 玄奘闻言,说道:“贫僧乃是从东土而来,受命前去西天取经,普度众生。” 此言一出,这列僧人顿时双眼一亮,皆拜倒在地:“果真是法师,我等可终于等到你回来了!”玄奘闻言,方才回忆起来,原来这寺庙乃是当年金蝉子传播佛法时所建,只是信仰者不多,而且只修佛法,忽略了生计,以至于穷困得很。 玄奘知道,这是当初金蝉子留下的因果,自己继承了那佛果,终究未逃得开。便接替了那金蝉子之名,与众僧人进入寺庙中叙旧起来。 原来这寺庙名为观音禅院,自建立之后,代代相传,只等取经人到来时,方才给众僧解惑。这些年来之所以能够一直维持,多是受了山后的一位大王帮持。进入寺庙之后,果真看到,正殿祭祀是诸佛画像及观音菩萨,偏殿则是一座黑熊的雕像,日夜受佛法拜祭,正是那山中大王。 看到那黑熊的雕像,玄奘不由得浮现出亲近之意,道:“贫僧之前世,乃佛祖二弟子金蝉子。当年金蝉子于此布佛,但却新生疑虑,如今贫僧终于领悟。既有机缘,便在此传告于汝等罢。”于是便决定留在观音禅院三月,为禅院众僧讲解佛法。 众僧大喜,共同拜持玄奘。 玄奘便留在这观音禅院教化,一连三个月,将昔年金蝉子留下的疑惑一一解释。众僧都颇有悟性,听闻过后,各有收获。只是如今距离金蝉子,也已过去了不知几许年了,现如今的众僧已不是当年的众僧。 众僧中,倒是有一个小沙弥甚是机灵,佛法感悟也聪慧得很,玄奘对其颇有偏爱,甚至为其亲自取了法名,唤做金池,并将东来佛法悉数传与。 不知不觉间,三个月已然过去,这一日玄奘便说道:“当年金蝉子来此布佛,留下了诸多不解。今日贫僧虽能释之,但如无那黑山大王之相助,此寺庙早已香火断绝,难能重续因缘。今汝等能明佛理,黑山大王功德无量也!” 众僧皆深以为然。 于是,在玄奘的主持下,众僧一同举办祭祀,诚心祷告,为那黑山大王求功德。玄奘亲自念诵佛经,果真那无边的佛法缓慢漂流而出,朝那黑山大王所在的地方弥漫而去。 不久后,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响声,山中黑云弥漫,不久那黑云浮现在观音禅院的上空,定睛一看,正是那黑熊驾云而来。 却原来黑熊感受到了功德的涌入,顿时意识到了观音禅院有事情发生,来到此处一看,不是玄奘又是何人?当即大喜,降下云头来,又喜又怨道:“我当何事,原来是玄奘法师!今西行终于来此,却也不早告之,实在怠慢!” “老黑熊,你这一次可是机缘来到,受了俺师父的大功德了!”那行者上前,黑熊见到,当即一惊,退后道:“六耳猕猴,你来此怎地?” 行者笑道:“俺已归心于师父,如今已有了名字,唤做孙行者。你这黑熊太也无趣,怎地如此惧怕于俺?”言罢,将自离开水帘洞后的事情一一告知给了黑熊。 黑熊听闻了,也意识到了玄奘此次过来,为自己主持法会的缘由,不由甚是感动。如今他继承了如此之功德,将其所做所谓昭示天地,不但让天授恩慈,更为佛门所接纳,去西方则可成佛,上天则能成仙。可谓是有了名录。 落下时,众僧果然感悟恩德,上前去一番拜祭,呈递斋食,令其甚为欣慰。 不过,黑熊精方才接纳贡品,忽然又想起一事,道:“玄奘法师,你要继续往西行是否?如此却得小心,那西方出现了一片怪事。” “怪事?” “不错。我正是因为那怪事,方才头疼了半年有余,不知如何处置。自我的黑风山以西两千里,不知出现了什么妖物,皆成为了一片干枯旱地!那旱地,即便施降雨之法,也不可解,而且不断弥漫,至此已有半年有余。我想定是有妖魔作祟,去寻了许久,但也始终未找到源头。” 第三百二十六章 赤地 玄奘听黑熊精如此说,皱了皱眉头,走出禅院,向西方看去。 他目光电转,动用了那佛门“天眼通”的力量,瞬间,便观看向西方气象。 果然,在天眼通的观察下,玄奘发现那西方一片赤色,天地间不断地流转着温毒气息,便知道那黑熊精所说的果然不错。 “看来,此次前往西方,却并非那般轻松。”玄奘不由道。 “师父,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沙僧和猪八戒都觉得奇怪。但他们也知道,肯定是玄奘看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方才问出,那孙行者便说道:“你们不知,俺这师父,刚刚使得是佛家的天眼通。一眼便观察三界,看到了那黑熊所说的困况。” 沙僧和猪八戒闻言一愣。虽然一路与玄奘同行,也知道玄奘法力不低,但是,他们却也没想到这玄奘竟然轻易便能运那天眼通。 要知道,这三界中,有如此力量者可谓是少之又少。诸如那千里眼、顺风耳,只靠着类似的法力,便得以受封仙箓,上天为官。 不过想了想,既然是玄奘,拥有如此的力量,却也不足为奇。 玄奘并没有在意如此事情,反看向行者,问道:“徒儿,你应该也看得到那西方景象,不知那其中是何妖邪作祟?” 行者目光转动,道:“俺也不可确信。不过,昔年曾闻诗经有云:旱魃为虐,猱形披发。如惔如焚,赤地千里。俺便觉得,莫不是‘旱魃’?” “旱魃……” 众人闻言,都点了点头,觉得甚有道理。 不过,所谓旱魃,却也并不是印象中特指的某个妖魔。 或许一般人的印象中,旱魃是特指某一个大妖。但实际上在民间,但凡旱灾,无论是否是妖魔作祟,此祸都会推到旱魃的头上。 也因此,如果其中有引发旱灾的妖魔,都可以称之为“旱魃”。但如果说旱魃中最强大的,无异于是上古时期黄帝战蚩尤时,其黄帝之女女妭。 女妭,又叫旱魃,曾是天女,亦是黄帝之女。 据《山海经》描写,蚩尤起兵攻打黄帝,黄帝令应龙进攻冀州。蚩尤请来风伯雨师,以狂风骤雨对付应龙部队,于是黄帝令女妭助战,成功阻止了大雨,最终助黄帝赢得战争。原本,应当是善神才对。 不过,在黄帝战胜蚩尤以后,不知为何,女妭却作乱人间,引发数千里大旱,最终被黄帝亲手斩杀。 当然了,既然那女妭已死,那西方引发旱灾的,自然不会是她。应该是其他与旱灾有关的妖魔,称之为“旱魃”,亦无不妥。 黑熊精道:“西方的旱灾,原本只有千里余,这些年来却不断扩张,直到如今已两千里,及至我黑风山时,已是无有头绪。我本想去降服那妖魔,却又找寻不到,如今便打算去求其他几位师兄,想办法收服此魔,以免生出祸害。” 玄奘环视四周,对三个弟子道:“既然此魔生在那处,便说明,与我等前往西方拜佛一事有关。说不得乃是命中的劫难,既如此,不如便由我等去想法助力,你们看如何?” 沙僧和行者还未说话,那八戒就连忙到:“哎呦,师父,你此话可不妥。但凡风雨雷电,都由天庭掌握,那旱魃出现,乃是天灾,就算要降雨,也轮不到我们。” 孙行者道:“呆子,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八戒道:“要我老猪说,不如我们还是绕道罢。大不了远离以后,我老猪去找那九天荡魔祖师,教他上报天庭。该怎样处理,自有玉帝处置。” 行者顿时恼了,上前揪住八戒的耳朵道:“呔!你这憨货,当真是瞎了眼。却不知道那旱灾之危,纵使如今还在荒芜之地,但若扩散出去,一日存在,便可能祸害多少百姓。我等出家之人岂能坐视不理?还九天荡魔祖师,恐怕你连那太和山的山门都进不去!” “疼疼疼,猴哥,你松手。我知错了,知错了!”八戒连忙求饶。 玄奘见状,道:“徒儿,你便饶了八戒罢。八戒所说,也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只是,此灾害却并非普通的旱灾,何况既绵延两千里,绕路却也困难,恐怕耽误行程。我等都非凡人,既然遇到,便不如想法子解释了才好。” 玄奘此言,算是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周遭的诸多僧人闻言,都感念其慈悲之心,双手合十道:“玄奘法师功德无量也。” 那金池小僧也说道:“不愧是法师,如能为众生求雨,也不知功德几许。我也真想一同前去!” 玄奘微笑道:“你如想行功德之事,也得将那弥勒佛法写得精深了,方才可能。如今还是好生在禅院修行罢。” 众人一番言语之后,那黑熊精便道:“玄奘,此事就在我黑风山周遭发生,却是与我有关。如今得你相助,我不胜之喜。不如就让我引路,一同去处置妖魔,如何?” 对于这个提议,玄奘自然不会拒绝,便同意了黑熊精的说辞。 于是众人便简单的吃了一顿斋饭,随即,玄奘就在众僧的送行之下,与黑熊精先一同去到了其山寨之中。到得山寨中,却看到山寨里有两人早已等候着。 这两人一个是白衣秀士,一个是道士。但实则却是苍狼精,一个是白花蛇怪,俱都是黑熊精的好友,也曾在三星洞中旁听,只是悟性不足,所学亦不多,才只堪堪有些修行。 两人一看到黑熊精带着玄奘和行者过来,便都大喜,忙上前询问:“圣僧,如何与大圣一起来了?” 孙行者道:“俺可不是孙悟空。” 两人奇道:“那你是谁?” 行者嘿嘿笑了两声,把那铁棒拿出,煞气四溢,黑云环绕。两人见了当即大惊,忙掣出兵刃:“六耳猕猴!你,你!” “两位贤弟,休要动手!”黑熊精连忙阻止二人。随即,将前后因果一一道述来。 那二人原原本本听闻了,才松了口气,但也吓得够呛,缓了半晌,才对玄奘道:“圣僧果然非同小可,竟然能收这位六……六师傅为弟子。” “什么六师傅,六先生的?” 孙行者一脸不悦:“俺如今有名,叫孙行者,叫俺行者便是。” “不敢,不敢。”两人连忙说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旱毒 黑熊精见到如此状况,不由发笑,道:“行了,两位贤弟休要如此打趣了。此番我请玄奘和这孙行者过来,不为其他,却是为了那千里旱灾一事。两位贤弟,打探的如何了?” 却原来,苍狼和白花蛇怪虽然修为不甚高强,但也各有本领,擅长风水、炼丹等术数。 听闻了黑熊精询问,便就将这些日子中的收获,一一告知,整理了一处路线,言及其中深处可能便是那旱妖的藏身之处。 众人见了,也都双眼一亮,孙行者更说道:“你两个小妖,虽修为浅薄,倒也有几分本事。” 两人闻言,傲然道:“自然。我二人也是出自三星洞的,虽不过是端茶倒水的童子,却也自有本领。” 提到三星洞,玄奘和行者,都不由有几分怀念。不过众人也未有太多叙旧,三言两语罢,两人又问黑熊去那禅院作何事情了。 黑熊精便将众人拜祭自己的事情说了,两人大喜,道:“哥哥这是得了天恩,日后为官,也是不在话下呀!” 黑熊精笑道:“都是多亏了玄奘相助。” 众人又随便交谈了几句,行者不耐到:“有什么事情,等你们回来再说,俺们还急着赶路呢!在那破庙耽搁了几个月,俺都无聊死了,正要去找那妖魔玩一玩!” 此言一出,众人便也不再多谈。而且,那旱灾一事,的确不容轻率。虽然西方两千里,大多都是荒野,但也总有一些百姓居住,如今罹收旱灾,虽然几乎都被黑熊精救了,但总不可能一日无家。 于是,众人便按照苍狼和白花蛇怪的路线,准备了一番,随即便同行。此行路上亦有凶险,苍狼和蛇怪便未跟随,在洞府等候,只有黑熊精与玄奘等人,五人一马,一同离开了黑风山,向那旱灾之地的深处前去。 众人离开,一踏上大路,当即,一阵热风便呼啸而来。哗啦啦的,随时微风,却也带来了无比地干燥气息。 众人皆是一凛,但一开始,也并未觉得如何,只是继续前路。 就这样行了大概半日有余,路途上,越来越是炎热,从一开始的热风,到后来的炎日,烈光笼罩下来,入眼处渐渐地开始变作荒漠。 饶是这五人都有修为,施了法诀,但也越来越有些受不了了。一个个只好用各展神通,或御风,或腾云驾雾,按照路线搜寻着沙漠的深处。 但即使有苍狼和白花蛇怪的路线,五人一路寻找,却还是几乎没有找到什么头绪,那旱妖也不知躲藏在了沙漠的何处,纵使行者和玄奘有天眼法力,却也看之不破,直直找到了那沙漠的中心处,也还什么都没有发觉。 “热,好热,又好痒,热死痒死我老猪了!!” 猪八戒开始有些受不了了,开始不断地挠着自己的皮肤,饶是他皮糙肉厚,但一番狠挠下来,也是破了不少皮肉,看得吓人得很。 原来,这沙漠中的热风,虽然无比热,但却并不是湿热,而是干热。热的人脸汗都蒸发了,干燥不已。纵使猪八戒有法力护身,也觉得浑身干痒难耐,越来越受不了了。 “师父,大师兄,老猪我实在是受不了了。你们继续找,我老猪先去外面乘凉休息休息,再回来陪你们罢。”猪八戒言罢,便使出法力,腾云起来,打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 玄奘见状,没有阻止。但那行者却不想猪八戒走去,正要前去抓揪回来,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异象陡升。 只见那沙漠中,突然一道黑影从地面中浮出,定睛一看,也不知是男是女,但却青面獠牙,浑身煞气流转,不是那旱妖又是何人?那旱妖陡然扑出,一把抓住了八戒的左脚。 八戒吓了一跳,怒吼了一声,叫道:“师父救我!” 沙僧也是大惊:“不好了,师父,二师兄要被抓走了!” 这事情发生只在瞬息之间,行者和黑熊精一愣,便已掣兵刃上去。但还没等他们出手,玄奘却抢先一步,手中的紫金钵盂猛地罩出: “大胆妖魔,休得放肆!” 这紫金钵盂散发出强大的佛光,轰然从天空笼罩下去,连八戒一起罩住,以免那妖魔逃出了。 若非是怕伤到八戒,玄奘恐怕更是要直接以锡杖重砸下去。料想这钵盂之力,也非一般的妖魔能够脱走的。 然而,那紫金钵盂光芒笼罩,变作巨大罩下以后,玄奘却眉头一皱。 待收了钵盂以后,却发现钵盂下面只有八戒还在,那妖魔却不知何处去了。 “呆子!”孙行者冲上去,正待询问,便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师父!我,我的脚!”众人一看,却发现八戒的左脚赫然变得无比肿大,还散发出一阵阵的焦味。定睛一看,上面的猪毛都不见了,发出烤猪毛的臭味,仿佛熟了一般。 “嘿嘿嘿,呆子,你这猪蹄再老些,都可以吃了。”行者不由笑道。 此时,黑熊精也上前问道:“那妖魔何处去了?”众人找了一番,都没发现。 玄奘先到跟前,轻轻拨动法杖,一阵光芒罩住那八戒的左脚,八戒顿时感受到了阵阵清凉,放松了许多。虽然肿胀仍未下去,但却不是那么疼了。 不过,还没等松一口气,却又看到玄奘皱眉道:“八戒,你中毒了。” “中毒!?”八戒闻言一愣,随即看向左脚,顿时惊慌了起来,那脚上到处都是囊肿,火毒流窜,虽暂时被玄奘的法力止住,却也诡异恐怖得很,忙道:“师父,你可得救我老猪啊,我还没取到真经,可不想再转世了!” “这毒,非同小可……也不知是何毒?”玄奘眉头深深皱起。即使是他这等修为,对这旱毒,一时半会,也没有什么头绪。 这沙漠中的旱妖,到底是什么来历? 正思索间。忽然,却听到那沙僧开口道:“师父,我……好像见过这旱毒。” 玄奘一怔,随即便询问沙僧。便听到沙僧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在天庭担任卷帘大将时,曾亲眼目睹过那太上道祖,与苏天尊一同西出函谷。当时道祖和天尊来到那函谷关时,正逢黄河流窜赤癀之毒,似乎便与这旱毒一般无二!”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关公 沙僧此话一出,在场众人也都顿时想起了那一段传奇。 当年苏子跟随太上道祖西行,途径函谷关时,正遇到黄河大疫,瘟癀之毒肆虐。其时,苏子以牛黄炼丹,化于黄河水中,最终救治了大疫。 虽然,在场众人,亲眼见证过那传奇的,也不过只有沙僧一人。不过这段故事,但凡三界中稍有见识者,又有谁没曾听闻过? 只是话是如此,众人也都觉得奇怪。 那当年赤癀之毒,明明被苏子化解了。可如今怎又会出现,还在这荒野之地肆虐? 况且,当年的赤癀流毒,乃是肆虐于黄河中,而如今此处乃是一片沙漠,又如何会有癀毒? 那猪八戒便十分疑惑,也如此问向了沙僧。沙僧听闻这点,却也支吾了起来:“我只觉得很像,但究竟是不是,也不好确认。” 旁边,行者却道:“那什么赤癀之毒,也未必非得是在水中才有的。俺便知道,但凡瘟疫,多是因流通而扩散。黄河水虽是散播瘟疫的原因,却未必是根源。也许这真的便是那赤癀之毒呢!” 行者如此说,众人都觉得很有可能如此。 不过,那赤癀之毒,的确绝非一般。玄奘和行者都仔细观看了八戒的右脚,却发现那猪脚已经肿胀的不成样子,而且癀毒仍然在继续流窜,如果不是被玄奘已法力遏制住,恐怕早已流传到了全身。 想了许多办法,各施法力神通,也无法解毒。八戒却觉得那疼痛愈发难忍耐,又疼又痒,实在是受不了,便哭叫道:“师父,大师兄。你们快想想办法,去求寻化解癀毒的办法罢!” 玄奘迟疑道:“八戒,为师从未上过天庭,也不知要如何寻找那苏天尊。何况,如果为师走了,那魔头又出来,伤了你们的性命,却该如何是好?” 众人听了,也觉得的确如此。那妖魔甚是诡异,玄奘在,尚且能伤到八戒。如若不在,恐怕危险更加。 行者便道:“既如此,不如让俺去上天庭求助罢。俺虽和那天庭众神也不怎么熟,但至少知道如何找寻。” 玄奘道:“如此甚好,徒儿万当小心。” 行者点头,别了他师徒三众,纵筋斗云,直冲紫霄,只跳跃一番,便入到南天门前。 那看守天门的天王见是行者,也不阻拦,令人把南天门大开,一番招呼过后,径放其进去了。这倒是让行者好一番疑惑,莫不是他们也把自己当成是那孙悟空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却未忘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进得南天门,也不谒灵霄宝殿,不上那斗牛天宫,一路云光,就要向三十三天外太极宫赶去。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然响起声音道:“大圣,何处去也?”行者停下,转头间,却看到一个道人驾云而来,那道人相貌堂堂,身穿紫衣,约莫三四十岁,面有长须,身旁跟随着两个道童,原来其乃四大天师中的张道陵天师。 这张天师,自东汉时建立五斗米教,令道教系统成立,为世人所祭拜,更受了苏子之命,传授造化。行者见状,也不敢怠慢,上前道:“张天师,你却认错了俺,俺并非是那孙悟空,而是孙行者也!” 张天师定睛一看,道:“原来是你。既如此,你不去保那玄奘西天取经,却来天上作甚?” 孙行者便将那西方两千里大旱一事,逐一告知给张天师,并说道:“俺这正要去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求见那金阙玉晨大帝。既然这赤癀昔年是他所治,如今定然也有救济之法。” 张天师笑道:“区区赤癀之毒,何足挂齿?如何要劳动苏天尊大驾。我这里有一枚牛黄丹,你拿去化了,定能解释此厄。” 张天师言罢,从怀中拿出一葫芦丹药,从中倒出了一枚,递给那孙行者。 行者双眼一亮,接过丹药,果是神丹。目光一转,道:“老天师,多谢你了。只是旱毒行凶,流转千里,怕一枚不够。你把这一葫芦都给俺罢!”言罢上前去拿那葫芦。 天师笑骂道:“去,去,去!我这丹药,可不是那么容易炼的,一枚足矣!” 行者道:“你这老天师,俺此去可不是为了自己,乃是为了救天下苍生。那旱毒流窜出去,到时候也不知将会引发多少祸患,要你几枚丹药怎地?小气,小气!” 张天师道:“也罢。既如此说,我便再助你一臂之力。” 行者道:“如何相助?” 张天师道:“那旱妖行凶,遗祸两千里,方才是赤癀之毒的源头。我料你等找寻不到那赤癀,今有灵符一枚,可现出旱妖之原形。再命人与你相助,擒拿此妖,如何?” 行者喜道:“如此方才像话,多谢,多谢了!不知要派何人相助?” 张天师道:“关云长也。” 孙行者皱了皱眉,道:“此乃何人,俺却未听说过。” 张天师道:“此人,乃东汉的一名义士。其成神时,你恰好与玄奘发生故事,故而不知。” 行者道:“也罢,无论何人,但有法力降服妖魔便是。”遂在张天师的童子牵引之下,前往关云长府中。来到府中,呈递灵符,很快便得到迎接。 进入庙中,却看那庙挂着两幅对联云: 赤面秉赤心、骑赤兔追风,驰驱时无忘赤帝; 青灯观青史、仗青龙偃月,隐微处不愧青天。 此庙与南瞻部州气运相连,行者看了,也啧啧称奇。又来到中央大殿,很快便看到了一个面如重枣,唇若涂丹的丹凤眼大汉,左有一白面将军、右有一黑脸虬髯之人相随。正是那关云长,关平,周仓三人。 那关羽深明大义,听闻了此事,一口应下,骑上赤兔马,手提偃月刀,与行者一同驾云去向旱魃所在。但见:千条瑞霭离瑶阙,万道祥云降世尘。 须臾间,下了南天门,来到师徒四人所在。玄奘见行者果求了灵丹,请了神将来到,自是欣然,将灵丹先化如水中,喂了八戒几滴,便即化解了赤癀之毒。 第三百二十九章 女魃 化得赤癀之毒,玄奘对关羽道:“关将军,贫僧西行于那曹魏时,也听闻过将军大名。将军死后,那魏武帝也刻一香木之躯以配之,葬以大臣之礼。今有幸得见,甚是钦佩矣。” 关羽闻言,心生感慨,道:“丞相之恩,关某亦从未敢忘。然此乃过去事也,勿要多言了。关某死后,曾得镇国寺普净大师指点,方才明悟,并未陷于仇恨。后又为张天师所度化,今玄奘大师欲要降服旱魃,更是于苍生有益的大事,当全力相助,不敢有余力。” 玄奘言谢。随即,便由行者把那灵符祭出,那张天师的灵符出现,顿时化作一道光芒,赫然窜入到沙漠之中,在灵符顿时显化,在沙漠中掀起一道道狂风,当即,狂沙四起,沙海之中,一尊尊青面獠牙,浑身煞气袭人的妖魔显露。 妖魔在张天师的灵符之下无处遁形,接连出现,原来那旱妖却不止一个,定睛看去,足足十几个,个个实力不俗。那关羽、黑熊精、行者见状,各自提起兵器,陡地打了上去。 诸多旱妖见状,也都大惊,一个个各执枪刀回击,可哪里是这三人的对手?一番交战之下,那关羽大显神威,手起刀落,斩了好几个。很快妖魔都被诛戮,那沙漠中的旱毒,也尽皆被扫荡一空。 眼看着旱灾如此便止息了,众皆大喜。关羽便即告辞,回天庭复命。他在下界又降旱魃,立了莫大功勋,回去以后自是再封神祀,受香火,暂且不提。 且说玄奘等人将旱妖消灭,都是松了口气,又与黑熊精回到黑风山中,不久后,这事情传出,被周遭百姓传颂,百姓各自起建关公降妖之庙;又为玄奘四众建立生祠,各各树牌刻文,用传千古,以为报谢。 师徒们宽怀领受,又与黑熊精连着住了数日,数日后,玄奘道:“徒儿们,今灾厄已解,我等不可只管贪乐,恐误了取经,惹佛祖见罪,又生灾厄,便即离去罢。”于是便告辞了黑熊精,一行师徒四人再次向西方赶路去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等到四人经过那两千里赤地时,忽然间,一道更比之前酷热百倍的烈风呼啸而起。 伴随着烈风,那沙漠之中再一次浮现出了无穷热毒。那赤癀遍布周遭,所行之处,到处遍布灾厄。 “不好!那旱魃竟未被消灭?”众人皆惊。而且这沙漠中的流毒扩散迅速,不一会,就随风远飘数里,如若让赤癀之毒流传出去,必然将会令天下大乱。 正当危机之时,那玄奘忙将锦斓袈裟解下,用力一抛,将那袈裟化作百里之大,遮天蔽日,赫然将热毒全部笼罩在其中,方才免受热毒流转。但他虽用法力遏制住了,可那赤癀之毒,却是难解,更涌入到了玄奘的体内。玄奘虽有法力,但却非百毒不侵,很快体内便流窜起赤癀之毒。 行者将那牛黄丹拿出来,给玄奘服下,但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八戒道:“大师兄,这是怎回事?不是在那张天师的相助下,已解了此灾了吗?如何又有灾厄?” 行者亦怒道:“好个老杂毛,竟敢骗俺。俺去与他评理去!” 言罢,纵身驾驭云光,复上天庭,直入南天门里。时有四大元帅,见行者来势汹汹,连忙擎拳拱手道:“如何复又来到?” 行者且行且答道:“有要事,有要事也!休要拦俺!”四将不敢留阻,让他进了天门。 直至灵霄殿外,正好见到张道陵、葛仙翁、许旌阳、丘弘济四天师在殿前相谈,那张道陵见了行者,上前道:“如何到此,旱魃之事解否?” 行者上前抓住张道陵道:“你个老道,如何骗俺?” 张道陵道:“何出此言?” 行者便将事情一一告知,言道那旱妖虽死,但旱灾却更凶,还困住了玄奘。张道陵一一听闻过后,也是眉头微皱。 旁边,有那浮丘公笑道:“猴子,恐怕你是错怪了张天师了。张天师岂有害人之心?想是那妖魔太凶,方能瞒天过海。你也不想想,就连你和玄奘的神眼都无法看破,那关将军毕竟凡人成神,虽勇亦难尽降。” 行者闻言,也知道的确如此,放下了张天师道:“那该如何是好?”葛仙翁道:“你休急躁,我等与你传报便了。”行者道:“多谢,多谢!” 当时四天师传奏灵霄,引见玉陛。行者朝上唱个大喏,将事情一一说明。玉皇大天尊闻奏,问向众人道:“诸位仙卿可知道,那西方旱灾之事为何人主使?” 众仙查了诸部,其时有天官禀报:“我等并未接旨,在西方降灾,确实是妖魔所为。” 玉帝道:“既如此,可能查明此妖来路?” 助仙便去奉命详查,但无论如何查询,都难能得知此妖魔之来路。 行者等得急了,接连催促。正无奈时,忽闻香气四溢,天上有芳花坠落,紧接着四名天女在殿外禀报,言及乃是奉金阙玉晨大帝之命,为那西方旱灾之事而来。玉帝便允其进入,对那梅兰竹菊四仙女问道:“苏君可知道此妖魔之来路?” 四仙女中,为首的仙女道:“天尊言道:此妖乃是上古涿鹿之战时的天女妭也。” “女妭?” 此言一出,众仙顿时吃了一惊,玉帝也微微皱眉,道:“此话当真?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那女妭应当早已身死魂消了才是。” 仙女道:“昔年女妭因受赤癀之毒,使得百姓罹难诸苦,虽有神农的百草还丹解救,但亦未能消除根源。不得已为黄帝所镇压。但神魂未消,落入到了地狱当中。但不久之前,却不知何故逃窜而出,以至于如今出现在西方之地。那女妭亦知道赤癀之毒危害甚大,遂使旱魃抑制赤毒,方有此难。” 玉帝点了点头,看向仙女,目光毫无变化道:“既然苏君知道此难之来源,料想当知该如何解释?” 仙女道:“天尊道:此难须得王母娘娘相助方能化解。” 第三百三十章 玄女 仙女此言一出,众仙卿顿时都默然不语。 实际上,就在那仙女言及,此难果真乃是因为女魃而出现的时。众仙卿心中,就已经觉得有些不妙了。 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这女魃,实则也涉及到上古人族之事。她之所以如今会有这般模样,与天庭也脱不了干系。 而在仙女说出了,此难须得那王母娘娘,方能化解。那就更是将矛头直指根源。 一时,周遭诸多仙卿都不敢擅自开口,生怕惹怒了玉帝。 不过玉帝倒是没有说什么。而那孙行者如此听说了,虽也感受到了众仙卿的惶惶不安,却丝毫没有忌惮,直问向玉帝道:“陛下,嘿嘿……既然,如今源头已知。那不知是否要像那苏天尊所说的,让俺去求助王母娘娘。毕竟,这西游之事可是大事。” 行者如此一说,众仙卿更加不安。 玉帝轻轻皱眉,但还是说道:“你这泼猴,西游之事,昔年乃是苏君与佛道商定,自然是大事。也罢,既如此,朕便赐你一道法旨,让你去求拜王母。如若王母允可,自能解释此厄,你且退去罢。” 言罢,令仙官书下一道法旨,便遣退了行者,复归朝政,并未再提及此事,苏道真的座下侍女也都回归太极宫去了。 不久后,张道陵出列,为关云长道述那西行除旱妖之事,邀列功勋。亦言道,西方有一只黑熊,曾受教化,如今行功德善事,助玄奘西天取经。太白金星也出列帮衬。 玉帝听闻过后大喜,着人记录功德,待日后再行封授仙箓。 及至此时,众仙卿才真的放下心来了。看来,虽说此事涉及的较为敏感,但玉帝却并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动怒。再联想到,此事背后主旨的既然是苏道真,那想必那苏子也早跟玉帝谈论好了。 如此,却也没什么了。 其实关于西游之事,在场的诸多仙卿,都或多或少知道其中的隐秘。 一开始,对于西游之事,诸天仙神大多没有特别在意。不过自从西游之事开启以后,那南方祥瑞丛生,西方厄难四起。 便不由得,不得不关注此事。 而如今,女魃之事,则再将西游事的目的揭露了出来。 前有地府无数妖魔脱困,今有关羽降服旱妖,黑熊称功,苏子派人提点女魃之事,更是让许多仙神都意识到了西游事对三界的重要性。 试问,西行之路既然有那么多的妖魔,那么对于西行之路中所出手的仙神,又该是多少的功德? 同时,西行路上的妖魔,既然如今大多都是上古妖魔,亦或是多少与仙佛有些关系的。那么对于他们的结果,该如何判定,如何处置,自然也是不在话下,早就商议好了的。 看来这西游事,也是由红尘化天的一场大事。想到这里,诸多仙神甚至羡慕不已,恨不得自己出手。只可惜,料想这八十一难既然完全是由玉帝、如来、苏子三人安排的,那么其中的细节,应该也早就被演示了无数遍。 即使想要插手进去,也是几乎不可能的。 幸好的是,三界却也不是只有西游一条路是机缘。自从红尘道出现之后,似乎三界各地,处处都有机缘。 看来自苏子得道之后,三界的确迎来了无数机遇。 只是也有少部分的仙神,对西游之路的事情感到困惑。 西游事既然到如今已是如此声势浩大,而且,西行四人皆经历了十世轮回。 筹备如此之久,应当不可能只有降服妖魔,与给仙神累积功德这么简单的事情吧。 如果只需要这样的话,西行四人,也不需要如此精挑细选了。 想到这里,忽然间,很多仙神目光微微凝起,因为他们忽然意识到了,那西行四人各自归属的身份。 难道说,这西游之事,竟然与“佛”、“道”、“天庭”各自都有关系不成……? 且不提众仙神内心的想法。那行者得了法旨,便离了灵霄宝殿,径向瑶池而去。 不久后,便去到了那瑶池。但见此处日月相避,隐为光明,凌云钟乳,色彩瑰丽。 行者来到以后,将法旨递呈,不一会便进得瑶池内,见到那王母娘娘正在料理花草。 王母娘娘身边,则有一个女子站立静候,虽然在王母身旁,此女子仿佛侍女,但行者一眼却便看出了此女非同小可。 行者目光转动,便料想,此女应该与旱魃之灾有关,于是忙上前去,将那旱魃之事一一道述来。 王母娘娘听了,并未有什么神色变化,但那女子听了,却显然心境大乱,很明显,她是认得女魃的。 “既然是苏君指点,又有玉帝法旨,此番劫难,吾也不得不管。况且那女妭曾是天女,虽有过错,如今经年已去,也该功成正果了。”王母娘娘说到这里,看向身边的女子:“也罢,你便助那法师一臂之力,去准备一番,跟随这猴子前去,只收服了女妭便即归来罢。” “是!” 那女子闻言大喜,对行者道了声:“你且稍待,待我去准备片刻,即与你下凡。” 女子言罢,便进入内殿,去准备了。行者看了看王母,道:“娘娘,许久不见,可安好也?” 王母娘娘闻言略显讶异,看向行者,她虽知道行者与那孙悟空有很大的关系,却也没想到对方会口出此语,目光所及,片刻后却恍然大悟,露出了几分微笑,道:“你这猴子,如今可明白如何种桃了?” 行者笑道:“懂了一点,懂了一点。只是方法略有不同。方才有西行之事也!况且,俺和那孙悟空终究有所不同,最终结下何果,也很难说哩。” 王母娘娘道:“根源如一,即使成长或许有异,果子却仍是一样的。” 行者道:“这个俺倒明白。此事暂且不提,娘娘,俺却不知,那女妭究竟有何前尘往事,须得让苏子如此大费周折?” 行者当然也看出了,女妭之事涉及到许多上古的隐秘,因此按捺不住自己,如今也无外人,便问了出来。 王母却道:“你这泼猴,却问那许多事情何用?前方道路,女妭不过那九九之难中其一罢了。莫非都要问个清楚?” 行者道:“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王母道:“也罢,如果你真的想问,便问那玄女罢。”却原来,那进入准备的女子,竟然便是九天玄女。 第三百三十一章 化解 却说九天玄女回去准备好想要的物事,便复出来,与行者见礼过后,一同驾云来到西方两千里处旱地。 路途上,行者却也没忘了打探,问了关于旱魃之事。 那九天玄女闻言,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她也隐约能看得出行者与那王母娘娘有交情,因此也没有什么隐瞒的意思,道:“原本此乃陈年旧事,不足道来。不过既然经年已过,倒也算不上是什么隐秘了。”于是细细便道来。 却原来,那女妭,又叫天女妭。本是上古神女,与神将庚辰、九天玄女一同在王母娘娘座下。上古之时,黄帝战蚩尤时,三人皆被派下帮助黄帝。其中九天玄女修为最高,曾教导黄帝兵符、阴符等奇门之术,甚至于黄帝有师徒友谊之情。 而庚辰、女妭也都与那轩辕黄帝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女妭更是认其为父。 但后来女妭却因人族而触怒了玉帝,被罚以天灾,受了赤癀之毒。在人间时更因为此毒而遭受万民唾弃,全然被遗忘了当年相助战败蚩尤的功劳。最终,赤癀之毒被百草丹化解,女妭则被黄帝命庚辰擒拿,而后亲手斩杀。 不仅如此,那神将庚辰在相助大禹治水后,也重蹈覆辙,因赤癀之毒而丧命。 玄女将事情一一道述来过。那行者听了,不由道:“那玉帝老儿还真是够狠的,我曾听闻他亲手将自己的妹妹压在桃山之下。如今又有天女妭之事,看来上古之时,因人而受难的神仙不在少数哩!” 玄女叹道:“不错。如无苏天尊演化天人道,恐怕这些祸患,还将层出不穷。但如今的南瞻部州,却与上古之时天差地别。多亏了天人道的出现,才使得女妭有回生之机也!” 他二人诸多交谈,虽言语中对玉帝、王母也有抱怨之词,但实则也能隐约体会到此举的不得已。 言谈间,却已到了那西牛贺洲,旱魃所在之地。离得远了,便看到那玄奘的锦澜袈裟愈发扩大,如若阴云一般遮蔽着旱魃之毒。转眼,竟已有了近千里之巨大。 玄女见状,讶道:“那便是玄奘法师?竟有如此强大的法力!” 行者见状,催道:“快出手罢,俺那师父今受了赤癀之毒,再不动手,恐性命危矣!” 玄女却道:“且慢,你且仔细观看。”言罢指向那玄奘。 只见此时,玄奘周身到处流窜着赤癀之毒,热毒恐怖,即便行者也忌惮三分,但在玄女的提点下,行者仔细看去,却双眼一亮。 却原来,玄奘虽被赤癀弥漫,但却并没有像八戒之前那般,有甚肿胀难过,甚至还能看得到那法身愈发的坚韧,而在那癀毒流窜时,一道金黄的气息便不断流转着。不由道:“莫非师父竟用那赤癀之毒锻炼法身?” 回想起那张天师赐予的牛黄丹,悟空越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正思索间,忽然听到一声高喝,旋即那癀毒开始大片消散,无数炽热流窜,落在玄奘的身体中。旁边沙僧和八戒顿时叫道:“好烫!师父,你怎地了?” “为师无妨。” 玄奘收了法力,仍使锦斓袈裟挂在空中,但上前迈出一步,顿时便引来了磅礴的热毒,令两人都痛苦难耐,接连退开几步。 玄奘讶异间,此时九天玄女和行者也已到来。行者连忙上前惊喜道:“师父,想不到你竟收服了此毒,却能为自己所用!” 玄奘闻言,仔细感查了一番,果然发现那赤癀之毒再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但是却收放不甚自如。此时,那玄女则说道:“这赤癀之毒,乃开天辟地之初山中烈火而成,非同小可。今法师虽能将其炼在体内,但却无法随心动用。且让我来相助一臂之力,方能真正掌握。” 言罢,玄女从怀中取出甘霖水来,轻轻点滴,顿时一片片湖水显化出来,环绕着师徒四人,流水越来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片湖泊,甚至长河。 但那水流虽然弥天,却并未形成浪涛,又像丝绸一样,遍布天地之间。但凡赤癀之毒御之,皆消弭于无形。玄奘很快便感悟起这流水的玄妙造化,渐渐地能够压制住体内的赤癀。 此情此景,美不胜收,有诗赞曰: 头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绦绡衣。 蓝田玉带曳长裙,白玉圭璋擎彩袖。 脸如莲萼,天然眉目映云环;唇似樱桃,自在规模端雪体。 正大仙客描不就,威严形象画难成。 却原来,这九天玄女,又称玄牝氏,其法力乃天下至阴。无论如何的热毒,皆能被其的力量所抑制。那赤癀之毒固然厉害,却仍旧不是玄女的对手。 在得到玄女的至阴法力之后,玄奘借由这赤癀之毒,真正练就了一具法身。虽不似行者一般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但也自有妙用。 玄奘上千见问,得知眼前的玄女便是曾经相助黄帝的九天玄女,顿时甚为感激。那八戒则支支吾吾,不敢上前,生怕自己好色,触怒了玄女。毕竟九天玄女非同小可,乃是天地间少有的大神通者。 不过,玄女虽然收服了赤癀之毒,可那女妭却仍未现身。 正疑惑间,玄女再施法力,演化出了八十面巨鼓,此鼓乃当年玄女为黄帝所制,乃作夔牛鼓,一震五百里,连震三千里。 她施法之间,那八十面鼓齐齐发出轰鸣,当即沙漠开始从两千里外不断化小。只半盏茶的工夫,沙漠已只有一摊,渐渐地化为一个女子,着青衣,相貌不凡,正是天女妭也。 如今女妭身上的旱毒已解,却是回归了原本的美貌。那玄女轻轻挥手,将女妭收入到了衣袖之中,对师徒三人道:“今女妭已为我所收,当回归复命王母,多谢圣僧赐予的机缘。” 玄奘忙道:“娘娘哪里的话?当是贫僧感激不尽。不但相助化了此厄,还使得贫僧能有法身之机缘。” 两方谈笑甚欢,玄女即驾云离去。师徒四人再收拾马匹行装,离了此地,找大路方走。 第三百三十二章 伏心 玄奘师徒四人自出蜀道,先是在观音禅院耽搁了一段时间,又因女妭一事费了不小的周折,如今终于真正踏入到了西牛贺洲的地界。 他四人一路西行,在路餐风宿水,带月披星,不知不觉已过了数月有余。他们并未使用神通法力,仅仅是以步行,就仿佛当年那老子与苏子西出函谷一般,但是路线却更长远。 这一路上,也没少遇到妖魔。不过玄奘法力高深,但凡遇到妖魔,大多也不是其敌手。走马之间,不知觉已至夏景炎天。 但见那: 片叶飞花逐光影,树高蝉鸣有声喧。 野蚕成茧火榴妍,沼内新荷又出现。 那日正行时,忽然天晚,又见山路旁边,有一村舍。 八戒见状道:“师父师父,今日已近黄昏,如入了山,晚上恐要露宿。不如去找那人家,休憩休憩。何况我老猪也有些饿了,且到人家化些斋吃,有力气,好挑行李。” 行者道:“你这憨货,就知道休息。我等才行了多久,如何这般不受力?” 八戒道:“哥啊,似不得你这喝风呵烟的人。我从跟了师父往长忍半肚饥,你可晓得?” 行者道:“你这皮糙肉厚的,纵使非是仙体,十天半月不吃东西也饿不过去。如何敢骗俺师父?呆子找打!” 眼看着行者和八戒嬉戏打闹,玄奘不由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二人休得喧闹,也罢,我看这山中有妖气弥漫,恐怕也非善地。便找人家休息一晚,问问山中有无妖魔作祟。” 玄奘一开口,行者便也不再反对,一齐去到了那人家路旁。玄奘下马,行者接了缰绳,八戒歇了行李,都伫立绿荫之下。 玄奘拄着九环锡杖,按按藤缠篾织斗篷,先奔门前,只见一老者,斜倚竹床之上,口里嘤嘤的念经。玄奘虽法力高深,但听闻妙音,也不敢打扰,在门旁仔细听得完了,方才叩门道:“施主,问讯了。” 那老者一咕噜跳将起来,忙敛衣襟,出门还礼道:“长老,失迎。你自那方来的?到我寒门何故?” 玄奘便将身世告诉给老者,言及自己要去西方拜佛求经。那老者说道:“要去西方?那西方沿路磨难诸多,道中艰涩难行,如何去得?不如回去罢。” 玄奘道:“我等求佛之心甚坚,即使再有磨难,也不敢不去。何况贫僧与这三个弟子,皆有些伏魔的手段,路上即使遇到妖魔,也不惧矣。” 老者道:“也罢,既然你去意已决,来到老朽这里,自当招待一番。”言罢便引师徒四人进得屋子中,让儿子拿将饭来,摆在桌上,道声“请斋”。 玄奘道谢,就合掌讽起斋经。八戒早已吞了一碗。长老的几句经还未了,那呆子又吃够三碗。 行者道:“这个馕糠!好道汤着饿鬼了!” 那老王倒也知趣,见他吃得快,道:“这个长老,想着实饿了,快添饭来。” 那呆子真个食肠大:看他不抬头,一连就吃十数碗。玄奘与行者俱各吃不上两碗。呆子不住,便还吃哩。 呆子一顿,把他一家子饭都吃得罄尽,还只说才得半饱,方才收了家伙,但是倒也吃的尽兴。 饱饭过后,玄奘问向老者道:“施主,你方才说道途艰辛。不知这西方有甚妖魔?我看那山中,妖气弥漫,恐怕那妖魔有不小的来头。” 老者道:“从这里往西八百里,都是一个叫黄风大王的妖魔占据。不过,那黄风大王倒也不足畏惧。我等受了五庄观镇元大仙的庇佑,此地离昔年苏子传道的那竭国也不远。纵有妖魔,也不敢大肆行凶。但自此向西方,道阻且长,即使不惧妖魔,也未必能够伏心。” 玄奘闻言,想到老者念诵道经,顿时也猜到了老者并非凡人,忙请教道:“老人家,你且慢慢说来,所为伏心何意?实不相瞒,贫僧已伏了佛心,却不知还有什么心?” 老者道:“你要普度众生,单伏自己的心是不行的,还得要伏众生的心。但众生的心,又岂是那么简单便能被降服的?老朽这一生历经诸多,那是非善恶,早已道述不清,却也正因为如此,方才明白度人之难,度己之易。” 玄奘点头道:“只要不失本心,便可度己。但度人却难也。” 两人仔细畅谈许久,旁边的师徒听了,都觉玄之又玄,却听不懂,八戒道:“这师父也不知和那老头儿说什么度人度己的。既然吃饱,不如早去睡觉,方才快活!” “吃吃吃,睡睡睡。你就知道这些!可真是头猪!”行者不耐道。 八戒道:“废话,我老猪当然是猪。”便请安排了竹床板铺,自顾睡去。玄奘与老者畅谈一夜,获益良多,暂且不提。 次日天晓,行者去背马,八戒去整担,老者又招待了早餐,三众方致谢告行。老者道:“此去倘路间有甚不虞,亦不如回头,方有岸在。” 玄奘念了声佛号,道:“贫僧省得,多谢老人家。” 行者却道:“老儿,莫说哈话。我们出家人,不走回头路也。” 八戒道了声:“师兄,人家好心招待我们,如何这般恶语相向?”朝老者道:“老头儿,你放心,说不得不久后回来请你招待哩!”一番吵闹,方策马挑担西行。 这一去,不上半日,果逢一座高山,十分险峻。众人入山,看到那黄风遍布,播土扬尘。都知道定然是妖魔在作祟。 只听得狂风呼啸,犹如海浪翻滚。八戒道:“师父,师兄,这怒涛甚重,我们且躲一躲儿干净!” 行者笑道:“兄弟不济!风大时就躲,倘或亲面撞见妖精,怎的是好?” 八戒道:“哥啊,你不曾闻得‘避色如避仇,避风如避箭’哩!我们躲一躲,也不亏人。”言罢自顾跑到山中,哪知道果然一语成谶。 说不了,只见那山坡下,剪尾跑蹄,跳出一只斑斓猛虎,直挺挺站将起来,把那前左爪轮起,抠住自家的胸膛,往下一抓,滑剌的一声,把个皮剥将下来,站立道旁,也不多言,扑将上来,一叉刺来,吓了八戒一跳。 第三百三十三章 黄风 八戒连忙掣九齿钉耙挡住这虎妖,道:“你是什么妖孽,竟敢打我老猪?” 虎妖道:“吾党不是别人,乃是黄风大王部下的前路先锋。今奉大王严命,在山巡逻,要拿几个凡夫去做案酒。既遇到你,纳命便是,休得多言!”复一叉刺来,两个在这坡前,一往一来,一冲一撞的赌斗。 这虎妖也有几分本事,虽不如八戒,但仗着对地形的熟悉,一时半会也纠缠住了。八戒抖擞精神又掣钉耙筑去,几次下来,虎妖胆寒,窜到林间。八戒不饶,追在后面。 那边,行者见状,摩拳擦掌道:“师父,那呆子太笨,降不住妖怪,待俺去助他!” 玄奘拦住行者道:“不必你去,恐伤了其性命。教悟净去便是。” 沙僧听闻,应承一声,也拿起兵刃追赶了上去,冲入到了山中一起筑打。 两人越追越远,行者看个热闹,眼看着都冲入到了山里去,不由有些急躁道:“师父,如何阻俺?实在无趣也。” 玄奘道:“你这毛躁的性格,不改一改,如何得获清静?” 行者道:“俺修的乃是斗战之道,要什么清静哩!” 正谈论间,却听得喊杀声呼起。行者定睛一看,不由笑道:“师父,这下俺却得动手了。那呆子和悟净恐都被抓了!” 玄奘一愣,仔细看去,却也明白了缘由。却原来八戒和沙僧追到了山中妖洞,引来了妖洞的诸多妖魔,他二人双拳难敌四手,自然不是对手。但想逃跑,无奈遇到了那洞主神通广大,转眼便被擒拿。 行者正发笑时,玄奘道:“徒儿勿要笑了,快随师父去救八戒和悟净吧,晚了恐被剥皮吃了。” 于是两个都用法力,入到山中,穿岗越岭,行够多时,只见那石崖之下,耸出一座洞府,门上有六个大字,乃“黄风岭黄风洞”。 行者见到,便丁字脚站定,执着棒,高叫道:“妖怪!趁早儿送我两个师弟出来,省得掀翻了你窝巢,踏平了你住处!” 那小怪闻言,一个个害怕,战兢兢的,跑入里面报道:“大王!祸事了!两个和尚刚被擒拿,又来了两个!” 那洞主正坐间,问:“有何事?” 小妖道:“洞门外来了一个雷公嘴毛脸的和尚,手持着一根许大粗的铁棒,身后还有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要他两个师弟徒儿呢!” 那洞主惊张,仔细询问相貌,不由得一拍大腿道:“糟了!莫不是那恶僧玄奘啊!我说那两个家伙怎地那般眼熟?”又问向那虎先锋:“我教你去巡山,只该拿些山牛、野彘、肥鹿、胡羊来。怎地引来个祸患?这下我等逍遥的日子完了!” 虎先锋道:“大王放心稳便,高枕勿忧,小将不才,愿带领五十个小妖校出去,把那什么孙行者什么玄奘都拿来凑吃。” “呸!”那洞主猛地把虎先锋拍在一旁,道:“你知道个什么?昔年我在灵吉菩萨座下,可看到了那玄奘连佛祖都敢冲撞。我听闻他杀妖不眨眼,虽是佛门中人,但却学了一身的道法,更曾亲入有为法界,以一人之力降服了不知多少妖魔,连魔主波旬都败在其手。那孙行者你可知道,当年大闹天宫的六耳猕猴?如今也甘愿在其手下!你还有胆子敢去招惹?” 虎先锋听了,也吓得瘫软,不由道:“那……那我等该如何是好?那猪肉都已经下锅了,纵未死,也丢了半条命。比如结仇,遇到恶僧恐怕不会罢休!” 洞主闻言,一咬牙道:“既如此,那也顾不得许多。跟我出去,待我施展神通,你等趁乱逃走,看能否躲过一劫。” 言罢,点了洞窟中五百妖魔,擂鼓摇旗,缠两口赤铜刀,腾出门来,虎先锋当先对玄奘和行者道:“你们是哪里来的个猴和尚?敢在此间大呼小叫的做甚?” 行者笑骂道:“俺乃孙行者,这是俺师父玄奘法师。你这个剥皮的畜生!快把我那俩师弟奉出来,否则捣毁了你洞窟。” 玄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我看你等虽有妖气,但亦无甚太多罪业,你身上更有佛法,当是佛门中人。不如放了我两个徒弟,复皈依正果,贫僧绝不计较。” 黄风怪闻言,顿时有些心动,但想了想,恐其中有诈。何况他逍遥数年,如今还未快活够了,自然不愿束手就擒,但还是道:“不知是两位大驾,我本是西方灵吉菩萨座下,虽在黄风山,但受地仙管教,如何胆敢吃人?更不敢擒拿弟子,忙即送还,但请饶恕罪业!” 随即连忙命人大开洞门,请二人进入。 玄奘和行者也不惧阴谋,便即走入洞门。方进得洞中,忽地洞门紧闭,狂沙四起,紧接着喊杀声冲天响彻。那五百妖魔连带虎先锋都掣起兵刃,朝两人加身而来! 行者见状,大笑道:“正愁你不肯动手哩!”掣铁棒猛地挥去,轰然一声,砸的虎先锋脑浆崩裂,当即命丧。 旁边的妖魔都被吓了一跳,顿时丧失了战意,各自奔逃。那玄奘见了,微微叹了口气,将紫金钵盂拿起,将诸多妖魔一股脑儿收了。 黄风怪大惊,连忙跳出洞去,被行者一棒将山壁打碎,顿时山石炸裂。掣棒上去就打黄风怪。那黄风怪不敢大意,拿起兵器挡了两个回合,顿时浑身酸麻,大惊之下,跑出两步,急回头,望着巽地上,把口张了三张,呼的一口气,吹将出去,忽然间,一阵黄风,从空刮起。 好风!真个利害。但见:黄风大作,天地无光。冷冷飕飕日月变,无影无形黄沙旋。此风乃三昧神风,是灵吉菩萨的大法力,三界中少有人敌。 行者都见此风,也是惊了一下,正待退后两步,那玄奘忽地罩起锦斓袈裟,把风沙都挡了,复吹回去。黄风怪被自己的神风一吹,掀出在空中。虽未受伤,却也惊慌之至。 不过趁此良机,他不敢再打,连忙驾驭神风就要逃走! 那行者见状就要追将上去,岂料便在这时,忽然异象陡生,那黄风怪仿佛失去了法力一般,径自坠落了下去,就仿佛掉到了另一个世界中一般! 第三百三十四章 地养 原本玄奘和行者见那黄风怪要跑,都打算追将上去。 那黄风怪虽然神通不凡,三昧神风在三界中鲜有敌手,但法力却不济,更不会类似神境通此等法术。 纵使是那灵吉菩萨,亦难以逃脱得了玄奘和行者,何况是这黄风怪?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还未等黄风怪逃脱,仅仅腾云在空中,却忽然仿佛遭受到了一种玄妙力量的束缚,轰地从天空中坠落了下去,直直落在地上。 行者和玄奘顿时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看那黄风怪摔在地上,也摔得不轻,险些昏厥了过去,绝非是装蒜。 行者见状,便想要上前去查看,却被玄奘一把抓住:“徒儿小心,那前方有异样。”言罢,指向那天空,却见一只飞鸟经过时,也仿佛遭受困缚一般,径径坠下,仿佛那里自成空间一般。 行者皱了皱眉,目运神光,定睛看去,却发现,在那里似乎隐约藏着什么。只是那里的造化都被遮掩,即便以他的神通,却也看不清。 反倒是那玄奘,似乎露出了几分讶色,又隐约带喜,道:“白毛鼠老师,如何却来到此间?” 原来行者虽未看破,但玄奘久知深浅,更明佛门六通,却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 果然,玄奘方一开口,那境界中,一个惊讶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小法师,想不到竟如此厉害,原想试一试你,却不料也被看破了?” 随着声音,那处便有曼影出现。仔细一看,果真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生的国色天香,清纯秀丽。因拜了地仙镇元子,称作地养夫人,又叫姹女,不是那金鼻白毛鼠又是何人? 玄奘喜道:“许久不见,想不到竟然在此相遇,如何来到这里?” 白毛鼠便将事情道来。原来,她一直在五庄观中受镇元大仙的教化。而如今玄奘西行取经,镇元子有感他将道来,因白毛鼠与其有旧,便让她前来迎接。不想正遇到黄风怪打算跑走,便出手降服了。 那黄风怪看到白毛鼠,当即跪倒在地上,连连求饶道:“地养夫人,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望祈求几分情面,饶恕了我罢!” “嘿,死老鼠,你还认识他?不过倒也正常,毕竟他也是一只老鼠。”旁边,行者不由笑道。 白毛鼠看向行者,顿时皱起眉头道:“你这假冒的猴子,性格当真恶劣,倒像那没毛的雕儿一样嘴碎。我虽知道他,却也没什么交情可言。” 原来金鼻白毛鼠本在灵霄宝殿偷吃香花宝烛,听讲佛经。那黄风怪,虽也是灵霄宝殿中偷吃灯油的,但却是只貂鼠,并非真正的老鼠。 黄风怪贪恋逍遥,不喜修行,因此未曾前往三星洞去拜师,后被灵吉菩萨擒拿,收于座下。又因思凡,而来到西牛贺洲作祟,以至于今日被擒。 白毛鼠道:“不过虽说如此,这黄风怪平日里有镇元大仙的看管,倒也不敢真的行凶作祟,顶多也就是找寻一些野味食用,不如放他一马罢。” 玄奘都点了点头。这黄风怪的确并非作恶多端,无甚罪孽,许是将八戒当成了山里的野彘,倒不像那虎先锋,确实吃过人,死于行者棒下,也算咎由自取。 黄风怪听闻白毛鼠如此说,当即感激不尽,道:“多谢夫人求情,多谢夫人求情!” 孙行者上前去,一把揪住黄风怪,道:“我那两个师弟哪里去了?”黄风怪只支支吾吾着不说,被行者那金箍棒一吓,连忙哭求道:“那瘦和尚被捆起来,因其是人,未想食用。胖的猪已经下锅了,这会儿恐已熟了!” “啊!?” 行者顿时愣了,紧接着拿起棒子就要砸下去,正待此时,忽然天空响起声音道:“大圣,且请住手。”行者抬头一看,却发现西方天空伴随着一道金光,紧接着一个菩萨踏风而来。 那菩萨手持飞龙宝杖,头戴宝冠,身披彩带,天衣绸裙,正是灵吉菩萨,又叫宝藏王,上前去急呼唤道:“还请饶恕一命,我还要带他去见佛祖,明正其罪,才算这场功绩哩。” 行者闻言,道:“我那师弟被煮熟了,又待如何?” 灵吉菩萨道:“你那师弟当安然无恙,如若真的死了,也该请地藏王菩萨赐他生机。” 行者这在作罢,让灵吉菩萨带走了黄风怪,暂且不提。 却说行者、玄奘一同进入黄风洞中,来到里面,只发现几个看守的小妖,见到大势已去,各自都被驱散了,又到内室,果然看到一口大锅,里面煮着八戒。 八戒一看到玄奘顿时大哭道:“师父,快来救救我老猪,老猪我可要熟了!”行者上前放下八戒,使了个法术,让水凉了下去,果真看到猪八戒一身红彤彤的,仿佛蒸熟了一样,但他皮糙肉厚,水固然烫,也真煮不熟,不由笑道:“你这糙肉那妖怪也吃得下去,当真没品得很。” 八戒道:“哥哥,你还要调笑?痛死我老猪了。今伤了筋骨,恐背不了行李了!” 行者道:“休要装蒜,你也会些道行,既伤不了,如何胆敢偷懒?” 两人言笑间,玄奘也已经进到里面,将沙僧救了出来,沙僧对玄奘痛哭流涕,甚是感激,若非有玄奘在,恐怕早已被妖怪吃了。 一行四人在洞中找了些食物,果然如白毛鼠所说的,黄风洞中没什么凡人的尸首,大多是写山猪野鸡什么的,众人煮了吃了,再向白毛鼠见礼叙旧。 那行者对白毛鼠道:“你这老鼠,当年俺却没看出来,竟有如此道行。” 却原来行者想到那白毛鼠收服黄风怪时,所造成的异象,竟似在天地间另生一大境界。 白毛鼠听了,道:“我这些年来跟随那镇元大仙,修行混元道果,已初有成效。那镇元大仙乃地仙之祖,甚为推崇红尘道果,故有如此的收获。” 玄奘这才想起来,白毛鼠的来意。虽说,的确是与自己有交情,但却是代表着镇元子而来的。 第三百三十五章 镇元 玄奘想了想,他知道金蝉子与镇元子曾有奉茶的交情。何况那镇元子乃是道家上真,却又不归道门所管,连那金阙玉晨大帝,也不能符诏。故而其中自有因缘道理。 便说道:“既然是镇元大仙邀请,又有老师的引荐,自无不去的道理。” 白毛鼠听了,不由开心不已。尤其是这玄奘称呼,也让她甚是欣然。 当年白毛鼠与玄奘也有几分传授的交情,虽然并不是真的师徒,玄奘却也未曾懈怠。如今称呼出来,白毛鼠便看向行者,道:“死猴子,可得叫我一声‘师祖’了。” 行者道:“你个臭老鼠精。莫以为有几分道行,就与俺见教,当心俺一棒子打死你!” 白毛鼠道:“可别凶我哩!凶我,也得叫我师祖!” “呔!还敢欺俺!”行者拿棒作势要上前打去,玄奘当即说道:“徒儿,休得放肆。”那行者听到玄奘开口,即泄了气,丧气地退到了后面。 白毛鼠见状,颇为讶异。这六耳猕猴不似悟空,野性难驯,却如此听这玄奘的话,不由得让她更加意外。 她却不知,这些日子,玄奘和行者每日赶路,但到夜晚,却会在梦中切磋。直到如今,已真正诚服了玄奘,故而有此一说。 白毛鼠与众人交谈了几分,那八戒见她生的美貌,凑近了便称呼“姐姐”。她也不恼,咯咯笑着。带着师徒四人一起向五庄观的方向而去。 不一日,行过了八百黄风岭,只见一道大水狂澜,浑波涌浪,却是到了瀚海。 白毛鼠道:“此乃瀚海之南,再往北走,行过两千里,便是那竭国的地界,昔年苏子便是在那里传道。不过此处却无船只,得行些神通法力方可。” 事已至此,师徒四人也便不甚顾及,叫那白马化作一条白龙,张着龙须,足有百丈巨大,驮着五人越过了瀚海。 过了瀚海,又餐风宿水,行罢多时,白毛鼠来时容易,回时行走,却也不焦躁。玄奘见了,也是钦佩的很,看来这白毛鼠老师的道行果然非同小可,这些年来在五庄观的修行,使得其境界越发高深。 弟子尚且如此,何况师父?想到此处,玄奘对那镇元大仙也更加期待。 又数日,见有高山挡路,只见那座山,真是好山,正所谓:日映晴林,叠叠千条红雾绕;风生阴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乱啼青竹里,锦鸡齐斗野花间。 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 如此美景,令人饱足眼福,白毛鼠便道:“到了!这便是那万寿山!” 玄奘仔细回想,果从那金蝉子的记忆中,记起了万寿山五庄观。这万寿山里出一般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根。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吸天地灵气,取日月精华,便为那镇元子所得。 玄奘道:“那五庄观就在眼前,我等快些脚步,让那大仙等了许久,无礼得很。” 三个徒弟闻言,谨遵师命,一同赶路,很快来到前处。便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不一时,来于门首观看,果真看到个洞天福地,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 遂都一齐进去。又见那二门上有一对春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 “这好去处,与那花果山也不逊色也!”众人不禁赞道。言谈间,二门俱开,那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两个小童儿来,长得粉妆玉琢,煞是可爱,见了白毛鼠便称呼道:“师姐,可回来了,师父已就等多时了!” 八戒连忙凑上前去:“两个童儿,我们远道而来,不知有没有什么招待的?” 两个童儿避开,脸上浮现出嫌弃之色,幸好看到玄奘,方才缓和了几分,道:“有是有,但却不是给你的。须得请圣僧去吃。” 便请玄奘进入到了五庄观中,遍观观内景色,俱都美不胜收,及至正殿观看。原来是向南的五间大殿,都是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那仙童推开格子,请玄奘入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黄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奉请座下,两个童子去请老师。很快,便看到一个道人从内殿缓慢走出,那道士穿一领百衲袍,系一条吕公绦,手持拂尘,仙风道骨。一眼看去,便知是神仙中人。 师徒四人不敢无礼,都站起身来,见礼对待。那道人正是镇元子,看到四人都来了,也是抚须微笑,道:“圣僧奉法旨前去西天取经,乃大功德,大造化也。今途径我五庄观,岂能不作招待?” 玄奘连道:“不敢”。镇元子却让白毛鼠去打来了四枚草还丹,供师徒四人食用。 那八戒见了人参果,当即大喜,拿起一个就要往嘴里塞,塞了一个,又想吃第二个,被行者打在手上,道:“呆子,你好不知知足!这个东西,比不得那米食面食,撞着尽饱。像这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我们吃他这一个,也是大有缘法,不等小可。” 镇元子闻言,抚须笑道:“如有机缘,纵千万个也吃得。只是须得明心,方能得知。” 那八戒连忙起身道:“大仙,你看看,我一口就吃了,什么滋味都没尝到。你说的机缘却是如何,要怎么方能得有?” 镇元子道:“若你等有人能拜在我的门下,受地仙教化,自有吃不完的草还丹供养。” 镇元子此言,竟有要收徒之心,这倒是让师徒四人都没想到。他四人原以为镇元子是念在当年的交情,故此才来招待,但如今此言一出,却似乎又并非完全如此。 玄奘便问道:“大仙,不知此言何意?” 第三百三十六章 玄虚 镇元子看向玄奘师徒四人,微笑道:“玄奘法师,实不相瞒,此次邀请你来,一则固是叙旧,二则却也有一事,想要相请。” 玄奘闻言,便知道此事与收徒有关,他顿了顿,道:“镇元大仙请说来。” 镇元子道:“我看你这三个徒弟,都聪慧得很,尤其是这二徒弟,长得肥头大耳,甚是面善,合我心意。故而希望能够收其为徒,留在观中数日,指点神通道法。待日后其修成正果以后,复随在我的身旁传授造化。” 镇元子此言,让在场众人都觉得讶异。 尤其是那猪八戒,更是没想到,镇元子竟然要收自己为徒? 没有看上行者,偏偏却看上了自己。这实在是奇怪得很。 不过,八戒虽然惫懒,但却不傻。他知道镇元子这番话绝非是真的因为自己天赋聪颖什么的,毕竟那沙僧且不说,自己那大师兄就比自己强过无数倍了。 而玄奘和行者,也都是如此的想法。尤其两人懂得甚多,稍微思索,便已得知了这镇元子真正的用意。 恐怕,这镇元子是看中了西游之事。 三界皆知,西游之事乃是苏道真布下的一条合道之计。固然,这西游路对于玄奘师徒,也是历练自己,与伏心的一条路。 但是对三界的无数神佛来说,比起玄奘等人的收获,这件事本身的意义才最为重要。 西行四人的身份各自不一,掺杂着佛道天庭诸多势力,就代表了这条由苏道真布局的西行路,对诸天神佛来说意义重大,绝非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所以有人想要插入进来,类似那龙族也费尽心机安排了龙子甘当坐骑,便是这个原因。 然而,玄奘和行者虽然大概明白了镇元子的用意,却还是有一事不明。 那就是,镇元子和其他的仙佛不一样。 就好像正殿中的“天、地”牌位一样,这位“与世同君”,不拜三清,不拜如来。他只拜天地,遗世而独立。 虽然他是道士,却非道门中人。与任何势力都无交集。而如此的人物,又怎会对西游事感兴趣呢? 若说是与其他仙神一样,为了功绩造化什么的,完全是大可不必。 玄奘也知道这点,便道:“请恕贫僧仍旧不解,不知镇元大仙如何要收八戒为徒?” 他此话询问,甚为直接。 方才镇元子已说猪八戒聪慧面善,故而觉得有缘,想要收徒。但众人都知道这是搪塞之词,故而玄奘二次问道,已然是直接询问。 那镇元子也知道这个道理,见玄奘竟然如此直言,便也没有继续打哑谜的含义了。 他说道:“实不相瞒,贫道对红尘道果一事甚为感兴趣,但却未能有所参悟。西游事乃是演化红尘道果,加以天人合道的道路。故而才有收徒一说,望能承递道统。” 玄奘道:“既然是与红尘道果有关,理应去与苏天尊商谈。我等西游,所为的实则非是证道,乃是救度苍生,普度红尘也。” 镇元子道:“普度红尘,便是要证道。至于那苏天尊,我自与其有过数面交情,问过这些事端。但我非是天官,无处着手,故而只能从西游事入手。” 玄奘道:“无处着手?” 镇元子道:“法师可知道我的出身来历?” 玄奘道:“镇元大仙乃是地仙之祖,自开天辟地便就存在,与世同君,超然自在。” 镇元子道:“不错,玄奘法师却是了然。不过,法师可知道,何为地仙?” 玄奘想了想,道:“地仙,自然是在人间的仙神。” 镇元子摇头道:“非也。法师当知三界者,乃天地人也。那天庭的仙神,叫做天仙。地府的仙人,乃是鬼仙。然而,人间的仙人,却并非地仙。” 玄奘奇道:“这是为何?” 镇元子道:“人间虽有妖魔精怪,或是炼气术士,修成仙人的。但他们唤做何称?” 玄奘想了想,道:“若凡间生灵修成太乙,当称散仙。” 镇元子颔首道:“正是如此。凡间生灵修成太乙,只是叫为散仙,而不叫地仙。即便有功德,受了仙箓,却也只成为天仙、鬼仙。无有成就地仙者。” 镇元子如此一说,玄奘也顿时觉得正是这个道理。 凡间也有不少仙人在下界封圣,但是,却很少有人说自己是地仙的。至于拜祭镇元子的,更是几乎没有。既然如此,这“地仙之祖”又是如何来的呢? 玄奘道:“这……镇元大仙,若如此说,我却不知其中奥妙了,但请指教。” 镇元子道:“玄奘法师当知道,‘天’、‘地’二字,向来并列。天者,乃是这无边苍穹,寰宇太空。地者,乃万物所陈,石骨川脉。既如此,天有天帝,地却有何存在?” 玄奘闻言,本想开口说地有皇帝。但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并非如此。 即便是在上古时期,那三皇五帝时,人间的皇帝与天帝也并非是平等的。而在如今,人道虽然初立,但也只是代表南瞻部州的人族,与四大部洲无关。同时,也绝对称不上是能与天庭分庭抗礼的。 那么,既然如此,所谓的“地”又该有何存在呢? 玄奘知道,这里的“地”,并非是幽冥界。而只是代表着这四大部洲,甚至,可能是比四大部洲更加辽远的整个疆域。 他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就在这时,行者开口道:“你这老儿,作甚哑谜。你所说的,不就是那后土娘娘嘛!” 行者一提起,玄奘顿时觉得正是如此。 所谓后土娘娘,即是后土皇地祇,乃是主宰大地山川的女性神,位列四御之一。如果说大地之上,有什么可以说是与玉帝相对的大神,那无疑便是地母后土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镇元子却再一次摇头道:“非也。你等岂不知,后土者,乃‘承天效法厚德光大后土皇地祇’也。所谓‘承天效法’,即是承天庭,效天法。其地位虽高,却也只是与紫微大帝、勾陈大帝、长生大帝并列,较之玉皇大天尊,却仍有差距。” 镇元子如此一说,众人都是意外,难道这掌管无数山川脉络的后土娘娘,也不足以与天帝并列吗?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太上 镇元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孙行者也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他也不知镇元子所说的是何人,但既然话已至此,却是不耐了,急躁问道:“老倌儿,你说的到底是谁?这三界仙神,鲜有俺不认得的。但却未曾想过到底还有何人,能够及得上玉皇大帝。你说的,总不会是太上道祖吧?” 玉皇大帝历了无数劫难,地位崇高。三界中,大神通者虽无数,但大多都要低于玉皇大帝。 无论是酆都大帝这等神尊,还是如四御这般大帝,甚至即便是如来佛祖、金阙玉晨大帝这等佛道执牛耳者,从地位上来说,也是要比玉皇大帝稍低的。 若如此,除了那道祖太上老君,孙行者实在是不知还有何人了。 镇元子也不再卖关子,说道:“非是那太上道祖,道祖一气化三清,却无地仙之称。我所说的那人,汝等当也都听说过,便是那大神女娲。” “女娲!?” 玄奘师徒四人都没想到,镇元子竟然会说出这个名字。 女娲是何人,玄奘师徒四人自然不会没有听说过。不过,却又太过遥远,甚至是“渺小”。 究其原因,当是女娲早已不复在三界中了。有关她的传说,究竟是否夸大几分,或者又有几分真实,都是很难道述的。 而道门另有一种说法,便是那女娲大神,乃是太上八十一化中的一个存在,就似那“一气化三清”一般。不过镇元子既然如此说,也足以看得出,那女娲大神应当不会仅仅是一个化身。 不过孙行者对此说法,显然并不买账。只见他笑道:“老倌儿,你休要骗俺。你当俺不知?那女娲乃是太上道祖八十一化中的一人,恰如那三清一般,如何与你这地仙有所关联?” 镇元子闻言,点头道:“此言,亦无不对,只是不全对也。混沌初分,天开地辟,道祖的确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然而,道祖虽可说是女娲,女娲却非道祖也。” 这句话,又把师徒四人说的有点蒙了。都不太明白,这镇元子到底在说什么。 不过,玄奘却反而有点听明白了,问道:“镇元大仙的意思莫非是……那女娲实则另有其人,道祖只是借其神通法力加以补天?” 镇元子道:“圣僧果然聪慧,恰是如此道理。” 玄奘道:“如此,也难怪了。” 旁边,八戒奇怪道:“师父,你与那镇元大仙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俺老猪却听不明白?” “原来如此,俺也明白了!”此时,孙行者也陡地惊醒,对那八戒道:“八戒,你当知道,地府有一位酆都大帝,原当是紫微大帝的化身。但紫微大帝与酆都大帝,却又并非一人,对否?” “这……” 猪八戒想了想,似乎的确如此。 他是斗姥的御车将军,自然知道,那紫微大帝和酆都大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两人并非同一存在,这却是的确的。 玄奘也道:“道门三清,虽是太上道祖所化。但是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却也并非是太上道祖。便是如此道理。” 玄奘如此一说,一方面,众人都理解了其中含义。但另一方面,却又生出了一个疑惑。 的确,正如玄奘所说的一般。太上八十一化,起无始,运自然,造福万世。不过,他的化身,却又都非是其人。 包括那最著名的“一气化三清”,演化出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人,也并非都是老子本人。 三清的实际地位超然,仿佛不处于三界之内,虽并没有什么实职,但在道门的象征性,还要凌驾于玉皇大天尊之上。 只不过,由于三清不似四御一般现于世间,故而往往会被仙神列举时,下意识地忽略。 然而,三清中,真正代表太上老君本人的,却也只有那“道德天尊”。以至于,三界仙神都觉得奇怪。因为太上道祖八十一化,演化无穷福德。在这个世界上,其所代表的的便是“混元天道”,而如此人物,却为何在三清中甘居太清之右? 要知道,自古以左为尊,三清中,代表老君的“太清”道德天尊,却在最右,这显然很令人奇怪。 不过,虽然奇怪,但很少有人会去探究。或者说即使去探究了,往往也难以得知事情的真相,故而此事也往往不了了之,只以为老君乃是自谦,就好像那如来佛祖也坐于大鹏之下一般。 但是现在看来,事情却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镇元子道:“太上者,至高,至古。其存在即天道万象。汝等皆知,一粒种子可结出参天大树,那树中又焕发种子,随风飘散,使得丛林遍布。然而那丛林固然是种子所演化的,却又并非是种子本身。这便是太上八十一化的道理。” 镇元子这一言,算是解决了师徒四人心中的疑惑,让他们以最清晰的认知,明晰了事情的真相。 是的。 我创造了你,却不代表你属于我。太上八十一化虽然皆源于太上道祖,然而,却并非是太上道祖。甚至,可能本身也有超然的法力。 镇元子继续说道:“不过,太上道祖解化八十一相,却并非全都是创造,也有从久远大岁月之前的传承。譬如,他创此世界时,便以盘古大神之名开天辟地,又解化女娲大神之名补天造人。” 这句话,玄奘和行者理解了,不过却再一次让八戒等人感到奇怪。 不过还没等他们询问,镇元子便也猜到了这一点,继续解释道:“你等应当知道,这天地,乃是有寿命的。但是或许你等却不知道,这开天辟地者,实则并非只有太上道祖一人。” 此言一出,八戒和沙僧也顿时如若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了镇元子的想法。 “不错。那女娲大神、盘古大神,都是此方天地之前,曾开辟世界的创世大神。除了此二人之外,三清中的元始天尊、灵宝天尊,亦都曾先后开天,却又先后伴随天地而灭亡。因此,如今太上道祖,才会以八十一化,先后演化诸般。” 第三百三十八章 坦露 玄奘等人听到镇元子如此道述,皆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但仔细想想,却的确是如此道理。 他们修习典教,在观看诸天仙神故事时,便觉得太上八十一化,处处透露隐秘。 只是,太上道祖毕竟地位非同一般,且正所谓太上忘情,其“无为自化”,“上善若水”,尤其是在将道门交付给其弟子苏道真以后,更是超然于物外,不在三界之中。因此,多加追溯,也没有什么意义。 但如今镇元子如此说来,则将太上八十一化,以及天地的本质道述给了玄奘等师徒四人。 当然了,这也并非是什么秘辛。因为对于大神通者而言,这本就是轻而易举便能认识到的,对于修行未到的人,认知到了,也没什么意义。 不过这一点,对于玄奘师徒四人来说,却并非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这涉及到了西游之事的机缘。 玄奘师徒四人,并非真正的大神通者。 且不说那八戒与沙僧,即便是明悟自己道果的玄奘和行者,也并非真正的创道者。 故而,较之镇元子、太乙救苦天尊、地藏王菩萨等存在,仍要有一段差距。而这段差距,很可能便是天高地远一般。 玄奘如今已明佛门六通,从那“漏尽通”中,对于天地之事也有部分了解。故而在镇元子说到此等秘辛时,他是最易理解的。 以至于如今,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镇元子想要通过收徒八戒,来涉入西游之事了。 但是玄奘虽然明白了,行者等弟子三人,却还是并未完全懂。尤其是那八戒,不由问道:“老倌儿,你说了这么多事情,先不论真假。这与收我老猪为徒又有什么关系?” 镇元子看向八戒,道:“恰如方才所言一般。此方天地诞生之前,便有无数天地曾先后被开辟。而贫道,则是在那女娲创世时成就地仙者,从亘古大岁月以前,一直活到现在。但也因此,如今此方世界,已无真正的‘地仙’。” 镇元子如此一说,师徒四人就真的全然明白了。 如他所说一般,师徒四人更明白,为何镇元子不拜三清,只拜“天”、“地”了。 因为镇元子既然是从大岁月以前活到如今的,那么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此方三清也未必先于他而成道。但相应的,镇元子也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他五庄观在三界中自成一方,却无介入三界事的理由。 直到如今,西游事,则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契机。 如果镇元子收了八戒为徒,则可以以八戒之师的身份,介入到西游事中。 这也是镇元子之所以会如此说的含义。 不过,镇元子说到此处,师徒四人也都对他的坦诚而感到友好。因为镇元子就算不说这些天地之间的秘辛,加以其他言语,或许师徒四人也能理解他。 然而他全然道来,把事情的始末一一解释清楚,没有半点藏私,也无丝毫遮掩。将自己的“私心”袒露无遗,这反而更显出了大神通者的心性。 玄奘微微颔首,道:“镇元大仙,我与我这三个弟子,本就有名无实。平时西行赶路,也没什么可以教导的,因此如若他弟子三人有心转投名师,自然亦无不可。只是,是否真要如此,还得看八戒本人的。” 镇元子闻言不由心喜,道:“如此,便多谢玄奘了。”旋即看向猪八戒,道:“要不要拜我为师?如若你拜了我为师父,除了有一个可爱的师姐。那人参果树上的草还丹,便任由你大快朵颐,如何?” 镇元子此言一出,那清风、明月两个道童不由羡慕不已。 清风、明月乃是八百年前镇元子点化的两个道童,始终伴随在镇元子身前,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二人也未曾真正被镇元子收为弟子。现在看到这只猪竟然赢得了师父的欢心,又岂能不羡? 不过镇元子所说的,这两个道童自然也明白,当然也不敢说什么,只敢在旁边侍奉,接受如此的现实。 原以为那猪八戒听了此言之后,定然会欢欢喜喜的同意。毕竟,且不说那草还丹,单纯是镇元子的弟子这一身份,在三界中就已然是非同小可了。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却是,那猪八戒原原本本地听了此言过后,却道:“请老倌儿恕罪,我老猪既然已经拜了师父,就不会再转投到他人门下了。何况,师父平日里对我老猪也多有教导,绝非是未尽师恩。” 猪八戒如此一说,众人都感到意外。 就连那孙行者也不由道:“你这憨货,不是正愁西行路苦,难成正果吗?如今有了如此机缘,却如何又转了性子?” “去去,泼猴!我老猪对师父始终忠心不二,哪里有什么转不转性子一说?”猪八戒说道。 两人嬉笑,那镇元子却微微皱眉。 以他的身份,出言收徒,却被拒绝,很显然会有些不快。毕竟从那“不拜三清,只拜天地”来看,也知道他还是很自傲的。 只是虽说如此,镇元大仙毕竟也已是得道之人,倒也不会动怒,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道:“看来却无缘矣。”这西游之事,恐怕却轮不到自己的份儿了。 见到如此,那行者却目光转动,开口道:“老倌儿,勿要扫兴,我等还继续筵席,谈天说地如何?” 镇元子点头道:“可。”于是令人准备点心茶席,便不再说此事,与师徒四人又说开西行路中的其他故事。 他虽被拒绝,但除了最开始的皱眉意外,却也并未再加以颜色,仍旧是畅快交谈。 然而,镇元子却没料到,待到茶过三巡以后,那孙行者忽然又说道:“老倌儿,我听闻你与俺那师父,昔年曾有奉茶之情。如今时过境迁,昔年那金蝉子已成了如今的玄奘,却也快修得正果。虽若按辈分来说,俺那师父却是晚辈。但你既然都想收八戒为徒,当也不介意此事。如今投情,不如与俺老孙个面子,做个见证,与其结为兄弟如何?” 第三百三十九章 结义 行者此言,众人都没想到。但他说过以后,众人却都双眼一亮。 就连那镇元子,也目光闪烁,看向孙行者。 好个行者,想不到竟然另辟蹊径。虽然收徒不成,但若镇元子成了玄奘的“兄弟”,那西游事,又岂能没有他的一份? 毕竟,玄奘乃是西行路的领头人,也是西行队伍中的关键。若如此,较之收猪八戒为弟子,可能还更为合适。 镇元子看向玄奘,道:“我与玄奘法师的确有经年的交情,今日也一见如故。只是……不知法师意下如何?” 八戒拒绝了镇元子收徒。一则,是因为八戒已拜了玄奘为师。 二则,也是因为这西行路,并非是八戒一个人的事情。他身为斗姥的御车将军,代表的乃是道门。即使他人微言轻,但在此等状况下,如何能够轻易拜人为师? 拜玄奘,那是西行路应有之事,自然无虞。但镇元子毕竟是孤家寡人,也并未有道门仙老信引,因此,在这种事情下,他却万万不敢擅作主张。 但是玄奘却并不一样。玄奘和八戒,且不说身份不同。那镇元子只是要和玄奘结为兄弟,而非结为师徒。遑论镇元子已坦诚相待,真诚得很,如今玄奘又岂会拒绝。 当即说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若能与大仙结为异姓兄弟,乃是玄奘的荣幸也。” 镇元子大喜,众皆快乐。唯有那金鼻白毛老鼠精神情微妙。 昔年在花果山水帘洞中,那玄奘跟随三星洞众多同门学艺,称呼时,也都是叫“老师”的。而如今,这玄奘却和自己的老师结为兄弟,而自己又是玄奘的“老师”…… 这如何不微妙? 不过当然了,这种事情,实则并没有什么人会介意。何况,玄奘也并未真正拜三星洞的众人为师,只是有传授的情分。 因此白毛鼠这个时候,肯定也不会出来破坏气氛。 正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那镇元大仙得了如此事情,当然十分欢喜,便再令清风明月取金击子来,去敲了三五十个人参果,过来一应品用。 那白毛鼠闻言,顿时脸色颇为不渝:“老师倒作好情分,那些果子,可都是我辛苦种下的。” 却原来,自从当年白毛鼠留在五庄观后,日夜从人参果树中感悟造化,拨弄乾坤。到如今,那满树的人参果,皆是由白毛鼠抟土造来的。 平日里也舍不得吃,如今让镇元子宴请师徒四人,当然有些小气。不过,白毛鼠也只是说说,却未违逆。毕竟玄奘与她的情分也是很深,而且能种人参果树,本就是自己的福缘,若无此番机缘,也许自己也难能比其余同门超出三分。 只是在分果子时,有意少分了几个给其他弟子三人,尤其是那行者。 镇元子笑骂一番,令两个童子再调开桌椅,铺设丹盘,请玄奘坐了上面正席,三弟子坐在右席,自己坐在左席相陪,将那三五十个人参果,尽皆分而吃了。 又安排蔬酒,以天地为证,与玄奘结为兄弟,两家合了一家,师徒四众,喜喜欢欢,各自心满意足,天晚歇了。此番事情方才欢笑罢了。 镇元子的目的便如此达到,而师徒四人,则更加了解到了西行路的含义。 却说次日天明,玄奘师徒本要收拾前进。但那镇元子与玄奘结为了兄弟,两个人可谓是情投意合,如何肯放?便又安排管待,一连住了五六日。 待到第七日时,玄奘取经心重,便不想再逗留,决心辞行。那镇元子阻拦不得,便只好放行了。 只是,临行时却叮嘱道:“贤弟,你今西行,乃是大造化,大福缘。然而,你心所想乃普度众生,但愚兄活了这么多年,却知道‘众生者非众生’的道理。昔年苏道真于西牛贺洲斩泥潭,明道心,方有如今的金阙玉晨大帝。如今贤弟修为已至,正果就在眼前,但如若难以悟破,终究不能成就法道也。” 玄奘闻言,感谢道:“多谢兄长提点。然而,愚弟虽心念众生,却无甚野心。也不想像那苏天尊一般创道,只愿能够走在天人道上,助苏天尊完道,也助自己明悟红尘、天心,若能如此,便已知足。” 镇元子点头道:“那苏道真的天人道,的确是三界前所未有的大道果。若其真能成,或许红尘道果将会抑制住从往来至今的诸般劫难罢。也正是因缘如此,愚兄才希望能够凭借这西行路,感悟那红尘道果。今贤弟西行,有愚兄同等想法者,应当也不在少数。如若届时真有他人,却不知贤弟欲要如何去做?” 玄奘道:“但有其人,当往来无拒,共善道果。” 镇元子听了此言,微微颔首,道:“既如此,前方道路因果,也是贤弟师徒四人之路,望能善行。如有什么麻烦事,尽管来到五庄观,但有需要愚兄去做的,绝不推辞也。” 玄奘深感心诚,笑道:“多谢兄长了。”于是便辞别了镇元子,又带着师徒四人,骑上白龙马,西行而去。 那白毛鼠也跟随众送了数十里,眼看着玄奘离去,便附耳道:“玄奘法师,前方道路深长,但昔年水帘洞的情分,却勿相忘。今我在老师之处感悟造化,已得善果,但其余同门还无机缘,还须法师相助。” 玄奘道:“此正是我西行的一个缘由也。”遂相互辞别,各自欢喜,暂且不提。 且说玄奘师徒四人别了上路,晌午十分,早见一座高山,不久后,但见林中百草丰茂,峰岩重叠,涧壑湾环,一派神秀之色,又险又美,不由感叹道:“好山!” 话音刚落,但见远处一道光芒伴随着太阳余韵,缓慢地向上浮升。很快,形成了一幢幢的佛光,结环相绕。 随着佛光,一阵阵梵音从远处响起。在那佛光与日光之下,一个禅师脚踏莲花,缓慢向师徒四人而来,及至中途,口中便呼喊道:“圣僧且慢行!” 第三百四十章 般若 那和尚出现,显然朝师徒四人而来,但玄奘和行者却顿时看出其人非同小可,脚踏莲花,佛光环绕,显然是一位大菩萨,却不知其人。 两人尚且疑惑,那八戒却突然开口道:“怎生是那和尚!?”八戒一开口,行者便问道:“怎么,呆子你莫非认得他?” 八戒道:“哥哥,你这却不知了,这大和尚唤做乌巢禅师,以往我为妖时,知道他在那浮屠山住。与我那卯二姐的福陵山距离不远,故此知晓。当年老猪也曾会他,劝我跟他修行,我不曾去罢了。” 行者笑道:“又一个要收你为徒的,你这憨货的肉倒挺是值钱。” 不过,既然知道这乌巢禅师是何许人也,师徒四人便也知道这乌巢禅师的来意为何了。 不用想,定然也是与那镇元子一样,想要掺和到西游事中。 这乌巢禅师,也不知是何许人也,但既然连玄奘也不甚认得,定然知道,绝非是如今西方灵山中的菩萨佛陀。 料想,该当是久远大岁月之前的佛。 那如今的西方灵山,如来佛祖,便是昔年的阿弥陀佛。但亦如太上八十一化一般,如来佛祖可称是阿弥陀佛,但阿弥陀佛却又不是如来佛祖。 故而,在此方天地之前,不知几许时间中,也有着无数菩萨佛陀。其中古佛者甚多,甚至有先于阿弥陀佛的佛陀。 那地藏王菩萨修成正果时曾言道“十方诸佛,慈哀愍我”,所说的,便是十方古佛,地藏王菩萨也是大岁月中的古菩萨。类似她这样的菩萨,灵山也有诸多,但是在佛界中则更多。 所谓佛界,亦有许多,譬如地藏王菩萨之母所在的无忧佛国,或是那无为法界等等。自弥勒佛成为东来佛祖以后,便创造了佛界弥勒净土,由于其净土受老君之教化,因此又唤做兜率天世界。 当然了,弥勒佛的东来佛法,倒是不需要特意单独去借助西游事承继。因为毕竟玄奘自幼修持的,便是“东来佛法”。 十方古佛,便都在无为法界中,如今当以燃灯古佛为首。而燃灯古佛,则是昔年的“阿弥陀佛”。当然,他也并非是真正的阿弥陀佛。 料想,这乌巢禅师便是修持寂灭佛法的古佛之一。此次前来的目的,当是将寂灭佛法,继承到西游路上,以免三乘法和东来佛法壮大,而寂灭佛法则就此真的“寂灭”。 却说那禅师见他三众前来,脸上也愈发欣喜,既然师徒四人未曾躲避,料想也不会拒绝自己。便即来到近前。 玄奘也不曾怠慢,下马奉拜,那禅师用手搀道:“圣僧请起。失迎,失迎。” 八戒在旁道:“老禅师,作揖了。” 禅师笑道:“你是那猪刚鬣,想不到果然有此大缘,得与圣僧同行啊!” 八戒瞥了两眼玄奘,道:“既得名师,乃敢不同行?” 禅师笑道:“好,好,好!”又指定行者,问道:“此位是谁?” 行者道:“你这老禅师,如何不认得俺?” 禅师道:“贫僧只识正心,不识妄心。妄心如不灭却,如何修成正果?” 玄奘道:“妄心正心,皆为法心,如能二心归一,当可修成正果。” 禅师见玄奘说话,也不反驳,便陪笑道:“欠礼,欠礼。” 可行者又岂能依他?冷笑骂道:“臭和尚,俺看你不是欠礼,是欠揍也!”举铁棒猛地当头顶砸将下去。 乌巢禅师见状,也是微微一惊,没想到这行者果然是泼猴,说打便打。便即一挥手,莲花丛生,祥雾罩护,虽是大法力,却也没想斗战道非同小可,被行者那铁棒的搅海翻江力道捣毁大片,方才抵住。 玄奘见状,忙扯住行者道:“徒儿,休得无礼,还不住手?” 被那玄奘一拉,行者一个踉跄,方才收了铁棒。 乌巢禅师对玄奘道:“圣僧,你这徒弟,好生是个泼猴,说打就打,成何体统?” 玄奘道:“我这徒儿性情虽急,却也真诚。老禅师既知其本相,如何揶揄。今前来所为乃是西游,如何又不正视妄心。若只规行矩步,却不受红尘之法,如何能明天人之道,懂苏子苦心?” 乌巢禅师闻言,思索片刻,也不由得正色了几分,对玄奘作揖道:“圣僧所言极是,却是我不对了。”随即又向行者陪礼。 行者方才与其交手,也知道这禅师的道行之强,非同小可,即便这一路上他与玄奘每日梦中苦修,修为早已大进,但这禅师比之自己也丝毫不弱。方才吃了点亏,也是没有真的与自己见教,当即也不托大,道:“老和尚,你倒是有些道行,料想那一众古佛,也都非同小可。但如今既所为天人道,可不能只行那刻舟求剑之事,否则必难成道也。” “是也,是也。”乌巢禅师笑拜道:“贫僧托大,托大。” 两方互拜,如此方才是不打不相识,化敌而为友。 乌巢禅师知道这师徒四人,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来意,便也不加隐瞒,道:“圣僧,贫僧今虽知何为天外有天,但西行路,却也并非是那般简单。路途遥远,终须有到之日。但魔障既生,却是难消。二心归一,也甚艰难。我有《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一卷,凡五十四句,共计二百七十字。今赠予师徒四人,望能相助薄力,也望师徒四人可以助我寂灭佛法传承下去。” 玄奘道:“禅师请诵,我等定牢记不忘。” 那禅师大喜,遂口诵传之,经云:“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这心经,本就是佛门的大法力经传。其中蕴含无尽功德,可以扫除业障,使人心神通明。 其实心经,本不是寂灭佛法的专属。无论是东来佛法还是三乘法,心经都是很重要的经卷。但玄妙却并不是经文本身,而是由何人来诵闻。如今这心经由乌巢禅师传颂,结合经文,自然生出了无限寂灭之意,令人多心皆抑,清净如一。 第三百四十一章 除魔 那禅师传了经文,玄奘师徒四人也感念寂灭佛法的法力,亦有其存在的意义。当即皆以礼奉拜,禅师微笑合礼,遂踏云光,又朝西南方向而去,想是回到那乌巢了。 玄奘师徒四人便感念良久,继续收拾前进。但经过乌巢禅师和镇元子的叮嘱,玄奘却也知道,前路虽然多为三界神佛所知,可是恐怕亦有阻挠,非同寻常。如此方才称得上是劫难。 但自此西行而去,足足数千里后,却始终未再遇到妖魔,这不禁让人疑惑,难道是此地距离那五庄观太近了,故而连妖魔也不敢胡作非为不成? 或许当是如此道理。毕竟那八百黄风岭中的黄风怪,虽然是妖怪,但平日里却也受地仙辖制,不敢作恶。 如此,玄奘师徒四人倒是轻松了一路,虽也越过崇山峻岭,险栈恶道,却大多没什么真正遭遇。 直到这一日,四人踏足一处山道上,但见:薜萝满目,芳草连天,到处是狼虫虎豹,荆棘密布。行者当先开路,布施手段,舞着铁棒,哮吼一声,唬得那狼虫颠窜,虎豹奔逃,又把荆棘都劈斩开来。 三人从朝日初行,奈何山高难当,行至山顶,又复下至山腰处时,竟已是黄昏时分。四人不用法力护身,只是肉身踏步,玄奘、行者自是无虞,八戒、沙僧却是嫌累,多次苦求道:“师父,走了一天,肚中饥了,身体乏了。即便不用法力,却也得歇息歇息,否则怕是吃不消也!” 见到如此,玄奘便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们便去找些野果,在此处休息则个。” 八戒道:“脚麻了,如何跑得动?” 行者骂道:“你这惫懒的憨货,便是让你驾云去化斋饭,你都要怠慢。也罢。师父,既如此,便由俺去罢!” 玄奘点头道:“如此也好,你便去罢。”行者便行者取了钵盂,纵身跳跃,向远处去了。 却说,玄奘师徒四人坐定休息,忽然叹了口气。八戒见状,不由问道:“师父,如何叹息?” 玄奘道:“我虽未来过此地,但是,昔年金蝉子东行布佛之时,曾途径此处。其时此处尚且有村庄聚落,如何今日却这般荒凉了?” 八戒笑道:“常言道:逢灾迁脚,遇富凑身。此处既然如此荒凉,那些个村民早就迁走,也属正常。” 沙僧亦道:“不错,那瀚海乃苏道真西行传道之所,但八百里瀚海,也唯有那竭国处,方才热闹。其余地方也都荒凉不已。” 玄奘微微颔首,但仍旧叹息。 两个弟子不解,正疑惑间,却听到窸窣的脚步声,抬眼一看,却是一个姑娘,提着花篮从西向东,径奔山腰处。 那姑娘月貌花容,眉清目秀,齿白唇红。 正所谓“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拽显金莲”,师徒四人看到时,姑娘已到近处。八戒见了,顿时双眼一亮道:“师父,你方才不说村庄?如今就出来一个女子,既有女子,当有人家,不如去休息则个,化缘歇脚罢!” 言罢,也未待玄奘开口,便放下钉钯,整整直裰,摆摆摇摇,充作个斯文气象,一直的觌面相迎。真个是远看未实,近看分明。 那女子生得: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可谓是国色天香,见她生得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叫道:“女菩萨,往哪里去?手里提着是甚么东西?” 那女子连声答应道:“长老,我这篮子里是香米饭,素面饼,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可谓是:特来此处无他故,因还誓愿要斋僧。” 八戒闻言,满心欢喜。急抽身,就跑了个猪颠风,报与玄奘道:“师父!正所谓‘吉人自有天报!’师父饿了,教师兄去化斋,那猴子不知那里摘桃儿耍子去了。你看那不是个斋僧的来了?” 沙僧也开心得很,道:“师父,山路险恶,让我去帮助八戒,搀扶那女子过来罢。” 两人正待起身,被玄奘拉住道:“你二人且慢,为师亲自前去看个究竟。” 八戒和沙僧被按下,看着玄奘踏步过去,都感疑惑。那八戒更说道:“师父如何这般?莫非是看那女子美貌,也动了花心不成?” “二师兄可不敢胡说,师父乃圣僧也。一路上荣华富贵都不曾贪得,如何会动妄心?必有异也。何况,你且仔细想想,我们走了这向,好人也不曾遇着一个,斋僧的从何而来?” 八戒闻言,当即心中一凉,连忙拿起钉耙,紧张看向远处。 却道那玄奘走到女子近处,合掌当胸道:“女菩萨,你府上在何处住?是甚人家?有甚愿心,来此斋僧?” 那女子看到玄奘,顿时眼中一亮,浮现出几分喜色道:“师父,此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正西下面是我家。我父母在堂,看经好善,广斋方上远近僧人。今日忽遇三位远来,却思父母好善,故将此饭斋僧。如不弃嫌,愿表芹献。” 玄奘定睛看待,不由心中冷笑。却原来这女子并非善人,乃是一具白骨,周身血气萦绕,篮中更是蛇蝎毒虫,显然害过不知多少人也。 他虽然心善,对妖魔,也无甚偏见。但是遇到如此业力环绕,恶贯满盈的魔头,却无甚慈心。如不将其制服,只恐再害他人,捏住手中的禅杖,道:“如此,女菩萨却有善心,只是不知要化给贫僧蛇蝎还是毒虫?” 那魔头一惊:“啊?长老你说什么?” 玄奘猛地高举禅杖,那九环锡杖迎风幻化,变作巨大:“大胆妖孽,我一眼便看出你不是人!却想偷天换日,鱼目混珠。今日便教你原形毕露,回归本相!” 那魔头惊骇,想要使个法术逃跑,如何能逃得掉?只一下,被九环锡杖砸在天灵上,当即头颅碎裂,脑浆迸发,被打死在悬崖峭壁上。 八戒吓了一跳:“不好,师父杀人了!”连忙跑到跟前,定睛一看,却见那篮子里跳出了毒蛇毒蝎,蜘蛛蛆虫,那女子也化作了一具白骨,顿时后怕不已。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业魔 且说那魔头挨了玄奘一锡杖,当即身死魂消,吓得八戒与沙僧俱都手足无措,直到看到那白骨演化,方才知道竟然是妖魔变得。 便在此时,听到一声呼唤:“师父,乃无恙否?” 却是那行者自南山顶上,摘了几个桃子,托着钵盂,离了千里看到妖魔,便一筋斗,点将回来。 那行者看到白骨之后,当即笑道:“这魔头以为俺不在,便想要幻化了来骗师父,却不料师父有一双慧眼,反自误也!” 八戒沙僧也俱都羞愧,幸好此番有师父在,否则恐怕这妖魔得逞,把他们都一股脑儿抓进洞中煮了吃了。想到那黄风洞中的遭遇,两人便不寒而栗。何况,那黄风洞还不是甚邪恶的妖魔,与西行路上的诸多魔头相比,实乃小巫见大巫也。 那八戒仔细观看,忽然道:“师父,你看这骷髅上,竟似有字?” 众人一齐看去,果然看到那红粉骷髅的脊梁上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行者便说道:“她想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此迷人败本,不知阴谋了多少行脚路人;被师父打杀,就此方才现了本相。” 八戒和沙僧闻言果然都是后怕,幸好玄奘打杀了,否则不知害人几何也。 玄奘道:“妖魔既已身死,也当将其度化,以免怨气积蓄,复得重生。”他虽知这魔头业力缠绕,估计害死了不少人,不过玄奘以慈悲为怀,还是希望能够将其超度。那徒弟三人闻言,俱都道了声“师父慈悲”,玄奘遂将经文念出。 但哪知道,那超度的经文固然念了出来,可佛光环绕,骷髅之上的怨念却始终不消,非但如此,更是冒出了森森寒光,重重怨念,让人一眼看去不寒而栗,如坠三尺冰寒。 玄奘皱起眉头,忽然,他陡地双眼一阵迷蒙,与此同时,伴随着似有非有的鱼儿转动,一副副模糊的场景浮现在他的眼前,仿佛有着一片片大火烈焰燃烧。 这是那宿命通的法力,只是佛门六通中,宿命通和漏尽通乃无上神通,纵是佛陀也难明其道,故而玄奘也只是看了个大概,觉得疑惑。 玄奘将法力收回。见师父停了念经,三个弟子都奇怪道:“师父,怎不超度了?” 玄奘闻言说道:“徒儿们,这骸骨甚是古怪,虽有经文度化,却也不为之超度。”便看向孙行者问道:“行者,你既然知道这妖魔的来历,可知道此妖魔的身世否?” 那行者闻言,道:“师父,你都不知,俺怎知道?不过,却有办法,能打听一番。” 玄奘道:“是何办法?” 行者道:“只需要叫那山神土地将卷宗拿来查阅便是。”言罢,念动咒语,叫当坊土地、本处山神都呼唤了过来。顿时一阵阵风光变换,几个土地、山神都被摄了过来。看到行者,却以为是见了孙大圣,一个个称呼道:“大圣,不知叫我等小神出来有何事吩咐?” 行者道:“今日俺来到这山中,却被魔头戏弄,幸好俺师父慧眼如炬,看破邪祟,将其打死。但此尸骸怨气冲天,即使佛门真言也难以度化,我等都觉古怪,又怕这妖魔重生,故而询问。” 山神、土地闻言,调阅卷宗,良久之后道:“大圣,你等却不知,这山本唤做白虎岭,曾经也有一户户人家,不少也信佛法。奈何三百年前,白虎岭发生大火,周遭人户尽皆被焚烧而死。自此之后,白虎岭便又叫白骨岭,那妖魔便是白骨岭白骨洞中的白骨夫人。至于是何来历,我等却也不知。” 师徒四人闻言,却知前尘后事,便让那山神、土地退去。玄奘斟酌良久,道:“既然这魔头已盘桓如此之久,料想其滔天怨气,短时也难以度化,便只好先将其镇压扫灭,带日后自行清净。”三个弟子都觉得甚是,于是玄奘定下法力,写下佛印,以大法咒将其镇压在了白虎岭中。 做完这一切之后,师徒四人方才再次开路,继续向西而行。 就在师徒四人走了许久后,那佛印便开始不断闪烁,很显然是那魔头的怨气仍然不散,想要冲破镇压。但以玄奘的法力,那白骨夫人固然也有些道行,却也不能冲破。 许久后,法力渐渐稳固,白骨夫人只能自行认栽,躲在法力之中,感觉到自己渐渐开始消散,心中生出惶恐,过去的场景一一浮现在眼中。 便在这时,忽然,她思绪一顿,下一瞬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当中,一片漆黑中无边大火萦绕,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站在自己的不远处。 “你是何人!?” 白骨夫人见到此人,顿时厉声叫喊。 那人回过头来,黑袍之下却没有身躯,只有一个声音发出:“吾乃欲界第六天,他化自在天魔主波旬座下使者,唤做业魔。今到此间,乃是奉吾主之命,救汝脱出苦海。但你须得侍奉我主,方能予你自由。” “什么,第六天魔王?”白骨夫人吓了一跳,她不过是一小魔头,但也听说过魔主波旬的威名,没想到此人竟然是魔主波旬手下的使者,便连忙表示愿意投效,但却又充满恨意道:“使者,我虽愿意归顺,但那和尚杀我性命,经年之前,佛门又害我白虎岭尽皆枉死。此仇不报毋宁魂飞魄散,望波旬魔主可以帮我报了此仇。” 那业魔呵呵笑道:“你的身世我都了解,那佛门假仁假义,害人无数,故而有白虎岭之灾厄。你虽化为妖魔,但在白虎岭中所杀之人,不是强盗,便是满口仁义道德的臭和尚。平日行脚商人,大多没伤其姓名。虽有恶业,却也是有名正的恶业,甚得吾主青睐。” 顿了顿,又说道:“你且放心,那师徒四人前方必受吾主之阻。但今遭还并非是覆灭佛门的好时机,你虽天赋不错,但道行法力太低,还得与我前往欲界,修炼过后,方才有道行在身,日后必能亲手报此仇也。” 那白骨夫人这才大喜,遂与业魔一同离了人界,前往了那他化自在天有为法界,暂且不提。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兵 却说,在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观察着下界玄奘西行的一路灾劫。待看到那业魔将白骨夫人带离之后,便微微点头。 看来那魔主波旬,也该当出手了。 此次玄奘向西而行,一路之上,尽皆在三界神佛的布局之下。无论是那旱魃,还是黄风怪,或是之后所发生的劫难,三界仙神无一不知晓。 甚至,就连诸如镇元子、乌巢禅师这样的大神通者的参与,也是在三界仙神的目光之下。只不过唯一却有一者例外,那便是魔主波旬。 魔主波旬虽然同样要插入到西游事中,并且,也早于苏寻有过交涉。但是他如何去做,三界仙神却都不得而知,也并不在掌控之内。 从一开始的六贼乱心,到如今将那白骨夫人收入麾下。三界虽然也有大神通者能够感受到这些,但是西游之事的全局,乃是由道门之首苏道真亲自把控,他不可能不知道。 既然他都没有说什么,其他仙神,自然也不敢擅自出手阻止。只是虽说如此,也都对那魔主波旬深刻提防。 唯一可惜的便是,如今的魔主波旬已逃离了幽冥界,他在欲界的最深处,纵使是如来佛祖,也难以监听到那里。故而虽然谨慎提防,三界仙神大多也都没什么头绪。 但苏寻却知道魔主波旬接下来要去做的,以及他在西游之路中当要去做的。因此,苏寻对这一系列的变化,并没有太多动容。 西行路上,那玄奘四人自别了白虎岭,继续向西而行,一路上也遇到了一些魔头,都在玄奘的手下受诛。 这一来二去,除了无知的,胆敢再阻拦玄奘西行的妖魔便是少数了。 这一日,玄奘依旧攀鞍上马,行者前边开路,八戒牵马,沙僧挑着行李西行。行过一座山,又出得一片松林,忽抬头,见远处那壁厢金光闪烁,彩气腾腾。 仔细看处,却是有一座宝塔,金顶放光。这是那西落的日色,映着那金顶放亮。 玄奘师徒四人便来到跟前,仔细一看,的确是一座宝塔,但塔前却有妖怪把守,看到四人便呼喊喝问:“兀那几个和尚,来此作甚?” 行者见几个妖怪无甚业力,便上前说道:“俺家是东土而来,到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此处,腹中饥饿,想要化写盘缠。” 那些妖怪听闻,个个大笑了起来,道:“要盘缠没有,要刀子却有。快快滚开!否则将你们抓进洞里剥皮吃了!” 行者顿时眉头一皱,正要发火,被玄奘一把拉住,道:“徒儿,既然不欢迎我等,我等便绕路离去罢。” 却原来玄奘见妖怪气焰虽然嚣张,但是却并无杀意,也无业障环绕,便知道这些妖魔并非是邪恶之辈,遂不与计较。 行者想要不依不饶,但听到玄奘开口,便也不再作声,师徒四人便要离去。 师徒四人继续向西行,方走得数十步,后面却传来喊声,道:“几个臭和尚,止步!” 师徒四人听闻,都停了下来,那八戒和沙僧各自拿起兵器,怕那妖魔过来行凶。但回头看去,却是一队小妖,拿着一些行囊,气汹汹丢给师徒四人,道:“这是我家夫人施舍给你们的,拿好远行,勿再生事。” 玄奘师徒四人接过行囊,里面装的都是些面饼干肉,不由觉得奇怪,那行者笑道:“这么说,你家夫人还是个善人?” 小妖道:“哼,你们知道什么?速速走罢!”随带兵归去。 玄奘四人向几个小妖行礼,接受了施舍。复向西行去,行了一个时辰,已走出十几里地,忽然感受到天空阴霾大作,紧接着一阵阵喊杀之声,皆不由回头望去,不是那宝塔之处又是何地? 但是此刻,那宝塔雷云滚滚,却有一众天兵天将压在空中,粗略一看,约有三千兵马,为首的乃是一个独角天将,周身环绕两条龙魂,正压下塔去。 那八戒见状连忙说道:“师父,我等快走,那是天兵去抓妖,与我等都无关。” 玄奘不由道:“看那方位,莫非是那宝塔之处?可那宝塔中的妖魔,并无业力,也非作乱,还对我等施舍,想来不是邪魔。既如此,天兵如何赶捉?” 沙僧道:“天兵天将下凡,自有其道理,师父,我也赞同二师兄的话,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那行者却傲然道:“哼,这些个天兵天将,向来行事霸道。昔年俺也未曾得罪他们,虽与人有隙,和那天兵又有甚干系?却派了十万天兵天将,助人擒拿于俺。料想那处也是糟了白罪。我等既受了别人施舍,常言道:滴水之恩当涌泉以报,如何能坐视不管?” 言罢,便想要上去制止。那八戒和沙僧见状,连忙看向玄奘,道:“师父,拦一拦大师兄,如得罪了天庭,恐西游之事难再前行下去啊!” 但那玄奘看着行者动作,却并未出手阻止。他身为师父,又是西行路上的领路之人,却是顾虑甚多,不能擅自出手敌对天庭,可对行者的话,玄奘却甚为赞同,也想弄清楚如何会出现如此事端。 行者见到玄奘并未出声开口,不由暗喜,知道师父却是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但他也有轻重,一个跟头翻到天中,摇身一变,化作一个壮汉,拿着硕大板斧,冲了过去。 那边厢,天兵天将来到宝塔之下,雷云翻滚间,就将一众小妖压在地上,各施法力,顿时妖怪都被摄在空中。正慌张时,忽然一声大吼响起:“尔等天兵天将,不在天庭作威福,如何来到凡间生事?” 旋即一阵罡风呼啸,天空雷云顿时被强大的气势分作两半。天兵天将俱都一惊,定睛一看,却看到一个壮汉拿着斧头站在云端,一身法力通天彻地,令人骇然。 那为首的大将怒喝一声,道:“你是何方妖魔,胆敢阻挠天兵天将抓妖?” 那汉子正是行者所变,但是他却不敢暴露身份,只说道:“我无名号,汝等可唤我作牛魔王也。俗话说:路不平有人铲,这家精怪既未为非作歹,汝等如何妄自抓捕缉拿?” 第三百四十四章 平天 那行者变化成白牛模样,来到宝塔之下,截拦住了那些个天兵天将。待报上名号,天兵天将之等却都尽皆一愣。 “牛魔王?” 他们却从未听说过如此之名号,仔细斟酌良久,便以为是无名之辈。那为首的大将怒喝道:“无名小妖,速速离去,天庭捉拿妖魔,岂容汝来放肆?如不速退,当即刻格杀勿论!” 那行者曾经为十万天兵围捕,听到如此话语,心中自然厌恶,冷笑道:“既为天庭,如何不讲天规?便是妖魔,也为天道生长,如何容得你们妄自屠戮?今日有俺在此,便不会纵容尔等胡作妄为!” 旋即大吼一声,顿时一道强大法力呼啸冲天而起,那被天兵天将摄在空中的妖怪尽皆被行者的法力重新定移在地面上,皆都如释重负,重归了自由。 小妖怪们看到如此模样,也都知道这“牛魔王”非同小可,想是神通广大的人物,全都面向行者跪倒在地道谢道:“多谢牛大王洪恩!”俱都伏身道谢不已。 天兵天将见状,则尽皆大怒,那为首的天将更是眉头竖起,冷冷道:“好个泼魔,如此胆大妄为,目无天理。受诛!” 言罢,将那龙魂激张,但听得两声龙吼,那两条龙魂绽放出莫大法力,一条发出无边狂风,一条发出无尽烈火。两条龙魂法力无边,堪称浩大,朝行者呼啸而来。 行者见状,却不闪不避,把身躯一摇,变作巨人一般,站在云头受那赑风吹袭,阴火烧漫,却丝毫不减半点伤势,行者只是哈哈大笑道:“你这风火,倒是有点本领,只是小了点,须得加大一把方才能够让我舒适。” 那天将顿时一惊,这赑风与阴火,乃三灾中的两大灾难,他因受天职,方才能够动用。虽然没有杀心,并未全力使出,却也非同小可。原以为这牛妖纵然不死也要重伤,谁知道不但安然无恙,还能出言嘲讽? 想到这里,顿时不再留手,全力催动法力。那法力顿时漫过天际,风火连天,骇人怂闻。那赑风阴火如若两道霞光,在天空大地席卷出恐怖的力量。地上的小妖怪见状,俱都瑟瑟发抖,但行者却仍旧哈哈大笑。不单如此,甚至还出手庇护住了下面的精怪一等,使其不受影响。 “大胆妖魔,如再不迷途知返,待我回归天庭,禀告了玉皇大天尊,定然要带数万天兵,将你擒拿归案!”那天将又大喝道。 行者道:“莫说数万,就算十万天兵,俺也无惧矣!” 天将又道:“你可待细说你的名号?” 行者道:“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妖……平天大圣牛魔王是也!” 那“平妖大圣”,乃是原本七大圣北伐之时,定下的名号。然而如今他便是妖魔,在此立场之下,却不好直言说出。因此便将“妖”字改换为了“天”,故此唤做平天大圣。 那大将听了,当即心中忿怒,冷笑道:“好一个平天大圣!你这泼魔,当即放肆得很,纵有几分本领,竟然妄自尊大。如不将你治罪,天法何在?看法力来!”言罢,大吼一声,但见天空中无边龙威振发,那大将倏地化作一条无比巨大的神龙,独角,全身散发着炽烈的金光。他原是苍蛟,但因封授之位在参、亢之位,故而唤作亢金龙。 亢金龙法力之强大,在二十八宿之首。昔年行者与这二十八宿,也有一番交集,只是当时天兵天将诸多,亢金龙虽然不弱,在无数神将之中,却并不显风露水。因此直到如今,那行者才隐约记起了一些印象。 这亢金龙如今为了维护天威,使出了莫大法力,但即便如此,又如何是行者的对手?虽振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大法力纠缠而来,但行者只是再把那“法天象地”的神通更添出了三分精妙,两只手抓住亢金龙的独角,猛地按将在地上。 亢金龙奋力扑腾,周身散发出无数道锐气,如迸红云,又振发出攒簇毫光,若喷白电。奈何,两人实在境界强弱,虽然一番挣扎,却也无济于事,半晌过后,方才被行者收力放了出来,心中胆寒,狼狈不已。 行者大笑道:“小泥鳅,且回天庭再修炼几年,复来寻仇罢!” 那亢金龙羞惭,但也知道这汉子法力强大,远远超越自己,不得不收兵回天,暂且不提。 却说行者赶走了亢金龙以后,落在地上,不一会那些小妖怪俱都来欢呼。但行者却更在意那宝塔中究竟是何存在,竟然引来了天兵天将。 要知道,那亢金龙乃二十八宿之首,纵然不敌他,却也是天庭之中数一数二的神将。原本不知道,却也罢了,如今知道,便明白亢金龙不可能会只为了欺负几只小妖怪便带兵出来。既然如此,其真正原因定然是宝塔之中的“洞主”,于是便把事情问来。 那几只小妖怪听到行者询问自家大王,顿时皆都沉默。便在此时,那宝塔之中,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这位兄弟,多谢出手相助之力,以免属下孩儿死伤。”随着声音,一个身穿黄金铠甲的妖怪走将出来,与行者作礼。 却见那妖怪:青脸红须,赤发飘扬,相貌却是不丑,只是却不知打扮。料想当是宝塔中的大王。在那妖怪身后,却跟随着一个妇人,相貌清丽,美如仙子,不似凡尘中人,紧跟定那大王。 行者慧眼如炬,定睛一看,便看出了这大王和妇人都并非普通的妖魔。他二人周身神光激荡,仙气内隐,虽是妖魔,却有仙灵气息,料定是神仙中人,便问道:“这位大王,如何得罪了天庭,竟然让那二十八宿之首的亢金龙过来讨伐?” 那大王叹了口气,道:“兄弟不知,我本非妖魔,乃是天庭当中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因与披香殿侍香的玉女相爱,但恐天规森严,不敢违逆,便想下凡受几年恩爱。不曾想方才下界,便为玉皇大天尊得知。故而才有讨伐一事,此事却是怪我,若连累了兄弟,只恐甚为不安也。”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东引 那奎木狼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述给行者听。却原来,他虽是天庭的妖仙,非是凡人,但纵使如此,与那披香殿的天女也并非一对。神仙相恋本就是一件限制诸多的事情,既有天规,如何能够在一起?故而才有下凡一事。 行者听了,不由道:“既如此,岂非是俺轻率了?” 如果事情当真是如奎木狼所说的一般,那亢金龙过来擒拿,实则的确是受天规行事。而且既然亢金龙同为二十八宿,擒拿了奎木狼,当可大事化小,但如今为自己所阻,就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奎木狼却道:“兄弟哪里的话?如没有兄弟,今日料想我夫妻危矣。如若被抓回灵霄宝殿,天规森严,必遭重罚。” 奎木狼乃是二十八宿中的妖仙,或许不会如何重罚。但他的妻子不过是披香殿的玉女,既然敢违反天规,纵使性质不如仙凡那般恶劣,也定然难以幸免。到时候就算再大事化小,恐怕也难免要被贬入凡间,历经生世之苦。 毕竟,那云华仙子之事还在前例。玉帝连自己的妹妹都狠得下心,如何是一个普通的天女? 行者点了点头,道:“也罢。既然事已至此,也不知你二人要何处安身?” 奎木狼道:“我二人自相爱以后,便如胶似漆,不肯分离。如今之所以下凡,便想到天宫胜境,难容我二人,因此便想下凡为妖,望能求得逍遥便自足矣。如若今后能躲避天庭追捕,当厮守终生,携手归隐。” 行者道:“如你只是一般的镇守元帅,倒也罢了。但你乃是二十八宿中的奎木狼,身居要职,如今擅离职守,下凡为妖,还被玉帝发现,如何能够轻易饶恕?料想那亢金龙归去,不日追兵必至,纵使能得一时之逍遥,总也得被擒拿归天。” 奎木狼叹道:“此事我亦知晓,但也希望能与妻子相守短暂,只争朝夕,纵最终仍不免被罚,却也心甘情愿。”那玉女也如此说道,看向奎木狼含情脉脉,眼中饱含爱意。 行者定睛一看,却看出了那玉女似乎并非平常,不由问道:“玉女可有身孕否?” 却原来,那玉女和奎木狼下凡几年,在这洞中厮守,虽然时间不久,但玉女竟然已然怀有了身孕。此时闻言,虽都羞愧,却也默认。这也是为何奎木狼不敢出面,更不肯被抓回天庭的缘故。因为一旦被抓回天庭,定然保不住腹中孩儿。 行者想了想,便道:“也罢,既如此,俺给你二人指点一条明路罢。” 奎木狼忙道:“请恩人指点,愿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行者道:“俺曾听闻,你二十八宿都是北俱芦洲的精灵,因受了功德,方才被封为妖仙。既如此,当复归于北俱芦洲。那北俱芦洲如今乃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治下,如能得其庇护,当可有办法享得一时之宁静。但纵然如此,违反天规,私自下凡,恐长久了仍然难逃责罚。” 奎木狼道:“如能得一时宁静,我二人便足矣。但那齐天大圣,也是玉皇大天尊封授了的,万一不肯收留我二人,或是直接将我二人交予玉帝,那该如何?” 行者哈哈笑道:“你届时见了那孙悟空,只说乃是因平妖大圣举荐而来,愿为花果山效力便是。那孙猴子听了我的名号,绝不会不帮。” 却原来,他冒以白牛之名,故而由此一事。 奎木狼这才大喜,对行者恭敬拜身下去,叩首三遭。但又犹豫道:“我麾下这些小妖,都是这碗子山中的精灵,从未作恶,心中向善。但如我去了北俱芦洲,恐路途遥远,同行必为天庭发现,若害了他们的性命,也是于心不安。” 行者道:“此无妨也。我当遣他们去罗刹国,如若路途逢了天兵,便指祸去罗刹国即是。届时自有人去应对天兵。”众人这才安心。于是奎木狼便和玉女收拾细软,对行者再三拜谢,遂朝北俱芦洲去了。而那些妖怪,则在行者的安排下,皆向西方而行。 做完了这一切之后,行者才变换回本相,回到了玄奘身边。那边,行者的所作所为尽皆被玄奘看在眼中,身为满意。奎木狼与那玉女之事,如让玄奘得知,也定然是不得不管的。而如今行者所作,倒时省了许多工夫,只是却祸水东引,苦了那白牛了。 那八戒道:“哥哥啊,你倒是聪明,没有把我等暴露出去。那亢金龙被你那般折辱,若发现是我等所为,恐要交恶。若玉皇大天尊知道我等违逆天庭那便更加惨了,恐西游之事也要就此作罢。只是你变成的那人到底是谁,若被看出端倪,恐暴露了我等。” 行者闻言,笑而不语,道:“呆子,这你就别管了。此间事了,自有他人处置,却不由得我们关心。”遂一行人再继续向西而行,暂且不提。 …… …… 却说在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这些事情,都被苏寻看在眼中。苏寻见那行者化作白牛模样,也不由笑了笑,这猴子倒是聪明。 他知道白牛乃是自己的坐骑,虽然这件事情乃是与天规作对,对于白牛来说也是一件麻烦的祸事。但是,祸事却也有可能变成好事。那白牛和罗刹女自从在罗刹国安居,到现在虽总行善,却始终默默无闻,不如原本那般名气显露。 今日阻挠天兵,有了“平天大圣”的称呼,虽然定会迎来围剿,却也是显风露水的好时机。如若把握得当,日后“修成正果”时自然也更加名正言顺。 而且,纵使有今日之事,但白牛顶替的事情,与昔年二郎神一人反天却仍不是一个量级的。就连二郎神大闹天宫,最终也是平定,何况是如今这等小事? 果然,正如苏寻所想的一般,此事过后,不久那亢金龙便回归天庭,将事情尽皆禀告给玉帝,但却添油加醋,并未原本道述。而是说那白牛自称大圣,法力无边,自己带了数万天兵都不是其对手,被其放过方才回来。那玉帝听过以后,果然大怒,随即又点天兵去罗刹国,要擒拿那平天大圣牛魔王。 第三百四十六章 童子 玉帝在得知那奎木狼乃是受了所谓牛魔王的庇护,尤其是,那牛魔王更是自称“平天大圣”,当即表示震怒。 玉帝震怒,岂是小事?众仙自然凛然,不敢小觑。 但是,众仙神随即便又看到,在探听清楚了那牛魔王所在罗刹国之后,玉帝却只是命李靖带十万天兵,同二十八宿一起去到那罗刹国,擒拿妖魔之后,便又尽皆松了口气。 看来,玉帝并非是真的恼怒。 不过也是,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玉皇大帝,自然不会因为奎木狼一事便如此震怒。虽然,“平天”二字,却是非同小可,与那“齐天”不作一种说法。 然而对天庭来说,这却也不算什么。想一想那黄角大仙在汉末传扬道法时的口号,那“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便知道,如此的说法,对天庭来说只要收场时不作轻率,那便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毕竟,“天”的含义,也分多数。 果然,李靖和那二十八宿,虽然也都是强大的神将。但在罗刹国与那白牛对上以后,却并未顺利擒拿。那十万天兵,被白牛使出神通,一应挫败,虽并未损伤多少,但是这一战却让白牛顿时在西方大地上声名响亮。 原本只是不显风露水的白牛,在这一战之后名声大噪。整个三界,所有仙神几乎都注意到了这“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威名。 虽然,少数大神通者,也知道这一战的水分极大,其中有许多猫腻,但是绝大部分的仙妖神魔却又都不知道这一点。 因此白牛这一战,可以说是令其一时之间雄风大盛,再加上这称号,甚至许多妖魔都将其与那齐天大圣孙悟空并列。同时,罗刹国也迎来了诸多妖魔精怪的投奔。 罗刹国中,此刻,白牛正在殿内招待两个童子。那两个童子,一个穿着金衣,一个穿着银衣,相貌清秀,甚是可爱。 便在白牛招待二人时,则不断地有侍卫进入,对白牛禀告,有某某精怪来投,因平日罗刹国多有功德,如今虽逢劫难,却也愿为效死。 白牛便令侍卫将来投之人皆安顿好了,准备稍待过后,再去访问。 见到如此状况,那两个童子不由都觉得好笑,金衣童子道:“白牛,你近日可谓是声名赫赫,接连挫败了玉皇大天尊的十万天兵,诸多神将,声名远扬。天庭可是好久没吃过如此的亏了。” 白牛闻言,不由苦笑,道:“我老牛只想与罗刹在这国中安稳度日,哪知道却逢如此棘手之事。也不知是何人,嫁祸于我,说收留了什么妖魔。精怪虽投奔的也不少,但有异心的,俱被我驱逐,无异心的,也都底细清楚,并未得罪天庭,此事是在是冤。也罢,暂且不提,你两位仙童来到我这国中,却是所为何事?经年未见,你二人可谓是稀客也!” 这两个童子,正是太上老君的金炉童子和银炉童子。他二人虽不是道祖的正式弟子,却也跟随在道祖身旁,自然造化匪浅。 除此之外,昔年在三星洞时,这两个童子也在苏寻身边,因此旁听金阙,非同小可。 只不过,自从离了三星洞,三星洞的诸位弟子却都甚少见这两位童子。那黄眉童儿,倒是偶尔还能得见,可是金银两个童子跟随在老君身旁,又如何得见? 两个童子闻言,收敛几分笑意,道:“老牛,实不相瞒,我二人就是为你而来。” “为我?” 两童子道:“不错。此次我二人,乃是奉命下界。特要去阻那西行四人之路。” 白牛顿时一愣,觉得自己有些转不过弯来,想了想,道:“奉命?奉谁的命,莫非是道祖之命不成?又为何要阻那西行四人之路?” 白牛虽然知道玄奘西行师徒四人之事,但是乍听此事,却也觉得一头雾水。难道说,那西行四人是因要去传大乘佛法,因此道门就看不惯,便要阻挠? 但这也不对呀。且不说道门未必会在乎这件事,即使真的看不惯,若真要阻拦,一则未必会派这两个童子,二则也不会由道祖亲自下令。 两个童子也知道白牛的疑惑,都笑道:“非也,我二人乃是奉青牛之命。” “青牛?” 白牛愣了。 他与那青牛,也有着深厚的交情。但同样的,自从三星洞后,两人便再没有见过。却不想,如今却从两个童子之处得闻。 但这也奇怪,为什么两个童子要听青牛的命令,青牛又为何要阻挠西游呢? 见白牛实在不懂。两个童儿也并未继续卖关子,于是便将此中道理讲述了一番,道:“此次西游,干系重大,实则并非佛门一家之事。对我三星洞的诸多同门弟子来说,也都是机缘。除此之外,那玄奘西行,须得要经三三之劫,九九之难。虽然西行路上劫难诸多,也不乏凶险,但却仍未凑齐九九之难。因此须得我等相助。不日之后,却也有老牛你的份儿呢!” 两个童子详细道述,将事情一一告知给了白牛。在白牛得知了此中事情的始末以后,许多地方边如若拨云见日一般,清晰了起来。 白牛不由道:“好啊,如此说来,原来我这劫难,也是与那西行有关?” 两个童子道:“我二人方从花果山而来,那奎木狼却投奔了猴子。将事情都讲来,正是那六耳猕猴冒充了你,方有此事。” 白牛听闻以后,当即冷笑道:“怪不得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没想到竟有此事。那六耳猕猴,倒是会做好人。罗刹正有孕事,未想遇到此祸,虽未有甚损伤,却也受了几分惊吓。回头定要报与那臭猴子不可!” 两个童子闻言,便各自拿出了葫芦、净瓶,递给白牛道:“却未曾想有此事,此中有九转金丹,牛儿当收下,权作我二人心意也。” 白牛闻言,想了想,也未拒绝,大方收下,又多加感谢了一番。那两个童子道:“此次事情对罗刹国而言也并非坏事,日后自有机缘。我二人今来拜访,便要详明此中细节,以免日后有所误会。时机将近,我二人除西游之外,还另负要事,如此便加以告辞,日后再作访问。”那白牛听了,自无不可,于是送别二人。 第三百四十七章 金银 且说金、银两个童子从罗刹国中出来以后,却并未直接前往阻挠西行四人,而是先去了一处地方,唤做压龙山,山中有一洞窟,唤做压龙洞。 来到那压龙洞后,两个童子不敢托大,便恭敬拜洞。 不一会,洞中出现一女子。原本这压龙山压龙洞中,虽有一位九尾狐,却年岁已高,乃是老怪。而如今这女子却甚为年轻,自然不是其人。 待女子看了两位童子后,连忙出来迎接:“仙童何来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属实受之不起也。” 那两个童子道:“昔年在三星洞中跟随祖师,多闻上古禹皇治水之事,也知道其中始末,甚为钦佩,此番既是夫人同往,自然不敢小觑。” 那女子闻言,甚为感动,道:“虽说如此,然时过境迁,何必拘泥于往事。那玄奘四人将至,我等还是早做安排罢。” 两童子点头,道:“不过,那玄奘与我等虽未见过,却也算是熟识。既然此中事情非同小可,当然不可大意,还是改换一番身份,以免被认将出来为好。” 那女子道:“玄奘在花果山时,我也曾见过他。如今已然今非昔比,得了佛门的‘天眼通’,何况其中还有那六耳猕猴在,恐怕不好瞒过。” 两个童子笑道:“这却好办,我等有苏天尊赐予的神丹,纵有神通,也难以识破。”随即各自从葫芦中倒出了几枚丹药,也交予了女子几枚。 那女子服用了一枚,当即化作一个老妪,雪鬓蓬松,满脸皱纹,牙齿稀疏,果像个老妖。 两个童子也都服用了,却身形变大,化作了两个壮汉,照着镜子看了看,甚为满意,又商量一番:“如今有了身份,却无名号,还望夫人能加以赐予。” 女子想了想,道:“便唤做金角大王,银角大王如何?” 两人都是一愣:“我二人并无牛角,如何唤此称呼?” 女子道:“正所谓儿男未冠,唤做总角。我看你们未曾变化之前,乃是童子模样,故而提案如此。”两人这才理解,想了想,觉得甚是符合,恭敬道谢。 那女子道:“既然此间叫做压龙山,压龙洞,那便唤我作个‘压龙大仙’罢。” 两人也觉甚好,便以“干娘”称呼女子。如此,事便定下。不日,玄奘四人果从东方而来。 …… …… 话说自从那奎木狼处离去,师徒们一心同体,并未再想此事,只沿路饥餐渴饮,夜住晓行,共诣西方。 这一路上,又遇到大大小小的妖魔,其中更有不少,似乎乃是上古的凶兽,早已绝迹,如今却又出现。还从中听闻越是西方处,越多险恶。 幸好的是,无论是玄奘还是行者,都非同小可,乃是三界中少有的大法力者。虽屡受劫难,也都能化解,但有行罪业多的,尽皆打死了,那魂灵也不知何处去了,只一路行将,不觉已是三春景候。 这一日,师徒们正行赏间,又见一山挡路。玄奘道:“徒弟们仔细。前遇山高,恐再遇到妖魔。” 行者道:“师父,这一路降服的妖魔,纵无几十,也有十几个了。也从未听说师父担忧,今日却又如何这般担心起来了?” 玄奘道:“非是我担心。只是,这一路行至此处,也有许多怪异之事。” 行者愣了愣,道:“什么怪异事情?” 玄奘道:“自从那日离了白虎岭,为师便时常心神不宁。我等西行,打杀了不少妖魔,其中却有许多甚为诡异,不似此时之魔头。但打杀了,那魂魄也不止何处去了,却不似被度化,也不似消散。近日左思右想,觉得或与那魔主波旬有些关系。” 行者道:“师父如此说,却也不无道理。前次俺梦中去那地府与阎王老子喝酒,的确听闻,那地府中逃脱了不少妖魔。恰逢西游之事,其中当有古怪。” 两人如此说,那猪八戒却说道:“哥哥,师父,我看你们是过于担忧了。就算真的有什么妖魔从地府逃了,那也都是命数天数,我等吉人自有天相,害怕什么妖魔鬼怪的?何况,师父这般厉害,西行不是拿捏得到也?” 行者道:“你这呆子懂什么?一路降妖除魔,也未见到你出什么力气,说的倒是轻松!” 八戒道:“我老猪牵马挑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哥哥可莫说笑。何况你却不记得那乌巢和尚的《心经》云‘心无挂碍:无挂碍,方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之言,但只是‘扫除心上垢,洗净耳边尘。’,便可忘却烦恼,不作忧虑神色。” 玄奘称赞道:“八戒此言,确有大智慧也。” 行者道:“什么大智慧,我看他是只知道吃,吃饱了睡。其他的一应忘却,方能如此快乐安闲。” 众人说笑,言谈间,却上得山去,那山十分险峻,真个嵯峨。正在难行之处。只见那绿莎坡上,有一个樵夫,倒在那山路旁,脚上血淋津,口里哼哼的,只叫“救人!救人!” 玄奘闻着,兜住白马,忙上前道:“那有难者是何人也?” 那樵夫趴在地上,看向玄奘,痛呼道:“诶唷,师父啊,我乃山下打柴的樵夫,今日入得深山,行至深衢,却不想遇着了一只斑斓猛虎,我一路奔逃,虽躲得了虎口,却一跤跌在乱石坡上,伤了腿足,不知回路。今日大有天缘,得遇师父,万望师父大发慈悲,救我一命。如能归家,就是典身卖命,也一定要重谢深恩。” 玄奘闻言,认为真实,道:“既如此,施主可上得我这白马,定驮汝下山。” 那樵夫道:“师父,感蒙厚情,只是一路颠簸,万一摔了,恐赴死也。” 玄奘道:“我这白马非同一般,行山路如履平地,你可放心。” 樵夫只道:“腿胯跌伤,不能骑马,恳请师父能驮我一程。” 玄奘想了想,便说道:“也罢。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僧便驮你一程罢!”言罢,就要下马,但在此时,那行者却窜出来道:“师父,让俺来罢。这荒山野岭,也不知何处是人家,恐累着师父!” 玄奘听到此言,看了看行者,见行者颜色,便目光微凝,看向那樵夫,使出“天眼通”来。但这一眼扫去,却并未看出任何端倪,随即便想要拒绝。奈何行者却似乎认定,只说定要自己驮着樵夫,玄奘无奈,便同意了。 那樵夫目光转了转,随即道:“恐你毛手毛脚,摔了我老人家。还是让法师来罢?”行者道:“你放心,我自小就喜欢驮人,熟练得很。”那樵夫闻言,便就认定了行者,顺顺的要他驮,再不言语。 第三百四十八章 净瓶 见到如此,八戒也不由笑道:“哥哥,你也莫怪这老人家不愿让你来驮,你看你毛手毛脚,又雷公怪脸的,让你驮了倒奇怪。” 行者道:“去,去!你懂个什么?”摒开八戒,把那樵夫背起身来,径自朝着山路走去。 那樵夫却也没再吵闹,只是不时哼哼,玄奘一开始怕他痛,但走了许久,见那行者背得平稳,便也不再多加关注。 岂料,玄奘没去观看,行者却对那樵夫笑道:“你这个泼魔,怎么敢来惹我?也问问俺是几年的人儿!你这般鬼话儿,只好瞒俺师父,却骗不了俺。我认得你是这山中的怪物,想是要吃我师父哩。我师父又非是等闲之辈,是你吃的!你要吃他,也须是分多一半与俺才是。” 那樵夫闻得行者口中念诵,道:“师傅,我是好人家儿孙,做了樵夫。今日不幸,遇着虎狼之厄,我不是妖怪,你如不驮,就让那师父驮我,休要污蔑与我。” 行者道:“嘿嘿,老人家,俺只是说笑。也罢,驮便驮你了,但须要与你讲开:若是大小便,先和我说。若在脊梁上淋下来,臊气不堪,且污了我的衣服,没人浆洗。” 那樵夫道:“我这般一把子年纪,岂不知你的话说?你要驮便驮,如何屡次欺我?放我下来,教我自生自灭也罢!” 行者目光转了转,道:“老人家,你是多心了。俺只是提醒你几句。”遂好生驮起来。但他行的路慢,不由落到后面,心中却想:这人也不知是不是妖怪,但一身遮蔽的法力竟然如此厉害,连师父都看不清楚,却要蒙混过关。不如作势掼他一下,如是妖怪,当有异样。 随即作势将那樵夫抬起,往悬崖那里扔。 那樵夫见状,果然以为这猴子狡猾,真要掼杀自己,心中一惊,这六耳猕猴野性难驯,没准真的做得出这种事来,遂使一个“移山倒海”的法术,就在行者背上捻诀,念动真言,把一座须弥山的山魂遣在空中,劈头来压行者。 那行者肩头陡然一沉,只觉得无穷力道从肩膀压下,微微抬头看向那樵夫,露出几分笑容道:“好啊,果然是个妖怪。” 樵夫道:“臭猴子,我不曾得罪你,你却来掼我,教你知道我的厉害!” 行者道:“你这妖怪出现在这里,又遮掩身形,定然不是好人。” 樵夫道:“你师父都不曾看,你怎知的?” 行者道:“这荒山野岭,到处都无人家,如何有你在这里搞鬼,思虑定非善类,本要试一试你,没想果然如此。俺的儿,你使什么重身法来压老孙哩?这个倒也不怕,只是正担好挑,偏担儿难挨。” 樵夫闻说,冷笑两声,道:“好,你要压正担儿,那我就遂了你的愿。”又念咒语,把一座峨眉山遣在空中来压。行者又把头偏一偏,压在右肩背上。看他挑着两座大山,健步如飞,没有丝毫不稳,让樵夫也心中暗赞一声。 行者道:“儿啊,太轻,太轻了。须得多遣来几座山,两座不够,不够!” 樵夫听闻,又整性情,把真言念动,将那泰山、华山、太和山、这山那山的山魂,一连十几座,俱都遣在空中,劈头压住行者。好个行者,抖擞精神,俱都背了丝毫不惧,哈哈笑道:“好个儿子,真有几分本事,不枉俺生了你!” 樵夫道:“你这臭猴子,还敢如此猖狂。教你知道我的法力!”陡然间,天空一暗,那日月都被的大法力都被樵夫遣用,当即行者周身散发出无穷威压。这樵夫竟然摄来了太阴、太阳两重日月,无数星辰的内蕴光华来,这一下,纵万千山魂也难与之媲美,朝行者周身一压,当即让他身形一沉。 “好个泼魔,果真有几分道行!”行者被日月压了,浑身当即一震,虽使道行硬撑下来,但一时也僵住了身形。那樵夫便拿起斧子,猛地砍在他的头上,一下,当即发出叮当声音,火花崩裂,四处飞溅。 “泼魔,如此得意,再砍俺一下试试?”行者稳住身形,使出法力,不断地晃动着肩头上的日月星辰,江川湖海。当即地动山摇,天空变色。那樵夫看见,就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大喊道:“这猴子也太强了些,大哥,快来助我!” 旋即再拿起斧子劈砍行者,一连砍了十多下,俱都没伤到猴子。 但那边厢玄奘三人见此异状,顿时也反应了过来,那玄奘猛地回身,定睛一看,便发现了那樵夫的法力,忙将九环锡杖拿起。 方一拿起,忽然左处一片银丝倏地升腾而起,却见一个身穿金甲的大汉不知何时出现在空中,手拿一把拂尘,陡地挥将过来。那拂尘丝线缠绕而来,带着难以言明的玄妙,顿时让玄奘不敢小觑,推开八戒和沙僧,退后几步躲开了拂尘的丝线。 “妖怪,休得放肆,吃老猪一耙!”八戒见了,拿起九齿钉耙,猛地跳起,朝那金甲大汉打去。那大汉浑然不惧,收了拂尘,举一口七星剑,对面来迎。只两下,便把八戒攒了个筋斗,那沙僧来迎,也被打得力软筋麻。 玄奘见状,提起九环锡杖,上前来打这金甲大汉。与其战不到数合,那大汉心中畏惧,跳开几步,将右手去拿了沙僧,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卷起逃了。 那边樵夫也化了本相,显出个银甲大汉来,高叫道:“大哥,这泼猴要使法力了,我镇不住他,拿法宝来!” 那金甲大汉应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玉净瓶来,朝空中一照,顿时把那日月星辰、山川湖海连带孙行者一同收到了净瓶当中。 刹那间,天地一片昏暗,日月失色,山河动荡。两人御风逃窜起来,不一时回到了莲花洞里,相视大笑起来,一齐道: “哈哈,痛快!今次竟然擒拿了那六耳猕猴,却报了当年之仇。” 第三百四十九章 驱散 两个大汉笑了半晌,那金角道:“贤弟,今次虽拿了这妖猴和那两个和尚,但只是还不曾拿住那玄奘,方才我与其交手数个回合,却发现他法力不凡,恐尽得三星真传,须是拿住他,才可无忧。” 银角道:“是也。何况这三个畜生,吃了也无甚用处。唯有那玄奘才是千年难遇的圣僧,吃了能长生不老,与天同寿,省得许多修行了。” 旁边八戒和沙僧听了,怒骂一声:“两个目光短浅的妖怪,再不放我们出去,等我们师父来了,定将你们挫骨扬灰,把你们剥皮剔骨!还待修行怎地?” 金角听了,冷笑道:“我先把你们剥了皮!”拿出一把金丹,化在水中,往地上的花草一泼,顿时显化出十数个小妖来,朝金角跪拜在地:“拜见大王!” 那金角大王吩咐道:“孩儿们,将这两个和尚拖到洞里,洗刷干净,下火煮着吃了!” “是!”一众小妖大笑,欢欢喜喜将八戒和沙僧搬到了洞里,暂且不提。 且说那玄奘被摄了三个弟子,也是心中微怒,但他四处观看,却发现那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山川河海都失了精华,颓丧不已,幸好那诸天仙神都使出法力,方维持三界秩序不乱,否则只短短片刻,就要让生灵遭受诸多打击。 不由觉得这两个妖怪当真厉害,竟然拿捏得了这许多的本领,恐非凡间之物。但玄奘一则不识天庭的道路,二则也觉得救出徒弟要紧,也顾不得许多,使出那佛门六通的神通,仔细观察痕迹,不一时找到了莲花洞的所在,遂御风而去了。 待来到莲花洞处,本想直接叩门敲洞,又想到那两个妖怪法力强大,且手中有诸多神奇的法宝,想了想,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使出变化之术,化作一道清气飘忽了进去。不一时,到了内里,发现那猪八戒和沙僧已经被洗干净,吊在房梁上,便来到跟前,询问有事恙否。 那八戒听问道玄奘的声音,顿时双眼一亮,连忙低声道:“师父,师父,你快救一救老猪。这般吊着,着实难受也。”玄奘便问道:“你大师兄何处去了?” 八戒道:“谁知道那猴子被捉到哪里了,只听那两个妖怪说,被装在了净瓶当中。那净瓶非是凡间的物事,实乃天上的至宝,此时说不定已化为浓水哩!师父,快先救我俩罢!” 玄奘道:“你二人稍安勿躁,既未伤性命,暂且无忧。待我先去救了你们大师兄,再来解救你们。” 正说话间,几个小妖嘻嘻笑着把两人放下来,道了声:“起锅,烧油,下锅煮猪肉咯!”骇的八戒不断挣扎,连忙到:“师父,师父还是先救我罢!” 几个小妖道:“什么师父?莫不是那和尚来了?”沙僧忙让八戒住嘴,俱被落在锅中。 玄奘见状,使出一道法力,将那油锅化的冰凉,两人落在锅中,却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又怕几个妖怪看出端倪,只是不断假作痛呼哀嚎。 玄奘见如此,知道事不宜迟,复来到正洞,看到那金角、银角两个大王在商议。金角道:“那玄奘还在外面,恐不久就来叫阵,你我虽有法宝,但正面与其交手,也未必能收了他。还得去请干娘过来,有干娘的宝物,方才可保无虞。” 玄奘皱眉,不知那“干娘”又是何人。但此时心在行者,自然不去计较。 那银角大王忽然道:“大哥,猴子被装在净瓶中,化成浓水倒也罢了。但我方才为了压住那猴子,把山川湖海,日月星辰的真灵都摄了去。如今天地间不知生了多少动荡,虽有神佛,生灵无虞。但如时间长了,被这法宝把日月星辰都化了,可就麻烦了。到时候怕苏天尊要降罪我等也!” 金角大王道:“贤弟说的是。但这猴子非同小可,打开净瓶恐其逃出,这该如何是好?” 两人商议时,把玉净瓶拿出来。玄奘见状,知道是绝好的良机,也顾不得隐藏,陡地现身,擎那九环锡杖出来,大喝一声:“妖魔,看打!” 两个妖怪“啊!”的一声,惊骇失色,忙避开九环锡杖。那九环锡杖轰地一声砸在了玉净瓶上,顿时,七彩绽放,一道磅礴炽烈的力量轰然破碎。莲花洞被这力量爆发出来,刹那间直直淹没,一股力量从洞中朝外面波及出去,映得天地通红。 与此同时,那日月星辰、山川湖海在诸多仙神的法力下,迅速归还本位。莲花洞中,此时却是一片狼藉,那行者逃出,但在净瓶中却被化的晕乎乎的,正迷糊间,被玄奘拉在一旁,复使九环锡杖打向两个妖怪。 “不好,净瓶被这恶僧打破了!”两个妖怪大惊之下,锡杖已到了跟前。那金角大王将一口七星剑拿出,挡开锡杖。银角大王则从怀中拿出一个葫芦,朝玄奘一照,顿时,无穷吸力向其摄去。 那葫芦也不知是什么葫芦,发出强大的法力,玄奘念动心咒,定在原地,但也在这吸力下难移寸步。他从怀中拿出紫金钵盂,正要投去。便在此时,那行者提起铁棒,大吼一声:“奶奶的,两个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一棒打去,砸在葫芦上,顿时把那葫芦砸的瘪了下去。金角银角见葫芦被破,更加惊慌,银角拿出一条绳索,朝猴子抛去,化作一条银蛇匹炼,暂且束住了他。金角且战且走,两个跳出洞去,向南逃窜,喝道:“几个和尚休要放肆,待我等回来,再行计较!” 两人方逃出,玄奘便看向行者,却见那行者不断挣扎,但身上的绳索也不知是何物事,挣扎半天,才有半点松动,玄奘又用法力助他,才给解了下来。 “师父,这两个妖怪好厉害,也不知是什么来历?”行者收起那绳索,也是心有余悸。若论法力,这两个妖怪虽然强大,却也不及玄奘两人,但他二人手中的法宝却太玄妙了。玄奘道:“此话稍待再提,先去救了八戒和沙僧罢!”遂与行者冲进了内洞,驱散了洞中的小妖的法力,让其复化为花草,旋即又救下了沙僧和八戒。 第三百五十章 请助 师徒四人又重新整顿,那八戒和沙僧心有余悸,还记得方才的险境,连连道:“师父,既然脱困,快快赶路罢!” 那玄奘却道:“不急,那两个妖怪还没有抓到,恐其再伤天害理,或在前方阻路,还得收服了妖怪,方再西行。” 八戒忙道:“诶唷,我的好师父,那妖怪那般法力,自有天庭管理。我等取经方是要事,何必如此追究!” 行者道:“呆子,休得胡说。我等取经为的是救度苍生,既有妖魔为祸,如不着手,怎当得此重任!?” 沙僧道:“二师兄,大师兄和师父说得对。不过,那妖怪也不知去到哪里了,要如何寻找?” 此话一出,行者也不由愣了愣,道:“这话却说的不错。师父,那两个妖怪一身遮蔽之法甚为厉害,俺老孙都看不破。也不知如何找寻,师父可能看到否?” 玄奘道:“我看那两个妖怪,一身神通法力非同小可,且又识得我。料想并非凡间的妖魔,实乃天上的精怪。而且我听闻,他二人有个干娘,此番损失了不少法宝,也定是不会罢休,料定要去求其干娘相助。既如此,我等当先其一步,以免迟则生变。” 玄奘言罢,便使出了那佛门六通中“天眼通”的法力,遍观世界,果然在南边看到端倪,遂与弟子一同赶去。 那八戒还畏惧妖怪,不敢前往,被行者揪着耳朵才肯前去。 师徒四人以神通赶路,飞了一会,见到一片乌林子,便进入林中,正找寻处,只见有两扇石门,半开半掩,里面方有人声。 于是到得近处,教八戒高声道:“开门,开门!”不一时,惊动了门内的妖怪。玄奘细闻其声,只听到里面细声道:“干娘,定是那玄奘来到了,待孩儿我前去收服了这厮师徒。” 随即有一个女子声音道:“两个孩儿,勿要轻动,待为娘布下阵法,纵师徒来了,也破不得此阵。但在阵中,他们伤你不得。” 那行者听闻了声音,持铁棒上前冷笑:“好个妖婆,当真知说大话,吃俺老孙一棒,连你洞窟一概捣毁了!” 言罢,把那铁棒变作巨大,使其投入洞窟,一番搅动。但听得轰隆声音不断,片刻后却随风远去,不复作响,顿时一怔。 “徒儿小心,那洞窟定有古怪!”玄奘连忙言道,但行者铁棒被收入其中,如何罢休?一把赶进洞窟当中。玄奘想了想,恐行者安危,便也凑了进去。 “师父!大师兄!”八戒和沙僧在后面呼喊,他二人不敢入洞,眼睁睁看着玄奘和行者进入,随即隐约响起喊杀之声,都觉得诡异的紧。 沙僧便道:“二师兄,我等该如何是好?不如一同进去,助师父降妖罢!” 八戒连忙道:“弟弟啊,师父和大师兄那般厉害,如都不能降妖,我二人进入何用?还是赶快跑走罢!看来这西天是去不成了,我等不如各走奔走罢。” 沙僧道:“休说歹话!既然师父说这妖怪并非凡间的精怪,那我等不如去天上求助罢!” 此言八戒倒是认同,于是道:“既如此,弟弟你在这里守着,待为兄去天上搬救兵去来。”随即便腾挪起身,纵驾云彩。他虽不如行者迅速,但也赶到天边,不一时通报了南天门,进得内殿。 八戒来到南天门处,却不敢去入灵霄宝殿,盖因他本就是镇天元帅,被玉帝罚入人间,却不敢冲撞玉帝,又恰好无仙官禀报。想了想,便转往三十三天外,去求助苏道真。 毕竟,这西游之事,本就是苏道真搞出来的。何况他适才在莲花洞中,听到那妖怪曾提到“尽得三星真传”,既然对方知道三星,自然理应认得苏道真。 不一会,八戒去到太极宫外。在门外敲奏,很快有侍女出来,看到八戒如此模样,顿时联想起当年曾来拜访的天蓬元帅,遂细细询。 八戒便道:“四位姐姐还记得我老猪,不错,我老猪本是天蓬元帅,被贬入凡间,经历十世轮回,如今随玄奘西天取经,即将修成正果,但却在平顶山遇到妖魔,师父师兄生死不知。我听那妖怪似识得苏天尊,故而前来拜访求问,还望四位姐姐通报。” 四侍女闻言笑道:“好,好。既如此我等当与你通报。”她四人,被苏寻点化以后,便生得国色天香,美貌绝伦,虽身材不一,年龄有序,但这一笑倾城倾国,让八戒看得呆了。 等回转过来时,那四姐妹已然回来,道:“我家主人说了,那下界的妖怪,的确乃是熟识,便让我四人与你下凡,相助擒拿。” “啊?” 八戒一愣:“你四人?四位姐姐,莫不是开玩笑?那妖怪神通广大,连我师父都被困了。” 四姐妹道:“你且放心,我四人虽没什么本事,但有主人赐予的法宝,只是治一治那妖怪,自是手到擒来。” 八戒这才放心,大喜要在前方带路,那四姐妹便去赶香车。把香车赶来,八戒道:“四位姐姐,路途遥远,这天马速度不行,让我老猪来罢!”于是化作一头野猪,过去顶走了天马,自己套上了鞍子,带着香车就下凡了。 那四姐妹看到八戒化作御车将军,都是咯咯发笑。她四人平日里在苏寻面前,都是端庄性子,如今难得有趣,自然也愿意在下界多转一转,便纵着八戒,不一时来到下界。 八戒乐得给四个天女当坐骑,拉着香车,在凡间兜了一个个圈子,早忘了什么玄奘行者的。那四个天女有苏寻的叮嘱,也知道不急着降魔,便看了满眼的繁华,及至半日过后,才提醒道:“御车将军,还是快赶去擒妖罢,晚了恐法师休矣。” 八戒这才恍然大悟,不敢违逆,连忙带着四天女赶往压龙山。 不一时,来到压龙山前,便看到远处洞窟当中,一阵阵玄光迸发,显然是那玄奘和行者正在与妖怪在阵中苦战。 那沙僧见到八戒变成了一只野猪,驮香车下来,又看到香车里面似乎是四个绝世仙女,便意识到了端倪,上前骂道:“我把你个好色的黑面郎,让你去搬救兵,你却给人家当坐骑!” 第三百五十一章 因果 沙僧说着,拿着降妖宝杖上前便打,与八戒大作一团。 四仙女见状,劝道:“休要动手,我四人乃是奉苏天尊之命前来助阵的,你等且看。”四仙女随即将手中法宝拿出,乃是几片莲叶,她四人各自将莲叶投出,顿时发出阵阵莲光。 那莲光变化间,引发万千光华,一瞬笼罩住了压龙洞。片刻后,那压龙洞倏地变化,化作了一片山海模样,教沙僧和八戒都看得呆了。 原来此处竟在大海之上,妖怪所在之处,呈作龙形,上方有金角银角两个大王,还有一个老妪,正看着被困在海洪当中的行者和玄奘。 而此刻,那方位置有无数斑点图形,恰似五星八卦,形成一道道气浪,将两人困在其中。那金角、银角各自持着兵器,上前不断与之斗法,行者和玄奘困在阵中,面对两人衔接,只在抵挡。 沙僧便忙呼喊道:“师父,师兄!我等在此!” 那风浪虽大,但阵法既被挑明,行者和玄奘便听到了,只是两人却不曾回音,还在叮咛那大阵,八戒便连忙对四个天女道:“四位姐姐,快擒拿了妖怪罢!晚了恐师父师兄有失!” 但却没想,那四个天女却道:“不急,可再等待一番。这阵法对他们有益无害!” 四天女乃是苏道真座下侍女,沙僧和八戒不敢质疑,便按捺不安,静静观看。 这一看,便足足看了半日。眼看着夕阳西下,黄昏弥漫之际。那四天女见到玄奘和行者愈发疲于应对,便齐齐开口道:“时机已到,两位,与我等回太极宫复命罢!”言罢,各自将莲叶一卷,那山海瞬间被分作四份,本是景象的场景如若画卷一般,被卷入到了莲叶当中。 那金角、银角两个大汉在法力之下,都化去了原形,显露了本相,果是两个道童。阵法破去,玄奘和行者陡地回过神来,目露金光,看定在那老妪的身上,但却并未露出任何神色。 却原来,在这阵法当中,玄奘和行者已获悉了老妪的身份,虽被困在阵中,又受金角、银角的袭击,但却因此对这阵法大有心得。心知来到此处,乃是受了指点之恩,便没有再作计较,上前道:“多谢前辈指点,只是不知为何不显露身份?” 那老妪道:“我本就是这般年龄。你等前方去处,凶险诸多。今日来到此处,乃是与两位仙童商定,指点你二人治水之法。方才的河图洛书,乃得昔年大禹传授,汝等切记,我当去矣!” 言罢,把手一张开,那行者身上的幌金绳便被收了,再一转身,遂回向远方。 老妪虽未表明身份,但她既传大禹的治水之法,又能收服行者的铁棒,玄奘和行者自然不会不清楚她的身份,她正是那九尾天狐少姨氏,昔年大禹第二个妻子,也是涂山氏的妹妹。 只是这西游之事,都在计划商定当中,不似平常的传授,再加上须得教三界仙神得知,如此方有此难。 玄奘和行者转过身去,看向四个天女,此时,四天女也收了金银两个童子。玄奘便赶到身前,向四天女行礼。 四天女先是对玄奘回礼,然后对行者笑道:“猴子,把宝贝还来罢。” 行者道:“什么宝贝?俺可不知!” 那金银两个童子道:“你这泼猴,浑然不似悟空,那被打坏了的净瓶和葫芦,都是道祖呈丹呈水之物,留之对汝等有害,速速还来!” 他两个童子在都斗法之中,也对行者和玄奘佩服不已,深感自愧不如,但想起吃了许多亏,嘴上却也不服。 行者道:“你两个娃娃,好生戏弄于俺。今日虽有指点之恩,也与你等无关,留下宝贝,当作抵偿。” 童子笑道:“你怎知这是菩萨之托,教苏天尊向我等使那八十一难之功。再不还我,回头定到天尊那里告你一状。” 行者闻说苏道真之名,不敢继续胡闹,便气囔囔还了宝贝:“这菩萨也老大惫懒,我等好心取经,普救众生,为的不还是她的佛?却如今反使精邪掯害,语言不的,该她一世无夫!若不与苏天尊有关,我决不与她作罢。” 童子收了宝贝,四天女又叮嘱道:“玄奘法师,天尊教我等转述:前路艰难,有妖魔,有鬼怪。但最难的还是道法道心,诸行无常。此番有九尾天狐指教治水之法,乃是应对过去庄严劫的一道因。来日还有魔头之术,应对未来星宿劫的一道果。望汝等度过重重劫难,方证红尘正果。” 师徒四人都感恩道谢,四天女便带着金银两个童子,回到香车之上,那八戒看到,连忙上前道:“姐姐们,要回去,还要让老猪驮着罢!”被行者揪住耳朵,道:“你这憨猪,休得放肆!” 四天女笑了笑,并未回答,各自架起彩云,只见那霞光万道,咦!缥缈同归兜率院,逍遥直上太极天。 于是解了此难,玄奘攀鞍上马,猪八戒挑着行李,沙和尚拢着马头,孙行者执了铁棒,剖开路,径下高山前进。说不尽那水宿风餐,披霜冒露。复去前行。 却表那九尾天狐回到花果山,水帘洞中,悟空有所感知,那大禹治水的神珍铁散发出点点华光,无比亮丽,便知道距离那上古前缘之难,又近了一步。 南瞻部州,一处平原之上,但见马蹄翻滚,九九八十一具铁骑,与一众行兵呼啸飞腾,追逐打猎,半日之后,满载而归。正筵席间,忽然那为首骑着食铁兽的汉子抬起头来,停了酒杯。旁边一个大汉携美问道:“兄长,怎的了?” 那汉子正是蚩尤,面对项羽的询问,道:“兄弟不知,有一些故人回来了。如今那西游之事已是开启,上古之事,也该定下最终的一个结局了。” 项羽听闻,便隐约察觉到了缘由,并未作声,牵住了身旁虞姬的右手。 这是一个时代最后的落幕,蚩尤属于那个时代,而他却不属于那个时代,自然也不会擅加干预。 第三百五十二章 再见 自离了压龙山,玄奘师徒四人又向西行去,夜住晓行,风餐露宿,不觉便是一年有余。 这一年间,他们历经多个地方,沿途诸多国家,诸多奇山险峻,也遇到过不少劫难。其中包括:乌鸡国、枯松涧、黑水河、玄阴岭等等。 在那乌鸡国,他们为国王解困。 在那枯松涧,他们遇到了讹兽欺言。 在那黑水河,有鼍龙阻路。在那玄阴岭,有阴煞行凶。 不过,对于如今的玄奘师徒而言,这些个道路虽然险恶,也算得上是劫难,但却又不算什么。中途并未稍费什么力气,便尽皆度过了。 在这日益修行历劫之间,玄奘的修为也日益精进。如今他已尽窥道果,虽未创道,但也称得上有大法力。那行者也是一般。 尤其是在这路上,他师徒二人每夜也在梦中切磋印证,相互成长,自然每有进步。 至于那八戒和沙僧,一路上虽然也见长了许多,但对比玄奘和行者,却算不得什么了。 只是,不知为何,越往西行,越如此轻易,师徒四人心中却反而有些危机感隐藏在心底。就仿佛这路途上的劫难既然如此轻松,却与当日那九尾天狐与苏天尊所言的有所差别。 直到这一日。夜晚,行者和玄奘照例如往常一般,出现在梦中世界。 他二人的神魂在这梦中对峙,那玄奘看向行者,道:“徒儿,近日为师对那佛门六通更有领悟,已悉‘宿命通’之法力,当传授与你,印证提点一番。” 那佛门六通,除了漏尽通外,宿命通便是最为神奇的力量。据说阿弥陀佛的宿命通,可知前尘后世,无限命运。 而玄奘虽然早就懂得了宿命通,却不似佛陀那般,能够窥见前尘。以往他只是能够略窥一二,比如对这西游之事,便是如此得知了一些微末枝节。 但经历了一路劫难,玄奘对那日乌巢禅师传授的“心经”每日念诵,不知觉间,那宿命通却愈发掌握了。如今虽未完全获悉,但也懂得了个大概。 于是今日便在梦中,与行者提及。 行者听闻,自道甚好。于是玄奘便对那行者动用宿命通,观看其前尘后世。 对于玄奘的法力,行者也没有抵抗。那宿命通的力量很快涌入到了玄奘的脑海中,便在此时,忽然间一道道支离破碎的场景在周遭的梦幻中建构了起来。 只见:无边星辰,满天业火。那行者的前尘似在一方破碎的世界当中,在那业火之上,有无数不知名的仙神佛祖,也有无数狰狞恐怖的凶兽邪魔。 星辰化在火雨,业火呼啸燃烧。无数毁灭的残像在那破碎的场景中显得异常震撼。 这宿命通的法力只一瞬,便消散无踪。但那玄奘看到行者的前尘,却蓦地一惊,再回首时,一切都归于平常。 行者双眼浮现些许迷茫之色,方才的场景,他似乎并未看到一般,只奇怪问道:“师父,你看到了什么?” 玄奘顿了顿,道:“为师似乎是看到了你的前尘世事,然而却又不敢确信……” 行者便问道:“俺的前生是如何样的,师父怎地不说?” 玄奘想了想,还是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行者,只是将话题岔开了去。 方才他以宿命通看到的,当是这行者的前尘。不过,也可能并非是行者,而是那孙悟空的前尘。毕竟行者和孙悟空的关系十分微妙,说是同出本源一体,也说得过去。 不过,原来那石猴的前尘,竟似是在一个毁灭破碎的世界当中孕育而来的,这一点却让玄奘甚为惊讶。联想到那镇元子所说的事情,世界并非是只有一个,在此之前,也有无数大神通者曾经创世,那么这代表着什么呢? 莫非那世界寿命终结之时,便会发生那场景中的如此之事? 可是要知道,在那场景中,莫说是普通的凡人,即便是仙神佛祖,妖魔凶兽,都无一能够逃脱。既然如此,现如今三界中的生灵,又有谁是真正从上一个世界长久存活下来的呢? 玄奘甚为疑惑。不过,他并没有继续深究。反正西行路完成以后,这一切的事情自己也都当得知。 眼看着行者离开,他振动法力,打算元神回归躯壳,从梦中醒转。但就在这时,忽然在那梦境世界中,浮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玄奘,好久不见。” 随着声音,一道黑影出现在玄奘的眼前。那黑影带着混沌空虚,似乎蕴含着无穷魔念业力。方一出现,玄奘便大为警惕。 因为,这黑影赫然竟是魔主波旬! 只见魔主波旬一身黑色袈裟,站在玄奘的面前,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在对一个老友打着招呼。 可是玄奘却心中惊惧。只因,既然这波旬能够轻易进入自己的心间世界,那如果他想的话,岂非随时也能够要了自己的命? 原本玄奘以为自己一路西行,及至如此,法力已经更是上层楼。对比昔年前往有为法界,也是有了天壤云泥之别。但如今看来,这魔主波旬也似比往前更加厉害了。 玄奘定睛细细观看,半晌后,他忽然道:“你脱困了?” 原来,玄奘也看出了魔主波旬的变化。从而,得知了这魔主波旬之所以如今这般强大,是因为他恢复了完全的法力。 波旬本就是如来佛祖的妄心,他的法力,不在佛祖之下。昔年如来佛祖在金阙玉晨大帝的相助之下,方才将其打入地府当中,后来又有地藏王菩萨、太乙救苦天尊、酆都大帝三人联手将其封印,使得其法力损失大半。 再后来,其与兵主蚩尤大战,被赶去的苏寻逼得再次兵解。 也因此,上一次在有为法界中的波旬,实则法力已然十不存一。 但是现在的波旬,却完全取回了自己的力量。也就是说,玄奘面对如今的波旬,就仿佛是面对如来佛祖一般。对于现在的玄奘而言,差距还是太大了! 那波旬淡笑道:“玄奘,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现在我们再见面了,对于我当年的话,你可有回心转意否?大可说来。” 第三百五十三章 缘由 波旬并没有直接回答玄奘的话,但是他的语气中,毫无疑问确认了此事。 玄奘看向波旬,道:“什么话?” 波旬见他明知故问,也并未恼怒,重复道:“当然是加入我。” 玄奘再次问道:“你是谁?” 波旬道:“我是魔主波旬。” 玄奘道:“道不同,不相为谋。魔主应该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波旬叹了口气。 他知道玄奘的意思。 正如当年一般,玄奘心向的只有如今释迦牟尼的佛门,即使自己法力已然恢复,他仍然不会加入自己。 不过,波旬却没有什么失望,不如说这样,才更让波旬确认了,为何那苏道真一定要选择玄奘完成这西行之事。 波旬道:“玄奘,也许很多事情,你都并不知道真相。” 他轻轻抬手,那梦中世界忽然开始变化,不一时,浮现出了一道道支离破碎的场景。 那些场景竟赫然像方才玄奘从行者身上看到的一般! 玄奘皱起眉头,道:“魔主这是何意?” 波旬道:“你可知道,这些景象是什么?” 玄奘摇了摇头。 波旬道:“这些便是上个世界,未来星宿劫时所发生的事情。而类似如此的事情,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会发生一次。” 玄奘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波旬道:“这意味着,天地中的生灵,会每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完全云灭。” 玄奘目光微微凝起,但他顿了顿,还是说道:“生死轮回,世事循环云灭,此乃自然之理。天理有序,循环有序。有何稀奇之处?” 波旬淡淡道:“此事,吾亦知晓。然而,这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劫难,却并非是你想象中那般轻松。这劫难,会将一切自然,一切轮回,一切顺序尽皆打破。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世间万物都将消弭,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那些死去的人,将会真正死去,不再有轮回往生一说。那些陷入苦海的人,将会再无机会,永远沉沦,无法超脱。” 波旬的话似乎构筑出了一副副图形,在玄奘的眼前不断地展开,那其中的场景是无数陷入泥潭之中的人。大劫难给他们带来的,并非是超脱,而是连带“泥潭”一起摧毁。 死在苦海中的魂灵,会真正的消灭,但每一个魂灵在消灭之时发出的呐喊,都会令人心生震撼。 波旬说到这里,话锋一转,道:“玄奘,你当知道,我实则便是释迦牟尼,那释迦牟尼,实则便是我。昔年有寂灭佛法,后来有东来佛法,如今有三乘法。这三项大法力,为的都是使人超脱,盖因唯有超脱泥潭,当泥潭毁灭之时,其中生灵方可安生。然而,无论是三乘法、寂灭佛法、东来佛法,还是如今的道门法力,天庭法力,都无法真正应对那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后的大劫难。” 在如此话语之下,玄奘沉默了下来。 波旬的言语至少是真的,这一点,以他如今的修为,也能够感知出来。 但是,片刻后,玄奘却问道:“魔主言及如此,莫非是要说,你的魔道能够应对那大劫难否?” 波旬摇头道:“不能。” 他如此动作,却让玄奘一怔。 玄奘本以为,波旬如此说,便是要吹嘘自己的魔道如何强大,从而蛊惑自己加入。但他却没想到,玄奘轻易否认了这一点。 不能。 既然,魔道不能做到普度众生,让众生出离泥潭。那么又如何救度天地,让天地超脱劫难? 仿佛是感受到了玄奘的疑惑,波旬道:“原本,我是坚信魔道的。尤其是在很久以前,一件故事让我确信魔道可以做到这一点。” 玄奘道:“什么故事?” 波旬道:“苏道真斩苦海,度红尘。建立牧牛之事。” 玄奘回忆了一番。苏道真昔年西出函谷,创太极,度苦海。这个传说,他自然不会没有听说过。 联想到当日苏道真所作之事,玄奘略微有些明白了。当年苏道真所作所为,与波旬的魔道,其实是略有相同之处的。 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非如此。但是波旬从中坚信魔道,也是能够理解的。 不过想到这里,玄奘却又疑惑了,因为既然是这样,波旬为何现在却又觉得魔道不能救度天地了呢? 玄奘将这个疑惑问了出来。 波旬也并未遮掩,将事情的始末道出:“我之所以如今觉得魔道不能做到,也是因为那苏道真。昔年,苏道真来到有为法界,将一件事情展露在了我的面前。” 却原来,当年苏寻前往有为法界,把那小世界的景象,与魔道的始末,都展露在了波旬的眼中。 虽然一开始波旬不敢确信,但是事实便摆在眼前,何况苏寻又给出了事情的解,都已做到了这种程度,波旬又如何能不再确信? 听过了波旬的一番言语,玄奘这才知道,原来,这魔主波旬竟然也与苏道真有大关联。 而在这之后,他又听闻到了更令人震惊讶异的事情。 那就是…… 这魔主波旬之所以能从幽冥逃出,到现在取回自己的法力。竟然,也是苏道真主动释放出来的! 这件事情如让三界听闻,定然会目瞪口呆,大惊失色,同时,也会让人怀疑那道门之首苏道真,竟然私通魔道! 不过,波旬既然将这件事告诉给了玄奘,便也确信了,玄奘会理解自己。 他说道:“玄奘,魔道虽然不能救度天地,但救度天地,缺少不得魔道。那苏道真的红尘道果,须得有魔道,才算完整。而我等的计划,也须得有魔道,方能够完成。而如今,定数将至,九九之难即便度过,三三之劫若不建立,也定然会崩塌。故而,你加入我也是此事的定数,你是躲不过的。” 玄奘沉默了。 难怪,从当年他前往有为法界时,这魔主波旬便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如果这中间真的有这许多缘由,那么,玄奘也能够理解了! 波旬见玄奘沉默,也算是得到了自己满意的答复,他的身影渐渐虚化,声音却响起:“玄奘,但愿我等下次再见之时,你能够转变你的想法。很快,魔道也会对你西行之路多作阻塞,但我相信他们是拦不住你的。我们灵山再见罢。阿弥陀佛……” 第三百五十四章 魔动 欲界第六天,那魔主波旬睁开双眼。麾下,有群魔当即向其拜道:“魔主!” 那群魔,有五蕴魔,天子魔,死魔,阴魔,业魔等。 群魔之下,有群妖。那群妖中,有白骨精,阴鬼,山魈,邪灵等诸多。 这些妖魔,大多是地府中逃窜而出,投靠波旬的。剩下的,则几乎都是西行路上,玄奘师徒镇压或消灭的,又为欲界所收。 西游路,并非只是天地佛道的路,此时渐渐地也成为了魔道的路。 波旬环视群魔,道:“从今日起,我等的计划便即开始了。” 他此话一出,群魔皆是精神一振。 计划…… 波旬始终在说的一件事情。那便是,使魔道代替如今的天地佛道,主宰三界,统领三界。 这件事情,无论是谁都从未曾做过。 如今天庭的玉皇大天尊,历经了那么多的劫难,成为了名义上的三界之主。然而,天庭却并非真正主宰三界。 佛门、道门等等诸多势力,仍然保有着自主。类似波旬统领的魔道,也不归天庭管教。甚至连下界,也多有不拜天庭的。 而波旬要做的,则是取代天庭,并且真正的控制三界。 这件事情自然会让群魔无比的兴奋。 不过,他们之中,也并非都是当年那般懵懂无知的存在。虽然兴奋,期待,然而也有不少人心存担忧。 譬如那天子魔,便问道:“魔主,我等现在便要征伐三界?是否时机还未达到?” 三界,乃是天地人三界。 且不说天地二界,就算是人界,如今人道稳固,也并非那么好征服的。 昔年魔道只在西牛贺洲于佛门作对。但是,魔道想要真正战胜佛门,就已然是非常困难的了。更遑论那道门,天庭等存在了。 原本在群魔的眼中看来,魔主应当是一步步地来。但现在波旬竟似要直接迈开步伐。 这,未免让人心中没有底气。 不过波旬也看清了少数魔头心中的不安。他淡淡说道:“无妨。魔道主宰三界,乃是必然之趋势。此是天数,也是定数。” “天数?定数?” 群魔皆是一怔。 他们没有想到,波旬会如此说。 这种话有些玄之又玄,不过由魔主波旬说出来,却又绝非是空话。然而,虽说如此,群魔无法理解,却因此而觉得摸不着头脑。 波旬看着群魔,忽然道:“尔等可知道,为何我等要如此关注西游之事?” 别的事情,群魔不清楚。但是,西行事群魔却都知道。 倒也无他,而是魔主波旬,经常会将西游之事的意义,告诉给他们。 那天子魔便说道:“魔主常说,玄奘西行乃是一件大机缘。它代表着,如今世界的天地佛道将会归为一统了。” 西行事,看似是佛门东传。 但实则,是天地佛道归于人道。 当一切都归于人道时,那自然也可以说是“统一”。 波旬道:“不错。正如这般含义,那么当西行事结束以后,这统一的成果,又将会归于何处?” 此话一出,群魔顿时双眼一亮。 那阴魔便道:“魔主的意思是,西游的成果,将会归于我魔道?” 如果是这样,就可以解释的清楚了。 天地佛道借由西游事,归于人道。 而人道,若又被魔道征服。 那岂非便是魔道成了三界的主宰? 波旬点了点头,默认了如此之说法。然而,群魔却再次生出了一个质疑。 那死魔便问道:“魔主,此言固然不错。但是,当天地佛道都归于一统。那么人道的力量就将会达到前所未有的鼎盛。届时,那股力量恐怕会超乎想象,我魔道,如何能够将其征服?说不定那时,玉皇大帝反倒会派仙神来扫荡我魔道。” 如果天地佛道可以齐心,届时,那玉皇大天尊统一了人道,便岂非是真正主宰了三界? 那若如此,对魔道来说,应该不是一个好消息才是。 毕竟,即便是单一的佛门势力,就已经让魔道无法战胜了。如果是统一了天地佛道的玉皇大帝,那波旬魔道又要如何去抗衡? 面对如此质疑,波旬轻轻摇头:“尔等错了。那统一之后的人道,不会归于天帝。” 群魔一愣。 不会归于天帝? 这,又是什么道理? 如果天地佛道归于一统。那么主宰三界的,难道不会是玉皇大帝? 波旬道:“尔等仔细想想,这人道,是因何人而生?” 群魔一怔。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想法浮出水面。 不仅如此,波旬再次问道:“尔等再仔细想想,这西游之事,是谁主导的?” 答案已然揭露。 苏寻,苏道真! 那“金阙玉晨大帝”,“太极天尊”! 是的。 人道,乃是得益于苏道真的天人道果而成立、稳固的。甚至连人道成立本身,也是苏道真安排的。 这一点,魔道反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们虽然没有料到始皇帝会如此做,但是却也看到了苏道真对天人道果的一系列布局。 而西游,更是苏道真一人之力,布置到如此程度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西行事结束以后,那天地佛道统一的成果将会归于何处,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天人道! 业魔道:“魔主的意思是说,当西游结束以后,那苏道真将会主宰三界?” 波旬点了点头。 业魔又道:“可是,如是这般,又与玉皇大帝主宰三界有什么区别?” 不如说,如果苏道真当真取代了玉皇大帝,成为三界至尊的话。 这对魔道来说,反而是一件坏事才对! 早在五百年前,那苏道真就可以借由人道,找到有为法界的真正所在。 对于魔道来说,苏道真比玉皇大帝更难对付无数倍! 然而,波旬却道:“那如果我说,苏道真将会把一切成果,都交给魔道呢?” 这话,让群魔再一次茫然了。 他们绝没有想到,波旬会如此说。 苏道真将一切的成果,将天人道,交给魔道? 这是为什么? 开什么玩笑!? 但是,当波旬再一次说出另一件事情的真相时,群魔却不得不相信他的说法了。 波旬道:“我等之所以能够逃出幽冥界,实则,便是苏道真在幕后主使的。” 这件事情,让群魔不得不信了。 然而同时的,也都觉得古怪到了极致。 那苏道真,为何要如此做?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三仙 波旬将事情完整的说过以后,带给群魔的,只有无尽的迷惑。 苏道真既然有能力,有资本可以统一三界,主宰三界。那么,他为什么要将一切都交给魔道,让魔道承继天人道果,一统三界? 这未免也太令人奇怪了! 但是波旬却不会再对这个进一步的进行解释了。因为,此间事,便不足为外人道了。 他只是安排了下去。 一件又一件的事情。让群魔,去吩咐安置魔道的力量。 将这些力量,一一渗入到天地佛道之中。 就像他所说的一样。计划开始了。 那魔道主宰三界的大计划,由此,开始! 对于波旬,群魔当然不敢反抗。 不如说魔道,要比天地佛道更加具有服从力。天庭的仙神可能有异心,佛门的神僧可能会被蛊惑堕落,但是魔道的群魔,绝不可能会背叛魔主波旬。 哪怕波旬让他们去死,也是一样。 因为他们本就是“心魔”。当然了,波旬收服的群妖,或许要另说。 而群魔开始计划以后,原本担心这一步步超规格的计划,会很快被三界大神通者发现。 因为这些计划的动作幅度之大,要远远超乎从前。 哪怕是魔道曾经最鼎盛时,也不敢如此的大举动作。譬如,将心魔的力量,去安插在某个三界大神通者的内心。 其中甚至要包括,道门的一些仙老。譬如太乙救苦天尊,朱陵度命天尊,甚至是酆都大帝! 在以往,凡魔界的天魔,都绝不会敢去靠近这些道门仙老。 因为他们的道行,超乎想象。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魔主波旬要更加强大。 就拿那太乙救苦天尊来说,曾经,波旬被苏道真和佛祖打入幽冥,镇压到黑暗深渊中时,那太乙救苦天尊一人就可以压制住波旬! 即使现在波旬恢复到鼎盛,全力出手,能否在太乙救苦天尊的心中埋下一丝黑暗,也很难说。更何况是这一群不值得提的邪魔? 要知道,当年在灌河当中,那杨二郎一人,就让死魔无比棘手。直到其悟得清净心后,死魔便已拿他没有办法了。 太乙救苦天尊、朱陵度命天尊,又岂能没有清静心? 更别说那深不可测的酆都大帝了! 原本,邪魔就算靠近这些道教天尊,都会遭受重创,甚至彻底消灭。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波旬一一安排,那群魔的行事却无比顺利。 类似业魔、罪魔等魔头,轻易就在这些道门天尊的心中,种下了心魔的种子。 虽然不可能直接将其蛊惑,使其堕落。但种子若是发芽,必然可以产生影响。 这太古怪了。 似乎道门的仙老,都在有意的让魔头进入到自己的内心世界一般! 但古怪过后,便是狂喜。 无论是否是有意,按照波旬如此的布置,以及群魔如此的进程。 恐怕……魔道主宰三界,将真的不再是一件虚无缥缈的事情! 除了对三界仙神如此的吩咐安排之外,波旬还安排了更多其他的事情。 其中,也包括对玄奘师徒西行计划的“阻拦”。 这也让群魔感到奇怪。因为,如果按之前波旬所说的,当玄奘西行成功以后,魔道将主宰三界的话。 那么,理应魔道应该相助玄奘西行才对呀? 为何却又要对其阻拦呢!? 可是事实上,波旬的确是这般安排的。 他在西行路上,布置好了让魔道座下的几大邪魔亲自拦阻,而且绝对要不遗余力,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 只不过,不是让群魔主动去寻找玄奘师徒四人的麻烦,而是类似布置关卡一般,在半路作祟。甚至,还划分的范围限制。 疑惑! 不过,群魔虽然疑惑,但,既然是波旬安排的,自然不能不去做。 于是诸魔被一一安排,暂且不提。 却说,那玄奘自从在梦中世界,与魔主波旬一番交谈过后,很快便醒转过来。 他抬眼间,看到自己三个徒儿都在身旁,目光微凝。 不一时,继续整顿行礼,向西行去。 师徒们走上大路,行够多时,值早春天气。 但见:三阳转运,万物生辉;太昊乘震,勾芒御辰。师徒们在路上,游观景色,缓马而行,忽然听到一声声震喝,好便似千万人呐喊之声。如地裂山崩,又如雷声霹雳。于是皆向远处看去。 只见远处一座城池赫然而立,祥光隐隐,瑞霭纷纷。 那城门外,有一块沙滩空地,攒簇了许多和尚、道士,混杂在一起,齐齐拜祭,念诵作法,欢呼雀跃。 这和尚,道士之中,穿着古怪,而且各自拿着的物事,恰似各行各业,似乎各有兼职。 只不过,他们身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都穿着黄色的衣物。 那道袍是黄色的,僧袍也是黄色的。同时,额头之上,都会缠绕着一根黄巾。 那些个和尚、道士一同念诵作法,许久之后,再一次发出了雷鸣般的震喝声音。齐齐听止念诵,高声喊道: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声震九霄。 而与此同时,天空云边,三道身影浮现,发出大笑声音。 定睛一看,却是三个道士,也都穿着黄色的道袍,头上缠着黄巾。 那三个道士,别人不识得,可玄奘、行者看了,却齐齐一愣。 却原来,三个道士不是别人,正是那黄虎、白鹿、山羊三仙。 他三仙,都出自三星洞中,后来成为那竭国的国师。而如今,却不知为何在这国中。 他三仙出现之后,各自做法,只见狂风大作,天空中的云朵接连被吹散,日光洒下,仿佛一瞬来了大量的炽热,将大旱带来,令地面呈现出无比的燥热来。 这原本是一件苦难事儿。因为,大旱将至,势必要引起颗粒无收,百姓也将神仙火热当中。 然而,那许多和尚、道士,以及城中的百姓,官员,国王见状,却都一个个大声欢呼了起来! 就仿佛,带来大旱的三仙,反而是行了救世之举一般。 这让师徒四人,都看得愣了。 什么情况? 第三百五十六章 相聚 看到如此情况,玄奘师徒四人自是奇怪。那行者道:“这三个老道士在这里却弄什么古怪?” 行者和玄奘认得那虎、鹿、羊三仙,但八戒和沙僧却不知道。听到行者如此说,八戒便叹道:“搞得这般稀奇,料是三个妖道,我等要入这国家,恐怕又要遭一重劫难也!” 那沙僧也点头道:“不错,这三个妖道使的是旱法,百姓还如此欢呼,料想都被蛊了魂儿去。” 玄奘道:“八戒,悟净。你二人不知,这三个道长,并非你们所想的乃是妖道,为师也算得上与他们有一番师徒之缘,曾在三人手下学过一些五雷法来。” 八戒和沙僧闻言,皆是一惊,没想到竟然是熟人,难怪大师兄方才言语似乎颇为熟络。那如果说这三个道士竟然是师父的师父,那岂非是他们的师祖了? 行者笑道:“你们两个,岂不知当年师父在花果山时,曾随三星门下修炼过道法?虽有指点之恩,但却并非真正的师徒。不过,俺倒是从这阵仗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八戒和沙僧这才松了口气,道:“大师兄从这三个道长手中看到了什么?” 行者道:“我等当年经过南瞻部州,那大魏国时,曾听到的些许故事。譬如那黄巾太平道的故事。” 八戒和沙僧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一个个也想了起来。 他们经过魏国,自然知道太平道的事情。那是由张角三兄弟发起的一次叛乱。当然,民间都以为只是普通的叛逆,但即使是以八戒、沙僧的见识,也能看得出,其中背后有天庭的影子。 那太平道的领袖张角,更似是中央黄极黄角大仙的化身。 想到如此,沙僧和八戒俱都又是一怔。如果这么说的话,眼前那三仙的架势,的确也像是黄巾太平道的模样。不由问道:“莫非,这三位道长,与中央黄极黄角大仙有所关联?” 玄奘道:“料是如此。看来,太平道并非消灭,而是在这西方之地尚有存在。” 但既然是这样,师徒四人就都放心了许多。毕竟,虽然这三仙弄出的事情有些古怪,可是他们既然在此处宣扬的乃是太平道,尊那中央黄极黄角大仙的话,料想不会是什么妖道,看来这一次反而轻松许多。 师徒四人也并没有打扰那三仙作法,不过,却也还是继续向那国家走去。毕竟,他们还需要经由此国度布法。 这也是西行路上的一大重要事项。每逢一个国家,总得要去传扬一番佛经之法,消除灾运,弭却厄难,布施法义。故而,这西行之路,也是一条释厄之路。 师徒四人径自来到国土之前,向旁人打探了此国度之名,方知此地乃叫车迟国。 路途之上,那百姓看待师徒四人的目光都有异样,似乎带着警惕之色,不过倒也并没有大动干戈,反而指点了王宫之所在。 于是师徒四人便整顿衣装,径到五凤楼前,对黄门官作礼,报了姓名,言是东土大魏国而来取经的和尚来此倒换关文,传布佛法,烦为转奏。 那阁门大使,便进朝俯伏金阶奏曰:“外面有四个和尚,说是大魏国而来取经的,欲来倒换关文,现在五凤楼前候旨。” 国王闻奏心中一惊,道:“和尚,莫非是那引来灾祸之人?我等不可小觑,快去请三位圣国的国师过来!” 黄门官奉命而去,不久后,遂回来奏道:“三位国师来也。”慌得国王收了关文,急下龙座,着近侍的设了绣墩,躬身迎接。 那虎、鹿、羊三仙来到近前,问道:“陛下何故相召?”国王把事情说了,三仙皆都皱眉,说道:“此地东土,乃是南瞻部州,号曰中华大国,到此有数万里之遥,自天象变化之后,更是路多妖怪。料想非同凡人,但不知是否是那妖人,当得善待。陛下放将过来,有我三人在此,料当无虞。” 国王准奏,把玄奘等宣至金銮殿下。那玄奘师徒四人方来到殿中,三国师见了,俱都一喜,道:“玄奘法师,原来是你,如何来到此处!” 这三国师虽也知道西游之事,但是,此时距离当初玄奘告别花果山时,已过了许多年了,他们都以为玄奘早已经到得西天,却没想路途遥远,师徒四人又都以步行,故而拖延了如此之久方才到达此处。 那玄奘还未说话,行者便说道:“你三个小妖,只认得俺师傅,却不认得俺么?” 三仙仔细打量行者,顿时意识到了其身份,防备惊道:“六耳妖猴!” 玄奘忙道:“如今其已归于正果,在贫僧的手下,三仙无需惊慌。在三仙施法时,我等已经到了,只是未曾拜访。怕有搅扰之嫌疑。” 三仙闻言,这才放松了几分,道:“原来如此。倒是我等唐突。”随即向那国王说道:“陛下。这位法师我等识得,乃是昔年的故交,一身法力通天彻地,还在我三人之上,陛下不可轻慢也。” 国王听了,顿时甚为惶恐,忙令人大摆宴席,对玄奘师徒四人一番好生招待,以期恕轻慢之罪。 有三国师的话,车迟国的许多大小官员自然是对他们好生善待了起来,眼中的目光也变了很多,不复之前的敌意。 宴席之上,那八戒只顾着吃,三国师却与玄奘一番好生叙旧,自是不提。一番酒席过后,行者便忽然问道:“三个小妖,你们之前弄得是什么阵仗,怎生又有道士,又有和尚,却不是求雨,反而求旱?” 玄奘也道:“是呀,如贫僧所记不错,三仙本应是那竭国的国师才对,怎生来到此处?” 三仙听闻行者与玄奘相问,也不隐瞒,道:“法师却是不知,我等之所以来到此处,乃是为了遍布太平道。我等三人受那中央黄极黄角大仙的道法,理应延续太平。而适才那一番布法,却是另有原因。”三仙随即详细将这些日子的事情一一道述过来。 那玄奘师徒四人听了,方才知道,原来这车迟国中,却并非是自己四人想象那般平静。 第三百五十七章 风雨 原来,这车迟国本是西方的一处小国。只是,这国家连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故而只是勉强度日。 但忽然有一日,车迟国却掀起了狂风暴雨。一开始,车迟国的百姓都大为欢喜,以为是天降甘霖,解释灾厄。然而,随着时间,车迟国的百姓却发现,这暴雨一下,就并未停止! 以至于,车迟国由旱灾,演变成了涝灾。并且这大涝迟迟未曾止歇,乃至于比以往要更加惨烈,几乎使得车迟国灭国。 幸好的是,不久以后,三仙也来到了车迟国,并且施法缓解了灾难。但是这涝灾,几乎每月都会发生一次,也因此,才会发生方才那般临近月末时便祈求的一场“大旱”。 玄奘师徒四人听了,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方才会发生那般奇怪的事情了,却没想到原来竟然有如此因果。 玄奘不由问道:“既如此,三仙可知道那涝灾是因何而来?” 三仙闻言,都摇了摇头,道:“我等来此亦有许多年了。这这些年中,只是沿途缓解周遭国家的涝灾,但究竟这涝灾是因何而来,却始终未曾明白。我等也都推演过,但那引发涝灾之人法力强大,更胜我三人,故而只是一番推演,便不敢继续追溯。” 玄奘道:“未曾上报天庭吗?” 三仙道:“我三人虽与黄角大仙有一些传授指点之恩,由出自三星洞。然而,却并未有成为仙神的功德福缘,故而不敢僭越,从未得机会入那南天门。但虽说如此,却也借由五雷法,询问过那雷部仙神。得知了这涝灾并非天庭的旨意,料想有妖人作祟,所以才多番照拂。” 玄奘师徒四人听了,方都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其中因缘。行者道:“师父,看来这一难,却是在于此也。” 原本八戒和沙僧以为这三仙乃是三个妖道,当要阻拦师徒四人西行取经。但却没想到,追溯其根源,竟然另有隐秘。如此,他四人经过此处,却是不能坐视不理了。 于是师徒四人和三仙仔细询问了许多,得知这三仙为了救助周遭国土,将那竭国交给了小张太子,在此已逗留了十年。三仙知道这师徒四人要来寻找涝灾的根源,也都大喜,毕竟他三人也不可能永远守护这车迟国,于是将细节一一道述了出来。 玄奘师徒四人听了,便知道,再过三日,就要刮起狂风,降下暴雨,引发大涝。届时三仙也将会再一次做法,力图将这涝灾抑制下去,使得国泰民安。 既然如此,师徒四人也并没有心急,便在车迟国住下了,打算等到三日之后,看了那灾难根源,追溯过去,降服妖人。 国王听说如此,自然是喜不自胜,连忙吩咐官员安排住处,好生招待三人。三人每日好吃好喝,自是不提。 且说,岁月如梭,那三日转眼便过去了。这一日,方一醒转,玄奘师徒四人便感受到了国中如临大敌。毕竟,这十年来几乎每月都会有此一难。 即使有三仙相助,但是那暴风暴雨之强大,往往也会造成一些损伤,比如将某些国民卷入狂风中,不知带到何处去了。这十年中,恐也伤了不少人的性命。 师徒四人便随着侍卫,一齐去到那国中祭坛处,离远了,便看到高台之上,虎鹿羊三仙正在持剑端坐,静待时机。 看到玄奘师徒四人来了,三仙也是心中一松。他们知道,那六耳猕猴实力强大,法力无边,即使比当年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只差一筹。而玄奘更在其之上。料想这一次有此二人相助,危难当可以消弭。 因此,三仙也放松了许多,不过仍然秉持五雷法,时刻准备呼唤大旱。 即使有师徒四人相助,但也总得相助护持住国民,以免四人束手束脚,不好行动追溯。 时间流逝,很快,便过了一个时辰。那天空中仍然是烈日炎炎,并未有什么变化。 以至于,八戒都觉得该不会是那妖人感受到了他四人来到,故而不敢现身了。 但就在这时,忽然,玄奘目光一凛,道:“小心,那狂风要来了。” 果然,随着他的话音,几乎是同步一般,一道微风吹起,拂过国民的身畔。 那微风席卷而来,一开始还温和,但仅仅是几息过后,便骤然卷起了狂风,再进而,将天空中的云朵堆聚,形成了暴风! 轰!! 一道雷霆霹雳炸下,但见天空中,万里阴云密布,雨点坠落,很快伴随着雷声形成了倾盆大雨。 “不好了!不好了!这雨来的太快了,我老猪什么也看不见啊!”八戒呼喊道。 玄奘道:“八戒,悟净,你二人帮助三仙,护持住国民,行者,你与为师去探一探究竟!”玄奘如此吩咐,三个弟子便都答应了一声。 那行者更是现出法力,与玄奘一同驾云赶到了上空。那万众国民见状,果然知道都是大法力的仙师,俱都拜首,暂且不提。 且说玄奘和行者赶到空中,抬眼一看,四处一望,却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作法。只有那推云童子、布雾郎君等,在云中作法,但他们却并非是在降雨,而是被那三仙以五雷法呼唤而来,相助止雨的。 同在的还有五方旱神,虽无那旱魃大法力存在,但也都是司天职的正神。 玄奘和行者便来到童子面前,行者问道:“推云童儿,你可看到了是何人在施法降雨?” 推云童子看到行者,以为是齐天大圣,道:“禀大圣,我并未看到是何人施法,只是感受到了那雨从南方而来。” 玄奘闻言,便使出那天眼通的法力,向南望去,果然看到了南方处,一道道阴霾遍布,隐约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黑龙形状,料想当是那风雨的源头,便道:“徒儿,南方之地有人作法,料想当是妖人。” 行者道:“既如此,俺便去看看,如真有妖魔,便就擒拿了,抓回来,以防再生险恶!”言罢,一个筋斗化作云光,向南方而去。 玄奘恐其有失,也跟在身后,驾驭佛光向那里赶了过去。离近了,果然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模样,架在空中,正在行云布雨。 第三百五十八章 方士 那一男一女二人,远在南海之畔,其穿着也甚是古怪,左手持轮,右手执箑,穿着一身长衫,模样打扮仿佛古时的术士。 两人施法时,法力强大,扩散范围之广阔,远远超越推云童子等雨部天神。待玄奘和行者来到之时,此二人也是一惊,未想到竟被寻找至此。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兴风作浪,看打!”行者望见二人,便不分青红,掣铁棒上前一棒砸了下去。那二人忙施法力,但见狂风骤雨呼啸,铁棒砸下的瞬间,便失了踪影。 玄奘见二人要逃,将那紫金钵盂拿出,迎风化作巨大,铺天盖地一般罩了下去。那风雨雷电尽皆难以逃离出紫金钵盂的范围,一瞬便被收了。 “师父!” 行者见状,以为擒拿到了二人,忙到近前询问。但玄奘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道:“我未抓到这两个人。他二人一身法力古怪,并非一般的仙人。” 听到了玄奘的话,行者果然有些意外。他也知道这两个人透露着稀奇,但却没想到竟然连玄奘都没能抓到二人,此时遍观四方,也不知两人逃到何处,行者虽有一双神眼,竟也捕捉不到。 不过,这两人被逼退,那风雨雷电自然也就中断,方圆数万里内的天象异变也都平息了下去。这倒是可以确定,那狂风暴雨果然是这二人的作祟。 玄奘道:“徒儿,你觉得该如何是好?若这般回去,只恐他们日后再行作祟。” 行者想了想,道:“既然看到了这二人的模样,我等倒是可以去天庭借那照妖镜查询一番。或许这二人,也都是天上走失的仙神也未可知?” 这一路上,天地佛道作祟的仙神不在少数,大多都与西行之路有关。故而,行者才会如此说。 不过玄奘却摇了摇头,道:“天地佛道的仙神虽然作祟,但大多不会真正显露法力。那二人神通法力非同小可,更擅隐蔽之术,每每行云布雨,都囊括数万里之遥,若无三仙,只怕百姓都要伤亡惨重。此等行径,恐非仙神所为。” 行者皱了皱眉头,虽然他倒是不甚同意玄奘那番话语,比如仙神不会行此所为什么的。但是言语中考虑,那二人的确也不像是天庭的仙神。 正思索间,忽然,只听到一声呼啸,紧接着下方传来了一声怒吼。玄奘和行者二人都是一惊,连忙向下看去,却发现在那大海之下,似乎有浪涛汇聚,隐成龙形,仿佛在冲撞着什么一般。 行者当即说道:“师父,这海底似乎被镇压着什么!” 玄奘道:“以这法力来看,恐非善类。” 这海底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仔细感查,竟似不在玄奘、行者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很显然,海底镇压着的乃是一尊大神通者。但恰如那一男一女二人一般,海底的法力也是行者和玄奘从未感知到的。 似乎,是源自上古的大法力。 不过比起玄奘,行者却不知为何,觉得这海中的存在似乎有一种亲近感。尤其是他手中的那铁棒,更是发出微微鸣动。 行者虽不是孙悟空,但两人一体双生,法力神通几乎相差无几,除了道行之外,就连兵器也是一模一样。 那孙悟空的兵器,叫做定海神珍铁,乃是昔年大禹治水时留下的神兵,又称如意金箍棒。而行者的铁棒,亦是因这“如心如意”而生,同样是定海神珍铁,可号随心铁杆兵。 当然,这只是称呼而已,两者的兵器并无差异。故而,这海下的存在既然引发了铁棒的鸣动,料想,莫非竟是与大禹有关不成? 行者正思索时,玄奘却道:“若如此冲撞,恐其要破封而出。无论如何,暂且先稳固法力,以免其出现以后,发生动荡。” 言罢,玄奘便拿起手中的九环锡杖,想要加诸法力,以防止其破出镇压。 哪知,正待动作时,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声音:“住手,不可轻动!” 随着声音,但见风雨显化,又出现了那一男一女的身形。上前以言语阻拦道:“这孽龙在海下显动,如若轻加法力,必然助其破出镇压,届时恐三界大乱也!” 那男女出现,让行者和玄奘都是一怔。 听闻其言语,莫非这二人之所以搞出如此大的动作,难道竟是为了镇压这海下的妖魔不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非方才所为,乃是错怪了好人? 行者问道:“你二人是何人?如何兴风作浪,致使方圆数万里的百姓有洪涝之灾?” 那一男一女二人闻言,相互对视片刻,随即说道:“你等不知,我夫妻二人,乃是上古的太乙散仙,生长在东胜神洲,偶尔云游时,在此处发现了这海下的孽龙,观其模样,看出了其乃是大禹时期,祸乱天下的孽龙。因此在此施法,意欲阻止此龙出世。但这孽龙法力强大,我二人无法留手,只得联手弄出声势,虽有祸及灾殃之嫌,但实乃为苍生而所为。” “哦?” 行者目光闪动,问道:“那不知,你们如何称呼?” 那男子便道:“我名箕夫,她名玄雨。” 行者当即喝道:“呔!还敢巧言戏弄于俺?俺从自幼在东胜神洲长大,如何从未听过你二人?” 男子忙道:“东胜神洲广大,隐居的仙神数之不尽,我二人只不过是小仙,未曾听过,也属正常。” 行者冷笑道:“你二人可曾听闻过孙悟空否?” 男子一怔,旋即思索片刻,道:“未曾。” 此言一出,玄奘便知其中古怪。他二人既然出自东胜神洲,为何会没听说过齐天大圣孙悟空?即便是隐匿起来,料想也当不可能未曾听闻。 那男女感受到了两人目光异样,心知已然暴露,便在此时,那下方大海的呼啸声音更大,其中隐约间,还有一道道龙吼存在,令人闻而丧胆。 男女顿时知道若再继续下去,恐那龙神要脱困而出,也顾不得什么,忙要施法。 正待动作时,行者却拦住了二人,道:“你两个装蒜的家伙,如不真实说明,便休得再行出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应龙 二人被行者拦住,感受过方才行者和玄奘的法力,便知道自己定然不是敌手。无奈之下,只好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事已至此,我等也不相瞒了。我名飞廉,她名萍翳,的确是上古时期的方士,只是自殷商以后,便被镇压在幽冥界,故而不曾得知外界。” 飞廉,萍翳!? 行者和玄奘皆是一愣。 如若一般人,听到这两个称呼,恐怕要细细思索一番。但他二人毕竟都修行的多,一听到,便知这二人的身份。 竟是传说中的“风伯”和“雨师”! 不错。 两位风伯雨师,并不是如今雨部的推云童子,风婆,雷公什么的。而是上古时期,曾相助蚩尤的风伯雨师。 传闻,涿鹿之战时,黄帝与蚩尤大战,派出座下大将应龙,蚩尤便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却被应龙同女妭联手击败。 但是虽说如此,这风伯雨师,却几乎是传说中的人物了,无论是谁,都从未见过此二人,因此传闻两人早在涿鹿大战时,便死于应龙、女妭之手了。 行者顿时用怀疑的目光看向二人。二人见状,道:“怎么,莫非及至如今,你还不相信我二人吗?” 行者道:“你二人当真是风伯雨师?但你们不是早在涿鹿之战,就已然战死了吗?” 那自称飞廉的男子顿时皱起眉头,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惭愧的目光。这让行者和玄奘都感到奇怪。 旁边,萍翳叹道:“也罢,事已至此,我等便长话短说。”遂将一应事情,都一一道述了出来。 原来,当年涿鹿之战,他二人虽被应龙和女妭击败,却并没有被身死,而是被蚩尤救下。不过,风伯和雨师却并没有继续留下帮助蚩尤,而是逃走,隐姓埋名了起来。 及至后来大禹治水时,还曾帮助治水。 到商末时,飞廉甚至还曾入仕为官。但却未想到因纣王之事所连累,夫妻双双被压在了幽冥界。及至不久之前,幽冥动荡,才逃了出来。 飞廉和萍翳将事情说的清晰,这一次,玄奘和行者便都知道不曾有假。 看来这两人,果然便是昔年的风伯和雨师。只不过,虽然确信了这一点,玄奘师徒二人却仍旧疑惑。 忽然,那行者心中一动,道:“既然你二人是风伯雨师,莫非,这海中的孽龙乃是……” 飞廉和萍翳见状,便知道行者已然猜到,叹道:“不错。这海中的孽龙,正是应龙!也是昔年王母座下的神将庚辰!” 应龙! 行者和玄奘皆未想到,海中镇压的竟是此人。 如此,也难怪其拥有这般强大的法力了。 应龙,为黄帝神龙,也是上古天庭中实力强大的神将,又名庚辰。 上古时期,他相助黄帝,战胜了蚩尤。其时兵主蚩尤乃在巅峰,实力之强大,便是玉皇大天尊也难以轻易压制。 虽然应龙只是相助黄帝,但由此,也能看出其法力非同小可。 后来,应龙也曾相助大禹治水,那水猿大圣无支祁便是由应龙轻易击败的。 只不过,大禹治水以后,应龙的传说便愈发稀少,直至后来,却似凭空消失一般,没想到竟然被镇压到了此处! 而且,从这大海之中的力量来看,应龙的力量竟似带有着强大的怨念。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不好,他要出来了!我二人快联手布阵!” 便在此时,那飞廉一声惊呼,紧接着连忙施展法力。但见狂风重新汇聚,萍翳也连忙降下暴雨,以法力压制住这大海封印。 这一次,行者和玄奘并没有阻拦。虽然不知道真相到底如何,但如果这风伯雨师所说的是真的,应龙的确是怀有着怨念的话,其被镇压,或许还是一件好事。 但偏偏,天公不作美,就仿佛是天数如此一般,正当飞廉和萍翳施法时,不知为何,大海之中的力量再一次发生了剧变。 只听得一声龙吼扩散而出,紧接着,海面上雷霆炸裂,一道巨浪呼啸而起,冲开云雾,升腾起来。 伴随着巨浪破散,大海之下,波浪开始层峦分离,就仿佛在给某个存在让开行径一般。 “不好……” 飞廉和凭依面色顿时一变。 那应龙,恐已逃脱了镇压…… 果然,就在这时,一只极其硕大的龙头,从分离的海面之下,缓慢地浮现了出来。 其双目犹如两个灯笼,周身散发着无尽的金光,光一个龙头,就似乎足有万里大小。 至于其身躯,则仍然藏在那大海之下,并未显露出来。但仅仅其龙头浮现,一道强大的法力,便顿时散射开来。 “吼!” 一声龙吼,紧接着一道道浪涛冲天而起,向四人所在之处铺天盖地而来。 四人连忙各自施展法力,挡开浪涛。 幸好的是,应龙力量虽强,但四人也都是有着大法力的存在。而且此时他虽显露本体,但也并未发挥出真正的力量,故而都无法伤到四人。 不过虽说如此,那应龙也并没有想着真的能够伤害到四人。 但见巨浪呼啸间,他的身躯渐渐在海面凝实,紧接着又是一道龙吼,这应龙竟然冲天而起。 由于其身躯巨大,待到他飞至天空时,整个天空都似乎被其占据。 只见一条无边巨大的神龙,竟似填满了万里的天空,而随着其神通法力的显化,则开始变得愈发巨大了起来。 “完了,完了……” 那飞廉和萍翳见状,当即双目失神。 与此同时,伴随着龙吼,天空中开始播撒起了一重又一重的无边巨浪。 那应龙甫一脱身,竟似要引发无限强大的洪浪。 短短盏茶时间,洪水已然滔天,仿佛遮天蔽日一般,从天空汇聚了起来。入眼所见之处,尽皆是一道又一道的洪浪。 而且更恐怖的是,那洪浪的汇聚似乎没有终止! 若如此聚集,恐怕,要不了多久,应龙汇聚的洪浪就可以淹没人间大地!届时,恐怕整个世间都要被这应龙的大法力所吞没! “不好,若不阻止他,恐怕那车迟国便要遭受灭顶之灾!” 是的,那应龙向北而去,途径第一个的,便是车迟国。 第三百六十章 合符 原本,玄奘和行者虽知道此行有异,多有准备,但也只当是法力强大的妖魔而已。却未曾想到,此事竟然牵扯到了上古时期相助大禹治水的应龙。 那应龙之法力,却非如今的四海龙族所能比拟。上古时期,其为龙族之主,实力之强大亦是难以想象。王母娘娘座下,以其最为厉害,故而赐名庚辰。 而事实上,这应龙的确无愧于此称呼。 但见此刻他冲天而起,引发滔天洪浪。此洪浪堪称遮天蔽日,远非一般的洪水。 即便是昔年水猿大圣无支祁祸乱淮水,也不及此洪水之万一。何况,那昔年的无支祁,也不过是被应龙所擒,是为手下败将罢了。 但是虽说如此,玄奘和行者却不得不管。虽然,即使不去管他,天庭也肯定会对应龙的行为做出反应,但在那之前,这三界将会引发多少祸患,苍生又要遭受何等苦楚,就很难说了。 于是,还未等风伯雨师二人反应,那行者,便当先出手。 只见他陡然一跃而起,使了个变化法术,那身形陡地化作巨大,青面獠牙,高若泰山。却是以法天象地的神通,令自己高大起来。 虽不如那应龙绵延万里的身躯,但是,法天象地的行者,也如若一只巨兽。那铁棒,也如行者的法力一般,不断地高涨起来。 紧接着,巨大的行者,擎起铁棒,猛地砸向了那天空中硕大的龙头。 轰!! 一瞬,天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宛如飓风咆哮,又似雷霆声震。 刹那间,已然接触到了那龙头处。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铁棒砸中龙头,却并没有发生动静。反而,来势汹汹的铁棒,如若泥牛入海一般,竟然砸在了应龙的龙首之内。 哗啦啦! 无尽水花掀起。这铁棒砸在龙首之上,犹如砸在一道长河之上。 虽掀起了浪潮,却并未伤到应龙半分!天空的应龙,固然巨大,却似徒有其形,而无其实。他的龙躯竟好像化作了那洪浪潮水! 行者自是不服,多番使出手段,那铁棒显化出无数神通,各自去打击那龙躯。 可面对行者的攻击,应龙却似乎根本未曾看待一眼! 正所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未之能胜! 化作洪浪的应龙,任凭行者如何打击,都无动于衷。 半晌过后,行者反而疲累! 旁边,飞廉和萍翳见到如此状况,却没有丝毫意外:“没用的,那应龙已于天洪融为了一体,任凭何等法力,都无法阻止他了。” 玄奘闻言,顿时一怔。 这萍翳和飞廉,很显然知道些什么。或许也正因如此,他二人才会在此处,试图镇压封印。 想到这里,玄奘不由问道:“两位先辈,这应龙到底为何会引发洪水?” 玄奘也早看出了状况。 应龙,原本应该是王母座下神将。后来,也曾助黄帝战蚩尤,助大禹治洪水。 不但有相助大禹镇压无支祁的故事,也有其降服旱魃,为民造福的传说。因此,其被视作是淮水之神。 但是这样一个祥瑞之神,又如何会被镇压,更化作滔天浪潮? 看这应龙孤绝的气势,甚至,有气吞天下,水淹三界的决绝! 到底为何,会让其成为如此? 事已至此,那飞廉和萍翳,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飞廉看向那滔天洪浪。如今,那应龙既已出世,就不是他们能够阻止得了。 虽然,飞廉和萍翳也知道,这三界大神通者无数。那玉皇大天尊、王母元君、西方的佛祖,东方的道尊,都不会坐视应龙淹没三界。 然而即使如此,其祸及九州,使得苍生饱受苦难,却已然是无可避免的了。 那飞廉便叹了口气,长话短说道:“不知这位法师,可曾听说过釜山合符?” 玄奘一怔:“釜山合符?” 他仔细思索追溯了一番。曾经在花果山时,也曾对这些事情有过些许了解。 想了想,便说道:“可是那炎黄始祖定下的图腾?” 飞廉道:“不错,法师虽是后来者,但却仍记得上古之事,着实令人欣慰。” 玄奘闻言,心中也有些惭愧。 他若未曾去到那花果山水帘洞,怎可能会知道这釜山合符之事?事实上,南瞻部州的凡人百姓,十中有九都绝不会知道釜山合符。 因为这毕竟是上古之事了!今人只记今朝事! 可是,此时却也并非是计较如此的时候。玄奘问道:“那釜山合符,和应龙又有何干系?” 飞廉道:“法师应该知道,釜山合符,乃是昔年炎黄一同天下之后,定下的图腾罢?实则,那图腾便是以应龙为首。同时也是应龙自黄帝之时,便始终庇护人族的一大重要原因!” 飞廉这样一说,玄奘顿时记忆起了釜山合符的事迹。 传说,在经历阪泉之战、涿鹿之战以后,炎黄二帝在釜山合流,汇集天下部落,将四海九州的一切信仰生灵,都编织为图腾,绣在旗上。 自此之后,九州的诸侯,天下的生长,便都视黄帝为主。 虽然当时仍是分封,并非是大一统。但是即使如此,黄帝的如此行为,却让人族达到了一个鼎盛。 飞廉的眼中,也浮现起了些许回忆之色,缓缓道:“昔年黄帝战胜了灵尤。我等虽自惭形秽,但在釜山合符之后,却也曾欣慰过一段时间。因为,那时的人族,真的当得起‘九州之主’的身份。” 萍翳也道:“不错。当时,四大部洲都归人族所管理,而不仅仅只限于如今的南瞻部州。那亿万生灵,也心甘情愿的认人族为主,而不是如今这般遗忘。” “然而……” 飞廉和萍翳说到这里,并未接着说下去。 但是,玄奘却大概明白他们的意思。 如果两人所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上古黄帝之时的人族,的确拥有着强大的力量。 正所谓,三皇治世,五帝定伦。 那时的四大部洲,也许真的都尽属人族!别的不说,那东海的定海神针,便是大禹治水时留下的。而其既然在东海龙宫,就说明大禹治水时,很可能东胜神洲也处于人族治下。 然而…… 第三百六十一章 流光 是的。 然而,虽说如此。但天庭又岂能容忍那时的人族? 尤其是,如果所记不错,三皇之时,还未绝地天通,天界的仙神可以肆意下凡。 那黄帝战蚩尤,黄帝的军队便有着无数仙神助阵。人族虽强,但论修为、法力、神通、道行,却完全无法与天庭相比。 所以接下来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也就实属正常了! 但是这些,却仍然并未解释应龙为何会如此。 玄奘便问道:“那么,在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应龙会被镇压在这里,而且还以如此仇恨,意欲覆灭大地?” 飞廉看向玄奘,又看向那满天的洪浪,片刻后,摇头道:“此话说来太长,我等却无如此闲聊之心了。不过,法师可细想想。釜山合符时,天下图腾尽归人族,但是到后来夏朝时,图腾是什么?商朝时,图腾又是什么?那釜山合符的图腾,都去哪里了?” 玄奘听到这里,大概也就懂了。 想必,那釜山合符,也因各种各样的事端,最终消灭了。如此,却也能想象得到,天下万族被“欺骗”以后的怒火。 飞廉道:“不错。即使是在绝地天通之后,天庭震怒,引发滔天洪水时,应龙仍未背弃人族,相助大禹治水。可大禹以后,一切,却都变了……” 夏启以后,图腾的消灭,令应龙产生了误解。本就因女妭一事而盛怒的他,终于无法再忍耐。以至于甚至想要覆灭这九州大地。 然而,他虽有着无边法力,其一人之力,又如何真的能够反抗三界? 不说是那些明道果的存在。即使在天庭,也有无数神将,能与之周旋。 这便导致了应龙最后被镇压的故事。不过,在天庭方面,倒也并未像一般的妖魔一样抹黑应龙,相反,还传扬其之所以身死,乃是因为镇压那旱魃流窜的赤癀之毒。 虽说,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釜山合符的影响太大了。如果当时天下都知道釜山合符的破裂,那么人族将会遭受到难以想象的打击。 毕竟,连应龙都已然背弃,万族又何以再信任人族?届时人族覆灭都是有可能的。天庭虽然不希望坐视人族壮大,却也不希望其那般简单的灭亡。毕竟,即使那时人道并未确立,却也仍旧让天庭感受到了薪火相传的“种子”。 当然了。那些事情,都已经是很遥远的旧事了。 而如今玄奘要面对的,则是眼前事。 在飞廉与玄奘简单交谈之时,天空的洪浪,却已然聚集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程度了。 而且,玄奘能感受得到,洪浪之中的法力也在积蓄。 这浪潮并非是单纯的水流。一旦爆发,其产生的法力,恐怕真的足以淹没人间! 届时,车迟国当首当其锋。甚至莫说是车迟国,首当其冲,整个西牛贺洲都足以被淹没,而其余的三大部州,恐怕也将会损失惨重。 玄奘虽然知道,西游事乃是在三界大神通者的关注下。但是,他也不敢确信,当洪水真的爆发,那些大神通者是否会出手抑制。 毕竟这乃是宿缘因果!既然釜山合符因人族而灭,那应龙愤怒,水淹大地,也是合乎正当的。正所谓,缘生缘灭,休得他人过问。 何况听了飞廉和萍翳的描述,玄奘对天庭仙神的看法,也难免受到了一些影响。 眼看着那洪浪已聚集到了这般程度,玄奘便坐不住了,他目光微凝,看着对那应龙手足无措的行者,高声道:“徒儿,你且住手,让为师来!” 言罢,将那紫金钵盂陡地从怀中拿出。 一瞬间,紫金钵盂化作无边距大。玄奘自灵山问佛以后,已明佛法道理。不过事实上自从西出蜀地以后,一直到现在,他都未真正动用过那属于自己的“佛果”。 然而,在这一刻,他却不得不动用。 只见那钵盂出现以后,无边梵音随即响起,紧接着天门之处,光芒攒动,无数道佛韵金光加以汇聚。 刹那间,将苍天照的通明! 随着金光的浮现,一尊尊佛陀的影子,在云端显露。 这般异象,顿时让飞廉和萍翳一惊。 他二人知道玄奘是非同小可的存在,但却未想到,竟然引发了如此异象。 以他二人的见识,自然能看得出,此刻的玄奘所用的并非是“法力”。 但凡修行者,大多是以法力、神通的强弱为基本。 然而,类似如今的玄奘这般人,更注重的却是“道行”和“道果”。 虽然玄奘并没有动用法力,但此刻的他,却引发了无边强大的声势。 那紫金钵盂一瞬发出了强大的吸力,“嗡”地一声,天空的洪浪竟然开始源源不断的被钵盂吸引进去! “奏效了,师父!” 行者见状一喜。 这应龙化作洪浪,令他束手无策。 即使是使出斗战道,但面对那无形无势的水,却也不知该如何管制。 当然了,若是一般的洪水,或是海浪,行者自然不会在意。但这应龙本身的法力修为,就不在行者之下,更遑论如今? 虽然自保无虞,但想要阻止应龙,却难上加难。 还好的是,有玄奘在! 这玄奘和尚,倒真的有几分道行。当得自己这“师父”的称呼!也难怪,那孙猴子,会如此信任其。 轰然一声,天空的洪浪发生破裂。 那应龙的龙躯在玄奘的佛果之下,似乎也开始渐渐发生扭曲了,不少躯体都被紫金钵盂所吸收。 洪浪无穷巨大,那紫金钵盂,也似深不见底一般。双方便这样僵持住了,似乎,应龙也即将被玄奘的佛果所阻止。 然而…… 正当大家都略松一口气的时候,那应龙两只如若日月的眼睛,却忽然看向玄奘。 紧接着,陡地目放神光,一瞬罩住了玄奘。 玄奘忙将锦斓袈裟掀起,挡住了那神光。然而神光却并非是什么法力神通,反而透过了玄奘,轰然散射开来。 一瞬,光芒衍生,孕育出了无数道流光,远远飘散而去,向九州大地扩散。 众人一愣,都不知发生了什么。然而下一瞬,陡然间的回应,却让天地变色! 第三百六十二章 吞灭 那应龙散发出的光华,磅礴仿如曜日。一瞬,便散及四大部洲。 但是这光华,并不是意想当中的强大法力,反而类似一种呼唤,一种鸣动。 光华一瞬飘射过后,回应的,则是大地的震颤,天空的鸣动。 与此同时…… 无数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 “锵!” 最先响亮的,乃是一道凤鸣声。 紧接着,是麒麟吼。 一道又一道,声音此起彼伏,相互昭著! 一道道声音在流光划过之时而汇聚,四面八方,竟似出现了一道道灵韵的附和! 行者仔细倾听。仅仅片刻,他便面色一变。 他与悟空一般,出自东胜神洲,身为花果山的猴王。自然,也能够感受得到,附和这流光的是何等存在。 那竟然是,三界间数之不尽的异兽。 五凤,玉麟,玄龟,龙雀,驺虞,橐驼,耳鼠,熊罴……那一只只祥瑞之兽,竟然在应龙的流光之下,纷纷相应! 一只莫名巨大的鱼儿,从北海之中跳出。一只独脚神牛,在环抱泰山而起! 成百上千,成千上万……一只只瑞兽,竟然在纷源不断的回应着应龙! “这是什么情况!?” 行者愣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奇兽瑞兽。 哪怕他拥有着和孙悟空共同的经历,然而,即便是孙悟空,恐怕也绝对未曾见过这么多的瑞兽。 行者目运金光,仅仅粗略的环视四周,以他的神眼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奇兽,竟然就足足有三十万种以上! 可是,这三十万种,在此之前,他活了这么多年,能够认出来的,却屈指可数! 这让他不由得有些心神震颤。 为何会如此!? 难道自己这些年,算是白活了不成?竟然不知道,在大地之上,存在着如此多的祥瑞! 可是这也奇怪呀。如果这三界中,真的有这么多的奇兽,他们又都隐藏在何处呢?为何,在此之前,能够隐蔽行踪,让人无法察觉? 正疑惑间,另一旁,玄奘却眉头一皱:“不好。” 行者忙抬头看去,只见,在祥瑞纷纷响应那应龙的呼唤之后,一道道神光赫然乍起! 与此同时,那应龙也朝天发出了一声龙吼。 轰地一声,强大的法力开始不断地震撼而出! 在那祥瑞的响应之下,应龙的力量再次提升。那洪浪,也陡然爆发开来! 即便,紫金钵盂并未因此而被击坠,仍旧在不断地收取着洪浪。 然而此刻的洪浪,相较之前,却扩散了数倍。以至于紫金钵盂吸取的力量,已然是及不上其膨胀和爆发的力量了。 轰隆隆!! 如若山崩一般的震响发出,那洪浪,从天空之中赫然倾泻而下。 仅仅一瞬间,就泼洒在了大地之上。 那大地,那大海,都被洪水弥漫。在这一刻,应龙引发的洪水,似乎连大海都无法与之媲美! 轰!! 片刻间,洪浪便倾泻了将近千里。 洪浪所及之处,无论是山川河流,还是平原大地,尽皆被其吞没,甚至是湮灭! 五庄观。 镇元子忽然睁开双眼,看向西方。思索片刻,还是站起了身。 东海,水晶宫。 原本正在喝茶的东海龙王敖广,突然心神一震,手中的茶杯不由得坠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水晶宫,也开始轰隆隆地发生震颤。原本宫中阻挡海水的阵法忽然破裂,以至于一瞬间,让东海的海水倾灌到了宫中。 “这是……釜山合符!龙祖他莫非……还活着!?”敖广不由惊喜。 可是,下一瞬,又变成了惊骇。 因为以他的感知,四方的祥瑞都开始发出了鸣动。这釜山合符积蓄万族图腾的力量,而如今这些力量被重新聚集了起来,岂不是代表着应龙正在将釜山合符的力量达到极致? 他要干什么!? 感受到西方的气象,敖广震骇欲绝。 莫非龙祖竟要以此毁灭三界不成!? “不可啊!” 敖广站起身来,连忙发出法令,召集四海龙王。 如果让应龙继续下去,三界是否会受到重创暂且不说,首先,龙族就要遭受覆灭。 毕竟,如今已不是上古时了。 即使是上古时,龙族的力量相较于天庭,也并不能算是强大。而如今,天庭有无数仙神,其中更有着那些道门、佛门的天尊佛陀。 应龙纵有釜山合符,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应该注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毕竟,上古时,应龙便已经败过一次了! 很快,在敖广的召集下,四海龙王纷纷赶到,商议起来。 他们身为龙王,都感受到了四海之水的动荡。自然,不会不去关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们想去参拜阻止,可是以他们的实力,又能做到什么呢? 四王都心急如焚,各自计较。但就在这时,忽有虾兵蟹将禀告道:“大王,四公主回来了!” 四海龙王闻言,忙精神一振,赶紧请龙女进入。 那龙女进来以后,果然询问该如何是好。 不过,这也是难免的。即使四海龙王对龙女近些年来的疏远心中都有些愤懑,可是却也不得不承认,整个四海龙族,龙女应当是修为最高,道行最深的了。 其出自三星洞,又得佛法机缘造化,如今已是三界有数的神通者。 何况其这一次过来,也肯定是为了应龙,为了龙族而来的。因此四海龙王自然不敢小觑。 龙女见到四海龙王如此模样,便知道,他们都感受到了应龙的气息。于是,便上前先拜了父王,随即说道:“请父亲和三位叔叔不要太过惊慌,猴子说,龙祖重现,乃是一件好事。” “好事?” 四海龙王一愣。 应龙发动了釜山合符,如今西方的气势已有吞没三界的意蕴。 这怎么会是好事!? 不过,此话既然是龙女所说,应该总不会骗自己四人才对吧。 龙女见状,便说道:“父亲,我曾说过,西游乃是三界神圣所安排的,因此就算路途上当真有劫难,也该当是正常的。越是声势惊动的劫难,相反越是在控制之内的事端。正是因为龙祖非同凡俗,因此才更加不会有事,对我龙族,也只会有益无害。” 第三百六十三章 反逆 四海龙王闻言,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不过再问龙女,龙女却也说自己不是很清楚了。 事实上这也是当然的。 应龙,何等遥远的存在? 虽然对于那些三界仙神来说,或许他的时代也并不算很远。然而,仔细想想,终究也已然是上古时发生的事情了。 他要做什么,现在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而在四方大神通者都有所震荡时,此时,应龙所在之处,玄奘和行者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棘手。 此刻的应龙,目光已经完全没有在看向两人了。 在釜山合符的发动下,四大部洲涌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多数量的瑞兽。 这些瑞兽每一尊,在以往,都可以称得上是“冠绝三界”。 此时他们以应龙为尊,力量也积蓄到了应龙的身上。 以至于,天空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威严。 应龙那洪浪的大法力,也达到了一个“境界”的程度。 但凡天灾,凡人的抵抗往往都显得过于渺小。 而如今,面对应龙这足以淹没世间的大洪水,玄奘和行者的抵抗,就如若是凡人抵抗天灾。 固然,他们能够保全自身,但是想要阻止这洪水,却几乎是不可能的。 无论行者再怎样使出法天象地,或者无论玄奘再怎样动用“紫金钵盂”去收束洪水,结果都是一样。 或者,压根就如若镜花水月一般,难以触碰阻挠。亦或者,是可以干涉,但却无法阻止。 “走!” 飞廉和萍翳对视一眼,紧接着两人拉住对方,运起神通,便打算飞离此地。 然而,还没有等他们离开,那行者却猛一纵身,拦住了两人:“且慢!你二人既知应龙,应该也知道究竟如何阻拦他,勿要就此去了。” 飞廉和萍翳被行者拦住,顿时心中一急。那萍翳道:“你这野猴子,如果不是你们过来,如今应龙怕还是被镇压在这海眼之下!如今其既已出世,我等虽不忍苍生罹难,但也知道再难阻止了,还是快快离去,等待那天尊佛陀的举动罢!” 行者嘿嘿冷笑了两声道:“你莫欺俺,俺不像俺师父心善,知晓上古故事,便猜得到,你二人可非是什么善类。昔年黄帝与蚩尤大战时,那兵主蚩尤也待你不薄,你二人却临阵脱逃,致使蚩尤大败,是也不是?” “这!” 飞廉和萍翳顿时瞪起双眼。 他们没想到,这猴子竟似也知道上古故事,而且还一言便将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道述出来。 一时,心中羞愤,但也忍耐住,那萍翳更是又道:“野猴子,你知道什么!那灵尤……那蚩尤残暴不仁,何况其公然反天,不知天高地厚,注定灭亡。我二人何必跟他?何况我二人并未背弃于他,只是独自出走罢了!” “住嘴!” 行者冷冷道:“你二人当俺不知道那蚩尤?俺昔年在地府中,也见到过那兵主蚩尤,其行事潇洒,对待弟兄满有豪情直爽,其八十一兄弟即便身在阎罗,也不离不弃,愿为之效力。此等人物,也能说是残暴不仁?你二人说未曾背弃与他,为何后来又在殷商效力于纣王?” 说到这里,行者又指向飞廉道:“更遑论,那武王灭纣之时,你这厮又再次逃跑。你的儿子恶来可以为纣王战死,你这身为父亲的,却逃到了北方,直到武王大赦天下才肯回去。如此厚颜无耻之小人,何谈苍生!?” 行者的一番话语,让飞廉和萍翳面红耳赤,飞廉怒道:“你个无知猴头,不过是听了些传说故事,何故如此扭曲事实?纣王倒行逆施,不敬天地,因此才会覆灭,国家也因此而灭亡。那蚩尤也同样如此!我二人,我二人只是……” 飞廉的话说到后面,却渐渐愈发无力。 “让开!” 萍翳一把拉住飞廉,手中金轮挥出,赫然一道雷鸣发出,如同水珠的雷电轰然打向了行者。 然而,虽然面对应龙,行者束手无策,可是面对萍翳,行者却丝毫不惧。 他手中铁棒挥起,那雷霆打在铁棒之上,却丝毫未曾激起波澜。 “呔,看打!” 行者一棒砸向萍翳,飞廉连忙推开萍翳,手中羽扇一挥,狂风呼啸,将行者吹在一边。 行者拔出毫毛,变化出了数十个小行者,一起挥棒打去,那二人见状,也只得回击。 这飞廉和萍翳,乃是昔年的风伯和雨师。但其二人却并不是专司风雨的。 与现在的雷部、雨部不同,他二人是当真有修为的方士。行者虽然强大,但二人进退之间,也甚为默契,一时间却僵持住了。 不过,话虽如此,两人被行者牢牢缠住,纵使想要逃跑,却比不上行者的纵云之法。一时间,也是心急如焚。 先不说他二人即使联手,也不是行者的对手。就算能够击败行者,短时间内也是难如登天。何况被其缠住,时间久了,待到三界的仙神真的到了,便肯定会再被镇压到地府之中,甚至是直接身死魂消,也有可能。 萍翳怒喝道:“野猴子!你当真不肯让路?” 行者道:“哼,俺虽拿那应龙无法。但如果你二人不相助治水,恐定酝酿什么蹊跷,何况你两个无情无义,俺又岂能让你二人走脱了?” 飞廉道:“我二人绝非无情无义!你当真是不知道真相如何,便自揣测。那蚩尤……你可知道他的来历如何,他的真名真姓如何!?” 行者道:“知道又待怎地?” 飞廉道:“谅你也不知道!他虽被称呼灵尤,其氏却是姜氏,其姓更是姬姓!其本就是炎黄之子!” “什么?” 行者一怔。 很显然,他没有想到飞廉竟会说出此语来。 蚩尤,竟然是姬姓姜氏! 虽然行者也知道,那蚩尤乃是从姜水之地而起,先击败了神农氏,后又攻伐轩辕黄帝。 但是,蚩尤到底姓什么,叫什么。这一点他却还不是很清楚。毕竟,这其中称呼自古以来便多得很。即使是蚩尤本人,也往往说的含糊。 虽曾自称姜央,姜黎,但到底是不是真名,都很难说。 可如今,听到了飞廉的话。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蚩尤岂非是是与自己的父亲争霸天下!? 若如此,其岂不是当真是“反逆”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灵尤 如果飞廉所说的言语,是事实的话,那么他似乎也的确有理由背弃蚩尤。 毕竟,蚩尤都能够背弃自己的父亲,当也称得上是“不孝”,从这点来看,相比起来,飞廉和萍翳临阵逃跑,又并未投靠黄帝,也已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不过转念间,行者就又回过神来了:“那蚩尤和黄帝是什么关系,与俺无关!俺只想知道,你二人如何会在这里镇压应龙,这应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的,无论蚩尤和黄帝再怎么样,那也已然是过去的事情了。 飞廉和萍翳既然出现在这里,那么就不可能不知道应龙的事情,若说他二人只是凑巧来到,天下又哪有那么巧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行者不放走他二人的原因。 飞廉和萍翳闻言,也是无可奈何。 眼看着行者拦住自己二人,他二人想要逃离,却也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而如今,经过这一时片刻的耽搁,虽有玄奘试图施法阻止,可那洪水也已然弥漫开来,将三人都困在了洪水当中。 那洪水蕴含着应龙的法力,遮蔽下来,让天空都黯淡无光,周围一片哗啦啦的响声,犹如置身于大海之中。 纵使捏了避水诀,可在这洪浪当中,也给人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飞廉和萍翳定睛看着行者,想了想,终于还是叹了口气,选择妥协,就要言语。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风伯,雨师。照你二人如此说法,莫非真因为吾是那轩辕氏之子,才使得你二人背离于吾?” 这声音并不大,但是即使在洪浪当中,也清晰可闻。 声音方一响起,飞廉和萍翳顿时瞪大了双眼,眼中浮现出惊骇之色。 “灵……灵尤!” 是的。 那声音,毫无疑问是蚩尤发出的。 随着那声音响起,洪浪的深处,一片黑暗当中,忽然异样地响起了马蹄声音。 紧接着,战鼓擂动,一道道煞气在深处扩散起来,纵横交错,发出了震慑人心的鼓动。 黑暗处,一道旗帜高悬而起,旗帜上方,赫然有着九黎字样。 是蚩尤! 蚩尤来了!! 伴随着战鼓声音,煞气似乎分开了洪浪,在洪浪上方形成了一块短暂的搁脚之处。蚩尤座驾食铁兽,同他的八十一个兄弟,行在那煞气之上,气势磅礴,那洪浪虽强,也无法抵挡其分毫。 飞廉和萍翳看向蚩尤,顿时目光呆滞了下去。 他们万万没有料到,在这个时候,蚩尤竟然也会出现!看来,当日在幽冥界中逃掉的,并非是只有自己二人。 飞廉和萍翳还不知道,蚩尤早在他们之前,就离开了地府。他们本来心存侥幸,以为蚩尤仍然在黑暗深渊,或者是早就已经死去了。但如今,却不由得沉默了下去。 上古时的记忆涌入脑海,一时,使得两人不知所措。 “怎么了?” 蚩尤骑着食铁兽,缓慢地向三人处走来,那八十一兄弟分开一条道路,抵挡着周遭的洪浪:“飞廉,萍翳。许久未见,如今见到旧友,如何默不作声?” 蚩尤的眼中并未有怒意。 但正因为如此,反而让飞廉和萍翳更加惶恐。 或者说,比起惶恐,更多的,也有一种羞愧。 “灵尤,方才的言语,乃是我一人说出的,与萍翳无关。你要杀,便杀我好了!” 飞廉忽然开口道。 “不可!你我夫妇二人相随,形影不离。如你死了,我一人岂能苟活?何况,当年我二人已失去了儿子……”萍翳连忙说道。 很显然,他二人已自认为死罪难逃。 毕竟,卖主求荣,无论在何时都是难以被原谅的。他二人虽不算是卖主求荣,却也称得上是“逃兵”了。 蚩尤见状,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呵呵,你二人何必如此?方才所说的话,也并非不对。吾只是问你二人,当年之所以逃跑,是否真的是因为吾乃轩辕之子罢了。” 蚩尤的声音并未蕴含怒意,似乎真的只是在对一件小事询问。 在他温和的语气下,飞廉和萍翳的惶恐不自觉消散了许多。飞廉看向蚩尤,不由问道:“你当真不生气,难道你不计较我二人负你之事?” 蚩尤道:“怎么,你难道还不信我?莫说如今已是时过境迁,即使在当年,我也未曾怨过你二人。难道我在你二人眼中,当真如此残暴吗?” 飞廉和萍翳闻言,眼中浮现出了深深地内疚和自责。 是呀。 虽然,蚩尤当年与黄帝大战时,作下的杀戮之事也不在少数。 但是他对待自己人,却始终算得上是宽容。更没有亏待飞廉和萍翳二人! 话又说回来了,如非饱受信任,飞廉和萍翳二人,又如何能够得知蚩尤乃黄帝之子这般隐秘事情? 回想起方才自己二人的言语,所谓的残暴不仁,如今当真与蚩尤并无什么联系。 可蚩尤越是如此,反而却越让两人感到惭愧不已! “灵尤!” 飞廉和萍翳不由跪倒:“我二人愧对于你!当初之所以会背离,不过是因为输给了应龙与女妭,既是畏罪,又怕身死,故而逃离!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如今竟还对你口出谤语,当真万死难辞其咎!!” 蚩尤看着跪倒在地的二人,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叹息,道:“也罢,你二人起来罢。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再作追责,也是无益。何况,当初本就是吾托你二人之力,你二人全力以赴,虽然输了,却也牵制住了应龙和女妭,帮了吾一大忙。如无你二人,恐怕吾败亡的只会更早。至于逃离,也在人之常情。功过相抵,吾便不做计较了。” 飞廉和萍翳闻言,犹自不敢起身。 何况,此时他二人脑海中回想的,也已不仅仅是与蚩尤的故事。还有在那之后,从夏初到商末时的一件件往事…… “起身!” 忽然,蚩尤大喝一声。飞廉和萍翳不由浑身一震,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蚩尤看向那天空的龙头,道:“吾问你二人,这应龙是怎么回事?” 第三百六十五章 往事 玄奘和行者看到了蚩尤出现,顿时心中各自浮现出了复杂的神思。 那行者,认得蚩尤,自然有几分喜色。只不过他并非完全是孙悟空,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至于玄奘,则从未见过蚩尤,但也听说过他的传说,也知道那始皇伐天时,蚩尤曾经出现。 对于玄奘来说,蚩尤是敌是友,还很难说! 不过从接下来蚩尤的所作所为来看,应该,其并非敌人。 但是,很显然,蚩尤也不知道应龙之事的细节。当然这个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这段故事,应该发生在蚩尤败亡之后了。 方才面对行者,飞廉与萍翳支支吾吾,不想细说。 但如今蚩尤询问,飞廉与萍翳又岂能不说?当即便听到那飞廉说道:“禀灵尤,此段故事说来话长……不知灵尤可否听说,在那轩辕黄帝一统华夏九州之后,三皇治世,五帝定伦。及至颛顼之时,划分天人交接,斩断天桥,绝地天通之事?” 蚩尤道:“吾早已出世,对于这些事情,也知道一些。怎么,难道此事与绝地天通有关?” 飞廉叹道:“正是如此!” 旁边,萍翳说道:“当年,轩辕黄帝在时,以釜山合符统御万族。万族皆奉轩辕黄帝为主。然而,其时人族不尊天道,引动天罚。以至于,天庭采取了许多对人族的管控举措。譬如将九州分为四大部洲,将大海划为四海,只将南瞻部州留给人族等等。” “三皇在时,动作尚小。及至三皇离去之后,虽以自身炙意创立人道,但仍旧无法与天庭相比。面对如此动作,五帝皆怒,其中颛顼帝决意斩断天桥,但却遭到了共工氏的反对。最终,颛顼帝击败了共工氏,战斗不但折断了天柱,天桥也被颛顼帝所斩断。此举使得苍天震怒,因此降下了莫大洪水……” 飞廉和萍翳简单道述着。他二人所说的故事,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只不过是有所出入。 传说记载中,虽然也提到了共工氏。但大多是共工与祝融之战,并且将共工看作是水神,将祝融看作是火神。 但是《淮南子·天文训》也提到过:“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而且共工并非是神,而是人族。因此很显然,这一段的记载,才更符合绝地天通的背景。因此,飞廉和萍翳所说的,应当才是真实。 只不过,玄奘和行者仍旧不知道,这段历史与应龙有什么关联。 莫非,如今应龙举措的洪水,便是那昔年毁天灭地的大洪水不成? 正疑惑间,飞廉便将事情的真相揭示了出来:“当年那颛顼帝与应龙感情极深,期间女妭因天罚而死时,再加上颛顼帝的缘故。应龙大为心痛,因此与天庭势不两立。及至后来,也多次帮助人族治水,意欲抵抗天庭。但却万万没有料到,那大禹治水以后,竟然向天庭妥协,使得夏朝甚至尊奉天庭,甚至要将釜山合符交给天庭。” “大禹如此的举动,令应龙失望愤恨不已。以至于引动了大洪水,想要覆灭人族,但最终却被天庭镇压。” 飞廉终于将事情的始末,完全揭露了出来。 玄奘和行者听过以后,一脸惊讶。 若如此说来,岂非是……大禹背叛了应龙? “哦?原来如此吗?真是无聊的往事。” 那蚩尤听过以后,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失落却又怀念的复杂神色:“轩辕氏,你究竟是对的,还是错的呢?也罢。无论对错,过去的都已过去了,现在事是无法改变的。” 这时,行者突然又问道:“那你二人为何会知道应龙在这里,并且来此地镇压其封印!?” 这件事情,仍未得到解答。 但事已至此,飞廉和萍翳闻说,也没有了什么隐瞒的心情,便道:“当年那大禹治水时,我二人也曾化身相助于他,因此知道此事。我二人后来因受寿王牵连,魂归地府之后便被压在地狱当中。前不久,因地府动荡,逃脱出来,却恰好感知到了应龙的法力。因此方才赶到此处,试图镇压。至于为什么要镇压这应龙……我二人也不希望应龙出世以后,使得天下苍生再受罹难啊!” 行者冷笑道:“你二人也会顾忌苍生苦楚?” 萍翳怒道:“臭猴子,何必如此辱我二人?” 旁边,玄奘道:“徒儿,休再胡言。” 玄奘倒是看出了,飞廉和萍翳,实际上并非是是什么小人。 他们只不过是有些贪生怕死而已! 不过,贪生怕死,乃是人之常情。怕死,也并非是什么不可原谅的罪孽,更不会因为怕死,就没有了心中的善良。 虽然飞廉和萍翳对自己的贪生怕死也找了许多借口。但是,从某种方面来说,那些借口,也未尝不是真的。 而此时当然不是计较此事的时候。 玄奘看向蚩尤,道:“敢问兵主,既然事已至此,兵主可有办法治理这大洪水?” 蚩尤皱起眉头,看向玄奘,又看向旁边的行者。 片刻后,忽然目光一凝,道:“呵呵。原来就是你二人!你便是那取经人罢!至于你,应当是那猴子的心魔了?” 行者闻言,不由心中略有不满,道:“蚩尤。俺虽敬你是条汉子,但说话也要讲清楚。那孙悟空与俺的确甚有干系,但是,俺绝非是他的什么!俺就是俺自己,如今也有名字,唤做孙行者也!” 蚩尤闻说,笑了笑,道:“也罢,你这猴子倒有几分有趣。不过,吾此次前来,却并非是为了应龙之事而来的。” “什么?” 玄奘和行者一愣,蚩尤不是为了应龙而来的? 蚩尤道:“不错。这应龙的劫难,既然是你二人取经路上的劫难,那与我又有何干?我来此地的目的,是为了釜山合符。” 他话音刚落,手中长刀也已出鞘。 轰!! 一道势不可当的锐气冲天而起,一瞬斩向那天空的应龙。 这一刀,竟然将整片天空都分为了两半! 第三百六十六章 符契 蚩尤仅仅一刀,就将行者和玄奘二人无法阻挡的洪水斩为两段,不仅如此,似乎连天空也被这一刀所切断! 刹那间,洪浪咆哮,那应龙第一次发出怒吼,与此同时,目光也看向了蚩尤。 不过,按理来说,若是应龙的话,应当不可能不知道蚩尤的存在才对。 毕竟两者乃是老熟识了,在上古时期,也称得上是“敌人”。 但令人奇怪的是,应龙虽看向蚩尤,却目光中所有的却仅仅是单纯的愤怒,就仿佛并不认得蚩尤一般。 然而,很快,蚩尤便给出了解答。 “是受到了釜山合符的影响吗?” 蚩尤一刀将天空分作两半,煞气纵横,其本人也已介入到了洪水的根源。 在那天空之上,应龙头部所在,一道光芒显露,如若兵符,如若道符。 不过,玄奘和行者却一眼便看出了,这便是上古时期的“符契”。 也即是釜山合符本身! 那釜山合符,所合拢的,便是这“龙形符契”。 是的。 釜山合符,实则是一次事件。虽然大家都将这符契称作“釜山合符”,但实际上,这符契本身并没有名字。 如果非要说的话,称作“龙形符契”,或许更为契合。 至于为什么。 正因为,这符契上面,绣着一条神龙! 符契一显露,当即显化出了强烈的灵光。 在那一瞬,玄奘和行者似乎看到了一条神龙从中飞腾而出,那神龙,与应龙模样十分类似,但似乎又有所区别。 然而这并不算奇怪。令人惊讶的是,下一瞬,那神龙竟然从龙形,变成了其他模样。 一瞬,似乎成了一只麋鹿。 一瞬,又似乎化作了一只牤牛。 时而像虾,时而像驴。时而化作了蛇,时而变成了象。 那一只神龙,竟仿佛有千变万化一般。但定睛一看,却仍然是神龙本身。 那是…… “神龙九似,是神龙九似!” 旁边的飞廉和萍翳不由惊呼。 “神龙九似?” 玄奘和行者都是一怔,看向两人。 不过还未等二人开口,那飞廉便说道:“角似鹿、头似牛、眼似虾、嘴似驴、腹似蛇、鳞似鱼、足似凤、须似人、耳似象。这就是神龙九似!” “当初釜山合符时,黄帝与炎帝将万族品格溶于龙族,又让龙族担当人族的图腾。便是期望,人族能够承继万族的品德,也便是这‘神龙九似’!!” 飞廉和萍翳如此一说,行者和玄奘当即便意识到了。 原来如此! 所谓神龙九似,便是以神龙为代表的万族品格! 他们又想起了,自釜山合符之后,便曾流传过“龙”为人族图腾之含义。 虽然在那之后,随着朝代的变迁,图腾更换也为之不少。但是神龙却始终能够以祥瑞神兽,高洁品格的象征而存在。这其中,不乏“神龙九似”的原因! 而如今,这龙形符契被蚩尤一刀斩出,神龙九似的力量,也彻底发挥了出来。 “吼!!” 伴随着一声怒吼,天空中应龙的法力再次有了质的提升。 这一刻,玄奘和行者一瞬便感受到了仿佛天崩地裂般的威压。 天空无比晦暗,大地也陷入到了一片阴霾之中。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黑暗了下去,仅有那天空中无限巨大的神龙,以及那龙形符契! “好强的法力!” 玄奘和行者不由吃惊。 他二人,如今也称得上是三界中少有的大神通者了。 玄奘初明佛果,经过一路西行的磨炼,如今其佛果的道行,不在“佛陀”之下。 可以说,达到了“不生不灭”的层次。虽然比起那诸如四大菩萨,以及诸多佛祖而言,还是差了不止一筹,但是,却也可以说是接触到“道”的存在。 至于行者,相比玄奘虽然略逊了几分,但是身为如今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另一面,更自悟了“斗战道”。却也比原本西行路上的猴子强了许多倍了。 可是,以二人的眼光来看,如今的应龙简直称之为“毁天灭地”亦不为过! 这一刻,二人切实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虽然,若全力出手,二人也未必不能自保。可是如今想要以自己的实力击败这神龙,却难上加难! “这就是上古神龙的大法力吗!” 玄奘和行者不由惊讶。 如今的龙族之贫弱,三界仙神无人不知。虽然仍旧有着四海之霸主的地位,但是但凡有修为的存在,都不会真正将其放在眼中。 即使是那三星洞的龙女,虽然也算得上是后起之秀,实力不俗。但在玄奘和行者的眼中,却也还是差了几分。 也因此,虽然在之前得知应龙乃是上古神龙。但是第一时间,他们却仍旧还是小觑了这条神龙的强大。 现如今来看,应龙无愧于“神龙”之称呼。 难怪在当年飞廉和萍翳,以及那女妭、无支祁等存在都会输给他。不输才怪吧! 这时,飞廉和萍翳也说道:“在釜山合符的力量下,应龙的力量已经恢复到了原本巅峰的法力。不过,如今既然灵尤在这里,我等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 此时,那蚩尤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只见他擎起长刀,说道:“那应龙的法力,还没有达到巅峰。” 他话音刚落。忽然间,天空的黑暗发生了动荡。 一瞬,无数裂痕从上面浮现,紧接着一道道光泽伴随着裂痕展露了出来。 定睛一看,那光泽赫然是一道道瑞兽的光影! “你们所看到的,只是应龙本身法力的巅峰。但是,龙形符契还在。只要那符契存在,过去、现在、未来的三界万族的品格就会不断地从中激荡而出。甚至,不仅仅是三界……一旦时间久了,即使是吾,也难以抵抗。” 蚩尤一边说着,一边高举左手,猛地一抓,周遭的黑暗顿时破碎。 一道煞气冲天而起,将洪水和黑暗都阻挡在煞气之外,在蚩尤和应龙之间架起了一条不断延伸的桥梁。 蚩尤一脚踏在上面,朝着天空,一步,两步,三步地踏去! 轰!! 每踏上一步,他的法力都在不断地攀升。那龙形符契的光芒越炽烈,他的气势便越磅礴! 好一个战神蚩尤! 第三百六十七章 离去 看到如此状况,玄奘四人心中都感慨万千。 这便是所谓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吗? 在场四人,都可谓是见多识广,但是应龙和蚩尤还是刷新了他们心中的震撼! 不过,听方才蚩尤的话,玄奘心中却浮现出了几分不明的含义。 不仅仅是三界…… 原本那龙形符契,能够集结一切时间内三界万族的品格,就已然是骇人怂闻的一件事情了。 可在蚩尤的言语中听来,难道,那龙形符契,竟然不限于此方世界吗? 无论是玄奘自己的修为道行,还是之前从镇元子口中听到的事情。玄奘都知道,此方世界虽然广阔,但天地之外,却仍有天地。 就好像那佛门所说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般。 可这龙形符契,竟然拥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吗? 它的存在,不仅仅是统一万族,更是统一……万界吗!? 这个疑惑还未消散。而此刻,蚩尤的法力却已攀升到了极致。 在这一刻,飞廉和萍翳的眼中浮现出了无比的憧憬和激动。 是的。 此时的蚩尤,将他们的记忆带到了遥远的上古时代! 这一刻,那个锐不可当,直面天地的兵主蚩尤,回来了!! 行者也不由惊讶。 他有着孙悟空的记忆,自然也算得上是经历过地府中的那件事情。 当年,孙悟空在黑暗深渊中,曾看到蚩尤被魔主波旬逼迫,两人大战时,蚩尤的法力明显逊色几分。 而那时,波旬的法力还没有达到巅峰。 原本行者便以为,蚩尤虽然比自己强大,但是也并不能说强大太多。 而如今看来,自己真的是井底之蛙了! 当年与波旬一战时,波旬未在巅峰,可蚩尤又何尝不是? 在那时,波旬只被镇压了不久,而蚩尤,却从上古时期,便被神佛联手压制在了黑暗深渊。 现如今看来,这蚩尤,恐怕已经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巅峰法力。甚至有可能再次突破,达到新高! 很显然。 那龙形符契,固然无比强大,可是面对如今浑身抛洒战意的蚩尤,却仍旧是少了几分火候! 此刻,蚩尤接连踏步,终于来到了那龙形符契的面前。他没有再挥长刀,而是看向符契,陡然用左手一把握住! “吼!!” 应龙再次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怒吼。 但面对这怒吼,蚩尤却丝毫没有动摇,他的目光始终在符契之上:“公孙轩辕,这就是在釜山立下的图腾牙璋吗?好一个釜山合符,好一个龙形符契!” 蚩尤的眼中,浮现出了几分钦佩之色:“看来,当年的我还是小看了你。从这符契上来看,恐怕你也并不是甘心坐以待毙的!” 轩辕黄帝联合天庭,将蚩尤击败,并且镇压在幽冥界。 虽然蚩尤从未怨过轩辕黄帝,但是,却仍旧对黄帝此举感到不忿。 可是在这一刻,蚩尤终于理解了。 不。 或许是在更早的时候…… 早在那始皇伐天,三皇五帝显露之时,蚩尤便已然理解了。 而现在,手中的这龙形符契,只不过是再一次地证实,也是顺理成章的出现。 “哈哈哈哈……公孙轩辕,这一次,吾承认吾的确败给你了。” 蚩尤大笑了起来,与此同时,伴随着激荡的法力,那符契发出了轰隆的震响。 下一瞬,竟硬生生地让蚩尤从应龙的身体中,拿了出来! “吼!!” 应龙第三次发出怒吼。与此同时,这一刻他双眼中逐渐恢复了些许灵智。 看到蚩尤的一瞬间,那龙口之中,就发出了声音:“蚩……尤……!!” 轰!! 一道强大的洪浪,铺天盖地袭来。 但是面对洪浪,蚩尤仅仅是右手将长刀一提,下一瞬,那洪浪便被他一刀击碎。 “吼!!” 应龙挣扎着身躯,填满了天空的龙躯剧烈的摆动了起来,似乎要向蚩尤扑来。但紧接着,又是一刀反手斩落,那应龙就发出了无比痛苦的怒吼声。 下一瞬,天空中赫然喷发出了一道道鲜红的血液。 那血液不知从何而来。毕竟,这应龙应该已然并无实际的身躯!可是,在这一刀之下,应龙竟然遭受到了重创,以至于整个身躯都向下方压去。 “不好!快阻挡他!” 虽然应龙并无实体,但是他集聚的洪浪,已经本身存在的巨大法力,如果让他从天空坠落,万里之内恐怕都将无人生还! 在这一瞬间,玄奘再一次发出了佛果的法力。 但见一道佛光冲天而起,在接触到应龙身躯的一瞬,化作了大片的佛土。 玄奘在这一刻,使得佛光显化出了一处巨大的佛国,意图乘载住应龙的身躯。 轰隆!! 应龙的法力砸在了玄奘的佛国之上,这一瞬,是光芒与光芒的碰撞。 虽然勉强乘载住了应龙的法力,但很显然,玄奘下一瞬,也感觉到自己遭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走!” 另一旁,蚩尤见到这种情况,却没有丝毫动容。 他收起了龙形符契,转过身去,看向那九九八十一个兄弟,发号施令。 与此同时,那食铁兽欢呼一声,踩踏黑云落在蚩尤的面前。 蚩尤乘上食铁兽,便令八十一个兄弟班师,准备离开此地。 飞廉和萍翳见状,连忙各施神通,赶了上去:“灵尤且慢,我等仍愿追随!” 行者闻说,气急败坏道:“蚩尤!你这就要走了么?” 蚩尤哈哈一笑,道:“猴子,吾已说过,此行的目的,是为了釜山合符的符契。至于这劫难,是你师徒二人的,吾便不予阻扰了!” 行者闻言,看了看师父,不由急的掣出铁棒: “不准走!至少你们两个给俺留下来!放了个祸害,就想一走了之?” 他一棒拦向飞廉和萍翳。那蚩尤见状,将长刀一挥,下一瞬。 轰!! 铁棒与蚩尤的刀光发生了碰撞,一瞬产生了剧烈的爆发。 “猴子,看在你师父的份上,这次吾便不予计较。不过,你若继续西行,我们早晚会再见的。” 话音落下,气影散去,那蚩尤已然与飞廉、萍翳消失不见,远处仅仅有那八十一铁骑的影子逐渐消散。 行者见状,不由得抓耳挠腮了起来,看向远处大喝道:“可恶!好,俺早晚非要再与你分个胜负出来不可!” 第三百六十八章 激战 行者在这里大吼大叫,然而,此时应龙却再度咆哮了起来。 蚩尤一刀斩伤了他,还夺走了龙形符契,应龙自然极为愤怒。 仅仅一瞬,应龙周身便再度浮现出了强大的法力,那玄奘的佛国佛土在这法力之下,犹如被摧枯拉朽一般,一瞬上面的国度尽皆被洪水所淹没。 佛国遭受洪水的破坏,玄奘自然也受到了重创。但是,如今比起自身的重创,玄奘更关心地却是那应龙引发的动荡。 他面色一变,只因为,此时洪水呼啸,已再度冲破了佛国。 “蚩尤……姒文命……!!” 随着洪水呼啸之间,应龙再度飞腾而起。但是,比起方才的他,此时的应龙,却似乎寻回了一些意识。 是的。 方才在龙形符契的力量下,似乎应龙无法承受那万族品格的汇聚,因此才会无意识的动作。而如今,蚩尤拿走了龙形符契,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让应龙恢复了意识。 见到如此状况,玄奘心中顿时一喜。如果应龙恢复了意识,或许便可以通过交涉,使其住手。 想到这里,玄奘也顾不得许多,再度运起法力,一瞬拦在了那应龙的面前。 与那硕大的龙头相比,此刻玄奘的身躯显得无比渺小。但是,面对应龙,玄奘却没有丝毫惧色,高声道:“龙祖应龙,且请住手!那大禹早在无数年前就已然身死,此时三界再无大禹,何必再要引动洪水,使得苍生饱受洪浪苦难!?” 玄奘的声音带有着佛果的法力,伴随着梵音激荡响起。 应龙目光微凝,很显然,也感受到了这个阻挡在自己眼前的人。 “你是何人?休要阻挡于我,姒文命负我,即便其如今已然身死,我也定要摧毁他的人族,方才肯罢休!” 洪水再度集聚而起。 虽然失去了龙形符契,但是,釜山合符的力量却并没有即刻消散,那洪水的力量加上应龙本身的法力,仍然是一道绝强的光景。 玄奘高声道:“龙祖,昔年大禹之子建立夏朝,而后夏朝覆灭,由商朝取代。商朝覆灭,又周朝取代。后有始皇帝重建人道,及至如今已历经许多朝代,大禹的痕迹已消弭在了岁月之中,冤冤相报,何时能了?龙祖莫非不想看看如今的龙族如何了吗!?” 玄奘的一番话,似乎使得洪水凝滞了几分。 那应龙看向玄奘,眼中出现了些许复杂之色,但很快,又重新恢复了方才的冷然: “只要人族仍旧存在,天地就不免引发无数悲剧。我能够感受得到,三界中有着无数罪业苦难。那皆是由人族所造成的。人族忘恩负义,昔年我等战蚩尤,助洪水,可后来却皆被人族所背弃,那妭女更是……如此之种族,并无存在之意义。昔年天道的大洪水由我帮助治理,今日便由我将其重现,使得人族真正覆灭罢!” 轰!! 洪浪再一次势不可当地爆发了起来。这一次,洪浪真正扩散而出,不消片刻,就已然绵延十数万里,轰然砸落。 “不好!!” 玄奘顿时焦急起来,想要阻挡。然而,已积蓄了如此之久的洪浪,岂是能够轻易阻挡的?他的佛土佛国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仅一瞬,洪水落下,那车迟国恐怕就要遭受到了洪浪的淹没! “师父,还跟他废什么话?既然釜山合符已经不在,我二人就联手将这孽龙斩杀了!!” 行者怒起冲天,手中的铁棒轰然化作巨大,一棒向应龙砸去。 “灵阳棒……哼,原来你有姒文命的传承,找死!” 应龙看到那铁棒以后,眼中再次浮现出了怒意,张开巨口,巨浪咆哮而出,一瞬向行者冲去。 “老泥鳅,俺不知道什么姒文命,但找死的是你!”行者使出法天象地,一棒砸在了洪浪之上。不过,方才在蚩尤手下被轻易斩断的洪浪,此刻却发出了难当的法力,这一棒砸下,大蓬浪花竟仿佛化作了无数利刃,朝行者周身激荡而去。 一瞬,那浪花便在行者身体上发出了无数金铁交击的声音,仿佛是刀刃斩在钢铁之上一般。 “哈哈哈,痛快!” 行者不惧,反而眼中流露出战意来,他蹂身而上,猛地冲到了浪潮之中,手中的铁棒击开巨浪,赫然砸向应龙。 轰!! 应龙抬爪抵挡,一大蓬血雾飘散而起。似乎,那蚩尤留在他身上的伤痕仍然存在着。 “吼!!” 应龙再度张开巨口,大法力赫然用处,化作无数道璀璨的光辉,朝行者轰然而去。但是,还没等那光芒击中行者,忽然一个紫金钵盂出现,刹那便将光辉尽皆收了。 却原来是此刻,玄奘突然出手,抵挡住了那紫金钵盂的光辉。 “徒儿,你我师徒一起联手镇灭此龙!” 此时,玄奘也是愤怒了。 毕竟方才的洪浪,如今恐怕车迟国的百姓也尽皆遭受了这无妄之灾。即使有三仙护持,恐怕也要死伤惨重。 面对如此屠戮百姓的邪龙,纵使他是神话中的龙祖应龙,立过莫大功勋,玄奘也不会再有所犹豫。 一瞬间,佛果再次浮现,那玄奘周身显化金光,一尊尊巨大的佛陀法相,在天空汇聚。 片刻过后,汇聚的法相竟亦有成百上千种,每一种,都无比巨大,虽不如应龙的身躯,却也与行者那“法天象地”一般无二。 “孽龙,受诛!” 玄奘高举右手,猛地向下覆盖。刹那间,无数佛陀光影也齐齐动作。 但见天空中,掌影万重,无数个佛陀的法相齐齐动作,无数只巨大的手掌也一齐落下! 轰!! 仿佛是一道,也仿佛是无数道的巨响。那天空上千手掌一同砸在了应龙的身躯之上,成千上万道炽烈的光芒陡然爆发开来,方圆万里,洪浪呼啸,血雾不断炸散!! “吼!!!” 应龙发出了痛吼声,很显然,在玄奘的全力一击之下,他再次牵动了方才与蚩尤交战时受到了伤势,伴随着血雾弥漫,这一次应龙实质地受到了重创! 第三百六十九章 相救 “师父,你好厉害!” 行者见到如此情景,也是不由一愣。 虽然他每夜都会在梦中和玄奘切磋,但是,也是第一次看到玄奘如此含怒出手。 在这一刻,玄奘的佛果被发挥到了极致,那无数尊法相,正是东来佛法中无数尊佛陀的具现。 这些佛陀齐齐出手,不由得让行者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如果面对如此的招数,行者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抗衡。 可是那应龙,因为要维持着洪浪的大法力,竟然直直挨了这一击! 应龙的身躯再一次朝大地之上滚落,这一次,没有佛国的缓冲,其直接落在了大地之上。 龙头朝向山林,龙尾朝向大海。瞬间,砸在洪水呼啸的轨迹之上,赫然压下! 应龙的身躯,绵延数万里之遥远。 原本的玄奘,因为担心应龙的身躯落下会砸到附近的国家,因此才宁愿受到重创,也要以佛国托住他。可是如今应龙既然已发动了大洪水,那附近纵使有国家存在,也肯定已然受到了洪水的侵没而覆灭了。 所以,玄奘也没有什么顾忌了,任由应龙坠落在大地之上。 但他还是低估了应龙身躯的力量。 即使如今的应龙,似乎没有实体,可是他身躯中的法力砸在地上,一瞬,竟然使得大地发生了震裂! 无数道裂痕纵横交错,方圆万里的大地,就仿佛是碎裂的茶盏一般,先是浮现裂痕,紧接着轰然破碎,形成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巨大沟壑。 从那沟壑之中,岩浆赫然爆发,与应龙那铺天盖地的洪浪激冲,形成了数万道凝结的龙晶。 “不好,若任由其法力的冲击,也许方圆数万里的土地都要坠入到大海之中!” 玄奘说道。 但是值此时机,也没有什么留手的必要了。 为今之计,只有速战速决,彻底镇灭了这应龙,否则等他反应过来,只会给大地造成更大的损伤。 想到这里,玄奘和行者对视一眼,一起使出了大法力。 那行者的法天象地,再度膨胀而起,一瞬成为了一个高数千里的巨猿。 手中的铁棒,也化作了如若天柱一般的存在,猛然砸下。 而玄奘,则再一次汇聚成掌,并且手中的禅杖也狠狠砸向应龙。 伴随着他的动作,那诸天佛像也发出了光辉。 可是,就在玄奘和行者的攻击即将坠落,打中应龙的时候,令人意外的事情发现了。 只见此时应龙再度发出怒吼,紧接着竟然抖擞身躯,冲天而起! 眼看着那身躯就要撞在行者和玄奘二人的攻击上时,其龙躯,竟然化作了无数流水。 两人的攻击,虽然激起了无数道的浪涛,但是终究无法彻底压灭水流,一瞬竟然打在大地之上,刹那,使得大地纷纷破碎,进而被大海冲散! 行者一怔:“老泥鳅跑哪儿去了!?” 他目运神光,看向四周的无数道激流洪浪。 只见那咆哮的大洪水中,似乎到处都有着应龙的气息,但却又哪儿都没有应龙的存在! 这当真是奇怪的事情。若是那应龙隐藏起来,就算自己的神眼看不破,也不至于会出现这许许多多道熟悉的气息才对。 正当行者疑惑时,玄奘却想到了一个可能:“糟了,那应龙可能化作了这洪浪!” 是的。 玄奘顿时意识到了。 在那最后的时刻,应龙咆哮而起时,竟然让自己的法力与无数道洪浪合而为一。 此刻,洪水当中竟似有着一道道的血色!那,正是之前应龙被蚩尤所伤的血色。而如今的应龙,不顾自己的生死,将自己所有的法力都融入到了大洪水中,势要重现上古时期那天洪之灾的景象。 也势要,覆灭人族,吞没大地! “徒儿,快走,阻拦住洪水!” 此刻,继续攻击应龙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莫说现在他们无法伤到应龙,就算可以灭了应龙,那大洪水已然被应龙的法力所引爆。 即使应龙身死,洪水的泛滥,也已然是注定的了。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赶到洪水的边缘,阻拦住这大洪水的蔓延,否则苍生危矣! 至于等待天庭什么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天庭却还是没有丝毫动静,因此,玄奘也不太敢寄予厚望。 玄奘如此一说,行者也顿时意识到了其中关键,连忙驾筋斗云,与玄奘一同赶到向洪水的边缘处。 他二人的法力都非同小可,驾云的速度也是极快。几个呼吸,就已然来到车迟国处。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原本,他们会以为自己将会看到车迟国的破败,以及无数百姓的罹难。 毕竟即使有三仙在,那洪浪的力量非同小可,更不是一般的洪水,百姓罹难恐怕也将会是是难以避免的!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车迟国所在之处,并无任何存在,那土地一片荒芜,偌大的国家似乎消失无踪了! 这让玄奘和行者送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十分的疑惑和奇怪。 再继续纵云,经历了接连几个国家,也都是如此。 哪些国家都哪里去了? 大地上洪水咆哮,浪潮覆盖,绝对没有错过任何一处国土。 可是那原本存在国家处,却一片荒芜,莫说是人,就连建筑的残骸也没有丝毫。 正如此疑惑间,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贤弟,何处去也?” 玄奘闻声,心中一阵惊喜:“兄长!” 行者也是如若醍醐灌顶一般,赫然明白了:“原来是大仙!!” 二人回过头来,果然看到了云端中,镇元子抚须而立。 是的。 这一刻,玄奘和行者也终于知道了,那些国家和百姓何处去了。 有如此大法力,能够轻易将这许多国家挥手救下的,不是镇元子的“袖里乾坤”,又有何人? 当然了,三界中,拥有如此法力的人,实际上也不在少数。 不过在这个时候能够出手的,恐怕也的确只有镇元子了。 “是兄长出手救下了车迟国的百姓?” 为防万一,玄奘还是问了一遍。 那镇元子微微一笑,将袖口打开。 果然看到,其袖中,有数之不尽的国民,车迟国三仙以及八戒、沙僧也赫然在其中。 第三百七十章 天意 见果真是镇元子出手救下了附近诸国的百姓,玄奘和行者这才当真松了口气。 那玄奘便要开口,将应龙的事情与镇元子说。不顾,还没等他开口,镇元子却先说道:“那应龙的事情,我已知晓,只是这洪水既已形成,那么即使是我,也难以轻易抵抗。” 玄奘和行者都没想到镇元子会如此说,他二人先是一愣,随即奇道:“莫非连兄长也无法抵抗这洪水不成?” 这显然是很奇怪的! 镇元子,并非是一般的仙神。无论是其身份,还是其道行与修为,都可以说是凌驾在一般仙神之上。 即使是玄奘和行者,也不是其对手。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对这洪水毫无办法才对。 镇元子道:“非是无法抵抗,而是不能抵抗。因为我没有理由阻止这洪水的发生。” 这句话,让玄奘和行者又一次感到奇怪。 那行者问道:“大仙如何这般说?” 镇元子道:“我非此世界之仙神,早已在这世界之外,而这洪水淹没的,是此方的世界,因此我无出手的立场。” 行者道:“此言差矣。大仙为地仙之祖,而那洪水淹没的正是大地。大仙出手,在合情合理。” 镇元子道:“莫说如今地有后土皇地祇。即使我当真为此世界之地仙,也难以有理由阻挡。因为,这洪水乃是由天道而发,如今被应龙所引动,乃是与上古时期的恩怨有关。我等局外之人,如何能违逆上天?” 行者和玄奘一怔。 他二人很显然,还不是很清楚。镇元子见状,微微叹了口气,道:“贤弟,你却不知,这天地之中,有规则顺序。越是明悟道理,越是难以违逆。因果报应,旁人若是擅自干涉,非但难以阻止,反而还要引火焚身,深陷其中。” 镇元子这么一说,玄奘和行者却是明白了一些。 不过,难道说……这应龙的洪水,还并不只是单纯的应龙要报复大禹那么简单? 也对。 这大洪水之强大,堪称匪夷所思,完全不像是应龙引发的。更像是昔年“天道”引发的那场灭世天洪的残余。 昔年颛顼绝地天通,虽然,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震怒的应当是天庭。 但实际上,绝地天通固然会让天庭震怒,但降下大洪水的,也未必当真便是玉皇大天尊。 类似玄奘这般存在的人,虽然不能说对这天地万象了如指掌,但也能够些许明悟几分。那天庭的“天规”,其实有很多深层次的原因。并不完全是按照玉皇大帝的心意,而存在着。 就好像,那玉皇大帝的妹妹云华仙子与凡人生子,玉皇大帝也不得不以天规论处一般。 如若天规不复存在,则天庭大乱还在其次,三界大乱,才是其中更为重要的事情。 而最为麻烦的,其实还不是规则本身的紊乱。而是规则紊乱,带来的后果。 譬如那颛顼绝地天通,引发了天洪倾覆。这天洪,实则便是有“天道秩序”降下的罪责。 当然了,天洪最终还是被大禹所治理了! 可是昔年大禹治水,也有应龙很大的一部分力气。故而如今应龙反逆大禹,才会再现这天道洪水的残余。 这应龙引发的大洪水,看似是他与大禹之间的瓜葛,但更深处,则是在天道毁灭下,那人道自我矛盾与自我反省的象征。 想到这里,玄奘和行者终于意识到了镇元子的说辞。 同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真相。 这就仿佛是将那障目的一叶挪开一般,整座泰山,都浮现在行者和玄奘的眼前。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原来,这才是西游的根源,也是西游要达成的真正目的!! 行者和玄奘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一同看向那不断翻滚的洪浪。 如今洪浪还在扩散。 或许,应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引发的洪水所象征着什么。可是,行者和玄奘却已然知晓。那洪水,乃是“天”。 当然了,或许并不是天道真正在动怒。而是曾经天道震怒之时,所分裂出的一小部分。 不过即使如此,他仍然是天道所留下的。 一旦如此,那么三界仙神,大多存在,恐怕都不会轻易插手管理。 不仅仅包括镇元子这些并非此世界的存在,即使是真真正正的此世界的仙神大神通者,有能力的恐怕也不会去管,去管的,也只是无能力插手此洪浪灾害的存在。 难怪,那蚩尤会说,这应龙的洪水是他们的“劫难”。因为,西游的目的就是为了解答这个问题。 解答这个,一旦“天道”降罪,要如何处之的大问题。 而事实上,这个问题也是古往今来无数存在,无数大神通者先后曾询问的一件事情。 而如今,这件事情在道门之首苏道真的一手安排下,终于浮现出了解答的关键。但同时相应的,这答案不是只有一人可解。 如今需要玄奘和行者,而在未来,恐怕更是需要三界无数大神通者的携手应对。 玄奘问道:“兄长,既如此,我等该如何去做?” 那镇元子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说来简单,却也困难。因为如今这洪浪只不过是上古事的残韵而已。前不久,当已有人指点过你二人了。如果是那位的话,应当可以化解这次劫难。但如若未来真的有大劫难还存在的话,那么单单依靠人道,是否能够对抗呢?” 镇元子留下了这个问题。 随即,他说道:“也罢。这件事情,贫道暂且也无头绪。不过,现如今天洪将至,与其空有疑虑,不如加以多助一些人。这附近尚有数个国度濒临灾难,贫道虽不能治这洪水,却也可以带着他们暂避一二。” “兄长!” 听了镇元子的话,玄奘陡然瞪大了双眼,看向镇元子。 而果不其然,镇元子也正在看向他。 在这一刻,他二人似乎通过目光短暂的交流,有了一次心领神会的通达。 难道说…… 这,才是唯一能够解此灾厄的可能性? 如果是这样的话…… 玄奘忽然有点理解魔罗对自己说的那番话了。 未等细细思考,此刻,行者却想到了另一件事。 第三百七十一章 方法 “师父,那大仙说的云里雾里,俺不甚明白。不过,既然是大禹,莫非是与那九尾狐女有关系!?” 行者忽然说道。 是的,在这一刻,他却想起了不久之前,曾得九尾狐女少姨氏指点的河图洛书。 想到这里,他陡然拿出了手中的铁棒。 那铁棒称作灵阳棒,也即是昔年大禹治水的定海神针。 虽然,这铁棒是行者的,实际上的定海神针,应该是孙悟空手中的存在。 但是比起铁棒本身,铁棒所代表的意义,才是最关键的。 身为测量大海的尺子,只要其意义存在,无论是否是真正的定海神针,那么都是一样的象征。 嗡! 在灵阳棒拿出的一瞬间,似乎有一道光影缓慢的浮现着。 一瞬,行者和玄奘想起了不久之前,曾在那阵中的景象。 如今洪浪滔天,与那时,是何等的相似。 天空的怒涛在呼号着。 隐约间,洪浪形成巨大的龙形,铺天盖地,转瞬已然向东方呼啸了十数万里。 十数万里间,浪潮喷涌。虽然有镇元子去以袖里乾坤相助百姓,但洪水却仍然给大地带来了难以估量的伤害。 眼看着洪水咆哮,隐约间,应龙似乎在其中怒吼道:“姒文命……” 行者见到如此景象,也知道,如果再继续拖延下去,纵使镇元子真的以“袖里乾坤”,将整个人间的国度尽皆收入衣袖,恐怕,四大部洲也要被洪水淹没。 届时,若四大部洲不复存在,一切尽归大海的话,即使人族尚存,也定要遭受难以估量的打击。 因为人族的精神,乃是与上古的九州大地,如今的人文气象所统一的。 想到这里,无论那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行者也无法坐视了。 他高举手中的铁棒,再度使出了法天象地。这一次,他如若泰山一般,踏足到地面的洪水之上。 洪水呼啸,不断地膨胀上涨着。不一时,就已然没过行者。 不过,那洪水上涨一分,行者的法天象地,也便长大一分。 不一会,竟似达到了接近天界的高度。 及至如此,洪水不再上涨了。很显然,这大洪水也是有极限的。或者说,洪水呼啸,却不敢真正的去淹到天庭。 那行者大吼一声,天崩地裂,日月无光。他擎天撼地,铁棒呼啸往下砸去。 轰!! 也不知是否打中了那洪水中的应龙,毕竟,如今那应龙应该不在此地。 但是,这一棒之威,却仍然让三界光辉黯淡。 “徒儿,为师也来助你!” 那玄奘挥手间,无限佛土在此于人间形成。一重重的佛土,先后去填补那被淹没的大地。 如今洪水已经遍布方圆数十万里。 西牛贺洲的深处倒还好,但是玄奘和行者二人所在的位置,不仅仅是大地被淹没,就连天空,也尽皆浸泡在洪水之中。 可是,玄奘的佛土,也如若那法天象地一般,一重又一重,拼命地抵抗着天洪。 既然天庭的神佛将这劫难安排好,那么,料想三界的神佛,也不希望西行事会因此劫难而终结。 但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映像出的意义。 行者和玄奘,都不由得想起了在那压龙山时,那狐女所说的话。 便在此时,忽然间,一道光芒不知从何处弥漫而去。 那光芒似乎带着些许的炽热,但真正接触到时,却十分温和。 在这滔天洪水中,光芒十分的平静。在那无数道嘈杂的声响中,光芒带来了一瞬的安静。 “那是……” 嗡!! 突然,玄奘和行者的目光,同时聚集在了那光芒之上。 光芒开始扩散,一瞬,其中浮现出了无数道场景。 那似乎是人族从上古时期,到如今经历过的许多事情。似乎有三皇五帝,以及无数人族先辈。 不过,画面迅速划过,人族先贤与三皇五帝的场景仅仅几个呼吸便落去,最终,定格到了一个少年的身上。 少年壮志凌云,仰望满天洪水,眼中浮现出坚韧的神色。 毫无疑问,即使从未见过,但在这一刻,玄奘和行者的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了“大禹”这个名字。 不错。 这少年正是大禹,夏后氏姒文命!! 嗡!! 那场景,原本该当是大禹治水的场景。 可是场景中的洪水,现在竟似和如今现实中的洪水同步。 那少年在画面中,似乎也活了过来。渐渐地,竟赫然真的动作了起来。 瞬间,满天的嘈杂似乎安静了下来。 “你是……” 玄奘不由开口。 突然,他意识到,自己施加的法力竟然全部消散了。 是的。方才那不断构建的佛土,那为了抑制洪水而出现的“坝”,竟然消散无踪了。 而同样的,行者的法天象地,也不复存在,他拿着手中的灵阳棒,一脸疑惑。 方才自己还在不断地以铁棒极大洪水,试图阻断它。可现在,竟然与师父一同在这洪水之中,凝望着远处。 远处存在的,正是那少年姒文命。 很显然,玄奘和行者的法力之所以会消散,也都是姒文命所做的。 虽然不知道姒文命如何有这等力量,因为,他们并没有感受到法力,甚至没有感受到所谓的“造化与道行”。 但是,眼前的少年无疑是大禹! 唯有大禹,才有这般的玄妙,可以做到这一点。 “后辈,虽然你二人做得很好。不过,治理洪水,却并不是要以如此方法的。” 姒文命开口说道。 虽然他是一个少年,声音也显稚嫩。 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话语,让玄奘和行者都感受到了一种理所应当的拘束感。 就好像是,子孙面对父母一般的感觉。 而事实上,姒文命带有的气质,的的确确给人这般感觉。 身为三皇五帝时代的最后一位帝王,大禹,姒文命,如今在大洪水下,再度从人道之中显现了! “你……” 玄奘和行者刚要开口。忽然,那洪水异常的发出了咆哮。 原本因大禹的显现,而无限安静的洪浪,同时发出了怒号:“……姒文命!!” 轰!! 洪水中,无数条巨龙,无数条“应龙”,纷纷出现,天空堆彻着龙魂,仿佛无尽天罚,纷纷向大禹所在的位置咆哮而去。 但是,风浪中的大禹,却没有丝毫动作,而是看向玄奘和行者,道:“在风浪来临之时,所要做的只有逃跑。但要想根治洪水,却必须要从源头去治理。人定胜天,但却不是要想着以蛮力取胜。唯有倾听苍天,才能找到生机之路。” 大禹如此说着,仿佛是在传授玄奘和行者自己的心得。 在他说这些的时候,那些龙魂也与洪水,一同咆哮着而来。 姒文命轻轻转过头去,面对着那无数龙魂,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怀念。 在他的眼底,似乎所看到的并不是那恐怖的风浪场景,而是,九州苍生,神州大地的光景。 “好久不见……” 第三百七十二章 治水 天洪咆哮,此处宛若是绝灭的景象。 而现如今,三界中的无数神佛,也都在关注着这中情景。 大禹重现,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大禹并不是神,也不是仙,当然更不会是佛。 大禹姒文命,早已在无数年前就已逝去。如今他之所以存在,乃是由“人道”中而来,而非由“天道”中而来。 这也是人道力量,又一次的直面天道力量。 同时,也是过去与现在往事的一次决断。 当然了,这一次的重现,也是在三界诸多大神通者的计算之内的。 虽然,真正知道其中情景的,也只有少数几人。譬如苏寻,譬如如来佛祖、玉皇大帝。 灵霄宝殿中,玉皇大帝看着那个少年。他未想到,竟然还可以如此真切地看到人道中的先贤重现。 虽然当年始皇伐天时,人道中的无数先贤,也都曾降临过一次。不过那一次,与其说是助阵,更多的倒是一种威慑。 而且人道先贤的背后有着苏道真,那一战也是根本不可能打起来的。 但现在不同。 现如今,应龙引发的天洪,的确危害到了人间诸国。若大禹不出手,神佛也不出手,人间被洪水淹没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这一次大禹必须得出手。 否则,仅靠玄奘和行者二人,是很难阻止应龙的。 不过玉皇大帝想的却并不是这件事本身,而是更深远的事情。 比如说,既然大禹会出现。 那岂不是说,人道的力量,越发强大了? 那应龙引发的洪水,并非是普通的洪水,乃是与上古时期相去不远的“天洪”。 这其中,代表着天道的力量。 莫说天庭仙神几乎都不会出手,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出手抵御,恐怕,大多也难以阻挡。 纵使是道门中的诸多天尊仙老,真正能够抵御这天洪的,其实也在少数。 除非是苏道真,或者是那四御之存在,否则若强行阻挡,恐怕就算勉强挡下天洪,也要道行尽毁。 这也是必然的。毕竟,天道,确实是一切神鬼仙佛的根源。所以,玄奘和行者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错了。 甚至足以证明,他二人已经不弱于真正成道的“天仙”了。 那么大禹出现在这里,定然是有办法能够治理这洪水的。可是要以什么办法? 以法力,以道行? 这一点,玉皇大帝也不得而知。 不过他很感兴趣,也很想知道,人道的力量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力量。 另一旁。 在天洪之下,姒文命的背后,玄奘和行者看着那上古时期的人皇大禹,也不由得心中震动。 大禹,姒文命! 这个称呼,神州大地上,几乎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他未被列为三皇五帝之一。但是他的功绩,可以说是不弱于三皇五帝的! 别的不说,光治理天洪这一条,就足以让他名垂万古。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大禹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罢了。 很显然,如今出现的姒文命,绝不可以常理来度之。 他虽然是大禹,虽然是姒文命,但他如今的立场,以及出现的意义,才更为重要。 那便是,抑制这天洪! 这由应龙引发的天洪,也是由当年大禹结下的因果! “姒文命!!!” 一道带有莫大愤怒之意的声音响起。很显然,看到大禹出现,那应龙更加被激怒了。 “为何……为何汝要背弃吾等的誓约……!!” 应龙不甘。 一时,洪水之中,似乎出现了无数闪逝的景象。 上古时期,轩辕黄帝战胜蚩尤以后,于釜山合龙形符契。 龙形符契使得万族归一,尽向人族。那也是人族空前的一次大繁荣。 可后来,因为龙形符契的繁荣破坏了天道正常的秩序,因此使得天庭不得不降下诸多刑罚。 在这个过程中,发生了许许多多令人愤怒的事情,也有许许多多的牺牲。 尤其是那女妭之事,更是使得应龙下定决心,背弃天庭,投向人族。 乃至于后来颛顼帝绝地天通之后,天道震怒使得天洪降临,应龙却仍旧不离不弃,帮助大禹去治理洪水,并且多有成效。 然而,令应龙愤怒的是,大禹却始终并没有反天的举措,不仅如此,还多次按照天庭的旨意,缩小人族的势力。 以至于最终,人族尽皆归于一个小小的南瞻部州,甚至最后建立了一个所谓的“夏朝”。 夏朝的成立,再一次令人族被天庭所掌控。虽然人神共居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天庭却以另一种方式,更加牢固的控制住了人族的命脉。 这对应龙而说,是不可饶恕的背叛。尤其是,人族这样做,可以说是使龙形符契变得毫无意义了。因为,就算万族肯归心,人族也不肯接纳万族。 所以,才会导致后来的悲剧。 现如今应龙复苏,对于如此令他失望的人族,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侥幸的心理,故而才会引发如此巨大的洪浪,意欲要吞没人间。 洪水中的场景波澜的过快,让玄奘和行者,也是一知半解。 不过那些思绪,本来也不是对两人而生的。 应龙是在对大禹宣泄着自己的愤怒和不甘。 为何?为何人族会背弃他!? 难道说,这一切真的都是大禹的错吗?若大禹也是三皇五帝那般的存在,人族会真正的崛起,甚至是拜托天庭的控制吗? 应龙在宣泄着。 旋即,那龙魂,那洪水,也已经呼啸到了众人的眼前。 然而,面对这些,大禹的表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他轻轻抬手,忽然间,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呼啸而来的龙魂和洪水,竟然径自停止了下来! 这一刻三界仙神都在注目着。他们自然知道,大禹既然现身于此,便肯定是为了天洪而来的。 有此所为,大禹能够有治理洪水的方法,也就不足为异了。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大禹竟然只是抬起手来,那洪水竟就这样停止了! 这还不算什么。 还没有等三界仙神回过神来,那大禹的右手忽然缓慢地挥动了起来。 那满天的天洪。 那呼啸至整个人间的巨浪。 在大禹挥动其右手之时,竟然潮水般的退散了下去! 第三百七十三章 褪去 这一刻,三界所有的仙神,都不由得震惊了。 除了那早已知晓人道的苏道真以外,就连玉皇大帝,眼中也浮现出了些许不可思议! 要知道,那天洪并非是普通的洪水。 纵使是玉皇大帝想要使得洪水退去,也不免要稍微费些工夫。 除此之外,玉皇大帝更惊讶的,并不是洪水退去,而是大禹的动作。 从大禹的动作中,他并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丝一毫的法力、神通! 如果说大禹是以大道果,大法力使得天洪退去,那么就算玉皇大帝会惊讶,也并不会太过出乎意料之外。 但偏偏没有! 没有任何修为。 没有任何道行。 没有任何法力的波动。 仅仅是一挥手。以玉皇大帝的见识,竟然也看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甚至不属于苏道真的“造化道”。那大禹仿佛什么都没有做,天洪,就这样退去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界无数仙神都疑惑了。 这就是人道吗? 可,人道是什么!? 在这一刻,人道固然是在无数仙神佛祖的眼下展露了,可是又仿佛没展露。因为这种力量,能够理解的人几乎没有。 玉皇大帝目光微微凝起,但他终归不是普通的仙神。 片刻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性:“难道说……” 太极宫中。 或许如今三界中,除了那太上道祖以外,只有他对如此的结果并没有任何的意外了。 因为他的道果毕竟是天人道果。那人道如今确立,其力量同样也被苏寻所掌握。 看着那洪水之处所发生的场景,苏寻虽然没有意外,却也不由的轻轻感慨一声:“终于快要到那个时候了。” 大禹的出现,代表着人道即将结果。 当人道结果以后,天人道果的最后时刻,也即将会来临。 而在那时,天道又将会如何处之呢? 天洪之处,玄奘和行者尤其震惊。 他们也没想到,这令他们束手无策的天洪,竟然这般轻易的,就如若潮水般的退去了。 虽然如今没有完全消散,但是以这个速度,恐怕天洪退去的时间,要比聚集的时间还要短! 可是,大禹是如何做到的? 玄奘和行者不由得问出声来。 面对二人的询问,大禹脸上露出了几分微笑,道:“不久后,你们便会明白的。” “后辈,你们一路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中。三界的未来能够有你们在,吾等甚是心安。” “我等所创造的,正是希望如今这一日所发生的。为此,纵使付出再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因为这一刻所闪耀的,乃是一切生命所存在的意义。” “能够再亲眼看到这山河世间,真是太好了……” 大禹轻轻迈开步伐,朝着那天洪退散的位置走去。 此刻,应龙虽然感受到了极大的威压,但却还是在愤怒的咆哮着。 他仍然不甘。 虽然应龙也不知道,这大禹是怎样做到的,可是就这样让他放弃被背弃的仇恨,他又岂能愿意? 大禹的身形开始消散。 在即将退去的洪水中,应龙咆哮着,可就在这时,随着光芒的汇聚,他似乎看到了姒文命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个少年似乎在对他说着什么。 忽地,应龙瞪大了双眼。上古时的许多事情,在此刻也似乎清晰了许多。 或许就像那治理洪水一样,不仅仅需要对抗和勇敢,同时,也需要逃走的果决,以及从根源解决的智慧吧。 当年大禹之所以会那么做,或许,也并不仅仅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 应龙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因为仅仅一瞬,伴随着天洪的消散,他的力量也散去了。 不过他的魂灵并没有消散于天地间,而是被那人道的力量所带走了。 虽然大地在被洪水淹没过一次过后,似乎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了。 不过,有那洪水的滋养,料想来日重建之时,也将更加丰硕。 …… …… 不久后,一切声响都消散了。 那天洪不复存在,镇元子也重新以大法力,将这数万里内的国家一一归复,其中自然也包括车迟国。 玄奘和行者也再次回到了车迟国,受到了百姓的拥戴,并且与三仙再度举行了一场筵席。 过程中,他们将这件事情也告诉给了三仙。 “原来如此,想不到这其中还有如此多的隐秘事。不过,从那大禹最后的所作所为来看……”羊力大仙斟酌着。 “三弟,莫要多说了。” 鹿力大仙阻止住了羊力大仙。随即,三仙没有继续讲下去。 事已至此,或许那些并没有获知细节的,还无法想象到其中关键。但以三仙的见识,却能够看出,这场劫难,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简单。 他三人没有再说,反而同时齐齐向玄奘师徒行礼:“总之,多谢玄奘法师了。” “岂敢,岂敢。”玄奘连忙搀扶起三人。 “不过,玄奘法师,你可要小心。那蚩尤恐怕在前面等着你们呢。”车迟国三仙说道。 行者笑道:“就算他不在,俺也正要去找他的麻烦呢!” 何况,大禹的出现虽然只是昙花一现。但是,玄奘和行者却知道,其中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上古事给应龙带来的仇恨,恐怕并非是表面上的作为。 仔细想想,也正是如此。试问如果当年大禹不那么做,后果将会是如何?而且以天庭,以镇元子所言道的“天道”来看,或许天庭本身,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至高无上吧。 …… …… 灵霄宝殿,在大禹之事结束以后,玉皇大帝的思绪也回想起了许多。 是的,正如行者和玄奘所想的那般,上古时大禹之所以会那般听从天庭,当然不是真的像应龙那般所想一样,为了保全自己而背叛万族。 实际上,不如说,天庭身为天道的代行者,和人族本身也是处于一个立场的。 所以当时大禹不得不那么做。因为与天庭鱼死网破,同归于尽,这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严重。 但如今不同。 在真正亲眼看到了人道的力量之后,玉皇大帝终于也下定了决心: “备车,朕要亲往太极宫一去。” 第三百七十四章 路途 与玉皇大帝一样,三界中能够触及到此地步的大神通者,都对苏寻的计划再一次表达了认同。 因为这一次,大禹以及应龙之事的出现,虽然的确是在众人的计划中,不过即使如此,大禹表现出的“人道”的力量也还是令所有人都出乎于意料之外。 虽然,应龙引发的天洪,并不是真正严格意义上的“天道”,但是那身为过去曾残余的天道,仍旧带着不可想象的威压。 以仙神的力量来看,阻挡那大洪水,虽不说不能,但也极为困难,但那大禹姒文命以“人道”的力量,竟然在一瞬间,就使其消灭。 这的确是超乎想象的。 那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力量? 这不得而知。纵使是三界无数仙神大神通者,也都无法从中看破。虽然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等存在稍微有所感知,但也不可确信。 或许,也只有苏道真一人,能够完全明白这其中的深意罢。 …… …… 不说那三界事的变动。 且说,玄奘师徒四人,自离了车迟国以后,便继续向西而行。 这一路上,当然又要经历不少劫难。不过,在经历了应龙之事后,接下来路上遇到的妖魔,却大多算不了什么了。 虽然其中也有一些上古时的妖魔之流,从地府逃出。但大多,都不是师徒四人的对手。 偶尔,甚至不需要玄奘和行者,仅靠八戒和沙僧,都可以轻易度过劫难。 不过,越是往西,四人的心里实则越是有些开始变得沉重。 西行的意义,在不知不觉下,早已揭露了出来。 且不说西行事本身能否成功。前方在等待着师徒四人的,也绝非尔尔。 单说那兵主蚩尤,以及魔主波旬此二人,就不会是一个能够轻松度过的事情。 然而,在这一路上结下的因缘,使得如今的师徒四人,也是日复一日开始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也许一开始,师徒四人除了玄奘以外,并不是真的齐心要去取经。可现在,渐渐地玄奘却以自身的魅力,感染了自己的三个徒弟。 再往西行,正所谓:只为殷勤经三藏,努力修持光一元。 晓行夜住,渴饮饥餐。春秋易逝,冬夏几番。 数年光景转瞬而逝。他师徒四人,先后经历多个劫难,遇到许多上古魔头。 但路上,除了那些妖魔,却也有许许多多熟识之辈。 很多,更是三星洞中的故交。那三星洞的同门,与玄奘、行者大多熟悉。若说行者与他们之间还有隔阂的话,玄奘则可以说是与他们有着深厚的交情。 对于那些为非作歹的妖魔,玄奘自然不会留情,将其击杀。 虽然也感受到了,那些被击杀的妖魔,有很大一部分,恐怕其存在也是被魔主波旬所引去了。不过将其击杀,仍旧比留在世间要好得多。 而对于那些并未为非作歹的精怪,大多,玄奘师徒四人也都给了一番善缘。 至于三星洞的同门,就更加是如此。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一路西行,三星洞的同门可以说是在“刷功绩,洗因果”。 毕竟,三星洞的同门中,大多出身一般,即使是那些个仙鬼神佛的坐骑,也都并未真正名列规格。 所以玄奘在这一西行路上,自然要给他们一番机缘。一方面,是为了回报当年教导之恩,另一方面,他们也的的确确当得此功德。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先后经历了数个地方。 譬如在那通天河,与那观音菩萨座下的金鱼精结缘,最后由龙女提篮,将金鱼送还至南海。 亦譬如在那盘丝洞,与七个蜘蛛精,以及蜈蚣精叙旧,最后使得诸人一并结成正果。 再譬如那劲节十八公、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杏仙等,虽然修为平平,但亦有功德,皆在玄奘师徒的帮助下,位封仙箓,上天成神。 他们一路西行,所遇到的最强大的,无异于是在九曲盘桓洞时,遇到的九灵元圣和其的诸多子孙。 在那一劫中,双方也进行了一系列的斗法。那九灵元圣非同小可,在如此多年中,其修为道行也是更上层楼。 虽然最终败给了玄奘,但也算是给西行途中的众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故而自然算得上是一场劫难。 当然了,九灵元圣与其子孙,最终也重归幽冥,并且得成了正果。 而实际上,三星洞的同门,自是毫无例外。除了这些人外,也有那些仙鬼神佛所需要加诸的。 譬如,观音的坐骑金毛犼,南极仙翁的坐骑白鹿仙等,都是如此。 让坐骑下界,一方面是为了功德,更多的,却是清洗因果。 何谓清洗因果?盖天地神佛,大多有成道前后的因缘。不过,如果执着于某一因缘,便终究无法修成正果。 所以在这个过程中,需要一项事迹,使得其超出曾经的因缘,达到下一个层次。 这是在天道正常运转之下,所能够寻找到的一个取巧的方法,可以让他们名正言顺的成仙成神。 而且成仙成神,也可以不带着往日之因。相当于成为了一个新入的仙神。在此等状况下,可以不划分为天地佛道中的任意一家。 苏寻定下的西游中,除了最终超脱的目的以外,还有一个附加的目的,便是将天地佛道,尽皆融于人道。 甚至可以说,在大多数存在的眼中,这项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类似仙神下凡清洗因果的事情,也是必不可少的。 这也就导致了。 佛门的人归于佛门,道门的人归于道门,天庭的人归于天庭,上古的妖魔,以及路上并无根底的妖魔,归于魔主波旬的欲界。 而天地佛道,以及魔道的诸多事迹、传说、因缘,最终将会一切归于人道。 西行事在渡劫的同时,让资源进行了重新的分发,最终完美的融于到了人道之中,可以说是一举数得。 但是,正因为如此,一路上遇到的劫难,虽然的确算得上是劫难。但要么就是三星洞的同门,要么就是一些未曾真正拥有大法力的妖魔。 故而,总体而言对玄奘师徒来说是十分轻松。只不过,师徒四人也不敢过于懈怠。因为他们知道,真正的劫难也已然将至。 第三百七十五章 罗刹 且说玄奘师徒四人一路西行,度过重重劫难,再往西看去,距离那灵山似乎也已近在咫尺。 前方佛光氤氲,隐约便在眼前。恐怕不出万里,便能抵达灵山。 虽然,这一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也不在少数。但大多却还是比较顺利的。尤其是在那应龙天洪降临过后,途中的国家大多都知道这师徒四人,那许多不足为惧的妖魔也都闻风丧胆。 如今继续西行,正值秋尽冬初时节,但见:霜凋红叶林林瘦,雨熟黄粱处处盈。 行至此处时,师徒四人见一座高山,真个是摩天碍日。 但行者、玄奘二人何许人?定睛一看,那神眼便看到远处高山之后,乃是一座国家。 看到这国家,他师徒二人顿时觉得有些棘手。 虽然仍是熟人,但这一次,比起前次的劫难,恐怕要难上些许。尤其是,从那国度之中,他二人也看出了许多熟识。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却原来,在这高山之后,那国度赫然便是罗刹国。玄奘和行者来到此,便想起了以往曾指点那黄袍怪假借身份。原以为无甚大事,但后来从三星洞的一些同门口中却听到,天庭竟然当真兴兵讨伐罗刹国了。 据闻,那“牛魔王”对此事也是大为恼怒。不过,其真正恼怒的是什么,行者和玄奘自然不会不清楚。 “师父,不如……我们绕道而行罢?”行者嘿嘿笑了笑,如此说道。 玄奘想了想,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不可。西行路,所经历的便是如此的劫难。何况毕竟是熟识,料想不会当真惹下祸事。化解此番劫难,便是一番善果也。” 行者闻言,也赔笑道:“也罢,也罢,俺只是说说罢了。” 他自然也清楚。料想,那白牛不会真的对他师徒四人动手。 何况就算动手,实则行者也是不惧。那白牛虽然强大,但自己也不弱。真的动手,胜负还难定论。 言及此处,便也不再犹豫。 话分两头。却说那罗刹国中,白牛与罗刹女也在国中。 玄奘师徒二人看到了罗刹国,那白牛神通不弱,对于四人来到,自然也早就有所感知。 更何况,此处国中,可不是只有白牛和罗刹女二人。 三日前,白牛有一故友降下,此人来到,二人方才确信那玄奘师徒四人的到来。 “那猴子前番假我之名,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如今来到,得让他好看!” 白牛摩拳擦掌笑道。 而他的对面,也有一怪在立。 那怪生的威武,有诗赞曰:独角参差,双眸幌亮。顶上粗皮突,耳根黑肉光。舌长时搅鼻,口阔版牙黄。毛皮青似靛,筋挛硬如钢。比犀难照水,象牯不耕荒。 全无喘月犁云用,倒有欺天振地强。两只焦筋蓝靛手,雄威直挺点钢枪。细看这等凶模样,不枉名称兕大王! 却原来,此乃是太上老君座下的板角青牛,如今下凡,自称独角兕大王。他与白牛,本就是许久年未成道前的好友,长久不见,如今却因玄奘师徒四人下得凡来,过来报信。 听了白牛的话语,那青牛说道:“弟弟也无须如此,休要忘了,我等在此等待他四人,故而可得戏弄一番,却也不能真个给他拦阻在此。” 那白牛闻言,笑道:“哈哈,哥哥在那三十三天外兜率宫中,久不经事,却不知道那玄奘非同小可。其神通法力,恐怕比我还要强大。我等就算真的出了全力,也未必能够将其阻拦在此。” 青牛听闻,顿时奇道:“当真如此?” 白牛道:“不错。故而,我等大可以放心来过。” 那青牛道:“不过,弟弟可知道,此次我来,却并非是奉了道祖之命。” 白牛道:“既如此,是因何人而来?” 青牛将衣袖挽开,从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来,道:“弟弟你看,这是何物?” 那白牛定睛一看,当即眼中浮现震惊之色:“此,莫非是金刚琢?” 青牛道:“正是。” 白牛哈哈笑道:“若如此,看来此番那玄奘师徒四人要来,恐怕并不是那般简单的了。” 二人大笑。 那罗刹女道:“你二人也休笑了,眼看那一行人将至,如其绕道,又将何如?” 白牛和青牛闻言,俱都点了点头,道:“不错,那玄奘和行者都有些手段,探知到我罗刹国,也当不在话下。也罢,我等便先一步去会一会他,只是不知该如何?” 两人说间,听到内殿当中,一个声音响起:“父亲勿虑,可让孩儿去探听一下,看能否捉两个来。” 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身穿红衣的孩童。其相貌清秀,只是年龄尚小,实则从出生至此,也不过数年工夫。 却原来,其乃是白牛与罗刹女的孩儿,唤做红孩儿,又叫圣婴大王。年纪虽小,却也有一番法力,虽不入天仙之流,却也称得上非同小可。 白牛道:“哦?孩儿要如何去探听?” 红孩儿道:“若要倚势而擒,莫能得近;或者以善迷他,却到得手。但哄得他心迷惑,待我在善内生机,断然拿了。” 白牛笑道:“你不识得那几人,纵有变化之术,亦难瞒过。不过也罢,既然你要去,便去一试就是。” 他也知道这玄奘师徒,并非真的敌人,故而倒也放心让红孩儿去,说不定真的擒拿了几个,岂非是意外之喜? 红孩儿听了,自然大喜,他玩心已起,便即散红光,飞出了罗刹国,按云头落下,去那高山之中,山坡之里,摇身一变,变作七岁顽童,赤条条的,身上无衣,将麻绳捆了手足,高吊在那松树梢头,口口声声,只叫“救人!救人!” 却说那玄奘师徒二人来到此处,忽抬头再看处,只天空一道红云落下,不久又散尽,遂攀鞍在马,顺路奔山前进。正行时,只听得叫声“救人!” 那沙僧和八戒闻说大惊:“这半山中,是那里甚么人叫?莫非是妖怪否?” 玄奘目光闪动,看向那求救声处,便道:“汝等只管走路,勿要担忧,料想是哪家的顽童在此作怪,不足为虑。” 他虽不识得红孩儿,却也知道,那孩童恐是从罗刹国中来的,故而有此一说,不敢耽搁,以免麻烦缠身。 第三百七十六章 抓走 玄奘师徒四人策马又进,行不上三四里之遥,又听得叫声“救命!救命!” 他四人原本背道而驰,但越往前走,声音反而越近。那沙僧听了,觉得叫的凄惨,心生怜悯,不由道:“师父,可能真有人遇到了凶险。” 玄奘还未说话,行者便道:“师父自然晓得,莫管闲事,且走路。” 沙僧道:“但如有人要相助,我等岂能不见?” 那八戒闻言,猛地拍了一下沙僧的脑袋,道:“你这呆瓜,师父如此说,你还不明白?恐怕那遇难的并非善人,乃是妖魔也。” 沙僧道:“既是妖魔,何不劝其皈依?”这沙僧执拗起来,倒也是一根筋。玄奘闻言,不由笑了笑,道:“你虽不知其中因缘,却也有几分慈悲心。也罢,既如此便去看看罢。” 复向回走。 说也奇怪,来时有三四里遥,回者不足半里,就抬头看到是一个小孩童,赤条条的,吊在那树上,兜住缰,看向师徒四人怒道:“你们四个出家人,听到我这般孩提如此呼救,怎地连个反响都没有?若真糟了难,岂不是去你娘个慈悲之心了?” 师徒四人未想到这小孩见了四人,竟然直接怒骂,原来这红孩儿是罗刹国的小太子,行事自然颇有跋扈,虽家教不错,不曾真的顽劣,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何况他来到这般,呼救半晌,早已心有不耐,又未想过真的要骗过四人,就有此一说。 行者便笑道:“那孙子!有认得你的在这里哩!莫要只管架空捣鬼,说谎哄人!你是何身份,自己岂不知耶?却来哄骗我师徒四人,虽有慈悲心,却也不复用在此处。” 红孩儿心中一怒,冷笑道:“哼哼,你个没教养的泼猴!既然认得我,却还口出狂言。我是罗刹国的太子不错,素闻西行圣僧的肉,吃了可以长生不老,今日来此不为别的,就想吃上一口,成就正果,待也怎地?” 行者道:“要吃俺师父的肉,也得与俺好生商量,待俺先吃了,再分你一口。” 红孩儿还嘴道:“呸呸,你这野猴子当得惫懒,早晚抓了你去熬猴脑儿,只可惜肉恐太柴,不甚好吃。” 行者道:“我看你倒是细皮嫩肉的,昔年俺当妖怪时,你这样的小孩儿不知吃了多少个,今日倒是能再尝尝鲜!” 两人斗嘴。旁边八戒、沙僧和玄奘听了,都觉可笑。那玄奘道:“罢了,徒儿休要斗嘴,既是罗刹国的太子,料想是白牛的儿子。你如此说,到时怕是更难应对。” 行者听了,道:“怕他作甚?那牛头怪昔年也是让俺打怕了的。如今俺道果将成,再打他一遭,也是轻易。” 红孩儿闻言怒不可遏,陡地挣开丝带,赤条条的起身,拿起一杆丈八长的火尖枪,轮枪拽步,朝行者猛地一枪刺来:“看枪!” 行者正是那会家不忙,使了一个身法,闪过枪头,轮起铁棒,骂道:“你这小畜生,不识高低!看棍!” 那妖精也使身法,让过铁棒道:“泼猢狲,不达时务!看枪!” 他两个也不论亲情,一齐变脸,各使神通,跳在云端里,好一番打杀。但看到天空中两朵祥云飞腾,炽热双对呼啸。 那红孩儿,本就是白牛与罗刹女之子,自小修得大法,虽未成就天仙,但也自有一番手段。何况行者故而动怒,却也知道这红孩儿的身世,他顾念白牛的情分,自然不会动个真章。 故而这一战,倒是你来我往,精彩绝伦。八戒和沙僧看的凶险,玄奘却知道并无什么慌张。 那红孩儿与孙行者战经二十合,不分胜败。但此时众人也都看得明白,那红孩儿虽然有些本领,却哪里是孙行者之对手?红孩儿虽不败降,却只是遮拦隔架,全无攻杀之能;行者纵不赢他,棒法精强,来往只在那妖精头上,不离了左右,已然是把控全局,掌握戏弄。 “可恶的泼猴,看枪!” 红孩儿见状,知道再拖下去,恐成笑柄,拼命刺出几枪,被行者迎头挡下,乒乒乓乓火花四射。那红孩儿退避开了,挥手间,化出一架火云车来,只见他一只手举着火尖枪,站在那火云车上,一只手捏着拳头,往自家鼻子上捶了两拳。 行者笑道:“你这厮放赖不羞!你好道捶破鼻子,淌出些血来,搽红了脸,回头去罗刹国找你那父亲,复要告我们去耶?” 那红孩儿闻言恼怒,但不复多言,又捶了两拳,念个咒语,口里喷出火来,鼻子里浓烟迸出,闸闸眼火焰齐生。 那火云车上,火光涌出。连喷了几口,只见那红焰焰、大火烧空,把那整座高山,被那烟火迷漫,真个是熯天炽地。 这火焰铺天盖地,岂止针对行者?一瞬间就朝师徒四人呼啸而来。 八戒见状,慌了道:“哥哥,师父,不停当!这一钻在火里,莫想得活,把老猪弄做个烧熟的,加上香料,尽他受用哩!快走!快走!”说声走,他也不顾别人,跑过涧去了。 沙僧见状,忙道:“师父,快走!”被玄奘一伸手,拿出紫金钵盂护住。顿时一道光芒环绕,烈火虽凶,也难以侵入。 这行者更是神通广大,捏着避火诀,撞入火中,寻那红孩儿。那红孩儿见行者来,又吐上几口,那火比前更胜。好火:炎炎烈烈盈空燎,赫赫威威遍地红。却似火轮飞上下,犹如炭屑舞西东。 这火焰不是燧人钻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红孩儿修炼成的三昧真火。用这火云车使出,堪比天仙之能。若法力足够,纵是一方小世界,也俱都能够焚烧了。行者被他烟火飞腾,不能寻怪,况且他虽不惧火,但浓烟呛烈,也是模糊。偏偏那浓烟,风吹不散,雨浇更大。 行者厌烦了,拿出铁棒,把那变作巨大,猛地一棒打去,顿时火云车被打得四分五裂。那红孩儿大惊,纵风而起,离不多远便看到八戒,信手一擎,给抓了起来,裹挟着向罗刹国飞去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交战 八戒未曾想到,自己避火,反而被妖怪盯上,当即大惊失色呼喊道:“哥哥,师父,救命啊!” 声音未落,被红孩儿一枪柄打晕,飞向罗刹国。 沙僧见状,连忙道:“不好了,师父!二师兄又被妖怪抓走了!!” 玄奘还未说话,行者便落下云来,道:“这呆子,全无人气!就惧怕妖火,败走逃生,如今被抓,也是活该!” 行者这一说话,玄奘不由摇头道:“罢了,八戒被抓去,恐少不了皮肉之苦,但他性子惫懒,也该吃些教训。不过虽说如此,我等向西而行,总要途径罗刹国的。” 那沙僧还不知原因,见师父和师兄如此说,顿时觉得奇怪。仔细询问了,才知道原来罗刹国的妖怪,也是师父的熟人,难怪大师兄一直留手,见二师兄被抓去了,也没有纵云追赶。 毕竟,行者那纵云之法,速度之快三界少有,若真想要追赶,那红孩儿肯定是逃不掉的。 不过既如此,沙僧倒也放下了心。师徒四人一行遂一同向罗刹国赶去。 却说,那红孩儿径自飞回了罗刹国,一到国中,便把猪八戒照空中投下去,道:“父王,父王!我抓了个和尚回来!” 听了禀报,白牛顿时一惊,原以为让孩儿过去历练历练,没想到真的抓到了一个?忙吩咐人备品,凑近一看,却发现乃是猪八戒。 白牛顿时道:“孩儿,抓了他,却无甚用处。那真个厉害的却在后面哩!” 却原来这猪八戒,白牛却也隐约知道,乃是曾经流落在福陵山的妖怪,更听蝎子精说过。不过,猪八戒的法力实在不怎么样,虽然其身世倒是非同小可,可对白牛来说,也算不得什么,故而无甚兴趣。 红孩儿却道:“父王此言差矣,这猪头也是那和尚的徒弟,给他关起来,料几个和尚早晚必来。何况,猪头虽然无用,猪肉却可炖起来尝尝味道,只是得洗剥干净才是。” 白牛一听,也是有了心情,笑道:“好,好。就依孩儿所言,来人,把这猪头洗剥干净了,腌制起来,准备烤着吃了!” 那猪八戒此时已然清醒,闻言顿时大惊,连忙道:“诶唷,大王,别吃我,别吃我!我老猪皮糙肉厚,不好吃啊!!” “休要言语,带下去!” 白牛一把推开八戒,其果然被几个小妖带到后面去,不一会,洗剥干净,传来一阵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那青牛闻声出现,得知了情况笑道:“弟弟,好生玩心。那天蓬元帅也是斗姥的御车将军,你给他如此了,回头却不好去见斗姥也!” 白牛笑道:“无妨,这死猪如此惫懒,也该教训一番。如今我这孩儿一战得功,料想玄奘和那猴子很快要来,我等却准备好罢!” 青牛笑道,遂与白牛,罗刹女大摆宴席,一来为红孩儿庆功,二来也是等待师徒三人到来。 酒在席中,众人方吃上几口,不一会,果然有侍卫禀报,那玄奘师徒三人已来到罗刹国,守卫按照命令,并未阻挠,让三人进入到了国中,如今正朝王宫走来。 白牛道:“既如此,便开宫门,等候三人。” 守卫传令下去。 却说玄奘师徒三人,果然来到罗刹国,见国中繁华,比一路上所见的诸多国家还要昌盛,顿时不禁感慨,这白牛治理国家竟真有一番好手段。 正思索间,却早有许多国民过来,问向师徒三人,得知了身份,便邀请着朝王宫走去。不一会,到达宫殿正处,却见: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那重峦宫殿之上,白牛与罗刹女携手出来,手中尚持着酒杯,白牛见了师徒三人,在高出喊道:“玄奘法师,六耳贤弟,好久不见,上来共饮一杯否?” 孙行者闻言,高声道:“谁是你贤弟,快放了俺师弟,与我等交换通关文牒,放我等西行过去。否则,休怪俺闹翻你的国家!” 白牛哈哈大笑道:“六耳猕猴,怪不得不如悟空明礼,如此之泼猴,只识得打闹嬉戏,成何体统?也罢,你要如此,我也随你。如你能战胜我老牛,还你师弟,放行你师徒,又待如何?” 孙行者大笑道:“正合俺的心意!”遂与玄奘说道:“师父,俺去去就来,战胜了那老牛,回头再说其他。” 玄奘闻言,不由有些无奈,不过他今日既来,却也知道一番大战不可避免。毕竟白牛在此,便代表一大磨难,总少不了一番兵戈,便说道:“也罢,既如此,徒儿你便去罢,但切要小心,不可真的伤了和气。” 行者应了一声,提起铁棒,使了个术法,把那铁棒变作万万近重,猛地一棒子朝天而去,砸向白牛。 那白牛见状,也拿出了手中兵器,却是一根浑铁棍,那浑铁棍黝黑,看似并无什么稀奇,但提起之时却轻描淡写地挡下了那行者的铁棒。 嗡…… 一道波动声响起,似乎轻微,但是整个罗刹国却到处清晰可闻。 这孙行者知道白牛非同小可,故而一出手,便是全力的一棒,虽未动用道果,但一棒之威力,却也重若泰山。 然而,白牛挡下,竟然只发出了“嗡嗡”的震动声,而并不是意向中那如若山海崩塌的轰隆声。 这足以证明,白牛对力道的掌控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拿捏泰山,缩动日月,犹如探囊取物,信手可以完成。这“平天大圣牛魔王”已然不仅仅是力大无穷,对力道的控制力,也是达到了极致。 行者道:“好个白牛,俺给你这平天大圣的名号,但也不算错哩!” 白牛笑道:“名头不错,但黑锅,我老牛可不喜欢!” 复拿起浑铁棍,朝孙行者打去。 孙行者拿起铁棒,顿时和白牛交战在一起。这两人战斗,当即使得所有人都细心注目。 只见,两人飞在城楼之上,你我动作轻忽,但是每一棒,每一棍若是打在天地之上,都足以让天空碎裂,大地崩塌。偏偏由于白牛拿捏住了力道,所以竟然让声势变得极为细微!以至于,两人交手之处,裂痕缝隙不绝,嗡嗡声响不断,但却始终未有大动静! 第三百七十八章 心月 却说那行者和白牛大战,数合过后,行者擎住铁棒道:“蛮牛果真有几分力气,但若如此,却也胜不得俺,还是快快放行了罢!俺当不与你计较!” 白牛道:“臭猴子,纵是悟空,也要称呼我一声哥哥,蛮牛也是你叫的?” 行者道:“你若放行,俺也称你为哥哥如何?” 这牛王那容分说,道了声“看打”,掣混铁棍劈头就打,这行者铁棒复去相迎。 两个这场好斗,正是:如意棒,混铁棍,变脸不以交情论。一时动作轻慢似长舞,一时疾若劲风雷霆震。语去言来失旧情,举家无义皆生忿。牛王棍起赛蛟龙,行者棒迎神鬼遁。初时争斗在高宫,后来齐驾祥云衬。长天之内显神通,五彩光中施妙运。两条棍响振天关,不见输赢皆傍寸。 这行者与那牛王大斗经数百十回合,不分胜负。越发打出真火,那行者振奋精神,运转了斗战道,但见长天战意交错,煞气纵横。牛王却也不惧,躯体始终稳固至坚。渐渐地,那白牛与行者的身形竟然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 尤其是,修为越深厚的人,看向那白牛和行者,愈发觉得怪异扭曲。 那玄奘看着二人的交手,眼中开始波动,忽然,定睛一看,不自觉竟开启了“天眼通”。 在那天眼通的力量之下,玄奘看到的不再是白牛和行者的大战,而是一头心猿,与一头牧牛。 古有牧牛图,佛门亦有“心猿意马”之说。此时的白牛和行者,恰似那牧牛与心猿。二者极为类似,所出同源,如今修为道行也甚是接近,故而交战,才会有如此的光景。 看着那牧牛和心猿,玄奘深刻地感受到了一种至静的伟力。或许这便是道门的清静心,也是佛门的“不生不灭,不增不减,不净不垢”。 玄奘进入到了如此奇妙的境界,他的佛果也开始愈发凝聚。 在这一路上的劫难,一一出现在他的眼前,犹如人生中的无数记忆,与那佛果混成,成就一番造化。 这一刻,玄奘看透了何为佛,何为道,何为“道行”。 所谓三教合一,三教归一。西游之路所代表的就是“统一”之路。 而如今,这三教,或许已然不止局限于三教。 天眼通的力量开始变化,化作了宿命通、他心通、佛门六通的力量最后尽皆转为漏尽通。 在这一刻,玄奘明悟了。 他看到了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在西游之路的安排下,一一展现在自己的眼前,从“未牧”,到“任运”,再到“心月图”。而那“心月图”的世界,如今便由佛门六通,显现在了玄奘的眼前。 了了了无无所了,心心心更有何心;了心心了无依止,圆昭无私耀古今。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寒万象空;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一片苦海,展现在玄奘的心象世界中。 这一刻,他明悟了,他通晓了,他懂了! “阿弥陀佛……” 玄奘暗自下定了决心。 是的。 他看到的,正是当年苏寻曾经经历的那片苦海。那是黑牛的本相,白牛的本心。如今借由白牛与心猿的大战,回荡在玄奘的眼前。不过,玄奘不需要像苏寻那样进行选择和修炼。 因为,苏寻将一条完美的道路,借由着西游,完全告诉给了玄奘。而最终玄奘只要按照这条道路走下去,就必然会走向自己的佛果。 并且,事到如今,玄奘绝不会放弃这条能够使得万象超脱于苦海的道路。 白牛常在白云中。 人自无心牛亦同; 月透白云云影白。 白云明月任西东。 另一旁,白牛和行者正在大战,正值难解难分之际,只听得宫殿中有人叫道:“弟弟,你二人修为相同,道果一致,难分胜负也。不如就此罢手了罢!” 牛王闻说,使混铁棍支住如意棒,叫道:“猢狲,你且住手。我二人再打下去,也无意义,终究是平手之局,不如另换赌斗之方式。” 白牛如此一说,行者愣了愣,便问道:“是何方式?” 白牛道:“我在宫中摆了酒席,你我二人去斗酒,谁先醉了,谁就输如何?” 行者没想到白牛会出如此儿戏之言语,想了想,道:“那俺师父如何?” 白牛笑道:“你师父,自有我的一位哥哥与之比斗。如你师父赢了我哥哥,我仍放你等离去。” 行者想着:这老牛恐怕是觉得赢不了俺,就像欺负俺师父。岂不知俺师父的道行更在俺之上?嘿嘿,既如此,便看他的笑话罢! 于是自然不会不同意,道:“如此,你我就去斗酒罢!” 白牛便拉着行者的手,去到了那宫中。 行者自然不知道,这一遭劫难,乃是苏道真故意安排至此的。他身为心猿,与牧牛为玄奘做了最后的提点,将西游之路的全部,都展现给了玄奘,并且告诉了玄奘要如何去真正的“释厄”。 他只当这也是一场劫难,故而并未当即明确。不过心里隐约间,也能猜想到并不是那么简单,其中自有深意。 如今玄奘已悟,再继续斗将下去,也是有害无益,故而那青牛独角兕大王便开口阻止了二人的赌斗。 待白牛和行者落在宫中,罗刹女便上来说道:“你这泼猴,好生无礼,怎地真动真格的?若是伤了老牛,教你吃我几扇子!” 行者闻说,知道那罗刹女有菩提祖师赐予的两把芭蕉扇,一把扇风,一把扇火。这风火比之三灾中的“风、火”之劫还要厉害万倍,纵自己有斗战之道,也得吃很大亏头,连忙说道:“嫂嫂勿要多想,俺只是和白牛许久未见,想念的紧。那孙猴子俺也熟识,他哥哥,自然也是俺的哥哥,岂能真个动什么真章?” 罗刹女笑道:“罢了,快来一同饮酒,且看你师父神通本领何如罢!” 行者笑了笑,便落座下来。眼看着那天空中,随着一阵妖风呼啸而起,一个牛头汉子出现。那牛头却是一个青牛,也没有像白牛那样化身成人,甫一出现,便看向了玄奘道:“玄奘法师,请上来一叙。” 第三百七十九章 金刚琢 那青牛自然便是太上老君的坐骑,板角青牛,又号称独角兕大王。如今他一显现,就叫玄奘上得云端,玄奘没有迟疑,便驾云而起,来到青牛旁边,行礼道:“贫僧见过青牛大王,青牛大王昔年函谷之时,吐出牛黄,造福万代,活人无数,有大慈悲、大功德,贫僧敬佩至极。” 青牛笑道:“哈哈,法师倒是看破了我之身世。不愧圣僧,已然明悟了佛门六通,知道前尘后世,那宿命通果真神奇也!” 玄奘道:“如非有青牛大王指点,恐怕难以如此轻易。” 青牛连忙说道:“休得如此说,这本就是那道门天尊苏道真之安排,我等只不过是奉命行事,不敢居功。不过,如今圣僧虽然知道许多,可命运无常之间,也非那般轻易,就能度过劫难。故而,你我还得有一战之事。” 玄奘道:“青牛大王有言在此,贫僧岂敢相拒?请!” 言罢,便将手中的锡杖拿起。 他虽不认得独角兕大王,却也知道其出身三星洞,更是太上老君之坐骑,象征着自然之灵。故而,哪敢轻视?此番固然是要指点自己,但如若自己未曾有所道行,恐也难有收获。 那青牛见状,暗暗称赞。此番自己过来,便是有赌斗玄奘和行者二人之心。不过,他虽是太上老君之坐骑,又象征着“自然之灵”。但自身的道行,实则并非很高,甚至是过于惫懒。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是所谓的“自然”罢。 如今见玄奘提起禅杖,青牛也振奋了几分,拿出了一杆钢枪劈面迎来,与玄奘迎战起来。 那行者和白牛的交战,恰似山峰冲撞,呼啸连天。而青牛和玄奘相比起来,则柔和许多,更似是“见教”,都没有动真格的。 你看那:九环杖举,长杆枪迎。亮藿藿似电掣金蛇;明幌幌如龙离黑海。那国中妖魔擂鼓,百万罗刹助威风;这宫内猿牛品酒,言语探讨英豪。他那里一杆枪,精神抖擞;我这里一条杖,武艺高强。正是英雄相遇英雄汉,果然对手才逢对手人。 却见,那玄奘和青牛两个战经三十合,不分胜负,但青牛武艺竟不如玄奘,几番交手下来,玄奘还随意,青牛却已然使出了浑身解数,但也勉强费力。目光所及之处,只见那玄奘一往一来,全无些破绽,喜得他连声喝采道:“好圣僧!不愧是那太极天尊钦点之人,果真有真本事也!” 宫中,行者见到此状况,也大笑起来,道:“蛮牛……嘿嘿,牛老哥,我这师父厉害着呢!看来这一次,你可得放行我们了。前次的事情,也许得一笔勾销,不复追责哩!” 白牛见到此场景,也知道,自己那青牛哥哥,若论武艺道行,却反而不如自己。不过,他也并未担心,只因他知道,那青牛却也并未使出真正本事,便笑道:“猴老弟,也别把话头说的那么早。事情还又待分说呢!” 行者道:“俺师父压得那笨牛手忙脚乱,如何要分说?” 白牛道:“休得狂言,且看就是!” 行者道:“好,好,好。那俺便看一看!” 言语间,那青牛和玄奘也已经大战了数十个回合。眼见着青牛左支右绌,时刻都要败下阵来,忽然,青牛一挥长枪,退出几步,玄奘也未追击,只看青牛有何本领。 却见,青牛整顿身形,眼中露出严肃之色,道:“圣僧,若论武艺道行,我不如你。更不要说你未动得真本领。不过,话虽如此,却也未当就此扫兴,看手段!”于是从袖中取出一个亮灼灼白森森的圈子来,望空抛起,叫声“着!” 顿时,金光四射,天空中散发出了一道无比强大的浮光。 那行者顿时目光瞪大,还未开口,便听到“唿喇”一声,那玄奘手中的九环锡杖被光芒一照,便即脱手,被青牛套将去了。 玄奘也是一惊,他赤手空拳,推开几步。可那法宝威力无穷,竟然散定一道光辉,给他罩住了,教他动弹不得。 行者看到那光圈,却吓了一跳,道:“那白森森的圈子,如此眼熟,莫非是……!” 不错,他昔年教天兵天将为主,也挨了那么一下,自然不会不记得。却原来是这宝贝!一瞬,行者也顿时知道,此番劫难幕后所安排之人是谁了。 不过看到这里,行者却愈发意味深长。因为他自然不会误解那苏道真,只觉得苏道真将劫难安排如此,定有重要之寓意。他虽不知道玄奘如今的收获,却也顿时深深思索了起来。 就在此时,那场中再生异变。却原来,青牛将那金刚琢使了出来,金刚琢本就是炼化天地的至宝,如今罩住了玄奘,纵使玄奘非同小可,也难逃脱,把诸多法宝一一使出,那紫金钵盂化作无穷巨大,意欲抵挡金刚琢。锦斓袈裟挡住光辉,试图抽身脱开。又使出了无数佛法奥妙,道行造化,把那佛国净土也都展露出来。 奈何,纵使千万般的手段,在这金刚琢之下,都变得脆弱至极。很快尽皆别金刚琢套了去,那玄奘眼看自己法力难以抵抗,不由也觉得甚是无力。但他却也并未有所惧色,而是看定了那白森森的圈子,眼中浮现出了深思的景象。 这圈子的出现,却非是代表了青牛自身的力量。其至公至上,任由世间万般法力道行,都无法与之抗衡,若未来西游事成,此力量重现,又该当如何呢? 玄奘如此所想时,忽然,回忆起了那展现在自己眼前的世界。他双手合十,念出一声佛号,那佛果再次显露,只见天空梵音声响,重新浮现出了一片佛国净土。但那佛国净土却不是为了抵挡金刚琢,而是径自朝半空中落将下去! 他玄奘在那金刚琢的吸力之下,飞身落去,却斩断了自己的佛果,让佛国落出了金刚琢的范围。转瞬,玄奘就被圈子套走。那行者连忙战将起身,道:“那牛儿休得放肆,快放开俺师父!”却被白牛拉住,道:“猴儿,勿要急躁,无甚事端也。” 第三百八十章 事了 行者被白牛拉住,但看向玄奘,也是抓耳挠腮。 眼看着那场中光芒愈胜,金刚琢的力量仿如天威一般。 他未曾想到,一件法宝竟然会拥有如此深不可测的威力,这也是行者生平从未见过的。 或许,在修为平平的人眼中,那金刚琢只不过是一件强大的法宝。但是,行者也是初明道果之人,越是接近道果,越是能体会得到那金刚琢的力量。 那已然并非是“法力”、“修为”可以解释的了。 在他的眼中,那金刚琢,就仿佛是“道果”本身一般! 这也让行者更为担心,纵使玄奘,面对如此的力量,恐怕也难以违逆。毕竟就算再强大,也难与“天”相媲美。 另一旁,白牛的眼中也浮现出些许震撼,道:“这便是当年随李老君开天辟地,救度红尘的至宝吗?” “救度红尘!?” 听到如此之言语,行者不由瞪大双眼。 原来此宝竟然还有如此之名堂,看来,果然并非是单纯的法宝。 莫说是法宝,纵使是如今三界当中,又有谁,真的敢称自己“救度红尘”? 即便是那如来佛祖,和金阙玉晨大帝,都不敢说能够轻易做得到! 可一件法宝,却能够做到?这其中自然有许多不言而喻的故事! 却说,那玄奘被套入到了金刚琢中。但是场中,他的佛国却别斩断,向远处坠落。 行者便以为,那佛国乃是玄奘用于应对金刚琢的办法。 可是,不亲自面对,纵使体会再多,也难以感觉得到当时玄奘那面对天地一般的渺小。因此,他并不知道,这本就不是玄奘要去选择战胜那“天地”。 佛国落下,忽然,开始迅速变小,最终仿佛化作了一颗种子,埋在了不知何处地方。 渐渐地,金刚琢的光芒收敛,最终只剩下青牛。 玄奘竟然便这样败了! 并没有预想中的后手。面对那金刚琢,玄奘,也未能再有取胜之法! “师父!” 行者再度起身。 不过,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便看到,那青牛忽然大笑了两声,旋即,将金刚琢一转。 随着一道波动,流光浮现,渐渐地重新显化出了玄奘的模样:“圣僧,见教了!” 此时,行者见了,方松了口气。 是啊。 自己在担心什么?虽然,看起来双方似乎是剑拔弩张。但实际上,此次来到罗刹国,双方是友非敌。 与其说是什么“比斗”,“捉拿”之类的。其实,更多的是切磋和见教。 虽然自己师父输给了金刚琢,但那金刚琢,毕竟是跟随老君开天辟地,救度红尘的物事。后来,更是传与了太极天尊苏道真,非同小可。 输给金刚琢,也属正常。 甚至行者怀疑,那如此之力量,若真是所谓的“混元道果”之象征。那么恐怕就算是让四御大帝和如来佛祖过来,结果也仍然不会有所改变! 自己师父输了,自然也是没什么可说的。 而事实上,那青牛在获胜以后,的确很快又放出了自己师父,这已然能够说明,两人的的确确是在“切磋”。 另一旁,面对青牛的言语,玄奘双手合十,道:“青牛大王此等宝贝,果然非同小可,贫僧难以取胜,实属惭愧。” 青牛道:“圣僧虽未胜,亦胜也!有如此魄力,敢这般去做。看来,那苏子果然没有选错人!” 玄奘道:“谬赞了。但此番此举,乃是贫僧心之所向,既然不谋而合,岂有退缩的道理?” “哈哈!”青牛再度大笑,道:“不错,这就是你佛门总说的‘善哉,善哉’罢!” 玄奘也笑了起来:“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两人很快就落下了云头。 见到此等场景,行者也当真放心了。不过他仍旧疑惑,便对玄奘问道:“师父,你二人打什么哑谜,究竟在说些什么?什么赢了又没赢,输了又没输的!让俺着实迷惑!” 行者奇道。 但是以他的道行,多少,还能够体会到其中有所深意。 旁人的话,除了青牛和罗刹女以外,恐怕更是一塌糊涂,完全不知道其中到底蕴含着什么道理。 玄奘看向行者,道:“徒儿,很快你便会明白的。适才我与这位请牛大王一番切磋,获益良多。也总算懂得了方法。” 行者一愣:“方法?” 他看向玄奘,目光微动,但片刻后,还是笑了笑,道:“好罢,好罢。既如此,也不计较那许多了。” 行者意会到了何为“方法”。不过,既然玄奘没有明说,那自然不可直说。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佛曰:不可说”的缘由罢。 天地万象,有无数的“耳朵”。 若轻易言出,恐为外人听去了。 况且,就算道出。也未必,能够说得明白。唯有去体会,方才能够真正认知。 “哈哈。猴老弟,玄奘法师。适才多有得罪,如今干戈已化解,两位不如与我等一同赴宴,如何?”白牛言道。 旁边,罗刹女和青牛也附和道:“不错,当为圣僧来到而接风洗尘。” 行者道:“我那二师弟呢?” 白牛道:“那猪头太过惫懒,让我与其沐浴。如今洗干净了,自当放了,更衣一同赴宴。” 行者不由觉得好笑。料想,那猪八戒又被吓唬了一通。 不过虽说如此,以其惫懒的性子,适当教训一番,也是好事。于是便说道:“好,好。如此便多谢牛老哥了!” 白牛大喜,随即令人重开筵席,摆上许多珍品。邀请玄奘、行者、沙僧一同入座,让人将白马也好生招待了。 又放了猪八戒,让其一同赴宴。那呆子果然被吓了半天,如今知道事情的始末,也多番怪罪道:“我说老牛,如何这般吓唬我老猪。万一吓坏了,岂不伤了情分?” 行者便道:“你这呆子,丢下师父逃跑,才有那祸患。如不逃走,有师父在,谁能抓住你?” 八戒闻言,也觉得有些脸红。的确,是自己逃跑在先的。 早知道就跟着师父好了……师父那般厉害,还能护不住自己? 那白牛便劝道:“罢了,罢了,过去事,莫要多提,一同欢笑,岂不美哉?”又把红孩儿也叫了出来,让其对几人致歉。 那红孩儿,虽然顽劣,但所幸家教甚好。得知了事情始末,自然恭敬行礼。 筵席上,欢笑盎然,自是不必多提。 第三百八十一章 天变 且说师徒四人在罗刹国比斗,获益良多。 化干戈为玉帛以后,小住了几日,便欲重新西行赶路。 那牛王听了,便来相送,道:“法师,我这罗刹国,离那西方极乐世界已然不远。此行恐要不了多久,就将抵达灵山。然而,路途虽不远,却有几处灾难,还望得知。” 师徒四人闻言,便询问是何。 白牛便说道:“此去西方三千里,有一上古大魔。其必是为拦阻西游而在的。那厮即便是我,也难说是其对手。其百年来方在,我多次前往拜访,还与其交过手,但也从来未能胜过。” 行者闻说,不由目光一闪:“哦?是何人?该不会,是那兵主蚩尤罢?” 他还记得,昔日应龙之事时,那蚩尤出现,便言及越往西方,终将再遇师徒四人。 所以白牛如此说,行者自是这般询问。 白牛却笑道:“非也。那兵主蚩尤,如何能称之为‘魔’?不过,此人之存在,与蚩尤,却也多少有些关系。” 行者道:“既如此,究竟是何人?” 白牛道:“此人若说其名,你等当有耳闻。其名刑天也。” “刑天!?” 玄奘师徒四人听了,都是一怔。 这个名字,他们自然不会没有听说过。 刑天本叫形天,因与帝至此争神,帝断其首,葬之常羊之山。可谓是获刑于天,故称刑天。 不过,其虽被葬在长岩山,却仍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操干戚以舞。斗争天地。 这段故事,师徒四人自然不会没听说过。只是他们没想到,刑天竟然真的存在! 而在传说中,刑天的故事身为模糊。只知道其是被“帝”断其首的。 至于那个帝,是当时的黄帝,还是天帝。那就不得而知了。 白牛道:“看来,你等还不知其中故事。那刑天原本是蚩尤的好友。昔年涿鹿之战,蚩尤因天庭助阵,输给了黄帝。刑天闻说大怒,便操持干戚,打上了天庭。最终被玉皇大天尊斩杀,置于常羊山中。” “他虽被镇压,却仍旧在那山中挥舞干戚,搅闹天地,直至最终魂魄不知为何被引入地府,方才无碍。但经年前,地府不知何故,逃出了许多妖魔,那刑天的魂魄自也逃出了。” 白牛如此说,师徒四人算是明白了。 不过,行者却还是有些诧异,道:“既然那刑天的尸首是在常羊山。那,为何会出现在西方三千里处?如果俺记得不错,那常羊山并不在西牛贺洲吧!” 白牛笑道:“猴老弟,你觉得是为何呢?” 他此言一出,八戒和沙僧还不明白,但玄奘和行者,却顿时意识到了。 为何?那还能为何!自然,是为了他师徒四人。 转过这个弯以后,行者不由骂道:“那苏天尊,当真可恶。非得安排这许多劫难,饶那圈子作甚?如今灵山在即,也不安生!” 玄奘说道:“徒儿,切勿如此说,如无这许多劫难,我等如今哪知这些故事?遑论,这西游之劫难,乃是成道之必然,道之所成,当有诸多劫难,方明何谓来之不易。” 白牛道:“正是。那玉帝昔年成就天帝,也是经历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如此比来,你师徒四人只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便能得大造化,简直是匪夷所思了。” 行者闻言,这才明悟了几分。 是啊。 那玉皇大天尊,如今虽然是三界之主,是玉皇天帝。 但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前,他却还在历劫。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乃是此方天地的寿命。 可玉皇大天尊经历的一千七百五十劫,每一劫难,都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等等。 行者想到此处,突然会想起了当年镇元子所说的话。 既如此,那玉皇大帝,岂不是经历了足足一千七百五十个天地? 他不由的愣了。那,该是何等漫长的岁月? 而且,历劫和修行也不同。虽然,经历了一千七百五十劫。但玉皇大帝究竟活了多久,却还是难说。 甚至,一千七百五十劫这个说法,也未尝是对的。在道经中,也有其修道行三千二百劫证得金仙的记载。 不,更甚至有可能,这两则记载都是真的,只是有先后之分。 想到此处,行者不由得觉得这天地万象,复杂太多了。 谁能想象得到,此方天地以外,还有数千个,甚至可能是数万,数十万,数无数万的天地。 而那些天地,却都毁灭了…… 行者如此想,玄奘知道,但其他人却不知道。 一番言语过后便不复多言。那师徒四人便就此出了罗刹国国境,向西而行,在白牛和青牛的送行下,继续前往取经了。 四人走后,那白牛又和青牛一番言叙。 青牛道:“弟弟,此番我来,固然是为了那玄奘圣僧。然而,却也是为你而来。” “为我而来?” 白牛一怔。 “不错。” 青牛道:“你在这罗刹国逍遥这许多年,可曾想过,要复归太极宫?” 白牛瞪大了双眼:“哥哥的意思是……” 青牛道:“那苏子与我说,你本是其坐骑,三星洞时,被其点化,收入门下。如今当有归去之机。当然了,如你不想,也可留下。” “想!当然想!” 白牛忙道:“如能再伴主人身畔,乃令我不胜狂喜!” 他顿时心中涌起了无限激动。 但就在这时,却又突然顿了顿,道:“可是……” 青牛道:“弟弟可是想到了罗刹国之事?” “这……不错。”白牛点了点头。 他虽然想伴随在苏寻左右。但是,也不想背弃罗刹国,离开铁扇公主和红孩儿。 青牛道:“不如说,正是为了罗刹国,弟弟方须得去到太极宫。” 白牛一愣:“为何?” 青牛道:“因为,天地将变。如今三界中,只有苏子,方能护住罗刹国。” 此言一出,白牛顿时心中一震。 …… …… 且说,那师徒四人继续西行,正值秋末冬初时序,见了些:野菊残英落,新梅嫩蕊生。村村纳禾稼,处处食香羹。 行了不知多少里地,未曾遇到刑天之传闻,但是,却又是到了一国度之中。 那国名为,女儿国……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子母 玄奘师徒四人行至国度当中,却未及国门,却先见到一道小河,澄澄清水,湛湛寒波。 玄奘勒过马观看,远见河那边有柳荫垂碧,微露着茅屋几椽,远远望去,当真是万芳争进,灵气四溢。 他不由开口道:“徒儿们,你等都是见多识广的,可曾知道这西牛贺洲中,何曾有此风景?那远处的国度,又是名何国度?” 玄奘开口询问,那三个徒弟,都愣了愣。 八戒道:“这……老猪我不曾多来西牛贺洲,却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沙僧道:“师父,你可说笑了,你晓得佛门六神通,更是当年那金蝉子的转世,岂有看不破一处国度的道理?” 玄奘皱眉道:“为师也尝试去看,但目光所及,只有渺渺混沌,却看不通透,况当年金蝉子时,此处理应无有国家,料想是近几百年建立的,故有此问。” 行者摇头道:“师父,这当真古怪,此处,俺却没少过来。尤其是离那罗刹国那般近,可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国家,料想这国家之中,理应有甚玄机存在。倒是不可大意。” 玄奘闻言,更确信了此处国家有问题。恐怕,又是与那九九八十一难有关系。 仔细观看,更越发觉得这国家到处显露着无限蕴意,似乎遗世独立,又似乎茫茫渺渺。 踏入这国土之中,仿佛离开了原本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新的天地般。但仔细感受,却又觉得并未真的如此。 即便是踩踏在这国土之上,三界当中的事物万象,仍旧可以轻易被察觉,被感知。 玄奘闭起双眼,细细体味了半晌。直至那行者开口,才睁开眼睛,便看到行者遥指那河岸处道:“那里人家,一定是摆渡的。” 玄奘道:“我见那厢也似这般,却不见船只,怕有搅扰,未曾开言。” 八戒旋下行李,高叫道:“摆渡的!撑船过来!” 连叫几遍,只见那柳荫里面,咿咿哑哑的,撑出一只船儿。不多时,相近这岸。师徒们仔细看了那船儿,真个是:短棹分波,轻桡泛浪。 一个妇人撑开船只,缓慢划到师徒四人眼前。 行者近于船边道:“你是摆渡的?” 那妇人道:“是。” 行者道:“梢公如何不在,却着梢婆撑船?” 妇人道:“客从远方而来,不知此方国度,名为西梁女国,又叫女儿国,从不曾有男子。” 行者一愣:“还有此等事情?莫不是诓俺不成?自天地开辟以降,阴阳交融,方才存在生命。哪里存在那只有阴,无有阳的道理?” 师徒四人都不相信。 那妇人闻言,微笑不再反驳,只道:“是与不是,进得国家便知。” 言及此处,师徒四人也不再多问,玄奘当先上去,沙和尚跟随后面,也将行李挑了上去,行者上跳,然后顺过船来,八戒牵上白马,收了跳板。 那妇人撑开船,摇动桨,顷刻间过了河。身登西岸,长老教沙僧解开包,取几文钱钞与他。 妇人更不争多寡,将缆拴在傍水的桩上,笑嘻嘻径入庄屋里去了,师徒四人在暗中稍坐,玄奘见那水清,一时口渴,便着八戒:“取钵盂,舀些水来吃。” 那呆子道:“我也正要些儿吃哩。”即取钵盂,舀了一钵,未给玄奘,先一气饮干。然后再舀了一钵,递与师父。 玄奘看了看那钵盂,正要饮尽,忽然皱起眉头,却感受到这钵盂当中,有着一道极为玄妙的意蕴。 那似乎是万物初生的气息,仿佛是生命,也仿佛是大地。 玄奘感受了一番,方才缓慢将钵盂中的清水饮入,一瞬,似乎感受到了天地与自己的接近,便向行者道:“徒儿,这水有玄妙,其灵蕴之妙,竟不在仙丹灵果之下,可一起取水饮之。” 行者闻言,当即依照吩咐,取了一钵盂清水,凑近一看,那水果真灵韵非凡,但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一种难明的排斥。 行者道:“这水,甚是古怪,俺却不太想喝!师弟,不如给你喝罢!”旋即递给了沙僧。 沙和尚拿过钵盂,看着水,倒并未觉得有什么,只觉得清澈的很,似乎也甚是香甜,便不疑有他,一口将其喝了。 玄奘觉得这水甚有功效,多饮了几钵盂,但也并未多管,随即便骑上白马,继续找路西行,不上半个时辰,忽然那八戒痛苦声吟道:“腹痛!” 沙和尚随后也道:“我也有些腹痛。” 玄奘一怔,还未询问,两人便愈发呼痛,渐渐肚子大了。用手摸时,似有血团肉块,不住的骨冗骨冗乱动。 行者连忙上前查看,这一看之下,却是一愣:“师父,他两个似有身孕。” “啊?”八戒和沙僧傻了。玄奘也不由愣住,运目光看去,果然从八戒和沙僧的腹中看到了胎形,似乎是在孕育着生命,但却又似乎并未真的存在着灵魂。 他师徒四人一路上,也不知遇到了多少艰难险阻,妖魔鬼怪,但是却也从未有过如此之经历。若说以法力将那胎儿打掉,却也未必不能做到,只是玄奘和行者有所迟疑,八戒和沙僧则浑身酸软。正手足无措时,忽然见那路旁有一村舍,树梢头挑着两个草把。行者道:“师父,那厢是个卖酒的人家,我们且去其中安坐片日,待俺去那幽冥界问问熟人,究竟是怎的了。” 玄奘点头,便用白马驮住二人,向村舍走去,不一时,到了村舍门口下马。但只见那门儿外有一个老婆婆,端坐在草墩上绩麻。 行者上前,打个问讯道:“婆婆,贫僧几个是东土来的,因为过河吃了河水,觉肚腹疼痛。” 那婆婆喜哈哈的道:“你们在哪边河里吃水来?”行者道:“是在此东边清水河吃的。” 那婆婆欣欣地笑道:“好耍子!好耍子!你都进来,我与你说。” 行者和玄奘即搀两个师弟走入,两人声声唤唤,腆着肚子,一个个只疼得面黄眉皱,入草舍坐下,行者只叫:“婆婆,是必烧些热汤与我两个师弟,我们谢你。” 那婆婆道:“猴和尚,我烧汤也不济事,也治不得他两个肚疼。那条河唤做子母河,这里乃是西梁女国。我们这一国尽是女人,但得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里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那迎陽馆照胎水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你两个师弟吃了子母河水,以此成了胎气,也不日要生孩子,热汤怎么治得?” 第三百八十三章 道人 那玄奘师徒四人闻说,当即呆若木鸡。未曾想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等因果。 沙僧闻言,更是大惊失色道:“师父,似此怎了?” 八戒也说道:“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那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 行者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到那个时节,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也。” 八戒见说,战兢兢忍不得疼痛道:“罢了罢了!死了死了!爷爷啊!!” 行者又笑道:“二弟,莫扭莫扭!只怕错了养儿肠,弄做个胎前病。” 那呆子越发慌了,眼中噙泪。扯着玄奘道:“师父,都是你教我喝那河水?你仗着一身道行无事,可苦了我和三师弟了!” 玄奘闻言,也奇道:“的确,我也喝了那水,为何并未有什么感觉?”那婆婆闻言也甚是奇怪,道:“你当真喝了?”但几番询问,也不知何故。三个师弟只以为是师父道行深厚的缘故。 那行者虽察觉到有些排斥,但也未曾喝了。倒是玄奘,喝了,却也无事,甚是奇哉怪也。 便在此时,沙僧慌忙道:“师父,我肚子越来越疼了,我可不想生孩子啊,求师父快快想办法弄几副药来,堕了这胎儿罢!” 那婆婆又说道:“就有药也不济事。这子母河中的水一旦喝了,非解阳山的仙女不可化解。” 八戒听了,直呼“完了完了”,拉着行者的手道:“哥哥!你问这婆婆,看那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这半会一阵阵的动荡得紧,想是摧阵疼。” “去,去!” 行者推开八戒,道:“既有法可解,休得聒噪,待俺去看看便是。”随即细细询问,那解阳山所在何处。 婆婆道:“从这往南有三十里。” 行者问了,道:“好了!好了!师父放心,待俺去取些水来给两个师弟吃。你在此稍待便是!” 玄奘拉住行者,低声道:“徒儿,为师觉得此中事情甚非常也。我等西行过来,看到你三人样貌的,除了仙神下凡的,凡是平民,无不以为妖怪,甚是惧怕,但这老妇既不像仙神转世,又的确只是凡人,如何知道这许多奥妙,还不惧你三人的相貌?” 行者闻言,笑道:“师父,你莫多虑了。此处临近灵山,四处当是佛土,见到那菩萨佛祖的也不少,如何还怕什么妖怪?你且在此安坐,无论如何,先去寻找了解救之法,让两个师弟解了疼痛才是。” 玄奘想了想,便应答了。那婆婆见行者真要去,就端出一个大瓦钵来,递与行者道:“那山中仙女有落胎泉,泉水能够落胎。你若能求到,请拿这钵头儿去,是必多取些来,与我们留着用急。” 行者便真个接了瓦钵,出草舍,纵云而去。 那婆子这才吓了一跳,望空礼拜道:“爷爷呀!这和尚会驾云!”进去又叫出了几个妇人来,对玄奘磕头礼拜,都称为罗汉菩萨,一壁厢烧汤办饭,供奉玄奘师徒不题。 见到此等情况,玄奘更觉奇怪,似乎这国中凡人真是隔世之人,否则怎会有这许多矛盾? 却说那孙行者筋斗云起,少顷间见一座山头,阻住云角,即按云光,睁睛看处,好山! 但见那:幽花摆锦,野草铺蓝。涧水相连落,溪云一样闲。重重谷壑藤萝密,远远峰峦树木蘩。果然不亚天台景,胜似三峰西华山! 行者正然观看那山不尽,又只见北阴处,有一所庄院,忽闻得犬吠之声。下得山去,径至庄所,却也好个去处,看那:小桥通活水,茅舍倚青山。村犬汪篱落,幽人自往还。 不时来至门首,却见一个道人在门口端坐。行者心觉奇怪,走到跟前,问道:“道长请了!” 那道人欠身还礼道:“哪方来者?至小庵有何勾当?” 行者道:“贫僧乃东土而来,因师弟误饮了子母河之水,如今腹疼肿胀难禁。问及土人,说是结成胎气,无方可治。访得解阳山有仙女,可得落胎泉消得胎气,故此特来拜见,求些泉水,搭救师父,累烦老道指引指引。” 那道人笑道:“原来如此,那你当是那玄奘法师的弟子咯?” 行者被一言道破身份,便目光一转,将瓦钵取出,放在地上道:“不错,俺名孙行者,乃六耳猕猴。你既知我等的身世,当非凡人,不如便指引去见仙女,兴许能做个人情,送我一瓦钵泉水如何?” 道人闻言,道:“我等方外修士,要你这妖猴的人情作甚?泉水倒有,但须得有所报酬,这泉水,除非必要,否则并不曾白送与人。你回去办将礼来,我好通报,不然请回,莫想莫想!” 行者道:“俺这人情,还值不得些许黄白之物?” 道人道:“值不得,值不得!” 行者想了想,道:“也罢,既如此,你要多少黄金,多少白银?俺去给你弄来!” 道人笑道:“那俗物要来何用?” 行者道:“不要黄金,也不要白银。你当要何物?” 道人道:“我要一粒微尘,能装入日月星辰。我要一颗明珠,能装进三界众生。我要一块白玉,能装下天地万象。” 行者大怒道:“兀那妖道,消遣于我,我给你一根铁棒,把你捅入九幽炼狱!”即将铁棒擎出,猛地一棒打去。 那道人长笑一声,变出一把如意铁钩,架住了铁棒。“当”地一声,气焰散落。 行者一惊,他未用处全力出力,但也知道这道人非凡人,用了几分力气,只以为此棒能将其打退,却没想到竟被架住,当即道:“好啊,果然是在这里等着俺的!既如此,且划下道来!” 道人道:“若三合敌得我,与你水去;敌不去,自然无水。” 行者骂道:“不识好歹的妖道!既要打,走上来看棍!”又一棒打去,那道人将铁钩舞起。二人在聚仙庵好杀。 行者动得全力,与那道人战经十数合,道人虽强,却也敌不得,行者越加猛烈,一条棒似滚滚流星,着头乱打,先生败了筋力,倒拖着如意钩,往山上去了。 行者追将上去,及至中途,却看到一处泉水,其中蕴含法力,顿知这便是那“落胎泉”。就不去追,打算取了泉水离开。可谁知这时,那道人又赶了下来,一钩朝行者再打去。 第三百八十四章 如意 却说那孙行者找到了落胎泉,正要去打水,却见那道人又从山上跑了下来,使如意钩子把行者钩着脚一跌,跌了个嘴哏地。 行者大怒,爬将起来,使铁棒就打,他却闪在旁边,执着钩子道:“看你可取得水去!” 行者骂道:“你下来!你下来!我把你这个孽障,直打杀你!” 那道人也不上前拒敌,只是禁住了,站在山坡上,不许行者打水。 行者见他不动,却使左手轮着铁棒,右手去那钵取水,道人又来使钩。行者一只手撑持不得,又被他一钩钩着脚,扯了个倒栽葱,爬起来,双手轮棒,没头没脸的打将上去。那道人依然走了,不敢迎敌。 反复几次,行者大怒,道:“把你个畜生,胆敢戏弄于俺,今日俺非得将你打杀了!”也不看那泉水,拿起铁棒,径自追赶上山去,猛地打向道人。 道人把钩子架住,一边抵挡,一边往山里跑去。两人一路追逐,又是一场大战。 但见飞花落叶,满天红霞的映照之下,猴子和这道人好一场大战,只战的红云滚滚,煞气翻腾。 两人一路战到山中,那道人左支右绌,浑身被打的酸软无力,眼看着就要败给行者,正值此时,忽地一道黄风吹袭起来,当真是:飞砂走石乾坤暗,播土扬尘日月愁。 却原来,那道人打不过,闪躲到了一旁,不知如何牵扯起一股黄风来,这黄风好似那三昧神风,神通广大,猛烈无比。纵猴子当即使出了“避风诀”,也没稳住,被掀翻个跟头。 一番吃亏,猴子动了真火,鼓动起斗战道,大喝一声:“妖道,看你非凡人,早在此等着俺了罢?掩盖身份,休管你是谁,若再阻路,今日直将你打杀才是!”振奋精神,轰然身形变大,却使出“法天象地”来,不断高涨,但见雷霆翻滚,天地变色,一只五六丈大小的巨猿扑将上去,拿铁棒砸向道人。 道人又拿钩子来挡,被“当”的一生,把铁钩砸成两半,大惊失色,忙躲在一旁吹鼓黄风,但吹在猴子身上,也犹如磐石一般,未有丝毫动静。 见黄风无效,那道人又吹起三昧真火。奈何行者神通广大,纵有真火,也是无可敌也,被猴子一跺脚,把黄风真火都吹散,也让道人振飞出去。 那行者击退道人,道:“俺若肯拿出本事来打你,莫说你是一个臭妖道,就是再有几个,也打死了。正是打死不如放生,方才留你一命,到头来俺被你钩了两下,还未报仇,你却还敢阻拦在此否?” 道人闻言,也知道他此言不错,笑道:“你这泼猴,真有几分本事。也罢,既败给你,也休说其他。泼猴,你且看看我是谁?” 道人言罢,将身躯一摆,但见一阵变化过后,他相貌身形俱都变换,化作另一个模样。 但见: 头戴星冠飞彩艳,身穿金缕法衣红。 足下云鞋堆锦绣,腰间宝带绕玲珑。 一双纳锦凌波袜,半露裙襕闪绣绒。 凤眼光明眉探竖,鬓边赤发短蓬松。 见了此等模样,行者顿时一怔,却原来此人非旁人,正是那白牛的义弟,如意道人,又唤做如意真仙,昔年也是在三星洞中与众人一同学习,拜在菩提祖师门下。 看到此人,行者方才恍然大悟,难怪此人竟然也有不小的神通,竟是如意真仙。 这如意真仙,虽然本领平平,但毕竟也是出自三星洞,又岂是易与?只是虽说如此,行者看到此人,也是恼道:“原来是你这臭道士,怎地如此戏弄于俺?岂不知俺不是那孙悟空,若恼怒起来,直将你打杀了又待如何?” 如意真仙笑道:“哈哈,你是不是悟空,我却还分得清的。此番能压抑心性,未动真火,足见西行路上遇到了许多故事,方才以经历磨炼了心性。” 行者目光转了转,道:“也罢,臭道士,无论如何,今日俺来是取这泉水的。现如今打也打了,劫也度了。该取水去也?” 言罢,便想要赶去那落胎泉,把泉水取走。 但还未等行动,如意真仙却先拦住了他,道:“猴子且慢,这泉水,可不是那么好取的。” 行者道:“哦?这是为何?等等……俺来之前,便听人说道,这落胎泉归一位仙女之手。莫非那泉水主人,并不是你?” 如意真仙道:“不错。我之所以在此,不过是为了考验你之心性而来的。这泉水的主人,原不是我。” 行者道:“既然如此,那泉水的主人是谁?为何又不好取?” 如意真仙道:“此人,你或也认得。只是我却不敢细说。能否取得那水,还得你亲自前去,方能得知。” 行者听了,知道那泉水真正拥有之人非同小可。说来,从那婆婆口中,行者也知道,那女儿国本就是民风彪悍,虽都是女子,但行事也与外面不同。既如此,能看守这落胎泉却如此清净,当自有原因。 行者想了想,便道:“臭道士,这女儿国到底有什么玄妙?缘何坐落在此,但俺老孙却从未听说过此处之存在。莫非……这女儿国根本便不再三界当中?” 如意真仙笑道:“猴子,此番倒是你聪明,竟然看破了西梁女国之来历。不错,这西梁女国,的确不是三界中的国度。但究竟其源自何方,你且到那泉水处时,自会得知。” 行者道:“说来,俺这些年来倒是甚少见你,莫非始终在此修行否?” 如意真仙道:“正是,正与那娘娘座下修行。” “娘娘?” 行者听到此称呼,当即目光一闪。那如意真仙见闻,便道:“猴子,休要套我的话,知之亦是无益。快去罢,去罢!未叫你赔我宝钩,已是多恩惠了!” 遂赶走了猴子。 那猴子撇了撇嘴,径自向那山腰泉水之处走去。不一会,复来到那泉水之处,但此时与方才来时不同,但见那泉水,氤氲满流芳,到处仙灵气息流转。 而此时,果有一个女子,在泉水处,正自洗涤着什么。行者看那女子相貌,当即一怔。 第三百八十五章 娲皇 却说那行者见了女子,当即一愣。 只见那女子一身素衣,相貌清丽。虽着装不同,但行者却一眼便看出了此女子的身份。 这女子,竟然便是那“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也即是王母娘娘! 难怪,那如意真仙说,这落胎泉的主人非同小可。却未想过,竟然会是她。 见到此人,行者当即理解到了,为何那如意真君会说取这泉水有些困难。 如若王母娘娘真的想阻止取水,那自己要以武力强行去取,显然是不太可能的。 不过,幸好的是,行者目光一转,也觉得这王母娘娘在此,应该不是为了阻自己取水。 当即便上前去,恭敬行礼道:“孙行者见过王母娘娘!” 却说那王母娘娘在此端坐,也似早就知道了行者之来意。甚至仔细想想,说不定他与如意真仙一路激战,也都被看在眼中,故而看到行者,也不意外,只微笑说道:“顽猴,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呀?” 行者上前嘿嘿笑了笑,说道:“娘娘,俺来此所为何事,难道你还不知道吗?这不是路上两个师弟,误喝了那子母河中的水。如今怀了身孕,须得落胎泉的泉水方可打掉,若不来求,恐怕再过阵子,那孩儿都生出来了!” 娘娘笑道:“你那两个师弟当有此难,况天人化生,乃是世间常理。虽是和尚,但也未曾破戒,生两个孩儿有什么大不了的?” 行者道:“娘娘可别取笑了。取经之事还未成,如何能生得子女?” 娘娘道:“也罢,此番过来,却也不是为了取笑与你,只是久未相见,特此有些想念,便来与你复得一叙。” 行者顿了顿,道:“娘娘,你与那孙悟空有交情,但俺又不是那猴子。有什么可叙的?他走的道,乃是庇护花果的大罗道。俺走的,是自创的斗战道,虽然记忆相同,如何同一而论?” 娘娘道:“你是你,也非是你。他是他,也非是他。斗战道于那大罗道,本也无多分也。你岂不知,在这一路西行,你的道行长进,乃是有那孙悟空的功劳,那孙悟空的道行长进,也有你的缘故?” 娘娘这一说,行者想了想,觉得也的确有些道理。 他一路上与玄奘每夜在梦中切磋,但即便如此,这一路上道行长进也日益千里,犹如神速。他自然知道,这是有孙悟空的原因。 孙悟空与他异心同体,孙悟空修炼的道行,他也能够增长。当然,反之亦然。两人说不是一人,但又似乎处处都是同一的存在。 就连思想,好似也没什么不同之处。 娘娘道:“你可知道,及至今日,你所修炼的乃是何也?” 行者想了想,道:“俺这斗战之道,当已锤炼为主。炼身,炼心,炼神。” 娘娘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故而,此番我在此处等你,乃是为了这炼石之法。” “炼石之法?”行者一怔。 只见那王母娘娘轻轻抬手,那落胎泉渐渐发生变化,时而泛金色,时而泛白色。似乎此中有着无限厄难,又有无限功德。行者一看,顿时觉得一阵阵厌恶之感自心头涌出。恰似那玄奘将那子母河的水递给自己时一样。 行者不由问道:“娘娘,你……这是何意,莫非让俺老孙也喝这泉水不成?” 王母娘娘摇头道:“非也。”不过,还没等行者松口气,就又说道:“我是要你,泡进这泉水当中。” 行者闻言,连忙道:“不可不可,俺又没有喝那子母河之水,又不要打胎,泡这其中作甚?” 王母娘娘笑道:“顽猴,你可知道,这西梁女国,究竟源出何处?” 行者想了想,便知道娘娘此话自有含义,叹了口气,便说道:“也罢,娘娘,你说罢。如真的对俺有益,俺便依了你也无妨哩。” 娘娘道:“你这猴儿,也不知是聪明还是蠢笨。也罢,便告诉你罢。此西梁女国,本非这方的世界,乃是源出大神女娲。” “大神女娲?” 行者一怔。没想到,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名字。 当初经过五庄观时,他便曾听那镇元大仙提到过女娲娘娘的故事。但是,却未想到这西梁女国,竟然也与女娲娘娘有关。 王母娘娘道:“正是。那大神女娲,乃是天地开辟之前便始终存在的神圣。比之我等存在的年间都要早。你可记得,她抟土造人的故事?” 行者听到此处,便顿时觉得有一阵熟悉,不由道:“原来如此!俺懂了,娘娘说的,可是那女娲以枯藤,伸入泥潭,搅成泥浆,向地面挥洒,溅落成人之事?” 王母娘娘道:“不错,猴儿果然聪慧。那女娲昔年便是以这子母河的水,混合泥浆,加以造人。故而此水蕴含生育之权能,方可饮之孕育。” 行者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般故事,但想到此处,却更惊讶:“既如此,那这西梁女国,莫非是女娲时代便存在的?” 王母娘娘道:“不错。自混沌开辟,西梁女国便在此处了。比此方世界,还要更早。只是代代更迭,到此时,也不比那尔等世界的凡人年长。” 行者道:“原来还有这等故事……难怪。只是,俺仍旧不明白,这子母河是女娲留下的,但为何只能生育女子?而这落胎泉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是女娲抟土造人的故事,子母河理应能造出男女来,如何却只能生育女子,不能造出男人? 娘娘笑道:“现如今的凡人,男儿是泥做的,女儿才是水做的。这西梁女国,没有神泥,只有神水。所以才只有女子。至于这落胎泉嘛,则是我将世间的七情六欲,喜乐悲苦化在这子母河的河水之中。之所以能够落胎,乃是因为那喝了落胎泉水的人,能让胎中生命感悟世间苦楚,正是知道降生的乃是苦海,方才自行衰落,已求超脱。” 娘娘这一番说了,行者才知道前尘后世的因果。不过虽说如此,他却还是奇怪:“那么,这些事情,和俺要泡这泉水又有什么关系?” 第三百八十六章 灵泉 王母娘娘道:“让你泡这泉水,可全是为了你好。你可知道何为炼石之法?” “炼石之法?” 行者听到这个词汇,顿时目光闪烁。隐隐约约,觉得这其中的确有自己的机缘所在。 王母娘娘道:“昔年颛顼绝地天通,天降大洪水,意欲吞灭世界,道祖解化女娲之名,做昔日之因,求当日之果。炼石补天,方才让这场灾难止息。后又有大禹治水,才令灾厄彻底消弭。” 行者道:“炼石之法……莫非,娘娘说的这炼石之法,便是那女娲炼石补天之法?” 王母娘娘道:“不错。你可知道,你与那孙悟空,乃是从何处出身?” “当然。” 行者顿时明白了。 却原来,自己乃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而若是这么说来的话,女娲这“炼石补天”的“炼石之法”,的确是对自己再适合不过的大机缘! “呵呵,猴儿,如此,你可愿意泡在这落胎泉中否?” “俺愿意,俺愿意!” 话说到了此处,行者自然知道,这泉水对自己大有益处。 只不过,临到这时,他却还是顿了顿,问道:“不过,王母娘娘。俺虽然愿意,却仍有一个疑问。” 王母娘娘道:“猴儿可是要问,为何临近这泉水,会有厌恶之感?” “正是如此,果然没什么瞒得过娘娘的。”行者说道:“无论是这落胎泉,还是那子母河,其中的水,我接近时便有厌恶之感,故有此问。” 王母娘娘道:“你虽知道自己的出身,可知道自己的来历?” 行者一愣:“这……倒是不知。” 他知道自己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但那石头有何来历,还真的不是很明白。只不过过去他始终没有深究。 再加上,行者在此之前,始终将自己当成是从南瞻部州的妄心之中生出来的,更不会在意那孙悟空是从何处来的。 如今才知道,孙悟空也好,六耳猕猴也罢,其实本不过就是所出同源的存在。就好像一个人十岁时和二十岁时,也是犹如两个存在,但本质却是一样。 这行者,原是悟空感悟南瞻部州时产生的心象,故而唤作“心猿”。但是虽然六耳猕猴想要否定孙悟空,可自己就是自己,何以能够否定这个存在? 就好像那玄奘,最终不也仍旧接受了金蝉子的佛果嘛。所谓的否定,是现如今的自己对过去的不认同,而不是不承认。 当然了,现如今悟空也在,行者也在,两者可以说是同时相处在同一时间的异同存在。不过,如果以宏观来看,时间本身便是不存在的,因此先后消灭,和同时存在,实际上都是一种状态。故而才有所谓的“心魔”之一说。 王母娘娘看向行者,道:“你本是开天辟地时,作为此方世界天地开辟之源头,而诞生出的一块仙石。因花果山为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故而你也汲取了天地衍生的灵韵。那仙石上方,有九宫八卦,洽和如今世界的万象生息。因此你实乃此方世界的天命所在。后来那金阙玉晨大帝悟道之时,云游至花果山,与那劫中天帝相知,更赐予了两条鱼儿与你那仙石之中,方才后启灵智,得先后天之因缘。” 行者未想到,自己还有这般大的来头,听闻也不由大为惊讶。 王母娘娘便继续说道:“而这落胎泉,所积蓄的非但是此方世界,更是曾经女娲所存在的天地万象。其中更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悲苦喜乐。你之根源身为此方天地最纯粹的存在,自然与之相斥。” 王母娘娘如此一说,行者便即明白了。原来此中竟然还有如此道理。 既然是这样,行者自然不会再拒绝泡入这落胎泉中,于是与王母娘娘恭辞一番,便打算一跃而入到那落胎泉中。 但还未待进入,却又被娘娘一把拉住,道:“你这毛躁的猴子,如何这般着急?此落胎泉非同小可,或对常人而言,只是稍有神异。但你之存在,本就是此方世界之灵胎,如若能够顺利炼成还好,如若不能,恐有性命之危也。” 猴子闻言便吓了一跳,道:“如此,却该当如何是好?” 那娘娘轻轻点手,半空当中,随着一点通红出现,一颗蟠桃便显化了出来。王母娘娘便道:“猴儿,吃了此桃,当能护你真灵不灭。再入此河,方可确保无虞。” 行者闻言,便忙感恩一番,拿起蟠桃,三两口吃掉。 这蟠桃入腹,他却感知得出,似乎与普通的蟠桃有所不同,带有更为强大的灵力。料想,乃是娘娘给他另行摘取的。 猴子吃了,便在娘娘的示意下,一跃跳入到了这落胎泉中。 嗡! 一跃而下,猴儿顿时觉得脑海中变得晕晕乎乎的,一瞬仿佛置身于天地的怀抱当中一样。周遭感受的,并非是普通的流水,而是便体温润的触感。他自然知道,这正是返璞归真,成就造化的气息。 但这种温润舒适的感觉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忽然一变,周遭顿时变得寒冷刺骨,进而一道道恐怖从九窍当中涌入。 猴儿忙捏了个避水诀,但这避水诀,纵能避开万重玄水,对这落胎灵泉却也无用。一瞬,顿时让他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晤!” 在这泉水当中,猴儿欲要开口,下一瞬,却被这灵泉呛到。顿时显得痛苦不已。在此刻,他的一身法力竟似也不复存在一般。灵泉当中浮现出了无数虚幻险恶,那看似柔和的流水,竟然带来了人世间的七苦八难,无数痛楚。 一时,猴儿在这灵泉当中,似乎经历到了天下间难以超脱的困苦刺痛。那便是身处于苦海当中,所遇见的人世悲痛。贪嗔痴,爱恨欲,憎恶,离别…… 在这一瞬,行者终于明白为何那王母娘娘会说这灵泉中多有凶险了。他本身也是因南瞻部州险恶而孕育的,但是,却绝不会想到这落胎泉中带给他的,竟然更胜于当年的妄心苦海。 在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久远的过去年代。渐渐地,他似乎成为了一个身处狂风暴雨中的幼小灵猴,瑟瑟发抖,孤立无助。 第三百八十七章 昊天 在这落胎泉中,行者遭遇到了平生从未遇到过的危机。 此刻的他,一身法力仿佛尽皆消化,那斗战道和修为、道行也都似不知何处去了。一时,脑海中浮现的只有无尽的迷茫和无助。 生从何来,死往何去。天地之间乃是无尽的渺渺茫茫,人生苦短,仙道苦长,在这落胎泉中,所能感受到的尽皆是渺茫。 忽然,行者抬头见,却发现天地一片空白,自己不知何时已不在落胎泉中。 他转过身来,却看到周遭浮现出一道道灵气蕴意,这正是从王母娘娘手中吃下的蟠桃所带来的。果真,这蟠桃乃是护住自己真灵的妙物。如若没有,方才当真惊险。 但虽说如此,行者却仍然奇怪,因为置身于这灵气当中,他也不知何时才能超脱离去,便放声呼喊了起来。 方喊了没多久,一个声音突然响了起来:“猴儿,勿要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声音温和,又带着几分慈爱。听到此声音时,行者顿时浑身一震,随即连忙转过头去,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个人。 是的,那人身穿紫衣,宛若少年,但眼中浮现的却是深不可测,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收藏在其眼中一般。 此人,正是苏寻!也即是如今的琼楼金阙上圣玉晨大帝! 原来如此!难怪,一颗蟠桃竟然会孕育那般磅礴的灵韵,更难怪,一颗蟠桃可以护持自己“真灵不灭”,却原来,这蟠桃之中所存在的,乃是那苏道真的大世界。 “师父,师父你怎地在这里?弟子拜见了!拜见了!” 行者虽一生孤傲,对天地一切都不放在眼中。就连王母娘娘这般大神通者,也只是恭敬友善。但他唯有对于苏寻,却是真正做到了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感觉。 是的,也正是如此。即使是面对那玄奘,也未有过这般的感觉。因为正是这苏子,每逢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才会出手救自己于苦海之中。 见到行者连连叩拜,苏寻轻轻扶起了他,道: “休要如此多礼。此番我过来,正是为你而来。” 行者闻言,便知道,自己这“师父”果真是为了自己能够成就道果,方来到此处,便连忙道:“求师父指点迷津!” 苏寻道:“昔年我在南瞻部州遇到你时,曾予你一条鱼儿,后来又给那仙石一条鱼儿。你与那仙石,如今成就一体,未来也势必犹如那阴阳鱼般,混成太极。故而,在此泉中炼石,乃是必要之事。此泉中,乃是吾与诸多神圣一同印下了无数天地的往昔,你在其中参悟,如若顿悟,则能成就道果也。若是有所枯耗,当可在此世界中休憩。” 苏寻如此一说,行者当即明白了。原来这蟠桃中的世界,乃是自己师父特地为自己准备的休憩之地。 果真,他念头转动,天地便开始渐渐再度消散。周遭再次浮现出了那汩汩泉水,无尽梦幻。诸天往事也重新历在心中。 行者这一次有了准备,虽然一瞬仍是被那无边情绪弥漫身心,但却不至于再陷入到那般空白的情绪。于是便定住了心神,仔细观察。 这一次,他真的看到了一道光景。 只见在无边苍茫的大岁月中,渺渺茫茫,不知何许年之演化。 但见,在这大岁月中,忽然有一物存在,其物无限巨大,摇摇晃晃,苍苍茫茫,与那岁月混合在一起。 在这渺茫的岁月之间,那物渐渐生出气象。那并不是灵智,而是“规则”。 是的,规则由那物衍生,无限交感,最终形成气象。 行者大感震撼,他看到了一物的生育,一物的混成。 他知道,那物便是最初“天地”的根源。 原本行者以为,一切天地,都是有大神通者开辟的。而如今这气象,应当是何者在开天。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那物并非是在开天,而是在“生天”! 是的。竟然连“天”,都是那物所生的!!那到底是什么?无名无识,难辨难认! 只知道,其无边广大,无尽莽苍!或许,这便是那太上道祖所言的,有物混成,其名为道! 行者看到这一切时。三星洞中欧修习过的,那“礼记”中的记忆,忽然渐渐清晰了起来。 人者.其天地之德.阴阳之交.鬼神之会.五行之秀气也。 天者,秉阳,垂日星;地者,秉阴,窍于山川。 播五行于四时,和而后月生也。是以三五而盈,三五而阙,五行之动,迭相竭也……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 如此,则礼者天地之别也。 地气上齐,天气下降,阴阳相摩,天地相荡。 鼓之以雷霆,奋之以风雨,动之以四时,暖之以日月,而百化,兴焉! 是的。 行者看到的,是“天”本身的诞生。 不需要任何人去开辟,其自身,便演化了万象。 眼看着那万物生育,万物生长,周天星辰、四时节气,一一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行者的眼中满是生机盎然的气象,就仿佛连落胎泉的泉水,也温和了起来,让他再次感觉到了舒适万分的气息感官……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间,那落胎泉的泉水再一次翻滚了起来。紧接着那温柔的感觉,变成了无比的尖锐。 行者头痛不已。那天地万象的演化,是极为庞大的光景。 以他的道行,竟然无法装纳那光景。只得赶紧遁于蟠桃世界当中。 转过身来,行者果然看到,自己的师父苏寻就在旁边。 面对着行者,苏寻轻轻抬手抚摸,瞬间,那头痛便缓解了下去。 “猴儿,你方才看到的,乃是‘昊天’。” 行者问道:“昊天?莫非是那传说中的昊天上帝?” 苏寻摇了摇头,道:“所谓昊天上帝,乃是人冠之以名。然而,其并非是实质的存在,乃是一切衍生的根源。” 行者一怔:“并非是实质的存在?此言何意?” 苏寻道:“昊者,广大,其意为天。天者,自然。万法为自然也。这所谓的昊天,便是如今存于万物间的‘天道’。祂孕生了万物,直至如今,仍旧在无限地延伸着……” 第三百八十八章 九歌 行者听至此处,不由得大感震撼。 原来那传闻中的“昊天上帝”,竟然真的存在。只不过从自己所见到的来看,再加上师父所言道的,这“昊天上帝”却与那“玉皇大帝”,或是印象中的“天帝”有所不同。 祂虽是一切衍生的根源,却并不具有人格化的意志。祂的存在,即使道的衍生,名为“天”的现象。即使至今,祂仍旧存在,即为所谓的“天道”。 苏寻继续说道:“而今仙神所顿悟的道果,大抵是所谓的‘混元道果’,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所谓混元,即为天道之根源。因此如今三界仙神所修的道果,皆为混元,皆为天道之道果。” 这一点,行者却知道。 俗话说“获罪于天,无所祷也”。纵使是仙神,乃至大神通者,但凡所修炼的为混元道果,都不敢违逆于上苍。 而这里的“上苍”,所说的并非是天庭,而是“天道”,即是道行,中的“道”。 当然了,行者也知道。在如今的世间,除了混元道果之外,还有着另一样道果,即是自己师父苏寻所创造的“红尘道果”。这红尘道果,乃是借人道而生的大道果,与混元道果同样是极为高深的道行。 只不过,红尘道果如今还未完善,人道也未能真正与天道所媲美。 行者道:“既如此,那昊天当是曾经生育万物的存在了?” 他观摩那昊天孕育,的确收获极大。别的不说,至少对那混元道果的理解,加深了数个层次。 原来天地伊始,竟是如此模样…… 可是。如果昊天曾生育万物,演化天地,那么最终又为何会出现天地寿命之说呢? 苏寻道:“道生天地,天道,乃是主宰天地万物间的规则。所谓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苏寻所说的,乃是《道德经》中记载的,行者自然也是学习过的。 只不过,这句话的理解有多样性的。如果从狭义上来理解,则是以社会而论,天道有利于贫者,给他们带来宁静与和平,人道则反之。 但事实上,如果将这句话从整个诸天万物上来看,则是以天地至公为基础,始终维持着所谓“平衡”。 一旦平衡被打破,则是天地寿命将至之时。届时,万物皆损,唯有道者重立之。 苏寻说到此处,行者已然对那世事的逻辑、万物的脉络都有了一个大略的心得。然而,虽说如此,却仍旧仿佛是镜中花、水中月一样,摸不清头脑。 苏寻也并未继续说下去,因为对于天道的理解,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哪怕有着演化着曾经天地的“泉水”,也仍然不能那般轻易的明悟。 因此,他便让行者再去浸泡那泉水。那泉水与其说是“落胎”,不如说是“脱胎”。行者乃是此方天地孕育之灵胎,只要他能够在此中领悟下去,终会有所收获。 对于苏寻的教导,行者自然乐得不过,当即便恭敬道谢了,进而再度脱离那蟠桃世界,浸入到了泉水之中。 这一次,落胎泉再度演化出了无数个光景,在经历无数恍惚的岁月,以及天地寿终以后,那破落的天地开始发出无尽的腐朽气息,最终化为了一团团的火焰…… 当天地寿终以后,一切复归于混沌中。但那灭却天地的火焰却始终萦绕不灭。在那混沌之中,不断地燃烧着。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大岁月,有一日,忽然从那所谓的“道”之中,浮现出了一团莫名的物事,那物事渐渐生出一种水光,灭掉了火焰,水光湛蓝,凭跃高照,最终形成了一片新的“天地”。 行者很是意外。原以为,昊天以后,天地重立,当会有印象中的“开天者”。然而经历了遥远的大岁月之后,第二个“天地”却仍然是孕育诞生出来的…… 当水光照耀那物事,则成为天。当天再照耀那物事,则成为地。那物事,似乎是万物的否极,是万物的逆流,却恰好因对照,而成为万物的衍生,万物根源。最终孕育了所谓的“万物”。 看着这一切,行者再想起了一片古籍所记载的。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侌昜;侌昜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辅也,是以成仓然;仓然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 故岁者,湿燥之所生也;湿燥者,寒热之所生也;寒热者,四时者,侌昜之所生;侌昜者,神明之所生也;神明者,天地之所生也。天地者,太一之所生也。 是的。 看来,这生出了天地的“存在”,不再是那亘古的天道,而是自道衍生出的另一存在,其名为“太一”。 太一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天道,以一而生万物。这让行者不由想起了师父教导的“太一道”。虽然他学的并非是太一道,乃是大罗道,但太一的出现,仍旧让他明悟了太一道的本质为何。 然而,这一次的光景,却并未就此而结束。那太一,原本应当和那天道一般,亘古留存下去的……但是,事实上太一却并没有如此。 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太一既然是以否极对照而生出的万物,那么他自身,也将会成为万物的对照。因为如此的道理,竟然使他诞生了人格。 人格化的太一,不再是单纯的“道”,从而诞生了第一个天帝,即是人格化的天帝,其名为……东皇太一! 当东皇太一出现以后,与其人格对照的数个存在,则成为了其之好友。这也是《九歌》神话中记载的一段段故事。 但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行者竟然在这光景当中,看到了自己的师父! 是的,那苏寻竟也赫然便在这其中。而其在九歌天界之中,被其余的仙君称为“苏君”!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早在那时,自己的师父就已得道了不成? 行者不由疑惑。 第三百八十九章 创世 不错,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从传说听闻,自己师父苏道真原本乃是周朝王室。追随那太上道祖之化身老子,西出函谷,化胡为佛,从而求道、识道、创道。 虽然说,正所谓闻道先后,不以年岁而论。行者倒不会觉得自己的师父成道太晚什么的。但是,即使如此那前后年月,也应该在定数之中才对啊! 那为何,自己的师父竟然会出现在这无数天地之前,那“太一创世”以后的九歌神话之中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非是师父存在的年间,竟然要比玉皇大帝、如来佛祖都要早? 行者甚是疑惑! 不过,在光景继续闪过,那无数大岁月仿佛定格,又仿佛滑落一般流逝的时候。渐渐地,他道心明悟,竟然从中体会出了几分真意。 过去、现在、未来本就是在同一时刻。现在发生的事情,也是过去发生的事情。灭亡与创造本就为一体,时间并无丝毫意义…… 虽然,这些看起来似乎是过于高深了。即使是现在的行者,也是悟不通透。 但是,料想自己师父那般存在,自然能够接触到此等的奥妙。 恰如那佛门的过去、现在、未来三佛,也是在同一时代一般。如今的苏寻,正是过去九歌神话中的苏君。但他二人并无先后可言。因为表象与内象,都是同一的存在。 光景闪耀而过。 大岁月再一次地向前滚动。这一次的时光,尤为漫长。 行者在漫长的大岁月中,几度曾再一次进入到那“蟠桃世界”当中。在那蟠桃世界中,自己的师父也会不吝言语,对自己多番地提点、教诲。 是的,这一次,那苏寻对行者前所未有般的温柔。但有所惑,无所不答,无所不应。这一刻似乎便是永恒,他有着极大的耐心,应对在漫长岁月中悟道的行者。 不断地进出蟠桃世界和泉水,行者在无数的光景中,见证了一个又一个的神话。 太一神虽得获人格,但也因此,成为了人格化的“天帝”。身为天帝的他,失去了作为“道”的蕴意,因此在漫长的大岁月中,在天地再一次达到一个极限以后,无边烈焰二度蔓延开来。 天崩地裂,天地的寿命已终,“天道”再度降下大劫难。这一次的劫难,诸天神佛皆无可避免。九歌神话中的诸多仙君,无一幸免,尽皆丧生……就连那“苏君”也不例外! 虽然,太一神也曾带着九歌的无数仙君,对此进行过无数的抵抗,想了无数个办法。可是,最终却仍旧没能阻挡到那最后的“终结”! 在那终结的尽头,唯有那位“上君”,仍旧存活了下来。不过,却也仅剩一缕心象,在一个残破的地方存在着。 太一神之所以还存在着,不是因为其他原因,乃是因为他承载着九歌的无数仙君的记忆。只要他存在,那无数仙君,也便存活着,永恒不灭。 这是太一的道,也是所谓的“反辅”之道!太一生水,水照万物,正是如此之道理! 不过……岁月的光景如飞梭一般,太一的往事,诸多细节,行者都无法看到。只见那光影飞逝,不多时,便化作了许多渺茫的映像。 进而,则是接下来诸多神话传说中的许许多多开天创世之大神。 风雨大水,雾气弥漫。因东皇太一的人格化,天地虽灭,但“万象”却留下了一道薪火。伴随着岁月,终究混成燃烧,从而诞生两人。 在那混沌之中,因此弥漫风雨迷雾,此中,诞生了两个存在,其一为娲,其二为羲。二人本为兄妹,却在这混沌之中结合,青干、朱单、黄难、墨干四子。 此时日月早已灭却,于是四子代替日月,立四极,以承天覆,并以步测时。而后万万岁月,有一人出世,名俊,其创造了日月。又过了万万岁月,再出现了一人,名炎,其确立了日月的行程,有了昼夜朝暮之分,终于,完成了创世的过程。 到这个时期,行者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 因为,伴随着光景的不断出现,他惊讶地发现,在这个天地之上出现的创世之神,竟然都是自己耳熟能详的存在。 娲皇,羲皇。即为“伏羲”、“女娲”!帝俊,乃为上古天帝。而最令人意外的是,确立日月行程的“炎”竟是炎帝! 这些人名,明明是此方天地历史之上的存在才对?可是,如何会出现在这遥远大岁月的光景中? 又如何,他们竟然会有如此强大的神通法力。仿佛,每个都能够主宰天地的进程一般!! 行者不由愣了。在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原来自己经历的历史,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天地的光景继续在飞梭。 不久后,此方天地的寿命也再度终结。当天地寿终之后,此方天地的一切生灵再度迎来了莫大灾难。 在这个过程中,娲皇诸神也犹如九歌诸君一般,进行了无数的尝试,无数的抵抗。然而,却仍旧无法抵挡那天道的莫大威能! 最终,天地破灭。虽然诸神圣皆各凭本领,留下了自己的薪火传承。然而,天地终究是归于寂寥了。 再那之后,行者又看到了诸多天地。 其中有羣羣沌沌、窈窈冥冥。无晦无明,未有阴阳。此中出现一人,名黄帝,始判为二,分为阴阳,离为四时,刚柔相成,万物乃生。 黄帝!竟然是黄帝! 黄帝创世,判生阴阳?此等神话确实存在,但因为太过遥远,而且轩辕黄帝本人更非今世之神,因此在此之前,行者是绝不会相信有此一说的! 可是,既然那女娲、伏羲、炎帝、帝俊都出现在了遥远的大岁月之前,甚至连自己的师父苏道真也是如此。那么,黄帝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黄帝之后,又有创世之神,乃是《淮南子》中所记的阴阳二神。 混沌之中,有二神混生,经天营地,离为八极;烦气为虫,精气为人。是故精神。 二神所在的天地之后。寿命终灭,又有一神,名为巨灵。 巨灵与元气齐生,为九元真母…… 有巨灵胡者,遍得坤元之道,能造山川,出江河…… 巨灵者,遍得元神之道,故与元气一时生混沌…… 在那之后,便是所谓“盘古”。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在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 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 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 而诸多创世神一一登场过后,在经历了漫长的岁月以后,终于,行者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存在…… 其为,太上老君! 第三百九十章 太上 却说,在那渺茫混沌之中,天地寿终以后,万象破灭。 上一次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已然终结。 不如说,实际上盘古开辟的天地,与其余诸神皆不一样。 在盘古之前的创世神,伴随着天地而诞生,因天地终结而亡。 而盘古则不同,他开辟天地以后,深知天地有寿命一说,故而,希望天地可以延伸到无限大。 因为天地的寿命,是追随着天地的广阔程度而提升的。 广大的天地,寿命要更长,相反,天地在混沌中占比越小,衍生的力量越小,寿命也就越短。 这一点,倒是迥异于行者了解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天地寿数。 盘古得知了这一点以后,不希望自己的天地,也如往前的世界一般轻易破灭。 他头顶着天,脚蹬着地,将天地伸展开来,越发广大,越发宏伟。 如此,持续了不知几何年间,天地已延伸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 那时,行者甚至觉得,盘古开辟的天地,要超出如今自己所在的天地更千万倍之多。 当然的,盘古的天地,寿命也是极长。 然而虽说如此,盘古的如此行径,却似碰触到了某种禁忌一般。 他的天地随着无限的延伸,开始发生破裂。在那破裂达到极限时,几乎当即毁灭。 为此,盘古毅然决然选择了用自己的道行,去填补那天地的裂痕。 他将自己的骨干化为天柱,支撑天地。他呼出的气息,变成了四季的风和云。 他发出的声音,化作了隆隆的雷声;他的双眼变成了太阳和月亮。 他的四肢,变成了大地上的东、西、南、北四极;他的肌肤,变成了辽阔的大地…… 他的血液,变成了奔流不息的江河;他的汗水,变成了滋润万物的雨露…… 是的,盘古用自己的生命,创造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天地。 这个天地,无限广阔,蕴含着无限生机。远远超过了过去存在的那些天地。 然而,代价却是……盘古成为了无数创世神中,第一个天地成,便身死的开天之神。 他死后,甚至连“心象”也不复存在。与天地共生…… 可惜的是,共生之后,最终还是无法避免那最后的“共灭”! 是的。 虽然大大延长了天地的寿命,可是,天地却并没有因为盘古如此做,而得到永恒的延续。 在经历了遥远岁月之后,最终,天地的生灵积聚无限。可是,当生灵的存在达到了一个界限以后,天地,还是崩殂了! 这一次的天地破灭,堪称恐怖。 但见:天降齑雷,地现劫火。 天地的中央处,浮现出了一种无比恐怖的强大气息。仿佛有一种无可抵挡,超越永恒的存在施下了劫难,以至于天地再度陷入焚毁。 天地中,无数生灵哀嚎着,痛苦的奔逃着。但是天地都已经毁灭了,他们要如何脱身? 所能迎来的,不过是最终的灭亡。 这一次的毁灭,持续之长,不啻于天地被开辟的进程。 若以时间计算,恐怕,足足延续了数百万年之久! 而这一次的毁灭,也是前所未有的严重。 天地焚毁之后,在无限岁月中,都再未出现过一个生命的存在。 仿佛,盘古开天以后,就再也没有与其等一样的创世之神可以再被孕育了。 混沌持续着安静,持续着仿如原初的死寂。直到……不知何时,忽然闪耀出了一道道光影。 那是,诸天神圣曾经留下的心象。 是的,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感召一般。曾经开辟天地的无数创世神,那些因毁灭而保留的心象,一一闪耀出了绮丽的光华。 他们都已破败,但在混沌中,却凝结在了一起,仿佛闪耀出了某种光辉。 那光辉越聚越多,在混沌钟,相互汇合,相互传承着薪火。 忽然,一声叹息响了起来。 紧接着,行者竟然在那混沌之中,看到了一个“生命”。 那是一个凌驾在混沌之上的“生命”。或者,也不知道是否该称呼其以生命。 他的确是人形。但是,相貌却看不清晰,仿如一团迷雾。 穿着,类似道袍。但那却并非衣物,而是五色云所织就。 其身长九尺,足有八卦。 虽然,从相貌上无法判断,但是,当这个人一出现时,一个名字就在行者的心中浮现。 太上! 是的。毫无疑问,这道人,应该就是太上老君。 当看到太上老君的那一刻,行者心中浮现出了无比的兴奋感与期待感。 因为,在那无数个天地以前的诸多创世者,都给行者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而太上老君,他却并不陌生。 料想,这一重天地当中,当是由老君开天,也就是如今行者所存在的世界了。 可是话及至此,行者却又有一个疑惑。 前者有盘古开天,盘古创造的世界虽然最后还是因天地寿终而毁灭,但是其延伸却极广,堪称无边无际。 与之对比,自己所在的世界,简直是小到一个层次了。 即使是对比最初太一反辅创造的世界,也要小上不止百倍。 难道说,太上老君对比曾经出现的创世神,要弱上许多不成?也因此,他开辟的天地,此方的天地,才会如此之小? 可是,却仍然不对。此中,有太多不合道理的事情了。 行者如此想着。但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太上”,似乎和自己看到的“太上老君”不同。 印象中,太上老君道法自然,无为上善,乃是一个极为亲和的老者。 行者虽然不怎么熟悉,但是也不是没见过。 尤其是其身为齐天大圣时,也曾多次前往兜率宫,叨扰这位“师祖”。 那太上老君,为人慈祥,虽然有一种隐隐地威严存在,但大多时候,却开得玩笑,与一个老者没什么两样。 但眼前的“太上”,却不然。 他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那一次次天地寿终毁灭之时,所出现的那“无限威仪”的存在。 不,要比那更高。 是的。 “太上”。 太上者,最上也。 至高无上。究天地之源、穷造化之巅,演法道之极。 这位“太上”,竟似乎比那“昊天”要更为广大,更为超越。 但是相应的,这位“太上”,似乎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老君。他或许是身为“道”之存在,甚至将其称呼为“道”,也并不为过! 行者甚至觉得,虽然他的相貌看不到,但恐怕也绝非是那老者的模样。 第三百九十一章 终点 太上的出现,似乎也并不是为了开天、创世而来的。 类似于前次的无数创世之神、开天之神,大多,都是在混沌之中孕育出来的传承者。 薪火传承,火苗不灭。因此,伴随着遥远的大岁月,会出现一次次的奇迹。 但是,太上却并不是被孕育出来的。不如说,“混沌”与“昊天”,都是他所孕育出来的。 这也就代表了,他并非是一个人格化的存在。 行者不由得想起了,《太上开天经》中的记载。 盖闻未有天地之间,太清之外,不可称计,虚无之里,寂寞无表。 此中,无天无地,无阴无阳,无日无月,无晶无光,无东无西,无青无黄,无南无北,无柔无刚,无去无来,无生无亡…… 百亿变化,浩浩荡荡,无形无象,自然空玄,穷之难极,无量无边,无高无下,无等无徧,无左无右,高下自然。 唯有太上,犹处空玄寂寥之外,玄虚之中,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若言有,不见其形,若言无,万物从之而生…… 是的。 “太上”的存在,早在昊天之前就有。 可是,所谓道法自然,“太上忘情”。 昊天以后的一切事情,他都看在眼中,却都并没有去做,而是任由其自然的生灭存续着。 直到这一刻。 他之所以出现,乃是因那无数次的毁灭,却又不断努力振奋的意志而出现。 之所以会叹息,乃是因为那无数原本可以超脱的创世之神的奋不顾身,宁愿身死也要传承薪火的精神而叹息。 自盘古以后,薪火不再。 原本,天地将归于永恒的虚无。可是,在这一刻,以往的无数先神的心象,竟然不约而同的闪耀了起来。 不惜彻底毁灭,也要再一次,带给这个漆黑的混沌以光明和希望! 这薪火燃烧,使得太上予以了回应。 上善若水。 当这意志,波动了水流,水流,便予以回流。 太上的目光,凝视诸天。 在这一刻,混沌中的一切,都无法躲避他的观测。那昊天,自然也存在于混沌之中。 若是将昊天毁灭,则诸创世者的意志和薪火可存续下去。但是太上却并不会如此做。 虽然,他是因这精神而出现,并愿意给予回应。但是,他却是至公至上的。 他不会因为有人格化意志的存在,就去摧毁昊天。因为昊天本身,也并没有错。 太上的所作所为,仅仅是“点化”。 只见他点化混沌,开辟洪元,并称呼为“混元”。 当其动作的时候,光景之中,乃是一片玄妙。 震荡而出的乃是大法力大光芒,使得行者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前次,诸多的创世之神开天辟地,或孕育天地时,他虽然无法理解,却尚可以凭借那一丝道蕴,有所收获。 可是,当太上点化之时,留给行者的却只有“无法理解”。 是的,他甚至不知道太上在做什么。只知道,一切的诞生,一切的孕育。 仿佛一瞬,也仿佛永恒! 经历了这许多的光景,行者的道果已成。可以他这般的眼界,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动作都看不穿、看不破。 太上之存在,仿佛就是道之极点。 唯有那“道可道,非恒道”此六字,可以解释其的所作所为。玄之又玄,无法明悟。 但是,随着太上的动作,在经历了无边震撼以后,天地再生了。 混沌之中,响彻着某种玄妙的音象。 所有的存在,无论是以太一为首的人格化创世神,还是那名为天道的昊天,亦或是如今正在默默观测着这些气象的行者,他们,都心照不宣,不约而同的理解了这音象的含义。 自此刻开始,天地当有界限。 生命的存续当有极限,天地的寿命当为一元。 一元当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 故而,天地从存续,到覆灭,会持续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中,可有超脱者,但须历劫,明悟混元道果。由此,得昊天之认可,方能超越天地,存续到下个天地中。 由此,天地复苏,万象更新。 这个规则,限制了那些创世者的心象。但是,从某一方面上来看,却也保护了薪火的传承。 太上点化完这些以后,便再度缓慢隐去了。 不过,他却也并没有完全消失。 在离去之前,他以一元之身,吞吐一道清气。化作了一个老者。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穿道袍。但行者却认出了,他即是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出现,但也没有如想象中的以大法力开天。 因为,太上代表的是“道”。道法自然,太上忘情。 太上老君虽然是其之化身,可称呼其一声“道祖”。但,他本身却并没有法力,也不会动用法力。 他所做的,并非是以自己的法力开天辟地,而是借助曾经发生过的心象,加以开天辟地。 在遥远的大岁月中,出现了何其多的开天辟地者? 以太一为首,到后面的羲皇、娲皇、帝俊、炎帝、黄帝、巨灵胡。再到盘古之前的元始、灵宝、道德、应龙、阴阳等等。 这些开天辟地者的心象,如今皆为太上老君所用。 太初之时,老君从虚空而下,点化太初,口吐经文,乃《开天经》也。 《开天经》一部,四十八万卷。一卷有四十八万字,一字辟方一百里,以教太初,使其开天辟地。 太始之时,老君下为师,口吐《太始经》一部,教其太始。置立天下九十一劫。九十一劫者至于百成…… 太素之时,老君下降为师,教示太素,以法天下,八十一劫,至于百成…… 一次又一次,一劫又一劫。一个又一个的天地开辟而又寿终,周而复始,源源不断,绵延不绝…… 这,正是老君开天经中记载的创世说!! 天地再次被孕育了出来……这一次,由于万象的薪火传承不绝,光景中,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新生的大神通者。 而在这其中,让行者熟悉的存在,也一一出现。 阿弥陀佛、斗姆元君、后土皇天、紫气圣母…… 他们都以混元道果而超脱。 但是,这些大神通者,但凡自身达到超脱以后,所追溯的终点,却无一例外的相同。 那就是……使得天地存续,苦海化甘!! 第三百九十二章 领悟 无数道的光景,此起彼伏。 行者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意志,并且与自己的内心开始产生共鸣。 五味杂陈,在内心延伸开来,但以往的迷惑却一扫而空,再也不会纠结前后之事。 是的。 此刻的行者,内心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此同时,他的斗战道也演化到了巅峰。 这落胎泉中的无数道光景,每一道,都如若生世一般,在他的内心延续。 虽然,那些大神通者的记忆,行者也是看不真切,如若走马观花一般。但即使如此,这也是难得的大机缘了。 更不要说,还有苏寻的指点。 这一次对行者而言,是蜕变一般的经历。 而事实上,这经历,并不仅仅是对“孙行者”此人。同样的,在花果山水帘洞中,那“孙悟空”,也在经历和感受一模一样的事情! 只不过,与斗战道有所不同,此刻的他,已然真正步入了大罗道的境界。 在这一刻,行者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神通明的感觉。 世界的道理似乎在这一瞬变得清晰了。触目所见,皆是玄妙,弹指之间,拨弄乾坤。 这,便是所谓的“道”之境界吗? 此刻,行者和悟空,皆感受到了苏寻此举的含义。 与此同时,两人也皆拥有了某种传承和意志。 那是一道薪火,一道犹如诸天大神通者的薪火,也是曾几何时无数神圣的心愿,更是他们追溯的终点。 西游之路,在行者的眼前变得清晰了。 恰如在那应龙大洪水中的玄奘一般。此刻,行者,或者说是“悟空”,也明悟了自己的“道”! “行者……哈哈,难怪俺会有‘行者’这个法名。” 或许,这个法名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但它并不仅仅代表所谓“头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唯有求索,方能悟空! 轰!! 就在这一刻,伴随着雷鸣般的轰隆声音。 落胎泉的光景,化为了无数道碎片,进而,变得粉碎。 那满天的金粉,犹如金光一般,渐渐地汇聚到了行者的周身。而此刻,他却闭上了眼睛,并未再继续去看那光景。 事实上,光景至此,也演化到了极致。 虽然再后面,也有“道德开天”之故事,即此方天地诞生的前后因缘。 但那些事情,却不是落胎泉能够演化的,也不是它需要演化的了。 当然了,在这一道道光景中,仍然有许许多多孙悟空、孙行者还无法理解的故事。然而那些,却也并非是最为重要的事情了。 他闭着眼睛。 光芒在他的心中流转。 不知经历了多久,行者忽地又醒转了过来。 再回首时,自己已回到了山中泉前。 但那落胎泉,却似失去了灵韵,复回转身躯,只看到王母娘娘仍在身旁。 自己仿佛根本没有跳入过灵泉中,所经历的那些,也犹如幻象一般。 不过,行者却知道,那并不是假的。而是切切实实曾发生过的事情。 事实上,王母娘娘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开口道:“猴儿,看来你此去一行,收获颇丰啊。” 面对王母娘娘的询问,行者道:“岂敢岂敢,如无娘娘指点,想来俺也是无法看到这许多光景。” 行者经历了那泉中世界,看到了一种闪耀的意志。这种意志,已让他如若历经万劫。 那斗战道,此刻已趋于大成。 在这一刻,行者看向王母娘娘,也能感受到那王母娘娘似乎不再是那般深不可测的了。 是的,这就是所谓的“道德者”。 此刻心猿已灭。 悟空即行者,行者方悟空! 所欠缺的,唯有那最后一线。 但即使没有跨过那一线,现在的行者,也已然能够接触到王母娘娘那般境界了。 王母娘娘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她的眼中,也有诸多欣慰之色:“猴儿,我等修炼混元道果,都是以亿万年计算的。最终达到此境界时,也不知经历了多少劫。而你从出世到现在,方才不足千年,有此天赋,纵有汝师指点,也已足以惊天了,又何必那般过谦?” 行者闻言,嘿嘿笑了笑,道:“娘娘何出此言,你莫非是忘了俺那师父?” 王母娘娘微微摇头,道:“你师父,非常人也。他并非是修炼,若以修炼而论,其天赋未必及你。” 行者不由奇怪,道:“俺师父的天赋不及俺?” 娘娘这说法,不由得让他甚是疑惑。 自己那师父,从出世到创道不过过了百年。而自己现如今虽然斗战道已大成,却仍旧及不上那“创道”的苏道真。 如此存在,天赋岂能不如自己? 娘娘道:“因为你师父,从未修道过。也恰是因为如此,或许那太上道祖,才会选择收其为亲传弟子罢。” “从未修道?” 行者斟酌着这四个字。 如果是斗战道未大成的他,听到这四个字,肯定会更加觉得怪异。 但现在的他,今非昔比。 对这四个字,也隐隐约约能够抓住一些要点。 的确……自己的师父,或许真的并没有“修道”。 因为道,并不是“修”的。 想起那九歌中的苏君,行者愈发觉得明确。 那先贤“庄子”所描述的辞藻,也渐渐明晰了起来。 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自己那师父苏道真,恰似这庄周梦蝶啊! 那么他是那阴阳鱼儿,还是那阴阳鱼儿是他呢? 这一点,行者自然不知道,但是却又并不重要。 因为,道路已经开拓在自己的眼前了。剩下的,唯有走下去。 终点已近在咫尺。此刻,绝无半途而废的道理! “无论如何,俺还是多谢娘娘在此指点了。”行者再次感谢。 娘娘道:“不必言谢,此,也是我与玉皇大天尊所期望的。何况我二人,说不定也能从中获益。” 王母娘娘如此一说,行者不由微微一怔。 他忽然想到一件事。 此方天地,有许多大神通者乃是前尘神圣的心象。 虽然自人道成立前后,也有诸多人族,是由人道薪火而衍生的。但是,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显然不是。 可偏偏的,此二人,也并没有出现在那无数道光景之中。 这是为何? 第三百九十三章 未来 行者的确对此略有疑惑。 要知道,且不说王母娘娘。那玉皇大帝……无论是佛门记载的一千七百五十劫,还是那道门记载的三千二百劫,这位玉皇大天尊,都应该是亘古以来便存在的了。 甚至,从那光景计算,要追溯到无数天地之前的根源。 要知道,纵使是释迦牟尼本人,也不过只经历了九十一劫罢了!虽然释迦牟尼,并不是最初的“阿弥陀佛”,但他继承了“阿弥陀佛”,在那光景的最后,行者也的确见到了释迦牟尼前世的童子。 可是,却从来没有见到过玉皇大帝与王母娘娘。 这是为何? 这个疑惑在脑海中转动一瞬,再结合王母娘娘所说的话。忽然,便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 玉皇大帝的全号,为:太上开天执符御历含真体道金阙云宫九穹御历万道无为大道明殿昊天金阙至尊玉皇赦罪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而王母娘娘的全号,则是: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 两人,一为男仙之首,一为女仙之首。恰似又代表天庭,执掌天规,主宰天道。 那“昊天”之称号,并非虚来。 所以,玉帝与王母的身份,也便呼之欲出了。 二人或许本就是在那太上老君的规定下,身为契合天人两道中那“天”之道的代言人! 这一刻,很多以往让行者迷惑不解的事情,也瞬间清晰了。 难怪,天规如山,威严不可违逆。纵使是玉帝的亲妹子违逆了天规,也要受到责罚。甚至,那杨戬和杨婵二人的大哥就是因此而死的。 也难怪,在三星洞时,那菩提祖师会教导自己,万事须得以“转圜”之道。 更难怪,太上开天之前,诸天万界那般齐心。而在此方世界,却有着天人对立,有着绝地天通、大禹治水、商周转灭。 原来是因为如此! 原来,一切的根源竟然是这样!! 是的…… 现如今的天地,原来本也是恰如那无数天地之前的那般齐心啊。 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换了一种可能连三界无数生灵都无法理解的方式。 这种方式,或许不是最优解,但却是一种难以言明的伟大。同时,也让如今的行者佩服万分。 他看向王母娘娘,片刻后,恭敬地执礼,作揖三番。 像他这样的顽猴,除了对恩师以外,如今可谓是再没有的正式了。 以前虽也唱喏,却极为随意。只是如今,在明悟了这诸多道理之后,他对王母和玉帝,甚为钦服! “猴儿,休做如此动作,快去罢!”王母娘娘说道。 行者点了点头,忽然又一拍脑门:“诶唷,娘娘,这落胎泉恐已失了灵韵!纵带回去,恐也治愈不了我那两个师弟。到时候,恐其二人真要生了!” 王母不由含笑,道:“猴儿,如今你已吸取了这落胎泉的灵韵,心猿都已除去,又如何不能化解那两道灵胎?况且,如若真的生了,也未必是一件坏事。毕竟,生灭都为自然之理。” 行者闻言,也笑了起来:“娘娘说的是,说的是!既如此,多谢娘娘一番因缘恩惠。” 这一刻,行者突然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王母娘娘时的模样。 不过,虽说如此,此时王母娘娘似乎却也没有叙旧的意思,只说道:“猴儿,快去保你师父西行罢。此去女儿国,还有一番磨炼等待你二人呢!休要打扰我清净之所!”遂作势要赶走猴子。 行者讪笑了两声,便再次一番言谢,转身驾云,离开了而此处。 …… …… 看着那云光闪逝,王母娘娘笑意不绝,微微摇了摇头。 她的眼前忽然变得有些模糊。 不知觉间,也过了如此多年。 身为主宰万物之理,万万古女仙元气之衍化。此时,诸多往事于心间回忆。 那毕竟是无数个天地的故事了,何况,还有天道的力量。 纵使是创立了天人道的苏道真,虽能将这世界融入到此方天地,但如何能那般清晰的演化万生? 这一切,原是王母娘娘所演化而来的。 但如此作为,却也大为消耗了王母娘娘的道行。 她看着这山云天地的飘散,周遭的法力渐渐开始明灭。 虽说那猴儿所想,也并非不对。但是,与玉皇大天尊不同。昔年,自己也曾是有过创世之举的女神。 不过那些小事,就不必再值得一提了。 随风而来,乘风而去。 “白云在天,丘陵自出。道里悠远,山川间之。将子无死,尚能复来……” 看着天际,王母娘娘缓缓唱述,犹如说尽当年往事。 随着言语声音,一切,缓慢的消逝而去了。 而与此同时。 在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眉头微微皱起。 看着那西方大地之上逐渐消逝的华光,轻轻叹了口气。 灵霄宝殿中,玉皇大帝也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微微合上了双眼。 在这一刻,三界大神通者都感受到了一道熟悉万分的意志。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连带在人道中的诸子先贤,上古三皇五帝,也同时默然。 这一刻,终于还是要来临了。 与亿万年间无数的天地一般,如今发生的,便是契机与征兆。 虽然,此方天地的寿命还远远未至。可是如今天人道的出现,以及其即将的完成,却昭著了这件事的发生。 他们本就有所预感了。 也同时是在这一刻,三界诸天的无数大神通者都知道,这一次,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带来的天人道,乃是必然要走下去的道路了。 因为,事态已然发生,一切都不可避免了。 …… …… 数日后,蟠桃园的蟠桃尽皆枯萎,仙女照料之时惊骇欲绝,恰逢王母娘娘闭门悟道,不可知之,遂急禀玉皇大天尊。 玉皇大天尊言之乃不祥之兆,与当年幽冥界大火结合,恐三界有妖魔将至,于是下令彻查天地,莫不敢违逆。 又数日,玉皇大天尊论及苏道真之功绩,称其承前启后,继往开来,为太上道祖以后的第二位至尊。遂,加封其为未来金阙玉晨天尊。 自此以后,见之如见道祖。 第三百九十四章 孕胎 诗曰: 昨日花开满树红,今朝花落万枝空。 滋荣实藉三春秀,变化虚随一夜风。 物外光阴元自得,人间生灭有谁穷。 百年大小荣枯事,过眼浑如一梦中。 却说行者得了造化,自有大欢喜,遂纵着祥云,化作一道云光,回于本处,按下云头,径来村舍。 近得住处,却见猪八戒腆着肚子,倚在门枋上哼哩。 行者悄悄上前道:“呆子,几时生的孩儿?” 那呆子慌了道:“哥哥莫取笑,可曾有水来么?我与师弟还等着哩!” 屋里,沙僧听闻行者的声音,也连忙赶出来道:“大师兄,可等死我们了。你这一去,足有半日之久,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行者闻言,便知道自己这一去,也着实花了些许时间,笑了笑,道:“没麻烦,没麻烦,却有造化!” 但转念一想,自己和那如意真仙有一战,又和王母娘娘聊了许久。这么看来,恐怕在那落胎泉中,瞬息便过了亿万万年。 由此不由大感惊讶。要知道,如今的自己也算得上是道果大成,与那真正的大神通者相比,却也不遑多让了。但是,似在那落胎泉中的光景,让人身临其境,似乎真的沧海桑田的变化,却还是难以接触。 更不要说,那些事情,包罗万象,不仅有亿万生民纷扰之事,更有开天辟地神通之人。 绝非单纯的时光闪烁,那般轻松。 别的不说,具现出创世光景,此等大法力,便已经匪夷所思了。 想象到此处,不由得对自己师父,以及那王母娘娘赶到甚为钦佩。 但想了想,却又总觉得此中事情,似有些奥秘,令人尚且不得而知。 一念未已,忽地听到那玄奘的声音,似乎带有些许惊讶,些许惊喜,道:“徒儿,你……” 抬起头来,行者与那玄奘的目光对上,刹那,便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明,玄妙之至的气息。 那是……道果大成的气息!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的斗战道。自己师父那佛果,也已然大成。 虽然,看似比自己的斗战道的领悟,要柔和几分,有所迥异,但仍旧是通明的佛果。 可是那是在什么时候? 行者未免有些奇怪。 这一路上,玄奘给他的感觉,都是与自己相差不远的。 莫非,是自己这师父一直是在藏拙不成? 不过想到此处,行者忽然回忆起了,玄奘也曾喝过那子母河中的河水之事。 一时终于明白,为何玄奘饮下河水,却并没有身孕了。 那子母河水,乃生命之泉水,昔年女娲抟土造人,便是以此水所造。但是,玄奘领悟的,乃是造化佛果。此佛果今已大成悟通,存有佛家真意,对此水自然空有希冀,却无影响。 “嘿嘿,师父,你看到的却是不错。俺今已成道哩!” 行者这一说,旁边的八戒和沙僧一怔,旋即沙僧不由大喜道:“大师兄,你说的可是真的?真造化也!” 旁边,八戒却愁眉苦脸说道:“诶唷,师弟呀。你何忙着恭喜?这泼猴成不成道,却没求来泉水,我等马上就要临产也!也罢,也罢,让我老猪好好生个娃儿,在这国中享个晚年也是了。” 行者看向八戒,不由一笑。 这八戒惫懒得很。往日,行者一直奇怪,为何道门会选择其为西游之人。 现在,却有些理解了。 虽是这等惫懒,也是遵从着自身的天性。 所谓,贪嗔痴慢疑。 自己这师徒四人,恰好符合这佛门五毒。 许是修为不甚重要,但其象征,却很重要。若换了另一个人,未必便有此之征兆了。 行者道:“呆子,休得胡乱言语。如今俺既已成道,自是有办法解去你这腹中灵胎。只是……” 八戒忙道:“只是什么?” 行者道:“只是,这胎儿却是无罪也。若将其化去了,恐有一番罪孽。” 八戒道:“有什么罪孽,我等喝了这水,生的岂是灵胎?乃邪胎也,正所谓,心怀鬼胎……” “八戒,休要胡言乱语。” 玄奘忙出声制止,道:“那子母河,乃是灵河,如何是邪胎?只是……若不打去胎儿,却也着实是一番麻烦。我等都得取得正果,如何要胎儿出生也?” 沙僧也忙附和:“师父说的正是如此!我等出家之人,如何可以生育?” 行者闻言,却也觉得不错。 他想了想,便说道:“也罢,俺便施出法力,如若这胎儿愿意留在这浊世中,便让其生育。如若其不愿,则让其自行消亡,由此,方合天心之理也。” 行者这般说,沙僧和八戒也觉得甚好。 何况,这身孕既有,也确实是一番命中注定的劫难,难以逃避。 两人都同意,那旁边的几个婆婆知道了事情,也都大为欢喜,便准备了一番,打了热水,围在一起。 都安排妥当以后,行者便朝二人腹中打入了一道法力。 那法力,演化出了一束浮光,在那灵胎心中衍生。 那正是一个人,从出生,到成长,到衰老,到病死的一生世事。 这一道道光景,在两人腹中,灵台心中演化。不过看似漫长,却也只是短短几个呼吸。 那八戒和沙僧的腹部,竟变得透明,显露出两个胎儿。 胎儿的形状逐渐变化……一开始,愈发饱满,似乎受到了成长,迫不及待的想要出世。 但紧接着,忽然变得枯萎了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恐惧一般,开始迅速地收缩,生命也在流逝。 这,也正是那落胎泉的效果。 浊世为苦海,落胎泉孕育的,乃是浊世中的喜乐悲欢,爱恨苦难。 当胎儿感受到了浊世之苦,自然,会选择不去出世。 眼看着胎儿至此,已衰落之至。但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光华闪烁了起来。 那似乎是一道烈焰,填入到了两道灵胎的身躯之中。 胎儿仿佛承继了这烈焰的意志,开始逐渐地再度成长了起来…… 看到此番场景变化,那八戒和沙僧,也隐隐体会到了那“斗战道”演化的力量。 他二人,也不知是喜还是悲。 喜的是,大师兄当真成道,而且还是这般大道。 悲的是,按这么下去,自己二人岂不是真得生下胎儿不成? 不过,仔细想想,那般却也并非一定是坏事。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上启 当八戒和沙僧如此思虑时,那灵胎却已孕育成型。 眼看着,就要至此而出世。便在此时,行者忽然喝了一声,那胎儿顿时凝滞。 行者问道:“八戒,沙僧。你二人也看到如此的状况了,如何,却还要让那灵胎去除吗?” 八戒和沙僧相互对视了一眼,但旋即,仿佛也想到了如若失去了这胎儿,内心或许会背负的痛楚。 如果是命中注定,这胎儿不想出世,那也是因缘所至,无可奈何。 但如今,这胎儿,却选择了活下来,投入到这“苦海”当中,只因那薪火传承的意志。 既然如此,再不让它出世,岂非是自己二人的罪过? 想到此处,八戒和沙僧也都不再思虑了。 那八戒道:“也罢……既然如此,我老猪也就接受了。只是不知老猪我生了这孩儿,是小猪,还是怎地?” 沙僧也道:“想不到我竟然有一天,会当人母……还是为人父?” 看着两人,行者不由嘿嘿一笑。 他转而道:“说你两个是呆子,倒真是呆得很!这胎儿,是要出世,但俺老孙,也不放心给你两个哩!” 行者挥手一变,刹那,那两个胎儿便消失不见。 八戒和沙僧的肚子也一瞬回归正常,囊肿也平坦了下去。 两人一怔,道:“哥哥,这是怎么情况?你该不会是……” 行者道:“休要胡思乱想!你二人莫非忘了,前次在那九曲盘桓洞中遇到的九灵元圣?” 八戒和沙僧闻言,当即双眼一亮。 他二人,自然不会忘记。那九灵元圣乃是幽冥界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一身神通广大,九头摇摆,可捉万物。声音轻啸,上穷碧落下黄泉。 那般神通广大,自然给他二人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如非是在西行路上,九灵元圣并非真的为敌,只是做做样子的话,恐怕师徒四人也不好通过矣。 不过,他二人想到的,却是九灵元圣的身份。 既然,九灵元圣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坐骑。那么当日其与玄奘的些许交情,并且与行者的熟识,却也是看在二人眼中。 “莫非,哥哥你……” “不错,俺让那灵胎,去到了那九灵元圣之处。自此或出世,或如何,也都交给它来处置。料想,那太乙救苦天尊,应该不会坐视两胎儿消灭的吧?”行者笑道。 “哥哥果然英明!” 八戒和沙僧大喜。如此,也不用担心自己为人父母,更不用担心孩儿出声,奇形怪状了。 倒是那几个婆婆,没看到男人生孩子,似乎都有些失望。 旁边的玄奘看着行者,不由得眼中满是赞赏。 这泼猴,如今终于化解了那嗔慢之心!可谓是,得道成正果。 甚或是,与那孙悟空一般无二了。 不……或许,他二猴,本就是一心吧。 化解了此厄,为表谢意,玄奘与这几个婆婆留下了一些真言。加以念诵,则身轻体快,眼清目明。 于此,众老小无不欢喜,整顿斋饭,调开桌凳,与众人吃了斋。 消消停停,将息了一宿。次日天明,师徒们谢了婆婆家,出离村舍。 攀鞍上马。沙和尚挑着行囊。孙行者前边引路,猪八戒拢了缰绳,这里才是洗净心浊身干净,销化凡胎体自然! 他师徒四人,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便真个到了西梁国中。 但见:前面城池相近,市井上人语喧哗。 至东关厢街口。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老少,尽是妇女,正在两街上做买做卖。 忽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男人,竟有男人也!许可当人种哩!”须臾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 玄奘临此情景,也甚是慌乱。毕竟都是凡人却也不可打骂,若施法力,也不知算不算作劫数。 那八戒见状,却不管不顾,口里乱嚷道:“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 行者道:“呆子,莫胡谈,拿出旧嘴脸便是。” 八戒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唬得跌跌爬爬,觉得丑陋至极。 纵妇女们未见过男儿相貌,也知道这八戒当不得人夫。一个个都捻手矬腰,摇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看玄奘。 行者见状,却也弄出丑相开路。沙僧也装吓虎维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 一行前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一般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 师徒们转湾抹角,忽见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声叫道:“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玄奘闻言下马,对那女官行礼。 那女官欠身问曰:“使客何来?” 行者道:“俺从东土而来,乃大魏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这是俺师父,法号玄奘。俺乃他大徒弟孙行者,也可叫俺孙悟空,这两个是我师弟猪悟能沙悟净,一行连马五口。随身有通关文牒,乞为照验放行。” 那女官原是闻嘈杂声而来,听闻玄奘师徒四人,皆是从国土之外而来,不由大为惊奇。 又听闻,乃是钦差架下,于是竟下来行礼道:“不知几人都有官职,请谅无礼,我乃迎阳驿驿丞,请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与西进。” 玄奘闻言,欣然而坐不题。 看来此番,却并无什么劫难等着师徒四人。亦或是,那劫难乃灵胎之劫,今已度过也。自然再没了苦楚。 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城中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承启降旨,有要事禀告陛下。” 门即时启奏,降旨传宣至殿,问曰:“驿丞有何事来奏?” 驿丞道:“微臣在驿,接得东土有师徒四人,四位圣僧,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 女王闻奏,忽地笑向旁边女官道:“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乃是今日之喜兆也。” 那旁边女官,也是清秀绮丽,闻言道:“陛下,怎见得是今日之喜兆?” 女王道:“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至此。今有师徒四人,想是天赐来的。寡人意将以许配给你,延我西梁香火,何如?” 第三百九十六章 风情 那女官闻言,甚为惶恐,道:“我西梁女国除在传说之中,从未见过男子,今有圣僧来到,乃是万万之福,我却如何能与之相配。依我之见,不如陛下纳亲,生子生孙,永传帝业,方为正果。” 众女官拜舞称扬,无不欢悦,皆如此起哄。 那女王却微微笑了笑,道:“休得胡言,我尚没有娶嫁之心,你既惶恐,不如便让太师娶了便是。” 那女官愣了一下,随即道:“也对,尚没有见到那四人相貌如何,虽是男子,如相貌着实丑陋难堪,也配不上陛下哩!” 众人也附和道:“不错不错,如是英俊,自配陛下,乃万代传家之好。如凶恶不成相貌,方配与太师。” 女王笑而不语。 那驿丞见状,又奏道:“那圣僧的三个弟子,着实丑了点,可是那圣僧相貌堂堂,丰姿英俊,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 女王见如此称赞,也不禁生出好奇之心。旁边,有女官则道:“既如此,把他徒弟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天,只留下圣僧,有何不可?” 驿丞即道:“众之所言极当,当钦此钦遵,望陛下发令。” 女王思索片刻,便道:“依卿所奏,无论如何,先着请迎圣僧师徒到宫中花园慢坐,请太师一并观看。寡人准备稍许,再去迎接。” 众女官领旨出朝。 却说玄奘师徒们在驿厅上正享斋饭,只见外面人报:“请玄奘师徒到后宫花园歇息片刻,陛下即来。” 玄奘道:“去后宫花园却是何意?” 八戒道:“想是女王请我们也。” 行者笑道:“怕不是说亲来得。那女儿国王,说不得也美若天仙,师父何不迎娶了,当个国王享乐。” 玄奘道:“休得胡言,为师有取经大事所在,如何能在此逗留?” 行者道:“师父,别个不知道你,俺还不知道?你虽说是个真正的圣僧,但却与俗人不同。纵相亲了,也是无妨。” 玄奘道:“若因儿女情长,误了大事,实乃舍本逐末也。” 八戒道:“师父,还是去看看罢,若那女儿国王真要留下一个,不如就留下我老猪……我老猪也没什么本事,为了取经大计牺牲一下,也是应当的。” 行者道:“去去去,看你这模样,也不怕吓到人家。纵留沙和尚,也不留你也。” 沙僧道:“大师兄勿要说笑,我奉大天尊圣旨,不敢在此逗留。” 师徒四人谈论间,几个女官都相继来邀请。他们便也不再多做推辞,反正都是身负神通之人,如何躲不过一些凡夫俗子? 纵行者知道,这女儿国实乃从混沌之始,便流传下来的国家,或有高人所在,也是不惧。毕竟莫说玄奘,自己那斗战道也已大成,如今二心归一,也只在转瞬之间。 就算,那女儿国国王有镇元子那般的神通,料想如今,也困不住他师徒四人了。 于是师徒四人便虽女官进入王宫之中,却没去前殿,径自前往后宫,来到了花园之中。 那女官,眼看师徒四人,果真除了玄奘生的俊俏,其他各有凶恶。也恰因为如此,不敢靠近,让师徒四人径自到了花园亭中,便都去禀告女王了。 却说女儿国国王听闻以后,也甚好奇师徒四人,何况倒换通关文牒,也须得她亲自处置,于是便来到花园之中,仔细观看。 那女儿国国王来到,自然瞒不过师徒四人。行者不由嗤笑,就要道破其所在。 眼看至此,却忽然感受到一阵怪异,不由看向玄奘,却见玄奘看向那女儿国国王,眼中竟然浮现出了惊讶之色。 在那暗处,女王看向圣僧,也一瞬呆滞。也不知为何,却不由得感觉面红耳赤。她原本虽然好奇,却并没有真要娶嫁玄奘的心思。但如今一眼,却仿佛总觉得在何处曾见过他一般,一时觉得甚为奇妙。 行者看到此番古怪,不由一怔,仔细思索片刻,旋即女王的相貌竟与记忆中一个面孔重合起来。刹那便知道了前因后果,一时也是默然无语。 是的。 玄奘之所以如此表现,恰因为,女儿国国王并非他人,正是那经年以前,梁家庄的少女的转世! 纵玄奘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此事。他终于明白了此番劫难,果真是因其而生的。 “那姐姐,如何在那里躲着。快快出来。” 另一旁,八戒却没管那么多,一语道破了女儿国国王的踪迹,将其喊叫了出来。 女王也即知道,自己没能瞒过几人,便出现说道:“见过圣僧,见过几位高僧。” 行者嘿嘿笑了笑,道:“你是何人,如何藏在暗处?” 女王道:“我乃女儿国国王。未有隐瞒之心,只是不敢打扰此番风情。” 行者问道:“风情?有何风情?” 女王道:“圣僧在此,恰如佳人屏风听月,实乃美不胜收。” 沙僧道:“陛下,何故如此言语?” 八戒道:“诶唷,弟弟啊,你还没看出来,这女儿国的国王姐姐被师父给迷住哩!” 女儿国国王闻言,也不遮掩,大方道:“不错,圣僧相貌,我十分欢喜。无怪前夜来得一吉梦,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料知圣僧乃中华上国男儿,我愿以一国之富,今招赘圣僧为夫,坐南面称孤,我愿为帝后。望圣僧应允。” 女王如此求亲,让玄奘师徒四人不由意外。但想到这西梁女国自混沌开始,便没有男人,况她毕竟乃是一国之王,自然也不会如何羞涩。 玄奘闻言,低头不语。 八戒在旁掬着碓挺嘴叫道:“陛下,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儿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 女王闻说,不由笑道:“高僧啊,非是我嫌弃你。如你愿意,可一并留在国中,我将太师许配给你,如何?” 那八戒道:“好好好,如此可说定了。师父,我看国王这般诚心相待,不如就留下吧?” 第三百九十七章 生世 却说那八戒虽知道师父不会留下,听闻国王邀请,也是满心欢喜,笑道:“不知太师姐姐何在?” 正言说间。有女官禀告道:“太师来也!” 眼看远处,一阵妖风呼啸,紧接着一女子从东方落下。 那女子:锦绣娇容,金珠美貌,软玉温香,肌香肤腻。 八戒看到女子,当即瞪大双眼,盖因为这女子实乃熟识,竟是昔年在福陵山中那“熟人”。 看到女子,八戒便看向玄奘。他知道,昔年自己为妖怪时,就看到玄奘和这女子一起。 不错,这女子正是那蝎子精。 那女子远处刚到,便道:“陛下,将何人娶嫁于我也?” 女王见到,顿时大喜,道:“太师来也。此番有圣僧临驾,我心甚喜。想要求亲于他。这位圣僧的弟子,也想留在我西梁国,不知太师可愿收也?” 蝎子精,顿时怒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位‘高僧’。二姐也在,昔年你要娶她,如今到也到了,不如我便做主,让她嫁给你如何?” 八戒慌忙道:“不敢,不敢。望祈恕罪,我老猪还想多活一段时间哩!” 八戒如今也非昔年之时,一路西行,也知道了许多其中诀窍。知道这蝎子精非同凡人,若惹怒了她,恐怕自己少不了一顿苦楚。 玄奘看到蝎子精果然来到,一时,越加痴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不过,蝎子精毕竟与那西梁女王不同。她始终常在,今来到此处,又成了国中太师,料想是为化解而来。 玄奘便道:“这位……太师。不知你如何所想?” 蝎子精揶揄道:“却看圣僧所言,如你同意,我可作个媒人,让陛下娶了你,成了国王,享百年之乐。” 国王如何知道这许多诀窍,闻言也说道:“甚好,甚好。可让太师说媒也!自古道,姻缘配合凭红叶,月老夫妻系赤绳。如今有了媒人,不如择日便成亲是可。” 八戒闻言,也略微慌了,道:“师父,你要留在这里,我等取经如何?”他原本知道玄奘不会留下,但现在,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且不说那女王,这蝎子精,似乎便与师父关系非常。 沙僧却还不知这些,道:“二师兄,何出此言?纵使你留下,师父也不会留下。” 行者道:“你们勿得胡谈,任师父尊意,可行则行,可止则止,莫要担阁了媒妁工夫。” 玄奘叹了口气,道:“行者,凭你怎么说好?” 他知道,自己弟子,那沙僧木讷,一概不知。八戒倒是猜出端倪,也不敢定论。唯有行者,如今二心归一,甚知其中微末枝节,于是便询问道。 行者道:“依老孙说,你在这里也好,自古道,千里姻缘似线牵哩,哪里再有这般相应处?” 玄奘道:“徒弟,我若在这里贪图富贵,谁却去西天取经?” 那女王忙道:“太师,你快劝劝圣僧,今日一见钟情,我甚倾心,如何能以错过?” 蝎子精闻言,叹了口气,道:“圣僧,我看你不如便留下罢。我亦知佛门,如今你已生他心,若心有亏欠,如何能成就大事?此番留在这里,也是奉了法旨,须得心中无愧,方能一往无前。” 那蝎子精说的“法旨”,国王只以为是自己的圣旨。但玄奘听闻,却知道,这其中法旨,另有他意。 即便不是那苏天尊的法旨,也得是玉帝、如来的法旨。于是便即默然。 行者见状,道:“太师说得有理,我等不必作难,情愿留下师父,与陛下为夫,快换关文,打发我们西去,待取经回来,再来此处拜访。” 女王大喜道:“高僧果然明辨事理也!” 一番言说,玄奘也自默然。那沙僧本想劝说,但却被行者拉住。八戒见状,也知道,此中必有深意,便不再多说,只说道:“太师,国王,既然我们许诺,且先安排一席,与我们吃些斋食,如何?” 国王忙道:“有有有,就教摆设筵宴来也。”遂吩咐女官,去准备斋食过来,先安排休息,让太师吩咐,自去准备亲事,暂且不提。 玄奘见国王离开,也不顾八戒和沙僧,便向蝎子精道:“你何故如此……既然那一世姻缘终了,如何再有来世之约?待我西天取经过后,自当回去,与你常伴。” 蝎子精道:“夫君,但成道者,须得问心无愧,自行捉摸。昔年你送妹妹前去幽冥,方有不舍,自生犹豫。即使成道,终有遗憾。故而师尊才有此一难安排。今若不解此厄,纵上西天,亦难成就道果也。” 沙僧本待说话,听到了那“夫君”二字,当即呆了。忽地想起,那女儿国国王面貌的确眼熟,一瞬,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由看向行者。 却听到,那行者说道:“师父,既如此,你便暂且留在此处罢。我与两个师弟继续西行。前方还有厄难,须得俺老孙去处置。至于两个师弟,有俺在,自是无妨。” 玄奘闻言,便也不再纠结,叹息一声,却应下了,暂且不提。 却说那女王离去,即传旨教国中光禄寺排宴,一壁厢排大驾,来到宫中迎接夫君。 众女官即钦遵王命,打扫宫殿,铺设庭台。一班儿摆宴的,火速安排;一班儿摆驾的,流星整备。 你看那西梁国虽是妇女之邦,那銮舆不亚中华之盛,但见:六龙喷彩,双凤生祥。笙歌音美,弦管声谐。一片欢情冲碧汉,无边喜气出灵台。三檐罗盖摇天宇,五色旌旗映御阶。此地自来无合卺,女王今日配男才。却问此生何处事,实乃前世有安排。 及至夜晚,便大驾来到宫中,请玄奘来到驾内。 那蝎子精亲自做媒,喊道:“驾到了。”玄奘闻言,即与三徒整衣出厅迎驾。 女王看到玄奘目秀眉清,一身不俗,心欢意美之外,不觉滢情汲汲,爱欲恣恣,展放樱桃小口,呼道:“圣僧,还不来占凤乘鸾也?” 众人在旁,饧眼观看那女王,如今换上嫁衣,却也袅娜,美不可方。只见那女王走近前来,一把扯住玄奘,俏语娇声:“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匹配夫妇去来。” 玄奘还有迟疑,行者在侧教道:“师父不必太谦,请共师娘上辇,快快倒换关文,等我们取经去罢。” 玄奘闻言,便不再犹豫,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坚定,拉住国王,道:“请陛下上车。”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亲事 女王见玄奘如此动作,反而自己不知为何略微羞涩了几分,但也没有推脱,任由拉着,上了香车。 那些文武官,见主公与长老同登凤辇,并肩而坐,一个个眉花眼笑,拨转仪从。 孙行者也教沙僧挑着行李,牵着白马,随大驾后边同行。猪八戒往前乱跑,先到五凤楼前,嚷道:“好自在!好现成呀!这个弄不成!这个弄不成!吃了喜酒进亲才是!” 唬得些执仪从引导的女官,一个个回至驾边道:“陛下,那一个长嘴大耳的,在五凤楼前嚷道要喜酒吃哩。” 女王闻奏,与长老倚香肩,偎并桃腮,开檀口,俏声叫道:“圣僧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哪个高徒?” 玄奘:“是我第二个徒弟,他生得食肠宽大,一生要图口肥。须是先安排些酒食与他吃了,方可行事。” 女王便问:“光禄寺安排筵宴完否?” 女官奏道:“已完,设了荤素两样,在东阁上哩。” 女王又问:“怎么两样?” 女官奏道:“臣恐圣僧与高徒等平素吃斋,故有荤素两样。” 女王却又笑吟吟,偎着长老的香腮道:“圣僧哥哥,你吃荤吃素?” 玄奘道:“我虽佛门中人,却不忌荤素。都可吃得。” 女王疑惑道:“我闻说佛门中人,要戒杀生,又要静心,如何还得吃荤?” 玄奘道:“生灭乃自然之理,静心唯自放本心。因此不忌也。” 女王笑道:“不错,恰如你我二人如今结了姻亲,也是天性所在,自然之理。” 说未了,那车子已到光禄寺前,那蝎子精在车外启奏道:“陛下,请赴东阁会宴,今宵吉日良辰,便可成亲。明日天开黄道,当请胜说呢过登宝殿,面南改年号即位,继承我西梁国。” 女王大喜,即与玄奘携手相搀,下了龙车,共入端门里。 玄奘下得车去,但见楼阁玉宇: 香飘仙乐下楼台,阊阖中间翠辇来。 龙阙大开光蔼蔼,凤宫不闭锦排排。 麒麟殿里炉烟袅,孔雀屏边房影裁。 亭阁峥嵘如上国,玉堂金马更奇哉。 这西梁女国,极尽奢华,竟比那南瞻部州大魏国宫也不在下风。恰因为,这西梁女国,自混沌初开便延续至此,也不知多少年了,比起那无忧佛土,亦不遑多让。 看到此番情景,玄奘也不由心生称赞。他虽未经历过那落胎泉中的光景,但这一路过来,行者自然也将那些事情早对他说了。原当讶异,但听闻此间乃是女娲大神心象所生之世界,自然非同小可,不必太过惊奇。 玄奘牵着那女王,既至东阁之下,又闻得一派笙歌声韵美,又见两行红粉貌娇娆。 正中堂排设两般筵席:左边上首是素筵,右边上首是荤筵,下两路尽是单席。 那女王敛袍袖,十指尖尖,奉着玉杯,便来安席。先请玄奘坐了右手席,转下三席,分左右,安排三徒弟,自己正面在左手主席,与玄奘相对,下三席乃是太尉、司徒、司空等高官。那太师蝎子精,则安排到玄奘右手席位,充当媒人。 众女官连忙调了席面。女王一一传杯,安了他弟兄三位。玄奘也甚为大方利落,擎玉杯,与女王安席,又敬给诸多高官。 众人原是女子,一则看玄奘彬彬有礼,二则相貌俊俏,令人心生好感,故而听闻了此事,无一人反对,尽皆祝贺。朝上拜谢了皇恩,各依品从,分坐两边,才住了音乐请酒。 那八戒原还担心玄奘,但看到其这般熟络,还哪管好歹?放开肚子,只情吃起。 也不管什么玉屑米饭、蒸饼、糖糕、蘑菇、香蕈、笋芽,木耳、黄花菜、石花菜、紫菜、蔓菁、芋头、萝菔、山药、黄精、一股脑儿吃了个罄尽,喝了五七杯酒。 行者也吃的不亦乐乎,唯沙僧有些吃不下去,看向玄奘,也不知如何是好。 行者见状,便问缘故。那沙僧道: “大师兄,我等这西行取经,如今师父留在了女儿国中,只剩我们三个,要如何取得真经?说来我等原是不愿意跟这和尚取经的,但一路下来,也为诚心感化。如今方才愿意皈依,结果这和尚可倒好,竟然自己贪图那富贵去了。” 八戒闻言,大咧咧道:“弟弟,休要如此担忧。如若取经真不得成,届时回不得天庭,你也可以与我去那福陵山。那福陵山中的卯二姐乃是我老猪未过门的妻子,今有见证,到时候回去一并享清福就是!” 话音未落,八戒忽然感觉一阵剧痛,直痛彻心扉,张口欲呼,却眼前一黑,呜咽发不出声音。忙转过头去,果然看到那蝎子精对他一笑,低声道:“你这野猪妖怪,休再打我那妹妹的主意,下次非要你的命不可。” 八戒忙欲求饶,但剧痛刺骨,不知为何偏又让其浑身酸软,只得看向行者,祈求帮助。 那行者嘿嘿笑了笑,拍了拍八戒,一道清气便化解了几分疼痛,那蝎子精见状,也收起了法力,只是却仍让八戒痛哼哼的,发不出声。 沙僧哪知道其中诀窍,听闻过后,便说道:“二师兄,说什么享清福,这一路西行来到,我早已决心追随师父。若师父离去,我要如何处身,都还是未知之数。”他为玄奘的大毅力、大智慧所感染,何况,他本身也知道西游之事如今已是非同小可,实乃普度众生的大事。 呆子自然痛的发不出声,行者却笑道:“古人云,造弓的造弓,造箭的造箭。我们如今招的招,嫁的嫁,取经的还去取经,走路的还去走路,莫只管贪杯误事,快早儿打发关文,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就是。” 此话却未悄声,那女王听了以后,顿时大喜,道:“高徒所言极是,当赐美酒,共度良宵。”命取大杯来。近侍官连忙取几个鹦鹉杯、鸬鹚杓、金叵罗、银凿落、玻璃盏、水晶盆、蓬莱碗、琥珀锺,满斟玉液,连注琼浆,果然都各饮一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与众参过亲事,入得后宫,玄奘便教女王先给徒弟们倒换关文,言及取经乃大事,不可推却。自己留下即位,当教弟子继续西行。 女王依言,仍坐了龙床,即取金交椅一张,放在龙床左手,请玄奘坐了,叫徒弟们拿上通关文牒来。行者便教沙僧解开包袱,取出关文。行者将关文双手捧上。那女王细看一番,上有大魏即诸国宝印,并写上玄奘师徒的法名。 女王便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 第三百九十九章 雷音 孙行者接了,教沙僧包裹停当。 那女王又赐出十箱金银、布匹,随从百人诸等,与行者道:“你三人将此权为路费,早上西天。待汝等取经回来,寡人还有重谢。” 行者道:“我们出家人,不受这些,麻烦,都有神通,自行前去,不日便回。”女王仍不依,于是便不推辞,取了御米三升,教沙僧驮着。遂此合掌谢恩。 玄奘道:“陛下,且让贫僧送他三人出城,待我嘱付他们几句,教他好生西去,我却回来,与陛下永受荣华,无挂无牵。” 女王闻言,心有不妙,道:“圣僧,莫非一去不回也?” 玄奘道:“陛下休得挂碍,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已拜过天地,结下亲事,如何背弃?” 女王这才安心,便传旨摆驾,与玄奘并倚香肩,同登凤辇,出西城而去。 满城中都盏添净水,炉降真香,一则看女王銮驾,二来看圣僧男身。没老没小,尽是粉容娇面、绿鬓云鬟之辈。 不多时,大驾出城,到西关之处,行者、八戒、沙僧、同心合意,结束整齐。玄奘下车,对三人道:“徒儿们,你等便即西行前去。” 那沙僧闻言,当即急了:“师父,你如不跟随我等,我等如何西天取经?纵到了西天,也恐佛祖不认!” 玄奘道:“悟净,你却放心,不多久时,为师当追赶上去。” 得此一言,沙僧和八戒方才放下心来,始知玄奘并非放弃西行。 他二人都想到了玄奘有参天神通,如若想要脱身,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便不再多作劝说,恭声答应。 不过,行者却知道,这件事情并非是那么简单的,便径自对玄奘附耳道:“师父,我等此去,也当有所磨炼。但此间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可过于急躁,以免有失。况且那魔罗心亦非同小可,俺昔年在有为法界中,也是历练许久,深知其恐怖。” 玄奘看向行者,也回说道:“徒儿……你此去西方,才正应该多加小心。虽已成道,但那兵主乃上古大神,当年我等与应龙大战时,尚无法伤及应龙,兵主却轻易取了龙形符契。此番西行,当多加小心。” 他二人都知道,两人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或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西游路上最难的一遭劫难。一者为己心,一者为他心。 八戒和沙僧却不知道那许多故事,也没听到两人的相互低声,只知道两人言语,拖拖沓沓,便道:“师父,师兄。我们快赶路出发吧,以免耽搁行程,前方再会,便也罢了。” 于是便再次分道扬镳,那玄奘回到龙凤车驾之上。国王见玄奘果真回来,当然大喜过望,便知道他并未欺骗自己。便挽着玄奘,回到车驾,与百官浩浩荡荡复回宫中,暂且不提。 话说孙行者与八戒、沙僧别了师父,一路西行,沙僧和八戒本以为师父很快就能赶上。但直直走了三日,眼看出了国境,还没有玄奘的身影,不由急了。 沙僧道:“二师兄,大师兄,我们不如还是回去找寻师父吧。我怕师父迷失道路,找不到我等。” 行者笑道:“沙师弟,你岂不知师父有佛门六通,休说我等走在大路上。就算我等在天海之外,也可瞬息赶到。师父却有其他要事处理,我等无须太过在意!” 八戒哼了一声,道:“什么要事,我看这和尚恐是迷在了美色之中。他倒好,在西梁女国享受清福,却让我们替他遭受苦难。不如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回山,当山大王,岂不美哉?” 行者道:“你个憨货,呆子。前遭被蝎子蜇的却还不够?若再说胡话,教俺一棒子打断你那孤拐!” 八戒顿时不敢作声,只哼哼了几句。 不过,话虽如此,八戒也不认为玄奘真的会那样做。只是一行路上,眼看三天都不见踪影,自然埋怨。 忽然,那沙僧道:“不好!二师兄,大师兄,你们看,那西梁女国何处去了?” 三人转过头来,却眼睁睁看着远处国境,竟然渐渐似乎化作了一缕缕云烟,最后成为了一片荒土。 “完了,哥哥啊,师父这是被妖怪抓住了!”八戒大惊失色:“我就觉得古怪,那偌大的国度里,竟然让妖精当太师。祸事了,祸事了!这下师父被妖怪吃了,我们也不用去取经了。” “呆子,休说这许多话!若师父被妖怪抓了,我岂能看不出来?何况,师父何等神通,怎能落于妖怪之手。” 行者一拍八戒,道:“别再胡思乱想了,快走,快走!”遂驱赶两人西行。 两人虽然担忧,但是见行者如此动作,也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不再作声,继续牵马西行。 这一路西行,就走了足足半月之久。半月以来,三人无玄奘在,只觉得到处都缺少了许多一般,似乎西行也毫无意义。 行至多时,那八戒忽然道:“哥哥啊,我们既然要去西天,何不驾云前去?只消须臾,就能到达灵山。反正师父也没在此处,我等去灵山找如来佛祖喝喝茶,论论佛,静待师父过来如何?” 行者道:“别夸耀你那小聪明,以免自悟。如能驾,还取什么真经,早教那真经传入世间哩。” 两人正吵闹之间,忽见一座高山,远望着与天相接,透冲碧汉,顶天塞空。 他们被美景吸引,不知觉走着,踏入山岭之中。行过岭头,下西平处,忽见祥光蔼蔼,彩雾纷纷,有一所楼台殿阁,隐隐的钟磬悠扬,却是一件寺庙。 至山门前,但见寺庙之上,径书三个大字,乃是“雷音寺”。 八戒吓了一跳,道:“这下可好,师父没到,我等先来到这雷音寺前哩!” 行者道:“这呆子,真个不分事理。我等早前多次前去灵山,何曾在这地方?你看好那山门,是雷音寺吗?” 八戒定睛一看,才发现,却不是三个字,是四个字,乃“小雷音寺”。 八戒道:“就是小雷音寺,必定也有个佛祖在内。经上言三千诸佛,想是不在一方:似观音在南海,普贤在峨眉,文殊在五台,弥勒去东来。这不知是那一位佛祖的道场,哥哥,教我老猪进去讨些斋饭吃罢!” 第四百章 黄眉 八戒和沙僧不知,但是行者却看个分明。 他一双神眼,目射精光,早将这小雷音寺看在眼中,嘿嘿笑了笑,道:“既然如此,那便进去看看,但若遇到了什么险恶,可莫要怪俺。” 八戒本想迈步,闻言却赶紧停了下来,道:“哥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这里面是妖魔作祟?” 行者笑道:“那倒不是,反倒是熟人哩!只是在此作寺,也不知是何意。” 八戒便知道,恐怕又是那一行路上的“师兄弟”。但每次恰逢此处,虽然也不乏危难,总之大多有惊无险,还有招待,因此八戒也不以为意,只说道:“这回师父没来,我等可不好认亲。” 行者道:“这寺里的人,师父恐不认得,但俺却熟悉。” 八戒便大喜,道:“哥哥何不早说?如此当有一番面子,让我老猪也能沾沾光。”于是不再迟疑,便举步前进。 未及门处,只听得山门里有人叫道:“玄奘,你师徒四人自东土来拜见我佛,怎么还这等怠慢?” 八戒笑道:“玄奘没在,八戒倒在呢!是什么佛祖,来与我写斋饭施舍罢!”急匆匆迈步进去,就见如来大殿。 殿门外宝台之下,摆列着五百罗汉、三千揭谛、四金刚、八菩萨、比丘尼、优婆塞、无数的圣僧、道者,真个也香花艳丽,瑞气缤纷。 沙僧和行者跟随进去,看到此番场景,悟净也是心惊胆战,看到莲台上,真有一尊佛祖在那里,也不知是什么佛,只是厉声高叫道:“你三人如此怠慢,既见了我佛,如何不拜?” 这一声高喝,四处顿时梵音滚滚,佛威阵阵。八戒和沙僧哪知道这状况,顿时吓得腿软,拜倒在地上,直呼道:“诶唷,真是我佛,哥哥却怠慢了!” 行者却挺直身板,高声道:“你这黄毛的小童儿,不好好跟随在东来佛祖身边,却在此骗俺作甚?当得讨打!”把铁棒掣出,双手轮棒,上前便打。 只听得半空中叮的一声,撇下一副金铙,把行者连头带足,合在金铙之内。 八戒、沙僧顿时惊慌,忙使起钯杖,还未出手,却被旁边那些阿罗揭谛、圣僧道者一拥近前围绕。 他两个措手不及,尽被拿了,一齐都绳缠索绑,束在地上,哀嚎道:“师父啊,你若再不来,我等性命危矣!” 那莲台上的佛陀让罗汉把金铙收将回来,观看里面的动静,一看,却未见到里面的行者,正疑惑间,便听到那行者呼喊道:“孩儿,在那儿盯个什么?俺不在金铙里呢!” 忙撤身一起,只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打在莲台上,轰隆一声将莲台打碎。 那佛陀现了金身,闪烁之间,已离了莲台,被罗汉、圣僧、揭谛等诸围在一起,却看到那孙行者手持铁棒,一身威风,站在莲台碎片上道:“见了老相识,如何一言不合就要与俺动手?” 那佛陀果真是黄眉童儿,昔年也曾在三星洞中,跟随菩提祖师修炼道行,今在这小雷音寺,正等待玄奘师徒四人。看向行者,笑了笑,现出本身,果真是一个童子模样,长得倒也清秀,只是眉毛太长,竟及胸口:“泼猴,谁跟你是老相识?如是悟空,岂能对我莲台这般粗鲁?” 孙行者嘿嘿笑道:“俺是孙行者,也是孙悟空。纵今日还不是,但总归会是。见了俺,也就是见了悟空。黄眉童儿,既道破身份,此劫便算过了,不如放开俺的两个师弟,再好生叙旧一番,如何?” 黄眉童子闻言,眉头一皱,冷哼了一声,道:“谁跟你小孩子作把戏。岂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今日如能胜我,饶你一条生路,如不能,休说西天取经,在这小雷音寺直将你打杀了,也是替天行道,除魔降妖。” 行者听闻此语,顿时一怔,听这黄眉童子话中含义竟似没有在开玩笑,于是问道:“黄眉,如何阻我等西天取经?不说个所以然,纵打亦无益。” 黄眉童子道:“泼猴,你当知道我乃东来佛祖之弟子。那玄奘修行的也是我东来佛祖的佛法,今却要背投如来,大兴三乘法。我东来佛法,向来不认那三乘法与寂灭佛法。如何能作势如来佛法大兴?” 这番话语,看似合情合理,但听在行者耳中,却甚是古怪。且不说西游之事,本就是佛道诸多大神圣联合起来的,即使不是,也轮不到黄眉童儿说这些。至于那弥勒佛祖,就更不可能阻止西游。毕竟类似他这等的神佛,不论出身如何,心性都是至善的。 行者便知道黄眉童子这番说辞只是搪塞自己,但是阻止自己继续西行,却是真的,想了想,他又目光转动几分,便似猜测到了什么。于是拿起铁棒,笑道:“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让俺看看这些年来你可有什么长进否!” 那黄眉童子拿出一根降魔杵,现了法相金身,也说道:“泼猴,休说你不是那孙悟空,纵今天真是悟空来到,我有弥勒佛宝,也能胜得!” 行者道:“不必海口,既要赌,快上来领棒!” 黄眉童子便一步迈开,竟是那佛门六通中的“神境通”,一步跨出,下一瞬就拿起降魔杵,朝行者额头打去。 行者使铁棒抵住。这一场好杀:两条棒,不一样,说将起来有形状:一条短软佛家兵,一条坚硬藏海藏。都有随心变化功,今番相遇争强壮。 这一番打斗,叫那小雷音寺的诸多罗汉、揭谛都目不转睛,在佛殿里大战起来。但见那黄眉童子胜相频出,佛门神通亦是信手拈来。可无论怎样驱使神通法力,猴儿只是随手抵挡,便尽皆接下。 及至五六十个回合,黄眉童子已是手段尽出,却知道猴子还没真个使出本领。不由大感惊叹,未想到这泼猴自三星洞一别之后,到如今竟然已这般厉害。凭自己的神通,纵使真的与那罗汉菩萨相较也不遑多让,竟丝毫伤不到这猴子。 第四百零一章 人种 一番打斗过后,黄眉童子已知道自己奈何不得猴子,便拿出法宝,却是一条旧白布搭包儿。 这白布搭包儿是弥勒佛成佛时的袋子,唤做人种袋。乃是悟透了东来佛法,能装一切世间喜乐悲愁的法宝。 人种袋甫出在空中,当即激起了一道通透的琉璃佛光,直朝行者罩来。 孙行者本就没动用神通,眼见着人种袋忽地发出如此佛光,心中当即一惊。 这琉璃佛光,似乎带着一种肃清万物的大气息。一瞬竟然他感觉到了类似那太上老君金刚琢的大法力。只是,这人种袋不及金刚琢的天道威仪。 但即便如此,人种袋既然是弥勒佛用于成佛的法宝,自有其独到之处。只一瞬,便如若势不可当一般,将行者收到了袋中。 “嗡!” 行者落入人种袋中,只感觉周遭孕育着浊世的滚滚红尘,那喜乐悲愁一应俱全,恰似当初在落胎泉中的感触。 人种袋若论威能,着实称得上是三界少有的至宝。若是成道之前的行者,纵使实力强横,想要逃脱人种袋也是极难的一件事情。 但如今却不同,自那落胎泉中之后,行者道果已成,这人种袋中的喜乐悲愁,虽然强大,却如何比得上那需要以蟠桃世界避难的七苦八难? 在那袋中,左右摇晃,虽有无尽苦楚,却都流过心头,不复存在。 反倒是那黄眉童子见收了行者,便取回人种袋,又担心在这袋中行者有失去,便轻轻摇晃,道:“泼猴,今遭斗法,既然是你输了,便听得我言。如你现在不去西行,我便放你出来,如何?” 黄眉的声音自然被行者听在耳中,行者嘿嘿笑了笑,道:“孩儿,你这点本事,还伤不到俺。快打开袋子,放俺出去,以免破了这袋子,届时不好与弥勒佛祖交代。” 黄眉闻言,顿时冷哼了一声:“好个嘴硬的猴子,也罢,便看你能耐到何时?再过一时三刻,教你孤拐都化去了!” 行者见黄眉如此说,便也不再客气,运足神通,但见那人种袋开始逐渐变大,膨胀起来,仿佛时刻要破碎一般。 黄眉见了,吃了一惊,如真失了法宝,却不好与弥勒佛祖交代。但仔细想想,这人种袋非同小可,岂是轻易就能毁去的?正迟疑间,忽地“嗡”地一声,人种袋复变小回去。黄眉皱了皱眉头,正不知如何间,下一瞬,却听到一个声音:“怎么样,孩儿,这番斗法总是俺赢了吧?” 黄眉失色,眼中露出震撼,忙跳出去,果然看到那行者坐在一处佛台上,也不知是何时脱身出去的。 “人种袋都降服不了你这泼猴!?” 黄眉童儿不可置信,忙将人种袋拿在手里,仔细观看半晌,却也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破损。这让他不禁疑惑,莫非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收那猴子到得袋中吗?否则就算他能脱身,也当要损坏这法宝才能罢? 迟疑间,那行者道:“孩儿,你却不知,俺自西梁女国一行,今道果已成,合道在即。你这人种袋,虽有后天红尘之意,却也伤不到俺,困不住俺。现如今,又怎地说好?” 听闻行者此语,黄眉童子也不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好个泼猴,当真厉害了!此番,却是我输了。料想纵使佛陀,也未必能收服得了你这厮了。” 行者也笑道:“黄眉童儿,你一身的神通法力,也让俺刮目相看,当得这‘小雷音寺’佛陀之称呼。只是不知何来这许多罗汉揭谛?” 却原来,孙行者一双神眼,早看出小雷音寺中存在的熟人并非只有黄眉一人。今众人听闻,果真现出原形,乃是那西行路上不少的熟识。其中有孤直公、凌空子、拂云叟、劲节十八公、杏仙,也有蜈蚣精、蜘蛛精等。不少都是在西行路上曾遇到过,早已成了正果的。除了那牛魔王、铁扇公主、三国师等人,以及九灵元圣,同青狮白象大鹏三人不在,其余有尽一半都在此处。 行者笑道:“却原来是诸位,都在这里等着俺呢?” 众人上前道:“泼猴,我等过来,还不是忧你有事。前方非同小可,去恐有失,故特来设寺阻你。” 行者道:“前方有什么凶险?不如说来听听,如真凶险,俺绕道便是了。” 那黄眉童子道:“猴子,你莫非真不知道,此处再往前方,便是那常羊山。当年地府动荡,刑天亡灵逃脱,为那兵主蚩尤所收,常羊山也被搬运至此。料想那兵主蚩尤,乃是为阻西游之路而来的。” 孙行者道:“嘿嘿,俺如何不知?前遭应龙之劫时,那蚩尤出现,夺走龙形符契。俺正要去找回场子,如今在前方等着俺,岂不是正好?” 早在离开罗刹国时,行者便已经心念着那蚩尤了。他知道,自己往西方走,总有一日会遇到那蚩尤,只是未想到竟然这么久,才有些眉目。 那黄眉童子道:“你这猢狲,岂知道蚩尤之神通?纵你能破得人种袋,恐怕也未必是其对手。他此番来到这里,料想是因为昔年被镇压在幽冥之事,今天庭佛道要举西游,故来阻挡。在我看来,满天神佛恐都不是其对手,更遑论刑天也在此处?因此我便知会一些师兄弟来这里等你,不如你便在此等待,待我托师父询问事态,再作打算。料想佛道天庭都不会任由那蚩尤乱来。” 听到黄眉童子如此说,行者这才知道原来他在此阻挡自己,的确是一片好心。只是,看来这黄眉童子与这些师兄弟似乎只是担心自己与玄奘,却不知事态真正如何。 不过也确实,在此处的师兄弟,道行相比于那牛魔王、青狮、白象、大鹏、九灵元圣等人,终究差了许多,黄眉童子虽然厉害,却也一直在弥勒佛座下,始终未曾离开兜率天净土,自然也不知详情。 听到此处,行者忽然道:“黄眉,莫非你来到此处阻路,并非是弥勒佛祖的安排,而是你偷跑下来的?” 此言一出,黄眉童子脸色顿时微变,看到如此,行者也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看来黄眉童子,果然与其他人不同,乃是偷跑下来的。 第四百零二章 东来 在此之前的西游路上,但凡是三星洞同门的劫难,大多同门本人都有知情。包括如今在场的蜈蚣精、杏仙等都是如此。 而他们看到这等情况,再看向黄眉童子时,顿时都是一愣,那杏仙讶异道:“黄眉师兄,你叫我等来时,不是说乃是奉东来佛祖之命吗?” 众人与黄眉不同,他们对西游之事,虽然了解的不多,却也知道这是一路帮他们成道之路。类似杏仙、拂云叟、孤直公等人,便在路上与玄奘论道,因此被三岛的仙翁收入门下。 黄眉让他们来时,乃是同他们说前方有兵主蚩尤阻路,故而奉弥勒佛祖之命过来设难,让众师兄弟一同来到这里相劝,勿要继续西行,等待劫难消解,以免惹出祸患。 因此,众人才一同跟来。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那蜈蚣精也说道:“怪不得我也觉得奇怪,既然是东来佛祖之命,毗蓝婆菩萨却不知晓。” 西行路上,蜈蚣精为玄奘指点,引来毗蓝婆菩萨,最终跟随其修行。那毗蓝婆菩萨,乃是昔年西出函谷时追随苏寻的人中之一,苏寻离去以后,又受佛法,成为如来座下三乘菩萨。 但虽是菩萨,其所修的乃是道法,平时也是一身道姑打扮,其亦是罗刹国的建立者之一,算是如今那罗刹女祖先。 自天人创道以后,毗蓝婆菩萨受黎山老母指点,在紫云山千花洞修炼,杨戬灭却日宫天子以后,便由其子昴日星官继承日宫天子之位。故而有此因缘,那蜈蚣精同诸蜘蛛精才在其座下任仙官修炼。 毗蓝婆菩萨佛道同修,与东来佛祖亦有因缘交情,因此蜈蚣精未听说此事,才觉得奇怪。 却原来,这黄眉童子竟是擅作主张来的。 黄眉童子此时也知道瞒不住了,但却仍旧说道:“泼猴,那常羊山端的凶险,刑天昔年打上天庭,让玉皇大天尊亲自出手,方才降服。你虽厉害,能有把握与之抗衡否?更遑论,蚩尤之强大,犹在刑天之上,你去送死倒是无妨,但你与悟空一体,若因你之死,导致悟空之伤,我绝不认同!” 黄眉童子昔年因悟空指点,方才明悟大道,自离去三星洞后,每日苦修,与其他同门不同,深居简出,也从未前往花果山聚会。但虽说如此,当日的恩情却仍旧承继着,未曾相忘,故而才有今日之事。 那孙行者听闻,也不由甚为感动,想不到这黄眉倒是如此重情。平日里有大喜事,邀请诸同门相见时,他几乎未曾来过,可如此危难关头,却能挺身而出。 要知道,虽然黄眉童子是弥勒佛祖座下,但弥勒佛祖不是太上道祖,其道场兜率天世界也不在三十三天外,童子应邀,倒是可能。恰如那大鹏、青狮、白象三人也常常应邀。黄眉童子昔年始终未曾聚会,原本众兄弟还有微词,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 听闻了黄眉的话,诸多师兄弟也都说道:“不错,既然有如此凶险,可前往不能擅自前往,以免有失!” 那蜈蚣精也说道:“是啊。其他事情莫管,黄眉所言,极有道理。那兵主蚩尤非同小可,你一人之力,实难与之抗衡!要我说,就算不等劫难消解,也当多请助力,方能前往。” 孙行者闻言,却摇头道:“诸位兄弟,切莫多说,前方之劫难,实乃俺自身的劫难。如去搬救兵,一则惹人笑话,二则未必算数。况且,如今俺今非昔比,那蚩尤虽强,却也未必不能胜其!” 看到孙行者如此自信,众师兄弟都甚着急,七嘴八舌各自相劝。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笑声响起,梵音响动,但见那小雷音寺发出嗡嗡鸣动,众人不由都往寺外看去,却见那西南上一朵彩云坠地,满山头大雨缤纷,光芒攒动。 黄眉童子见此情景,顿时大惊失色,还未说话,便听到有人叫道:“徒儿,勿要阻路,且由他西去罢!”一人言罢,已乘琉璃佛光降下。 行者看那去处,但见那个人:大耳横颐方面相,肩查腹满身躯胖。一腔春意喜盈盈,两眼秋波光荡荡。敞袖飘然福气多,芒鞋洒落精神壮。极乐场中第一尊,南无弥勒笑和尚。 正是那东来佛祖弥勒佛是也。 看到弥勒佛出现,众师兄弟都是一慌,那黄眉童子更是忙下拜道:“师父,弟子知罪!” 弥勒佛笑道:“何罪之有?” 黄眉童子道:“弟子偷听师父言语,更擅自抛出兜率天世界,来到此处设小雷音寺,阻碍西行大事,方有此过错,与众师兄弟无关。” 众人见状,连忙说道:“佛祖,我等来之前,都与长辈言过此事,得到允可方才来到。黄眉虽是偷跑,但此难在西游之中,当算九九归一之劫,念西游大计,望从轻发落。” 众人如此言语,那行者却并未给黄眉求情,而是笑道:“嘿嘿,黄眉儿,原来你是这般知道那蚩尤所在的。无怪会来到此处!只是你这般,未免太天真了!” 众师兄看行者如此,都责怪道:“泼猴,都是为了你,我等才来,如今佛祖降罪,你却在那里说风凉话。” 行者见状忙道:“诸位师兄勿怒,勿怒。俺不是说什么风凉话,只是,适才黄眉言语,应当是偷听了佛祖与人谈论蚩尤之事,方才会来到此处。但弥勒佛祖何等存在,他偷听,偷逃,佛祖岂能不知?之所以未曾阻止,甚至还把诸多宝贝赐予了,便知道这事情本就是佛祖安排的。既如此,又怎会责难?反倒是这黄眉儿被蒙在鼓里,却始终不知,难为他一身法力,比得上罗汉菩萨,却还不明事理也!” 众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是啊,黄眉偷宝,那弥勒佛岂能不知道?就连黄眉童子听闻了这说辞,也顿时醍醐灌顶一般,醒转了过来。 那弥勒佛看向行者,脸上笑意更浓,道:“好个聪慧的猴儿,无怪苏子这般称赞。不错,当真是不错!” 第四百零三章 世尊 那弥勒佛口称“苏子”,众师兄弟先是一愣,但随即便意识到,他所指的乃是苏道真。 但是,一般佛门中人称呼苏寻,都是以“苏天尊”、或是“陛下”之称呼。东来佛祖却以苏子相称,故而才有此一怔。 不过无论如何,众师兄弟此刻也都知道,那苏子,实则便是自己的师父菩提祖师,亦或是即使不是,也相去不远。 故而听到了弥勒佛如此言语,便知道,孙行者所言的果真是真实的。 弥勒佛倒是不解释为何自己会称呼其为“苏子”,反看向那黄眉,微微点头到:“童儿,你今日所行,虽然有些很冲动,但一番真情义,也合我东来佛法之心得。遑论你与这泼猴一战,也让我看到你法力道行未曾落下,我心甚慰。这金铙与人种袋,便赐予你当做防身的法宝罢。” 黄眉童子闻言,受宠若惊,忙道:“师父何出此言,弟子岂敢?” “休要多言,给你,便是给你了。众人皆在,今恰有幸,不如一同品鉴些瓜果,谈论几番道法,何如?”弥勒佛笑着说道。 众人见到此番情景,都甚为讶异。这弥勒佛祖,可非同小可。其乃是从遥远大岁月存留下来的菩萨,亦是过去贤劫中的第五尊佛,千佛寂灭,他却从上个天地存留至此,倒驾慈航,化为菩萨。 昔年道祖西行,释迦牟尼为紫气所化,成就佛祖,创下三乘法。而这弥勒佛,亦不遑多让,因苦海所感,成就佛祖,创下东来佛法。 如今的“东来佛法”,实则并不在那“三乘佛法”之下。那释迦牟尼,为现在佛,弥勒便是未来佛,又被称作“当来下生弥勒尊佛”。从地位上讲,与那如来佛祖相当,同为“治世之尊”。 但是,现如今的弥勒佛面对他们,却没有丝毫架子,而是笑呵呵的。这却是让众人都感到惊讶。要知道,在场众人也并非全都是未见过世面的,那如来佛大开盂兰盆会时,众人也曾有不少前往西方灵山,去探听佛法。可纵使是如来佛祖,给众人的感觉虽说不会如何严厉,但也绝不会这般随和。 就仿佛面对那高无数个层次的存在时,有着深不可测的隔阂一般,令人望而生敬。 然而,如今的弥勒佛,却当真是给人一种不由自主的放松与信任。说其是佛祖,亦说得通,但比起佛祖,却更仿佛是与众熟知的友人。 弥勒佛见众人沉默,又笑着说道:“昔年,那苏子东来,让我从苦海中看到了倒驾慈航并非一定是拯救世间之法。故而此有东来佛法,兜率天世界。正因如此,我甚感苏子之情,算得上与其有教诲之恩。你等既然是那菩提祖师的弟子……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也算是‘同门’。同门相叙,何必如此顾忌?” 众人闻言,连忙说道:“不敢,不敢。佛祖休要如此说。” 孙行者却笑道:“你这胖和尚,倒是有一番见教哩!比那如来,要让人亲近许多。诸位,既然佛祖都这般不见外,我等若过于顾忌,反倒令人有失礼之感,不如便大摆宴席,一同论佛论道,自在逍遥罢!” 行者此言一出,众人也觉得甚有道理,顿时放松了许多。便在此时,一个杀猪般的嚎叫响了起来:“诶唷!哥哥啊,你在那里认亲,可苦了师弟我俩啦!” 却原来是那八戒,看到已无危险,连忙喊叫了起来。他和沙僧被绳索捆绑,如今还未解开,叫了两声,又呼唤弥勒佛道:“佛祖啊,快救救我俩,痛煞了。” 那弥勒佛含笑一指,顿时,八戒和沙僧身上的绳索便消失不见了。这一个小动作,众三星洞同门都未有反应,但行者却顿时目光一凝。 在他看来,这弥勒佛解开那八戒和沙僧的绳索,竟似未有任何动作。既没有使用法力,也没有使用道行。仅仅是一指,那绳索消失,仿佛呼吸一般的自然。看来弥勒佛果真无愧于“佛祖”之称呼。这般道果,竟似还在混元之上。 不过,行者却想得出来,既然弥勒佛都有如此道行,那三界当中,恐怕那些大神通者的道行,都将愈发深不可测。原以为自己成就道果以后,已不在诸多大神通者之下,但如今看来,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那弥勒佛似乎也知道行者所想如何,再次笑道:“猴儿,此中因果,你却不知。那苏子创道以后,自人道立,还有诸多事就。我等都承了其道果,天人合道,故而道行与日俱增,这点微末本事,算不得什么。” 此言一出,行者才知道,原来或许并不是弥勒佛的道行至深,而是比起以前那混元道果下的弥勒佛,如今的他要更强,未来的他,会愈发至强。 但如此状况,很可能并不仅仅是出现在弥勒佛一人之上。甚有可能,是出现在三界所有大神通者的身上。而这一切的根源,便是那西游之路引发的“天人合道”。 自创道以后,如今人道愈发壮大,红尘道果也诸多衍生。许许多多的大神通者,例如那张道陵、黄角大仙,以及佛门的许多菩萨佛陀,都先后下凡,将道果与人道相合。这便是天人合道,天人合道的结果便是,他们的道行要远远高于曾经单有混元道果之时。 但,同样这也是代表着某种后果。 那就是,天人道的扩散,一则让他们与苏寻绑在了同一战线。 如未来天人道终究不能成,则诸多大神通者,也会道行跌落,甚至比起苏寻更加危险,有陨灭之危。 二则,也相当于是将自己得之不易的道果,尽皆交给了苏寻,使得道果溶于天人道中。永世而立。 这原本是极其难以想象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往行者的身上,当是甚难理解的。可自从在那泉水中,看到了无数天地之前那神圣,那先辈的光景以后。行者现如今,却能理解了。 因为,现如今的三界众多仙神大神通者所做的事情,与那光景中每一个世界的仙神所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而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一次是与曾经一样“毁灭”,还是……迥异于以往的“余生”。 第四百零四章 醒转 弥勒佛祖如此说,众人便不再推辞。于是便在小雷音寺大摆筵席,与佛祖一同在座上,品茶论道。 那筵席,亦非有什么龙肝风髓,珍馐美味。只是些粗茶淡饭,临时筹备。说简陋倒也是简陋,不过有佛祖在座上论道,便是极品珍馐。 于是众人便一边品茶,一边听那佛祖讲论。他所讲的,乃是一些佛法上的感悟,众人虽不都是佛门中人,却也能触类旁通,多有受益。 不过,虽是讲经说法,但弥勒佛祖之讲说,更像是单纯的感悟,也不是教授指点,而是像讲述自己对向佛之心的体会。众人都在不自觉中有所进步,却也未曾因此而更加敬畏,反而愈发随和了下来。 一番讲说以后,不知觉已是下午时分。佛祖便道:“今日与诸位于筵席之间甚是欢愉,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时辰已晚,明日行者还要继续西行,故须早些休憩,以免耽搁行程。” 众人皆双手合十,口称佛号。不过,那黄眉童子却在此时突然开口道:“师父,且慢。那蚩尤之事……” 他却还没忘记行者之前方,还有兵主蚩尤等待,担心行者之安危,故而明知弥勒佛祖所言之意,却仍然不得不开口询问。 佛祖闻言,却未动怒,只是说道:“行者向西而行,乃是三界神佛所。遑论天道在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的机缘。你等纵要阻挡,也须依照理据,听其心意放行。” 此言说毕,还未待黄眉童子回话,那行者便开口道:“嘿嘿,黄眉儿,你就不要阻止俺了。俺此去寻那蚩尤,也是早就与其约定好了的。如若不去,岂非反惹耻笑?” 行者如此说,那黄眉便没话了。他已知道,这猴儿是去意已决。 何况,那弥勒佛祖也说了,这虽然是劫难,却也是机缘,既如此,那么他若再阻挠,便是阻碍行者成道之机了。 如此一言,众师兄弟也都没话说了。他们来劝行者,也都是担忧行者的安危,但既然弥勒佛祖言道这虽然是劫数,却也是机缘,他们,却能体会一二。 修道之路,千难万险何处都有。例如那玉皇大天尊经历劫难无数,方才成就如此至尊之身份。而行者亦然。 兵主蚩尤虽然强大,但如若是行者的机遇,更是三界诸多神圣的安排,那料想也当是有惊无险的。 纵然真有险恶,甚至神形俱灭,但如若那是他的选择,也当是无憾。恰如那天地中孤傲成长的万物,虽有建成参天壮硕的,也有在风雨下夭折毁灭的一般。 于是众人便都无言,不过在这时,行者却说道:“诸位且慢,俺虽要西行,但俺这两个师弟,一路旅途劳顿,倒需要歇一歇脚。那前方的劫数,乃是俺老孙的劫数,若两位师弟前去,也是无益,不如请弥勒佛祖与诸位师兄照拂几分,待俺度过了劫难,再行汇合,如何?” 八戒和沙僧一怔,他们都没想到行者会如此说。 那八戒还未说话,沙僧便说:“大师兄,如何口出此言?西行乃是我师徒四人一同前往的。今师父在那女儿国,未曾赶到,前方既有劫难,如何还能让大师兄亲身而去?不如等待师父,一同前往罢!如此方才多几分渡劫之把握。” 沙僧言罢,八戒也说道:“是啊,哥哥。师父陷于女儿国,若你再去找那什么蚩尤,如折了你,岂非更难度过此难?” 众人也都觉得二人说的有道理。毕竟,玄奘也是一位神通广大的法师。 行者闻言却摇头道:“这是俺一个人的事情。纵师父来到,也与他无关。何况,师父现如今也在度他的‘劫’。” 行者如此说,八戒和沙僧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都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难怪这猴子向西而行如此干脆,也难怪玄奘直到如今,也迟迟没有追赶上来。 如此看来,这西行路途四人中,倒是只有自己二人,反是拖累。 沙僧顿了顿,还要说话,却被八戒拉住。 八戒对行者道:“哥哥,既然你执意要去,那便去罢。我老猪与沙师弟便在此处等你,如你不回来,我们便也不随那和尚西天取经,都各自归去便罢。” 沙僧顿时有些气恼,道:“二师兄,怎说如此言语?一路西行,我等多受师父与大师兄之照拂。今已至此,如何还谈什么散去归去之说辞。” 八戒道:“师弟呀,此番西行,若是取得真经。以师父之仁心,师兄之斗志,当封为成佛。而你我二人,可有成佛之资质?” 沙僧闻言,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是啊。 他二人,虽然是代表了道门和天庭西行取经的。但比起自身而言,那所代表的意义才更为重要。就算西行到了灵山,料想也难成佛陀。 所谓成佛,重要的,其实并不是神通法力。就神通法力而言,菩萨、罗汉也可以很强大,甚至比得上某些佛陀。 但是佛陀更重要的,是“道行”。而这所谓的道行,在佛门又叫做“顿悟”。 昔年,那佛门四大菩萨,在过去贤劫之中也都是佛陀。 但是他们因执着于苍生,在度过大劫难后,却也陷于对释放苦海的责任当中。因此倒驾慈航,降格为菩萨。 四大菩萨的道行,本身不在佛陀之下,法力更是甚至比佛陀更加强大。但是他们却未能顿悟。倒是弥勒佛祖,在昔年道祖西出函谷之时,一朝顿悟,恢复了佛陀之相,甚至成为了东来佛祖,位列“未来佛”。 四大菩萨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余的菩萨、罗汉、尊者等呢。 沙僧和八戒如今也是如此想的。这一路向西而行,他二人或勤恳,或惫懒,实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顿悟,明白自己的“道”。如若不能,即便取得真经,也不可能成为佛陀。而他们的志向,也本就不在于此。 相比之下,行者和玄奘,却恰恰是如此的。如今八戒醒悟了,也点醒了沙僧。沙僧于是也打消了阻止行者的念头,叹了口气,道:“既如此,大师兄一路珍重!” 两人如此想、如此说时,却不料,那弥勒佛忽然开口笑道:“善!” 第四百零五章 劲草 弥勒佛忽然开口大笑,众人都是一愣。那八戒和沙僧的目光也被其吸引。 众人问道:“佛祖,不知何故发笑?” 弥勒佛祖指向八戒和沙僧道:“我乃是因他二人寻得自己之道而欣喜。” 八戒和沙僧听闻此语,都顿时迷惑了。 他们寻得自己之道? 这甚是怪哉!他二人是明白了自己的轻重,不再去插手行者的劫难,只愿祝其渡劫。 这,怎么能说是寻得自己之道?相反,应该说是放弃了寻道才是! 弥勒佛祖似乎也知道众人之疑惑,便说道:“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恒足矣。” 弥勒佛祖所言的,乃是《道德经》中所述的。正是:知足者常乐,能忍者自安。 当然,对此经中所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见教。而佛祖言到此处时,也并非是追究经中真意。而是说道:“这三界世间中,自有其道。日月运行,斗转星移,风云变幻,春秋交替……虽有仙神掌管,亦有自然规定。如若各不司其职,则天下混乱,无异于身处混沌之中。” 弥勒佛祖所言,仿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众人都有一种清醒之感。 不错。 如果风不是风,雨不是雨,四季混乱,星月乱坠。这世界早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世间有世间的规矩,这是天道。人间有人间的规矩,这便是人道。 也难怪他会说,八戒和沙僧找寻到了自己的道。他二人虽然是放弃了与行者渡劫,而是转为祝愿,但这恰恰是他们应当履行的“规则”。 世间万物,从小到大,一切生灵,都有自己的道,和自己可以努力去做的事情。 有人所做的,终其一生,从广义上来看,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是对他来说,却是前所未有,无比巨大的成就。因为那是他一生的结晶。 虽然对比天下,微不足道,但这却也是他的“道”。 而有人所做的,虽是惊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史书留名,乃至更改万世。 但在无数年后,在大岁月中,也只不过是一缕涟漪罢了! 终千世万代,无论是人,还是仙神。那颛顼帝绝地天通,那始皇帝成立人道,但终究也不过是史书上的一笔而已。 甚至那曾经开天辟地的诸多大神圣们,盘古、女娲、太一、老君,在悠悠岁月之后,终究也会逐渐变得渺小。 但是,不可否认,小到飞蛾扑火,蜉蝣一世。大到成神成圣,成仙做祖。这都是寻道、立道、成道的过程。 而苏道真的天人道,正是将“道”字,刻印在悠悠永恒之下。 故而也使得“人”,拥有了在时间毫无意义的永远之下,得到大成就,因而刻印永存,将奇迹与道果,印在自己的心间。 八戒和沙僧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的道,并不是在于自己有何成就,而是在于自己的象征,自己所代表的,自己所认为的成就。 那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或许是微不足道,但却一定是永远存在的。 两人双手合十,面对弥勒佛祖,齐齐恭声说道:“多谢佛祖指点!” 众人欢愉无比,于是便由此结束了这一天的筵席,当晚,各自去到小雷音寺后院,一同分住了房屋,睡了一夜。 这一夜,众人都未在言语,也没有谁无法入眠,而是仿佛凡人一般,好好的睡了一觉。直到次日天亮之时,八戒和沙僧赶忙去叫行者时,行者已不在屋中。 那花果山处,恰逢龙女也去寻那悟空,但及至大圣府时,却扑了一个空。 “悟空……” 龙女看着空荡荡的大圣府,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复杂之色,但半晌以后,却逐渐释然。 是的。 料想悟空,也去追寻他自己的“道”去了。不过,要不了多久,她相信两人终究会再见的。 龙女看过良久,驾驭起了莲台,紧接着,向南海而去。 昔年在三星洞时,她因那“鱼篮观音”受道行提点,而如今,经过这许多年,实则也早已明悟佛家大法力。 只不过,正是因为悟空在,所以才迟迟陪伴,直至如今,方才去愿追逐自己的大道。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如今的花果山势力已成。剩下的,便是静待那最后的一道因果,也即是那“孙悟空”成道归来之时了。 但那,便是后话了。 …… …… 却说那孙行者,离了小雷音寺,仍往西行。 他未驾驭神通,而是独自一人,向西缓慢行进这。 日积跬步,也不知行了多少里,逐渐地走到了一处沙漠之中,又过十数日,离了沙漠来到一处高天平原之上。 就在此时,远处,逐渐地出现了一座大山。 孙行者昔年也曾前去过灵山,而此处,距离灵山已经不远,恐怕只有不到千里的路途。 但在以往之时,却从未有过这座高山。而这高山挺拔,足有千万丈之巨大,气势纵横,威严无比。给人的感觉,仿佛带有着冲天贯地的意志。 这座大山,与其说是“山”,其形状,更仿佛是一个人,手持干戚,却无头颅。 很显然,这,便是那“常羊山”。 常羊山本不在此处,他能出现在这里,便是因为那蚩尤。 孙行者眼中逐渐浮现出了坚定之色,提起铁棒,一步步向前走去。便在此时,忽然间,他感受到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天地仿佛浮现出了绝强的气势,似乎都在对他积累着风压一般,让他感受到了沉重。 他迈开脚步,每一步都似乎有着泰山之重,但速度却并未停缓下来。 及至山口之时,那阴霾之处,一个声音缓慢响起:“又见面了,泼猴。想不到,你还真敢来到我这里。” 随着声音,一个人提着长刀缓慢走出。那人生的魁梧,身躯挺拔,英气十足。而那人正是兵主蚩尤! 兵主蚩尤这一次并未纵兵至此,也没有骑在食铁兽之上,而是一人一刀,眼中满是平静,看向如若风中劲草一般的猴子。 第四百零六章 分歧 黄沙漫天,战旗飘扬。两军擂鼓列阵,漫天充斥着激战之意。 此处乃是涿鹿战场,两方士兵战意冲霄,大有鱼死网破之征兆。 不过,在如此激烈的气氛之下,那战场中央,两处战车竟然合在一起。在上方,两人相视对坐。 那两人,一人相貌堂堂,气质儒雅,有祥瑞之兆,周身带着大德之气,仪表威严。另一人,则肌肉虬结,身材魁梧,目光炯炯,气势惊人。 这两人,正是轩辕黄帝,与兵主蚩尤。 虽然双方的士兵剑拔弩张,似乎随时都有一拥而上,决一死战的意图。但是,蚩尤和黄帝,却并没有什么敌视的目光,而是对视静坐。 甚至,仿佛好友一般,品茶相谈。 不一时,那蚩尤斟满一杯荼茶,递给轩辕黄帝,道:“公孙轩辕,龙形符契已为天道所摄,就算釜山合符之事成功,也终究只是为天道把控。现如今来看,你与天庭所奉之道,终究不过是一条死路罢了。及至如此,你还是不肯择取我道吗?” 轩辕黄帝接过那荼茶,轻轻喝了一口,茶水苦涩,但他却细细品鉴了一番。 半晌后,黄帝方才说道:“龙形符契本就不是最终成就定论的方法。它只不过是一个引子,引出明玉的鄙石。昔年大岁月中,无数大神通者都曾以汝道对峙,但终究不免灭亡。即便是那巨灵胡,亦不可避免。汝之道与盘古相比尚且不如,何况是无数先天存在的神圣。听我一言,还是放弃罢。” 那蚩尤闻言,不以为意地冷哼了一声,道:“公孙,我一向敬你为先天之神。但是,尔等神圣及至现在,也不知失败了多少次,重复了多少次。这样下去,是没有尽头的。我现在的实力虽然渺小,但我道不灭,纵使是莫大伟力,亦不能摧毁这斗战的意志。终有一日,我才会是最终做到全胜的那个人。算了,道不同多说无益,要战,便战罢!” 轩辕黄帝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如此,那便战罢。你言人强胜天,我言人定胜天。究竟是孰对孰错,孰胜孰负,总有一日会有定论。黎,让我看看你的道,有多强大。这杯茶,也算我敬给你。” 他说着,将荼茶端起,对向蚩尤。 蚩尤犹豫了一下,接下荼茶,随即两人面对着面,一同饮尽。 喝了荼茶以后,蚩尤和黄帝各自将战车驭起,缓慢地行回本阵。那蚩尤拿起长刀,指天大喝道:“我等九黎不灭,纵为人称蚩傻尤甚,长刀所向,亦无坚不摧,草木披靡!战!战!战!!!” 那九黎兵士闻言,士气大涨,不仅仅是九九八十一个弟兄,身后的无数战士,俱都一齐怒吼,高声呼喝:“战!” “战!” “战!!!” 对阵,轩辕黄帝也拔出了长剑,目光坚定,沉声道:“战!” …… …… 西方大地,常羊山。 蚩尤睁开双眼,以往的记忆浮现在心头,他手中握着那块龙形符契,良久后,道:“原来如此,这,便是所谓的人定胜天吗?公孙轩辕,不得不承认,你的道的确令我折服。” “但是,纵使如此,我亦不认为我是错的。看着吧,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九黎的延续。” …… …… 当蚩尤出现的时候,行者顿时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踏足常羊山,天地散发出无穷的压力,但是对面的蚩尤却犹如闲庭信步一般,走向了行者。 蚩尤看似缓慢,但很快,就已经来到了行者的跟前。面对高大魁梧的蚩尤,行者显得矮小了一些,即使不想承认,但孙行者仍旧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蚩尤……嘿嘿,俺着实想不到,你竟然这么强。很好,很好!” 孙行者脸上浮现出了几分笑意。虽然早就已经知道蚩尤之强大,但是当真正面对蚩尤之时,他才真正感觉到了何为“恐怖”。 即便是如今已经成道了的他,在面对眼前此人时,仍旧有一种难挫其锋的感觉。这兵主蚩尤,无愧“战神”之名! 不过,他却并未觉得害怕。不如说,反而因此而被激发出了战意。 蚩尤看向猴子,眼中也浮现出了几分赞赏,道:“你这泼猴,倒也算是出乎我的意料。那个叫‘斗战道’罢?前次见面时,还不过是个小猴儿,如今已成长了不少。不过,凭现在的你,要战胜吾,却还是痴人说梦了!” 孙行者道:“能否赢你,现在说来却还太早。不过,俺倒是奇怪,昔年在地府之中遇到你时,你尚且还没有如此之强大。怎么转眼到现在,就这般厉害了?” 蚩尤哈哈笑道:“泼猴,前次在黑暗深渊,我之法力十不存一,只是一缕残魂。后来经那轩辕后辈相助回到现世,及至如今,已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的我,已与当年巅峰之时相去不远,纵使是那什么第六天魔王再出现,我亦能一刀砍了他!” 孙行者如此听闻,当即心中浮现出豪情,道:“好个兵主蚩尤,不愧是上古之时的传奇人物。实不相瞒,俺老孙从小到大,也是听你的故事长大的。当年在黑暗深渊中与你遇见,也甚是令俺激动。” 蚩尤道:“泼猴,闲话休提。你来到此处,当不是与我如此废话的。你应该知道,我与那轩辕黄帝歧分两道,如今人道欲立,纵使我曾受过那苏小儿的恩惠,也不得不出来见证一番,看看它到底有没有资格取代我之道路!” 行者笑道:“兵主,你自己都说了闲话少提,如何还说这等废话?” 蚩尤道:“如何是废话?” 行者道:“昔年始皇伐天之时,手下有一大将,名叫姜黎,那人可是你也?” 蚩尤道:“自是我。” 行者道:“想不到兵主蚩尤,也会隐匿身份,改换姓名。” 蚩尤笑道:“泼猴,吾行事向来光明正大。我姓姜,黎乃九黎之名。你可称我名为姜央、姜黎,都无不对。反倒是这蚩尤,才是骂人之话,如何是改换姓名?” 第四百零七章 斗战 行者闻言,也顿时觉得很有道理。的确,这“蚩尤”两字才是骂人的话。虽然蚩尤自己这么称呼,但却也不代表其本来就叫这个名字。 不过,这倒是不重要。 他道:“你叫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嘿嘿,兵主。你既然相助始皇伐天,成立人道,那本就是站在人道这边的,谈何阻碍人道?” 蚩尤闻言,方才理解了行者如此一说的含义。他顿了顿,道:“不错,那人道,我虽不喜,但那嬴政却让我刮目相看,也承认了其人道当立。不过虽说如此,今苏道真要天人合一,也仍然是有极大危险之事,吾却不得不参详一番。” 行者道:“废话,废话!兵主,恕俺直言。那人道根本不须参详,因为天人合一乃是必经之路。即使你在此斩杀了俺,亦阻止不了!今日俺来,也并非是为了什么人道天道。” 蚩尤目光微动,道:“既如此,你来所为何事?” 行者道:“俺来,就是为了挑战你!” 蚩尤饶有兴趣道:“挑战我?” 行者道:“不错!俺的道果乃是大罗斗战之道,如要护持森罗,先得斗战万象!而你,乃是上古的战神,斗战的始祖。战胜了你,才能证明我斗战道的大成。” 蚩尤哈哈大笑道:“好一个泼猴,好志气!好,既然如此,那吾就给你这个机会!” 轰!! 一道滔天煞气,直冲云霄。 刹那间,风云变幻,日月倒转。原本天空还是晴天万里,但仅仅一瞬,便遍布阴霾,满天阴云浮现着丝丝裂痕,雷霆翻滚,风火汇聚。 轰隆隆…… 一道道低沉的震动轰鸣声响起,那“常羊山”发生着颤动,似乎有什么正在醒转着。 行者知道,那常羊山中埋着的,乃是那“战神刑天”,刑天虽败于天帝,但其神魂不灭,被镇压在常羊山。 不过,比起刑天,现如今行者面对的蚩尤,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而且看这个情况,估计那刑天,本也是与蚩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能是蚩尤之麾下。 既如此,那只要战胜蚩尤便好了。 而此时,蚩尤也的确长刀一挥,大喝一声,道:“泼猴,来,战罢!让吾看看你那斗战道,有多强大!” 见此情况,行者也顿时不再犹豫,把那铁棒挥舞了起来,猛地一棒砸向了蚩尤。 轰!!! 这一棒下去,犹如暴风一般,一瞬途径的天地都发生了扭曲。 由于面对的乃是兵主蚩尤,行者自然不敢大意。他一出手,就动用了“斗战道”的全部力量。这一瞬,没有什么道行、法力之说,只有堪称无穷无尽的大力量。 此时行者已进入到了常羊山的地界当中,他能感受得到,在常羊山的范围内,世界似乎有着几分割裂感。就仿佛是在那女儿国中一般,虽与世界融合,但却又独立于天地之外。 因此,行者知道,常羊山乃是蚩尤专门为他准备的激战之场所。这一棒斗战道发挥到了极致,如果是在天地之中,常羊山之外,恐怕一棒,就能够使天崩地裂,带来无尽地大灾害。 若那时,行者和蚩尤就得去到那宇宙星空之中,方才能战的尽兴。 但在这常羊山中,则不然。他二人可以酣畅淋漓的大战! 眼看着行者这一棒打来,虽有常羊山的压力,但仍旧造成了难以估量的威力。蚩尤的目光也微微一凝。 他把长刀挥动,看着那打向自己的铁棒,并未阻挡,而是一刀向铁棒出斩去。 轰隆!! 刀棒相交,发出的声音并非是金铁交击之声,而是如若雷鸣炸裂、怒涛拍岸一般的响声。 这一刀直直斩在铁棒之上,轰然一瞬,大地龟裂,沙尘漫扬,两人所在之处的土地就犹如浪涛席卷一般发出激扬。 仅仅是第一次交击,以两人为中心方圆半里之内,即出现了一个绝大的深坑。 但是,这一击仅仅是开幕。那孙行者与蚩尤角力,对方一刀,便让猴子感受到了难以触碰的大威力,一瞬身形踉跄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咬牙鼓起斗志,再一次挥棒而上。 这第一次的交击,就让行者感受到了压力。自知如若真的交战,自己绝非是蚩尤的对手。 因为,这一棒他已用了全力,但蚩尤却很明显还有余力! 可是,虽说如此,行者却并没有丧失斗志,反而再一次挥棒赶上。 这便是自己的“斗战道”。狭路相逢,唯有愈战愈勇,绝无半点余地。 看到行者再一次打来,蚩尤也被激发出了战意,大笑道:“来!!” 轰! 再一次,刀棒相交。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两人奋力大战,没有花哨,仅仅是相互劈砍。 那长刀与铁棒,不断地交锋着。不多时,此处已然是满天黄沙飞扬,大地龟裂密集,犹如随时斗法破裂一般。 但是,这二人的决战却仍然在继续着。 长刀与铁棒不断的交击着,势大力沉,蚩尤愈发奋力。不知过了多久,那大禹治水的神兵竟然满是伤痕! 要知道,这定海神针,乃是“老君炉中”练就,代表意志的绝强神兵。可是面对动用全力的蚩尤,却竟然也被留下了痕迹! 轰! 又一次刀棒相交,这一刀蚩尤奋起全力,那铁棒赫然脱手而出。 但猴子,这一次竟然没有选择暂时推却。那铁棒脱手,他便使出神通,身形径自高涨数丈,紧接着一拳向蚩尤猛地砸去! 他似被激发出了凶性,宁死也不愿退开半步,那斗战道发挥到了极致,一拳似乎要将一切压碎! 面对这一拳,蚩尤也一跃而起,首次避开了攻击。 并非是无法抵挡,而是对这舍命一击的尊重。 他躲避开来,这一拳悍然打在了大地上,原本就遍布龟裂的大地瞬间破碎,一道长长地沟壑,犹如长龙一般破裂开来。 这猴子犹自不放过,又是一拳朝蚩尤砸去。 “好泼猴,你失了兵器,我也不欺你。来,你我比一比手上的功夫!” 见这一拳来到,蚩尤痛快不已,将长刀仍在一旁,猛地挡住了行者这一拳,一肘砸在了猴子的额头上。 第四百零八章 战魂 蚩尤与孙行者在这沙漠当中大战,从一开始兵刃比拼,到如今拳脚相向,已是打出了真火! 这一场对决,两人使出法天象地,青面獠牙,朱红头发,顶天立地,恰似巨人一般只手遮天,拥有不可思议之神威。 两人这一变大,那却是不得了,战斗的烈度更是极限放大。 一时,天崩地裂! 这一战似乎是回到了上古神魔时代。就仿佛那落胎泉中开天辟地的光景,在这常羊山下,可谓是脚踏大地,掌握星辰,拳掌裂天,崩碎星河! 行者大肆怒吼,犹如一头巨猿。即使身躯已经逐渐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但却仍然还在扩大。 不知觉间,竟似已凌驾了常羊山。一拳一脚,杀机无限,使得天地大震荡,似乎让一切都失去了色彩。 这战斗太激烈了。 以至于,常羊山中的蚩尤属下,和那三界中暗中观察的大神通者,都感到惊讶震撼! 这猴子,竟然达到了如此程度。 如若两人的大战不是在那常羊山下的小世界中,恐怕,整个三界都要迎来一场莫大的浩劫,一切都要遭受难以想象的毁灭打击。 当然了,如果是在三界当中,行者的这番威势,也决计展露不到极限。因为那些存在,也不会坐视他如此放肆。 但是,在这常羊山下,就可以无所顾忌! 这一场大战,当真淋漓尽致。 行者固然强大,可是,蚩尤却更加强大。那法天象地已达到如此地步,可蚩尤面对这似乎疯狂的巨猿,却仍然犹如闲庭信步一样。 猴子是怎么打自己的,自己便是怎么还手的。 猴子顶天立地,蚩尤也顶天立地!这一拳一脚,正对相向,仿佛势均力敌。 但是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来,蚩尤,根本没有用全力! 他只是按照猴子的“斗战道”,激发自己的战意。 猴子动用了何等的威力,他便动用何等的威力。两者始终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中,但仔细一看,却又恰恰是蚩尤压制住了猴子!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 “这样再打下去,那猴子要输了。” 玉皇大天尊拿着酒杯,缓慢说道。 他在这太极宫中,与苏寻久坐许多时日了。 西行路上的事情,他自然也看在眼中。毕竟这件事情,与他关系重大。 而如今,很明显孙行者是战不过蚩尤的! 这也是很正常的。 以如今的猴子,若是与当年在黑暗深渊底下的蚩尤一战,倒还勉强。 但现在的蚩尤,早已不是被镇压在幽冥界中的蚩尤了。 他经历了这些年的淬炼,再加上那龙形符契的力量。现在的蚩尤,已接近当年的巅峰! 那时。蚩尤仅凭一人,便带动整个九黎一族征战三界。 纵使有天庭相助,轩辕黄帝也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最终勉强战胜了蚩尤。 并且,即使战胜蚩尤,天庭拿他也没办法,只能将其打入黑暗深渊,而无法摧毁他的斗志。 甚至还因为蚩尤一事,使得“刑天”的出现,并且让当时的天庭发生了重创。 要知道,自太古到如今,天庭之中也出现过几次混乱。 比如那杨二郎大闹天宫,再比如六耳猕猴大战十万天兵天将。 可是那究其根底,更多的不过是做做样子,对天庭来说,即使有些动荡,也构不成任何损失。 但刑天那一战,天庭的确受到了很大的重创。虽然这其中也有为颛顼绝地天通的安排,可即便如此,也能从中看出刑天的强大。 能够与那时相比的,或许也只有那始皇伐天之战了! 这样的蚩尤,孙行者要如何战胜? 苏寻拿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美酒。 他看向玉皇大帝,缓缓说道:“陛下所言不错,但是,这一战的胜负并不重要。” “哦?” 玉皇大帝目光微凝,但旋即,又微微舒缓:“不重要吗……不错,这一战的胜负,的确并不是很重要。” 他二人都看得出来。 孙行者很开心,很兴奋,很激动。 那蚩尤在一举一动中,也带着大畅快。 这一战酣畅淋漓! 即使蚩尤已经在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力量了,但是,行者不断奋起,却仍然让蚩尤快意无限。 也许他自涿鹿大战过后,到现在,也从未如此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吧。 毕竟,蚩尤虽然遇到过不少强敌,但那些强敌,却都有着自己的道果,并且迥异于蚩尤的道。 而孙行者的“斗战道”,却恰恰,与其如出一辙,一以贯之! 所以这一战,才会如此地恰巧,如此地痛快。 也所以这一战,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精神的宣泄,意志的交互。 “杀!” 蚩尤和猴子两个战至癫狂,身躯之上尽皆散发出了如汪洋大海般的冲天血气。 这两人就仿佛是彻底挣脱世间一切枷锁的魔神,气息恐怖,可怕到无边无际。 到了后来,他两个索性便放弃了防御,完全都是进攻的状态。 这是一场可怕的厮杀。 尤其是,他二人的道果,被宣泄到此时的“斗战”的气息,还如此的相像。 因而,那一拳一脚,竟似碰撞出了绚烂的火花。诠释了什么叫做“钢筋铁骨”,“钢铁精神”。 轰隆隆…… 就在这时,突然,天地开始剧烈地震颤了起来。 一道道裂痕,渐渐地浮现在天空大地之上。 更甚者,浮现在周遭的虚空之处。 那常羊山也发出了轰鸣,所谓的“战神刑天”,似乎也在咆哮着。 看到此番情景,原本杀红了眼的二人,也些许冷静了几分。 那蚩尤哈哈大笑道: “泼猴儿,看来你我的动静大了点。这小世界,有点承受不住你我二人的大战了。” 常羊山,乃是昔年玉皇大帝镇压刑天之所。 刑天虽死,其魂不灭。如果将其镇压在三界中,毫无疑问会给三界不断地带来大灾害。 因此,常羊山相当于是另一个“黑暗深渊”。 只不过黑暗深渊,还是处于三界当中。常羊山,则是玉皇大天尊创造出一个专门用于困住刑天的小世界。 这常羊山,虽然被冠之以“小世界”,可是其坚固,却是恐怖至极的。 想想也就知道,如果常羊山不坚固,那刑天早可以破封而出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这样的小世界,如今竟然承受不住两人交战的余波! 第四百零九章 归一 是的。 常羊山在蚩尤和行者二人的大战下,如今发出了轰鸣。 这两人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 以至于,原本应当是极其坚固的小世界,如今竟然要发生坍塌了。 这件事情,也让三界的许多大神通者都看在眼中。 如果常羊山坍塌,两人的大战还在其次。 那常羊山中的战魂“刑天”,也当在此破封而出。 虽然说,之前刑天就已经出现过了,并且还曾与白牛,以及附近的一些神通者交过手,并挫败了它们。 但那时的刑天,却并非真正的刑天。 如果常羊山破碎,真正的战魂出现,以他的精神,恐怕要再一次打上天庭。 那样做的话,甚至可能会导致如今的西行之事,受到影响。 太极宫中,玉帝看到如此事情要发生,也是微微转动着手中的酒杯。 虽然他并未作以颜色,因为这本就在两人的预期之中。 但即使如此,事关重大,难免也会多加留心几分。 不过,苏寻倒是没有丝毫慌张。因为这些事情,原本就是十拿九稳的。 “嘿嘿,蚩尤,想不到你我竟然鼓弄出了这般声势!现在,又该如何呢?” 孙行者也开口笑道。 眼看着,两人大战已经伤及到了此方世界的根源。既如此,恐怕世界的崩塌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再继续大战下去,仿佛也意义不大了。 但是蚩尤却似乎并不这么觉得,他挥开行者,一张手,忽然远处那把长刀开始迅速放大。 不一时,那长刀已变得无限大,落在他的手上:“泼猴,来,你我全力出手罢!” “一击,决分胜负!” 蚩尤傲然说道。 那孙行者看到如此模样,也是豪气干云。 他也将铁棒召回到手中,同样,将那如意棒变得无穷大。 与那蚩尤相对,棒身似欲压塌山河,刀尖竟能挑破九天! “好,兵主蚩尤,既如此,俺老孙也便以最强的力量回应你!” 孙行者面向蚩尤,周身煞气纵横。 他二人,决定振奋全力,在接下来的一击之下,将一切都迅速终结。 以免这小世界坍塌,二人大战却为结束,这岂非是让人不爽? 蚩尤的力量开始不断地攀升。与此同时,渐渐地一声微弱的“龙吼”在他的周身咆哮了起来。 嗡、嗡…… 雷鸣电闪,凶煞翻腾。 蚩尤这一刻真正释放出了自己的战意,或者,也可称作是“道果”。 “猴儿,当年涿鹿大战,你可知道缘由为何?” 蚩尤忽然发问。 孙行者却道:“那些陈年旧事,俺并不在乎!” 蚩尤道:“哈哈……很好。不过,纵使你不在意,吾也想要跟你简述一番。” 蚩尤将长刀一挥,刹那,天空发出了巨大的轰鸣。 一道无限延伸的沟壑,在天空分开,流露出了其中的黑暗。 仿佛这一刀,将天空斩成了两半: “当年,轩辕黄帝的道,乃是所谓的人定者胜天!此话之含义,乃是意欲合三界,万族之力,战胜天道。” 蚩尤缓缓说道。 世界的轰鸣声更大了,但在这一刻,时间却似变得缓慢下来了。 眼看着世界即将破碎,行者也想要振奋铁棒,一棒打去,但在这一刻,似乎一切都风轻云淡。 唯有蚩尤的声音缓慢响起。 他的道,似乎主宰了一切万象的动静! “但是,我却并不认同他的这条道路。我认为,想要战胜天道,不是凭借他人携手,而是唯有自身强悍。人人自强,方才是战胜之道!因此,我认为,人强者胜天!” 蚩尤长刀高举,在这一刻,他仿佛化作了无比炽热的战魂。 战火缭绕,万象破裂。 蚩尤这一刀猛然向孙行者砍去:“泼猴儿,便让吾看看你这斗战道,能否挨得住这一刀罢!” 轰!!! 天地,齐齐怒吼。 蚩尤这一刀全力斩落,似乎带着必杀的决心,向行者猛地劈砍了过来。 嗡! 一道轻鸣,这一刀已然落下! 孙行者目光瞪大。 在这一瞬,他似乎看到了一团炽热的烈焰朝他扑来! 斗战道虽被全力动用出来,但是即使是道果,在这一刻也变得毫无意义。 这就是所谓的“人强者胜天”的战魂大道吗!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怒吼着的存在,朝天发出猛烈的攻击。 那似乎是一个人。 那人硬撼九天!无数仙佛,在其一人之力下,都仿佛变得渺小了。 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似乎却仍然无法挑衅天道大威严。 那一人战在九天之上,眼看着就要踏破一切宫阙,却忽然被斩断了头颅。 可令人惊骇的是,那人虽死,战魂却不灭。 他以乳为眼,以脐为口,挥舞干戚,战天战地! 那便是所谓的“刑天”。 也即是所谓的“战魂”!! 在这一刻,行者终于明白,所谓刑天的本质到底为何了。 他乃是战神,亦是战魂。这是蚩尤传承下去的大道。 恰如蚩尤在黑暗深渊,仍然经久不灭一般,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轰!! 烈焰,散灭! 这一刀似乎无法阻挡,行者回过神来时,周身已濒临破碎。 他在这一刀下,身躯已然粉碎。 是的,哪怕是已锻造的铜筋铁骨,金刚不坏。但是面度这战魂大道的一击,行者也是无可匹敌的。 这蚩尤的全力,使得行者无法抵挡。 他二人的差距太大了。 但是,原本应当因此而身死的行者,却并没有发生破碎。相反,他周遭的煞气也愈发浓重。 明明那身躯已然粉碎,即将化为飞灰。但他眼中的战意,那炯炯不息的烈火却更加奋起燃烧着。 他张了张嘴,似乎要说话,但因为此刻他的身躯已被粉碎,当然无法真的张开口。 然而,那声音却还是响起了。 从另一个方向,猴子的声音响起: “好一个战魂大道!但是蚩尤,我曾见过无数光景,那些光景中的神圣虽然方法不同,可目的和意志,却一样璀璨。” 那时另一个方向的深处。 突然,一个身影缓慢出现。 他十分渺小,但在黑暗之中,却顶天立地,犹如一点星火。 渐渐地,那身影显露,身躯也开始变大。竟然是另一个“孙行者”。 不,或者说,他应当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无论是战魂大道,斗战道,太一道,还是大罗道。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传承!” “存在,存活,生还!你的战魂不灭,也属于这中的目的。既然如此,俺便可以以此存续和继承。” 轰!! 那孙行者陡然破碎,无数道金光,却仿佛点点星尘一般,集聚到了孙悟空的身体上。 嗡!!! 光芒不断积蓄。 “俺回来了……!” 不知是孙行者,还是孙悟空。亦或者本就是他二人一心。 在这一刻,心魔归于心神,心猿已伏,二心归一。 “兵主,这一棒,分出胜负!” 那孙大圣,手中的金箍棒闪耀出无限光辉,猛地砸向兵主蚩尤! 第四百一十章 成就 一道无限闪耀的光辉炸裂开来。 孙行者,亦或者应该从称作是“孙悟空”。 他这一棒化作流光,直直砸在蚩尤的身上。 无声的爆发炸裂开来,一瞬,就弥漫填补了整个常羊山小世界。 这是毁灭的力量,亦是新生的力量。 在这一刻,大罗道和斗战道合而为一,孙行者和孙悟空也合而为一! 唯有行者,方能悟空! 爆炸闪逝,仿佛只有刹那,亦仿佛是永恒。总之,不知过了多久,那烟尘方才消散。 此刻,常羊山世界已经彻底崩溃。 原本那座大山,已经消散无踪,长空之上似乎有一道斗魂消灭,那便是所谓“刑天”的战魂。 悟空身处于一片荒漠之中。这是近灵山处,西方大地的“荒漠”。 所谓,荒漠深处,遍开菩提。从此再往西去,不多时便是灵山。 那小世界已经毁灭,不过,令三界大神通者为之放松的是,刑天并未再一次震撼出世,硬上九天。那常羊山小世界崩溃以后,似乎反而使得悠悠天地得来了短暂的清净。 天地之中,光影成双。 悟空抬起头来,还能看到那蚩尤挺拔的身躯。 此刻,这个气魄无双的汉子也在看着他,眼中带有着几分赞赏:“好一个猴儿,吾果然没有看错你!我这‘战魂大道’,能够以此作为终结,实在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悟空看向蚩尤,却道:“不,是俺输了。若论赌斗,无论是那‘斗战道’还是‘大罗道’,都不是你的对手。兵主不愧是兵主!” 蚩尤却摇了摇头,道:“那并不重要。就像你说的,无论是人定胜天,还是人强胜天,无论是大罗道、斗战道,还是什么其他的道果。它们乘载的意志,都是一样的。” 蚩尤轻轻抬手,一块符契出现在他的手上,那正是“龙形符契”。 他将龙形符契递给了孙悟空,道:“泼猴儿,这块符契从现在开始,便是你的了。以及,我的那战魂大道,由此也托付给你,望你不要辜负吾之道路。” 蚩尤的周身,显露出点点星光。 “兵主!” 孙悟空看向蚩尤。但蚩尤却摇了摇头,一把将龙形符契硬塞给了他:“收下吧,猴儿。” 随即,他转过身去。 在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的号角声。 却原来在那天空之下,一列列战阵缓慢地出现着。 为首的乃是九九八十一个战将,那正是蚩尤的兄弟们。但是,悠悠苍天之下,又何止八十一人? 是啊,那联系苍穹的军队,数以万计,连绵不止,漫天遍野。 蚩尤缓慢向那里走去,不多时,一声兽吼响起,旋即那“食铁兽”已奔在蚩尤的身前。 蚩尤拿起长刀,翻身坐在食铁兽的身上,旋即,也拿起了一个号角,高声吹起。 “呜——!!” 号角声音连天,蚩尤哈哈大笑了起来,周身光芒无限,奔赴向了那远处的战阵。 天空之下,战阵逐渐消散,唯有他的声音响起:“泼猴儿,总有一日,我们会再见的!” 蚩尤远去,他的战意与那战阵化作了一道不可磨灭的光辉,那飘摇千年万年的战魂,如今终于逝去了。 看着蚩尤战阵的消逝,孙悟空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坚定:“好,兵主,俺便承继你这意志,定要将这‘战魂大道’,化作星火,燃烧下去!” …… …… 却说那孙悟空经过常羊山一战,体悟大道,终于成就了道果。 他转身一跃而起,不消片刻,云光就飞逝向了小雷音寺。 很快,就落了下去,却发现此刻小雷音寺,那弥勒佛祖还没有走,似乎早已知晓情况,与诸多师兄弟们在此等候。 见到悟空来到,众人都松了口气,那弥勒佛祖也是笑眯眯的,他当然看到了这全程之事。 “悟空,恭喜你已降服心猿,真正得获大道了。”弥勒佛祖笑道。 孙悟空嘿嘿笑道:“佛祖过誉了,此番,却是那兵主成全。” 行者与悟空,在常羊山与蚩尤大战时,最终合而为一。 不仅如此,那蚩尤的战魂大道,也被容纳到了斗战道和大罗道之间,成就了如今的孙悟空。 现在的他,看向弥勒佛祖,终于不再是之前那般深不可测。因为现在的孙悟空,已有资本接触到那真正的至高境界。 只不过,唯有见识上多少还差了一些。 这倒怪不得别的,只是这孙悟空,毕竟从出生到现在,成长的实在是太快了。纵使经历了那落胎泉中的“光景”,却也仍然差了几分。 但这却并不重要,毕竟,现在距离那最后的时刻,还有足够的时间等待着他。 弥勒佛祖点了点头,道:“那兵主的确也是一代英豪……不过,接下来你待要如何?现如今你已有龙形符契。还要继续西天取经吗?” “取,当然要取!” 孙悟空笑道:“现在,俺还是那‘孙行者’。与那花果山水帘洞的齐天大圣,还没什么干系。龙形符契之事,可待西天取经之后再作打算。” 弥勒佛祖闻言,眼中的笑意更加浓重,道:“好个猴儿,倒是聪慧得紧。既如此,可当西行也!” 孙悟空道:“还不得,还不得。现在说西行,却还早了些。” 弥勒佛祖道:“哦?为何?” 孙悟空道:“俺虽成道,但这西游之事,与俺是否成道却是无关。重要的乃是那玄奘和尚。西天取经,师徒四人,少了一人都不圆满也。故而宁愿在此等待玄奘师父,等他到了,再一齐西行也!” 悟空这么一说,那八戒也连忙说道:“猴哥,你可终于是说了一回人话!我等师徒四人,要是没有了那玄奘和尚,如何还能西天取经哩!” 弥勒佛祖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西天取经原是要你四人的。” 西天取经,那玄奘代表佛门,八戒代表道门,沙僧代表天庭,悟空代表妖魔二道。 这本就是安排好了的。原本,悟空成道与否,玄奘成道与否,都是并不重要的事情。因为,他们成不成道,和西天取经关系不大。 第四百一十一章 红尘 是的,其实不如说,如果西天取经是主要的事情的话,那么玄奘和悟空是否成道,实则是在次要。 只不过是在西行路上,顺带去感悟造化,成就自己的“道果”罢了。 当然了,现如今的状况,其实是比较危险的一件事情。因为成道往往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无论是如今落入红尘劫的玄奘,还是方才直面蚩尤那战魂大道的行者,一旦要是除了差池,那么西游之事,就会很有风险。 毕竟师徒四人,缺一不可。 但是即使如此,天庭三界大神通者,还是决定要试一试。 毕竟这是两个人自己的造化,而且一旦成功,对西游之事也有好处。 弥勒佛祖道:“话虽如此,那玄奘如今的处境,却未必很好,甚至可能比方才的你,要更加险恶。” 孙悟空方才度过的乃是斗战之劫。蚩尤将上古之事,带来了最后的诀别。 从与蚩尤一战开始到结束,不,或者应该说从更早的见到了那“光景”,到现在。 可以说,那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是的,蚩尤将自己的战魂大道托付给了悟空。那原本流传到现在的上古时期,涿鹿之战,也终于划下了一个句号。 虽然传承犹在,但人已不在。 不过,由于有王母娘娘和苏寻的帮助,实际上悟空是有着十足把握的。 他所要做的,不过是二心归一,以及大战罢了。 相比起他来,那玄奘所要面对的,才是更加的具有风险的事情。 也即是所谓的“红尘劫难”。 劫难也分为多种。有三灾,有无妄之灾,有七苦八难。 但在劫难当中,最难度过的,往往是红尘劫,和长生劫。 玄奘虽然悟了佛心佛果,但昔年他以红尘劫明悟佛心悟道。 若天地三界能够永恒持续下去,此事自然无从多言。 不过是与所爱之人携手,道佛相传,薪火永存也便是了。 但如今,既然临近终结,那么红尘劫最终带来的危险,也将会再一次不可避免的迎面而起。 那么,玄奘又该如何抉择呢?难道还会像上次那般,仿佛那梁家庄少女一般,与那女儿国国王,度过余生,由此终老,方才继续西天取经之事? 那是不可能的。毕竟,即使再续前缘,与女儿国国王终老,女儿国国王却仍有转世。 总不可能,就这样不断地陪伴下去吧。 但如果想方设法让其成仙,即将面对的,却也是天地接近终结的大劫难。那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那些琐碎之事,俺老孙却甚感烦恼。索性不去想,倒也罢了。反正俺相信那玄奘和尚,定能得以解决就是了!” 悟空笑道。 众人闻言,虽然各自忧心忡忡,但是为今之计,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们所能做到的,也只有“等待”了。 于是便都强颜欢笑,道:“既如此,我等便日夜在此论道,等那玄奘法师回来,再作打算,如何?” 弥勒佛祖笑道:“善。”却是也要留在这小雷音寺,与众人一同等待玄奘法师。 有弥勒佛祖在,再加上孙悟空今也已成道,这毫无疑问对众人来说,都是一个大机缘。 当下自然喜不自胜,重备筵席,入得小雷音寺中。 不过,虽然做的潇洒,那孙悟空临进之时,心中却忽然萦绕出了一道倩影。 却也不知道,那龙女儿去往南海,如今却怎样了…… …… …… 却说,在那西梁女国当中,自从悟空三人离去之后,玄奘便回到了那女儿国国王身畔。 那女王见玄奘回来,自然开心不已,当夜变成亲入得洞房。又数日,即将西梁国的大统之位,交给了玄奘。 玄奘便成了西梁国的国王,自此与女儿国国王结成了夫妻。 但是,女儿国国王虽然蒙在鼓里,那蝎子精却知道事情的原委。 蝎子精原以为,玄奘当有法子两全,借此弥补自己心中的缺憾,成就正果。但她却不料,那玄奘竟然真的在女儿国生活了起来。 一连数月,都是如此。 玄奘在西梁女国中,与那女王日夜相伴,每日生活仿如平常。西梁女国远隔于世外,虽有政务,却无纷争,因此每日过活也甚是平淡,两人这般相伴,长相厮守,却让蝎子精愈发担忧起来。 一则,蝎子精也是羡慕不已,对这玄奘犹有情分,二则,也是担心那西游大事。 虽然蝎子精也知道此番玄奘劫难,若不处置好这所谓的红尘劫难,西行而去,必然受有桎梏。但恰是如此,玄奘这沉迷劫中的模样,也让蝎子精甚感忧虑。毕竟,西游之事也不可拖得太久,若就这样长住下去,岂有终结之日? 届时,西行事必然会搁置,直到有一个更适合玄奘的人出现。但那样变数就太多了。 于是这一日,蝎子精便也按捺不住自己了,偷偷找到玄奘,问其道:“玄奘,现如今你日夜在此,我甚担忧,若西行事因此而耽误了,则三界必有大祸患。” 在蝎子精找到玄奘时,玄奘就已经猜破她心中所想的了。不过,这本就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玄奘道:“此事我当然知道,但恰如你曾经说的。我对那女王心中有亏欠情分,如弃其出走,则日后定要受心魔困扰。所以宁愿陪伴,也不敢离去。” 蝎子精道:“但你这样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且莫说那女王乃是凡人,终有寿终之日。就算其实仙神,也难免有三灾九难。” 玄奘微微点头,看向蝎子精,说道:“你说得对,那你不也是这样?” 蝎子精一怔。 玄奘道:“我等现如今所在的世界之中,乃是一场虚幻,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缘起缘灭,都有或终结或重开之时。我愿为众生,却也不愿舍弃你二人。因为在我的眼中,你们也是那‘众生’之一。恰是因为如此,我佛方能够有大毅力留存于世间。” 蝎子精忙问道:“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西行之事岂非要耽搁了?” 面对蝎子精如此询问,玄奘却摇了摇头。 第四百一十二章 小爱 玄奘道:“西行之事所为的,乃是三教合一,是大志与大义的融合。但这,并不代表要舍弃小爱。而大志与大义的融合,仅靠我一人之力是不够的。这便是所谓的大势。” 蝎子精不由道:“大势?” 玄奘点了点头:“大势不可逆转,江河不可逆流。即便我不去做,西行事也仍然会发生。更何况,不舍弃小爱,却不代表我不会去做。” 玄奘忽然抬手,“嗡”地一声,这片土地似乎发出了微微的鸣叫声。 那似乎是无限鸣动的交感,整个世界仿佛活了一般,开始发出微微地颤动。 那是……这所谓“女儿国”发出的声音。此刻这方世界,似乎有了本质上的生命。 而对于蝎子精来说,由于她本就师出名门,所以感受更深。 在她的眼中,女儿国似乎开始渐渐地脱离原本的世界,在天空上缓慢浮动着。 是的。 在玄奘抬起手时,这女儿国似乎脱离了三界的束缚。 当年在三星洞时,那菩提祖师曾演示过何为“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而如今的女儿国,便似乎成为了三界中的一粒微尘,从三界中开始逐渐地隔绝、离去。 不错。 女儿国正在飞逝! 或许女儿国的国民们都不了解这些,但蝎子精,却能感受得到。 蝎子精不由大惊道:“玄奘,你这是……” 玄奘要将女儿国从三界之中隔绝。那么届时,三界当中,也不会再有女儿国中的生灵。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蝎子精和玄奘。 不过,蝎子精的声音还没有发出,却被玄奘轻轻握住了手。 玄奘道:“若人世苦难,我等永远生活在假象当中,却可安享长乐,这岂非也是一件乐事?当一切都为真实是,梦境与现实,也并无什么区别了。” 蝎子精闻言,忽然瞪大双眼,她终于意识到玄奘所要做的是什么事情了。 玄奘正要将这片世界,化为一个隔绝于真实之外的虚幻世界。 原来如此……这,就是他面对劫难,所做出的选择。 恰如那观世音菩萨,化身万千一般。以如今玄奘的法力,当然也能做出同样的事情。而这微尘世界,也将会成为玄奘手下的一粒小世界。 假设未来,三界终会崩灭。那这小世界的虚幻,料想也能成为在那刹那下的永恒。 只不过,它是虚幻的。但无论如何,它也是存在着的。 蝎子精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最终也未能说出口,只能轻轻抱住了玄奘。 就在这时,忽然,大门之处发出了响声。紧接着那女儿国国王出现在门前,她看着蝎子精和玄奘,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怔怔道:“你……” 玄奘和蝎子精同时看向女儿国国王。 这一幕,让女儿国国王不由得浮现出了甚为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曾几何时,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一般。 以至于她第一时间的感觉竟然是一种温馨,而不是羞怒。 不过,作为人的情感,她还是不由得紧张说道:“看来,我似乎来的不是时候。” 然而玄奘却似并未在意,而是向她伸出手来,微笑道:“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一瞬,过去的回忆不断地涌入到国王的脑海中,那是曾经一位梁家庄的少女,与玄奘之间发生的故事。 在这一刻,国王终于明白了,为何从来对爱情不感兴趣的自己,竟然会对这玄奘一见钟情。却原来,两人早在生世之前,就已经相恋相爱了。 玄奘这一瞬,以大法力,令其恢复了曾经的记忆。国王不由走上前去,轻轻握住了蝎子精和玄奘两人的手。 也同时是在这一刻,女儿国似乎变得有些模糊了起来。这是真实的,也是虚幻的。是现实,也是梦境。 面向两女,玄奘轻轻道:“当一切都结束之时,梦境终会醒来,到那时,我等三人在携手走向真实吧。” 那蝎子精道:“无妨,纵使天地寂灭,但此刻梦中能够长相厮守,我便已知足了。”那国王亦然。 …… …… 嗡!! 伴随着天地剧烈的震动,西方大地上,女儿国再一度于三界中隔绝了出去,化为了一粒微尘。 这粒微尘不断地上升,最终竟飞入宇宙星空之中。那苏寻轻轻一指,飞尘便混入到了星光之中,逐渐地消逝不见了。 西方大地上,玄奘站在荒漠之上。 他的“化身”已随微尘而去,但他的“真身”却也因此脱离了出来。 玄奘看了看天空,最终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向西迈开步伐。 但是还没等他走出三步,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玄奘,你这便知足了吗?” 这个声音响起,顿时让玄奘浑身僵住。 他转过身来,果然看到了那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存在。 不错,叫住他的正是那第六天之魔王,魔主波旬! 魔主波旬也知道玄奘正在渡劫。因此,他早在此处观察许久了。 以他的道行,玄奘和那孙行者竟然都未感知到。 或许现在的孙悟空能够感知到些许,但恐怕却也还有所不及。 更何况,孙悟空也并不在此处。 玄奘道:“小僧见过魔主。” 波旬淡淡道:“那西梁女国,原本应当是助你成道之劫难。但如今你却将其以取巧的方法流放了。你这么做,虽然化解了此番劫难,却也丧失了一次成道的机会。” 玄奘闻言,默不作声。 他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劫难未必一定是坏的。所谓危机,便是“危险”与“机遇”。 而对于这种事情,身为魔主的波旬,自然更是再清楚不过的。因为魔道的“魔”,本身便是“磨炼”之含义。 不过,半晌后,玄奘却又道:“魔主所言固然不错。然而,此番劫难,本就与小僧所走的‘道’不同。” 波旬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这玄奘悟道,到后来的修炼,以及得获“佛果”便能看得出来,玄奘走的道,并非是佛家的寂灭之道。 甚至连“三乘法”和“东来法”都不是。 因为他虽然是佛门中人,却并不会因为所谓的“大爱”而放弃“小爱”。 要知道,即便是东来法,也只是更注重修自己的身、心之法。对于人间小爱,都是不注重的。 波旬不由得露出了微笑:“玄奘,你果然是我魔道中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 魔心 玄奘听到波旬口出此言,不由得微微皱起了几分眉头:“看来,魔主还是并没有放弃拉拢小僧。” 波旬道:“我没有拉拢你,你加入魔道,乃是必然之事。这一点,上次你我见面之时,你或许心中就有了答案了。何况,这一次你的所作所为,更是让我确信这件事情。” 玄奘道:“魔主何出此言?” 波旬道:“因为你心中有爱。” 玄奘道:“佛就不能有爱吗?” 波旬道:“对于你来说,小爱与大爱一样重要。这,已然是我道所言。正因为如此含义,我魔道才会冠之以‘磨’字。诸天神圣,盖因人间繁杂,情感纷乱如杂草亦如蛛丝,故而斩断情丝,芜平杂草。而唯有魔道,不舍小爱,亦不忘大爱。寻求兼得,故走偏锋。玄奘,我早说过你会诡异我的。现如今你也只有皈依我,才能够得以成道。” 玄奘顿了顿。 他想要反驳什么,但是半晌后,还是没有反驳。 一则,波旬所说的的确是对的。或许比起佛门,自己更适合这个所谓的“魔道”。 二则,如今他已然更了解了波旬所言及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魔的存在乃是必然,更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归宿”。 他想了想,最终只有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波旬见到如此状况,不由得心中甚是得意。 他脸上露出温和的神情,道:“玄奘,看来你已做出你的抉择了。既如此,我当助你成道。待你成就魔道以后,则是我重归灵山之时。” 波旬轻轻抬起手,伸手成指,点向玄奘。 嗡! 就在这时,玄奘周身浮现出了无尽的佛光。 那佛光有金色,有琉璃色,也有白色。寂灭佛法、三乘法、东来佛法,这一系列的佛门大法,玄奘尽皆学过,并且有着极深的造诣。 不仅如此,他还兼修道家所学。虽然未成道果,但也是非同小可。 但是在这一刻,魔主波旬的手指点在其眉心上时,那一切大法,尽皆发生了变化。 一阵阵漆黑,染上了玄奘的佛法光辉之上。 那便是魔道的“妄心”,但与其说是妄心,此时的玄奘实际上是心识通明的。 他并不是一个迷惘的人,很早,就已经得获清净之心了。 原本这样的存在,是不可能堕入魔道的。 往往堕入魔道的人,都是遵从自己的欲望,无休止的放纵自己。一旦有了清静心,或是那“清净之心”,往往,都是道德之辈,不会被引诱。 然而,凡是也有例外。 魔头本身,也有自己的“清静心”之说,行事不复迷惘,自认为所作所为都为正义,但却符合魔道之法。 而现在,令人惊骇的是,玄奘便是如此。 他虽未放弃大爱,却更不会放弃小爱。如此的玄奘,秉承佛门之法,佛果坚定无比。 但恰恰,在拥有成为佛陀之能力时,他也拥有着能够成为“魔”的根基。 此时,在波旬的大法力下,一朵黑莲,便由此丛生,在玄奘的心中出现,渐渐地浮现在了他的眉心之处。 玄奘看着眼前的黑莲,那,便是自己的元神黑莲。 元神黑莲的出现,代表着他不但拥有成佛的“佛果”,同时,也拥有了成魔的“魔心”。 佛果与魔心并存,在这一刻,他的大道将成。 仅仅只差所谓的“临门一脚”。待这最后一线得以成就,他的大法力大道行不会低于三界中的任何一位存在。 波旬见到如此情景,眼中浮现出了无比的欣赏。 “玄奘,你当真很令我意外。现如今的你,就仿佛是当初的释迦牟尼。只是,不知道你会如何去抉择呢?” 当年,释迦牟尼也是与现如今的玄奘一般,同时拥有着“佛心”和“魔心”。 但是释迦牟尼最终自然是放弃了魔道,选择接纳佛果,最终成就佛陀之身,拥有莫大法力。成为了如今三世佛中的“现在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如今的玄奘,便和当初的释迦牟尼有着同样的抉择。 也因此,波旬很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会选择魔道,还是选择佛果? 亦或是像当初的释迦牟尼一样,同时成就“魔王”和“佛陀”这两个存在呢。 玄奘看向波旬,恭敬道谢:“多谢魔主,赐我如此机缘。” 波旬道:“无须感谢,这本就是你应得的。去吧,我相信你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玄奘道:“何为正确?” 波旬微笑道:“我便是正确。” 虽然最终都将殊途同归,但是,若玄奘能选择魔道,自己便毫无疑问,战胜了释迦牟尼。 因为这便代表着,这位由佛门诞生的金蝉子,经历十世轮回,人间苦楚以后,最终得以领悟的救世大法,是“魔道”。 而事实上,这或许也已经是定数了。 波旬渐渐消散,他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了。 而如今的玄奘,经历此事以后,也是道行法力大涨。 他虽然以取巧的方法,度过了那西梁女国之劫,并未在佛心上有甚磨炼。 因为他实在做不出,类似那释迦牟尼抛弃妻子的事情。哪怕那位妻子如今也已修成了“正果”。 因为玄奘觉得自己并不能因为大爱,而决定那梁姓少女的道路。也因此,他继续走向“佛”道,将注定不会结成大佛心。 但是波旬的出现,却让他拥有了另一条可以抉择之路。再加上那元神黑莲,现在的玄奘,毫无疑问已有了成为三界大神通者的资本。 一旦成就,甚至可能会超越现如今的孙悟空。 只是……到底该如何抉择呢? 玄奘并未多想,挥散思绪,看定西方,抬脚迈步,很快便朝西方走去。 他一路向西,一步步地西行,行至月余,便到达了“小雷音寺”处。 而此刻,似乎早已经知道玄奘的到来,那悟空、八戒、沙僧已与众人在此迎接等待良久。 几人见到玄奘,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的神色,那八戒也大喜说道:“师父,看来你果然度过劫难了!” 玄奘的出现,代表着佛果的成就。这西行之路,终于要完成了。 看到如此状况,玄奘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温和,道:“徒儿们,为师已至,我等继续西行罢!” 众皆双手合十。 第四百一十四章 化胎 话说在那女儿国、常羊山,悟空和玄奘各经历了两劫,化本归真,完成大道,各自收获极丰,又在小雷音寺,经弥勒佛祖指点,小住数日,每日完备身心,自是不提。 但西行事关重大,也无甚逗留之余地,遂数日后便告辞小雷音寺,继续西行。 他四众,上了大路,又往西方行去,不足千里,已越过中央佛国,近了那灵山圣地。 原来此处果然是西方佛地,与他处不同。见了些琪花、瑶草、古柏、苍松,所过地方,家家向善,户户斋僧,每逢山下人修行,又见林间客诵经。 师徒们夜宿晓行,又经有六七日,忽见一带高楼,几层杰阁,真个是冲天百尺,耸汉凌空。低头观落日,引手摘飞星。豁达窗轩吞宇宙,嵯峨栋宇接云屏;黄鹤信来秋树老,彩鸾书到晚风清。 此乃是灵宫宝阙,琳馆珠庭。真堂谈道,宇宙传经。花向春来美,松临雨过青。紫芝仙果年年秀,丹凤仪翔万感灵。 不是灵山,又是何处? 这一行师徒四人,果真到了那灵山西天极乐世界。仔细回想,却经历了那九九八十一难,一个不缺,一个不少。 玄奘来到灵山门前,心中思绪良多,不知觉已到了那楼阁门首,只见一个道童,斜立山门之前叫道:“那来的莫非东土取经人么?” 孙大圣认得他,即叫:“此乃是灵山脚下玉真观金顶大仙,他来接我们哩。” 玄奘一怔:“道门的天仙?” 还未反应过来,那大仙便笑道:“圣僧今年才到,我被苏天尊哄了。他三十年前令我来到此处,原说二三年就到我处。我年年等候,渺无消息,不意今年才相逢也。” 玄奘即知道,这便是那所谓的三教合一。这道门的天仙在此处迎接,看似古怪,却实在常理。 于是合掌道:“有劳大仙盛意,感激!感激!”遂同四众牵马挑担,同入观里,却又与大仙一一相见。即命看茶摆斋,又叫小童儿烧香汤与圣僧沐浴了,好登佛地。 师徒四众沐浴更衣,又吃了斋品,都是些清茶点心,不觉天色将晚,就于玉真观安歇。 次早,玄奘换了衣服,披上锦澜袈裟,戴了毗卢帽,手持锡杖,登堂拜辞大仙。大仙笑道:“昨日褴缕,今日鲜明,观此相真佛子也。只是此方西去,修成正果,还莫忘了所为何来。” 玄奘闻言,目中含有深意,面向那大仙行礼道:“多谢大仙提点。”拜别就行,大仙见状却道:“且住,等我送你。” 悟空却道:“不必你送,俺老孙认得路。” 那大仙笑道:“大圣认得的是云路。但今日功成正果,须得舍弃云路,当从本路而行。” 悟空道:“这个讲得是,老孙虽走了几遭,只是云来云去,实不曾踏着此地。既有本路,还烦你送送,我等一路西行过来,都是脚步,不敢怠慢,可别因此误了事。” 那大仙笑吟吟,携着玄奘手,接引旃坛上法门。原来这条路不出山门,就自观宇中堂穿出后门便是。 出的后门,遥遥一望,只见那半天中有祥光五色,瑞蔼千重,就是灵鹫高峰,也唤做灵山。乃佛祖之圣境也。 玄奘欣喜,遂与师徒四人一同,徐徐缓步,登了灵山,不上五六里,见了一道河水,滚浪飞流,约有八九里宽阔,四无人迹,更无过河的手段。 师徒四人都知道既来到此处,必有安排,也不着急,便在岸边等待。 果不其然,不足片刻,忽见那下溜中有一人撑一只船来,叫道:“上渡!上渡!”师徒四人站定,同眼观看,那船儿来得至近,原来是一只无底的船儿。 那八戒和沙僧来得少,不认得来人,但玄奘和悟空岂能不识得?那穿上的人,原是接引佛祖,又称为南无宝幢光王佛。 这佛祖亦非小可,乃过去久远劫世自在王佛住世时出家,成就大法力。昔日行者在泉水光景中曾看到过他,乃是佛门的第一任佛祖,又叫阿弥陀佛。 现如今的释迦牟尼,便是继承了这接引佛的法力。 阿弥陀佛曾发大宏愿,一切生灵欲超脱佛法,只需念诵其名,便可在死后化入极乐世界。那佛门极乐世界,就是他开辟的。乃是超越无为法界的大世界。 现如今,他师徒四人功德圆满,竟然引来接引佛的引渡,不由让玄奘和悟空大感讶异。同时,也为那苏寻的面子惊讶。 但仔细想想,那昔年光景,一路来到此处,所遇到的大神通者数之不尽。这阿弥陀佛,固然是曾开辟大世界的存在,但在此处,也着实合情合理了。不如说,佛门没有比他更适合的存在了。 玄奘和悟空认得此人,却不题破,只管叫:“这里来!撑拢来!” 霎时撑近岸边,那佛祖又叫:“上渡!上渡!” 八戒见了,不由心惊道:“你这无底的破船儿,如何渡人?” 佛祖道:“我这船鸿蒙初判有声名,幸我撑来不变更。有浪有风还自稳,无终无始乐升平。六尘不染能归一,万劫安然自在行。无底船儿难过海,今来古往渡群生。” 孙大圣合掌称谢道:“承盛意接引我四人。俺老孙先上!”遂一跃而起,跳到了船上,又道:“呆子,上船来,他这船儿虽是无底,却稳;纵有风浪,也不得翻!” 八戒和沙僧见状,各自跳了上去,玄奘也迈开步伐,走上船去。 那佛祖轻轻用力撑开,只见上溜头泱下一个死尸,定睛一看,竟然与八戒一模一样,那八戒吓了一跳,悟空却笑道:“好个呆子,真有慧根。这么快就洗涤了肉身。”八戒才知道,原来这接引佛祖,以大法力化去了他的俗身凡胎,自此脱胎换骨,不生不灭,可以修成正果也。 还未回神,又一具尸体落下,却是沙僧。八戒大喜笑道:“是你是你!” 言未已,又一具尸体落下。沙僧拍着手也道:“是大师兄!是大师兄!”那撑船的打着号子也说:“可贺可贺!” 都大喜时,八戒忽然一怔,道:“师父那凡胎何处去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真经 这呆子一说,沙僧和悟空才意识到,果真,师徒四人都化了凡胎,就连白马亦然,却唯有玄奘的“尸体”还未落下。 那接引佛祖笑道:“玄奘法师,你这是凡心未泯,由此洗涤不得凡胎。但仍无妨,你心有佛心,纵不化去凡胎,亦能修成正果也!” 玄奘默然不语,他却知道这佛祖所言何意,便只是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那八戒和沙僧虽觉得古怪,倒也无甚。反而悟空目光微微凝起,想到了什么,但却也未多言。 他们几人,只一齐欢声相和。佛祖撑着船,不一时稳稳当当的过了凌云仙渡。 玄奘看到了岸边,便轻轻的跳上彼岸,只觉得浑身无比沉重,那三个徒弟跳上来,却一身轻快。却原来他三人洗去凡胎,已成就了各自的“佛果”。 有诗为证,诗曰: 脱却胎胞骨肉身,相亲相爱是元神。 今朝行满方成佛,洗净当年六六尘。 这接引佛祖,可谓是有广大智慧,传授了登彼岸无极之法。一时,三个弟子道行圆满,修为大进。那玄奘虽并未洗涤凡胎,但有佛心,也能体会得到其中的大智慧,亦所获匪浅。 四众上岸回头,连无底船儿却不知去向。眼见着灵山就在跟前,玄奘忽然转过身来,面向三个徒弟,道:“行者,八戒,悟净。你三人伴随我一路,不知过了多少里,经历了多少劫。如今终于要功德圆满,修成正果,贫僧在此言谢了!我等原是只有师徒之名,而无师徒之实,此番离去,当可各自轻松放下。” 那八戒和沙僧闻言,甚为惶恐,连连说道:“我等因西行事,下界修行,望能成就正果。但如无师父,纵使再怎么修炼,恐怕也难能成就。此番功德圆满,多亏了师父提点,否则仍在山下当妖怪哩!师父何出如此惶恐之语?纵再怎么说,你也是我等的恩师!” 悟空也道:“师父,俺行者是你的徒弟,悟空却也曾教授与你。各自获益,两不相谢,彼此皆扶持也。至于八戒和沙僧,亏得师父解脱,借门路修功,幸成了正果,如不知恩,当难图报;师父,你看这面前花草松篁,鸾凤鹤鹿之胜境,比那妖邪显化之处,孰美孰恶?何善何凶?” 玄奘大是感动,与三个徒弟愈发交心。渐渐地,他竟也觉得那沉重的身躯似乎被释放了一般,身轻体快,步上灵山,早见那雷音古刹:顶摩霄汉中,根接须弥脉;宝阁珍楼放霞光,护法堂前喷紫焰。优钵花香,浮屠塔现,正是那地胜疑天别,云闲觉昼渐。红尘不到诸缘尽,万劫无亏大法殿。 这灵山,原是在荒漠之中,那佛殿甚是简陋,却取“处处菩提”之寓意。但自三乘法起以后,宝殿也愈发金碧辉煌了起来。师徒们逍逍遥遥,走上灵山之巅,又见青松林下列优婆,翠柏丛中排善士。却是那优婆塞、优婆夷、比丘僧、比丘尼众,早在此迎接这师徒四人。 玄奘见状,双手合十,就行礼。那众却慌忙合掌道:“圣僧且休行礼,待见了牟尼,却来相叙。” 悟空笑道:“早哩!早哩!且去拜上位者。” 遂与那八部天龙,诸多比丘、比丘尼,直至雷音寺山门之外。那厢有四大金刚迎住高声道:“圣僧来了!” 那金刚着一个转山门报与二门上四大金刚,说玄奘到了;二门上又传入三门上,说玄奘到了;三山门内原是打供的神僧,闻得玄奘到时,急至大雄殿下,报与如来至尊释迦牟尼文佛说:“玄奘到于宝山取经来了。” 如来佛祖大喜,即召聚八菩萨、四金刚、五百阿罗、三千揭谛、十一大曜、十八伽蓝,两行排列,却传金旨,召玄奘进。那里边,一层一节,钦依佛旨,叫:“圣僧进来。” 此番场景,甚为宏大。但他们来到,释迦牟尼当早有安排,如此声势所谓何意,无过于是把这佛门大法传承过去,师徒四人自无不知的道理,各自恭恭敬敬,以免怠慢了。不多时,便循规蹈矩,各自进去。 却见那圣僧前者白马,悟空、悟能、悟净,牵马挑担,径入山门。四众到大雄宝殿殿前,对如来倒身下拜。拜罢,又向左右再拜。各各三匝已遍,将通关文牒奉上,如来一一看了,还递与玄奘。 玄奘俯囱作礼,启上道:“弟子玄奘,愿能普度众生,遂在东土大魏皇帝指派之下,遥诣宝山,拜求真经,以济三界。望我佛祖垂恩,早赐回国。” 如来方开怜悯之口,大发慈悲之心,道:“昔年盂兰盆会,我与那金阙玉晨大帝有过约定,如能普度众生,可遣佛门东传,作为那诸子百家的中的‘释家’。但三界之中,虽天高地厚,却物广人稠。凡人多贪多杀,多滢多诳,多欺多诈;不向善缘,不敬三光。非善法论不能及。我因此将佛门大法修成经藏,把那三乘法,分为三藏,可以超脱苦恼,解释灾愆。这三藏:有法一藏,谈天;有论一藏,说地;有经一藏,度鬼。共计三十五部,该一万五千一百四十四卷。真是修真之径,正善之门。” 叫:“阿傩、伽叶,你两个引他四众,到珍楼之下,先将斋食待他。斋罢,开了宝阁,将我那三藏经中三十五部之内,各检几卷与他,教他传流东土,永注洪恩。” 二尊者即奉佛旨,将他四众领至楼下,看不尽那奇珍异宝,摆列无穷。只见那设供的诸神,铺排斋宴,并皆是仙品、仙肴、仙茶、仙果,珍馐百味,与凡世不同。师徒们顶礼了佛恩,随心享用。 等到二尊者陪奉四众餐毕,却入宝阁,开门登看。那厢有霞光瑞气,笼罩千重;彩雾祥云,遮漫万道。经柜上,宝箧外,都贴了红签,楷书着经卷名目。二尊者遂传了三藏真经,一卷卷收在包里,驮在马上,又捆了两担,八戒与沙僧挑着,却来宝座前叩头,谢了如来,一直出门。逢一位佛祖,拜两拜;见一尊菩萨,拜两拜。又到大门,拜了比丘僧、尼,优婆夷、塞,一一相辞,下山奔路,回归东土不题。 第四百一十六章 抢夺 却说那玄奘师徒四人取了真经,便告离了佛祖,欲要回归东土。临行之时,那佛祖对玄奘言曰:“此经功德,不可称量,虽为我门之龟鉴,实乃三教之源流。若到你那南赡部洲,示与一切众生,不可轻慢,非沐浴斋戒,不可开卷,宝之重之!盖此内有成仙了道之奥妙,有发明万化之奇方也。” 玄奘闻言,便知道这三藏真经绝非简单。恐怕真藏有普度众生之要旨,于是也不敢轻慢,信受奉行,依然对佛祖遍礼三匝,承谨归诚,领经而去。 师徒四人一众,去到山门处时,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玄奘法师,悟空,且慢行。我来助你等回归东土!” 众人仰头一看,不是那金翅大鹏雕又是何人? 悟空顿时亲近,笑道:“雕儿,方才在灵山宝殿中不见你,还以为你何处去了,原来在此等待!不过俺等取得了真经,如今已无束缚,不消片刻就当回归南瞻部州,何须你来护持?” 大鹏雕笑道:“真经宝贵,须得万无一失。你师徒四人来则同来,去则同去,难免耽搁。非是有我,那青狮,白象也会一同护法,以免出现了差错。” 言罢,果然灵山处两道光芒渐渐显现。乃是那青狮、白象二人各自驾云来到,见了玄奘、悟空就是一阵呼唤,言辞甚为亲切。 几人下得云端,一边叙旧,一边向外赶去。出了灵山,走离道观。有那燃灯佛祖,早在观外,细细叮嘱,言道:“此番西行,真经乃重中之重,绝不容有失。昔年地府出现了差池,上古妖魔俱都于西方大地作祟,后经你等西行释厄,还得了玉宇澄清,但尚有魔首未除,真经法义对其意义重大,不可不管。” 师徒四人闻言,各自恭敬对那佛祖道谢,齐齐道:“弟子省得。”遂一同出离了灵山,暂且不提。 却说,如来因打发玄奘去后,才散了传经之会。旁又闪上观世音菩萨合掌启佛祖道:“那玄奘西天取经,今已成功,料我三藏经传传于东土,必能则被天下,此乃大功德。不日,当使师徒四人并那白龙马修成正果,方显我佛证德之功。” 如来点头道:“所言甚当,准缴金旨。今经藏东传,成就释家,天人道果必成。只是,三界有魔头出世,须得妥当处置,方能无有忧患。你等可暗中护持玄奘一行,使得经藏稳妥传入东土。” 众贤者都合掌称是,旋即皆都告退。 众贤者离去之后,如来周身忽然闪烁起忽明忽暗的光辉。紧接着,那灵山大殿之中,陡地灯火幻灭。 不知何时,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相貌温和,与释迦牟尼极为相似,正是魔主波旬。 如来佛祖看向波旬,眼中浮现出几分感慨,道:“你来了。” 波旬微微点头:“我来了。释迦牟尼,今三藏真经已然东传,但你等莫妄图以此灭却魔道。定数已至,我与那金阙玉晨大帝有所约定,三界即将归我执掌。” 如来道:“你可想好了?如此去做,魔道必将覆灭。不仅如此,恐怕整个天地,都要毁于一旦。” 波旬道:“此方天地还未及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寿命。” 如来摇了摇头,道:“虽说如此,但人道已立,天人道已成,红尘道果越强,你魔道越强,若继续如此,未来星宿劫必会因红尘道果而提前降生。即使是太上道祖,也不会在此时插手。” “那又如何?” 波旬冷笑道:“不破不立,破而后立。释迦牟尼,你太过于墨守成规了,你的佛门终究只能坏灭。” 释迦牟尼看向波旬,波旬也毫不避讳目光,直视如来。 两人对视半晌,那波旬的身影缓慢地消失去了。不过,释迦牟尼却叹了口气。因为他知道,他与波旬的交锋,以往都是他处于上风,但自今日起,道消魔长,魔道终将会取代自己。 那么这到底是一件好事,还是一件坏事呢? 释迦牟尼隐隐约约,能够理解得了苏寻的意思。但即使如此,魔道执掌诸天,也仍然让他有所顾忌。 …… …… 却说玄奘一行出得灵山,不多时已离开越百里路途。灵山境内,师徒四人秉持敬意,不敢轻慢,便以步行。如今离开的远了,便正待驾云。就在这时,忽然一声哈哈大笑声响起:“圣僧,慢行,我来也。” 师徒四人并那金翅大鹏、青狮、白象等人皆抬头看去,却见东方天空之上,一个和尚笑眯眯驾云而来。所谓大肚能容天下难容之事,来者正是东来佛祖。 “阿弥陀佛。” 师徒四人双手合十,皆道:“见过佛祖。不知佛祖过来,所为何事?” 那佛祖道:“你师徒四人到得灵山,见了接引佛祖,去得殿内,拜了如来佛祖。临行之时,又有燃灯佛祖指点。现如今,只差我这未来佛与你等送行。我观前方或有妖孽,但我在此,大可安心。” 玄奘与八戒、沙僧等人方明白弥勒佛所为何事,俱都道谢,金翅大鹏三人也是亦然,唯有那孙悟空却目光一闪,看向弥勒佛。 他有神眼,目射神光,直视弥勒佛,但那佛祖琉璃佛光萦绕,却似没什么差错。于是便不再计较。只是他有些疑惑,这三乘法东传,如何需要东来佛法的佛祖加护。 但佛祖已来,料想也属正常。几人便收拾行囊,一同架起云彩行去。 岂知道,行在云端,不过数百里道路,猛地,天地间刮起了一阵怪风,那风渐渐变成了旋风,飞转着向几人冲来,金翅大鹏雕速度极快,当即大叫一声:“小心!有妖怪!” 话音未落,风中伸出一只手来抢八戒肩上盛经的担子。八戒大惊,背着担子便跑。悟空却一声断喝,耳抽中出如意金箍捧,劈头就打。他如今已成道果,神通广大,一棒把那怪风轰地打碎,风中似有什么落入地上。悟空不敢怠慢,闪身而去。 玄奘皱起眉头,旁边八戒胆颤心惊地道:“灵山圣境,清净佛土,怎么会有人白日抢劫?”便在此时,那弥勒佛祖忙道:“八戒,恐真经有失,交由给我!” 八戒闻言下意识将真经递去,眼看就要交到弥勒佛祖手上,玄奘却陡地拦住,道:“且慢,这经文还是交由给为师管理罢。” 那佛祖似乎一愣,正要说话。玄奘却陡地拿起手中锡杖,高喝一声:“大胆妖孽,竟敢亵渎东来佛祖,受死!”一锡杖直直朝那“弥勒”打去,轰然一声,直直砸在其天灵之上,这“佛祖”当即身死道消,灰飞烟灭。 八戒又吓了一跳,不知为何师父把“佛祖”打死了,但直至看到那烟雾之中魔气纠缠,方知道这乃是妖魔幻化的。 第四百一十七章 圆缺 玄奘这一击,让那假扮佛祖的妖魔当即身死道消,但四周却浮现出无数道阴暗的光影。众人大惊,之间天空中,一道道魔影不断出现。 那无数道魔影,似发了狂一般,正朝那真经掠去。但奈何玄奘法力强大,周身金光浮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但凡靠近经藏的,俱都化作飞灰不断散灭去了。 “休得放肆,灵山护法在此!” 金翅大鹏与那青狮、白象见状,也各自使出神通。把那翅膀,象鼻,狮口显化了出来后,法力愈发涨大,任凭有什么妖魔,俱都被降住了。 眼看着这妖魔是冲着真经来的,就连八戒、沙僧也都抖擞精神,拿起兵器御敌,不教自己心血落入妖魔之手。似那悟空,更是追着怪风不知何处去了,只见远处无数道金光不断交错,光芒炸裂,满天彩霞,甚是壮观。 这战事,不消片刻就惊动了灵山,灵鹫峰上,无数道佛光一一显现。那四大菩萨,八大金刚,诸多护法伽蓝,八部天龙,十方佛陀俱都缓慢显露。妖魔眼见不可得,便各自退去,悟空仍不依不饶,把显化出来的俱都消灭了。 妖魔消灭,众人都松了口气。这时,那灵鹫峰上的佛光也一一来到跟前,仔细一看,从灵山来的,却以观音菩萨为首。 那玄奘忙双手合十,道:“见过菩萨。” 观音尊者微微点头,道:“阿弥陀佛,真经无恙否?” 玄奘道:“虽有妖魔掠夺,幸得安然无恙。” 菩萨道:“善哉。佛祖言此去西方,必有妖邪作祟。你等西行释厄,一路将邪魔俱都驱散,但仍有心魔未曾消弭,故有此劫难。如今化解,当可继续西行,料可无碍。” 玄奘双手合十,正待回话,那悟空大喝一声:“呔!你这妖魔,又要假扮菩萨不成?” “悟空,休得无礼。”玄奘连忙制止。 悟空道:“师父,你不知道,这帮妖魔不知有什么法力,竟然能遮蔽俺老孙的慧眼。可得仔细了,莫要再被欺骗。如若是真的菩萨,定知原委,便将那妖魔一众身份述来!” 观音菩萨笑道:“泼猴,你明知我是真的,却还如此言语,料想是对我有所不满。这一路的劫难,虽有我的安排,但大多是那金阙玉晨大帝允可。如你不满,也去找他。罢了,既然你想知道,我也可告诉你这一切的原委。” 菩萨顿了顿,道:“你等取得这真经,乃是佛祖亲自录下的佛门三乘大法。然而,昔年释迦牟尼与魔罗赌斗,日后虽有经文,却恐有被篡改之危。故而方才的妖魔,乃是有为法界中的诸多心魔。其中乃有死魔、天子魔、罪魔、业魔等诸。这些妖魔乃由心象显化,有些能被你等洞察,但有些,本就是本心的碎片,自然连你等也看不破。” 行者闻言,这才恍然大悟,但仍然悚然道:“菩萨,你方才所言,那心魔既然是本心的外化,莫非那弥勒佛祖也有妄心不成?” 菩萨道:“三界一切生灵具有妄心,纵是我佛如来亦不例外,只不过,那妖魔不过是亿万妄心中的一片罢了,故而神通虽强,却不及汝师。今已知晓,当继续西行,如此劫难方才消解,九九八十一难过去,西行释厄终结。” 此言出了,师徒四人都松了口气,今有观音菩萨亲自如此说,当可安心了。 更何况,周遭无数菩萨、罗汉、金刚、佛陀都在,料想真有妖魔,也当无所遁形。 于是,师徒四人便都安下心来,继续往东土飞去。 却说那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苏寻见到此等状况,掐指细细算取一番,微微叹了口气,道:“世上安有万全之法,释家当无十全之术。”遂轻轻点指,道道光辉从天空洒下。 云端里,玄奘、悟空、八戒、沙僧、小白龙,与那金翅大鹏三兄弟一起,向东土御风而行。悟空忽地笑道:“来时浊骨如山,回时身轻似燕。料想大道已成,正果在即!” 沙僧、八戒俱都眉开眼笑,道:“师兄,这一路之上多亏你和师父斩妖除怪,才到得西天取得真经,脱去凡胎。” 悟空道:“我倒是没什么,全赖师父之功才能得成正果。” 八戒忽然又咕哝道:“经取回来了,但是否修成正果,还未可知,也不知能不能落些好处。” 悟空骂道:“这呆子,便只知道患得患失,甚不长进!” 大家笑了起来。正在这时,他们驾驭的云头猛地下降,一阵阵光辉闪动,那驾云之术竟俱都散了,一行四人都向下坠落而去。 众皆大惊,道:“又有妖怪!?不好,看好那经文!”眼看着经文也坠落下去,悟空就捏起筋斗云,奈何就在此时,天外一道光辉赫然炸在云上,云光尽消,只得眼看着经文坠落到大海之中。 便在此时,那众人法力又都尽皆恢复。也顾不得许多,去捞经文,半晌后,才都捞上来,却都湿了。 那经文非同小可,用法力却难烘干,只得想办法晒干。少顷,太阳高照,众人却移经于高崖上,开包晒晾,至今彼处晒经之石尚存。他们又将衣鞋都晒在崖旁,立的立,坐的坐,跳的跳。 四众检看经本,一一晒晾,数个时辰过后,收拾经卷。不期石上把佛本行经沾住了几卷,遂将经尾沾破了,所以至今本行经不全,晒经石上犹有字迹。 玄奘无言,他与悟空却都知道,这乃是定数。以他们的法力,都无法阻挡。看来这佛门入东方成释家,也注定只是三教合一的媒介,佛门大法本身是不可能主宰,也完全没必要主宰的。 仅靠三乘法,的确难以普度世间。 但是虽说如此,此番西行,取得了真经,解释了厄难。却绝非是虚事。 悟空忽然笑道:“盖天地不全,这经原是全全的,今沾破了,乃是应不全之奥妙也,岂人力所能与耶!” 玄奘与师兄弟闻言,也都释然,尽皆展颜,复收拾行李,向南瞻部州回去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正果 那玄奘师徒四人功德圆满,取经归来。那洛阳城中,俱能见到西方满天瑞霭,阵阵香风,佛光环绕,满天瑞象。 洛阳白马寺僧侣们看到此等情景,俱都惊叫道:“莫非是玄奘法师要回来了!” 眼看着那瑞象久久不消散,反而愈发壮丽,僧人们都已确信,于是众僧皆扔掉手中物事向方丈处跑去,一边跑嘴里一边大叫:“玄奘法师要回来了!”寺内立刻沸腾起来。 与此同时,皇宫之中,魏帝正在处理政事,大臣门按部院品级出班奏事。忽听殿外一阵嘈杂,便问道:“殿外何事喧哗?” 话音未落,只见侍官快步走进殿来,跪倒启奏:“启奏陛下,白马寺住持有急事面见陛下。” 魏帝召进。那住持进来以后,便将瑞象说了。魏帝大喜道:“昔年我大魏文皇帝言及玄奘法师之事,后因此洪福,方能三国相安。现如今法师终于回来了!速去安排,朕要亲自出城迎接。叫各寺准备接经。”侍官领旨传令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西方天空现出一条长长的彩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斑斓的光芒,一朵五色祥云徐徐地向长安飘来。云上站着取经归来的众人。玄奘看着那神州大地,一派气象,感慨道:“终于回来了……” “法师,我等送到此处,便要回归灵山。日后待你等修成正果,灵山再见罢!”却原来是金翅大鹏雕三人见到了南瞻部州,相安无事,便来告辞。 众人谢过金翅大鹏雕三人,于是三人都离去了。那玄奘再看向南瞻部州时,却发现人道气象升腾,蒸蒸日上,万象归一,那气息前所未有的鼎盛…… 而在百家峥嵘当中,终于也有了佛门大法之意的嵌合。 此等状况,毫无疑问便代表着“天人道”的完成,那大法融汇,三教合一。此时莫说真经已至,就算没有真经,佛家也已归于百家了。 人道,红尘道果,百家之道,如今终于形成了能够与“天”相对的大玄通。天人只差合一,便可成就至道。 玄奘师徒四人便驾落了下去。 甫一落下,就看到那洛阳城号炮连声,城门大开。魏帝在群臣的簇拥之下乘辇来到城门外迎候。 远远的,玄奘、悟空、八戒、沙僧牵着白马朝城里行来。当他们离城门百十步时,魏帝下了辇快步迎上去,不一时,蜀国、吴国也有使者来到,自是有一番招待,在白马寺中大摆筵席。 筵席中,又有侍官来报:“那倭国也有派人来到,闻说圣僧归来,特想求经,与我魏国合流。” 八戒闻言,奇道:“倭国为何国?” 侍官道:“倭国与我魏国交好,其女王在我大魏文皇帝时,多派遣使者称臣。昔年始皇帝令徐福去寻长生之法,在倭国定下,教导诸多,才有此教化之功。” 师徒四人听闻,便知道,料想那倭国乃是由仙神把控的。玄奘道:“无妨,今我佛法三藏经传东传,不仅仅是传于魏国,四大部洲,皆可闻听法说。”众人闻言,俱都大喜,双手合十,口称“慈悲”。 当时多官齐贺,顶礼圣教御文,遍传内外。魏帝道:“既如此,法师将真经演诵一番,何如?” 玄奘道:“若演真经,须寻佛地,宝殿非可诵之处。” 魏帝甚喜,即问当驾官:“洛阳城寺,有那座寺院洁净?” 有那司马昭出列说道:“若道洁净,当是白马寺。”魏帝即令多官:“把真经各虔捧几卷,同朕到白马寺,请法师谈经去来。” 多官遂各各捧着,随魏帝驾幸寺中,搭起高台,铺设齐整。玄奘仍命:“八戒沙僧牵龙马,理行囊,悟空在我左右。” 又向魏帝道:“今真经欲要传流天下,须当誉录副本,方可布散。原本还当珍藏,不可轻亵。” 魏帝又笑道:“法师之言甚当!甚当!”随召翰林院及中书科各官誉写真经。又建一寺,在城之东,名曰誊黄寺。 玄奘捧几卷登台,高声念诵,一时,三界似乎都能听到佛音。那人道气运愈发强盛,佛、道、天庭在此刻也归为一所,不再有你我之分。 如此,过了数年。玄奘一行师徒四人,始终在三国教化。这一日,玄奘在沛国指教,方欲讽诵,忽闻得香风缭绕,半空中有八大金刚现身高叫道:“法师,放下经卷,跟我等回西去也。” 玄奘知晓时辰已到,便从台上起于九霄,相随腾空而去,慌得那沛国守与多官望空下拜。 魏帝听闻,亲来沛国与多官询问,方知法师修成正果。而今三教与百家早在三国之中长盛不衰,也无须再由仙神指点,遂自即选僧人,代领了白马寺,自此释家归真,与诸子百家一样传布天下不题。 却说八大金刚,驾香风,引着玄奘去向西方,不一时,果然看到徒弟三人与白龙马都在。四众连马五口,小叙了一番,复转灵山,连去连来,适在八日之内。此时灵山诸神,都在佛前听讲。 八金刚引他师徒进去,对如来道:“弟子前奉金旨,驾请圣僧等,特来缴旨。”遂叫玄奘等近前受职。 如来道:“圣僧,汝前世原是我之二徒,名唤金蝉子。因为汝不听说法,轻慢我之大教,故贬汝之真灵,转生东土。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又乘吾教,取去真经,西行释厄,降妖除魔,甚有功果,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旃檀功德佛。” 玄奘闻言,双手合十,领旨谢恩。 那佛祖又道:“孙行者,汝乃那齐天大圣孙悟空之心猿,今二心归一,虽为大圣,亦受我佛门果位,汝隐恶扬善,在途中炼魔降怪有功,全终全始,加升大职正果,汝为斗战胜佛。” 悟空嘿嘿笑道:“多谢佛祖恩典!”遂受了此名,自此在西方为斗战胜佛,在东方为齐天大圣。 如来颔首,又封了八戒为净坛使者,沙僧为金身罗汉。白龙马为为八部天龙马。玄奘四众,俱各谢恩。马亦谢恩讫,仍命揭谛引了马下灵山后崖化龙池边,将马推入池中。 须臾间,那马打个展身,即退了毛皮,换了头角,浑身上长起金鳞,腮颔下生出银须,一身瑞气,四爪祥云,飞出化龙池,盘绕在山门里擎天华表柱上,诸佛赞扬如来的大法。 那师徒四人谢了恩典,于是各自回归胜地。那孙悟空去了花果山水帘洞,玄奘在灵鹫峰座上。八戒、沙僧也都遣送了道场。自此功德圆满,暂且不提。 第十卷 白云悠悠 第四百一十九章 天人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 却表,玄奘师徒四人西天取经,成功将佛门化作释家,融入人道。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三界万法归真,西行厄难解释。 因此那人道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红尘道果经由万法精髓,终于可以成就。 然而,如今,却还未达到苏寻真正想要的。 养心殿中,苏寻斟满了一杯清茶,递给对坐的玉皇大天尊。 那大天尊接过清茶,轻轻呷了一口,道:“这西行之事,如今可为已是落幕,苏君觉得此事成果如何?” 苏寻道:“西行之事今已成,天人道果已具雏形,此方天地之寿命,至少可以延长百倍。” 玉皇大帝点了点头,道:“不错。这四方天地,的确在以人道之势扩展。若说百倍,还为时过早,但也十之八九。此番多亏了苏君之功,让三界神圣,得以再有千万年之道行。”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延长百倍,便是一千二百九十六万年。 这对于天地轮回来说,已然是规则上的打破了。 苏寻能够做到这点,自然让玉皇大帝极为意外,也极为赞赏。 要知道,多了这千万年的世间,三界大神通者能度过大劫的存在,也必将增加无数。 更不要说,比起以前的混元道果,如今三界神圣,还多了一条“红尘道果”的选择。 然而,苏寻却并不满意。 苏寻拿起那杯茶,轻轻斟酌,道:“陛下,一千二百万年,还是太少了。” 玉皇大天尊目光微凝:“哦?” 苏寻道:“昔年巨灵胡、盘古开天时,天地也有数千万年的时间,但终究不免覆灭。时间与寿命的长短毫无意义,恰如佛门有过去、现在、未来三世佛同生,一千二百万年与十二万年相差着实不远。” 玉皇大帝神色未变,但是却沉默不语,他知道,苏寻所说的是对的。 但是想了想,大天尊还是说道:“自道祖划天地万象以来,规则便已定立,现世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多了无数生机,远在昔年天地大神圣之上。如今你凭天人道果,能将寿命延长百倍,这本已是破坏规则的一件事情了。如若你非是道祖之弟子,恐怕这天人道的成道也不会这般简单。若你还想再进一步,恐怕三界将会有大灾害。” 苏寻微叹了口气,道:“此事,吾亦知也。然而事已至此,又何尝还有其他办法?王母元君以道行演塑泉流,所为的便是此事。如若不求一线超脱之机,则千年万年,终究最后不过是云灭之象。” 玉帝不再言语,只是微闭双眼,轻轻喝着杯中之茶。 苏寻道:“以陛下的身份,当比吾等更知晓天道为何物。天道虽有情,却也无情。其固然循规蹈矩,却也会覆灭万物。如今人道已成,看似红尘道果与混元道果一般无二,但如若不求超脱,则一千二百万年以后仍会毁于一旦。届时,三界无数大神通者即便可以活到下个天地,恐怕也再难看到红尘道果,一切,也终究会回复往常。这也是为什么天道没有制约红尘道果的原因。” 玉皇大天尊知道苏寻说的是对的。 正如他所说的。如今,天人道已立,苏寻得益于此,现如今道行深不可测,法力无边。平心而论,即便是玉皇大帝本人,也未必是苏寻的对手。 这一点很正常。 三界中,天地内外,以往最强大的不过是“混元道果”。而混元道果,又以元始天尊、灵宝天尊、道德天尊三清为代表。 这三清乃是老君一气所化,三界大神通者但凡修混元道果的,都不可能超越三清。也因此,三清为道门之祖。 就好像佛门中人,都要念一声“阿弥陀佛”一样。在道教,纵使是玉皇大天尊,也不会凌驾在三清之上。 而如今,且不说苏寻本身也是道门至尊,通晓混元道果。那“红尘道果”的建立与完备,便完全得益于苏寻。 可以说,苏寻相当于是红尘道果中的“三清”。但凡修红尘道果的,也绝不会比苏寻强。 因此现如今的苏寻,既然天人道已将成就,那么他的道行究竟有多深,已然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了。或许整个三界之内,除了那太上道祖,再无第二人可以压制这位苏道真。 但是,偏偏红尘道果,看似得到了和混元道果一样的力量,却仍然不是长久的。 待一千二百万年以后,天道会永恒存在,可人道却终究会覆灭重来。 重生后的人道,自然不可能再有红尘道果。 不仅如此,那些与人道依存的存在,例如三皇五帝,大禹、商周人皇、始皇帝、上古先贤等存在,甚至是“圣人孔子”,都将会覆灭。 到那个时候,虽然苏寻身为道祖之弟子,通晓混元道果,仍而可以超脱,顶多也就是失去了红尘道果的道行罢了。 可若是那样,红尘道果不复存在了,这“天人道”,以及现在的一切传奇,也都只是徒劳的。 因此,天道最终没有选择消灭红尘道果。 祂之所以不那么做,一则是因为苏寻乃是老君之弟子的缘故,二则,也是因为对于祂来说,红尘道果毫无意义。 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与一千二百万年,看似差了百倍。但对天道而言,区别并不大! 因为所谓的“时间”,其实本就不存在,只是一段经历的长短。 恰似进度条五分钟与五十分钟。身为能够管理进度条的“天道”,祂完全可以将其拉长,一切都只在刹那一瞬之间。 天道一视同仁。红尘道果虽强,人道若灭,则也毫无意义。这即是所谓的“任凭喧嚣再大,也无法惊扰天地”、“毁灭你,与你何干”。 玉帝叹了口气。 苏寻道:“陛下,你早已知道我的天人道究竟是为何而诞生的了。” 玉帝微微颔首:“不错。如若只是为了你个人的超脱,那么混元道果已足够。以你的道行,纵没有红尘道果,不及三清,也当得四御,可以无惧浩劫。” 既如此,红尘道果的诞生,便不是为了自己个人的超脱。 而是为了,人道生灵。 第四百二十章 八仙 苏寻道:“天人道能有今日之势,也多亏了陛下相助。陛下既然选择相助天人道,那料想不会在此状况之下,坐视一切再被颠覆。” 玉皇大帝看向苏寻。 半晌后,说道:“苏君,你应当知道,三界神圣当中,唯有朕乃是天帝。上古时期,人间都是由朕来制约的。那天人之争,人道式微,多是因为朕的压制。既如此,你何以轻信于朕?” 面对如此询问,苏寻并没有直面答复,而是说道:“陛下应当早已知道。” 玉皇大帝再问道:“那么,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吗?” 苏寻道:“自然,那王母元君的所为,便是三界神圣的所想,现如今,只等陛下可以下定决心。” 那大天尊闻言,轻轻握紧了手中的茶杯。 虽然表面没有颜色,但是在这一刻,他的内心却浮现出了一丝激动。 是的,激动。 或许这对于身为三界至尊的他来说,已是亘古未有的情感了。 不过在这一刻,玉皇大帝感受到了一种共鸣。 三界大神通者,原本在此方天地,在外人眼中,应当是各自有矛盾所在的。 毕竟,道统万千,相互对立。 天地人,佛道儒。正邪妖魔,仙凡神鬼。 纵使目的都是一样的,但是方法不一样,就造成了冲突。 恰如那蚩尤和黄帝对方法不同的认知,造就了上古人族自身的分裂。 但如今,这种状况却改变了。 是的。如今这种状况,在“天人道果”的诞生以后,在苏道真的成道以后,改变了! 三教合一。 万法归真。 百家相融! 这便是苏寻存在的意义,也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更是,为什么三界大神通者不谋而合,下定决心要助其成道的原因。 而如今,事已至此。 万法即有相融的价值。那么,他们又如何会坐视天人道果再度归于无? 又如何能够坐失,这前所未有的机会。 纵使灰飞烟灭,也要亦然扑向烈火。 此刻,所有人的内心,都已坚定化作了那扑火的飞蛾。 玉皇大帝缓缓说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苏君,真是好茶!” 他亲自拿起茶壶,斟满了一杯清茶,敬给苏寻。 苏寻接过,一饮而尽。 在这一刻,那火势已然注定。但却没有人会在有任何迟疑。 …… …… 却说,自西天取经之事完成以后。天旋地转,仿佛瞬息,八百年便已过去。 那灵山佛界祥云瑞气,处处佛光环绕,四方善颂经文,一片升平景象。 一时,天地和谐,万物均一。处处浮现出无限大美好。 在这八百年间,人间可为是气象峥嵘。天人道果从初成乃至融合,如今已然稳固,使得此方天地在红尘道果的扩散下不断地扩大。 尤其,在那两百年前,道门上洞八仙各自凭依转世,其中最为惊人的,便是那东华大帝了。 东华大帝竟舍弃了一身道行修为,将那天人道果全然摒弃,投身于人道。 这件事情,可以说是很罕见的。虽然在他之前,三界仙神也不是没有先例。但要么是带着修为道行下凡,要么是双修混元与红尘两道,但是东华大帝,却是彻底舍弃混元道果,单修红尘道果。 更不要说,他也并非是普通的仙神,乃是仅次于四御的道门上帝。在上古时期,被尊称为“东王公”的存在。 他这般所作所为,更是让人道气象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 尤其是其化身吕祖,创下全真道的事情,更是让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真正成为道观主流中的三世天尊。 当然了,吕祖吕洞宾的故事,却不仅仅只有创立全真,演悟红尘。 他一生传奇无数,所存在更是贯穿了数个时代。 譬如,那吕祖画鹤、收徒炼丹、创道划宗、飞剑斩黄龙等等。除此之外,还有吕洞宾与白牡丹的恋情,亦是流传万古的故事。 当然,也有那“狗咬吕洞宾”的传说…… 不过比起这些,那八仙过海,方才是三界大神通者所瞩目的事情。 那一日,上洞八仙齐聚东海,掀起滔天波浪,无尽洪流。 从帝尧时代的张果老、到周秦的铁拐李,再到两汉的钟离权。 悠悠千年,王朝虽多有更迭,人族却始终大统。八仙贯穿了人道成立,见证了人道道果。终于在宋时,各自应铁拐李之邀,在石笋山八仙齐聚。 八仙俱都修红尘道果,喜尘世间的美食,于是每人商定准备一道菜,以当地的大虾、海参、扇贝、海蟹、红螺、真鲷等海珍品为主,辅以妙果佳肴,味道鲜美奇特,实乃人间极品。 菜成时,八仙各自品味,又取出各地的美酒。酒至酣时,铁拐李意犹未尽,对众仙说:“时至今日,我等在人间逛遍浊世,虽未成大道,却也有一番神通。听闻那金阙玉晨大帝之言,可以成就红尘仙。不如借此佳季,一同游览大海,到那海外三岛、傲来花果处一并显露道果,如何?” 众仙激情四溢,齐声附和。 蓝采和道:“大仙所言不错,昔年我得逢齐天大圣指点,拜其为师,如今也已成道,当去会旧拜访一番!” 何仙姑道:“那三岛处,非有三仙翁,昔年乃是东华大帝的道场。洞宾乃是其转世,亦是我八仙中红尘道果大成之人,既如此,当由他领头。” 那韩湘子、钟离权也含笑赞同。 张果老抚须道:“合该由纯阳先行。” 吕洞宾闻言,便也不拒绝,笑道,既如此,那我便献丑了。 言罢,他剑指划过,一瞬,一把飞剑冲天而起,吕洞宾便踩踏在飞剑之上,气贯太虚,向东海前去。 那八仙中的其余几人见到,也各自展露神通。 铁拐李把手中的拐杖抛入东海,拐杖象一叶小舟,浮在水面上。 钟离权拍了拍手里的响鼓,鼓声轰隆,演化出万千气象,承载着他凭空飞起。 张果老笑眯眯地掏出一张纸来,折成了一头毛驴,纸驴四蹄落地后,仰天一声长叫,驮着张果老踏浪而去。 韩湘子、何仙姑、曹国舅也都各以神通法宝度海。 在这一刻,八仙的道果各自显露,招展在三界无数仙神的眼下。 不过,当八仙都度过东海时,却左等右等,不见蓝采和的踪影。 第四百二十一章 邀约 等不见蓝采和,那吕洞宾便掐指推算。不一时,便知道了原因,不由脸色甚是古怪。 却原来,刚才八仙过海时,惊动了三界仙神。 这本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那东海龙王也知道八仙的底细,不敢得罪。 偏偏,东海龙王生下的小太子不知八仙,因为海波动荡,洪浪滔天,便浮出水面查看,恰好看到了蓝采和,当即惊为天人,要娶妻为亲。 于是那小太子便兴风作浪,抓走了蓝采和。蓝采和本受过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几番指点,可以说是孙悟空的弟子,其本身更为赤脚大仙的化身。 但由于其成道尚短,心性惫懒,在八仙中,却还没什么本事。恰似那西行路上的八戒和沙僧一般,传道之意大于修行之意。 因此,竟然真的被掠夺了去。 不过那蓝采和,虽然是卖花的童子,相貌精致,粉妆玉琢,但却是男儿身。 以至于,其余八仙得知了事情原委,不由觉得好笑。 但虽说如此,八仙若少了其一,自然也是不美。何况当年龙族入主人道以后,势力大为提升,行事跋扈,但却没有什么本事。 所谓德不配位,自然是这个道理。 于是吕洞宾便道:“也合该四海有此劫难。”遂拿出腰间的红葫芦。 那神通使动,刹那间,便让四海化为了一片片火海。不一时,四海龙王都吓得魂不附体,得知了详情以后,忙让太子放了蓝采和,出来赔罪。 八仙犹自不肯放过,想要趁势重创龙族,但便在此时,却逢那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出现,过来调解。八仙见二郎真君,便各自住手,告别了东海,各自前往道场,成就了红尘仙。 这一次八仙过海,动静极大,自然引得三界关注,也让三界仙神看到了红尘道果显露的力量。那吕洞宾竟然弹指间轻易焚烧四海,要知道,如今的四海可并非是当年的四海。天地扩大,四海自然也是扩大,如今这四海之广阔,已在当年的四大部洲总和之上! 但即使如此,吕洞宾还是轻易做到了。不仅令龙族气焰散灭,同时也让三界仙神刮目相看。 虽然东华大帝做到此事,自然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但要知道,如今的吕洞宾却并非是当年的东华大帝,他放弃了东华大帝的混元道行,现如今的他,甚至还不是大罗天仙。 直到过海之后,方可称呼一声“红尘仙”。 他都如此厉害,那兼由红尘道齐天大圣孙悟空,以及那旃檀功德佛玄奘法师,又当如何呢? 八仙走后,龙王看着火势犹自未散的四海,甚是心痛。 龙族自西行之后,由于占据了人道象征,好不容易有所起色。但没想到,今日竟然因为这番误会,就遭受了如此灭顶之灾! 他心中大怒,不由道:“我要上天状告那吕洞宾……”话未说完,却又颓然丧气。 因为他知道,龙族会有如此事情,其背后也是复杂无比。 说到底还是因为那四个字,德不配位! 自从西游事后,龙族嚣张跋扈,偏偏族内却无大神通者。自然,会遭遇这般过错。 那二郎显圣真君杨戬见到此等情景,也是微微摇头,劝解道:“龙王,此事乃是定数,休要再多忧愁。” 那龙王看了杨戬一眼,连忙行礼告罪。 杨戬修太一道,虽未如孙悟空一般成就道果,但也是那“菩提祖师”的弟子,他自然得罪不起杨戬。不过,杨戬此番姗姗来迟,却仍然让龙王心中颇有微词。 这一点,杨戬自然也知道。于是并未逗留,很快便离去了。 杨戬驾云径自上到青云之上,此时,在那云端,却早有一个人在等他。 那人竟然是龙女。自从西游之后,龙女便去到南海,跟随观音菩萨修行,及至此时,已成就正果,即身成佛。 如今龙女已不在南海,而是住于南方无垢世界,坐宝莲华中,成正等觉。 其法相具足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广为人天说法,娑婆世界之菩萨、声闻、天龙八部、人、非人等,皆遥见而欢喜敬礼。因而其也是南方无垢世界之教主。 龙女跟随观音菩萨修行,却证法华,成就佛相。这听起来令人奇怪,但那观音菩萨,本就是倒驾慈航的贤者,虽不是佛陀,却胜似佛陀,再加上龙女或许本就是渊源在大岁月中寂灭法华的佛陀,受其提点引发,因此能够做到如此,便也不足为奇了。 龙女看到杨戬,向其行礼道:“多谢真君相助。”她虽成就佛果,音容相貌却亦如往昔,并未有任何更改,仍旧是那般柔情模样。 杨戬道:“无须感谢,你与小妹交情甚好。何况你我又是同门,如此小事,理应相助。只是不知为何,你却让我故意慢上一步,以至于龙族虽免于覆灭,却仍受到了重创。” 对于杨戬,龙女并没有隐瞒,也并未打什么哑谜,轻声道:“三界不日间,当有一场大浩劫。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龙族虽有如此势力,却无自保的能力,且行事多跋扈,如若今日不受创伤,他日必然覆灭。” 杨戬闻言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龙女,也并非是无情。 只不过很多事情,难以为外人所知。 杨戬道:“昔年你由花果山离去,到如今,始终未曾见过悟空。今日恰有机会,何不前往一见?” 龙女闻言,顿了顿,但却还是摇了摇头:“南方无垢世界隔绝于尘世之外,可避免此番浩劫。然而花果山却在此方天地,不可避免。悟空更是能解破浩劫之人,如若因我之故使得他心有挂碍,恐误大事。” 杨戬了然。他知道,此中定然深有内情。不过既然龙女言及此处,他便也不再询问。 杨戬更知道,如果有可能,龙女定然更会愿意与孙悟空一同去应对浩劫。但既然没有,就只能说明她要面对的,可能是比浩劫更严重的危机。 他顿了顿,便要告辞离去。但就在此时,那龙女却道:“真君,此番我来,一则是为龙族,二则,却是因为有人要邀请真君前去一叙。” “哦?” 杨戬问道:“何人?” 龙女道:“地藏王菩萨。” 第四百二十二章 优昙 “地藏王菩萨?” 杨戬一怔,没想到龙女会说出此名。 但是仔细想想,如今的龙女本就是佛门中人,甚至承继了大岁月中的佛法佛心。那么,和那地藏王菩萨有所关联,自然也不足为奇了。 不过即使如此,杨戬还是问道:“那地藏王菩萨找我有何事?” 龙女道:“你到得地府,自会得知。此事与你甚有关系。” 杨戬想了想,同为三星门人,他自然不会觉得这龙女会坑害自己,说不定还有什么机缘。于是便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前往那地藏王菩萨之处。” 龙女点了点头,轻轻转身,在那一瞬,佛光明灭,法相闪动。 忽地,梵音响动,隐约间似乎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着。 那声音似乎在传道,似乎在向谁诉说…… “诸比丘。尔等熟视佛颜色。佛不可复得起。” “却后十五亿七千六十万岁。乃复有佛耳。” “佛世难值经法难闻。众僧难值。唯佛难见也。” “阎浮提内有尊树王。名优昙钵。有实无华。优昙钵树。有金华者世乃有佛。” 那是龙女的声音。 杨戬抬头看去,却见天空中,不断地有一朵朵莲花浮现幻灭。 那似乎是龙女的“七宝莲华”。而那响动的梵音,也似乎是菩萨传授的“妙法莲华经”。 但仔细观看时,便发现,那并不是纯粹的莲花,而是一种佛门灵花。唤做“优昙婆罗花”。 传说,优昙婆罗花乃是祥瑞之花。但如今世间,已无真正的优昙婆罗花了。 因为这花所代表的,便是南方无垢世界的教主。而如今教主已离开此方天地,因此此花便不复得。直到何时,那教主再次降临世间,世间才再会盛开此花。 那南方无垢世界的教主,不正是龙女吗? 杨戬目光凝重。 的确,随着龙女离去,他明显感受到,原本这世间还存在的优昙婆罗花,似乎都随她离去了。 这也就是说…… 并不是说笑。南方无垢世界,真的离开了此方天地! 那原本是长久的佛门净土,在大岁月中一度隐匿,如今又随着龙女成佛而诞生的南方无垢世界。 再一次,离开了世间。 看来这一次,非同小可! 在这一刻,龙女离开此方天地,三界无数大神通者自然也是有所感应的。 他们内心的情绪,也各自复杂不已。尤其是那花果山水帘洞的猴子,当然也是纠结了好一阵子。 料想二人自从相知相识,又一同伴随跨越大海,经历南瞻部州、西牛贺洲,到三星洞拜师学艺,后出师又携手回到花果山,一同打杀蛟魔王,建立花果山水帘洞,外交傲来国,北伐俱芦洲…… 这一个个故事,何曾消灭过? 然而现如今,天地大势已现。自西天取经事后,到如今已有八百年。 八百年二人未曾再见一面。直到现在,那龙女离去的最后一刻,两人也仍旧没能再见。 也许这一别,便是永别了…… 猴子握紧双手,半晌后,还是松开了。 他忍住了,没有出现。 因为他相信这并不是永别。或者说,他不得不相信如此。 三星洞的同门们,也或多或少都有所感知。在这一刻,不少人都下定决心前往花果山,与猴子一叙,倾谈心事。 且不说此事。那杨戬看龙女离去以后,便也愈发得知此事之重要。 别的,杨戬都无惧。但他此生最担心的,无异于是自己的妹妹和母亲,以及那结义的几个兄弟。 倘若浩劫来临,妹妹和母亲有什么意外,那么他自然是无法忍受的。 那龙女最后离去之前,跟自己提点那地藏王菩萨,想必,也未尝没有关系。 于是杨戬没有拖沓,便运转神通,很快降到了幽冥界。 杨戬以法力入关,来到那冥界鬼门关前,面向城关,拱手道:“二郎显圣真君杨戬,特受地藏王菩萨之邀,前来拜关,望能通融。” 守关的鬼吏一见是他,大惊失色。 他知道杨二郎。杨二郎虽然很少来幽冥界,但当年他大闹天宫,后来又在人间阻挡诸天星官,自然威名显赫。 当下忙对旁边的一个鬼卒道:“快去禀告秦广大王,杨二郎来拜关。”鬼卒扭身往回跑去。 秦广王乃十殿阎王之首,执掌十殿之第一殿,专司人寿生死,统管幽冥吉凶,大权在握:善人寿终,接引超生;功过两半者,交送第十殿发放,仍投入世;恶多善少者,押赴孽镜台,让他照见在世为恶,随即批转第第二殿,发狱受苦。 杨二郎上门之时,秦广王却并没有与十王聚首,而是在与一个身穿黑衣的使者说话。 秦广王道:“请回去转告魔主,请他放心,酆都大帝与太乙救苦天尊不日便将离去,留在幽冥界的唯有地藏王菩萨,此事若成,地府必在掌握,十王也愿意为魔主效力。” 那使者道:“如今尚不是时机,地藏王之事,自然有人处置,你等十王切不可暴露。” 秦广王道:“自然,自然。” 正说着,一名鬼卒匆匆跑进来附耳报告:“大王,杨二郎前来拜关。” 那秦广王闻言,眉头一皱:“杨戬?他来干什么?” 那使者道:“料想,是地藏王有所感应,故而寻来的帮手。” 秦广王道:“既如此,可将其轰出幽冥界。” 使者道:“不必,区区一个杨戬,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让其进去。” 秦广王闻言,便点头道:“如此,我自省得。”遂与鬼卒一同出得十王殿,前去迎接杨戬。 不一时,秦广王会同十王去到鬼门关,对那杨戬拱手行礼道:“我等十王,见过显圣真君。不知何故前来?” 杨戬拱手道:“受地藏王菩萨邀约,前来拜会,望能通告。” 十王对视一眼,秦广王微微点头,于是便一同打开了鬼门关,道:“既有邀请,便请真君入内。” 遂引杨戬进入鬼门关,向西方佛宫翠云宫前去。 杨戬点了点头,并未在意,始一靠近地藏王菩萨的行宫,就有一些守殿的鬼神过来迎接。 那鬼神屏退来使,朝杨戬拱手:“菩萨已经吩咐过了,请真君从侧门进入。” 杨戬点头道:“劳烦带路了。” “不敢,不敢。” 第四百二十三章 地藏 翠云宫虽在幽冥界,但却丝毫没有地府那般阴森诡异。 不单如此,这翠云宫甚至瑞气蔼蔼,霞光熠熠,到处都笼罩着一层精纯的精神念力,看上去异常的神圣。 杨戬行走在这宫殿的道路上,可谓是身心都不由为之一轻,心头自有一种安心和愉悦。 这便是地藏王菩萨的佛宫。 虽然身处于幽冥,但却反倒是更加神圣。昔年杨戬也曾前往过灵山参加“盂兰盆会”,那盂兰盆会甚至都没有如此的清雅气氛。 从侧门走入宫殿,在鬼神的带领下,杨戬去到了后宫处。 后宫却并不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而是一处园林。 这园林松柏棵棵,万竹修簧,假山一座座,各式鲜花一簇簇。 甚至还有流水晃动,似存江河气息,鸟语花香,甚是幽静。 这里仿佛世外桃源一般。如不是亲自来到,杨戬很难想象幽冥界竟然有这般美景。 “真君,菩萨就在前面,我等不敢靠近,请真君前去。”鬼神恭敬说道。 杨戬点了点头,自顾自前去,不一会,便看到有一个少女正在水边为一个年纪偏大的女子揉肩。 看年龄,似乎是一对母女。 杨戬站在此处,也不敢去打扰。而此时,那少女似乎也意识到了杨戬的到来,便与母亲低语几句,轻轻踏步而来。 少女来到杨戬身前,便轻轻施礼:“见过真君。” 她气质优雅,举手投足之间并无丝毫失礼,很显然是大家闺秀。 杨戬虽觉得这少女的气息便是普通人,但身在此处也不敢怠慢,忙回礼道:“见过姑娘,杨戬奉地藏王菩萨邀约,前来拜会菩萨,望姑娘指路。” 那少女闻言,不由得抿嘴笑了笑:“真君,你受我之邀请,却不认得我是谁吗?” 杨戬一怔。 旋即,陡如醍醐灌顶一般,意识到了什么,惊讶问道:“姑娘便是地藏王菩萨?可是……” 非是杨戬没有猜想到,只不过,在人间时,那地藏王菩萨也曾化身去融会红尘道果。 她化身为新罗国的王子,名金乔觉,渡海去到当时的朝代大唐。卓锡九华,发下“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的宏愿,苦心修行七十五载,九十九岁圆寂,肉身不腐。 谁都知道,如此宏愿,定然是“地藏王菩萨”所化,因此金乔觉又叫金地藏。 可是…… 金乔觉明明是男人呀!这少女是什么情况? 少女闻言,轻笑道:“真君出身名门,莫非不知《地藏经》中的故事?” 她如此一提,杨戬顿时想起来了。 《地藏经》中,也提到过地藏王菩萨。不过,却并不是金乔觉,而是一个名为“光目女”的少女。 光目女乃是久远大岁月中,婆罗门中的贵女。也相当于“公主”、“王子”这般身份。 其母亲,因喜吃鱼子,爱杀生,造孽甚多,堕在恶道。光目女便受清净莲华目如来之指点,发下大宏愿,誓愿救拔地狱众生,在大孝和大愿的启示下,成就菩萨之相。 杨戬想到这里,便知道,眼前这少女,便是地藏王菩萨的真相“光目女”无疑了。 想想也知道,那金乔觉,乃是唐时期人。身为化身,是男子,自然并无什么奇怪之处。就好像,观世音菩萨也有无数化身法相,男女性别皆存在。文殊菩萨、普贤菩萨和大势至菩萨,都有过女相化身。 对于佛陀菩萨来说,性别本就没有什么重要的。所谓的“五漏”最初也只是指代“五障”,为后人所曲解罢了,并非真的是女子不能成佛。 当即忙拱手道:“失礼,不知菩萨法相,当真无礼也。” 地藏王菩萨深居简出,印象中从未出过地府。就连蟠桃盛会和盂兰盆会,也不见其踪迹。 因此杨戬认错了,也属正常。 那菩萨,自然更加不会在意,便道:“真君无须如此,此次邀请真君前来,本就是我有求于真君。若真君如此多礼,反倒是让我不好意思了。” 这地藏王菩萨开口发声,气质言语,都没有一点菩萨的架子,反倒是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像极了一个不善与人接触的少女。 杨戬见状,不由得内心称奇。但他也知道,这菩萨有着何等大法力、大宏愿,对其更是敬佩无比。 无论是金乔觉,还是光目女,都是一个堪称大毅力的存在。杨戬也是极为孝顺之人,因此对光目女为母之心感同身受,钦佩得很,当即便说道:“菩萨有什么事情,尽可说来,如若是某能够相助的,决计不会推辞。” 那菩萨点了点头,眼中浮现出几分感激之情,轻轻行礼道:“多谢真君。真君可知道,如今三界即将发生一场浩劫。” 杨戬心中一惊。 浩劫……又是浩劫。之前龙女也多次提到过这一说法。 在龙女面前,杨戬并未多问,龙女也没有多提。但既然地藏王菩萨也如此说,他便问道:“敢问菩萨,是什么浩劫?” 那菩萨说道:“劫数到时,你自会明白。这场劫难非比寻常,三界一切人、鬼、神、仙、佛、菩萨、罗汉、比丘皆难逃此厄,有不少大神圣,因此而回归法界,隔绝此方天地,准备度得灾劫过后,再行重归天地。” 杨戬闻言,便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 好像最近三界中,的确有许多神圣离开了此方天地。 比如那龙女,便回到了南方无垢世界,还带走了所有的优昙婆罗花,可以说是彻底隔绝了此方天地。 其实杨戬也早有所感受,三界中,有很多大神通者都有类似的举动。只不过,相比起龙女,那些大神通者的动静更小,甚至是悄无声息的。 龙女实际上也没什么动静,可毕竟带走了优昙婆罗花,还是在杨戬面前离去的,因此他感受的甚为真切,很多人也都意识到了。但比起龙女,更多的,例如斗姥、地母等存在,便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事实上,来到幽冥界时,杨戬也并未感受到酆都大帝和太乙救苦天尊的气息,唯有那罗酆六天孤零零的在那里。 原本以为他们可能是去天外论道了,但现在看来,却很可能是他们已经离去了…… 那么,地藏王菩萨呢? 第四百二十四章 国土 地藏王菩萨的道行有多深,法力有多强,这一点没人知道。 但是从其“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大誓言来看,地藏王菩萨毫无疑问也是一位大神圣者。 虽不是佛陀,却胜似佛陀。 从遥远大岁月活到如今,其虽非倒驾慈航,但法力无异于观世音菩萨。 虽然,地藏王菩萨本身并不在法界中,但这却并不代表她没有法界。 像她这样的存在,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法界的。 《地藏十轮经》中有所记载,地藏王菩萨所在的法界,名为“无忧国土”,念诵地藏王菩萨之名,即可被其接引至无忧国土。 现如今浩劫将至,以其法力,其道行,自然也有同样的能力,可以做得到隔绝此方天地,度过浩劫。 “菩萨,既然浩劫将至,如何你还在这幽冥界中?” 所谓法界,实乃是大神通者用来躲避灾劫的一种手段。 既然浩劫将至,回归法界,隔绝天地,自然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但是面对这个询问,地藏王菩萨却微微摇了摇头,看向杨戬,道:“真君有所不知,我曾立下了大宏愿。所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今忧患将至,幽冥界却仍有亡魂存在,不受接引。我如何能一人躲避起来?” 杨戬闻言,顿时极为敬佩。 他终于明白,为何地藏王菩萨会选择留在此处,面对浩劫了。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虽然浩劫将至,但是只要幽冥界还有孤魂,那么地藏王菩萨就不愿意回归法界,也不会躲在自己的佛国当中。 杨戬由衷道:“不愧是地藏王菩萨,杨戬钦佩至极!” 然而,面对如此敬仰之词,地藏王菩萨却似有些不好意思,不由道:“真君过誉了。其实,我也并非是誓死留在幽冥界。在过去的大岁月中,我不知多少次曾躲在无忧国土之中。” 杨戬一怔。 他没想到地藏王菩萨会如此说。 还未等询问,菩萨便继续说道:“真君或许不知道,法界的存在,比起是躲避浩劫,更重要的是躲避那毁天灭地的‘未来星宿劫’。” 杨戬微微皱起眉头。 未来星宿劫…… 对于未来星宿劫,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此方天地有寿命,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就会寿终正寝。也便是所谓的“未来星宿劫”。 届时,天地中的一切生灵,都不可避免会灰飞烟灭。 不过地藏王菩萨如此说了,杨戬便也知道了,这些大神通者之所以能从大岁月中活到现在,或许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依靠隔绝天地的“法界”。 只不过,还有一事杨戬不明白。 既然法界是躲避未来星宿劫的,那么如何在这个时候,诸多大神圣都从此方天地离去了呢? 难道说未来星宿劫将至? 地藏王菩萨似乎也看出了杨戬的疑惑,说道:“此次浩劫,并非是未来星宿劫,天地也不会寿终。不如说,因苏道真的天人道,天地的寿命延长了百倍,再过一千万年,也不会寿终。” 杨戬道:“既如此,为何众神圣会回归法界?” 地藏王菩萨道:“盖因,此次劫难,乃是天数。虽不是未来星宿劫,但那执掌天数者非同小可,此劫难不似星宿劫,亦胜于星宿劫。或许会给天地带来大灾害,甚至会导致三界覆灭。” 地藏王菩萨顿了顿,又说道:“可是,虽说如此,我有大宏愿在身。如今三界亡魂尚未度过,又非那毁灭生灵的未来星宿劫,故而谁都可以离去,我却不能。” 如此说,杨戬总算明白了。 但他却更加紧张,追问道:“菩萨,那浩劫究竟是什么?可请说的清楚点!” 大神圣都逃走了。 那“未来星宿劫”将至的征兆愈发紧迫。 自己虽不在乎,但自己的小妹和母亲,却还在三界中。自己岂能坐视不理? 更加不可能,带着他二人去谁的法界之中。 若是浩劫来临……杨戬不由得心中浮现出了无比的担忧。 地藏王菩萨看向杨戬,似乎也有些不忍。 半晌后,她道:“真君,你也无须如此紧张。此番浩劫,虽然严重,但料想终究有解。” 杨戬仍然问道:“还请菩萨提点一番。” 接二连三的追问,地藏王菩萨轻轻叹了口气,道:“也罢。那浩劫之人是谁,有天数在,我不可多言。但那人却与苏道真、我佛如来有着极深的因果。昔年天人道若没有他,也是无法成道,故而他的存在是必然的,佛道两家都欠着他,便得还了这份情分,这便是所谓的定数。” 杨戬目光一闪。 地藏王菩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岂能猜不出是谁? 那人,唯有魔主波旬!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仅凭一个魔主波旬,当真能够逼得三界大神通者都纷纷逃离,甚至让三界堕入浩劫当中吗? 杨戬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地藏王菩萨不可能以言语诓骗自己。 他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沉声道:“无论如何,感激菩萨指点。不知菩萨叫我来,究竟是所为何事?” 虽然仍旧担心,但杨戬也并没有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 何况,担心也是无用的,不如找寻机会,化解浩劫,这才是杨戬的性情。 地藏王菩萨道:“请真君来,并无他事,只是希望真君能够护送我之母亲,前往无忧佛国。” 她也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杨戬这才恍然,原来,地藏王菩萨竟是为了她的母亲。 可杨戬还是奇怪,如果是为了这个,为何要让自己护送?地藏王菩萨就算不自身回归法界,以她的大法力,又如何需要别人来护送自己的母亲? 菩萨微笑道:“真君,如今我之法力,用于镇压幽冥界。自然腾不出手来护送母亲,因此,我打开了六道轮回中的一处隧道。这隧道通往无忧佛国,自可让真君护送我母离去。若真君可以答应,我必有重谢。” 说到这里,杨戬彻底明白了前后因由。 虽然他的心里仍然觉得此事怪异,并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的。但是,有感菩萨的大孝之心,杨戬却仍然说道:“菩萨既都如此说了,那杨戬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菩萨眼中浮现出感激之色,正要说话,忽然却面色一变,顿了顿,只说道:“既如此,便多麻烦真君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灭度 地藏王菩萨言罢,便过去与母亲说了几句话。 那地藏王菩萨之母生的也是慈和,听闻了菩萨之话,眼中似乎浮现出了几分焦急之色,杨戬离得远,加之此处乃菩萨法境,自然也听不到两人的对话。 不过,半晌后,菩萨一番说辞,那佛母还是按下了急切,只是杨戬仍然能够看得出其眉宇之间的担忧。 见到如此场景,杨戬不由得颇有一种感同身受。当年自己的母亲云华仙子,与自己也有过类似的场面。 他大概知道了,那是地藏王菩萨的大孝,以及其母为女的担忧。 及至片刻,那佛母终于还是被菩萨领着带到了杨戬的面前。 “如此便拜托真君了。” 地藏王菩萨再次对杨戬行礼说道。 杨戬见状,深感受之不起,连忙回礼。那佛母犹自未能解开忧虑,但见到杨戬如此,便似乎安心了许多。 杨戬问道:“菩萨,我该如何前往无忧国土?” 菩萨指向旁边的一条小路道:“真君请由此路离开佛宫,届时,自有人会引真君离去。” 杨戬点了点头,便带着佛母,向那小路上走去。 走得三步,杨戬又回过头来,望向那个少女。此时,地藏王菩萨身上似乎逐渐浮现出了暗金色的佛光,杨戬顿了顿,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却未能说出口。 这位菩萨因众生而选择留在幽冥界,其佛心值得杨戬尊敬。 他最后再向少女行了一番大礼,随即,便带着佛母,大步离开了翠云宫。 看着杨戬离开,地藏王菩萨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放松:“多谢真君了……苏天尊,不愧教导了一个好徒弟。” 以她的辈分,实则完全不必以如此称呼。不过,她却并没有倚仗身份。 此番的心性,便已然是许多大神圣存在都不可及的了。 杨戬便就此退出,离开了翠云宫。 就在这时,地藏王菩萨忽然长叹一声,闭上双眼。 周遭,无数翠色忽然开始渐渐地染上了阴霾之色,暗金色的佛光仿佛黑夜中的火苗一般不断地轻微抖着,一条黑影落在地面上。 菩萨抬起头,对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 那僧人用低沉的声音对菩萨道:“光目女,大孝与大爱果然无双,贫僧敬佩。”说完,双掌合十,微微躬身。 地藏王菩萨也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见过魔主。”此人正是魔主波旬。 波旬淡淡道:“菩萨,今千年光阴已过,那释迦牟尼和苏道真欠我的因,也该结果了。虽然只有短暂地三十三年,但我定可以创出不亚于苏道真天人道果的功绩。你何不与我联手,共创大业?” 地藏王菩萨微微摇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波旬道:“我与那释迦牟尼本就为一体,投靠我,和投靠释迦牟尼并无两样。地藏王,我也十分钦佩于汝。非是钦佩汝之孝义,而是钦佩汝之毅力。你愿度尽苍生,如今我便给了你这个机会,你又何必冥顽不灵?” 地藏王菩萨道:“我也十分钦佩魔主。然而,经历了久远大岁月,我并不认为天地寂灭与否会是一件坏事。如来的道路我并不认同,魔主的道路我同样不会认同。我所认同的,仅仅只有那安息与灭度,对我来说,或许那便是唯一的解脱之法。” 波旬道:“汝若选择此路,汝母又该如何?你是赢不了我的。” 地藏王菩萨道:“死生长乐,国土无忧。” 波旬叹了口气。黑莲缓缓地浮现出来,匕发出柔润的乌光,将对面那地藏王菩萨所散发的暗金色佛光压制殆尽。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地藏王菩萨未曾抵抗,只见那暗金色的佛光越来越弱小,越来越短促,终干“嘭”的一声轻响,彻底熄灭。 波旬站在阴影中,面目不明。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地藏王菩萨原本的位置,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感慨。半晌过后,他轻轻说道:“地藏王,希望当一切重复之时,你还能成为幽冥界度人无量的菩萨。” 四周一片黑暗。波旬轻叹一声,消失在黑暗中。 …… …… 却说那杨戬顺着小路,离开了翠云宫,来到外面,便看到幽冥界中,一道道不祥征兆升腾而起。 正待仔细看时,忽然旁边发出一个响声,只听到一声狮吼,紧接着一兽摇头晃脑地踏出,那兽正是谛听。 “杨戬,这边来。”谛听发出浑浊的声音。杨戬看到谛听,则双眼一亮,他知道谛听也是在三星洞中有所旁听的,虽然多年来一直跟随在地藏王菩萨身前,少有露面,只在西游路上有过几次见面,但是三星洞的同门却绝无不能相信的道理。 杨戬和谛听并未怎么见面,但此时却十分有亲近之感,忙道:“谛听灵兽,佛母便在此,如何前往无忧国土?” 谛听道:“那无忧国土在轮回之处,你带佛母骑在我的背上,自带她前去。” 杨戬点头,遂带着佛母骑在了谛听的背上。那谛听摆起头颅,打了个响鼻,当即化作一道乌光,向六道轮回而去。 便在这时,忽地一道风声响动,杨戬陡地起身,一把拉住佛母,便有一道刀光从身旁划过。定睛一看,却非刀剑,乃是一只利爪。 原来不远处,腾空跳起,一只九头怪鸟,那怪鸟:毛羽铺锦,团身结絮。两只脚尖利如钩,九个头攒环一处。竟赫然是九头虫! 想当初,玄奘师徒四人西行取经,途径碧波潭时,曾因九头虫阻路,而引得杨戬出手相助,被杨戬细犬咬掉一个头颅逃走,却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此。 杨戬高喝:“孽畜,如何在此阻路,莫非欲受死耶!?” 九头虫原是西行路上被他打怕了的妖魔,但此刻却似有所倚仗,冷笑道:“杨二郎,昔年被你那野狗偷袭,方为魔主所救,今日特来报此仇!” 言罢,再现出本相,九个头颅一同向杨戬咬去。 但见幽冥当中,到处鬼火四起,一道道声势轰隆隆地在川中波动,可那罗酆六天、十王殿处,翠云宫处却静悄悄的,诡异至极。杨戬便知道,别人救不得自己,提起三尖两刃刀,陡地向那九头鸟斩去。 第四百二十六章 元圣 杨戬被九头虫阻路,虽急于赶路,但无奈之下,也只得将三尖两刃刀擎出,一刀斩向九头鸟。 这一刀他欲速战速决,便运转了“太一道”,自身似乎化作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刀锋,猛地站在九头鸟的头颅上。 “唳!” 一声怪叫,那九头鸟的头颅赫然被斩断一只。杨戬原本就比其厉害太多了,如今出手便是道果,自然是一击得胜。 但是,那九头鸟头颅虽断,却并没有退缩,反而其余八个头颅脸上都露出了狞笑。忽地,那断颈之处竟然一道乌光乍现,赫地,又出现了一颗头颅。 “杨戬,你这点小把戏是没用的,受死吧!” 一道寒光闪过,九头鸟的利爪便抓在了杨戬的胸口上。但是却听得一声金铁交击的巨响,那杨戬铠甲虽破,却并未伤到肉身。 在冲击力下,杨戬重新落到谛听的身上,这九头鸟竟然比之曾经在西游路上时更为难缠了。 九头鸟桀桀怪笑道:“我虽承认赢不了你,但是你也休想斩杀我。我投奔了魔主,魔主已赐予我不死身,早非八百年前可比,就算你斩掉我九个头颅,也能一一复原,我只消缠住你。等到一会魔主解决了地藏王,自会过来收拾你!” 杨戬眉头紧皱,道:“不死身?天下岂有那般事物?” 九头鸟道:“无知,魔道乃红尘业障所聚。我早已舍弃肉身,投靠魔道,如业障不灭我身不消!” 杨戬怒道:“孽障,此处乃幽冥界,你不怕酆都大帝与太乙救苦天尊?” 九头鸟脸上狞笑更重:“酆都大帝与太乙救苦天尊早已离开此方天地,十王尽皆投奔了魔主,不日三界就会尽归魔主手下。废话少言,受死吧!” 言罢,猛地又是一爪朝杨戬抓去。但是便在这时,忽地“轰”一声,一道莲光乍现,那九头鸟的利爪竟轰然粉碎。 九头鸟大惊失色,脸上浮现出不可思议,因为他的利爪被击碎以后,虽在复原,却是极慢:“这是!你……” 杨戬道:“距西行已有八百年了,你可以投奔波旬,难道我便不能有所长进?” “那你刚才……” 轰!! 九头鸟话音未落,杨戬已全力运转太一道,无数莲叶在幽冥界中闪耀而出,一瞬似乎将整个幽冥都照亮了。下一刻,三尖两刃刀发出万丈豪光,轰然一声,将九头鸟整个打成了肉泥。 杨戬见状,忙与那谛听说道:“谛听灵兽,快走!” 他虽有把握彻底消灭九头鸟,但此时却不是耽搁之时,只得让谛听快些赶往六道轮回,以免若是耽搁了,更多妖魔跳出来。 但此时却似有些晚了,只见周遭道道乌光闪动,却突然多出了许多魔头。有些是西游路上曾遇到过的妖孽,其中不乏钦原、朱厌等上古大妖,都投奔了魔道,为波旬所收服。但更多的,却是那魔道衍生出的无数魔头,诸如天子魔、业魔、死魔等。如今红尘业障大涨,他们的道行也今非昔比,纵是杨戬,也甚感棘手。 那些妖魔纷纷向杨戬发动攻击,甚至大多数都是朝着谛听身上的佛母打去的。若杨戬自己,有太一道护体,金刚不坏,自然无惧。但是那佛母却并无什么修行,因此杨戬不得不分神护住佛母。但由此一耽搁,谛听的速度却慢了下来,甚至那九头鸟的肉泥也因业障的缘故再次重聚,即将复生。 幽冥界中到处遍布着魔障煞力,无限妖气纷纷汇聚,形成了不知多少条业煞孽龙。那无数条孽龙嘶吼着,乃是群魔缩聚,朝杨戬咆哮而来。 杨戬疲于应对,分出心神,化作数个,一同护住佛母。打得半晌,越觉劳累。 杨戬道:“谛听灵兽,怎地幽冥界有如此多的妖魔?” 他甚是奇怪,原本自己过来时,幽冥界还一片安然,只是死寂得很。但如今却仿佛换了一片天地了一样。 沧海桑田,竟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谛听叹了口气,声音有些低沉:“幽冥界早已落入到了波旬之手,你来时,十王就已经投靠了波旬。只是之前地藏王还在,以其佛果‘大乘大集十轮转生’之力量,还能够照耀幽冥,镇压群魔。可现在……” 谛听说到此时,却似乎不愿多言。那杨戬却心头一震。 如今群魔都已出现,若之前真的是地藏王菩萨以一人之力镇压幽冥,那岂不是说,现在的她已经…… 杨戬看向佛母,佛母的表情却似还算平静,仿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担忧地看向四周。 他咬了咬牙,抓紧三尖两刃刀,已决定全力出手,和那周遭邪魔鱼死网破,力求护佑佛母到达无忧国土。 杨戬这里怀死志决死,但就在这时,忽然一声低吼响起。 不,与其说是“一声”不如说是“一片”。 伴随着这一生低吼,似乎整个幽冥界都在震荡着。突然,一大片阴影覆盖下来,杨戬先是大惊,但抬起头后,却浮现出了大喜之色。 但见那低空之中,阴霾浮现,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巨大的九头狮子,九头狮子伏在空中,黑云滚滚,身躯犹如囊括了整个幽冥界,不是那九灵元圣又是何人?在这危难之际,九灵元圣竟然来了! 原本杨戬以为,那太乙救苦天尊既然已经离开了此方天地,九灵元圣也当追随其一同去往那东方长乐世界。却没想到,竟然没有! 如今出现,自然也是为了杨戬而来。 那九灵元圣并没有多言,九个头颅齐齐发出低吼,只见天空中同时浮现出风雷、烈火、玄冰、紫电等等多种大法力,那些大法力随着九头咆哮,纷纷向幽冥界的无尽群魔击打过去。群魔大惊,挣扎逃窜,但大多都被九灵元圣的法力困住,纷纷化为齑粉。 仅凭他一人,竟然硬生生在群魔填满的幽冥界中打通了一条道路! “快走!” 杨戬知道机不可失,吩咐谛听快走。 可就在这时,九头鸟也再一次复生,发出尖利的叫声,朝杨戬扑了过来:“休想逃走!” 第四百二十七章 黑莲 那九头鸟的身形快如闪电,一瞬就再一次接近谛听。 眼看着,杨戬就要被九头怪鸟再一次挡住道路。就在这时,九道怒吼声齐齐响起,天空中,却见九道法力压下,下一瞬,那九头鸟大惊失色:“九灵元圣,你敢……” 噗! 鲜血飞射,却原来是那九灵元圣分出了九头,九口一出,齐齐擒拿住了九头鸟的九个头颅。用力一撕,竟将九头鸟分成了九份,巨口一张,吞入到了九口之中。 九灵元圣本就是太乙救苦天尊驾驭普度万民之瑞兽,法力无边,那九头虫纵然得到了魔道造化,但被九灵元圣这般吞入腹中,也休想再复生了!! 杨戬顿时大为感激,高声道:“多谢元圣相助之恩!” 九灵元圣没有看向杨戬,反倒是远处传来了响声,却是七个狮子,乃黄狮、狻猊、抟象狮、白泽、伏狸、猱狮、雪狮七狮,也是老熟人,看向杨戬便齐齐道: “谛听,快与真君带走佛母,此处交给我等!” 见此,杨戬也不再客套,与谛听运作神通,朝六道轮回而去。 这一次有九灵元圣阻挠,全程畅通无阻,很快,杨戬和谛听便接近六道轮回了。 眼见便到了六道轮回,但偏偏就在此时,一道乌光闪逝,紧接着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出现在不远处。 那僧人一出现,便有大恐怖降临,给人一种难能战胜的气势。 杨戬惊骇,但此时已临近六道轮回,却绝不可能退缩。他知道眼前这人多半便是魔主波旬,不敢小觑,全力运作太一道,周身无数瓣莲叶闪烁出来。 眼见就要冲撞到那波旬的身边,无数道莲花更是怒放光辉,犹如无数个太阳一般。 便在此时,波旬轻轻抬手。 刹那! “嗡”地一声,幽冥界一暗。下一瞬,杨戬便看到自己的那无数瓣莲叶犹如被什么所吸引一般,渐渐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朵莲花。 那竟然是太一道的莲花,可如今,却不受杨戬的掌握! 一朵黑色莲花,笼罩在杨戬的头顶,一瞬光华爆发,便将杨戬连带着谛听、佛母一同收到了莲花之中。 闻名三界的二郎显圣真君,竟然连魔主波旬的挥手都无法抵挡,甚至连太一道,都被其轻易反制! 那莲花飘荡,带着幽光,静静地落在波旬的身前。波旬看着莲花,轻轻伸手。 可就在此时,异象再生。 只见那无忧佛国之中,伴随着一道轻响,一只硕大的孔雀飞身而出,佛光激荡,一瞬便到了波旬的身前。 世人皆知大鹏同风九万里,但却不知孔雀的速度亦是极快。只一瞬,孔雀便一口将那黑莲吞入腹中,紧接着再次朝无忧国土冲了进去。 在她进入无忧国土之后,国土的光辉就缓缓消散了。 波旬看着孔雀,知道那是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他并没有动手阻挠,反而双手合十,轻轻地面向那无忧国土:“恭送佛母。” 他恭送的并非是地藏王菩萨的母亲,而是孔雀大明王。他与释迦牟尼一体,释迦牟尼尊其为佛母,波旬自然也不会亏待于她。反正,波旬本就不在意杨戬一行人,之所以出手擒拿,也只是顺手而为之罢了。 孔雀大明王要将其带入无忧国土,那自也是无妨的,反正一旦国土合拢,杨戬也再也出不来了。 波旬转过身去,看向那幽冥界。 此时,群魔已与九灵元圣以及它麾下的数百头子孙战在一起。 更准确的说,群魔是被屠杀。虽然九灵元圣这边势力不够大,但他一人之力,便足以抵挡群魔。 自从西游八百年后,九灵元圣也实力大增,早已接触到了“道果”的边缘,继承了太乙救苦天尊的十方法界。群魔固然非同小可,但也不是九灵元圣的对手。 仅仅盏茶时分,群魔便元气大伤,有不少真被其吃了炼化了。大战动荡,无数妖兽纷纷朝九灵元圣攻去。顷刻之间,奈何桥倒塌,黑水倒流,妖风大作,冥界顿时乱作一团。森罗殿中,十王看着地府中的乱象,眼中都浮现了叹息之色。 他十人也不希望出现如此状况,但如今三界,定数已至,却非得波旬统领三界不可。 那一边,波旬见到此状,微微皱起眉头。 他轻轻挥手,顿时一道乌光朝九灵元圣轰然打去。那九灵元圣正与群魔激战,被乌光打中,刹那发出痛吼,轰然落在阴山之上。 其余众狮见状,都是大惊,纷纷前往过去,却因九灵元圣不在,被群魔反扑,尽皆镇压在了阴山法界之中。 原本还威风无限的九灵元圣,竟然也因波旬出手,而轻易被降服。降服了九灵元圣,群魔与十王纷纷过来拜见波旬,恭声道:“参见魔主!” 波旬微微点头。那群魔先来请罪,群魔中,有钦原、朱厌、望天犼、狍鸮、当康等上古妖兽。也有天子魔、死魔、业魔、五蕴魔、梦幻魔等有为法界魔头。因阻挠杨戬无功,都来拜罪:“我等办事不力,请魔主降罪!” 波旬环视群魔,微微摇头,道:“杨戬乃苏道真之弟子,九灵元圣师出太乙救苦天尊,更在三星洞中旁听,皆是三界有数的大神圣,你们不是对手,有所折损,也自然是正常的。不必介怀,此次本就是历练汝等,杨戬无关大事,跑了亦无妨。” 群魔这才松了口气,生怕因自己办事不力,令魔主失望。 此时,那十王也都上来向波旬行礼道:“见过魔主。不知魔主打算如何处置九灵元圣?” 波旬看了看十王,又看了看阴山,道:“九灵元圣与其狮子狮孙被我以大法力镇压在阴山之中,成不了气候,你等派兵把守即可。” 十王都道:“魔主仁慈!” 群魔也都意外,九灵元圣这等存在,魔主竟然不消灭其? 波旬道:“我等要做的,是改换三界,并不是杀尽三界仙神。这些不识得魔道的,总有一日会明白。不必要的伤亡,能避免尽量避免。杀戮是无法令三界归心的。你等也要记住,莫要逞凶行事。” “我等明白了!”群魔皆俯首称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孔雀 却说杨戬被那黑莲收入在内,当即吃了一惊。 他知道那魔主波旬就在眼前,波旬此人有大法力,强大至极,非自己可敌。而自己护送的佛母,恐怕也要就此落在波旬之手了。 杨戬心中急切,闭起双眼,全力感悟太一道道果造化,意欲冲破黑莲。 但这黑莲,虽是由太一道的莲叶造就,其中却阵阵邪雾,到处阴霾。 刹那之间,海量的魔气席卷而来,将此处映照成了一处魔界。一张张魔像鬼脸隐约透露,魔气之浓郁,数量之夸张,让杨戬甚感棘手。 万物归一,一显万象,这明明便是“太一道”的力量。但如今却被波旬轻易改变为了魔道的元神黑莲。 任凭杨戬怎么翻腾,都无法撼动这黑莲分毫! 便在此时,谛听道:“杨戬,这是波旬的道果,他化自在。” “他化自在?” 杨戬目光微凝。 他当然知道,欲界至高第六天,名为“他化自在天”。 那他化自在天的天众自己不用变化出欲乐来享用,但是却能随意受用其他天人化现出来的欲乐目标。 换言之,便是可以借助红尘业障,转化为自己的魔障。 那波旬乃是他化自在天之主,更是这“他化自在”之法的创造者,所以,在此门大法中,堪称精研至深,所向披靡。 谛听道:“我曾听地藏王菩萨说过,他化自在之法乃是由他人之因,化为自己之果。这黑莲本就是你自己的力量,只是如今却为波旬所控制!” 杨戬深深皱起眉头。 便在这时,只听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不错,不愧是能监听三界的灵兽谛听。竟然如此轻易便看破了黑莲的本质!” 杨戬大惊:“何人!?” “唰”的一声,黑莲内亮了起来。 杨戬和谛听便看到,那黑莲的莲花壁上凸出幻化,一只孔雀的虚影缓慢浮现,最终化作了一个女子,落在众人眼前。 那女子出现以后,先是看向谛听身上的佛母,轻轻行礼道:“地藏王之母,我们又见面了。” 佛母大喜道:“是你!” 那谛听眼中也浮现出了几分喜色,道:“原来是菩萨!” 杨戬一愣,不由问道:“这位是何人?” 谛听道:“杨戬,你好生无知。眼前之人,乃是如来佛祖之母,孔雀大明王菩萨!” “什么?” 杨戬不由一怔,又是一尊佛母? 不过,孔雀大明王菩萨…… 他虽然从未见过这位菩萨,但也知道那个传说。 传说,如来佛祖与魔主波旬斗法,一路大战,在大雪山时,曾为一只孔雀所吞。 如来破开其背,但因由腹部而生,乃有结育因果,不忍杀手,便尊其为佛母,封其为菩萨。故而其乃为孔雀大明王菩萨! 同时,孔雀大明王菩萨,还是佛界护法大鹏的姐姐。因此,大鹏常以如来娘舅之身份自处。 但是比起大鹏,孔雀大明王菩萨不但是佛界护法,更有着强大的道行。 虽然比起波旬来说,恐怕也大为不如,但以杨戬来看,这位菩萨也仍然隐约比自己强上三分。 当然了,比起实力,其地位,才更受尊重。杨戬不敢无礼,对其轻轻行礼道:“见过菩萨。” 孔雀大明王菩萨微微点头:“无须多礼。” 谛听问道:“菩萨,你如何在此?那波旬就在黑莲之外,你今落入黑莲之中,切要小心!” 孔雀大明王菩萨笑了笑,道:“非是我在黑莲之中,实乃是黑莲在我体内。” “在菩萨体内?” 三人都是一怔。旋即,谛听却仿佛明白了什么,道:“莫非菩萨……” 孔雀大明王菩萨点了点头,道:“这黑莲已被我吞入腹中,汝等现已经身在无忧国土之中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顿时都松了口气。 同时,杨戬也明白了。 难怪! 难怪这孔雀大明王能够轻易来到这黑莲之中,却原来,是黑莲在她的腹中。 不过…… “菩萨是如何从那波旬之手逃脱的?” 杨戬忽然问道。 虽然孔雀大明王菩萨的确很强大。但是,对杨戬来说,他却还是能够感受到上限的。 纵使比自己强,也只是强在法力上。与那魔主波旬相比,恐怕就算不得什么了。 按理来说,孔雀大明王菩萨应该没有能逃脱的能力!事已发生,自然让杨戬有些警惕。 毕竟,杨戬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神奇的手段。当年苏道真炼就丹药,使人改换身形,连孙悟空都看之不破。以魔主波旬那他化自在天造化之功,未必不能遮掩视听。 孔雀大明王菩萨看向杨戬,她也知道杨戬有所怀疑,倒也不在意,说道:“如来奉我为母,那波旬与如来乃是一体,自然不会对我无礼。” 这个说法,让杨戬一下子就接受了。 但同时,杨戬却又不禁对那魔主波旬有所改观。 虽然是个大魔头,但是,竟然却又有孝义存记。这魔主波旬,果然并非单纯的邪魔外道! 谛听道:“杨戬,你不要乱怀疑了。我等现在在这无忧国土中,终于可以安心了!” 那地藏王菩萨的母亲也放心了许多,道:“是呀。这位真君,无忧国土乃是光目创造的天地,安全得很,我们不如便在此等待她归来罢。” 那佛母如此一说,谛听和杨戬都不由沉默。 等待地藏王菩萨归来…… 那地藏王菩萨,还能归来吗? 他二人也不知道。不过,很显然佛母虽然很担心,却还并没有知道事情的真相。 或许,即使隐约猜到了,也不想要去那般面对吧。 杨戬突然又看向孔雀大明王菩萨,恭敬道:“菩萨,还望能助我离开这黑莲!” 孔雀大明王菩萨略微歪了歪头,道:“你要离开这里作甚?” 杨戬道:“三界魔祸将起,纷乱重叠。杨戬不能坐视不理,何况……杨戬尚有生母与妹妹在人间,岂能不顾他们的安危?” 孔雀大明王菩萨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原来如此。只可惜,此事我却做不到。” “做不到?” 杨戬闻言,顿时心中一急:“为何?”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太一 孔雀大明王菩萨道:“这黑莲,乃是由汝之道果所生。想要在幻灭之间破开黑莲,必须要有凌驾于此道果之上的大道行。而我,却并不具备如此的力量。” 孔雀大明王菩萨并没有说谎。 这黑莲,乃是杨戬道果的具现,为“他化自在”之法所借用,使得其自食其果,反被困入其中。 如若,杨戬只是一般的天仙,孔雀大明王菩萨自然能轻易将黑莲化解。 然而杨戬却不是。他在三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神通者。这太一造化之道,更是由金阙玉晨大帝亲传。 虽然,孔雀大明王菩萨的法力,比杨戬要高一些。但若论道行,两人却在伯仲之间,甚至,可能孔雀大明王菩萨还要略逊一筹! 毕竟,她的佛果,并不完全是自己体悟出来的。更多的,也有那如来佛祖的点拨获得。 故而,孔雀大明王菩萨虽能因其神通,以元神出现在黑莲之中,但若真的想要化解黑莲,却难得很。至少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 菩萨道:“显圣真君,既来之,则安之,这无忧国土绝无危险。黑莲一时半会虽不能化解,但在广大天地的佛法之下,却总有一日会被化开。” 杨戬却并未冷静下来,反而更加心烦意乱,道:“菩萨,且不说三界大浩劫,母亲与妹妹尚在三界之中,我实在不能心安!” 谛听闻言,叹了口气,道:“杨戬,你还是放弃吧。且不说这黑莲无法化解,就算我们离开了这黑莲,你又能如何?无忧国土的通道已被封存,除了地藏王菩萨之外,就算是那魔主波旬,也是不可能侵入无忧国土的。离开了黑莲,我们也回不去三界!” 杨戬顿时如遭雷击:“可……那魔主波旬已统治了幽冥界,三界岌岌可危,我等真要坐视三界陷入浩劫吗?” 谛听道:“杨戬,你仔细想想,就连我都知道三界即将迎来浩劫,难道那三界的无数大神通者,就不知道吗?” 杨戬一愣。 是啊。 三界大神通者真的不知道波旬之劫难? 这不太可能吧! 毕竟,从地藏王菩萨,以及太乙救苦天尊等神圣的表现来看,他们是知道的! 只是,大多神圣选择的,却是与世隔绝,离开了那一片浩瀚浊世。 这到底是为什么? 杨戬想了想,突然又不去想了,道:“既如此,那我便自己想办法,定要离开这里,回到三界不可!” 谛听道:“杨戬,你何必执迷不悟?老师会有办法的!” 谛听说的“老师”,乃是苏寻。杨戬一下子便听了出来。 他顿时沉默了。 但却并不是妥协的沉默,而是沉思。 半晌后,杨戬陡然双眼一亮:“师父……” 是的。 便在这时,杨戬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许多往事。 太一道。 万象归一,反本还原。 莲花,莲花……! 这八百年间,他无一不仔细钻研太一道。可是,虽有进步,却始终未达到真正的证道。 而现在,眼前的黑莲,何尝不是自己的有一个大机缘? 当年自己的恩师苏寻,将一朵青莲种在池中,由自己观莲,感悟造化。 而如今,这黑莲被他化自在之法,关注了红尘之心。 那便正是自己借由感悟红尘的大好良机!! 杨戬不再细想,陡地坐在地上,紧接着五心朝天,仔细观察这黑莲。 轰!! 这一瞬,黑莲中无数业障显化,红尘妄心借由太一道,纷纷向他的心神袭来。 瞬间,黑莲中浮现出了一道道的乌光魔煞。 谛听一急:“杨戬!” 他以为杨戬心有愤懑,打算强冲黑莲,当即就要阻止。 但便在这时,却被孔雀大明王菩萨轻轻拦住,道:“不必担心。这显圣真君看似是领悟了什么……真是好造化,好悟性。或许,他真能化解这黑莲。” 谛听一愣,也放下了心,但是却还是嘟囔着说道:“就算能离开这黑莲又能怎么样?他还能打破无忧国土不成?也罢!在这里总是不太舒服的,如能快点离开,却也不错。” 那地藏王佛母见状,自然更没什么可说的。反正也离不开此处,何况她心中还算平静,便只是为杨戬祷告。 却说,杨戬陷入迷境,识海混沌迷蒙。 本就黑暗的莲中世界,却是再次漆黑一片,一切光华消散无踪,似乎所有的事物都要悉数被吞噬。 暗中,却有无穷无尽的思绪,红尘迷障,尽皆化作凶煞猛兽,过来侵吞杨戬的意识。 杨戬心念一起,周身所有的法力尽皆倾泻而出,化作一团炽热的光辉,似要冲破一切业障。 邪魔悉数不能入体,那七情六欲,断肠爱恨,俱被隔绝在外。 杨戬却并没有去消灭它们。 相反,杨戬是在观看它们。 那时红尘中的无限烦恼苦楚,这八百年中,杨戬也未尝没有经历过! 但如今,这些红尘烦扰,却被他化自在法放大了无数倍。 无数苦痛,呈现在他的眼前,那一缕缕痛苦,仿佛是他亲身经历! 一开始,杨戬的脸色还算平静。 但渐渐地,却变得很是痛苦。 莲中世界,五心朝天打坐着的杨戬,表情也逐渐狰狞痛苦了起来。 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时而无助,时而孤独! 这一番场景,让谛听与地藏王佛母都感觉到甚是担心,生怕杨戬遇到危险。 反而,那孔雀大明王菩萨眉头微挑,仿佛有些感兴趣。 这些情景,她也曾在另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那个人,叫释迦牟尼。 不过比起杨戬,释迦牟尼经历这些事情时,却始终是平静的。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是因为杨戬的内心不如释迦牟尼吗?这么说,似乎也不算错。 但是…… 不。 孔雀大明王忽然意识到了。 并非是杨戬纯粹不如释迦牟尼,而是,杨戬并没有走释迦牟尼的道。 释迦牟尼的佛果,乃是普度众生之大道。 为此,他可以舍弃一切。 王侯将相,妻子亲友。那一切红尘俗世的“小爱”,都不如释迦牟尼心中的“大爱”。 小爱,最终成就为魔主波旬,他化自在。 大爱,便是释迦牟尼,不生不灭。 但杨戬却不是。 杨戬的道,乃太一之道,成就的并非大爱,也非小爱。而是本心! 第四百三十章 莲心 “嗡!” 黑莲之中,杨戬的身躯再次发生了变化。 只见杨戬的身上,忽然气势一分为二,那原本是幽深的黑色,变成了黑白两色。 进而,再度开始转变。 一元、两仪、四象、八卦! 这正是太一道。 那“太一”演化万象,忽地又有万象归于太一。 万象归一,反本还原! 心象世界中,那在杨戬眼前沉浮的无数红尘业障,忽然仿佛被什么所吸引一般,开始渐渐地化作了无数瓣的莲叶,紧接着朝杨戬的周身飞射而来。 那莲叶非是以往那般的清静莲心,而是漆黑如墨一般的颜色。 正是类似波旬的“他化自在之法”的元神黑莲的莲叶! 他化自在之法,借由红尘业障之根源所塑。而如今这力量,则让杨戬体悟到了红尘根源的道果。 一瞬,无数劫难衍生了出来,又一一沉淀了下去。杨戬的内心在这一刻受到了千锤百炼一般的锻造。红尘道果,越发明晰了。 太一道本就是万象归一的大道果,世间道果,无异于混元、红尘两大道果最为鼎盛。 混元道果他早已用那观青莲之法而得之。 而如今,红尘道果,也在“他化自在法”的力量之下,为其所用! 轰!! 一种冲突般的爆炸,在杨戬周身发出。不仅仅是元神世界,那莲中世界,也犹如混沌被分一般,爆发出恐怖的力量。 幸好在关键时刻,有那孔雀大明王菩萨,将羽毛化作光彩,牢牢护住了谛听和地藏王佛母。否则,这力量与气势也当让两人受到一些冲击。 “成了吗!?” 谛听不由看向杨戬,那兽头伸出,眼中颇有几分关心之意。 虽然,他与杨戬并不能说是很相识。但毕竟同出三星洞,岂能真的不在意? “不,似乎没有……但是,又好像……缺少一些契机。” 另一旁,孔雀大明王菩萨眉头微皱。 方才那冲击,在一瞬间他也以为杨戬成道了。 但实际上,杨戬如今仍旧是五心朝天一般,而那黑白两道力量冲撞以后,渐渐地分庭抗礼,并没有融合,也没有浑然一体,而是类似抗衡一般僵持住了。 “还缺少一些事物……”孔雀大明王菩萨说道。 “缺少一些事物?什么事物?”谛听急忙问道。 孔雀大明王菩萨看了看杨戬,又看向谛听,道:“缺少‘道’。” 谛听一愣:“道?” 孔雀大明王菩萨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道’。但凡三界大神通者,想要成就道果,绝非照猫画虎便可以!道果,是自己的,方法只不过是通往道果的经验与捷径。” 谛听似懂非懂。 孔雀大明王菩萨见状,也不吝指点,道:“谛听,你在地藏王菩萨的座下,那地藏王菩萨,应该也时常会与你讲述佛果吧?” 谛听道:“这个自然。” 孔雀大明王菩萨道:“既如此,你跟随地藏王菩萨也不知几许年了,又在三星洞中听过那‘菩提祖师’的讲道,如若我记得不错,那菩提祖师应当教过你们‘造化道’罢?既如此,经由教授,为何你现在却仍然只是法力平平,除了你那监听三界的神通以外,并无其他道行?” 谛听顿时有些羞愧,脸上似乎也红了几分。他想了想,道:“惭愧,或许是我悟性不佳。” “非也!” 孔雀大明王菩萨道:“成道之关键,绝非在于悟性,而是在于适合与否。聪明人未必能成道,蠢货也未必不能成道!一个剑客,拔剑万次,便得心应手。可让他去解牛,却未必比得上一个经年累月的庖丁!” 谛听顿时双眼一亮,道:“菩萨的意思是……” 孔雀大明王菩萨道:“现在杨戬便是在寻找适合自己的道!他的太一道,虽然是三界无双的大道果,然而,却并不适合他。那太一道究其根源,仍然是苏道真创出的‘青莲道’。” 这一点,谛听也知道。 当年道门天尊苏道真在苦海之中,面对汪洋苦海,无边黑暗,却反求诸己,最终得到了莲心道果,也即是道门所说的“清静之心”。 但奇怪的是,那苏道真的清静心,却比许许多多的造化者都要不在话下。 要知道,清静心固然来之不易,但也并非是什么极难的感悟。 甚至,寂灭佛法的“心经”,常加念诵,就能够让人得以“清净”,达到类似清静心的状态。 那么是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莲心道果并非是走老路的道,而是属于苏寻的果! 正因为如此,苏寻的莲心道果,才能够化为太一,成就现在的太一道! 游鱼,是大罗道。莲心,是太一道。可是,无论是大罗道还是太一道,都只是苏寻的道罢了! 就像那造化道,苏寻将造化道传授给了三星洞的所有人,每个人都有收获,可是每个人的收获,都各自不同。 即便是收获最大的孙悟空,也只不过是一个模仿者! 而那孙悟空真正成道,一则是将大罗道变为了自己的。二则,也是借由心猿创出了斗战道。并且最终在王母娘娘的帮助下,观看了大岁月中无数神通者改天换地的力量,最终将斗战道与大罗道合二为一,创出了属于自己的“道果”。 现如今,杨戬也是如此! 他虽然明悟了太一道的本质,并且,观青莲领悟了混元道果,观黑莲融合了红尘道果。 但混元道果和红尘道果,本就都不属于他。并且这两样道果,还相互对立。 如此的状况下,又如何能够真正成就自己的造化呢? 不仅如此,两种道果相互排斥,甚至产生了“湮灭”。如果没有契机,甚至杨戬还要遇到危险! 谛听道:“菩萨,既然这样,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杨戬?” 孔雀大明王菩萨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就算你问我……我也是无能为力。杨戬的道该是什么道,我又怎么知道?说到底,现如今的他,恐怕也已不在我之下了。也许,这只能够靠他自己了。” 谛听闻言,顿时心中有些着急。 不过就在这时,忽然他感受到了一道极为熟悉的气息。 “这是?” 地藏王佛母同时也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这一瞬间,她和谛听同时感受到了一种极为熟悉的力量。 一种,属于地藏王菩萨的力量! 第四百三十一章 光目 且说,那杨戬的混沌识海之中,原本是无边的黑暗,可在他领悟了红尘道果,吸取了无数业障以后,忽然间,天地仿佛被分开了一半。 天空是一片片的纯白,而大地,则是无穷无尽的漆黑! 是的。 在这一刻,天地被一分为二,天空是混元道果,大地,则是红尘道果。 可那红尘道果,却并非是自己想象那般多姿多彩,而是无数色彩混而为一。 当色彩混而为一时,得到的,便是黑色! 黑色的苦海咆哮着浪涛,在苍天之下,大地之上咆哮着。 而杨戬,则在有一叶孤舟之上。 忽然间,苦海之中,响起了许许多多的声响。 杨戬低头一看,那正是许多自己熟悉的人,陷入于苦海之中。 不仅仅有三星洞的同门,还有梅山的六位结义兄弟,甚至是……三圣母与云华仙子! 这一刻,真正的考验来到了。 无数劫难都已度过,在这把百年来,杨戬体悟道果,也知道这些劫难困不住自己。 可是偏偏,现如今的苦海,却是将目标对准了他的软肋。 那云华仙子,那三圣母,那梅山的结义兄弟…… 他们都陷于苦海,向自己求救,那么自己又岂能袖手旁观? 杨戬顿时痛苦万分。 这也是人道与天道的矛盾之处。 混元道果是天道,是无情的。只要有利于天地,亲情之诸,并不重要。 而红尘道果,却恰恰相反。 忽然,就在这时,那苦海远处,浮现出了一个人影。 杨戬看到时,却是目光一滞。因为那也是另一个“杨戬”。 那杨戬浑身带着煞气,手持三尖两刃刀,气势汹汹,仿佛所向披靡一般看向他。 仿佛在发问: “是要救红尘,还是要求天道?” 杨戬看向对方,眼中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不懂自己该如何抉择。 此刻的他,很显然遇到了当年类似苏寻一般的场景。可是比起苏寻,杨戬却不知道自己的“道”在哪里。 况且,纵使和那苏寻做出了同样的选择,得知了所谓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的道理……不,不如说早就有人教过了他这个道理。 然而,那并不是杨戬的道。 强行感悟,终究只是落了下乘! 杨戬沉默。 可是,那天地双色,那无尽苦海,却不让他沉默。 很快,苦海愈来愈蔓延。 很快,那苦海中的生灵,也抓住了扁舟上的杨戬。 很快,那另一个“杨戬”,提起了三尖两刃刀,就要斩落! 可就在这时。 忽然间,天地的黑白二色,多出了一种颜色。 一道暗金色,忽然从天地之间显现。 那暗金色照耀天地,发出了无尽佛光,堂堂正正,但凡是经由佛光照出的事物,尽皆变得柔和了下来。 杨戬大惊,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天地之间处,一个踩着莲花的少女缓慢出现。 那是…… 地藏王菩萨!? 可是地藏王菩萨,不是已然灭度了吗? 在那幽冥界时,地藏王菩萨的气息的确是消散了。 而后续波旬的出现,也昭著了地藏王菩萨的寂灭。 但是现如今,地藏王菩萨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那少女在莲台之上,目光看向杨戬,十分平静,眼中则蕴含着无限慈悲。 少女轻轻道:“真君,你我又见面了。” 杨戬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菩萨,你如何在此?” 那菩萨道:“当然是为真君而来?” 杨戬道:“为我?” 菩萨点了点头,道:“正是。” 她轻轻抬手,顿时,那暗金色的佛光笼罩住了整个世界。 地藏王菩萨道:“昔年,苏道真函谷西行,来到西牛贺洲,曾向诸佛展示了所谓苦海。佛门受其恩惠,我也得以有几分启发。因此,如今特来报之。” 杨戬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为何那龙女会找上自己,也明白为何地藏王菩萨会让他前去,而不是让其他人。 如果说单纯是为了护送佛母的话,那自然不一定非要自己! 三界中比自己适合的人,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别不的说,若是那得了道果的孙悟空出手,自然更是十拿九稳。 就算孙悟空不出手,哪吒、女妭、道教诸多灵官,亦或是三星洞的诸多同门。例如那大鹏雕,也都是很适合的人选! 之所以让自己而去,所为的,便是如今。 是的。 杨戬明白了。地藏王菩萨之所以会如此作为,便是为了自己! 而很可能,其背后,也是受到了自己师尊,那苏寻的嘱托! 可是,要如何指点? 杨戬正疑惑间,那地藏王菩萨便再次动作了。 只见:佛光普照! 那暗金色的光辉,带着无穷无尽的梵文、梵音,充斥在天地宇内。 就连莲中世界的杨戬,周身也由黑白二色,转换为了无尽的梵光。 也正因为如此,那谛听和地藏王佛母才会同时感受到了地藏王菩萨的力量! 可是,此刻的杨戬看到的,却并不是那无穷天地与无尽梵光。 他看到的,是一个少女。 是的。 那是远古大岁月中的某一时刻,一个少女潜心祷告,日夜画佛供养,每每悲泣瞻礼不止。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在一个晚上,她梦见佛身金光灿灿,大山一样放大光明。 与之相同的存在,世间似乎也是无穷无尽,无止境般。 这一夜,少女忽然理解了自己的道。 她并没有什么高超的悟性,也没有什么大法力、大造化。 仅仅是在缝隙之间,看到了“红尘”,明悟了“苦海”,却理解了自己的大慈悲。 因此,便发下了菩提之心。 “愿我之母,永脱地狱,毕十三岁,更无重罪,及历恶道。十方诸佛,慈哀愍我,听我为母所发广大誓愿。” “愿我自今日后,却后百千万亿劫中,应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苦众生,誓愿救拔,令离地狱恶趣,畜生饿鬼等,如是罪报等人,尽成佛竟,我然后方成正等正觉。” 那是大慈悲,觉悟菩提的佛果。 可如今在杨戬的眼中看来,却也无异于是体悟红尘过后的大道果。 光目女这样在清净莲华目如来前发了大愿之后,她那母亲后来十三岁死了,改生为梵志,年百岁。 过此以后,生“无忧国土”,后成佛果,都由于孝女的力量所转移。 第四百三十二章 道成 “嗡!” 天空忽然一片澄净。 那无穷无尽的暗金色梵光,很快收缩到了杨戬的体内。 与此同时,杨戬体内的道果也在拨动着。 佛道在此似乎合而为一。红尘与混元,也仿佛有了某种契机。 那是光目女的佛果,是光目女“大孝”的传承。但同时,也是杨戬自己的“道”。 恰如那光目女为母祈祷一般。 杨戬此刻,也终于明白,对自己真正重要的是什么了。 不错,那便是“亲情”。 昔年他与自己的妹妹杨婵,为救生母,拜师三星洞。 而后,更是斧劈桃山,大闹天宫,不惜与三界一切神圣为敌。 之所以会如此,所为的,不过是“孝”之一字。 那地藏王菩萨,那光目女,之所以要发大宏愿,度尽苍生,也是看到了苍生苦楚中,有多少辜负孝义的存在。 正是如此,才会新生怜悯,希望地狱一切污秽都可生的澄净。 这大乘大集地藏十轮,便是如此的佛果。 如今的杨戬,终于明白了。自己的道并非是“红尘”也并非是“混元”。 红尘和混元,都要归于“太一”。 而太一,则归于“孝”之一字,或者说是归于“亲情”之上。那并非是普适一切的大道,但却是属于自己的道! 轰! 天地开辟,苦海翻腾。 杨戬手中不再是那三尖两刃刀,而是一把莲心宝剑。 恰如当年在苦海中的苏寻一般,如今的杨戬,也将宝剑擎天,一剑划分天地。 那苦海中的杨戬,顿时被斩为两半,与此同时,天地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了起来。 渐渐地,化为了无数道的流光,终于归于在了杨戬的身体之中。 …… …… 莲中世界,杨戬陡然睁开双眼。 与此同时,他周身的梵光尽皆消灭,那黑莲也发生了许许多多的裂纹。 “杨戬!?” 谛听和地藏王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萨三人都是一惊。 他三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杨戬却并未多说,拿起三尖两刃刀,陡地一挥,一道光华便笼罩住了三人。 杨戬微微拱手:“恕杨戬得罪,黑莲要破裂了!” 那三人一愣,尤其是孔雀大明王菩萨更是一惊。因为,她明显感受到了这力量,非同小可。 虽然温润,却不可阻挡,又似乎带有几分地藏王菩萨的力量。 还未反应,便看到无数道光芒在黑莲之中乱窜,片刻后,乌光四射,“轰”地一声巨响,黑莲粉碎,四周无数道气浪不断地回旋爆发开来。 一瞬,四人便从黑莲之中脱离开来,广阔的大天地充斥在四人的视野之中,正是那“无忧国土”。 杨戬离开了黑莲,一瞬,那无限风景也收归于眼底。 陡然出现的,是一个接近于黄昏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显得无比安详,无比和谐。这是一处法界。 是地藏王菩萨创造出来的“无忧国土”。 这法界,也是充斥着莫大法力。而在法界之上,也有着许许多多的生灵,似乎是远古大岁月中的比丘众。 当然,除了比丘众以外,佛门的罗汉、菩萨、佛陀,也存在于这无忧国土中。 无忧国土似乎是另一个天地,一个趋近于完美的世界,在这里似乎没有病痛,没有苦海,一切都无比祥和。 可是…… 虽说如此,不知为何,杨戬却觉得这无忧国土对比于那三界红尘,仿佛少了许多东西。 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无忧国土看似是世界,却又并非是真正的“世界”。 反倒是,如若梦幻一般的天地。 料想,三界无数大神通者离开了那红尘浊世,去往自己的法界,他们所开辟的法界,也都是类似无忧国土一般的世界吧。 杨戬并未多想,和孔雀大明王菩萨三人很快落在了一处山头上。 那孔雀大明王菩萨道:“显圣真君,看来你已得道,恭喜你了!” 杨戬忙回礼道:“不敢,菩萨休如此说。杨戬能有这般造化,全都是得益于地藏王菩萨。” 正如那孔雀大明王菩萨所说的一般,杨戬的确是继承了地藏王菩萨的道。 他虽然有了自己的道果,但和孙悟空那般全然自己创造的却又有些不同,而是受到了几分“传承”。 或许这么说,也不是很正规。因为虽然是传承,但那又完全是与杨戬契合的“孝义”之道。 因此,说不上是单纯的继承,只是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道果。 但也恰恰因为如此,杨戬感受到了另一种力量。 在这无忧国土中,自己仿佛无所不能一般。 是的,这,便是所谓的“传承”。 如今在这个世界,自己那与大乘大集地藏十轮转生别无二样的法力,通透澄明。 整个世界,都是地藏王菩萨所开辟的,当然的,如今继承了地藏十轮转生经的杨戬,也同样可以掌控这方天地。 不过他并没有直说出来。 那孔雀大明王菩萨也没有多问,道:“无论如何,我等既然在无忧国土中,便不必太过担心了。三界纵有浩劫,也影响不到我们。” 杨戬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请问……” 就在这时,旁边,那地藏王佛母忽然有些颤抖着声音道:“光目她……” 地藏王菩萨的力量,佛母自然再熟悉不过。再加上方才杨戬也直说了菩萨的事情,如今,自然也会询问。 杨戬听闻,心中一震。看来,这地藏王佛母也并非是表面那把平静。 更多的,也只是将自己的担忧,藏在了心底。而如今却终于忍受不住了。 不过杨戬表面上却仍然维持着平静之色:“请佛母放心,菩萨并无大碍,她提点了我一番,并说道不日将会回归佛界。三界虽有浩劫,但有诸多神圣之功,料想当能无碍。也因此,我也放下了心,打算在此等待菩萨归来。” 地藏王佛母闻言,自然大喜,对杨戬连声道谢。 杨戬见状,也露出了微笑。 旁边,谛听反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杨戬,你放下心了,不回三界了?” 杨戬道:“等到浩劫终结,自是要回去的,我想要不了太久。” 谛听点了点头,道:“那便好。” 众人放下了心,唯独那孔雀大明王菩萨,却目光微动。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佛母 却说,杨戬如此言罢,众人便在无忧国土落住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杨戬便使出变化之术,来到了一座山头之后。 他自然没有自己说的那般轻松。 是的,那地藏王菩萨虽然传承了他佛果,但在那之后,一切梵光便消散了。 是否是真的灭度了,还是另有其他原因,却不得而知。 而且,杨戬也并没有在这无忧国土之中等待的心思。 三界如今遭逢这般大难,身为显圣真君的他,如何能够背弃祭拜他的人。何况,即使没有这层关系,那三圣母和云华仙子还在三界,杨戬便不可能弃之不顾。 只不过,杨戬并不打算下定决意,让那几人担心,因此直到安稳住了他们,才分出心神,来到一处僻静之所。 杨戬来到此处,伸手一指,顿时,一种玄妙至极的力量涌出。 那力量在点在黄土之上,很快,黄土聚集成型,片刻后,形成了一具与“杨戬”一模一样的躯体。坐起身来,目光坚毅地看着杨戬。 那正是大乘大集地藏十轮转生经的力量。在继承了地藏王菩萨的道果以后,他便也洞悉了轮回之力。自然,也可以拥有孕育万生的法力。 那另一个“杨戬”,并非是单纯以身外化身之法形成的,其法力、道行、甚至道果,都与杨戬本人一模一样。此乃是杨戬分出魂魄,存在于其躯壳之上的存在。如今其对杨戬轻轻拱手,已然清楚自己的使命。 不过,杨戬如此却还未完,他再次动用大乘大集十轮转生的力量,只见又有一具黄土汇聚,不久后,竟然化身成了一个少女模样,正是地藏王菩萨。 “得罪了,菩萨。” 杨戬对那少女拱手行礼。 虽然那少女是假象,但是,他仍然秉承恭敬。 是的,他利用如此力量,正是希望那地藏王佛母可以安心,不会因久等女儿而悲伤。 即使这并不是“真正的”地藏王菩萨,但却继承了地藏王菩萨的意志与孝心。 那“少女”也双手合十,面向杨戬,似乎有了自己思维。 做好了这一切以后,杨戬便使出法力,打算离去。 然而,便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你果然是要离去。” 杨戬一惊,回过头来,却发现那孔雀大明王菩萨正在自己身后。 他如今刚刚明悟道果,虽有超越孔雀大明王菩萨的道行,但毕竟并未熟悉。加之无忧国土,佛法汇聚,不分彼此,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察觉到孔雀大明王菩萨。 却想不到,这菩萨竟然已发现了自己要离去之事。 杨戬忙行礼道:“菩萨,请恕欺心之罪。” 孔雀大明王菩萨微微摇了摇头,道:“你想的如此周到,又有大孝心,大慈悲,虽是道门中人,却比之佛陀更像佛陀,又如何有什么罪过?不如说,或许地藏王之所以会选择将道果传授与你,便是因为如此罢!” 杨戬闻言,便知道那菩萨或许早就已经猜透了自己的内心。 不过,这也正常。毕竟孔雀大明王菩萨,相传乃是毗卢遮那佛的等流身。 那毗卢遮那佛,又叫大日如来,佛身即为绝对真理。 孔雀大明王菩萨虽然不是真正的大日如来,但是恐怕在类似“他心通”方面的造诣,绝对是非同小可的。猜透自己的内心,也并不令人意外。 杨戬道:“既然菩萨如此说,料想不会阻止杨戬,杨戬便在此多谢!” 孔雀大明王菩萨道:“我自然不会阻止你,相反,我是来助你的……” 杨戬一愣:“助我?” 孔雀大明王菩萨点了点头,道:“你要回归三界。而如今三界,则是由那波旬引发的灾害。无论是释迦牟尼,还是波旬,既然两人奉我为母,昔年因缘,也算是有母子故事。” 杨戬道:“不错,魔主波旬与如来佛祖都既然出自菩萨的腹中,按理当以兄弟相论,可是孰是孰非,菩萨心里自明。” 菩萨却道:“孰是孰非,我是分不清楚的。有的时候,事情不能看以表象。但是,我若能以母亲的身份自称,自然能体会到你如今的心情。既然你要去,我也可以借助法相与你。料想那波旬也好,如来也罢,看到我的法相,也会留情三分。” 杨戬闻言,顿时明白了这孔雀大明王菩萨来此的目的,心中自然是感激万分。 因为,这菩萨竟然是担心自己去到三界有失,因此过来要传授给自己法相! 杨戬下意识想要拒绝,但菩萨也早料到如此,又说道:“显圣真君,你虽继承了地藏王的佛果,道行应该在我之上。但是,你初证道果,不明我佛家寂灭之法。那地藏王菩萨修的并非是三乘法和东来佛法,这寂灭道果虽成,却犹有瑕疵,故而我才会过来帮你。如你要拒绝,自无不可,只是恐怕就算回到三界,也是做无用功。” 杨戬闻言,便不再拒绝,只是行大礼拜道:“既如此,便多谢佛母了!” 孔雀大明王菩萨再次点了点头,随即显露法相。 但见,伴随着一只巨大的孔雀胜相浮现在半空中,四周处处浮现出了美不可方的花纹,似乎是孔雀开屏的色彩。 那孔雀也不知雌雄,很快凝聚出一尊法相出现,彩色的花纹上浮现出白色的佛光,那法相穿素缯轻衣。有头冠、璎珞、耳珰、臂钏,踩踏在孔雀身上,现慈悲相,有四臂,右边第一手执开敷莲华,第二手持俱缘果,左边第一手当心掌持吉祥果,第二手执三、五茎孔雀尾。 四种持物中,莲华表敬爱,俱缘果表调伏,吉祥果表增益,孔雀尾表息灾。白莲座表摄取慈悲的本誓,青莲座表降伏之意。 这便是,孔雀大明王菩萨的法相真身,也是是毗卢遮那如来的等流身,具摄取、折伏二德,谓之为“孔雀座”。 嗡! 那法相浮现不久,很快,化作万般光点,俱都涌入到杨戬的体内。 在这一刻,杨戬感受到的,亦是无边的大慈悲,以及无限的大爱…… 但那大爱之中,也有着慈母之爱! 也难怪孔雀大明王菩萨说她的佛果,可以帮助杨戬。其一固然是因为她本身也修寂灭佛法,其二,则是因为她也是一位母亲!对地藏王菩萨、杨戬的大孝之心,亦有大帮助! 在这一刻,杨戬方才知道,三界出现这般浩劫,这孔雀大明王菩萨,也是非常心痛的。 很快,杨戬便得到了孔雀大明王菩萨的佛果。面对那菩萨,杨戬再次行大礼道:“多谢菩萨!” 菩萨摆了摆手,摇了摇头转过身去,大跨步一边离开,一边道:“快去吧,再不去,就晚了!” 杨戬目光里透露出坚定之色,道:“定不会辜负两位菩萨!” 遂,引动寂灭道果,以地藏王菩萨的法力打破无忧国土,回到了三界当中。 第四百三十四章 琴声 灵山,瑞霭千重,佛光四散,处处梵音环绕,每每善颂经文,一片升平景象。 众罗汉、菩萨、金刚、比丘、僧尼、优婆围立在大雷音寺,又是一度盂兰盛会,只听那如来佛祖释迦牟尼在讲经。 以往佛祖讲经,都是天花乱坠、地涌金莲,到处弥漫着胜相。但是这一次,却异常的安静、平和。佛祖那温和的声音传颂着,将经文故事,一一道述来。会上,甚至有比丘不由自主的睡去了,但佛祖竟也不以为忤,继续讲述。 正讲到好处,猛然天际间飘来一阵乌云。 这云煞是奇异,无根无基不知从何而来,漆黑如墨,瞬时之间将太阳遮住,本来晴空万里、瑞气千条的灵山顷刻之间笼罩在黑暗之中。 如来抬起头来,望向天际。身边有摩诃迦叶问道:“世尊,这朵乌云从何而来?我灵山圣境乃清静佛土,从未被乌云笼罩过。” 如来佛祖脸上露出微笑:“此人终于要来了,我很期待。” 迦叶问道:“世尊所说的是什么人?” 佛祖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轻轻叹了口气,道:“浩劫将至,此乃定数,非人力之所能及。” 那摩诃迦叶闻言,陡然双眼浮现出了回忆之色,紧接着那颜色变为震惊:“世尊,莫非你说的是……” 如来佛祖微微点头,道:“不错,正是那魔罗。” 大雷音寺,诸菩萨、罗汉闻说此人,顿时都是面色一变。 即使如今三乘法已然兴盛,可是那佛门所言的魔罗心,却并没有因此而消弭,不仅如此,相反甚至还更加兴盛猖狂了起来。 这在诸天神圣的眼中看来,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在此之前,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在意魔罗心的泛滥。 这可能说起来很奇怪。 因为早在八百年前,或者说是更久远的以前。在红尘道果并未诞生之时,对于“魔罗心”,无论是道家还是佛家,亦或是天庭,都是很厌恶的。 道家有清静无为,佛家有不生不灭,天庭仙神亦要斩却心魔。这一切,都是要摒弃魔罗心方能做得到的。 然而在红尘道果出现以后,魔罗心虽然愈发泛滥,但不知为何,却反而不是那么受重视了。 甚至有不少仙神修红尘道果,都需要以魔罗心,来进行修炼。 因为魔罗心的本质,其实便是红尘的欲望。 业障、欲望、因果纠缠,这些其实就是所谓的“魔罗”。斩却魔罗,成就神圣,那是以往混元道果的境界。而如今的红尘道果,则是另辟蹊径,亦遵从于人。 但是…… 也正因为如此。现如今,灵山诸佛却陡然发现,事情可能逐渐演变到无法控制的状态了。 如来佛祖所说的“魔罗”是谁,在场之中的诸佛诸菩萨,自然不会不清楚。 第六天魔王,魔主波旬! 不过比起这个,他们更清楚的却是,魔主波旬的强大。 尤其是那层追随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 当年如来佛祖未成佛时,与那魔主波旬分庭抗礼,根本是不分胜负的状态。最终,还是受金阙玉晨大帝太极图之助力,演悟出三乘法。 然而,当年如来佛祖因三乘法而战胜魔主波旬成佛,但如今天人道果却似是在助魔道! 那么……这一次,佛祖还能取胜吗? …… …… 三十三天外,太极宫中,那齐天大圣孙悟空来时,却见花园之内,苏寻正在一座亭子中轻抚瑶琴。 那亭子不大,甚是朴质,唯有一块牌匾在亭上,昭著其名:蜉蝣亭。 悟空来到亭前,仔细听着瑶琴的琴声。 那琴声带着温柔、祥和,似乎是万物盛开、孕育的欢声。但是仔细听闻,却又似蕴藏着几分苍凉、悲戚之意,随时欢快,却又令人心中难免感慨。 悟空听闻,不由得想起了许多往事,那人生梦幻,快乐故事,都在转眼之间便逝去繁华。再多快乐,也不过弹指瞬间,便沉没在苦海之中了。 他不敢打扰,在亭前听了许久。 许久之后,忽地“崩”地一声,那琴音戛然而止。却并非是琴声奏完了,而是琴弦断了。 这一幕若是让三界仙神看到了,恐怕着实会令人大为震惊,不敢置信。 金阙玉晨大帝的瑶琴,竟然会断弦?那又并非是凡间之物,苏道真也非是凡间之人。 但事实就是事实,这件事情,着实发生了。 悟空愣了愣,然后上前拱手道:“师父,俺来拜了!” 如今他已证道,在三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神通者,然而面对苏寻,却仍不敢无礼。毕竟他知道,若没有眼前这个“少年”,也不会有如今的自己。 苏寻微微点头,没有在意琴弦绷断,也并没有在意那悟空称呼自己为师父。 毕竟,“菩提祖师”之事,衍生至如今,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件事情了。 莫说是三界大神通者,即便是那些个仙神,也都有一二耳闻。 “悟空,八百年来,道果进境如何?”苏寻问道。 孙悟空嘿嘿笑了笑,道:“承蒙师父大恩,俺那大罗道,已然悟破。如今证道,也领悟了几分红尘超脱,天人合一的乐趣。” 苏寻道:“不错,现如今的你,也终于可当得起‘齐天大圣’此名了。只是,如今汝之道果却还未真正完成。” 悟空一怔:“师父此言何意?俺对天人道的进境已达‘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大道法。嘿嘿,纵使是那四御大帝,也有信心能论一论道,却如何说还未完成?” 苏寻微微点头:“此言,倒也不错。” 孙悟空所说的,并非是空话。 那四御大帝修的是混元道果,虽然对混元道果的造诣极深,达到了超脱之境。 但是,在西行事中,孙悟空先后得到诸多神圣的指点。不但承继了王母娘娘的意境,更得到了蚩尤战道、人道意志的传承。 可谓是达到了“天人相融”的地步。 其修为,甚至已超越了许多天尊,更的确已接近四御大帝。 但是,苏寻却仍觉得还差了一丝: “悟空,若不论道果、法力、神通之流。你可知道,你与三清四御诸等仙老相比,差了些什么吗?” 第四百三十五章 鸟笼 悟空闻言一怔,他先是仔细思索了片刻。旋即摇了摇头,道:“师父,俺不知道,请师父指点!” 他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差了些什么。 苏寻道:“近日来,三界动荡,许多大神通者相继隐去世间,此事,你可知道?” 悟空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他当然知道。 虽然那些大神通者隔绝世间的事情,做的虽不隐蔽,也是很少会让人发现。然而即便如此,孙悟空却没有发现不了的道理。 更不要说,那其中,还有“龙女”的离去。 事实上,这八百年来,悟空虽然不敢打扰,但也对龙女日夜思念。她的进境,悟空也一直看在眼中,并且深感欣慰。 原来那龙女,本就是大岁月中佛言寂灭舜华的“优昙如来”,这八百年来,红尘打开,与观世音菩萨点拨造化,明悟佛心。刹那芳华,已成了南方无垢世界的教主。 正因为一直在暗中观察,所以龙女离开时,悟空也始终不舍。 那优昙花的一现虽然短促,对他来说,却也仿佛永恒一般。 悟空道:“这件事情,与俺老孙有什么关系吗?” 苏寻道:“你与他们相差的,便是那属于自己的一方世界。” 恰如龙女的南方无垢世界,三界大神通者,诸多仙老,都有着自己守护慈悲,加以超脱的小世界。 如地藏王菩萨的无忧国土,弥勒佛祖的兜率天世界,太乙救苦天尊的东方长乐世界,药师佛的净琉璃世界等等。 再比如此,三清四御,也都有着自己开辟的天地。如那三清的“玉清圣境”、“上清真境”、“太清仙境”等等。 除此之外,类似真武大帝的太和山、观音菩萨的南海普陀珞珈山、文殊菩萨的净土五台山、二十四诸天、三十六星宫等等,也都是一个个小世界。只不过规模并没有达到那般样的大世界,故而只能称作是“净土”、“福地”。 当然,世界的规模,与道果并无什么直接的关联。不能因此说观音菩萨和地藏王菩萨的道果有所差距。只是相比于大世界而言,净土和福地,更多与三界中的天地相重合,虽能隔绝,却也不能完全隔绝。 孙悟空听了,不由笑道:“师父,你也太小瞧俺老孙了。那般世界,俺又不是创造不出来!” 证得道果以后,孙悟空也明悟了那“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的法力。 如果想的话,做到类似的事情,也是并非不能。甚至类似那诸多仙老一般,隐于世间,隔绝天地,也并非不能。 但苏寻却摇了摇头,道:“鸟儿若翱翔于青空之上,岂会再甘归于笼中?” 悟空眉头微皱:“师父……” 苏寻轻轻抬了抬手,忽然,周遭浮现出了无数微尘。 那一粒粒微尘,迷蒙在两人的眼前,仿佛渺小而不可见闻。 但悟空的双眼却顿时瞪大。 若是一般人,自然不识此中奥妙。可是悟空却能看得出! 这眼前的无数微尘,竟然……是无数天地! 是的。 那一粒粒微尘,恰似一颗颗繁星。仔细观看时,才发现里面似乎有着无数生灵存在。 这微尘的数量,何止百千万亿?而如今,百千万亿个天地,竟然就这般摆在自己的眼前! 这一刻,所谓什么“三千世界”似乎也显得无比渺小了。 虽然从悟空的角度来看,这微尘似乎十分渺小。但他知道,实际上微尘的世界,可能要比三界孕育的天地还大。 之所以显得小,不过是苏寻将道果压制到了一个极低的程度而已。 这其中任何一个天地,想要开辟出来固然并非不可能,但也绝对是不易的一件事情。 倒不是说法力和道行上的不易,而是“天人冲突”的限制。 换句话说,开辟世界简单。但是“天道”却不会允可开辟如此多的世界,尤其是让这么多的世界,都出现在三界中。因为别的不说,最直观的一个例子便是,若是将这百千万亿世界释放出来,那后果…… 但是,苏寻却似并没有在意这些。 这些“微尘”的存在对他来说,似乎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他看向孙悟空,道:“悟空,你不必惊讶。我等存在的三界,也不过是一粒微尘罢了。只是在天道的规则之下,三界得以幸存。而如今我亦是奉了如此规则,故而微尘也得以存在,这并不奇怪。” 悟空斟酌着苏寻的词汇:“规则……” 苏寻点了点头,道:“正是,规则有很多种,但‘天道’的规则却只有一种,那便是抑制。” 他说道:“恰似那笼中之鸟一般,鸟儿生来便没有了翅膀,没有翱翔于天空的本领。鸟儿终老,他的传承继续生长。当笼子的位置最终不够时,便唯有推倒重来,方才能继续孕育。” 悟空闻言,心中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他知道,自己的老师是在做一个比喻。这个比喻并不高明,但却直观的将亿万万年无数天地先后存在又覆灭,以及老君定下“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之道理,讲述明白了。 如今,天人道果固然成就,得到超脱龙子的“鸟”也多了。可是对比于笼中鸟而言,却恐怕亿万之一都未曾有。 悟空终于明白为什么苏寻说自己和其他人的道不同了。他们的道,是先超脱,再为众生。虽为众生,但并不为全生。而自己,则将道果延续至花果山治下的每一个存在。 因此,创出另外一个天地,一个符合天道规则的“笼子”,也是难上加难的一件事情。并不是神通法力上的不允许,而是道果之间的相互冲突、排斥。 “师父……” 悟空还想说话。但苏寻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 苏寻周遭的微尘渐渐地隐没,很快消散无踪,他背过身去,道:“悟空,你去吧,三界浩劫将至,今日我叫你来,是便是要提醒你,在这劫中,众生该何去何从。现如今说也说了,如何去做,还要看你如何去想。” 悟空听闻了,迈开两步,总想说些什么,但是半晌之后,还是未能开口,只好面向苏寻,恭敬地行了三次大礼,旋即便道:“弟子告辞!” 第四百三十六章 调兵 孙悟空便这般离去了。 悟空离去以后,苏寻在那蜉蝣亭中,轻轻抚摸着瑶琴。忽然“喵”地一声,一只银色猫儿发出叫声,苏寻回过头去,却见一个相貌儒雅的中年人出现在亭门处。 那人眉宇之间有几分威严,但却又有甚多慈蔼,竟然正是上圣玉皇大天尊。 不错,那玉皇大帝出现在了此处。但是,与一般时身穿贵服的玉帝不同,如今的大天尊,一席青衣,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心性坚韧的修道之人。 他抱着苏寻的猫儿,猫儿挣扎着,很快脱离了大天尊的怀抱,冲了出来,也没有朝苏寻此处过来,而是逃向了屋内。 苏寻道:“我这猫儿,不喜束缚,纵使我去抱她,也要挣扎,还望大天尊恕罪。” 玉皇大帝微微笑了笑,道:“无妨,这斑狸甚是可爱,朕……我心甚喜。” 苏寻坐在亭椅之上,在那圆桌处,瞬息便显现出两杯茶水,他将一杯拿起,恭请道:“陛下,请坐。” 玉皇大帝并未推辞,轻身坐在苏寻的对面,也将热茶拿起,喝了一杯:“那猴子能听懂你的意思吗?” 苏寻道:“无论懂不懂,以那猴儿的道,必然会走上那条道路。今日让他来,与其说是提点,不如说是叙旧。” 玉皇大帝点了点头,道:“叙旧……不错,今天我来到这里,也是与你叙旧的。” 苏寻道:“哦?陛下有什么旧事,要与我一叙?” 玉皇大帝道:“你可还记得那位‘上君’?” 苏寻目光微动。 玉皇大帝道:“我曾经也受到过那位上君的照顾。” 苏寻并未加以颜色。 不过玉皇大帝所说的,他也已经隐约知道了。 那位上君,原本就是近乎于“道”的存在,只是人格化为开天第一人。 若论天庭,当以其为最初始。如今玉帝能够掌握天庭,自然不会对那位上君一无所知。 玉皇大帝轻抚胡须,道:“我历劫三千二百,前一千四百五十劫,于天地之外。后一千七百五十劫,乃此方天地之内,期间得遇无数故事,甚为精彩,终不敢忘。” 苏寻看着这位玉皇大帝,倾听其讲述。 其实,无论是玉皇大帝,还是苏寻,两人都知道,这些事情说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了。 这些事情,一则,苏寻本身是知道的。二则,就算不知道,对于眼下的浩劫,也是毫无用处。 但是苏寻并没有打断玉皇大帝。 因为他知道,这位大天尊之所以过来,其实便是想要与自己说说话。 说话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话本身的过程。 既然是选择了这个“过程”,也即是证明,这位天道指认的玉皇大天尊,如今竟然愿意选择一条规则之外的道路。 或许这也本来就是他内心希望的。 试问,如天地之中无天庭、无玉帝,那可还能维持这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寿命? 显然是不能的! 固然,老君定下天地的寿命。但却不代表天地的寿命是恒定的。 过去庄严劫,现在贤劫,未来星宿劫。这三重大劫难,都是毁天灭地的,也都是有可能葬送天地的。 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天地之劫难,取决于生灵。 恰如笼中之鸟,笼有其质,但若鸟儿挣扎妄图破弃笼子,自然也会令那掌笼之人重定鸟笼。 而玉皇大天尊,便是维持天地不受毁灭的至尊。 这也是为什么天人冲突始终存在的缘故。玉皇大帝,其实本就可以有许多理由,彻底毁灭人道的。 但是他并没有选择那么做,甚至,在很多时候还选择以另外的方式去帮助人族。 比如那涿鹿之战,帮助黄帝建立釜山合符,龙形符契。 比如那绝地天通引发的大洪水,帮助大禹治水,王朝稳定。 商周秦汉……处处都有天庭的影子。 而现在,也是一样。 人道在并未建立,并未真正让玉帝看到希望时,他宁愿其被打压,也不希望其带来真正的覆灭。 但现在,因为苏寻,因为天人合道,因为红尘道果。这位玉皇大帝,看到了希望。 因此他决定试一试,即使这可能会导致三界真正的灭亡。 玉皇大帝并没有说这些,尽管他的言语中,无处不带有这些的影子,但他并没有说自己要怎么做,自己会怎么做,自己决定怎么做。 唯有,苏寻从其言语之中,听出了蕴意。 他说了很多,良久之后,玉帝不再说那些古老事情,反而忽然对苏寻问道:“苏君,此事可有把握?” 苏寻闻言,顿了顿,道:“有。” 玉帝再问道:“几成?” 苏寻道:“十成。” “好!” 玉皇大帝起身:“如此,朕便放心了。” 在此刻,他似乎又成为了以往的玉皇大天尊。 虽然不知道苏寻究竟是从何处来的把握,但是,玉皇大帝听闻此言,便不再犹豫,彻底下定了决心。 他转过身去,走开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道:“苏君,茶很好喝,猫儿很可爱。” 苏寻起身行礼,拱手道:“恭送陛下,来日当亲往道谢。” …… …… 天宫,灵霄宝殿。 玉皇大天尊如往日一般上朝。但朝堂之上,却明显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不仅如此,天庭各星宫,有许多都已成隐秘,这些事情众神自然也是看在眼中的。可是既然玉帝没有说什么,众神自然也不会多说。 然而话虽如此,这一日,众神还是都有许多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就仿佛,即将出现什么怪事一般。 这一日,突然,那陛下开口问向托塔天王李靖,道:“李天王,八百年前朕要汝等去三界大肆捉拿反天邪魔,汝等可知?” 李靖一愣,但还是站出来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只是当年虽然搜寻,最终却并无太大收获,只抓了些为非作歹的邪祟。” 玉皇大帝道:“如今红尘道生,妖魔虽未作乱,但却已日夜生长。三界肃清一事,不可拖延。再无动静,恐有浩劫。即命汝与哪吒三太子备兵下界,以防邪患。” 李靖虽然疑惑,但还是不敢不遵,道:“奉命。”遂与哪吒三太子,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诸天星官等,浩浩荡荡共计十五万天兵,十万府君部曲,八万水军,下界前往捉妖。 第四百三十七章 浩劫 玉帝下了此命令,那太白金星似乎有所感受,出列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说话,玉帝便又道:“长庚,你虽为我之心腹,却也是星君,如今众星官都已下界,你当也一同前去,奉我心思,督令诸军。” 那金星心中一震,道:“陛下何出此言?如有什么妖魔,我等当以死战,定不畏惧。” 玉皇大帝脸上露出几分笑意,道:“东有启明,西有长庚。今使你去那东胜神洲,当作智慧之星,而非杀伐之星。” 那太白金星道行虽不及三清、四御,但身为玉帝之心腹,此刻,也终于感受到了玉帝所言何意。沉默良久以后,金星便行大礼,道:“臣奉旨!” 遂协同众天兵一同下界,督率全军不提。 按说,如此浩荡兵势从天庭降下,本该是有大事,要征讨,但却被玉帝勒令前往东胜神洲巡视,并无真正的目标。 这就令人奇怪了。甚至,不少下界精灵还以为是那东胜神洲的花果山美猴王齐天大圣拉起了反旗,才引得那天庭倾巢而出,足足三十三万天兵来围攻。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甚至那些天兵天将还常与花果山众人饮酒作乐,比之天庭还要逍遥自在。 相反,天庭,则兵力空虚,只剩下天兵数万,由几个镇天元帅统领。 且说那天兵天将都离去以后,不数日,忽然一天,天空阴霾遍布,乌云飘过天庭,云中传来阵阵雷鸣。站殿将军们抬起头来。猛地,乌云中飞出了一个黑黝黝的东西,“砰”的一声落在灵霄殿前。 站殿将军赶忙上前查看,原来是一朵黑莲。他伸出手想要拿那黑莲,不想那黑莲竟然缓缓升起,站殿将军急忙伸手去抓,猛地黑莲中射出一道乌光,将站殿将军打得向外飞出三丈! 诸多镇天元帅赶忙走出灵霄殿,观看动静,只见乌云不断变大,愈发畅快,最后竟然笼罩了三十三重天,云内隐隐发出一阵阵雷鸣也似的低吼。 葛仙翁,张道陵,邱弘济,许旌阳四大天师与数位道门真人望着顶上的乌云,均感诧异,掐指细算,俱都目光凝重。 葛洪道:“诸位道兄,看来,浩劫将至啊。” 许旌阳也说道:“天宫胜境从未有邪祟作乱,此黑莲出,必有妖孽。但其既然敢来到天庭,定有依仗,不可小视。” 邱弘济道:“不知是何浩劫,但此莲花非同小可,乃红尘业障汇聚,我等当禀告玉帝,以免生出后患。” 张道陵道:“容我去太极宫一遭,自有分说。” 众神皆以为然,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于是各自欲要行动。 但还未动作,忽然间异象陡升,却见那乌云当中,密密麻麻,不知几十万妖魔鬼怪一一显露出来。 四大天师一惊,各自作法,那张道陵也提起宝剑,飞剑斩杀了数百魔怪。 四大天师俱都法力无双,神通广大。一时便镇压了无数妖魔。眼看那妖魔又要被压回云障之时,忽见那黑莲缓转动,莲内发出一道青蓝色的火焰,霎时间将四人法力烧毁。 四人知道来人道行极深,不敢硬抗,皆化云飞走,向三十三天外太极宫而去。 那妖魔鬼怪趁势涌入,将天兵冲散,欲要破开天门。 危急时刻,有四大天王率天兵而来,增长天王当先大喝一声:“大胆孽畜还不住手,四大天王在此!” 那些妖魔却哪听得呼喊?蓦然一声巨响,宫门已遭冲撞,所有妖魔一拥而上,当先有无数妖兽扑向天兵。 持国天王见状,大声命令:“凡有冲撞天宫者,一律格杀勿论!” 众神听令,因天兵杀入妖魔之群,战作一团。刹那间,刀光剑影,杀声震天。空中宝物乱飞,地面血水飞溅,一场混战在天庭展开了。 灵霄宝殿上,玉皇大帝坐在御座之上,看着空荡荡的大殿,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不一时,喊杀声愈来愈近,四大天王浑身浴血,冲进殿来,朝玉皇大帝下跪,多闻天王倒在丹墀之前:“启奏陛下,妖魔作祟,现已杀进宫门。诸将虽与之大战,却并无奏效,请陛下下令三太子与众星官回天!方能保全天庭。” 广目天王道:“陛下,我看那妖魔不是寻常精怪,恐是第六天魔罗所化,还是宣西方诸佛来吧!” 玉皇大帝摆手道:“不必惊慌,且先退在一旁,宣天兵前往光明宫中。” 四大天王一怔,不知玉帝为何如此宣旨。但玉帝威严无双,只好各自奉旨,大声呼喊道:“陛下有旨,众天兵皆入光明宫!” 遂发灵符。众天兵在几个灵官的主持下,本来有条不紊,看到灵符现,虽觉怪异,但也不敢抵抗,皆自撤退,去到了太阳星光明宫中。 玉帝微微点头,那四大天王道:“陛下,我等该如何?” 玉帝还未说话,忽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殿门口。四大天王犹如惊弓之鸟,怒喝道:“什么人,胆敢擅闯灵霄宝殿!?” “阿弥陀佛。” 那人竟双手合十,念诵出了一声佛号。四大天王抬头见时,却见是一个身穿黑色袈裟的僧人,缓步走入灵霄宝殿,朝玉皇大帝躬身行礼道:“小僧波旬,见过陛下。” “波旬!?” 四大天王大惊失色。他四人,本就受佛门护法,因此对第六天魔王魔主波旬之名自然也十分熟悉。想不到那波旬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可是,这又为何?他本是如来佛祖之心魔,虽然神通广大,却怎有这般势力。 更何况,他既然复苏,当去寻那如来佛祖,又为何会大肆侵扰天庭? 对于这些疑惑,波旬不在意,玉皇大帝自然更加不在意。那玉帝看向波旬,问道:“你来此何意?” 波旬道:“我为拯救三界而来,也为成为三界之主而来。” 玉皇大帝道:“大言不惭。汝因红尘道果而兴,方有今日之势。不思独求超脱,反而逆反天数,今枉悖天心,必将遭受痛果,天道诛杀!” 波旬道:“魔者,磨也。若独我受此磨炼,则三界能共享此安乐。则天诛地灭,又有何惧之?” 第四百三十八章 执掌 玉帝闻言,面色不变,道:“只怕天诛地灭的不仅你一人,乃是整个三界。” 波旬道:“如若当真如此,也是命数!” 两人对视。那四大天王各执兵器,拦在玉帝身前。此时,喊杀声逐渐沉寂,波旬背后却出现了无数个妖魔鬼怪,有西游路上的邪祟,也有上古时期的大妖,虎视眈眈,望向四大天王。 玉皇大帝屏退四天王,道:“你四人暂退在一边。”遂轻轻从御座上站起身来,道:“波旬,你有如此胆魄,却不知可有将朕拉下宝座的实力。” 魔主波旬道:“我早听闻玉皇大天尊经历三千六百劫,光在此方天地,就有一千七百五十劫,若是原本,我自问不是陛下敌手。但此时天势易数,红尘因果在我,西行路,注定有三三之劫、九九之难。九九之难虽消,三三之劫,却才开始。这注定是席卷三界的一场浩劫!” 玉皇大帝微微点头,道:“不错,若论天数,你的确有三十三年的时间主宰三界。可是,天数却未必是绝对的。” 波旬道:“陛下尊奉天道,竟然不信天数?” 玉皇大帝道:“若你并无如此气候,主宰三界三十三年倒也无妨。但如今你有红尘道果之助,你要易天,天数自然也是可易你的。” 波旬目光微动。 两人对视,忽然,波旬猛地一挥手,一道乌光轰然朝玉皇大帝袭来。 “陛下小心!”四大天王一惊。 然而,下一瞬,乌光降临,玉皇大帝周身只是浮现出了一重淡淡地金光,那乌光便自消散,不复存在。 四大天王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位三界至尊玉皇大天尊,也非一般人物。 曾经,无论仙神佛祖,都未有一人见到玉帝亲自出手。可是今日看来,那魔主波旬竟似伤不了玉皇大帝! 玉帝轻轻走下御座,朝魔主波旬走去,他的动作幅度不大,但是却似乎有一种至强的威严直面而来。那似乎是天道大威仪,一步步落下,仿佛踩在众人的心间。 在这一刻,三界都似无法承受这般大伟力一样,隐约发出轰鸣声。 看着玉皇大帝的接近,魔主波旬的眼中也浮现出了深深地凝重。他知道,这位玉皇大天尊非同小可,纵使自己如今证道,更得了红尘道果,但也未必能及得上这位代表“天威”的存在。 忽然,玉皇大帝周身的光华陡然扩散,一瞬,周遭的魔气尽皆犹如冰雪消融一般褪去。魔主波旬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极大的危险。 那仿佛是一种难以抵抗的大法力,但比起说是法力、神通、道行之流,更像是一种“规则”。在这种规则下,自己的第六天他化自在法,竟然也不能转而操纵,以至于一瞬自己的道果正在消融! “不愧是玉皇大天尊。” 魔主波旬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敬服。 虽然心中不甘,但是感受到了这玉皇大天尊三千六百劫的道果,也算值得了。 是的,仅仅是这短暂的一次交锋,波旬已知道,若与这位三界至尊为敌,自己定然必败!纵使是所谓“定数”,但此刻也不敌这“天道”之易。 波旬轻轻闭上了眼睛,但却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他睁开双眼,却发现那四大天王眼中都浮现着震惊和不可思议。 只见那玉皇大帝身上的光泽忽然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击一般,开始逐渐的散去,很快,那光芒已消失殆尽。 “这便是定数吗?” 玉皇大帝露出了几分微笑,不再继续向前,反而转过身去,逐渐回到了御座之上。 “也罢,波旬,既然如此,朕便看看,你这三十三年能够做到如何程度吧。” 言罢,一挥手,将四大天王一同带到了光明宫中。 魔主波旬眉头微皱。身后的诸多妖魔鬼怪则是大喜,以为是魔主战胜了玉皇大帝,各自欢呼了起来。然而波旬却并没有什么喜色。 他知道,如若刚才真的动手的话,纵使自己全力,也未必是那玉皇大天尊的敌手。可是最终玉皇大帝却主动收手,甚至那“天道”的力量,也焚毁了大半,以至于败在了自己的红尘业障之下。 很显然,那位玉皇大天尊是故意让自己占领天庭的。 “原来如此,苏天尊,你果然并没有食言。” 波旬心中一定,看来自己的选择果然不错。如没有那苏道真所为,恐怕自己占据了红尘道果,纵有所谓的“红尘定数”,也不是那“天道易数”的敌手。 不过,这也表示了,那位苏道真的的确确是将自己这一步算在内的。那么过程便不重要了,无论是自己利用他,还是他利用自己,双方的目的是一致的。 波旬就此占据天庭,群魔乱舞,在天庭重设法度,暂且不提。却说灵山圣境钟鼓齐鸣,诸佛、四金刚、八菩萨、三千揭谛、众比丘僧尼、优婆夷塞齐集大雄宝殿,旃檀功德佛玄奘也在其中。 如来高升莲座,呼唤玄奘,玄奘出班合十。佛祖命其查看三界诸佛是否到齐。玄奘遍查诸佛,将未到殿内的佛陀菩萨都告知给佛祖。听闻过后,佛陀竟有三千未至,菩萨之中,四大菩萨也都未来。 佛祖听闻,点了点头,道:“很好。玄奘,浩劫将至,你该何去何从,可曾有所想法?” 玄奘道:“禀世尊,贫僧已下定决心,欲要投奔魔主。” 此言一出,诸佛诸菩萨都是脸色一变,那阿傩、摩诃迦叶更是大怒喝道:“大胆玄奘,如何出此狂言!?” 佛祖却让二人暂住,看向玄奘,眼中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浮现出几分赞赏:“不错,不错。玄奘,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诸佛诸菩萨都是一愣,不知道为何佛祖如此说。玄奘都要投奔魔罗了,如何还是“不错”? 正疑惑间,但此刻,忽然一道雷霆炸响,那本来便是环布灵山的乌云更加浓烈,很快便大肆扩散,竟然一举将灵山全部笼罩。 空中传来滚滚风声,那乌云径向大雄宝殿压来。佛祖便对众弟子道:“灾厄已至,尔等法力难与魔罗相抗,切记不可造次胡为,各安本境,静待其变。” 猛地,殿外传来栖霞岭不坏尊王永住金刚的高声喝问:“何方妖孽,扰乱净土!”说罢,永住金刚随即与须弥山摩耳岩毗卢沙门大力金刚一道,腾云而起,向着乌云飞去。 奈何二人虽也是佛门大金刚,如今也是在劫难逃,只见那乌云之中竟然两道雷光散放,正打在二神命宫穴上,二神一声大叫,跌落尘埃。殿前诸佛、诸金刚、诸菩萨尽皆失色。 第四百三十九章 圆寂 虽说如此,诸佛、诸菩萨、诸罗汉金刚却并未因此惧怕,各自鼓动神通法力,就要与那天空的黑云抗衡。 一时,灵山佛殿之中,到处充斥着佛法气象,与那黑云竟似能够分庭抗礼。 灵山中,虽然诸多佛陀、大菩萨等,都已隐世。但仍旧有三乘法的诸多大神通者,以如今魔主波旬的力量,固然能够压制他们。但单凭那有为法界群魔,却还差了一些。 奈何此时,如来佛祖却道:“诸位各安本座,切勿妄动。” 诸菩萨中,有金刚手菩萨深为不解,问道:“世尊,难道就由魔罗为所欲为,搅乱我佛净土?” 佛祖道:“此乃劫数。劫数在人,定数在天,非你我该抗衡的。” 言语间,乌云中,诸多妖魔鬼怪也都各自显露身形。都是些诡异恐怖的妖魔,有天魔有精怪,皆有大法力,不在罗汉、金刚之下。 便在此时,遥远的大雪山灵鹫峰之巅出现了一个黑影。 那黑影倏忽而近,转瞬间已来到山门。众佛、菩萨定睛观看,原来是一位身着黑色袈裟的僧侣,正是魔主波旬。 那波旬一步一步向前走着,在他走过的地方升起了一朵朵黑色的莲花。空中的怪兽们尽皆躬身控背,向他俯首拜揖。 波旬并不抬头,只是一步步地向前走着,走得很慢,但每迈出一步都相当巨大,眨眼间已来到大雄宝殿前。 大雄宝殿处,有至胜和泼法二金刚同八部天龙众横身拦在殿门前喝道:“你是何方妖孽,竟敢擅闯圣地?” 波旬并不答话,仍然向前走着,他的脚下升起一朵朵黑莲。 二金刚神情非常紧张,回手抽出身后的降魔杵。波旬不理不睬,头也不抬一抬,只管向前走着,二金刚踏上一步,挡在波旬身前。 波旬仍未停步,竟从至胜和泼法二金刚的身体当中穿了过去。 二金刚睁大双眼,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都拿起法器,转过身去要再拦截波旬。 但忽然浑身一阵酸软,也不知为何,竟然法力尽失,瘫倒在了地上。 那波旬便因此径自走入到了大雄宝殿之中,环视灵山中的诸佛,先是看向玄奘,最终目光看在如来佛祖之身上。 如来佛祖道:“波旬,既然你来到这里,料想,那玉皇大天尊已允可你主掌三界了?” 波旬微微点头,还未说话,身后便有一魔大笑道:“当然,那玉皇大帝已被魔主击败了,接下来就轮到你了,如来!” 众魔哈哈大笑。 诸佛则是心中震撼。 他们也隐约感觉到了,天庭之处,发生了大异变。但却没觉得,这魔主波旬真能掌控天庭。 毕竟,天庭之中,仙神无数,三清四御俱都是难得的大神通者,还有那斗姥、玉晨等大帝存在。按说,纵使是如来佛祖,也是不可能占据天庭的。 难道这波旬现如今的法力,竟然比如来佛祖还要强大得多? 虽然,诸佛也都猜到了,或许浩劫来到,那天庭中的道门仙老,也可能都隔绝于三界之外了。 但是无论如何,那玉皇大帝,却仍在天庭! 身为天道的象征,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天尊,难道败了? 波旬看向如来,对佛祖说道:“如来佛祖,定数已至,劫数已临,如今佛门已是我的佛门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此言一出,许多罗汉、金刚都不由出声呵斥,但如来佛祖脸上却仍旧平静,道:“劫数在天,在劫难逃。波旬,你与我是一样的,我在劫难逃,你也一样。既然如今你来了,便让我看一看,你要怎样逃脱此劫吧。” 波旬道:“你会看到的。” 如来微笑,忽然轰地一声巨响,金光万道,莲座上的如来变成了一座金佛。 金佛佛身发出金光万道,瑞气千条。胸前现出一朵巨大的金莲。 波旬手指向前一伸,胸前现出一朵黑莲,与如来佛的金莲一般大小,样式相同,不差分毫,只是颜色不同,一金一乌。 两朵莲花照射在一起,很快,金色的莲花被红尘业障的污浊染黑。再然后,黑色莲花缓慢地推进,竟然取代了那金色的莲花! 取代莲花以后,黑莲上的业障不再那般浑浊,反而是一副精纯的气息模样。但也仅仅片刻,便重新散发出更多的红尘业障。 “嗡”地一声,那金佛化为无数道流光,四散而去。诸佛诸菩萨似乎在这一刻眼花了一瞬,下一刻,莲台上坐着的已然是魔主波旬! 在那一瞬,众人的眼中看到的,竟似不是魔主,而是佛祖。直到下一刻,他们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金刚手菩萨含泪高喊:“我佛涅槃!” 众弟子高喧佛号,泪流满面。波旬见状,眼中并无什么情绪,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玄奘的脸上。 如来佛祖涅槃,诸佛诸菩萨无一不含泪。只有那玄奘,眼中情绪不变,仍旧是带着淡淡地慈悲之色。 群魔欢呼,众圣则怒目相斥。眼看着就要生出争端,一朵黑莲逐渐浮现在佛殿上空。 “轰”! 那莲花罩出万重神光,一瞬,笼罩在诸佛、诸菩萨的身上。众多大神圣被这莲光笼罩,俱都感受自己佛力在消散。 那波旬做出此事以后,方才开口道:“诸位尊者,请恕得罪,还请不必拘谨,各自入归本座!” 众生面面相觑,互相对视。 随即,都看向波旬,半晌后,各自落座在相应的座位上。 波旬道:“释迦牟尼今已涅槃,从今日起,我便是如来佛祖,诸位尊者既侍佛祖,可愿皈依?” 众圣静静地望着他,没有人答话。 波旬道:“我再问一遍,诸位可肯皈依?”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响起。 诸佛一看,却是玄奘出列。 他们顿时心中复杂。 波旬眼中浮现出赞赏,道:“旃檀功德佛,你可愿意皈依于我?” 玄奘道:“贫僧愿意皈依。” 诸菩萨心中一震。 虽然,玄奘如此做,众圣也都有所预感。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他们还是深感意外。 谁知道,八百年前西天取经,救度尘世的玄奘,竟然会皈依魔主!? 一时,众圣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都觉得荒唐极了,不敢相信。 第四百四十章 根源 “玄奘,何故背弃我佛,投向魔道?” 突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众圣望去,却发现,在诸佛之间,一尊菩萨不由出声发问。 那菩萨乃是修寂灭佛法的大菩萨,唤做虚空藏菩萨。 其早在大岁月中,就已成为菩萨。与金刚手菩萨、大势至菩萨等,为诸佛辅相。 虚空藏菩萨眼中也没有什么愤怒,只是有着好奇与深思。 是的,他虽然疑惑,但对玄奘的选择,更多的却是奇怪。他并不觉得玄奘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否则,玄奘也不会成为西行路上的首选者。 更不要说,那如来佛祖之前就曾问过玄奘打算如何,玄奘大方言出,佛祖居然还有所赞赏。 但即使如此,虚空藏菩萨,以及如今在场的诸多罗汉、菩萨、佛陀,他们都想知道理由,知道原因。 玄奘还没有答复虚空藏菩萨的问题,相反,是那波旬开口了。 那波旬看向虚空藏菩萨,道:“因为,玄奘有普度众生的大宏愿,而且与你们不同,不执著于派别之差,真的去做了。” 虚空藏菩萨听到波旬如此说,不由得皱起眉头,他直视波旬,道:“你此话何意?” 波旬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虚空藏菩萨道:“你是第六天的魔主,魔王波旬,乃是邪魔外道,跳梁小丑,人人得而诛之!” 虚空藏菩萨如此言语,波旬却并没有愤怒,表情平淡道:“非也,我并非是魔。” 虚空藏菩萨道:“那你是什么东西?” 波旬道:“我是佛。” 诸菩萨大笑。 他们并不在乎自己可能会被波旬灭杀,只是发出了嘲笑之声。 虚空藏菩萨也笑了,道:“你自封为佛,但终究无法成为佛!因为你亵渎佛法,贪恋业障。早已堕入深渊,却不自知!如今虽有定数,但也不过是天道之下的过场罢了。佛祖会归来的,纵使你杀了我,你也不会永远统一三界。” 旁边诸菩萨皆宣读佛号:“尊者所言甚善!” 波旬听着虚空藏菩萨的话,感受着诸佛、诸菩萨、诸罗汉等的不屑,并未立刻回以颜色。 直到诸菩萨等渐渐地释放了那份情感,波旬才缓缓说道:“古往今来,自称为佛的人很多,你等尊者都是得道者,有不少甚至是大岁月中一直苦修至今的菩萨、罗汉、佛陀。既如此,本座便问你们一声,何为‘佛’?” 虚空藏菩萨闻言,立即说道:“佛是不能自封的,要爱天地万物,爱人,爱一切,那才是正果。否则,法力再高强也不过是妖邪之辈!” 他说的话,立刻引起了诸菩萨的称赞。 虽然,对“佛”的定义,众圣各自不同。但无论如何,对三界众生的慈爱,这一点是绝大多数人都认可的一件事情。 然而,波旬却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为何佛家一直言道‘看破红尘,方可成佛’?三界众生,都在芸芸苦海之中,如何看破,才能得以证为佛?观音菩萨在大岁月中尚为正法明如来,为何她发下宏愿,要度尽世间苦难,反而却倒驾慈航,不可成佛?如佛真的需要大爱,何必要倒驾慈航,不如以真佛降世,岂不更好?” 虚空藏菩萨顿时一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大势至菩萨则接过了话头,道:“魔罗,汝此等妄心,何以惑及我等众生?佛固然要看破红尘,但却并不是不顾红尘。前有燃灯古佛,以佛法意图寂灭世间苦厄。后有东来小乘佛法,持修道果己身。八百年前,三乘法西行传及佛经,将三藏真经度到了东土,这些都是我佛为了普度众生而做的。佛如何没有爱?” 波旬道:“然后呢?” 大势至菩萨一愣。 然后? 波旬道:“寂灭佛法不过西牛贺洲一隅之地,最终并未使得苦难超脱,反因逆反天势,终被取代。东来佛法假借道门之法,却更拘泥,只成小道。三乘法虽有大宏愿,但西天取经至此已有八百年了,世间虽多了一门超脱之法,但众生苦楚,犹自不解,血流成河,自始依然,三界苦难可又有丝毫改变?” 大势至菩萨的脸色沉了下去。 对于波旬的话,他并非是无话可说,但是在真实面前,纵使说的再多,也不过是诡辩罢了。 不过大势至菩萨没有说,金刚手菩萨却忍不了,开口道:“世人愚昧,妖魔祸乱。昔年寂灭佛法未能盛行,也因如此。总得有雷霆手段,才能收取成效!故而我佛有怒目金刚,正是如此道理!” 波旬道:“不错。世人愚昧,且有妖魔祸乱。这才是尘世如苦海真正的原因!” 众圣又是一愣。 他们没想到,金刚手菩萨所说的,波旬竟然一口应答了下来。 原本,对于金刚手菩萨的话,就算不用波旬,任何一个魔头,都可以有无数种理由辩驳。 毕竟“真相”就摆在眼前,比起真相,金刚手菩萨所说的话是显得那么的无力。 然而奇怪的是,波旬竟然没有反驳。 但他并不是因此而承认了自己是邪魔外道,而是看向众圣,淡淡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妖魔会祸乱世间,为什么众生要陷入痴愚!?” 众圣一顿。 还未等众圣回话时,波旬便再次高声道:“在我来看,众生愚昧,世人痴愚,妖魔祸乱世间。这一切,都只因一个原因。那便是,‘天道’。” 波旬道:“天道运转,三界变化。人间的上限早已注定,大部分人生老病死,陷溺于红尘之中,只因制度如此。恰似猪狗一生,不过是为了一口吃食努力,根本不自知何为苦海、何为苦难。世界如此,这种状况就永远不会发生改变。而我如今执掌三界,要做的,便是从根源上改变这一切!” “我要改变三界,改变大世间的制度,纵使无法超越天道,也要让苦海成为一个菩提乐土,无忧佛土。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普度众生,救济万灵。而今我如此做,你们却要反对我,究竟谁才是佛,谁才是邪魔外道!?” 众圣心中大震。 第四百四十一章 镇压 波旬的话掷地有声,诸佛、诸菩萨、罗汉等神圣俱都不知该如何说好。 甚至,在此等话下,有不少人甚至觉得难道说这魔主波旬当真是如此想的? 虽然很多人仍未说话,但看向波旬的目光,却明显发生了一些变化。 灵山大殿之内,一时,众圣沉默。片刻后,波旬才继续说道:“不过,话虽如此,到如今,我亦给你们一个可以皈依的机会。在我看来,你们并非不愿去做,而是不明道理。所谓‘佛’者,其实便是‘觉’者。未有觉悟,何以能成就善事?以往你们不知道,所以不能成佛。现如今我点拨了你们,你们若还不觉悟,便当真愚蠢了。” 众圣听闻,有不少,心中当真开始犹豫。 尤其是看向那“旃檀功德佛”玄奘,便更加如此。 难道说真的如魔主波旬所说的一般? 他们的方法错了?而魔主波旬,真的是想要普度众生? 这着实是让人不敢相信的。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又如何解释如来佛祖之前的表现?更不要说,魔主波旬如今竟能统领三界! 即使是以往的如来佛祖,或者玉皇大帝,也并不能说真正地统治三界。可如今魔主波旬却做到了…… 众圣都疑惑。 他们深思! 可是,良久以后,众圣之中,还是有不少人出言反驳。 其中仍以寂灭佛法为主,那金刚手菩萨再次说道:“魔王波旬,休要蛊惑我等!我等信仰的乃是如来佛祖,信仰的是寂灭佛法、三乘佛法的救世之道。自从大岁月魔头孕生开始,你魔道便是以魔罗心蛊惑世人,使得世人陷于堕落。在遥远岁月中,并未没有魔祸乱世的例子,现如今也只不过是一样罢了!” 众圣听闻,有不少也都纷纷醒悟。 是的,比起波旬的话,他们宁愿更相信自己的“道”。 尤其是,在场的众圣,大多都真的可以称得上“神圣”之名,有过大慈悲,大宏愿。 然而,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比一般人要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不如说,如果没有这种坚信,他们也无法走到这一步。 波旬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你们终究看不破,执着于所谓的‘魔’与‘佛’。道德经有云: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攻守可以易势,善恶并无鸿沟。而你们,却只因为我是魔,便否定我所说的话,坚信你们那可笑的‘善’。殊不知,错误的善要比恶更加容易给人带来苦难。这个世间正是因为无知的善太多了,才会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改变。” 众圣闻言,大部分都仰起了头,昂然道:“休要巧言,要杀便杀!” 波旬点了点头:“好,那就莫怪我无情了。今日本座夺去尔等法身功德,将尔等关入冥界!如尔等始终要反抗本座,那便坚守那所谓的决心吧。” 说着,他双目微闭,天灵开启,一朵黑莲缓缓升起,来到众圣头顶之上,发出乌光,将众圣笼罩。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魔主且慢,我等愿皈依!” 波旬睁开双眼,却发现,众圣之中,那如来佛祖十大弟子,以摩诃迦叶、阿傩为首,俱都上前走出圣列。 尤其是那摩诃迦叶与阿傩,两人看向魔主时,眼中竟然带着几分虔诚,就仿佛是面对如来佛祖一般! 波旬的脸上现出一丝微笑,道:“好,看来灵山诸圣,倒也并非都如贫僧所想的那般,愚昧而不可救。你等可站在一旁。” “是!” 十大弟子纷纷走到了玄奘的一旁,对玄奘双手合十,俨然以其为首。 而另一旁,众圣望着这十个“佛门叛徒”,眼中燃烧着鄙夷与愤怒。 但愤怒之余,他们也不禁真的产生了疑惑的心理。 要知道,如今这十个“佛门叛徒”,都是释迦牟尼佛祖的亲传弟子!而他们之中,那阿傩和迦叶,更是帮助如来佛祖编纂三乘法。可以说,三藏真经除了玄奘这个传经人以外,他们便是最大的功臣! 可现在,为何他们都投向了波旬? 难道事实真的如波旬所说的一样吗? 不少人愤怒,却也产生了疑惑。 而在这时,波旬却又说道:“如何?汝等还有没有要皈依的?正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现在还不迟!” 众圣迟疑了。 便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魔主,我等愿意皈依!” 众圣一看,乃是寂灭佛法欢喜金刚。 与他同时出列的,还有胜乐金刚、大威德金刚等寂灭佛法五大金刚。 五大金刚出列,众圣再次脸上浮现出了复杂的情感。波旬则目光炯炯,看着五人,片刻后,也让他们站到了玄奘的一列。 五大金刚站到那列,波旬再问:“余下众圣,可还有愿意皈依者?” 下面再也无人说话。 波旬点了点头:“好,你们很有骨气,坚持自己所谓的正义。既然如此,就希望你们真能坚持下去吧。” 说着,他右手一伸,众圣头顶上的黑莲又发出了一片乌暗神光,重新将众圣笼在其内。 众圣下意识各运佛法与之相抗。一霎时,殿内光焰四射,黑气、黄气、红气、蓝气、琉璃四色、五颜六色,劲风鼓荡。 波旬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黑莲猛地张开,像一张巨口一样,将众圣的法相全部收进黑莲之内。 “轰”的一声巨响,众圣顶上的佛光同时消失。乌光也随之消失。黑莲缓缓回到波旬的头顶上,进而消散。众圣则全都瘫软到了地上。 仅仅一瞬,众圣便被波旬剥夺了一切法力道行,仿佛一个个凡人一般!他们不由得怔住了。 任谁道果被如此轻易的剥夺,想必都会怔住罢。此时即使是那虚空藏菩萨等寂灭佛法的大菩萨,也开始怀疑了。如果自己的佛果当真是正确的,如何会在这波旬的大法力下,如此的不堪一击? 众圣双手合十。但是佛号,却是一旁的玄奘诵出:“阿弥陀佛。” 玄奘看向众圣,道:“诸圣所为,未必是错误的,但是世间常理,却非表面上那般简单。既然道不相同,如今得受打压,也属平常之事,望众圣切勿迷惘,以免反生心魔。” 第四百四十二章 方圆 众圣听了玄奘的话,眼中各自浮现出复杂的神色,但最终,以虚空藏菩萨为首的诸多菩萨、罗汉却并没有再露出愤怒,不仅如此,反而双手合十对那玄奘法师道:“多谢功德佛提点。” 即使如今,这位旃檀功德佛已投奔了魔主,但是,他们仍旧对他极为佩服。 一千年前问佛得佛果,以转世之身否定前生。八百年前西行求取真经造福世间。实际上这样的玄奘,又岂能会惹人怨怼? 不如说,在众圣的心中,实际上对玄奘的所作所为,已有了认同。也许这位魔主波旬所说的并非是虚假的,而是真的! 只是即便如此,他们之中大部分也仍旧不愿意面对这个真实。有的时候,明白是一方面,去不去做却是另一方面。这便是所谓的执念,也即是他们无法真正成为“佛”的原因。 在佛门,这被称作为“法执”,越是得造化,得佛理。越是有此执念,不可避免。纵使是佛陀也是一样的! 波旬见状,也不再继续说什么,吩咐手下道:“五魔。” 众魔当中,有天子魔、蕴魔、死魔、烦恼魔和中断魔五魔出现。他们统御群魔,向波旬跪拜道:“魔主。” 波旬吩咐道:“这些人关入幽冥界,封闭冥界之门,严加看管!” 五魔应声“是”,遂将诸圣押出大雄宝殿,不一时,已都打入到了冥界,镇压在黑暗深渊之中。 波旬做完了这一切以后,又召集群魔及诸神,此间,灵山大雄宝殿之中,到处已充斥妖魔鬼怪。但是不知为何,佛光虽消,却并不阴森,反而是如月光一般清亮,恰似那净琉璃世界中的净土。 波旬环视众人,道:“诸位尊者,今日我掌握了灵山,不日要统领三界。但在这个过程中,仍然会遇到许多艰难之时。欲要改天换地,整顿根源,也绝非是简简单单的‘定数’便能做得到的。何况,定数只有三十三年,换在佛界、天庭,也不过只是三十三日。三十三年的时间对我等太短了。但如能将三三数衍生扩散,则是无限。因此,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群魔皆道:“谨遵魔主吩咐!” 波旬点了点头,又道:“不错,这样才有样子。不过,今后我等要立足三界,必须要循规蹈矩,切不能因私妄欲。何况如今我占领了三界,虽是魔主,却也是佛祖。因此,以后我希望你们今后能称我为‘世尊’。” “世尊”。 所谓“世尊”,乃是佛陀十号之一,又寓意为“三界独尊号”。 这个称号,一般都是诸佛称呼佛祖的。但是,一般也特指为“释迦牟尼”或“阿弥陀佛”。 以此为号,可见得波旬心中所想。 是的,他并不是要以“魔”的身份统治三界,而是以“阿弥陀佛”以及“释迦牟尼佛”的身份,继承灵山。 因为他和诸多佛祖一般无二,目的都是为了“普度苦海”!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要求众人叫他“世尊”。 群魔见状,自然不会有什么微词,皆双手合十,行礼道:“参见世尊!”就连玄奘等人,也不例外。 波旬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遂与群魔商议了一番三界事宜。 如今,波旬方才初掌三界,要处理的事情自然很多。在商议了一番以后,便首先让释迦牟尼的十大弟子监督群魔,给三界重建法度。 商议过后,波旬一挥手,道:“汝等都可退去,整顿三界,改制换度。玄奘,你且留下。” 群魔当即各自告辞,当众人都离去以后,唯有玄奘被留在了佛殿中,双手合十道:“世尊。” 波旬微微点头,道:“玄奘,今日你终于投奔于我了。” 玄奘道:“世尊休忘了,贫僧所投奔的,并非是你,而是普度众生的大宏愿。如若你并不能做到那一点,那么,三十三年以后,三界还会回归本样。” 波旬看着玄奘,此刻玄奘双眼也是浮现出坚定之色。半晌后,波旬目光闪烁出炯炯之色,道:“自然。我不会辜负苏天尊的一番心意。纵使我等有什么恩怨,在此刻也当放下。” 玄奘心中满意,更加坚信自己是正确的。 实际上他早有能隐遁世间的法力,不过一则是与那孙悟空一样,有着自己坚守的道。二则,则是终于还是选择了相信波旬。 自那日女儿国一别以后,玄奘日夜思索,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也许,波旬和如来佛祖,根本没什么两样。 因为毕竟他本身便是如来佛祖的一部分!好似那六耳猕猴和孙悟空。 只不过两者的差距有一些大。但如今,在“天人道”的情况下,三界既然合一,连六耳猕猴和悟空,也合而为一了。那为什么波旬和佛祖不能? 今日他再次证实了这个观点。也许那如来佛祖的圆寂,真的是“寂灭诸恶,圆满诸德,涅槃重生”了。而并非是像众人眼中所看到的那样,佛已逝去。 这时,波旬又道:“玄奘,如今三千佛陀已遁去小世界,四大菩萨也各自隐在红尘浊世间。你便是灵山中最有智慧的佛陀。我且问你,对如今三界如何看待?” 玄奘闻言,他想了想,片刻后直言不讳,说道:“世尊,恕我直言,单凭那些妖魔鬼怪,三界是得不到整治的。” 波旬道:“何出此言?” 玄奘道:“在我看来,那些妖魔鬼怪,无论是有为法界中的大魔,还是上古时代的大妖,终究只不过是蒙昧的妖魔存在,并无慧根,也无坚定救世之心。他们所想的更多的是从中获得自己的利益,改制改度,也只会存有私心。在这种利益的作用下,三界是不会迎来大改变的。” 波旬颔首道:“玄奘,你果然聪明。那依你看,我该如何是好?” 玄奘道:“很简单。想要改制,第一个要处理的事情,便是将那些妖魔或度化,或以法度勒令,让其有畏罪之心,如此,方能整顿方圆。” 他这个提议,原本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波旬却摇了摇头,道:“玄奘,唯独这件事,你还是没有明白。” 第四百四十三章 治正 玄奘一怔,波旬为何如此说,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仙神尚有私心,何况是妖魔?如今魔道主持三界,虽能让三界归一,一心改度。然而若是妖魔不遵法纪,扰乱规则,那么定然也是无法成事的。 可是波旬却不这么想。 波旬看向玄奘,说道:“玄奘,我且问你,如若你豢养牲畜,是喜欢听话的牲畜,还是喜欢反抗、奔逃的牲畜?” 玄奘微微皱眉,道:“自然是喜欢前者。” 波旬道:“那如果你不是豢养者,而是被豢养者呢?你是要当反抗的牲畜,还是听话的牲畜?” 玄奘眉头愈皱愈深,半晌后,道:“那应当是后者。难道说,世尊的意思是……” “不。” 波旬微微摇头,道:“前者,固然安生至死,但后者却死得更快。何况现如今的妖魔祸乱世间,根本构不成对豢养者的挑衅。” 玄奘思索良久,但还是未曾想明白波旬所说的是什么。 玄奘修的佛果,乃是先后得入世爱与出世爱的道果。他知道,这三界与天道之间的矛盾,故而如今宁愿为了缓解如此矛盾选择投奔魔主。 因为一切的目的,都是要达到所谓的“超脱”。 但是具体要以怎样的手段,玄奘却并没有真正的办法。所以他便看向波旬,虚心询问道:“请世尊指点。” 波旬轻轻站起身来,走到玄奘的面前,道:“玄奘,这个世界上不止需要善,也需要恶。有的时候必要的混乱与战争,才是稳定的前提。世界没有那么美好,在没有迎来大的矛盾之前,小矛盾会不断地滋生。这也是红尘道果的弊端。” “正因为我是魔主,所以我才更加知道人类要比仙神有着更多的虚伪。唯有在面对生与死的大考验下,才能够逼迫红尘道果齐心,这便是我即将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我不需要去以规则维持秩序,而是以混乱维持秩序。” 玄奘目光闪烁:“以混乱维持秩序……”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况且,现如今仔细想想,其实波旬并没有真正地占领三界。 人间,东胜神洲处,有花果山尚且未被占领。据说玉皇大帝将天兵天将都调遣到了花果山。虽然,孙悟空的实力现在比起波旬尚有差距,但是单从势力方面,却不比波旬差。 而在南瞻部州,那处红尘道果最鼎盛的地方,也有着无数仙神存在,其中尤其以“八仙”这八位红尘仙为代表,虽然三界大神圣都隐去了,可八仙中,东华帝君的转世吕洞宾尚在,亦不可忽略。 这时,波旬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玄奘,准备一下,再过不久,南瞻部州将会出现一个人,那人对我等甚有威胁,不可轻留,我着你去吩咐五大金刚带领妖魔前去击杀此人。” 波旬言罢,便转过身去,重新坐在了连台之上,随即便欲挥退玄奘。 玄奘顿了顿,问道:“敢问世尊,那人是谁?” 波旬并未隐瞒,道:“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玄奘顿时明白了。 他双手合十,道:“玄奘遵命。” 他此时也已经逐渐已然洞悉波旬心中真正所想的了。 波旬并不是真的要除掉杨戬,说不得,还想要帮助杨戬回到南瞻部州。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出现极大的伤亡。而在未来,杨戬、孙悟空,也都很可能会成为反抗魔主波旬,与三界妖魔大战的主力。 然而这就是波旬想看到的。 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以稳定的办法渡劫。甚至,如果以稳定的方式,连“劫”的出现,或许都做不到。 尤其是在天人道出现以后,天地的寿命已达一千二百万年了。若是这样下去的话,三十三年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波旬需要的是,乱中治正。 天地需要纷乱。在这个纷乱中,许多存在也当会灭亡。 尤其是那些“妖魔”。 除此之外,许许多多不必要的“仙神”也是一样的。 但之所以这样做,并不是为了单纯的混乱和毁灭,而是在此中,求得一个微妙的和谐。 一个承继稳固的发展。 试问,头顶上,脚底下都压着如此大恐怖的“魔道”,那红尘道与混元道,是否都会在极大压力下,迎来飞速的演悟? 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天地三界本就已经发生改变了。 从原来的,需要缘法、悟性、机遇,方才去选择悟道。到即将成为的,必须之事…… 玄奘走出了大雄宝殿,前去调动五大金刚。 那五大金刚对如今的“旃檀功德佛”自然不敢违逆,不过,及至调动妖魔时,玄奘才发现,妖魔中,尤其是上古大妖中,对他不服者甚多。 同时,那诸多妖邪中,有不少还是老面孔。譬如……白骨精。 昔年西行路上时,玄奘曾将其消灭镇压,但后来却被波旬所救。 虽然玄奘并没有在意这件事,但是很显然,那“尸魔”对他却仍然很是记恨。 再加上尸魔自认为,如今波旬统一三界,自己乃是元老。但为何玄奘背弃投降,反而却能统领自己,自然是不服得很。 然而,对于如此的妖魔,玄奘却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便一反常态,雷霆出手。一瞬,便将其打得灰飞烟灭。 这一出手,当即震慑了不少妖魔。一方面,是惊诧玄奘的法力,竟似比西行路上时还更加强大。另一方面,也是对其杀伐果决而感到骇然。 这“旃檀功德佛”,完全不像是一尊佛,反而,像是一个杀生不眨眼的“魔”。 但玄奘却知道,这是必然的。如果尸魔不死,自己无法掌控妖魔,接下来死的人会更多。 所谓的“杀鸡儆猴”无过于此。 “善哉,善哉……” 八百年了,自从成佛,玄奘始终禀奉功德之名。如今出手,亦觉得恍如隔世。不过很快,他便回过了神,道:“诸妖听令。” 诸多妖怪虽然心中不满,但惊骇于其所作所为,还是各自听令。 玄奘道:“不日后,那清源妙道真君将从无忧国土回到三界,我奉世尊之名,须要将其灭杀在南瞻部州,不得有误!” 第四百四十四章 齐天 却说波旬统一三界,三界诸多大神通者,或隔绝于天外,或隐匿于世间。此方天地之中,魔道猖獗,并未任何遮蔽。 很快,四大部洲中便有不少存在得知三界已然变天。波旬不但掌握了灵山,更执掌了天庭。 那东胜神洲花果山处,李靖、哪吒、诸天星辰星官,诸多镇天护法、灵官等也很快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一时,众神皆勃然大怒,同时也愤恨不已,决心回天勤王。但就在这时,却被三军总督星君太白金星拦了下来。 “诸君且慢,不可擅自归天!” 众神被太白长庚星拦下,不由都疑惑不已,个个问道:“星君,如何阻拦我等?那魔道如此猖獗,竟敢趁我等不在,祸乱天庭,如何能受得?如若不去靖灭邪祟,澄澈玉宇,岂非让三界溺于黑暗之中?” 面对众神的询问,太白金星道:“诸位不知,此番情景,陛下早已得知。也因此,他才会派我们来到这东胜神洲!” 众神一怔。 陛下早已得知? 金星道:“你们别忘了,陛下经历了三千二百劫,每一次劫,都是毁天灭地的大灾害。如今三界被魔道占领,看似严重,但实则对陛下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他如今有所安排,我们若不遵从奉命,反而才会误事!” 那哪吒闻言,急道:“老倌,你卖什么关子?我们都知道,三界中,你最知陛下的意思。既然如此,他到底是如何吩咐我等的!?我们被派下凡间,到现在也有许多时日了,现如今三界陷入混乱,难不成便让我们干看着不成?” 金星道:“非是要让你们干看着,只是,护天勤王,也需从长计议。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在东胜神洲,听命于一个人,只有他,才能够引领我们度过此劫,澄澈寰宇。” 众神皆奇问道:“一个人?什么人!?莫非是……” 金星道:“不错,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众神之中,也有不少人早猜到了这一点,心道果然。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就没有必要被特意派到东胜神洲了。 而事实上,这些日子中,他们在东胜神洲也并非完全是吃喝玩乐,同样的,也看到了花果山的改变。 早在八百年前,花果山便有奎木狼来投靠,成为孙悟空座下妖王之一,对花果山中一番改制,早已将其中法度,与天庭结合在了一起。后来八百年中,玉帝也多次对花果山派出神兵神将,相助管理,因此众神来到花果山,并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而如今的花果山,比起当年,已然是判若两样。有了完备的建制和法度,早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多次提到悟空的威胁,但玉帝却始终没有在意,甚至有刻意包庇之嫌。 直到现在……再想一下那“齐天大圣”之称号。 “齐天”者,如今三界中唯有孙悟空一人!看来,这一场大劫难,也只有孙悟空,才能够化解。 众神深思半晌,旋即对太白金星道:“既然这是玉帝的旨意,那我们也只能奉旨。何况,那猴子也着实不错,奉他为首,我等也都心甘情愿!” 是的。 这八百年来,众神对孙悟空一再改观。 不,不如说从一开始,他们对孙悟空的印象就很不错。无论是其出身,其作为,还是其心境都是一样。当年花果山的北伐等诸事,更是让三界仙神佩服万分,为之神往。 因此,此刻倒是并没有什么排斥的意思。 于是众神遂在太白金星的带领下,前往花果山齐天大圣府拜见孙悟空。 来到府中时,众神在场者,乃有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等诸神,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则在府外等候。那些为首要者在那府中聚在一起,也有诸多,甚至比天庭朝会更加热闹。 可以说,除了三清四御五老等大神圣以外,天庭的精锐都在此处了。这其中,不但包括哪吒、李靖等人,也包括曾与蚩尤争锋的雷部五方雷王、五方雷帝,风雨雷电,斗部诸天星官、财部正神、瘟部正神、火部、水部上古正神、痘部、太岁部诸多神将等。 众神来时,悟空也早在此迎接。这些日子,孙悟空也都知道了事态的展开,见到众神过来,也不意外,但还是询问众神来此何事。 面度其询问,哪吒直接说道:“猴子,难道你还不知道,如今三界让一个叫波旬的魔头给占领了!现如今,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请你带领,打回天庭,救出陛下,还诸天一个朗朗乾坤!” 众神皆如此说,有人更是道:“大圣,我等今天来,你怎么说,我等便怎么做。陛下让我们过来,就是知道你可以领导我们打上天庭!” 孙悟空目光转动,思索片刻,道:“诸位,且莫要着急。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众神一怔,那悟空乃是猴子,众神跟他也不那么客套,遂不少人问道:“大圣,此话何意?如今劫难在即,刻不容缓,陛下也不知怎样了,我等如何还得从长计议?” 那班中巨灵神更说道:“猴子,你莫非是怕了不成?” 孙悟空笑道:“俺老孙从出生到现在,只怕过一个人,却不是那什么波旬。只不过,此事却非大家想象的那么简单!” 众神问曰:“此话何意?” 悟空道:“诸位,俺且问你们,那魔主波旬实力如何?” 众神道:“他能统一三界,自然实力强大!何况他本就是如来佛祖的妄心所化,法力无边,道行远超想象。可虽说如此,我等却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悟空点头,道:“不错,诸位都明白。那波旬的确实力强大,但是就连我们,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那诸位可曾想过,为什么他却能统一三界,占领诸天?要知道,那如来佛祖也不过只是五方五老之一,若论神通法力,固然强大无匹,但四御、三清、斗姥、皇天、后土等诸多至尊,皆不在其之下。即使波旬能赢得过如来佛祖,如何能占领得了三界诸天?” 众神一听,都觉得很有道理,同时也很觉得奇怪。 因为孙悟空所说的,恰好正是他们内心所疑惑的。 第四百四十五章 启圣 的确是这个道理呀! 那波旬何德何能,可以统一三界? 要知道,三界从此方天地诞生,便不断有分叉存续。道、佛、天庭,到后来的百家诸子,从未有过真正的统一! 虽然,明面上三界是由玉皇大天尊所掌控的。但即便是玉皇大帝,也并没有真正的“一统三界”,那么既然如此,波旬为何可以做到? 仔细想想,他们这帮人,也都能感受得到一些,在波旬统一三界之前,三界中许多大神圣都隐遁到了世外。只是对于那些大神圣,平日里也并非他们真正的同僚,故而之前并没有如何在意。 就好像,四御大帝要做什么,根本轮不到六司过问一般。 可现在他们却不得不去想。 波旬统一三界,五方五老何在?四御何在?那些大神圣,都去哪里了?又为何要坐视波旬如此猖獗? 他们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缘由,于是便将目光都放在孙悟空的身上。 他们是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但是他们却知道,这孙悟空定然知道一些! “大圣,事到如今,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那波旬掌控三界,是出于什么缘由!?”众神都问道。 孙悟空道:“此事到底有什么目的,计划如何,俺也说不准。但是,俺却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如今那魔头波旬的所作所为,对三界是有大利益的。因此,三界诸多大神通者放纵于他。” 哪吒好奇道:“大利益?这能有什么大利益?说不定这只是一个巧合,诸位至尊并没有去放纵波旬,只是他恰好抓到了一个机会,在他们隔绝修炼时起事成功。” 悟空道:“且不说玉皇大天尊道行之高。三界中,有一人绝没有隐遁于世间之外,而那人,波旬就绝不可能敌得过。” 众神问道:“何人?” 孙悟空道:“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 众神听闻到这个名字,便已对孙悟空的话相信了个七七八八。 那苏道真乃是孙悟空的师父,这件事情,在三界已不是秘密。纵使明面上不是,实质也是。因此孙悟空不可能不知道苏道真有没有隐去! 他如此说,恰恰证明了,波旬是在金阙玉晨大帝的允可之下统一的三界。可是,又为何要如此呢? 若说苏寻会背叛天庭,众神是不相信的。何况就算背叛天庭,要统一三界,也轮不到波旬! 那既然如此,其中到底蕴藏怎样的秘密呢? 众神看向悟空,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答。 但恰如其之前所说的一样,面对众神的目光,孙悟空却说道:“嘿嘿,俺不管那许多事情的真相如何,但却绝对信任苏子。因此,我等无须弄清楚此事缘由,只需要沿着这事情的轨迹进行下去便是!” 众神闻言,也都觉得有道理。一一说道:“如果苏天尊当真要统一三界,只凭我等,无论如何反抗,也是难以回天。我等也都相信苏天尊并没有私心,愿意相信他!” 哪吒也道:“不错!我也信任苏天尊。既如此,猴子,你说罢,我们该怎么做?全都听你的!” 孙悟空看向众神,众神如此反应,虽在情理之中,却也让他很是意外。看来自己师父为三界做的,的确获得了诸天众神的信任。 他想了想,道:“现如今,波旬并没有亲征东胜神洲,也没有任何宣战花果山的打算。在俺看来,纵使之后会有战事,也不会全面拼个你死我活。因为在苏子不出手的情况下,如若我们大战在一起,此方天地定然会受到难以逆转的重创。” 众神点了点头。 如今正邪双方的力量,实则是处于一个微妙的均衡之中的。 且不说花果山的几十万神兵天将,魔道也拥有满天数之不清的妖魔怪物。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孙悟空如今证得道果,其道行法力,即使比不上波旬,也相差不多。 如果发生全面的大战,很有可能会造成两败俱伤,天地俱焚。届时,对此方天地来说无异于是一个莫大灾害。 如若苏道真再不出手,则三界生灵,宛如迎受灭顶之灾。 孙悟空道:“所以,接下来纵使要与魔道大战,我等也不必精兵齐出。比起战斗,我们要做的更重要的一件事,是教化。” “教化?” 孙悟空道:“不错!正是‘教化’。昔年苏子以百家启明人道,而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孕育,人道已达鼎盛。八百年前,三乘法传入人间以后,红尘道果也得到了大发展。现在的人间,已可以说是人人都能涉足修炼。所以比起与波旬的战斗,我们更要去让人间每一个生灵都得到修炼与参悟!如若人间能够做到这一点,魔道终不为惧。” 众神若有所思,这时,李靖忽然问道:“猴子,你的意思是说,要利用魔道的压力,促使人间生灵参悟道行?” 孙悟空道:“嘿嘿,李天王,你还蛮聪明的嘛。正是这个意思!” 太白金星闻言赞道:“原来如此。那魔道终究大部乃是心魔,我等与之大战,只须将其中的妖怪斩杀即可。至于心魔,只要人人皆能得获清静,那么心魔又何足惧之?” 人人都能得获清静…… 众神不由愣了一瞬。 若是在以前,太白金星如此说,众神也只当是笑话听了。 道门有清静心,清静心和其之难,即便是仙神尚且未必能成,何况是天下生灵? 可是现如今却不是以往! 且不说红尘道果、混元道果、诸子百家等的出现。魔道压在天上,众神很有希望便能够利用如此的时局,唤醒大众之心。 虽然这仍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却有法可循。甚至有可能,魔道也在如此的去做! 众神不由得心中浮现出大期待。 是的…… 在这一刻,众神忽然便意识到了,那苏天尊很有可能的目的。 启圣觉智,人人成圣。 这,原本是每一个仙神,都曾有过的宏愿。但后来却渐渐为尘埃所埋没。 而如今! 或许,那不再是一个奢望! 第四百四十六章 荒漠 就这样,天庭和花果山之中,短期内,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魔道占据了三界,但是却并没有去攻打花果山。花果山得知了魔道的存在,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攻打天庭。 双方仿佛都没有在意对方一样。但是,暗流涌动之下,却仍旧有许多事情在发生着。 譬如那魔道与花果山,各自掌管一方,对生灵教化诸等。除此之外,便是杨戬之事。 且说那杨戬,从无忧国土之中回到了凡间以后,便看到满天邪祟,乌云遍布。他出现在人间,而此时,天空上竟密密麻麻遍布妖魔无数。 为首者,则正是玄奘法师。 杨戬自是不敢相信,玄奘法师竟然会投靠魔主波旬?以至于,一开始他以为那只是波旬的阴谋。 但紧接着,玄奘法师展现的佛果法相,却表明了,那的的确确便是玄奘法师本人! 是的。玄奘法师,那位佛门的“旃檀功德佛”当真投靠了魔主波旬,并且在此等候杨戬,意图袭杀于他! 杨戬不解,却又大怒。他振奋神通,以一人之力冲入到了妖军之中。那浩瀚大军,足足数十万,也不知从何而来这许多邪祟。 这一刻,仿佛当年大闹天宫的景象。不过比之当年,如今的杨戬已然今非昔比,实力更是极其强大。他一人之力,满天妖魔竟都无法阻挡。一时,天空之中无数妖魔坠下,仿如洒下漫天血雨一般。 那玄奘法师见到如此惨状,竟然也并没有阻挡。这一场厮杀,足足持续了半日之久。 半日之后,妖魔损伤惨重,及至此时,那玄奘法师才出手。 他一出手,便惊天动地。 只见天空之中,一尊巨大的琉璃佛像从云端隐现,随即便是无穷无尽的梵音与佛光。 但见那佛国显现,其中脉络清晰可见,那巨大的佛像似乎凌驾在佛国之上,紧接着陡然将手掌高抬举起,猛地按压下来! 轰!! 无穷无尽的气势赫然压下,以万钧之势压向了那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在此巨大的佛像之下,杨戬仿佛蝼蚁一般渺小,尘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掌之下,消弭飘散了。 面对如此威势的一掌,杨戬也是大惊失色。他没想到玄奘的修为竟然高至如此境界。 这毫无疑问,是证道的力量。那玄奘法师竟已证道! 或许早在八百年前,西行路上时,玄奘就已有这般力量。但是即便如此,他并没有像那孙悟空一样到处显露,而是始终秉持着佛陀之位,深居简出。 现如今看来,那“旃檀功德佛”的确名副其实,并不在那斗战胜佛之下。 杨戬看向巨大的佛像。如若是前往无忧国土之前的自己,在此佛掌之下,定然是不可抵挡的。但是,现在却不一样。 现如今的杨戬,乃是早已证得大道的杨戬,并不在玄奘之下。 甚至,可以说是犹有几分超出。 毕竟如今的他,万象归一,佛道一体,拥有着前所未有的大造化。 只见他高举三尖两刃刀,面对那如同天塌的气象,并未有丝毫慌张。 再然后,无尽莲叶飘荡而出,瞬间充斥在天地之间。 那莲叶逐渐合拢在一起,一朵妙光莲花便浮现在杨戬的头顶上,无比巨大,闪耀着万张光辉。 莲花中,不止有佛光,也有道德法光,金花光蕴。 万千大法,于此刻同时聚集在那莲花之上,紧接着迎着那巨大的佛掌,轰然抵挡了上去。 在那一瞬,天地似乎静止了。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破裂从佛掌与莲花所在之处发出。那已然不是撞击引发的“尘埃”,而是无穷无尽的荒漠。 是的,一片荒漠,在天空之中形成。那是属于证道所见的“法”之荒漠,一切事物,都仿佛被那“荒漠”所吞噬。 大片的光泽爆发出来,五光十色在此刻似乎混而为一,成就混沌。 这一刻双方爆发的力量,撼动三界! 不如说,这一刻,杨戬甚至担心,此方天地的三界,能否承受的住二人的大法力。虽然在此之前,三界中也引发出了诸多大战。但却从未有过如此一般的,真正的“证道”者的大战。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在这道果之下,天空中原本就已经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妖魔,再一次饱受重创,无数妖魔,被那道果交锋的大荒漠所吞噬,连神魂恐怕都要消散在天地间了。 不仅如此,天宫九重天,至少有三重天,灰飞烟灭。 而这力量,这荒漠仍然在不断地扩散,很快就似乎要重创整个三界! 幸好的是,就在此时,不知从何而来的一道力量,将荒漠的扩散抑制住了。那力量似乎凌驾在“道果”之上,而且是那般的熟悉,让杨戬不由得双眼一亮。 能够同时抑制道果与道果的交锋与爆发,毫无疑问,只有那同时拥有“天”“人”两大道果的存在。 然而…… 令杨戬失望的是,法力云灭以后,出现在天际的,并非是熟悉中的那人,而是一个身穿袈裟的僧人。 魔主波旬! 波旬出现在那里,也不知是否是他,挡住了“荒漠”的扩散。不过他此刻的出现,毫无疑问将杨戬逼迫到了绝境。 在经过与玄奘的交锋以后,此刻,杨戬的损耗也是不小。虽然太一道,可以从天地中源源不断地汲取造化,这点小号只需要不足盏茶时间,就可以恢复。 然而即便如此,那毕竟是“道果”的冲击,盏茶之前,恐怕自己也不是波旬的对手。 更不要说,即便是全盛,杨戬也很难以一敌二。玄奘就已然够棘手的了,如今还要加一个深不可测的波旬。 但事实上,波旬却并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而是先询问了玄奘是否安然无恙,在得到了确定的答复之后,才看向杨戬,道:“杨戬,你我又见面了。想不到短短这些天,你竟然突飞猛进,实乃让我刮目相看。” 杨戬面向波旬,猛地将三尖两刃刀指向对方,高声道:“邪魔!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 波旬道:“就像你看的一样,如今的我占领了整个三界。我并没有什么诡计和阴谋,有的只有对世间的爱,与改变根源的决心。不过……杨戬,我不会招揽你,因为我知道你定然不会接受我的招揽。既然如此,那你便是我改变这个世界的敌人。因此,我此次前来,便是送你一程,让你离开此方天地。” 第四百四十七章 斗法 波旬的话声音不大,但却响彻天际。很多人,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手下都感到意外。 谁都知道,魔主波旬甚是爱才,虽然统一了三界,却也并未对三界神佛下杀手,而是不断地前去招揽。 但如今,面对杨戬,波旬第一次并未招揽,而是直言表明了要下杀手! 这代表着什么?莫非……是因为那杨戬太过于强大,以至于让波旬感到了威胁,不得不痛下杀手? 可那玄奘法师不也一样? 无数人都感到疑惑。但杨戬,却并没有什么疑惑,不如反倒觉得这样才正常。 他不了解波旬,自然以为波旬是邪魔,与以往祸乱人间的邪祟没什么两样。 曾经波旬是对他招揽过,但今时不同往日,以往的波旬何曾有现在这般一统三界的风采?因此,对待自己,直接意图镇灭,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因此,他高举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道:“妖魔,既如此,你便来试一试好了!我并非是当年那般可以被你乱得道心的杨戬了!” 波旬微微颔首,道:“好。既然你有如此勇气,那我便……成全你!” 波旬言罢,猛地一挥手,但见一道乌光轰然打来,一瞬天地之间浮现出了一道深深地沟壑。 那“沟壑”,竟仿佛是在虚空之间形成的。天与地的界限似乎被打破,虚空破碎,呈现出一条如若巨龙般的模样,朝杨戬吞噬而来。 杨戬见状,怒吼一声,手中的三尖两刃刀发出光彩,再一度动用太一道。 顿时,满天莲叶显露,伴随着莲叶的出现,无数胜相接二连三的出现,发出万丈光芒。 与此同时,那乌光也已袭来,陡地撞在杨戬的三尖两刃刀上。顿时,一道气浪朝四面八方扩散。天地间形成了一道不可比拟的狂风,一瞬将四面八方的山川河流、草木丘谷尽皆碾为平地。 而在杨戬此处,那大法力则更是显露无遗。 只见虚空中浮现出了一道道的脉络,仿佛天地的血脉在这两道力量之下都被映照了出来一般。 那只不过是波旬随手挥出的乌光,但如今杨戬抵抗,却甚为吃力。在这一瞬,一切光华都仿佛被乌光所吸取,幸好杨戬已证道果,又集地藏王菩萨、孔雀大明王菩萨两大法相,才并未被乌光吞没。 但即使如此,在乌光消散至极,其陡然迸发出大量烟尘,烟尘落在杨戬的身上,顿时,使得他周身遍布无数道业障煞力,煞力再度膨胀爆发,瞬间便重创了杨戬。 要知道,这是很令人震惊的。早在杨戬未曾证道之前,他已有金刚不坏之身。而如今证道,则更是达到了“不生不死,坏灭如心”的境界。 但竟然只是波旬随手挥出的一道法力,就让他的身躯受到了创伤! 由此可见,即使证道,但如今的波旬,占领了三界,又得红尘道果之助,也非昔年的波旬了。 因此杨戬虽不能说无法抵抗,但终究,还是差了几筹! 虽被重创,杨戬却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 若是普通的道果,此刻在那红尘业力之下,怕是要受损不轻。但如今的杨戬,集佛道于一体,更得了两大菩萨的佛果。 因此,只见他周身忽然浮现出一片片暗金色的佛光,紧接着仿佛有陶土汇聚。 陶土填补到杨戬的身体上,渐渐凝实,最后染上色彩,那伤势顿时消散无踪。 波旬见状,道:“看来,你得到了地藏王的真传。不错,不愧是苏道真的弟子。” 杨戬道:“邪魔外道,休要提我师之名!速速受死!” 杨戬言罢,纵身跃起,头顶凝聚出数道胜相,仿佛无数道眼睛一般凝聚在空中。定睛一看,却并非是一般的法相,而是孔雀开屏的半点。 天空中,似乎浮现出了一只巨大的孔雀,无数道璀璨的佛光朝波旬照射了过去。 波旬微微皱眉:“想不到,佛母竟也会助你,这可真是让我意外。”言语间,顶上现出一朵巨大的黑莲,那无数道光辉照射到波旬之前,便尽皆消散灭却。 杨戬不语,擎起三尖两刃刀,飞身向波旬头顶砸来。那玄奘就在旁边,也不帮忙,只是看着。及至三尖两刃刀到跟前时,波旬手中的乌光只一跃,一朵黑莲凌空现出,飞转着直向杨戬逼来。 杨戬纵身向旁一跃,手中长刀向黑莲狠狠地砸去。黑莲猛地一转向,莲瓣张开,幻化无限,顿时,天空中弥补满是黑色的莲海,似要淹没杨戬。 杨戬见状,大喝一声,天灵中开,也迸出万道金光,一道道胜相再次冉冉升起,伴随着太一道的流转,金光中杨戬一身化二,二化四,四化六,刹那间,满天密密麻麻遍布不知几百几千万的身外化身,一同朝莲花打去,轰然一瞬,莲花尽皆被杨戬捣毁。 但波旬却不慌不忙,抬起手,轻轻一抓,顿时尘世中便有万千苦海业障,化为无数条锁链,刹那间便将那无数杨戬锁住。片刻后,一道道身外化身化为飞灰,只留下杨戬真身,尚鼓动太一道对抗那业障煞力。 两人在天际斗法,不到片刻,已战了几个回合。 可是杨戬却明显,不是那波旬的对手。虽有一战之力,却处处被其压制。 要知道,这还是因为杨戬身负孔雀大明王菩萨胜相的缘故。 如今的波旬,非同小可,如若没有孔雀大明王相助,让其收敛三分,恐怕纵使杨戬证得道果,也不会如此轻松。 但即便如此,数个回合后,杨戬仍旧被波旬完全压制。幸好的是,那波旬似乎也有所顾忌,似乎是怕三界受到自己法力的大损害,因此并未真正将道行展露出来,而是尽量将道行归于一点。 所以,杨戬虽然难能抵抗,却终究还是撑了下来。 他落在天际,直面上空。此时,那波旬的身形在云端看似渺小,却又仿佛无比巨大。 漫天的黑云,似乎与其连成了一片。 杨戬不由得感觉到了其道行之强大,心中浮现出了几分决绝。 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真君休慌,我等前来助你!” 第四百四十八章 撤走 那杨戬陡闻此声,连忙回过头去,却见,在那南瞻部州之中,数道流光先后攒动出来。 定睛一看,竟然是那红尘八仙。 那道门八仙经转世以后,过海展露道果,早已成为红尘仙。如今出现,掀起了大片光蕴。 但杨戬见状,却连忙道:“八位上仙休得靠近,此魔非同小可!” 杨戬知道,那八仙虽是红尘仙,也有仙神造化。但在道门对气运的象征意义,却大于实际含义。 八仙中,最强者无异于东华大帝之转世吕洞宾。除他之外,其余者大都并未接触到“道果”。而波旬一方除了波旬本人,却还有一个玄奘! 不仅如此,虽然自己消灭了不少妖怪。但是那天宫之上,仍有无数道黑暗隐匿,很显然,“天魔”隐匿其中,还未出动。 只隐约间,能感受到那死魔、烦恼魔、五蕴魔的气息。 如若因为自己,致使三界仅存的仙神受损,那杨戬自然不会甘心。 但是八个红尘仙却并未因此而退下,吕洞宾更是说道:“真君,我等并非八人而来,你且看!” 吕洞宾一指,顿时,红尘间浮现出了愈发多的光影。 那似乎是隐匿在南瞻部州的无数仙神,不,甚至不仅仅是“仙人”。在光影中,隐约间更听闻到了无数嘈杂之声,仿佛是人声,亦仿佛是尘世喜乐之声。 似乎是“人道”,在红尘间显露着。随着那光影,数人接连出现。其中竟有镇元子和白鼠竟也在那儿,除此之外,三圣母也来了。 “二哥,我等都来接你了!” 三圣母拿出宝莲灯,飞身来到杨戬身旁。杨戬大为感动,不由得抓住了妹妹的手。 忽然,天空中浮现出了一道道裂痕。 只见那无尽阴霾之中,陡然雷声大作,无数道光点如飞蝗一般弥漫在阴霾之上,天空上,无穷尽的妖魔各自发出了怒吼、惊叫,四散溃败。 云雾中开,却见灌洲康、张、姚、李四太尉,郭申、直健二将军率领不知几何的草头神掩杀而至,结成一个个小方阵冲入云端。每一个方阵,都有神将率领。不仅六圣,更有一个个耳熟能详的红尘将军。 其中最为代表的,有:钟无艳、樊梨花、穆桂英、刘金定、白素贞、肖赛红等。皆是受了黎山老母指点的红尘仙。 她们以红尘如道,都有法力傍身。 那诸天天魔陡遭冲杀,慌忙抵抗,可是红尘仙动作神速,顷刻之间,便有不知多少的妖魔天兵一片片地倒下。 半空中金光迸现,一只神鹰与一只神犬也各自显露,张开了血盆大口,咆哮着从天而降,一口吞噬了大片天魔,最终化作流光,落在杨戬身旁,缠绕欢呼。正是杨戬的飞鹰走犬! 喊杀声中,有烦恼魔、死魔、天子魔、阴魔、梦幻魔、中断魔等魔头被屠杀了几次,又依附业障复活,落在波旬身旁,惊慌地对波旬道:“世尊,我们中埋伏了!” 波旬却面无表情,看着天空中的战场。那几个天魔面面相觑,但旋即重振旗鼓,冲入战场,与红尘仙厮杀了起来。 值此机遇,又是一片片喊杀声响起。只见东方天空上,伴随着数个声响,杨戬看去,惊喜的发现有不少三星洞同门出现。 其中包括青狮、白象、大鹏雕三人,也有白牛、黑熊、蜈蚣精等人,各自展露神通。他们都是法力高强者,加入战局,一个个高叫:“杨戬莫慌,我等前来助你!”刹那,便压制了天空中的妖魔。 眼看着东方,似乎又有无数光彩。波旬开口道:“玄奘,那东胜神洲,你那徒儿也快来了,我便派你去阻止他,何如?” 玄奘法师闻言,竟然并未拒绝,双手合十道:“谨遵世尊法旨。”旋即便化作一道佛光,朝东胜神洲而去。 “休走!” 杨戬见状,忙要拦玄奘,却被波旬闪身挡住:“杨戬,你我之事还未完呢。” 杨戬怒道:“邪魔,如今红尘仙皆至,东胜神洲,那孙悟空与诸天神佛气息频露,料想也将来到。看来你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末日到了!” 波旬道:“杨戬,你不要高兴得太早。凭你们,是无法改变三十三年的定数的。” “定数?” 杨戬微微皱眉。 波旬轻轻把手一挥,只听云端之上响起了百战鼓的轰鸣之声。 云雾之中,忽然又现出了十万妖兵魔将,天妖心魔率领众军罗列在其身后,那红尘仙原本还在冲杀,陡然出现大片妖魔,顿时都乱了阵脚。 波旬道:“只要红尘业障还在,你等便无法真正消灭魔道,你可知道为何我能掌控三界?只因为天变了,红尘也变了,汝等若只看到表面,不知本质,所谓红尘仙,终究不过是一场幻梦。” 杨戬闻言,若有所思。 正思索间,天空中却忽然发生了惨叫。却原来,那无数涌来的红尘仙,在新生的魔头之下,愈发式微,很显然已有所不敌。 下界,那三圣母也将宝莲灯运作,方才庇护住了那受伤的诸仙。镇元子与白鼠则并未出手,而是看向杨戬,仿佛在提示着什么。 东方处,一道道堪称震撼的大法力席卷而起。天地发出轰鸣崩灭之声,仿佛三界都要迎来大毁灭一般。完全不在之前波旬与杨戬的战斗之下,甚至犹有过之。 而杨戬知道,那应该是“玄奘”和“悟空”两人,正在发生着战斗。 但是令他奇怪的是,那战斗虽然声势不小,但却透露着诡异的气息,仿佛二人并非是全力以赴。 要知道,就连刚刚杨戬和波旬大战时,虽然声势并未太大,却尽全力将道果集中在一点。比起他二人的战斗,玄奘和悟空,则更像是引发出了恐怖的声势,实质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法力碰撞。 不久以后,声势,竟然渐渐停息了。而东方的气象竟然没有再振动,很显然,孙悟空未必能再赶来了。 魔道已占据绝对的上风! 众人不禁绝望,但此时,那波旬却道:“杨戬,我给你一个机会,如何?” 杨戬闻言,冷笑道:“该不会是直到此时,还要口出招揽之词吧?” 波旬道:“自然不是,你看到这黑莲了吗?”他伸出手,一朵黑莲浮现在掌心之间:“现如今,定数在我,我便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受这朵莲花而不死,我便放过他们。” “二哥,休要中了他的诡计。大圣既然要来了,这魔头便无胜算!我等何须要与其赌斗?”旁边,三圣母出声道。 但她刚刚开口,却又被白鼠阻止:“三圣母,莫忘了黎山圣母所言。”三圣母顿了顿,便强忍着未在呼喊。 杨戬看着黑莲,片刻后,便点头道:“好,便看看你有什么打算!” 那波旬也不多言,将那黑莲一指,黑莲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打入到了杨戬体内。 杨戬并未运太一道阻止,一瞬,被黑莲打中,轰然一声,天空发生一道道震裂,杨戬形神震撼,胸部出现了一个大洞,脸色惨如金纸。 而那黑莲,则从洞中钻入,不知去向,只有一道道鲜血不断流出。杨戬似是失去了法力,从空中逐渐落下。 “二哥!”杨婵眼中闪着泪花,纵身而出,接住了从空中落下的杨戬。 波旬见状,道:“不错,很不错。杨戬,看来你没有让我失望。既然如今你道行已失,我便答应,不会伤害你这干人!” 波旬轻轻叹了口气,朝身后的四大天魔等无数妖兵挥手:“回灵山!” 四大天魔一愣:“世尊?这些人真的放过他们?” 波旬缓缓转过头来:“你没有听见,我亲口说的话吗?” 五蕴炽盛魔道:“可,可他们……” 波旬长长叹了口气,道:“我说过,我们并不是要当妖魔。”说完,他便摇摇头,莲台腾空而起,向灵山飞去了。 那四大天魔见状,虽不甘心,但无可奈何,再加上天魔虽损失不大,但那些妖怪却大受重创,几乎所剩无几,毕竟,那杨戬非同小可,纵使有红尘业障,也有许多人难能再重生,于是,便只能也呼唤撤兵,追随波旬而去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发芽 却说一众红尘仙带着杨戬隐匿于南瞻部州,波旬并未追赶,而是班师回到灵山,各自封赏功劳。此战妖魔死伤无数,可波旬的脸上却并没有什么不愉之色,诸多天魔也都一样。 昔年追随波旬的,大抵为两股力量,一股是有为法界的魔头,有天魔、心魔、业魔等。早在波旬诞生时,便奉其为主,与其共生,不生不灭,永享业障法力。即使是多次被三界仙神消灭,也可在有为法界重生。 这些魔头,虽然在此战中损伤不少,可是终究没有真正死去,即使被太一道焚毁的,只要波旬存在,红尘业障存在,也早晚能够复生。 而第二股力量,则是从波旬逃脱黑暗深渊以后,便四处招揽、收集的妖怪、邪祟等等。以诸多上古大妖为首,也有西行路上的白骨精、九头虫、鼍龙等等。 这些妖怪,虽然迫于各种理由,被蛊惑加入波旬一方,也得到了波旬红尘业障的法力,普通仙神无法彻底消灭他们。但是他们却并非真正的天魔,一旦遇到大法力,也会灰飞烟灭。此次战役,正是他们死伤最多,也无法复生。 然而,这些妖怪的死活,有为法界的魔头自然不会在意,波旬就更加不会在意了。不如说,波旬早就预料到了有如此事情,因此才会让玄奘带着妖怪去围杀杨戬。 然而,大部妖怪,却并无这个认知。 回到灵山以后,波旬论功行赏,参与的妖魔皆有封赏。众虽伤亡不小,但所余下的却或慑于威严,或是心怀感喜,及至屏退诸多妖怪,波旬便当着四大天魔等魔头,以及玄奘的面说道:“此次我等放归了红尘仙,无论有没有杨戬,凡间叛乱却不可平息。更不要说,东胜神洲还有那孙悟空在。此后须得接连发兵前往镇压,以免这三十三年有什么变数发生。” 四大天魔闻言,其中有天子魔不由出声道:“世尊,请恕我无知。今日明明是消灭那些人的大好机会,如何让我等退兵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我们要树立个什么好名头吗?” 波旬道:“这固然是原因,但却还有一个缘故。” 波旬看向玄奘,道:“玄奘,我让你去东方阻止那孙悟空,你与他动手了,那孙悟空如今造化如何?” 玄奘道:“孙悟空今已证道,犹在杨戬之上。我与他不敢全力施为,否则三界必然破碎。” 波旬看向诸多天魔,道:“你们可听到了?孙悟空的道行已今非昔比。若把他逼急了,再加上一个杨戬,虽然无法和我们抗衡,但三界却会受到灭顶之灾。一个破烂的三界,并非是我想要的。何况,红尘业障若是消灭,有为法界也会灭却,你等也都会不复存在的。” 四大天魔这才明白,齐齐目含热泪,跪拜道:“世尊仁慈!多谢世尊为我考虑。” 波旬点了点头,道:“行了,以后你等如何安置,便全权交由给玄奘。你们也切要听他的话,不得擅自行动。我等若改变了根源,那孙悟空是察觉不到自己道果、法力在消散的。要不了多久,三界会彻底沦为我的掌上之物。” “是!” 诸魔再次叩首,旋即便在波旬的安排下,各自离去了。 诸魔离去,又只剩下了玄奘和波旬二人。玄奘看向波旬,道:“世尊,我们如此做,是瞒不了多久的。即使无人生疑,三十三年后,那‘定数’终结,一切的真相也会大白于天下。” 波旬道:“不错,正是这样。但是根源已发生了改变,三十三年的时间足够了。如若有谁生疑,灭杀了他便是。” 玄奘道:“可凭借我们,足以改变三界的法度吗?” 波旬看向玄奘,微微摇了摇头,道:“并不仅仅是我们,无论他们是否能够意会,但在如此压力之下,所能选择的道路只有一个。道路已经开辟了出来,剩下要做的,仅仅是不断地延伸其上的道理。” 是的,方才波旬与诸魔所说的,不过是敷衍之词。波旬根本没想过要彻底消灭红尘仙和东胜神洲的众多仙神。 不如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方实际上是有着同样目的的。 继八百年前万法归一以后,如今,波旬以魔道为压力,再次逼迫人间不得不转换为另一个思路。 玄奘道:“悟空已然得知了此事,但只怕那杨戬却还不明白。” 波旬道:“他会明白的。” 玄奘疑惑道:“世尊何以如此肯定?莫非那黑莲有异?” 波旬道:“非也。那杨戬乃是苏道真的弟子,他会明白,这也已然是另一种定数。苏道真在此方天地留下了两样东西,这两样东西,定能将天人道永远传播下去。即使苏道真不复存在,也是一样。” 玄奘闻言,顿时双眼微微瞪大。他似乎理解到了波旬言外的含义,道:“世尊的意思是,那苏天尊……” 波旬微微摇了摇头,道:“玄奘,此事还是休得再提了。我等要做的,并非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仅仅只是在这三十三年中做好本分。至于最终结果如何,实则早已是注定了的。” 在波旬看来,那苏道真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那么接下来,毫无疑问便是面对。 以一人之力,去面对所谓的“天道”与“人道”。若非如此,他绝不会费尽心思,一定要挑选出最适合继承自己道果的“火种”。 是的。 孙悟空的大罗道,杨戬的太一道。一则为阴阳鱼,一则为青莲花。这正是苏道真的标志。 如今,他的传承已在人间播种。孙悟空和杨戬的证道,恰似将天人道,永远流传了下去。剩下的,便是自己魔道一方的压力,在这三十三年间,让种子发芽。 至于那金阙玉晨大帝……结果会是如何呢? 这一点,波旬心中虽有猜测,或者不说猜测结果,至少能猜得出,苏寻心中所想,所要去做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细加追思。因为以如今他的立场,甚至是那无数隐匿起来的大神通者的立场来看,他们现在,都是有心无力。 差距,已然越来越大了。有时一步之差,可能便隔着天地之高远。 波旬微微合上了双眼。 第四百五十章 醒转 波旬归回灵山,各自安排妖魔,而另一方,昏迷的杨戬则在众多红尘仙的带领下回到了骊山。 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戬悠悠醒转,却发现杨婵与灌洲六圣始终在床边守着。见到他醒了过来,俱都大喜过望,都来询问:“兄长,可曾有所好转?” 杨戬感受了一下自己,却感觉周身飘忽空落,仿佛并无半点法力在身,但却没什么不好的感触,于是道:“我无妨。三妹,母亲去哪里了?” 杨婵道:“师父算到三界的浩劫,早已带着母亲前往了真空世界,如今骊山只有我和几位师妹。” “真空世界……”杨戬微微皱眉,但转念却又了然。那黎山老母,也是道教非同小可的存在。自从八百年前三乘法传于南瞻部州,黎山老母也对三乘法了如指掌,轻易达成佛果之境。其法力、道行在三界屈指可数,于道门有紫气元君之称号,于佛门亦有白莲圣母、育化圣母之果位。因此能创出一方世界,自然不在话下。 杨戬道:“圣母可曾有什么吩咐?” 杨婵道:“师父并没有什么吩咐,除了赐予我宝莲灯外,只是告知了兄长一时三刻出现所在。师父言道,兄长将会从无忧国土之中脱身,并且为魔道所围攻。因此我等才会出现在那里。” 杨戬闻言,深感钦服。但同时也甚是意外和惊讶,看来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完全在这些大神通者的计算之下。甚至,连自己会从无忧国土中出现这一点,都没有例外。 他不由得惊奇,因为,从无忧国土回到三界,乃是自己的选择,纵使是他心通,也总要在身前才能观看才对吧,遑论自己也证得道果,却不想连在何处的轨迹都被人洞悉在眼中。 又想到,或许不仅仅是黎山老母,那波旬也是一样。自己方一从无忧国土现身,玄奘便带妖魔前来,这毫无疑问是他们算到了自己的所在。 杨戬不由心中轻叹。看来,即便是证得道果,但自己和那些人的道行,终究还是有所差距。又仔细感悟了一番,自己仍旧一丝法力都不复存在,唯有那“太一道”仍然能够感受得到,让他可以领略到世间造化。但尝试运作时,却赫然感受到世间除了造化以外,还多出了无数道大业障,缠绕在虚空之中,使得造化道的莲叶不可轻易浮出。 那很显然,便是那波旬打入到自己体内的“黑莲”了。看来,那波旬以某种方法,封住了自己的法力,甚至是道行。 杨婵看杨戬默然不语,心中也是担忧无比,她也早已察觉到了杨戬法力尽失,劝道:“二哥,法力散失,咱们再重新修炼便好。那魔头虽然占领了三界,但师父说他的定数只有三十三年,待到三十三年以后,他必会自灭。而且孙悟空也在东胜神洲,我们可以去找他。” 杨戬看向杨婵,摇了摇头,道:“三妹,我并没有因法力散失而丧气,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杨戬说话间,忽然,几道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少女声音道:“杨戬醒了?我与镇元子老师来看他了!” 那杨婵闻言一喜,连忙让六圣开门,打开门庭,便看到白鼠精与镇元子先后走入门中。杨婵不顾其他,拜倒在镇元子面前,道:“大仙,我二哥虽醒,但是深受重创,法力恐有损耗,求大仙能出手援助。” 杨婵乃是黎山老母的弟子,自然知道镇元子的实力。这镇元子一身道行,虽恐不及波旬,但在三界中也是少有的大神通者,他本也可隐世,但却出现在这里,帮助诸多红尘仙,而那白鼠精更是出自三星洞的门人,杨婵今也知道了三星洞的关联,显然双方是友非敌。 镇元子忙扶起杨婵道:“不必如此,我正是为杨戬而来。”遂来到了杨戬身旁。 那杨戬看到镇元子过来,也行礼道:“见过大仙,大仙何故来此?” 镇元子道:“我是来提点与你的。只是,我与那玄奘有兄弟之情,你当知道,如此可还相信于我?” 当年玄奘西行,镇元子和其结为兄弟,后来因此参与西行事,三界仙神也都是知道的。 如今玄奘投奔魔道,镇元子却未出言辞,自然镇元子,也被许多人误解。 不过杨戬却微微摇头,道:“我自不会不相信大仙。何况……纵使是玄奘法师,我也相信他有他的苦衷。不,与其说是苦衷,不如说是缘由。” 当日,镇元子和玄奘虽然并未说话,但是从二人的所作所为,杨戬能明显感受到异样。 甚至魔主波旬,也似乎并没有真正对自己的杀心。虽然那波旬的身份,言出必行乃是常理,答应了放过红尘仙,自不会出尔反尔。 但是,即便如此,如果真要杀自己,也不必费心将一朵黑莲打入自己的体内。 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 镇元子看到杨戬如此说,不由得眼中浮现出满意之色,道:“不错,看来你也猜到了一些。如今三界的劫难,的确是注定的,也是无数人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情。而这场浩劫所带来的,也将会是吾等唯一的一次机会。至于这机会是什么,为了什么,我却不能详说,否则必遭灾祸。” 杨戬闻言,深深沉思了起来。是什么,让镇元子这等存在也如此顾忌,甚至不敢当面直说出来? 他自然不知道,王母娘娘为了让孙悟空得知此事,演化过去,已耗尽了自身道行。 不过,杨戬也非那时的孙悟空一样,如今的他,今非昔比,隐约间也察觉了些许动静。他顿了顿,问道:“可是与这‘天’、‘人’有关?” 镇元子轻轻点头。 杨戬见状,也不多问了,他便说道:“既如此,如今我等当做什么?难道任由那波旬祸乱三界?” 镇元子道:“波旬乃是魔道,红尘心,所执掌的不仅仅是笼统的魔道,更多的是红尘妄心。但凡是人,终究是有妄心的,而妄心的存在是好事还是坏事,却也非定论之事。” 第四百五十一章 开花 镇元子如此说话,虽然看似并没有说什么。但实际上,却表露出了一件事。 那就是……波旬或许是友非敌! 即使现在双方打的难舍难分,可是既然“妄心”不一定是“恶”的存在,那么即便其不是“善”,也有着“成善”的可能。 以如今波旬这般怪异的行为来看,魔道固然是敌人,但波旬,却不一定是。这虽然听起来怪异,但杨戬却觉得自己能够接受。实属不可思议之事。 但仔细想想,或许,的确如此吧。 自从八百年前,天人道果初成,到现在,“红尘”始终在壮大。 红尘者,即俗世繁华。 人间红尘,有爱恨情仇,有意见欲,贪嗔痴,离别苦难,喜乐悲伤。 像八仙、黎山老母的那些弟子等红尘仙,便是因红尘道果而修成的。那么,既然红尘仙是因此而生的,魔道又该处何以位置? 本质上来说,双方差别不大,都是因“红尘”而蕴生的存在。 或许在平时,双方的确是死敌。毕竟,选择的道果不同。红尘仙更多的是因“爱”之心而成道,并非是“妄”之心。 可是,若是当红尘道面临灭顶之灾时。双方,或许就有一种微妙的和谐。 毕竟比起同灭,相互依存的共生,才是大家都去寻求的。 纵是有什么恩怨、情仇,也该在那之后再去清肃。在那之前,双方还是可能会站在一起的。 因此了解到了这个前提之后,杨戬很快也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点,道:“既如此,莫非我等是要……” 镇元子按在杨戬的肩头,道:“那些事情,现在不要去想。首先,你要恢复法力、道行。否则一切都是空谈。现如今南瞻部州的红尘仙,需要以你为主。” 杨戬道:“我?” 镇元子点头:“不错,一定要是你。唯有你,才最适合成为如今红尘仙的领头人。” 杨戬道:“为何是我?” 镇元子道:“因为你是苏天尊的弟子,也是‘太一道’的传承之人。” 两人言语了一番。 在杨戬与镇元子一番交谈过后,若有所思。他比起之前,已然对世事清晰了许多。但是对自己如何要恢复法力、道行,却还不甚清楚。 不久后,镇元子便即离去,杨戬身体并无大碍,甚至仍旧有金刚不坏之身存在。但恰如镇元子所说的,法力尽失,道果也被那他化自在的法力所封。恰似失去了三花五气的天仙。 他自己倒没怎么在意,反而是杨婵担忧了许久,让杨戬安慰了好一阵子,才逐渐放下了担心。 而在接下来的几日,杨戬也一直深居简出。他身在在骊山,对外界的事情不甚知之,只是打坐闭关,寻求重新恢复道行。然而,无论它如何修炼,法力仍旧难能汇聚,那太一道也能感受、拨弄造化,却依然被他化自在法所压制。 杨戬甚是烦闷,不知该如何,才能够恢复自己的道果。按说自己证道以后,已得太一道之传,那为何竟能被他化自在法如此牢牢压制。 他每日思索,但终究难能参悟。直到这一日,杨戬在屋内闲着许久,便出去透气。 他在骊山一住数月,未听到魔道有什么动作,逐渐也放下了心。数月间,也多次出去,与那黎山老母的许多弟子听其等述说往事。不过这一日,那许多弟子却都不在,反倒是一阵阵箫声,从山林中隐约传来。 那箫声透露着极致的凄美,映照着夕阳,似乎在道述人间风尘。杨戬不自觉被其吸引,走入到林间,不多时,便看到了吹箫之人,乃是一个俊朗公子。竟是八仙中的吕洞宾。 杨戬见了吕洞宾,当即拱手道:“见过东华帝君。” 那吕洞宾是东华帝君的转世,这一点,杨戬自然知道,因此不敢无礼。但吕洞宾看杨戬如此,却忙回礼道:“杨兄请勿如此,我并非是东华帝君,只是红尘间一闲散之人,如何当得大礼?” 杨戬仍然道:“帝君乃是转世化身,杨戬自然知道。” 吕洞宾笑道:“虽说如此,但醉卧红尘,何须分辨的那般清楚?今朝只做今朝事,莫问来生与前尘。” 杨戬听闻此语,也不由得甚感触动。他历练了许多红尘故事,知道那红尘不过一点幻梦,说破便破,任凭如何去做,也很难在漫长的大岁月中留下痕迹。 忽然,他有所触动,隐隐约约似乎感受到了造化之中,充斥着某种迷蒙的力量,只不过伸手触碰时,却又难以捉摸。 杨戬顿了顿,看向吕洞宾,道:“帝君……吕兄,适才我闻你箫声中带着苍凉壮丽,仿佛触碰到了红尘因缘。不知如何吹出这般声响?” 吕洞宾看向杨戬,片刻后,将自己手中的竹箫递给杨戬,道:“杨兄,何不亲自来试一试?” 杨戬顿了顿,接过了箫声,随即便吹了起来。 杨戬亦懂得些许音律,吹得也很是好听,不过,不知为何,纵使曲调与吕洞宾一般无二,可是那其中的蕴意,却天差地远。 吕洞宾的箫声,仿佛身临其境,展示着一段段的过去。哪怕箫声一般无二,但杨戬的箫声,更多的却是以旁观者。 半晌后,箫声缓散。杨戬将箫还给了吕洞宾。此时,他也逐渐发现了自己所缺失的是什么。 不须对方指点,杨戬便行礼拱手道:“多谢吕兄提点之恩!” 吕洞宾闻言,哈哈大笑,转过身去道:“杨兄无须如此,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能够从中有所获益,全是杨兄悟性所在。纵使没有我,也终有一日能够得以明悟。何况,昔年苏天尊对我,可是有甚多指点之因缘的。如真能对你有所帮助,实乃我之荣幸。” 杨戬还要说话,但吕洞宾却不再多言,大步离去了。 看着其离去的背影,杨戬心中浮现出感激之情。 是的,方才他已明白了自己所缺失的是什么。 那便是,处身红尘的经历。 纵使已观看了那许多红尘因缘,但自己却始终秉持着“对抗”与“看破”。实际上,如若想真的得获红尘道果,不如红尘,又怎能做到? 即使懂得再多,不去亲身经历,终究也是少了一些! 而如今,那朵黑莲,实际上便是省却了不知几许轮回的,波旬曾经历过的红尘故事。 杨戬再看向天地之时,已能洞察天地间不断流转的造化。而在造化之中,这一次,多出了许多俗世梦幻…… 他明白了波旬此举之含义。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了,这黑莲并非是一场劫难,实乃莫大的机缘! 数日之后,杨戬一身法力尽皆恢复,道果更盛往昔。 同时,最难能可贵的是,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将要去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自此,三界中,三道力量均衡持续了三十三年。而在这三十三年之中,却发生了无数故事,那种子发芽开火,终究扩散天地。 第四百五十二章 蕴生 三十三天外。 自从波旬统领三界以后,三十三天外也未能幸免,成为波旬的属地。 不过,在这天外,诸多星宫却都不见踪影了,包括兜率宫和苏寻的太极宫也是一样。 这些星宫,大多隔绝于天地之外。不过,太极宫却并没有。 太极宫只是隐匿到了天地的至深处,凌驾于三十三天外的天外。 并且,苏寻也始终在太极宫中,观看着三界。 这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正所谓天圆地方。天地是有边界极限的。超出边界,便不在天地之内。而处于天地之外,却很难再将三界看在眼中。 可是苏寻却可以。 他的太极宫虽在天外深处,却又没有彻底隔绝天地。因此,此方天地的一丝一毫,都完全被其看在眼中,洞悉在心中。 此时,太极宫中,苏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那叹息中,有着些许遗憾,但也甚有欣慰之色。 旁边的诸多侍女不明所以,其中有仙子来问:“天尊何故发出叹息?” 苏寻并没有直言回答,而是看向天外,随即轻轻挥手,忽然,宫中浮现出了一朵莲花。 苏寻指向莲花,道:“那天地定数,有三十三年浩劫,汝等在天外之处,不知年岁。待这莲花的莲叶尽皆凋落以后,便各自驾驭太极宫,回归天地之中吧。” 众侍女一怔,还未说话,苏寻却站起身来,向太极宫外走去。 那无数仙女连忙拜倒询问道:“天尊,你要去何处?” 苏寻道:“我有要事,要离开宫中,待三十三年后,浩劫结束,或可再见。” 众仙女莫名感受到了一种不舍之意。虽然,三十三年对仙神来说,的确是弹指一挥间。但如今苏寻离开宫中,却给了她们一种担心感。 何况,现如今太极宫并不在三界,外面是无尽的混沌洪流。天尊这样离去,又能有什么要事? 众侍女都有一种担忧之意,也想要阻拦苏寻,就连那猫儿也一样发出了不自在的叫声,目光直直看着苏寻。不过最终,谁都没敢发出声音。 毕竟,那位苏天尊既然要去,就定然是真的有要事。她们纵然担心,又岂能真的阻止? 于是只好齐声道:“恭送天尊,望天尊早日归来。” 苏寻顿了顿,推开宫门,面前出现的是无穷无尽的混沌星空。 他踏出外面,在那无尽的深邃当中如履平地一般,轻轻漫步。离开太极宫后,不久,太极宫发出轰然声音,大门已然闭合。 苏寻的周身浮现出了极为强大的压力,似乎带着亘古的气息。 在这里,原本不该有任何生灵能够存活。不过他早已是证道者,更因天人道,接触到了更深的层次,因此,此处倒也伤他不得。 苏寻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的三界。 以他所在的位置,其实能够看到,目光所触及的地方有着无穷无尽的光点。 那些光点,每一点,都是一个大世界。而且皆不在“三界”的广阔之下。 不过,光点实际上是以一种虚数相连的。恰似是一棵大树,分化出的无数枝叶。 而源头,则正是三界的位置。 苏寻顿时便看出来了。为何三界如此重要?为何三界,才称得上是“此方天地”。 恰恰因为,苏寻所在的三界,虽然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千世界,但却同时是三千世界,无数天地的根源。 在那里发生着什么,同样会影响到分开出去的无数枝叶。 在不知几许年前,太上老君将天地的寿命规定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但偌大的天地,在大岁月中永恒存在的大世界,寿命被固定,大小被固定,也就代表着其“存在”本身,也被缩小了。 一个大天地被分为了无数份,而三界作为其中的根源,承载着天地的脉动。 但那脉动,却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所扼制住了。 那正是“天道”。 以苏寻所在的混沌星空去看向那三界。 他能发现,三千世界之中,那无穷无尽的造化,都是从“天地”开始蕴生的。 当然的,苏寻所在的位置,没有“造化”,也没有“红尘”。这个位置,是天道也无法触及的位置。 从这里看,天道似乎也变得渺小了。 “看来,一切都如我在那微尘世界中演算的一样……” 苏寻忽然目光微凝。 是的,一切都按照计划中进行着。 天人道,正在发生着融合。 一道“轰鸣”声,从三界的位置,“悄无声息”的爆发着。 之所以是“悄无声息”,是因为,从苏寻这里看,能看出那三界在爆发着轰鸣。但如若是在三界之上,由于那轰鸣庞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的缘故,三界众生,实际上是感觉不到的。 那时无穷的量积累起来,才发生的巨变! 三千世界,正在融合。 天道,人道。 混元道果,红尘道果。 枝叶在枯萎,养分浮向根源,原本被分裂的三千世界,如今在合而为一,形成一个无比庞大的大世界。 从苏寻的位置来看,时间本该是毫无意义的。可是他仍旧感受到了所谓“三十三年”定数。 三十三年,是一个很短的时间。不过长短实则是相对的,鹤寿千年万岁以极其游,蜉蝣朝生暮死以尽其乐。红尘道果积蓄了不知几许大岁月,立道只花了千年,而如今成道,三十三年却是足矣! 嗡!! 忽然,那三千大世界上,发出了极其强大的鸣动。与此同时,三界中,某种力量也在牵引着无数世界的鸣动。 那是昔年黄帝于釜山合符的“龙形符契”。此时,符契似乎也被孙悟空的道果所激发。那孙悟空的道果,原是以庇护万千领地而存在的,加之他的身份,作为万族融合的引子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伴随着龙形符契,三千大世界合而为一的更加迅速,也更加紧密。此刻,以苏寻的角度来看,天道和人道已分不清晰。天中有人,人中有天。人就在混元之中,混元,也在红尘之中…… 随着天人合道。 苏寻,愈发感觉到了自己的境界已达到了一个无限广阔、无限延伸的层次。 但是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停下吧。” 第四百五十三章 合气 在这混沌星空当中,按常理来说,少有人能够抵达此处。 毕竟,混沌有无限苍茫阔渺,即便是类似那证道者可以在此中畅游,但往往也很难游往深处。 更不要说,能够找到纵观全局的苏寻了。 但是当苏寻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眼中却没有丝毫意外。 他知道,在无限宇宙当中,仍有两个存在,能够找到自己的所在。 一个便是自己的师尊老子,而另一个则是……“天道”。 苏寻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少年。相貌,穿着,气质,皆与苏寻一模一样。 不过那并不是苏寻。 那人,是“天道”的人格化。不错,正是在无限大岁月中,主宰一切的天道大存在之化身。 按理来说,天道是没有人格化的。一旦人格化,那么便不再是“天道”。正如那“太一”一般。可是,眼前的天道,却以苏寻的模样出现了。 这令人感到怪异。或许,他既是天道,但也不是天道。 他属于天道,而天道不完全是他。 但无论如何,他的出现,让苏寻知道,在“天人合一”达到如此关头的时候,这位凌驾于一切万物之上的存在,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出现在了苏寻的眼前。 出现在了“世人”的眼前。 苏寻看向那人,双手拱起,缓慢说道:“道门,苏道真,见过这位……前辈。不知,该如何称呼?” 那少年也看向苏寻,淡淡道:“你知道我是谁,我并无称呼。来此的目的,只是要让你住手,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苏寻顿了顿,道:“我并没有执迷不悟。” 少年道:“你创造的道果,的确令人惊艳。但天地的寿命已延长了一千二百万年,既如此,为何还要执着于让众生超脱?红尘道果若真与混元合一,带给世间的,只有大毁灭。” 苏寻道:“今火种已布,吾道不孤。曾经孔夫子言过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不但已然闻道,更将道果传承了下去。现如今从大岁月至今的无数前辈都将其托付与我,我如何能够住手?” 少年看着苏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这很令人惊讶。 毕竟他是天道的化身。天道,岂能“叹息”? 少年道:“众生是无法得救的,你的红尘给了他们一条道路,也给了我一条道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一千二百万年以后,天地寿终之日,众生必当焚毁。但若你就此住手,我可向你保证,无论再过多久,红尘道果必能再次出现。” 少年许下了重诺。 他之所言,象征着“天道”所言。 无论再过多久,红尘道果都必然能再次出现……这种承诺,可以说已达到了苏寻的预期。 然而,即便如此,苏寻却还是摇头了:“如今种子已经发芽。那么,天人合一以后,大岁月中的无限仙神仍然会将火种传布下去。既然如此,何不让我再拼一次?为了众生,为了天地,也为了自己。” 少年微微皱眉:“原来如此,这便是你让那些人隔绝于世外的缘故吗?” 如今的天地,道行最为强大的四人便是波旬、玄奘、杨戬和悟空。 除了他们四人,那曾经的无数大神通者,证得道果的存在,都隐匿于世外了。 譬如,如来佛祖、三清、四御、酆都大帝。甚至是太乙救苦天尊、南海观音菩萨等人。 不过他们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为了渡劫。 莫说波旬之劫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即便是天道灭世,他们也并不害怕,甚至其中可以有不少人,愿意与三界共生,不惜身死。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仍然选择隔绝于世外了。 这并不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只因为,是苏寻请求他们如此做的。 八百年来,天人道已种在了他们的心中。 三界里,有杨戬、悟空,是苏寻的传承。 但天人道,早已被无数证道者保存在了心中。即便是三界毁灭,即便是苏寻散灭。他们,仍旧可以活到下一个天地,待天地重开之时,天人道定然还会有一日再复苏。 因此,苏寻可以说是毫无遗憾了。 既然如此,他何曾畏死? 与其空洞虚无的选择苟活,还不如化为飞蛾,扑向烈火。 如今他已接触到了自己的“道”。 苏寻的一生,从未有过任何后悔。他如今便是那朝生暮死的蜉蝣。 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寄于天地,渺于沧海。 此时的苏寻,无比的渺小,但他却坚定要去以一粟,填沧海! 何况,苏寻并不是没有把握。 天道也并非是无敌的。昔年,太上道祖以道开天,定下规则。天道,也不过只是道祖的晚辈。 既如此,自己乃是道祖的亲传弟子,岂能如此轻易的便逝去? 少年仿佛也感受到了苏寻的心意。 他轻轻叹息,旋即,抬手间,一把长剑缓慢浮现。 那长剑,苏寻再熟悉不过,乃是一把“莲心剑”。 随着长剑的出现,少年的周身,浮现出了璀璨道极致的光辉。 混沌之中,忽然到处都充斥着阴阳鱼与莲叶。 这少年似乎真的便是另一个苏寻,他拥有的造化、红尘、法力、道行,都与苏寻一般无二! 同样的,也给以苏寻同等的压力。 少年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与你为敌。然而,我却不得不如此做。因为唯有如此做,才能够避免一切的覆灭。” 苏寻看向少年。在那一个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分疑惑。 如果少年真的是“天道”,那么,何必这般? 现如今,纵使不想承认,但自己与天道,的确处于一个矛盾方。 而且,天道在大岁月中漠视一切,毁灭自己,也不必这般叹息才是。 但这个疑惑并未得解开。因为只在这一瞬间,那少年的剑光,便指向了苏寻。 苏寻已无退路。他能做的,唯有应战! 在这一刻,无数星辰同时亮起。 两人之间,亿万缕神光不断显露。青莲、鱼儿,每一个都似乎广阔于天地一般的道行,在这一刻同时爆发了出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长河 苏寻与那少年的周身,十分契合一般,同时散发出一道道惊世波动,就像是整个世界,都在跟着他二人的道行绽放出造化一般。 那无数青莲、阴阳鱼、星辰、微尘都散发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两人在梦幻之中,拔剑起舞。与其说是大战,更像是比武切磋。 然而。这其中引发的震撼,却是难以想象的。 在这一刻,整个宇宙恍若都化为了一片片的璀璨。 不知几何造化破碎。如若在三千世界上爆发,恐怕,无数世界都要遭受灭顶之灾。 但二人的大战,在混沌中,却显得是这般的渺小。 任凭两人如何试图斩杀对方,引发出怎样震撼的大道果,但宇宙星空依旧平静之至。 这让苏寻,愈发感到了怪异。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与所谓“天”的意志相比,仍有很大的差距。原本,苏寻虽有自己的打算,但也想着恐怕胜算渺茫。 但现在,那少年展现的法力,虽然仍旧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可是却并未超出自己。甚至,与自己是一个微妙的“均衡”的状态。 按说,如若是“天意”,不可能无法撼动宇宙。不,莫说是混沌星空,即便是天地万象,时光、空间,也只不过是一念间便灰飞烟灭。 那么……少年如此做,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个问题还不得而知。 现如今,少年由于动作与苏寻奇妙般的同步,苏寻并未有机会,展现自己最后的力量。 但就在这时,少年却似乎不想继续僵持下去了。 那三千世界,正在与原本的三界天地相融合。少年的目的很显然,就是要阻止天人合一,阻止苏寻合道。 一旦天人合一,大灾害便要降临了。 他同样不希望看到那一幕。即使,天地终将复还,那无数大神通者,也仍可自保。 少年一挥手,无数道泡影在虚空之中绽放。 那泡影飘荡,一个个显露,仿佛易碎的梦幻,璀璨而又柔和。 恰似霜华白露,水月镜花。显露出一个个玄之又玄的奥妙。 苏寻见状,剑舞划过,梦幻破碎。 但是那破碎的梦幻,却并没有消散,而是很快将他包裹了起来。 苏寻运天人道,护住心神,同时也仔细盯着少年。那少年的梦幻不仅仅包裹住了苏寻,同样也包裹住了自己。 苏寻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做。但很快,变化发生了。 刹那间,破碎的泡影,开始无限朝四面八方延伸。 一瞬,一条星河在两人面前展露,释放出无限大气象。 苏寻一剑斩向少年,但此时,少年却放下了手中的莲心剑,似乎并没有想要抵挡苏寻的这一剑。 苏寻这一剑在即将斩落时,停了下来。 并非是被少年阻挡,而是苏寻自己停下来的。他停住莲心剑,看向少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少年道行非同小可。但此时的他,完全未加抵挡。 如果苏寻以天人道斩中了他,纵使不能将其灭杀,也可将其重创。但他却并没有看向苏寻的剑,甚至没有看向苏寻本人。 少年的目光,环视四周,旋即缓缓说道:“到此为止吧,苏寻。你我的争斗,改变不了什么。争斗的结果,只会让此方天地寂灭的更快。” 苏寻轻轻皱眉。 少年道:“你似乎很擅长推演,那么,你看那里。”少年指向远处的星河。 苏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在这一瞬,那星河放出了无限大光明。 苏寻终于知道,此时二人所在的位置了。 这是一个纵深无限的世界。 从此处看,不仅仅能看到三界,更能够看到远古的大岁月。 那条星河,竟然是大岁月中的长河。 在天道的照耀下,不断地飞逝前去。恰似是时光如梭,朝向某个位置永远延伸。 那竟然是所谓的“岁月长河”。 但与想象的不同。永恒的终点,即是起点。 展现在苏寻眼中的,是完整的大岁月。包括着过去、现在,以及未来。 在那岁月长河中,苏寻看到了无限。 其中包括大岁月中,不断开天辟地的一个又一个的创世神。 小岁月中,太上道祖分化三清,一个又一个的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一劫又一劫,衔接来去。 同时,苏寻还看到了过去高上玉皇天尊,见在元始天尊,以及……未来太极天尊! 那太极天尊,正是苏寻自己。不过此刻在岁月长河中,位列道门三世天尊。 不仅仅有三世尊,佛门的三世佛也在。 横三世,竖三世。一切神佛仙道,尽皆在岁月长河中,以一种流逝的姿态,循环往复着。 “这是……” 苏寻目光微凝。 旁边,少年道:“这,便是天道。” 苏寻的目光看向少年,旋即道:“莫非,你……并不是天道?” 少年道:“你早已猜到了我的身份,何必又不去确信?我是天道,但天道却不是我。苏寻,我是因天人道而生出的,沾染了红尘道果的,混元道果的化身。” 苏寻终于明白了,不,或许苏寻早就明白了。 毕竟这少年与自己的道行、道果都一般无二。 自己是天人道,少年,同样也是天人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少年是另一个自己,只不过其根源出自“天道”故而,其实天道的化身。 因此两人大战时,法力、造化、道行、红尘、气象等,都一般无二。 天、人合一。 而如今,苏寻是站在“人”的一方的少年。 少年,即是站在“天”的一方的苏寻。 少年道:“在原本的岁月长河中,虽然存在你这位太极天尊,但却并不存在‘天人道’。因此,这长河只要不断地延伸流转下去就好了,总有一日,一化为万,万象归一,一切都会维持一个均衡。然而,不知为何,你却出现了……” 苏寻看向岁月长河。 他知道少年所说的是什么。 是的,自己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 他看到了自己与老子西行到西牛贺洲,那老子赐给自己金刚琢的情景。 早在那时,或许老子就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不过,上善若水,顺其自然。老子收自己为徒,便是让自己,融为了万物之一。 这岁月长河,原本,是一个固定的大河流。但某一日,一条鱼儿钻入了河中…… 那条鱼,便是苏寻! 第四百五十五章 鱼儿 当河流钻入一条外来的鱼儿,会发生什么? 在少年和苏寻的眼前,随着一条鱼儿不断地跃动,整条岁月长河,都开始不稳定的波动了起来。 事实证明,那条鱼儿,会引发滔天的巨浪。 天人道…… 鱼儿从另一个世界,带来了“人道”。而这改变了本该是完全由“天道”主宰的岁月长河。 现如今,人道和天道,即将混合为一。而若是到那时候,岁月长河必定崩溃! 少年道:“苏寻,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一定要阻止你了吧?你想的是什么,我十分清楚,对你,我也十分敬佩。然而,你所带来的,必定只会是崩灭。” 少年轻轻划过,伴随着梦幻泡影再次出现,一个个场景在苏寻的眼前出现。 三十三年劫数已过,天人道果合一,万象欢腾。 但便在此时,更大的劫难却来到了。 那是世界的崩灭。 也是造化的崩灭。 天人虽然合一,但是岁月长河已然不复。天道,决心要将长河灭却,重塑寰宇。 于是混元道果开始崩灭。 那复苏的如来佛祖,首先为天道重创。 苏寻布下的脉络,也被揭露。玉皇大帝虽掀起了天帝金霞,意欲护住星火,但他毕竟亦是修天道的存在,最终也无法抵挡天道,含笑逝去。 混元无限,天地灭而不朽。 人力有时穷,证道者也不例外! 在天道的大威严下,无数仙佛,尽皆化为乌有。 孙悟空和杨戬虽因苏寻的道行,留有法力,并且按照苏寻的计划,将一切生灵带到了那无数的微尘世界。 然而,在天道的观测下,纵使是再微小的尘埃,也无法逃脱。 最终的结局,当然同样是毁灭! 万幸的是,早已隐匿于天地之外的诸多大神通者,躲过了一劫。 正如苏寻所想的一样,他们虽修了天人道,但却并未有真正逆反天道之举。何况,天道也不可能将一切存在尽皆消灭了。 天道并不是要排除异己,并不是要灭世,只是要将岁月长河,维持在一个最稳定的位置。 而如今,岁月长河以及红尘道果,已经被天道尽皆覆灭,那其也没有必要,继续再灭世了。 最终天地归于一片昏暗。原本,应当有一千二百万年寿命的三界,却因为天人道,提前迎来了终结。 而且由于天人道的出现,打破了生灵的限制,这一次的覆灭尤其长久。天地延寿几何,几何以后方才重开,以至于,许多存在都在这个过程中寂灭不复了。 但这还并不是真正的未来。 苏寻在接下来的泡影之中,看到了未来不断重复的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虽然在天道的大法力下,红尘道果灭却了,阴阳鱼灭却了,波旬、玉帝、玄奘……就连孙悟空和杨戬这两道星火也灭却了。 然而,那许多隐于天外的大神通者,终究还存活着的。 可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如苏寻所想的一般,天人道果,在无数大神通者的帮助下,传承了下去,并且再今后一个又一个的天地中,不断地复苏重现着。 他们信任苏寻的天人道果,但苏寻天人道果打破限制的同时,最终也只是迎来天道更大的反制。即使,天人道并不是逆天而为。 每当天人道重现一次,就必然会引发岁月长河“暴乱”一次。天地的寿命被延长,却又被提前终结,直至道果覆灭,才再度重开。 因为,当有这种“暴乱”,天道便无所顾忌天地的寿命,但天人道果带来的空白,却仍然在寿命之中。换言之,天地的寿命没有终结,只是在寿终之前被“空白化”了。 一次又一次……天道一次又一次的覆灭天地。以至于,形成了一个恶循环。 天人道虽终究流传下去了,但及至那时,已与曾经的寂灭佛法、东来佛法、三乘法、道门的清静法、上善法等等,并无两样,而且带来的弊病更大!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见了成效,但无法解决问题的办法罢了。 当苏寻看到了这些泡影展露的事物以后,他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那少年看向苏寻,道:“如今,你意识到了继续下去将会发生什么了吗?” 苏寻并未答复。 他的目光,含有些许凝重,片刻后,似乎也释然了许多。 苏寻环视周遭,不知何时,周遭多了许多猩红的丝线。 那些丝线的源头在岁月长河中,原本,苏寻的身上是没有的。 但如今,在苏寻看到了未来的事情以后,他身上渐渐地也缠绕起了那些丝线。 那丝线乃是……“因果”的“线”。乃是“因缘”的“线”。 伴随着丝线的缠绕,苏寻忽然愈发觉得头脑中发出迷蒙的雾气,很快,他的眼中看向万象的倒映都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又忽然,一道道力量愈发膨胀。苏寻的道行似乎在随着丝线的融入,而逐渐变得强大了起来。 他抬起眼,看向少年。而此时,少年同样被无数丝线所缠绕。 面对苏寻的目光,少年缓慢说道:“看来,你已接受了命运。” 苏寻顿了顿,道:“不错。不得不承认,我的心中的确产生了动摇,虽然只有不足一刹那……这些丝线,是岁月长河的线?” 少年道:“天地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宇宙,都在天道的把控之下。宇宙为基,混元为骨,这红丝,便是脉络,也是所谓的因果。” 苏寻道:“既然如此,看来……如今的我,已是长河中的某一存在了?” 岁月长河,乃是一个完整的时空观。 那里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只有代表着“上游”的过去,代表着“中游”的现在,以及代表着“下游”的未来。 三条流域,是同时进行着的。故而有佛道都有着“三世”之说。 苏寻曾在微尘世界,以天人道完美地再现了“上中下”三大流域的场景,也即是在微尘世界,推演出了过去、现在、未来。但唯独,他不能推算天人道果带来的影响。因此他坚信天人道果必能改变着一切。 然而,现在事实却告诉了他,天人道果只会带来更糟的结果!因为,“下游”的无限可能性已被锁死了,只要“下游”还在,“未来”还在。那么,结果就是注定的“重开”,天人道的并没有突破未来那“下游”流域的限制,只是将那段河流延长了,却并没有赋予它生命! 苏寻借助天道,给红尘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性,但那无限的可能性,却由于未来早已被封死的缘故,注定要被天道抹成一片空白! 只要“未来”还在,一切,就注定无法颠覆。 因此,苏寻的心中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或者说是后悔,“因果线”便已缠绕住了他。 很快,苏寻也将成为岁月长河中的一部分。但庆幸的是,天人道果并没有真正完成合道。现在,还可以将之抹除。 只要苏寻乖乖成为岁月长河中的一部分。 对于苏寻的问话,少年并未直接答复。 他看向苏寻,片刻后,才说道:“苏寻,你本就不是岁月长河中的存在。在大岁月中,第一位天帝太一乃是道的人格化,而你,则是道化作人格崩裂出的一条鱼儿。” 少年虽然没有直接答复,但是苏寻也明白了。 在此之前,自己是不沾染因果线的。 宇宙是一片大苦海。 一切仙神,所谓的证道者、超脱者,其实都是苦海中挣扎的鱼儿。 类似那玉帝、如来、诸佛、四御等,只不过是想要跳出苦海的鱼。 但恰如当年老子所说的那句话,跳出苦海,何尝不是进入另一个苦海? 他们跳出了名为“红尘”的苦海,却进入了那唤作“岁月长河”的苦海…… 看似逃脱了天道,实则,只是逃脱了天道所要去覆灭的那片河流罢了。 原本,苏寻是一个例外。 他的确是一条鱼儿,一条源自“道”的鱼儿。 这条鱼儿,不沾染岁月长河,进入长河之中,掀起了浪涛风暴,留下了自己的鱼苗。 甚至,一度改变了这片长河,给这条长河带来了更长更广阔的“下游流域”,然而……终究,只是赋予了长度和宽度。所谓金玉其外,无过于此。 此时,因果线已经彻底捆住了苏寻,苏寻不再是不沾因果的鱼儿了,如今的他,与岁月长河融为一体,已是势在必得。 他,已成为岁月长河中真正的生灵…… 或许,在这样下去,不出十几息的工夫,一切,就将会迎来真正的结果吧。 但是。 就在这个时候,苏寻逐渐黯淡下去的目光却突然出现了几分奇妙的光彩。 他忽然看向那少年,而少年,则于心中顿时浮现出了极度的危机。 只因为,苏寻那眼中的精光,并非是认命的目光,而是对生命的热爱,对未来的希冀,以及……坚定。 是的。 在如此关头,苏寻的目光却满含坚定和决绝! 少年感受到了危机,但更多的,是疑惑! 第四百五十六章 焚丝 既然一念已经动摇了,苏寻便并没有再拒绝那些红线。 然而,就在少年和苏寻同时缠绕了不知几亿条红线时。忽然间,那无穷无尽的因果线,开始发出一阵琐碎的声音。 少年的目光对上苏寻的眼睛,便在此时,他感受到了苏寻眼中的情感。同时,极度的危险,与无限的疑惑,同时涌上脑海: “你还想做什么?事已至此,停下是最好的办法。如果你再继续下去,悲剧终究不能避免。” 在这一刻,他也察觉到了某件事态的不妙。可他不知道,苏寻到底打算怎么做。 就在这时,忽然,“崩”的一声。 “既然,我已经成为了岁月长河的一部分……” 苏寻轻轻抬手。 少年一怔,却发现,他与苏寻身上的因果线,有一条居然断掉了。 “你……” 因果线是不会轻易断裂的。 除非,在“因”过渡到“果”的时候,其中的“媒介”断掉。 “那么,身为‘天道’敕封,未来太极天尊的我。是否,可以代表着属于我的那部分?只要在我还没有忘记这一切的时候。” 苏寻的手上,燃烧起了赤红的火焰。 那火焰“嘭”地一声炸开。 忽然,一大片烈焰,熊熊燃烧了起来。 那无数条因果线竟然同时被这火焰点燃,刹那间,冲天火海爆发了。 并不是单纯的形容词,而是真真正正的“火海”! 从岁月长河的下游流域开始,直接燃烧蔓延! 一片大海,燃烧了起来!! 但惊奇的是,燃烧的海域,只有属于“下游”的部分,“中游”和“上游”的流域,却并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少年的脸色变了。 倒不是畏惧,而是惊讶。 震惊,不可思议,些许的愤怒,以及……一丝丝的钦佩。 而在他的对面,苏寻的脸色,却始终不变。 “苏寻,你……真要如此吗?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虽然长着同样的脸,甚至连气息、气质都一模一样。但在此刻,两人终究有了差别。 少年看着浴火的苏寻,终究不得不承认,自己,差了三分。 那三分,属于“人性”。 属于“人强胜天”的人性。 少年叹了口气,道:“纵使你拒绝天道,也不必如此。你这么做,只会将天地彻底葬送。原本即便天人合道,也只不过是多一段空白期罢了。但现在,无限的可能性已被打通,一切,都将会真正覆灭,甚至永远再无重开之日……” 是的。 苏道真,乃是道祖亲传的太极天尊,更是玉帝亲自敕封的金阙玉晨大帝。 玉帝,乃是天道的代言人。 同时,苏寻的身份以及其创造太极,也已取代了“太极”之含义。 演太极,更是将太极图刻画给了“道”,在“道”的反哺之下,成就造化。 因此,即便是在岁月长河中,苏寻也是当之无愧的太极天尊、金阙玉晨大帝,同时,也是“未来天尊”,比之弥勒尚在尘世,尚在世间,只有佛敕,未有天封的“未来佛”,更加名正言顺! 道门三世尊中的金阙玉晨天尊……其地位,在未来也无可估量。 更不要说,天人道,更加让他成为了“未来”的主持者。 天道利用天人合道的“空白”,让苏寻不得不成为岁月长河的一部分。而如今,苏寻却利用天人合道,让岁月长河……失去“未来”!! 是的,在这一刻,就在苏寻燃烧自己的道行这一刻,岁月长河的“循环”被打破了。 从长河的中游开始,下游原本是演化一个个固定未来的河流,被火焰燃烧殆尽,那其中的场景,也逐渐的化为了海上飞灰。 火海滔天,纵使上游和中游的浪潮扑天而起,也无法覆灭这带着“人强胜天”决意的精神火焰。 但火海,带来的,却并不是完全的毁灭。 火海燃烧过后,岁月长河的下游整个消失不见,分演出的,却是无数条支脉。 上游和中游的河水过继道支脉当中,形成了一股又一股的暗流…… 哗啦啦!! 剧烈的浪涛咆哮着。 暗流中,蕴含着无数道碎片,每一个碎片,都代表着微尘世界的一道意志。其中有天道的支流,也有天人的支流,甚至,有“完全不存在天道”的,人道支流! 那是苏寻曾去以只人道意志开拓的世界,在其中,那一个个放弃了“天道”的先贤,仅以凡人之力,给人族带来了一个新的“未来”! 不消片刻,岁月长河已分化完毕,无数条河流,朝向四面八方,朝向天地,朝向无限的可能性,不断地延伸着。 在这一刻,“未来”已然灭却,岁月长河,也第一次打破了“时空永恒”的概念。 而衍存而来的,却是……真正的未来,真正的“无限可能”、以及所谓的“不可预知”。 少年的身上,也逐渐燃烧起了火焰。 苏寻就站在他的对面,看向少年,眼中浮现出了几分温柔: “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后悔的。” “人强胜天”已然做到。 剩下的,便是“人定胜天”了。 …… …… 与此同时,花果山,齐天大圣府,那孙悟空忽然从入定中惊醒:“师父?” 旁边,有白牛闻声过来,问道:“猴子,怎么了?” 孙悟空皱起眉头:“老牛,俺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到师父化为了一片尘埃……不过,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三十三年期限将至,恐怕真正的浩劫要来了。” 自从当年波旬统一三界,到如今,的确也已快有三十三年了。 在这三十三年中,人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由于魔道的压力,红尘的生灵尽皆参悟道果,意欲推翻魔道。这一点,在悟空和杨戬的运作下,更是被无限放大。 不仅如此,由于孙悟空有龙形符契的缘故,三界中万族归一,天地无限延伸,不知扩充了几千万亿里的广阔。天地的寿命,也从一千两百万年,增长到一亿两千万年、乃至是十二亿年。 并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攀升。 但如此的攀升,却愈发给三界诸多大神通者带来一种不安。 白牛听闻了孙悟空的话,道:“猴子,师父是不会有事的。天人道果今已大成,达到极致,距离与混元合道也只差最后一步。现如今的师父,恐怕已不在道祖之下了,又如何会化为尘埃?” 悟空闻言,也觉得甚有道理。 何况,以师父的道行,即使真的化为尘埃灰烬,想要复生,也只在转瞬之间。 可是为何自己心中却有如此巨大的危机感呢? 悟空思索不定。 但便在这时,忽然间,“轰”的一声巨大的震荡声浮现。 紧接着,三界中,无数道红尘气象陡然扩散,冲天而起。 顿时,此方天地气象连结,混元与红尘在不断地相融。 一块巨大的石碑,不知何时横在天际。 那石碑上赫然浮现出四个大字: “道气长存”!! 那是…… “师父的天人道已达极致,红尘道果与那混元道果,今要合一了!” 悟空不由浮现出喜色。 但随即又是一愣:“可是,怎比预计的要早了一些时日?” 定数所至,乃是三十三年。 但如今,却只有三十二年零六个月。 为何天人合一的时辰会提前半年? 这一点,孙悟空不得而知。 但还未等他有所反应,忽然灵山之处,魔气发生转变,一道梵音四散扩充,旋即一道金光也冲天而起。 劫数,也提前终结了。 那如来佛祖竟回来了? 孙悟空顿了顿,但旋即,便下令,一切仙神尽皆聚向灵山。 他令一发出,自己就架起了筋斗云,转瞬便去到了灵山。而此时,杨戬竟然也在! 第四百五十七章 劫灭 突然天象大变,红尘与混元开始不断合一,灵山处,无尽魔气也转换为金色气息。 劫难似乎终结了,而杨戬则和孙悟空不约而同的,去到了灵山。 当他二人来到灵山时,恰好看到波旬正在灵山座位上。 但波旬虽在,他座下的天魔,却大部分发出了痛苦的惨叫声。与此同时,那些天魔身上皆有着金色的火焰。 那火焰也不知是何人发出的,但却十分强大,纵使是杨戬和悟空,也不敢接近。 很快,火焰燃烧殆尽,天魔死伤大半,仅有四大天魔等少数存活。 在这三十三年间,妖魔本就在杨戬、悟空的攻伐下死了不少。如今经由这烈火一焚,三界顿时少了许多邪祟。 但此刻,波旬却并没有在乎那些人,而是看向杨戬、悟空以及玄奘三人。 与此同时,身后越来越多的仙神佛陀接连来到。其中不但有天界的众星官,也有被镇压在黑暗深渊的诸佛诸菩萨,更有杨戬带来的红尘仙。 莲花宝座之上,波旬在四大天魔的追随之下,看向到来的众人,仿佛叙旧一般道:“你们终于来了。” 杨戬道:“不错,我们来了。魔头,今日既有如此异象,看来合该是你在劫难逃之日!” 波旬看向杨戬,轻轻叹了口气,道:“杨戬,事已至此,何必再说这些话。我们不是敌人,你应该知道的。” “嗡”! 忽然,一道佛光从波旬的身上涌出。 尽皆着,不断地震荡持续发出来,那波旬的法相竟然开始转变。一阵阵,一股股,最终竟化作了一尊佛陀的模样。 很快,梵光显露贲发,一尊巨大的金色佛像出现在莲花上,正是如来佛祖。 如来佛祖拈花指道:“阿弥陀佛……” 众神、诸佛、诸菩萨等圣者见状,连忙道:“恭迎如来佛祖!” 他们知道,劫数已尽,那波旬竟主动逝去,让如来佛祖重生。 然而便在此时,忽然,一道光芒从佛祖身上波动分离,紧接着,那身穿黑色袈裟的和尚波旬再次出现,站在一朵黑莲上。 他竟然又再次出世了! 顿时,众圣皆是大惊,各自拿起手中的法宝、兵器,很显然,不敢放松警惕。 经过了这三十三年,他们对波旬已有畏惧之心。若是波旬再留下三十三年,那说不定真能将三界据为己有! 在场众人,唯有少数,并没有动作。其中包括杨戬、镇元子、孙悟空、吕洞宾等人。 而波旬也没有看他们,他的目光看向佛祖,道:“释迦牟尼,你终于回来了。不过,不凑巧的是,‘浩劫’恐怕也要来了。” 波旬如此说的时候,下面有天神怒吼道:“魔头,你还想再引发三界浩劫不成?只怕凭你一人,已做不到了!” 玄奘道:“阿弥陀佛,世尊并非是说他,而是说……” 轰!! 话音未落,异象陡生。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甚至,那复生的如来佛祖,还没有开口说话。 突然间,天穹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那空洞径自在天地之上,犹如一只眼睛一般,凝视着诸圣。 那并非是真正的眼睛,只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但这个空洞一出,三界之间风云突变,电闪雷鸣。 世界,就像是崩碎、坍塌了一般,到处浮现出裂痕。 而整个灵山之上,再一次被无穷无尽的乌云所笼罩。 那是……天道! 轰隆!! 空洞之中,忽然有一道雷霆炸裂。 那雷霆粗如水柱,一瞬劈在灵山上。 下一瞬,整个灵山竟然在那雷霆之下,灰飞烟灭!众圣甚至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觉得目光一闪,便都各自远离了灵山大雄宝殿,去到天际。显然,在那一瞬,不知是何人出手,救下了他们。 “那……是什么!?”众圣不由骇然。 看向那巨大的空洞,他们本能有一种畏惧的感觉。 那便是“混元”,那便是“天威”。 佛祖双手合十,诵佛号道:“阿弥陀佛,那……是‘天道’。看来,此方天地的灭世之劫,竟已提前来到了。” 众圣此时,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不知到底是怎样的。 但便在这时,佛祖周身,散发出了无尽的光辉。 那光辉化作一道道光点,一瞬便笼罩住众圣,甚至不断扩散,笼罩住了三界的无数生灵。 那正是如来佛祖“漏尽通”的力量。 在这三十三年中,如来佛祖虽让位给波旬,但却趁此机会,不断经历红尘,淬炼红尘道果。 而如今,他的佛法,便借助红尘道果,以“漏尽通”的力量,将佛门六通,将前尘往事,将无数仙神所作所为,尽皆刻印在了三界众生的心中。 也就是在这一刻,三界众生,终于明白了他们唯一的目的,以及那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直至如此所作的事情。 在这一刻,也不再存在什么正邪、仙魔之分了。 不,也许还是存在的吧。 可是至少,在逃过此劫之前,不再有了。 现如今三界众生,无数生灵唯一的目的,便是渡过此次灭世之劫! 为何天道要灭世? 原因很简单。恰恰是因为,天人道如今已然合一。 原本,天道为了维持均衡,是以限制红尘三界无限可能性为代价的。 将寿命固定在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因此,人间除了少数证道者,可以跳跃到“上游”以外,其他的一切生灵,都只不过是在苦海中不断沉沦的存在罢了。 可如今却不然。 如今,天人道的出现,天人合一、红尘道果的出现,打破了这个平衡,带给了三界众生的无限大可能。 但恰恰也正是因为如此,天道不可能再坐以待毙了。 在这一刻,天地寿命已经是无所谓的事情了。那昔年太上道祖的规则,先后被打破。 天道,便已决定,彻底摧毁此方天地。如此,方能重塑岁月长河! 轰隆隆!! 那空洞中,无数道混沌雷霆,再一次汇聚了起来。 紧接着,又一道不可思议大法力,以势不可当,难能比拟的速度,冲向众圣。 但就在这时,忽然间,一道金霞赫然扩散而出,紧接着,一道印绶化作无边巨大,只一击,赫然将雷霆抹散了大片! 第四百五十八章 天帝 诸圣大惊,回过头去,却发现,那玉皇大天尊赫然出现在天际。 玉皇大帝站在天空,仍旧是往日一般高高在上,身旁,则跟随着四大天师,再往后则是诸天灵官与四大天王等人。 在三界危难的关键处时,这位玉皇大天尊竟然出现了。并且,一来,就以大法力打散了劫雷。 众圣顿时大喜过望,不少就要拜倒在地。但此时,玉皇大帝却目光炯炯,看向那天空的空洞。 天际的空洞,似乎也顿了一瞬。 似乎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玉皇大帝竟然会出现。 但这也并不怪其。 原本,天道应该是在岁月长河的化身。经过衍生,自然洞悉玉皇大帝会在岁月长河的“下游”时倒向人道,出手阻止。 但如今,岁月长河的“下游”,却已经覆灭了。 是的。 因为苏寻,岁月长河的未来,已出现了无数条!因此,天道的认知形成了偏差。 在这个时候,即使是祂,也不确定,未来将会如何发展、衍生了。 因为,固定的未来已经改变了。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可能性! “如来,波旬,既然汝等已在,只按那苏道真所言去做便是。至于这天道,朕便以一己之力,为汝等找寻一些生机。” 玉皇大帝缓慢说道。 他依然是以前那般不动声色,淡定、儒雅。 不过在此时,三界众生对玉皇大帝的印象,可谓是有了云泥天壤的转变。 谁能想象得到,那坐在高天御座之上展露帝王神威的玉皇大帝,竟然,会有如此的一面。 在这一刻,波旬更加确定了。当年,如若不是这位玉皇大天尊允可,恐怕就算自己的魔道再强三分,也绝难掌握天庭。 但此时,他与如来也顾不得其他了。 波旬看向玄奘,道:“玄奘,释迦牟尼,时辰已到,该你我出手了。” 玄奘并没有答复,只是运作了自己的佛果。 一瞬,在玄奘、释迦牟尼、波旬三人的动作下,三界中,铺天盖地出现了无数座国土。那其中不仅仅有“极乐佛国”,还有波旬的“魔国”,玄奘的“红尘国度”。 孙悟空见状,也连忙令自己麾下四大部洲的生灵,尽皆接纳三人的大法力。 顿时,一片片的生灵,隐匿在三人的国度之中。 原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早在大岁月中,就有“阿弥陀佛”想到了以极乐净土,接纳死去的存在。 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了极乐净土。三界生灵,能得庇护的毕竟是少数。 若是以大法力强行拘束,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类似极乐净土这样的世界,是没有红尘气息的。 就好像杨戬在无忧国土中感受到的那般,非神通者难以进入! 可如今却不同了。 经过了三十三年的改变,如今的根源,已然是今非昔比。 三界众生,都拥有了红尘道果的气息。而波旬、如来、玄奘三人的国土,也由红尘道果所改变。 因此,大片的生灵,被吸纳到了国土之中。 这也使得,此方天地的三界生灵,在不断地消失。 另一旁,天道也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只听轰隆隆的声音不断作响,紧接着那天空的空洞,开始剧烈的扩散。 很快,竟然取代了一片天空! 一片天空之上已然尽皆是空洞,空洞之中,无数难以阻挡的大法力,接连涌下。 那是天道的无数劫难。 不仅仅有风、火、雷三灾,更有七苦八难,无尽痛楚。 天际,劫雷翻滚,劫火燃烧着,不断地降临在这红尘浊世。 仅仅几息,整个三界都染上了无限劫难。 但是在这个时候,玉帝再次出手了。 他抬起了双手,与此同时,三界中,无边金霞不断地扩散开来。 那无限劫难落在金霞上,虽然涌起了大片震撼,但最终,却还是消散了。 玉皇大帝的道行与法力,再次刷新了无数人的观念。 他们没想到,这位大天尊,竟然如此强大。 一时间,竟然连天道,都无法将玉皇大天尊的道果彻底消灭! 但是很快,天道再次发生了变化。 忽然间,天上的“空洞”,竟然发生了“破裂”。 汩汩泉水从上面不断涌下,玉帝见状,顿时面色一变。 那是“岁月长河”的河水。 也是一切混元道果的根源。 玉皇大帝,经历了三千二百劫,在这三千二百劫中,修混元,已达混元的至高境界。 可是即使是他,也决计无法抵抗的住这混元河水。 众圣虽不知那是什么,但看到玉皇大帝第一次变了颜色,也知道来者非常。 他们齐声道:“陛下,我等也是天庭仙神,让我等与陛下一同战罢!” 玉皇大帝一人,抵抗天道,已是竭尽全力。 何况还要挺起金霞,护持苍生? 然而,面度这个心甘情愿的请愿,玉皇大帝却摇了摇头。 他看向众圣,又环视三界。一瞬,三界众生都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卿等的战场,并不在此方天地。” 玉帝周身缓缓开始燃烧起了赤红的火焰。 在此时,他忽然回忆起了自己最初时的模样。 曾几何时,自己也只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凡人! 修混元,得道果,参悟造化,历练三千二百劫。 又在一千七百五十劫中,“替天行道”,抑制红尘。 但是在这一刻,他忽然从高高在上的天帝,找到了生而为“人”的感触。 他的眼中,也第一次浮现出了温存。 那看向众生的目光,浮现出了爱意,渐渐地,众生的形象逐渐淡化,浮现出了杨戬、杨婵的模样。 再然后,是太白金星,最后,则是云华仙子。 杨戬、杨婵,都是人中龙凤。 不愧是朕的外甥、外甥女。 “苏君,昔年,你帮了朕一把。这一次,朕也来帮一帮你吧。” 玉帝身上,万道光焰赫然冲天而起。 似乎化作了无穷无尽的气浪,朝那漫天洒下的岁月长河扑去。 瞬间,大片混沌的气浪蒸腾。 这玉帝以身为“人”的力量与意志,竟真的抵挡住了岁月长河的河水! 虽然,仅仅只有一瞬。 一瞬过后。 在波旬和佛祖的大法力下,众生皆进入到了国土当中,隐遁到了天地之外。 唯有那玉皇大天尊,永远留在了这片三界之中。 第四百五十九章 抽离 却说玉皇大帝燃尽自己的道行,抵挡住了那漫天洒下的岁月长河。也因此,让那波旬、如来与玄奘三人的国土终于隐遁了世间。 然而这却并没有结束。 天道的目的,是要彻底摧毁红尘道果。在国土方一分裂以后,便再度依靠着混元道果,散发出万千劫难,追赶了上去。 天道的力量几乎是不可阻止的,祂本身便是混元道果的根源,面对这岁月长河吞没,波旬三人所做的,唯有将国土不断地向混沌星空的深处推延。 但即使这样做,终究,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眼看着天威将近。 那波旬忽然看向玄奘,道:“玄奘,再这样下去,恐怕我三人的国土终将会被天道追赶上来。现如今,唯有我三人舍弃国土,方能够庇护国土。” 三人的国土,都是隐匿隔绝的。 究其根源,乃是波旬、释迦牟尼,以及玄奘佛果中衍生出的力量。 这其中包括红尘道果,也包括混元道果。正是因为如此,天道才能够利用混元道果,追随到三人的踪迹。 因此,要躲避天道的追杀,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便是舍弃国土,独自奔逃。 这样的话,天道必定会以人为判断。 但是虽说如此,天道的大法力过于强大,祂不会放过途径的混沌星空。 因此,波旬看向了玄奘,道:“这里,交给我和释迦牟尼吧。你还有红尘心未了,混元道果对你来说是最为轻微的。我二人早在大岁月中,就已经修此道了。” 玄奘闻言,顿时瞳孔微缩,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片刻后,他看了看二人,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我佛慈悲。” 是的,玄奘已知道,二人已做出了决定,不可能再有所更改了。 何况,眼前这也的确是唯一的办法了。 于是玄奘不再多言,以大法力收取了三大国土,继续向混沌星空的深处飞逝。 那波旬和释迦牟尼见状,脸上浮现出了极为和谐、一直的笑容。 他二人没有再逃。 那波旬看向如来佛祖,道:“释迦牟尼,你我二人斗了这么多年,想不到,如今竟然一同落得了如此结局。真是造化弄人……”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佛祖微笑。 这,不正是“造化弄人”吗? 如今那造化,已距离二人近在咫尺。 波旬和佛祖,不约而同,各自深处手掌。 与此同时,混沌星空中,无尽梵光与无穷业障,形成了两只巨大的手掌。 那手掌一黑一金,但却极其形象。 很快,两只手掌竟然合二为一,成就了一尊巨大的琉璃色佛掌。 轰然一声,佛掌打在了天道洪流之上。 在这一瞬,纵使是那岁月长河的河流,也延缓了片刻。 仅仅片刻,玄奘就已逃出不知何许万亿里的位置了。 这一瞬,天道便失去了三大国土的踪迹。 而那波旬和如来,则以两道烈焰的姿态,扑入到了河水之中,不出片刻,便尽皆熄灭。 …… …… 三大国土之上,众圣将一切都看在眼中,皆愤恨自己无力。 尤其是,天庭众神,与灵山诸佛。 他们虽都已“看破”了红尘,但是,此刻却都愤怒了。更不要说,诸圣修红尘道果,及至如今,都已有了“人气儿”。 孙悟空道:“师父,就这样逃跑吗?俺看,还不如与祂拼了!这样跑下去,终究也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 虽然,三大国土,几乎带着三界的一切生灵逃走了。 但是仍旧有许多世界,被天道摧毁、吞灭。不,不如说那尚未来得及融入三界的无数大世界,尽皆毁灭了。 现如今存留的生灵,只是诸多世界中,极其幸运的一小部分罢了。 而天道的追杀,却仍旧无穷止。 也不知何时,终究会将他们覆灭。 现在看来,天道若不覆灭他们,是没有再重塑天地的意愿的。 玄奘看向孙悟空,微微叹了口气,道:“悟空,你应当也知道,我们根本无法逆天行事。莫说是我等,纵使是那苏天尊……” 玄奘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不过,众圣却都意识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双眼浮现出泪光。 虽然,他们都没看到,苏寻如何了。 但是现如今的经历,却昭著着很有可能,苏寻已经与那如来佛祖、魔主波旬、玉皇大帝一般无二,恐怕是寂灭了! 如若不是如此,他绝无坐视不理的道理! 可是,为何会如此? 道祖呢? 难道太上道祖,竟然也坐视其亲传弟子,为天道所灭? 众人疑惑不解。而此时,忽然间一声惊呼响起:“诸位,这是什么!?” 发出惊呼的乃是哪吒。众人闻声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在众人身上,浮现出了无穷无尽的丝线。 那丝线是红色,为众人所剥离以后,便不断地飘向国土之外。 这是…… “因果线。” 镇元子忽然开口。 在场众人,他乃是少有的从大岁月中存活下来的人。却是,也听说过这因果线。 镇元子道:“这是天道用于掌控万物的丝线,也是混元道果的象征。如今它既已剥离,看来,是那天道放过我等了。” 镇元子如此一说,众圣都不由松了口气。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是他们,却对天道,始终有一种敬畏之心。 如今天道收回因果线,是要放他们离去,这,不得不说是一件好事。 然而,还未等他们有所反应,却是异象再生! 只听得“咔咔”的声响。 众圣一愣,旋即,便看到三大国土的大地,竟然出现了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紧接着…… “不好!” 玄奘大惊:“快护持住万千生灵!” 话音未落,轰然间,国土赫然破碎! 那三大国土,竟然因为因果线的抽离,而发生了破裂! 顿时,无穷无尽的生灵发出怒吼、惊呼、求救的诸多声音。 但紧接着,便因国土破裂,而硬生生地被抛洒在了宇宙星空之中。 一时,各种声音齐齐发出。不少修为不够的,瞬间便在宇宙星空的力量之下骨肉分离,灰飞烟灭!唯有天仙,方能在混沌中护持住自己。 然而这还不算完,片刻后,忽然,他们发现,自己的道行竟然也在消灭! 第四百六十章 扑火 是的。 不仅仅国土破碎。随着因果线的抽离,他们的修为,也在极速降低! 除了吕洞宾等八仙,以及黎山老母座下的红尘仙以外,几乎所有人的修为,都在降低。 包括杨戬和孙悟空,也不例外! 因为,诸圣虽都是修红尘道果的,但多少,也都参悟混元道果。 因果线的抽离,代表着混元道果的离去,造化的离去。 自然的,也将众圣的修为打了下去。 这一下子,原本就已受到重创的三界生灵,再一次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幸好关键时刻,杨婵祭出宝莲灯,才护住了不少人。 其余红尘仙,也都各自施为,试图救下更多人。 “这样下去不行,我等虽然能护住一些人,可是在这混沌当中,又无国土落脚,恐怕早晚必将覆灭!”镇元子呼道。 不过,这种事情,又何须他说?众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值此危难之际,孙悟空一咬牙,道:“如今,已没有别的办法了!俺所能做的,唯有战!”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有人更是不解道:“猴子,你疯了?那可是天道!我等如何能敌之?” 孙悟空道:“虽然不敢,但也不得不承认,俺也知道自己的力量与其相比,恐怕是蚍蜉撼树。但是及至如今,如若不战,大家也只不过是多苟活数万年罢了。与其那般窝囊而死,倒不如去拼一拼!” “悟空说得对!” 哪吒也说道:“我不像你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天神,但也绝不甘心这般死去。我宁愿死在冲杀的路上!” 杨戬也点头。 那诸多红尘仙,以及青狮、白象、大鹏、蜈蚣精、白牛、铁扇公主等,也都齐齐应声。 在这最后的危难关头,三界,竟然又得到了一次微妙的协力之机。 “好,多谢诸位了。这一战,纵使我等无法获胜,也必然不会留有遗憾!” 孙悟空一边大喊,一边已拿出了如意金箍棒。 他怒吼着,振奋神通,化作一道流光,追随着因果线,朝天道轰然打去。 杨戬也拿出了三尖两刃刀,先是含带温存地看了看杨婵,旋即目放神光,悍然涌上。 在其身后,只见无数道光彩,五颜六色的翻腾着。 那正是众神、众仙、诸佛、诸圣追随悟空与杨戬,朝天道袭杀的样子。 这一道画面,已是永恒。 任谁也难以想象,竟会有如此震撼的景象,出现在这早已被摧毁的天地之后,在这已是终结的星空之中。 手持芭蕉扇的罗刹女。 化为本相的白牛。 万目绽放神光的蜈蚣精。 转弄乾坤的镇元子、白鼠精。 各显神通的八仙。 虚空藏菩萨、大势至菩萨…… 诸多佛陀、罗汉。 哪吒、李天王、四大天师、诸天星辰灵官…… 甚至是,四大天魔! 在这一刻,曾经各怀心思,甚至是互相敌视的诸天神魔。 他们在这一刻,竟然前所未有的,心怀统一。 那已凝结成了一片流光之群,但是乍一看,竟然是不是无数股力量的流星。 而是一道炽烈的怒火,凝成一团。 是的,原本应该是互斥的诸多法象,在如今,却因“天人道果”,以及他们个人原求融合的意志,使得一切道行法力,拧成一团,形成了这道怒火! 这团怒火,在杨戬和孙悟空的带领下,轰然撞击在了天道洪流、岁月长河之上!! 嗡!!! 一道仿佛是大爆炸的气浪向宇宙扩散了出去。 但实际上,众圣齐齐的法力,仍然在与天道的洪流对峙。 按理来说,众圣虽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但是面对这岁月长河,天道洪流,应该还是会被瞬间湮灭,尸骨无存才对! 然而…… 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 不知为何,众圣竟然抵挡住了。 是的。他们竟然抵挡住了天道的洪流!虽然,仍然是在节节败退,但是却还是抵挡住了,甚至是有着一拼之力! 这不禁很令人奇怪。 但是下一瞬,众圣便知道为何了。 只见,在天道洪流之外。 那宇宙星空之中。 一道道星光绽放,一个个彩虹飞射。 在这一刻,那原本隐匿于天道之外的诸天大神通者,竟然一个个,从天外世界中,各自出手了。 是的。 在原本的岁月长河的下游时,纵使是三界被灭,纵使是三大国土破碎,诸天神圣湮灭。那些大神通者也并没有出手。 并不是畏惧。 而是他们怀着更重要的任务。 他们继承了苏寻的天人道果,虽然在此方岁月,天地寂灭。但他们仍然希望保留薪火,在下一个大天地重新恢复天人道。 然而在这一刻,他们却都微妙的知道,那已然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倒不是说他们像苏寻一样,看到了岁月长河的下游。 而是因为,他们意识到了苏寻的所作所为,已经燃烧了天道的未来,重创了天道。 即使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是,天道的未来既然受到了重创,那么他们就有机会,改变它! 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也是亘古未曾发生的壮举。 虽然不知道,苏寻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这对诸天大神通者来说,是唯一的机会。 一旦错过了,或许天道不需要多久,就可以恢复未来。到那时,就需要更漫长的等待,也许他们永远无法看到“超脱”的机会。 而且,这些都不算上,平心而论,他们也不希望,再一次坐视那些生灵在自己的眼前,被覆灭。 于是在这一刻,三界大神通者,不约而同一起出手了。 勾陈大帝。 紫微大帝。 长生大帝。 酆都大帝。 承天后土皇帝祇。 燃灯古佛,药师琉璃佛,乌巢禅师,东来佛祖,南海观世音菩萨,太乙救苦天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东方崇恩圣帝……斗姆元君,黎山老母!阿弥陀佛!! 甚至是……“三清”! 那一个个从大岁月中活到现在的大神圣们,在此刻,也已化为了“天人道”的一部分,并且,选择站在了“人道”的一方! 人定胜天! 原本,孙悟空和杨戬,只不过是败军残军。 但这些大岁月中存留到此的大神通者,尤其是,已经参悟了天人道的诸天大神通者们,却是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 在此刻齐心之下,竟然,一瞬抵挡住了天道的混元道果。 然而,还未等他们松一口气。便看到那天道的岁月长河,再一次,掀起了漫天浪潮! 整个宇宙瞬间变得浑浊了起来。那天道,竟有此等的大法力!? 众圣不禁愕然。 失去了“未来”的天道,竟仍然有着如此的道行。甚至,好似现如今的力量仍然不是天道的全部! 而这次,在众圣众相的逼迫下,天道彻底爆发出的全部的洪流。一瞬,洪流便淹没了他们! 一时,局势再次发生了逆转。 在岁月长河的上游也贲发出来以后,众圣被洪流所溺,瞬间,便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 第四百六十一章 重生 洪流发出了“呜呜”的咆哮声。 众圣无法抵御这过去、现在的大法力,一时被侵蚀,只能勉强支撑着不被销毁。 他们的根源,也是源自这“过去”和“现在”啊!即便是横竖三世中中的无数个“未来佛”,也丝毫不例外。 因为,与苏寻不同。佛门的未来佛,是佛敕的,表示传承的希冀,并不代表真正的“未来”,因此,有过去者,必被此天道洪流所拘束。 幸好的是,众圣都有“红尘道果”的一部分,因此,还是僵持住了。 两方僵持。 这一瞬,恰似永恒。 一息,两息……十息。数十息后,忽然,众圣面色一变! 这时,他们意识到了。 天道,并没有以强势击破他们。因为如果那样做,即使天道能赢,也很可能是会因为过去和现在的消灭,而导致天道也与众圣一并同归于尽。 祂要做的,是颠覆。是将已产生了“逆反”的过去和现在推翻,重新塑造一个新的时间长河! 因此,祂在吸收,而不是毁灭! 不错! 就在此时,忽然间,诸天大神通者惊骇发现,他们的身上,也开始浮现出了无数条的红丝。 那正是“因果线”! 是的。 虽然,诸天大神通者一一出手,缓解了孙悟空和杨戬等人的压力。 然而即便如此,他们大部分的力量,也都是源自混元道果。 即便参悟了天人道,但,他们的天人道却无法完全锁住混元道果。 以至于,天道如今的所作所为,便是对大部分的因果线加以回收。 此消彼长之下,便能够重塑岁月长河,毁灭众圣众相! 霎时! 伴随着因果线的剥离,众圣再一次雪上加霜,本来就已不是敌手,现如今,更是难能抵抗了。 “与其如此,我们不如引发自己的力量,与其为其颠覆,不如和祂同归……” 众圣中,有人开口。但紧接着,却又戛然而止。 且不说,他们现在即便真的那么做了,也未必能够和天道同灭。 即便可以,众圣,也未必会做。 因为就算是被“颠覆”,“重置”。宇宙还是有着一线新生的希望,即使十分的渺茫。而如果天道和他们都不复存在了,那宇宙,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没有胜者,也没有“引领者”。 但如今又能如何呢? 他们的红尘远远不足以抵御天道,天道,已立于不败之地! 眼看着,那岁月长河越发壮大,就要彻底吞灭诸天大神通者。 就在此时,忽然间,一道红光爆发,加持在了众圣的身上。 随着红光的爆发。陡地,众圣眼前,浮现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场景。 那似乎是一个人诞生的过程。 从婴儿,到孩童,到少年,到中年,到老年…… 那是……“人”! 随着场景的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光影也接连出现。 人道,在此刻,加持在了众圣的身上。 三皇五帝,天子人皇,上古先贤,九黎苗裔,百家诸子……儒、道、兵、法、释、墨……!! 甚至,不仅仅是他们。 那人道中,甚至有大岁月中曾出现过的无数先贤。 甚至,已不局限于“人类”。 还有妖怪,鬼怪,虫兽!甚至是……大岁月天庭中的无数“仙神”。 或许他们大多已失去了那段经历故事,没有名字存在。 甚至早已被遗忘…… 但是,在人道显现以后,一切拥有意志,拥有大毅力、大坚定的存在,在这一刻,都浴火重生了!!! 在这一刻,先贤都已出现,将人道闪耀到了极致。 “全都来了……” 一瞬间,即便是因果线,也无法将这璀璨的光辉刹那泯灭。 随着众生众相的来到,力量,再次拉锯开来。 但是这样,仍然不够,因果线仍旧在收缩! 虽然现如今的场面几乎已是宇宙一切生灵的再现,然而,他们,终究都是“岁月长河”中本就存在着的。 即便是人道中的众生,也是一样在“岁月长河”中有因果线! 因此,天道只要收缩因果线就好了。即使现在还能僵持,但拖久了,一旦因果线尽皆回归,败亡,也是必然。 可就在这时…… 就在这时,每个人,心中也都意识到了这点。 此刻需要的便是“定”字。 所谓“定”,便是“恒定”、“齐心”。 在此刻,总有一人怀有异心,都必将败北。 然而,在天人道的指引下…… 他们已然内心恒定。 天定者破人,人定,者胜天! 忽然,所有人的眼中都浮现出了无限的决绝。 一片片火焰,逐渐从每个人的身上燃烧了起来。 大火翻滚,逐渐从因果线,燃烧到了岁月长河之上。天人道的一切存在,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和苏寻一样的选择。 众圣、众生、众相。在此一刻,决心化作飞蛾,扑向烈火。 人毁火灭,一切都将化为乌有。但是…… 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了共同的希冀。 那苏道真,并没有夸口。 人道终会相助他们。 人定胜天! 可他们能因此而“胜天”吗? 那或许并不重要了。 如此梦幻的场景,如此令人安心的画面。纵使,最终他们还是输了,却也心甘了。 超脱,那是何等渺茫的词汇? 那是谁都想要去做,但谁也做不到的力量。 可如今,他们却看到了一线希望。 苏寻的人道,终究还是到了。 只是,为何不见那“苏子”? 现如今,众圣与众生,已有了与“天道”同灭的底气。剩余的,便是那能够存活在一切破灭之后,唯一跳出浊世的“鱼儿”了。 而那鱼儿…… 便是“苏子”!! 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金阙玉晨大帝”、“太极天尊”,便是“未来”! 无数人开始呼唤。 在这最后的关头,那些曾受益于苏寻,或者说,曾在苏寻的道果下,逐渐走在一起,放下敌视,相互帮扶的人们,开始呼唤。 往事回荡于心中,无数流光,在火海之中汇聚。 “苏君……” “苏子!!” “寻儿!” “姬寻!” “苏道真!!” “金阙玉晨大帝!” “苏天尊……陛下!!!” 无数呼喊,从一开始的零落,到后来的齐声。 即使称呼不同,但是万千呼唤,都是喊向一个人。 在这个时间、空间都已静止的位置。 在这个声音、气象无法传播的地方。 万众一心,一齐呼喊。 在这一刻,天地并生,万物为一。 一道洪流,凝聚在一起,混合在一起,发出了万丈光芒,形成了一片光海。 “师父……!!” 此刻,孙悟空也呼喊了起来。 不,不仅仅是孙悟空,应当是三星洞的弟子们。 其中包括孙悟空、杨戬、白牛、白鼠精、罗刹女、蜈蚣精等等。 在这一刻,他们齐声呼唤自己的师父。 一时,仿佛回到了在三星洞时,那最后的教导之日。 那时,三星洞也是这般破碎不堪,犹如末日,不断地被销毁着。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瞬。 星辰陨落,万象散灭,这一瞬与那一瞬,何曾相似?恰似成为了永恒! 一切,恍如昨日。 但,时间,终归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悟空,辛苦了,你已做得很好了。” 孙悟空陡然抬起头来。 而与此同时,那周遭无数道气象,开始不断地分散。 一分为万,万象归一。 大罗道,太一道,红尘道,混元道。那无数道行,无数道果,于此合而为一。 一个少年,出现在万仙万佛万圣之前。 他站在天地之间,凌驾于万物之上。手中,持着一把宝剑。 那是莲心剑。 虽不知,其是否能说得上是“存在”。 但在这一刻,他的出现,顿时让无数人都热血沸腾,心中激荡! “师父!” 猴子直接冲霄而上。 而在他身后,所有三星洞的弟子,心中都燃烧起了希冀。 不,不仅限于三星洞。在场的每一个存在,身心神光万丈,万丈迸发,齐聚在苏寻的胜相之上。 那几乎是要燃尽自我的期待,与希望。在此刻,完全灌注在了那并非是实体的苏寻的身上。 无限光辉,不断闪耀。 宇宙是何等浩渺。 天道是何等壮丽。 那岁月长河,又是何等宽阔。 然而……在这一刻,闪耀的却不是祂们,而是“人”与“神”的期望,“仙”与“佛”的希望,“圣”与“凡”的渴望,“过去”与“未来”的盼望。 现如今,这无数的念头,都寄居于一人的身上。那人,便是掌握着何为“一”,何为“极”的存在。 鱼儿跳跃。 青莲盛开。 苏寻周身,微尘无数。每一个世界都如若星光一般闪耀着,承载着大千希望,他挥动了手中宝剑! 轰隆隆! 宇宙发出了轰鸣。 岁月长河彻底瓦解,与无尽星空混合,形成了一片片的海虹。 这一剑超越了时空,超越了永恒。 这一剑代表着人生的意志,渴望,期待,期盼…… 这一剑是超脱的一,是盛开的种子。 这一剑,花开成荫……!! 轰!! 洪波消散。 种子,再一次播撒了下去。 众圣的音容相貌,一一浮现在苏寻的眼中,苏寻的样貌,也逐渐从众圣的心中逝去。 半年后。 却说,仅仅半年,宇宙星空中却似乎焕发了某种力量的重生。大地一片片的出现,天空重新再次汇聚。以及,一座宫殿,缓慢地从天际出现。 正是,那为时三十三年,重新来临到这个世间的太极宫。 在那里,诸多侍女,以及那只可爱的猫儿,都在等候着苏寻。 当他们出现在新生的天地时,天地尚无一物,苏寻,众圣,都并没有在这里。 不过她们并没有丧失耐心。 浮华一瞬,永恒即是刹那。泡影虽然破灭,但也有重聚之时。 相信,用不了多久,众人便能够有再见之日吧。 而那一日,不会很遥远的。 尾声 遥远的混沌之外,一座宫殿,孤零零的落在星空上。 那宫殿散发着无限光华,在黑暗中显得无比耀眼。 而起牌匾上,则有着三个大字“兜率宫”。 是的,此处正是太上道祖所在。不过,早在三界还存在时,太上道祖就已来到了这里。 他凌驾于诸天,开辟“道”之一字,乃是绝对中立的存在。 虽然,苏寻是他的亲传弟子,不过他也没有偏颇的意思,在这场天人博弈中,老君也没有出手帮助苏寻。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便是,他认为苏寻能够做得到。 事实上,苏寻的确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朱陵丹台上,此刻,老君正在棋盘前。 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片刻后,一个声音果然响起:“小童苏寻,拜见伯阳师父。” 来者正是苏寻。 此刻,苏寻身着紫衣,与第一日时和老子相见,并无什么差别。 而老君,似乎也正在等待着他。 在他出现以后,老君本就和蔼的了脸上,更是浮现出了一丝笑容:“苏童儿,你来了?来罢,早已为你准备好了棋盘。” 苏寻再次行礼,遵礼节,踏上丹台,来到了老君身前。 他先是为老君奉了杯茶。老君笑道:“不必如此多礼,来,我们来上一盘。” 苏寻点了点头,旋即执子道:“既如此,伯阳师父,请。” 两人便你一子,我一子的落下去。 这一场围棋,二人可谓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也不知下了多少回目,二人倾尽全力,不知过了多久,才各自落子守官。 不过,等到收最后几子时,苏寻却挡住了老君的动作,道:“伯阳师父,我看这最后几子,就不必收了。” 老君闻言,眼中含笑,看向苏寻,道:“为何?如不收了最后几子,岂知道谁胜谁负?” 苏寻道:“胜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与师父下了这许多棋,欣然得很。今后也不知是否还有机会能如此和睦,岂能因为一子半子,便伤了和气?” 老君看向苏寻,片刻后,将棋盘捣乱,道:“不错,你说的很对。既然如此,剩下的几子就不必收了。不过,苏童儿,你说错了一点,那便是今后你我二人,有的是下棋的机会。” 苏寻闻言眉头微皱,他轻轻喝了口茶,道:“伯阳师父此言何意?” 自从天道焚毁,混元道果便彻底消灭了。 三界间的一切,都失去了“混元”。而“红尘”也没有孕育出来。 虽然这并不是说苏寻就会因此消亡,但是,在那一战中,天地万物都几乎寂灭。 而且,过去、现在、未来三位一体的时间线也被打破,未来将会有无限的可能性,苏寻也无法拨动未来。 因此,他还得需要很大的工夫,以及很长的时间,方才能够唤醒天地,使得万物复苏。 当然了,不仅如此。 那些因最后一战丧生的生灵,以及把所有希望都寄托于他,令他重生的诸天大神圣们。以及……三星洞的众弟子,苏寻也不会放弃他们。 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很漫长的岁月中,苏寻都会想办法去救他们归来。 然而现如今,他看向老君,却觉得,似乎事情也并不一定是自己所想象的那般。 老君道:“现如今,这宇宙中已近乎没什么生灵存在。但存在本身,却是不会消失的。纵使是蝼蚁,无法超脱,溺于苦海,但它也终究会存在。从古至今,从大岁月到小岁月,这都是不变的至理。” 苏寻点了点头。 老君说的,的确是不错的。 生灵的存在,本身是不会消失的,消失的唯有记忆。 恰似那人道中的无数先贤圣人,他们,便是最好的例子…… 假如没有“人道”,他们的意志、精神、灵魂,也依旧会永存,只不过或许会缺少一个凭依点而已。 不过话虽如此。 苏寻道:“伯阳师父如此说,莫非是说……他们的灵魂并没有消散,而是前往到了另一个地方?” 老君点头,微笑道:“不错,正是如此。” 苏寻奇道:“可是,既然如此,我却为何没有丝毫感受?莫非宇宙之外,还有着其他的存在吗?” 老君道:“正所谓,上下四方曰宇,古往今来曰宙。但是,在上下四方,古往今来之外,还有着‘方外’一说。以往,仙神说方外,都是以红尘为界。但实则方外则可以与天地为界。只不过在此之前,它被天道抑制住了,而如今此方世界的天道已被打碎,那些仙神,自然也拥有前往方外的途径了。” 苏寻闻言,仔细感受了一番,片刻后,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 他也感受到了老君所说的“方外”了。 此方世界的天道,今已不复存在。而也因此,宇宙成为了一个不存在边界限制的地方。 苏寻自然知道,那“天道”的本质,乃是一条岁月长河。 在长河中,宇宙的一切生灵,都被固定在其中了。这也是他们无法超脱的一个重要原因。 就好像是话本中的故事一般,已被限制在话本中,生命轨迹都已是注定的了,自然,无法超脱。 天道,也不会允许他们前往岁月长河之外。 但如今天道已不复存在,那话本,也已然完结。 如此,他们自然也都能够轻易前往到所谓的“方外”了。 实际上,苏寻能感受到,前往“方外”,并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法力,甚至天仙就足矣。 天仙者,可点拨三千红尘世界。这在以往天道岁月长河的限制下,自然很难做到,但现在,却没有了这个界限。 创造小世界都轻而易举,前往方外,自然也不在话下。 不过…… 那些大神圣,都是濒死化为飞灰,湮灭而去的。那么他们,是否也能够顺利去到那所谓的“方外”? 这一点,苏寻却还有些担心。 老君看了看苏寻,道:“苏童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错,他们的确并没有什么道行。但,这也是对他们红尘道果的最后一道历练。如若这重劫难可以过去……不,纵使是过不去,待到来生,你依然能够看到他们重复的模样。” 苏寻听闻了道祖此言,顿时欣喜不已。 道祖,自不会骗他。 不过虽说如此,苏寻仍希望去那所谓的“方外”去看一看。于是他便拱手向道祖请辞道:“伯阳师父,既如此,可否让我亲往一观?” 老君含笑道:“自然,只是……莫忘了看过以后,回来再与我下棋饮茶。” 苏寻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苏寻站起身来,不敢无礼,向老君行过礼后,方才轻轻后退,旋即瞬息便离开了兜率宫。 他感受着“方外”所在。在以往,天道存在之时,混元道果总会阻止宇宙之外的力量。 岁月长河,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但如今,一则,苏寻天人道果已然达到极点,今非昔比。二则,岁月长河也早已不复存在。所以,他很快就找到了宇宙之外那所谓的“方外”世界。 准确来说,“方外”世界不止一个,而是有很多个。 不过那些世界,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便是并没有类似“天道”这般岁月长河的存在。 虽然,可能仍然有着所谓的“命运”,但却并没有人去“主宰”。 主宰命运之类的,依靠的乃是方外生灵本身的行为。 这便是所谓的方外世界。 在这样的前提下,苏寻发现,自然方外世界也没有什么“混元道果”,没有什么“仙神”。但却拥有着“人道”,又有着“精神”与“意志”。 他仔细观察。 半晌后,忽然目光微闪。 倒不是因为其他,只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那所谓的“方外”世界,不正是自己来到此方天地三界之前,所经历过的世界吗? 在那数个方外世界中,他甚至清晰看到了自己的世界。 这让他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自己这条鱼儿,是这么“跳跃”过来的。 就好像是一条越过龙门的鲤鱼,结果无意中掉落到了大海之中一般。 能够存活,也着实是够幸运的了。 当然了,这一切,也多亏了老子。 如果没有老子,或许苏寻早就已经沉溺于大海中了。 苏寻想了想,抑制住心头的好奇,轻动脚步。很快,他便落到了第一个“方外”世界上。 那个方外世界,正是苏寻曾经历过的一方世界。 在这个世界上,苏寻很快就找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 勾陈大帝、紫微大帝、长生大帝、太乙救苦天尊……孙悟空,杨戬。 这班人,竟然都在这世界上。 只不过,他们如今却法力尽失,而且短暂的丧失了记忆,成为了“凡人”。 若是以常理来说,这是近乎不可能的。即使要历劫,也不会以这种方式历劫。 不过,苏寻自然知道,之所以会如此,完全是因为在最后与天道决战时,每个人,都燃尽了自己的法力和意志。 他轻轻踏步,很快,便来到了那孙悟空转世的身前。那悟空的转世,却是一个毛头小子,甚是调皮。 苏寻过来时,被那小子撞到膝盖,那毛头小子抬起头,看向苏寻,怒气冲冲道:“你干嘛挡俺的路!!” 看到此番情景,苏寻不由得露出了几分微笑,他心中也甚有亲近之意。 这悟空,看来,就算是短暂的成为了凡人,那心性却也不变: “悟……小朋友,你可知道你是什么人?” 毛头小子道:“俺是什么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苏寻看着他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他本想点醒悟空,让其回归自己身旁,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哥哥带你去买零食吃怎么样?” 毛头小子顿时警觉了起来,有些害怕地说道:“你干嘛鬼鬼祟祟的,该不会是坏人吧?” 苏寻哈哈大笑:“也罢,也罢!小猴儿,恭喜超脱!”挥手间,便离开了毛头小子。 那毛头小子看着苏寻的离去,先是吓了一跳,旋即,却不由得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分亲近之意:“真是个奇怪的哥哥……但是,为何这般熟悉?” 毛头小子还在思索,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一个女孩。那女孩粉妆玉琢,精巧可爱,却是来寻他玩的。毛头小子见到女孩,也不再去想苏寻,欢快地去拉住女孩的手一起游玩去了。 不过也正是如此,如今的他们,正该拥有如此平和。 …… …… 离开了那毛头小子之后,他又去拜访了几个曾经的旧相识。无一例外,他们都短暂的丧失了记忆。 有过孙悟空的一遭事情,苏寻便也不再想着去恢复他们的记忆了。 其实对他们来说,能够安安静静,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度过一生……不,甚至有的时候,或许遭受些许苦难,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呢。 毕竟,他们曾经太累了。 难得有如此一生,岂非是一件快哉之事? 反正,当此生结束之后,他们也都能够超脱方外的束缚,重新恢复法力、记忆。既如此,又何必自己多事呢! 苏寻大为释怀。 如果当真是三界一切生灵,只剩下了他自己还活着,那他反而还会内疚至深。 毕竟,虽说是为了三界生灵超脱,但是,发生的事情也是难以改变的。 恰似老君所说的那般,大河之水,不可逆流。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天道,虽没有逆流大河之水,却将其禁锢在了一片湖中。 这也是祂如今覆灭的真正缘由吧。 接下来,苏寻又辗转了几个方外世界,在那些世界中,他看到不仅仅看到了佛道仙魔的大神通者。甚至,连波旬、释迦牟尼、玉皇大帝、王母娘娘的转世都看到了。 同样的,苏寻也没有打扰他们。 这一生便愉快度过吧。说不定下一世,又是一对冤家也未可知。 不过…… 这“方外”世界可真好啊! 苏寻不禁感慨。 在他的世界,纵使是大岁月中的远古天地,最多也不过千万年之久。 但是在这“方外”世界,苏寻却能感受得到。这世界,从诞生到如今,始终都未曾被摧毁过。 莫说是整个宇宙。即使单单一方土地,便存在了整整四十六亿年。 “方外”本身,何止存在千万亿、万万亿年? 这是曾经在天道岁月长河中的无数生灵,无数贤者,无数大神通者们,何等梦寐以求的世界呀…… 但是。 苏寻虽然感慨,却并不羡慕。 因为,很快,新生的宇宙,也将会拥有同样的命运,同样的延续,同样的……无限可能! 所以,他在见到每一位大神通者的转世以后,甚至是每一个“生灵”的转世以后。都对他们说了与那猴子时一样的话。 “恭喜超脱!” 也许,来到这样一个世界,本身,便是他们内心深处的夙愿吧。 当然了。 百年之后,苏寻还得需要他们共同回归,一起帮助自己建立那新的“天人道”。 “诸君,等你们百年之后,我们再见吧。” 苏寻看向天地,此刻,世事满布澄澈。 他很快便离开了方外世界。 虽然,苏寻对方外世界很感兴趣,也不介意在其中多生活生活。 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没有忘了,有更多事情在等着自己。 三界大神通者暂时可以不用担心了,然而在宇宙之中,那天地初生,生灵还未重聚。同时,天地本身也需要他的存在。 现如今宇宙中,只有苏寻一个“大神通者”存在,开天重任,也只能交给他了。 不,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岁月长河的任务,也要交给苏寻。 毕竟虽说苏寻没有限制那无限可能的打算,但是,他却也不希望,天地会因此变得一片混乱。 拨乱反正,亦是要务。 苏寻很快便回到了那方宇宙中。但是,还没有进入,忽然,又是一阵波动。 他察觉到了气象,在遥远的岁月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对他呼唤着。 苏寻想了想,并没有拒绝那呼唤,很快,便随着气息到了那个地方。 那里是一座白玉台。 原本,应该是散发着光亮,如若明月一般的地方,但此时却一片漆黑。 不过虽然漆黑,其上存在着的人,苏寻却看在眼中。 他心中微动,很快便来到了那个人的身前,挥手间,一条骨龙浮现在圆台上方的虚空中,很快散发出大蓬的火焰,将天地照的通明。 与此同时,那人也出现在了苏寻的眼前,正是“上君”,也是“太一”。 “见过上君。” 苏寻连忙过来行礼。 太一笑道:“苏君,看来你已今非昔比,恭贺你。你所做的事情,吾等都看在眼中。” 随着太一的声音,忽然间,周遭响起了一阵阵乐曲声音,紧接着,在苏寻的眼中,几道光辉漂浮在太一的身前。 那些人,正是云中君、湘君、司命等人。 在天道未毁,岁月长河未破碎之时。过去即现在,即未来。由于与太一的因缘,苏寻早已在大岁月的过去,与他们有过一段回忆,故而对云中君、湘君等人,也有着深厚的友谊。 只不过太一他们本就是大岁月中最早寂灭的存在,因此,仅剩下太一还能维持些许。云中君等存在却是早就不复了。 但是现在看到这番场景,苏寻却喜不自胜,道:“看来,诸君也都复苏了?” 太一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些许笑意,道:“正是如此,还是多亏了苏君之助。如若长河仍在,纵使是我,也难将他们呼唤回来啊。” 苏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圆台如此黑暗了,看来,长河方才崩殂,这位太一便没有忍耐住,以无边力量唤回了故友。 只不过,由于毕竟岁月太长了,尚且还需要数年工夫,才能够真正的涅槃重生。不过这对于他们来说,则是弹指间罢了。 大岁月都等了,还差这点时光吗? 太一道:“不过,苏君。如今天道已然不复,你打算如何?” 苏寻道:“当重建天地世界。上君,话虽如此,但岁月长河的存在,我认为还是必要的。既然天道不复,不如上君便加以替代,如何?” 苏寻对太一发出了邀请。 重建天地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已经很难了,如果再替代天道,那就太麻烦了。 虽然不是做不到,不过苏寻,却不希望事事都由自己去做。既然上君在这里,便拉拢他一起,也可让自己分担一些。 太一想了想,大概也明白苏寻的含义了,也没有拒绝,道:“只是苏君,如若我做不好,切莫怪罪便是了。” 苏寻笑道:“上君如何能做不好?如今天地未成,诸多大神圣也都去方外偷懒了,如无上君,也不知道我要忙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做好这一切。今后只怕要多亏上君照拂了。” 太一也笑道:“当然,当然。”那几位故友,也都摇摆着魂灵,甚为开心。 一瞬,苏寻不由得回忆起了过去种种。 那许多往昔岁月,一一浮现心头。 自从自己出生在周天子家中,到后来……拜师老子,天人创道,结识上君,收徒杨戬、悟空,布局西游,证闻天道,于大岁月中畅游……以及最后,在红尘道果成就以后,遇到的那位少年,和众圣…… 苏寻感慨万千,微微叹了口气。 另一旁,上君太一见苏寻叹气,还以为他有什么心事,拿起了一坛好酒,道:“苏君,这是这些年来采集日月酿造的好酒,不如,你我一起共饮一坛如何?” 苏寻看向太一,片刻后,也理解了他的意思,心中甚为感动。 人生能有如此知己,夫复何求?何况,他不仅仅有太一这位挚友。 他还有一位好师父。 还有很多位好徒弟。 以及很多好前辈。 苏寻接过酒坛,道:“好。不过……上君,与其在此处,还不如与我到我那太极宫中,一同共饮,再叫上诸君故友,起舞奏乐,谈说论画。岂不美哉?” 太一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早就看过许多次苏君的太极宫是何样的了,正想要亲身体悟一番,才算得上痛快。何况,我在这里这许多年,也都烦闷得很了!” “上君如此雅兴,可也得见一见我那元宝猫儿,想来其会喜爱上君!” 苏寻也哈哈大笑,拉起太一,与诸多故友,谈笑间便离开了白月谭,向那太极宫去了。 时光如梭。 岁月荏苒。 那岁月长河,与星河之间,似乎形成了一道若隐若现的微光。 在无限微光中,一只巨大的黄鹤,从长河的上游,不断地飞翔,在宇宙之中,仿如是无尽的星光。 它越过了岁月长河,越过了长河的无数可能性,但却始终没有回头。 黄鹤留下的唯有一道去而不复返的背影。纵使金阙玉晨大帝苏道真已证得天人道果,但大河之水不可逆流,时间前进不可倒转。这,仍是定数。 在无限的可能性下,有限的行乐,便已令他知足。 太极宫中。 苏寻拿起酒杯,与太一碰杯痛饮,两人俱都愉快的很。再见故人,何等幸甚!何况,今后无数故交,都将会一一重复。 只是…… 那曾经的宇宙,终究还是破灭了。 等到一切重复之后,可曾还会有人,记得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岁月? “也罢……” 那已不重要了…… 微醺之间,苏寻仰望诸天世界。 在那里,无限游鱼充斥星海,也似乎是翱翔自在的“黄鹤”。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那“黄鹤”飞逝星空,而苏寻则双眼朦胧。 恍惚间,他已沉浸于梦乡。 (全书完) 完结感言 《西游:开局对弈赢了老君》这本书终于完结了。 在此,森萝感谢一直支持我到现在的读者们,感谢责编时光大大,以及对我这本书有所助力的好友们。 《西游》这本书,可以看作是我上本书《我在少林签到万年》设定的延续,是我与朋友讨论中国古典神话小说设定以后,喜不自胜下的产物。 这本书的中心主旨,是以中国古典神话为核心,对于一个人“求道”、“悟道”、“明道”的阐述,在这个过程中,寻求超脱和复苏。 同时,小说中蕴含了许多我对世界本身的设想。比如,世界是否真的有着“时间”这一概念?过去、现在、未来,是否是发生在同一时刻的?就像是电影中的进度条一样,可以由更上维度的存在,直接将进度条从前后拉回。 从中国古代因果循环的哲学,到近代的“终极决定论”,使得我更相信,时间的概念是由人创造出来的。 恰似我笔下的小说,也许我们现实的生活,也是由更高存在创造出的世界和角色。因此我在创作时,都会对笔下的角色予以温柔,更不喜欢故事最后以悲剧结尾。 因此结局时,虽然有着众生破灭的终结,但也有着众生归来的期望。 在故事的结尾,众圣与苏寻都达到了“方外”世界,无论那个世界是不是一个更高维度的世界,但最终他们突破了“岁月长河”这本“小说”,这便是可喜可贺的,也是我对生命终结,灵魂解放的一种放飞自我的畅想。 希望能够解脱思想的束缚,奔向一个拥有着无限可能的星空。 不过,《西游》这本书,平心而论,我自己还是不甚满意的。 从故事来说,《西游》这本书算得上是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前文埋下的伏笔,后面也都回收干净了。 但是,从写作的热情上来说,这本书是呈断崖式下跌的。 从早期的查阅资料就可以查一两个月,中期编写诗词,可以花大量时间,到后来因为热情的丧失,以至于故事线日益单一。 以至于,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这本书不加上太多神话色彩,或者说如果这本书,在主角创道以后完结,会不会更好一些。 如果在主角创道便完结,这本书,也算得上是古典“悟道流”中比较完整的一个故事了。 但是想了许久,最终还是无法舍弃对世界观陈述的热衷。再加上众多读者的鼓励,以至于虽然途中有许多困难,但最后还是完成了。 总体而言,《西游》这本书,比起《少林》要难写的很多。 《少林》虽然在中后期时有些灌水,但写到结局时,是意犹未尽,因此才有了《西游》。可是《西游》却恰恰相反,写下结局以后,心中是一种解脱了的感觉。究其根源,还是因为比起纯粹的原创,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要有很大的限制。 所幸,森萝还是坚持了下来……没有愧对各位读者一直追读到现在。 在这里,森萝再次感谢每一位读者的支持,以及尤其感谢,能够支持正版到现在的真爱粉们!如果没有诸君,这本书是绝对无法走到这一步的。 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也能够再看到大家的身影~ 森萝感激不尽~! 致谢!! 2022年3月。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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