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虎牙 作者:汤姆·克兰西 内容简介 双胞胎多米尼克卡卢索和布莱恩卡卢索分别任职于美国联邦调查局和海军陆战队,他们的表兄弟肖瑞安则是前总统瑞安的儿子。三位优秀的青年都是一个独立的间谍调查机构亨得利协会的情报人员。该机构只受命于前总统瑞安,打击活动不受联邦预算的限制;他就像老虎的牙,在美国未来的反恐斗争中奖扮演重要角色。本书的内容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三维主人公的锻炼经历:小瑞安进入亨得利协会,多米尼克独自处理了一起枪击案,布莱恩刚刚从阿富汗战场归来。他们欣然接受了反恐这份新工作。恐怖分子和哥伦比亚的毒品走私集团相勾结,偷偷进入美国境内,将美国中部的四家大型购物中心作为目标,杀害了许多无辜平民;小说的第二部分讲述了美国人的报复行动,虎牙开始反击,卡卢索兄弟和小瑞安先后飞往欧洲,采用最先进的暗杀武器--消灭了中东恐怖分子的多名主谋。 第一部分:引子:河的另一边 典型的美国社区 戴维·格林高德一直生活在布鲁克林这个典型的美国社区,但是在他的犹太成人仪式上,他的生活发生了些重大变化。一经宣布“今天我成人了”,他就跑到庆祝聚会上,同一些从以色列来的亲友见面。他叔叔穆赛是当地一位相当成功的钻石商。戴维的父亲则有七家珠宝零售店,旗舰店开在曼哈顿第四十大街。 就在父亲和叔叔喝着加州葡萄酒谈论生意那当儿,戴维已经和大堂兄丹尼尔溜开了。长他十岁的丹尼尔刚刚开始为以色列重要的海外情报机构摩萨德效力,这个典型的新手讲起自己的经历来着实让堂弟乐不可支。丹尼尔曾在以色列伞兵部队服役,跳过十一次伞,在一九六七年的六日战争中参加过几次军事行动。对他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快乐的战争,战友没有惨重的伤亡,区区数架被击落的战机使得这场战争看上去更像是一次运动冒险——一次狩猎对抗赛,很危险,但不至于太危险,而结局实际上与他战前所预测和期望的也一模一样。 这些故事同每晚那些占据电视报道头条的郁闷的越战新闻相比,可谓生动的对照,加之戴维对自己的宗教身份刚刚得到再次确认的兴奋,他当即决定高中一毕业就移民到他的犹太祖国。他父亲二战期间曾在美国第二装甲师服役,根本不认为这种冒险有什么让人可乐的,一想到儿子有可能要到亚洲的丛林里去参加一场无论在他还是任何一个他认识的人看来,都毫无热情可言的战争,就高兴不起来——于是一毕业,年轻的戴维就乘以航的班机飞往以色列,而且真的就不回头了。他重新拿起希伯来语,参了军,然后,像他的堂兄一样,被招募进摩萨德。 这一行当他干得很好——好到他如今已是罗马情报站的头头,一项并非无关紧要的任命。与此同时,他的堂兄丹尼尔离开了这一行,回头经营家族生意去了。那收入可要比一个政府公务员好得多。在摩萨德的罗马情报站当家可把他忙得够呛。他手下有三个全职情报官,负责采集数量可观的情报。这些情报有些是来自一个名叫哈桑的特工。他有巴勒斯坦血统,同巴勒斯坦解放人民战线里的人交情不错,他把打探来的消息与敌人分享,为的就是钱——足够多的钱,实际上,是要多到买得起距离意大利议会大厦一公里远的一套舒适的公寓。戴维这天要去取情报。 这地方他先前使用过,就在西班牙台阶下的乔瓦尼饭店的男厕所里。先不慌不忙地享用一顿法式小牛肉午餐——这里做得可谓上等——喝完白葡萄酒,随后他起身去取他的包裹。情报的秘密藏身之处就在最左边那只便斗的底部,一个戏剧化的做法,但也有好处,不易被发现或清洗掉。那儿粘着一块钢牌,即使被人瞅见,也显得很平常,因为牌子上凸印着厂商名以及一个毫无意义的数字。他朝便斗走去,打算利用方便一下的机会把东西拿到手。正忙乎着,他听到门嘎吱打开了。他不在乎进来的是谁,但为了万无一失,他故意把香烟盒掉在地上,然后当他弯腰用右手捡香烟盒的时候,左手一把将那只绝妙的小包从藏匿处掏出来。他的身手不错,活像一个专业魔术师用一只手吸引人的注意力,而用另一只手变着戏法。 但这回招术失灵了。他刚取到东西,就有人从后面撞上来。 “对不起,老兄——先生,抱歉,”那人用牛津口音改口道。是那种在某种情形下能让文明人感觉舒服的声音。 格林高德甚至没作反应,只是向右转身,准备洗手然后离开这里。他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朝镜子里看。 很多时候,脑子的反应要比手快。这时,他看到了刚才撞他的那人的一双蓝眼睛。眼睛再普通不过,但眼神却不是。等他的脑子下令身体行动的时候,那男子的左手已经伸过来抱住他的头,一件冰凉、锋利的东西刺进了他的后颈,刚好在头颅下面。他的头被猛得往后一拽,刀子趁势插进,彻底切断了脊髓。 他并没有立即死亡,当肌肉的一切电化指令都停止的时候,他的身体瘫倒在地。一切感觉也随之而去,只剩下颈部某种隐约的灼烧感,刹那间的震惊使得疼痛并不剧烈。他拼命想呼吸,但却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再也呼吸不了了。那男子像拖着一具百货公司里的人体模型一样将他调了个向,拖进一个厕所单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想着。他看着那张脸,却无能为力。那张脸转过来,把他视作一件东西,一样物体,甚至连憎恶也谈不上。戴维无助地转动着眼珠,眼瞅着自己被放倒在厕所的地上。那男子过来把手伸进了他的外套去摸他的钱包。难道仅仅是抢劫不成?抢劫摩萨德的一位高官?不可能。随后,那男子又揪着戴维的头发,让他低垂的脑袋抬起。 “Salaam aleikum伊斯兰国家问候语。,”杀手意思是说:愿你安息。那么,这人是个阿拉伯人?可一丁点儿也不像阿拉伯人。他肯定已是一脸狐疑。 “你真的信任哈桑吗,犹太佬?”那男子问他。声音里并不见扬扬自得。冷冰冰的语气中透着蔑视。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脑子还未因缺氧而死亡之前,戴维意识到自己中了最老套的间谍陷阱:用冒充身份吸引对方上钩。哈桑给他情报从而确认他的身份,引他上钩。死得真窝囊。只来得及琢磨一件事了:主是惟一的。 杀手仔细将手洗干净,检查了一下衣服。不过刀子这样刺进去是溅不出多少血的。他把钱包还有装情报的小包放进口袋,整了整衣服便出去了。他在自己的餐桌前停住,留下二十三欧元的饭钱,包括不过几分钱的小费。他不会很快回来。在乔瓦尼饭店完事之后,他步行穿过西班牙广场。他注意到路边有家伯罗尼西装专卖店,觉得自己有必要换套衣服了。 贴着红白条胶布的文件夹 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不设在五角大楼。这座世界上最庞大的办公楼给陆军、海军还有空军都留出了地方,不知怎的把海军陆战队给漏掉了,后者只好在位于弗吉尼亚州阿灵顿市离李氏高速公路Lee Highway,这条高速公路以美国内战期间著名将领罗伯特·爱德华·李命名。四分之一英里处的他们自己的海军附属部建筑群内办公。这谈不上是牺牲。海军陆战队历来就有点像美国军方的一个继子,从技术上说是海军的一个附属部门,原本就是作为海军旗下的一支部队供调遣的,省得把陆军士兵装到军舰上运来运去,既然陆军与海军从来都没法友好相处。 天长日久,海军陆战队的存在便愈发合理了,因为一个多世纪以来,它是外国人所见到过的美国国土上惟一一支作战部队。无需担心沉重的后勤压力,甚至不需要战地医院——有些士兵兼做卫生员——每个海军陆战队队员都可以作战,在那些对美利坚合众国无半点好感的人眼里,是一群令人生畏、冷酷无情的家伙。出于这个原因,在美国各兵种中,海军陆战队总是受人尊敬,但并不总是讨人喜欢。对于庄严的军队来说,他们过于露脸,过于耀武扬威,过于注重公关。 当然,海军陆战队行动起来就像一支小型军队,甚至拥有自己的空军,规模小,但杀伤力大。现在还有了一位情报头目,尽管一些军方官员明确表示这不合规矩。海军陆战队情报总部是个新建机构,其部分的目标就是赶上陆战队其他部门的工作。负责人叫特里·布劳顿少将,代号M 2——“2”是情报人员的数字代码;他一个矮小壮实的家伙,职业步兵出身,对这项工作忠心耿耿,为的是让情报工作更加实在些:海军陆战队认为必须记住,冲锋陷阵的士兵要想活命,就得依靠可靠的情报。海军陆战队还有个秘密,就是它的本国情报人员都是一流的,甚至强过空军部队的那些认为飞行员必须绝对聪明的计算机高手。从现在起的十一个月内,布劳顿主持建在北卡罗来纳州列尊营的海军陆战队二部的工作。这则令人高兴的新闻一周前才到,他仍旧陶醉在其中。 对布莱恩·卡卢索上尉来说,这同样是个好消息。去见一位将官,即便没那么可怕的话,也还是要多加小心。他身着A级橄榄色制服,佩着整套武装带,和被授予的所有勋带,不太多,其中几条还挺漂亮,他领章上的金色跳伞翅膀也一样,还有一堆射击奖章多得足以给布劳顿少将这样的终身步兵留下印象。 M2把一个中校使唤作勤杂员,外加一个黑人枪炮女军士作为私人秘书。这一切让年轻的上尉觉得颇为古怪,但从没有人对部队的逻辑性说三道四,卡卢索提醒着自己。就像他们喜欢说的:二百三十年的传统不受时代进步的左右。 “将军现在就见你,上尉,”女军士握着电话,抬起头对他说。 “谢谢你,军士,”卡卢索说着起身朝门走去,女军士已经把门打开。 布劳顿与卡卢索想像中的一点不差。六英尺不到一点,那胸脯没准能让高速飞来的子弹转向。头发比胡茬长不了多少。对于大多数海军陆战队的人来说,当头发长至半英寸,就需要上理发师那儿跑一趟了,经历一个痛苦的理发日。在看着文件的将军抬起头来,用一双冷冰冰的黄褐色眼睛上下打量着他的造访者。 卡卢索没有敬礼。同海军的军官一样,海军陆战队的人一般不敬礼,除非是全副武装或是“戴”着军帽。目光观察持续了大约三秒钟,感觉像是过了一星期。 “早上好,长官。” “坐下,上尉,”将军指着一张皮椅。 卡卢索便坐下了,但曲着腿,保持着立正的姿势。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这儿吗?”布劳顿问道。 “不知道,长官,他们没告诉我。” “在侦察部队里怎么样?” “我很喜欢这工作,长官,”卡卢索回答说。“我想我拥有的是整个海军陆战队中最好的一批军士,这工作让我觉得很有意思。” “你在阿富汗干得很出色,这里头讲的,”布劳顿举起一个四边贴着红白条胶布的文件夹,那表明是高级机密材料。特殊军事任务经常就属于那一类,当然了,卡卢索在阿富汗的工作绝不会成为全国广播公司夜新闻的报道内容。 “非常叫人兴奋,长官。” “干得好,这里头说的,你让你的人都活了下来。” “将军,那多亏有个海豹突击队的战地急救员跟着我们。沃德下士的枪伤相当重,兰戴尔军士救了他一命,这是毫无疑问的。我为他申请了一枚奖章。希望他能得到。” “他会的,”布劳顿向他保证,“你也会的。” “长官,这只是我分内的工作,”卡卢索说。“我的部下做了所有的——” “是个优秀年轻军官的苗子,”M2打断他。“我读了你的关于这次行动的报告,也读了沙利文军士的。他说你作为年轻军官在第一次军事行动中就表现得很出色。”枪炮军士乔·沙利文以前上过战场,在黎巴嫩和科威特,还有几个上不了电视新闻的地方。“沙利文曾是我的部下,”布劳顿告诉他的客人。“他就要晋升了。” 卡卢索频频点头。“是的,长官。他早就够提升资格了。” “我看了你对他中肯的评价。”M2拍了拍另一个文件夹,这一个不是高度机密文件。“你对待部下总是不吝赞扬,上尉,这是为什么?” 一个非常不易察觉的地方 这话让卡卢索眨了眨眼睛。“长官,他们干得棒极了。无论如何我也提不出更多的期望。我能带领这帮海军陆战队队员战胜世界上的任何人。即便是那些新兵,有朝一日也都能做中士,有两个活脱脱就是‘军士’的样子。他们很卖力,聪明得还不等我吩咐做什么,他们就开始干得头头是道了。他们中至少有一个是当官的料。长官,这就是我手下的人,有他们我真是太幸运了。” “而且你教导有方,”布劳顿补充道。 “这是我的工作,长官。” “不再是了,上尉。” “我没听懂你的意思,长官。这支队伍我还要带十四个月,新任务还没下来呢。”虽然在第二侦察部队待上一辈子他也愿意,但卡卢索估计自己很快就要升为少校了,也许会调到第三海豹突击队,任侦察部队行动指挥官。 “情报局那个同你一道进山的家伙,合作得好吗?” “詹姆斯·哈德斯迪自称在特种部队干过,四十左右,是个相当不错的老兵,能说两种当地的方言。情况不妙的时候不会尿裤子。他——哦,他给我相当的支持。” 高级机密文件夹又出现在M2的手上。“他这里说那次伏击中你救了他一命。” “长官,话要这么说,遭遇伏击的时候没有人会显得那么聪明。当时哈德斯迪先生正跟着沃德下士在侦察,我在调试卫星无线电。那帮坏蛋相当狡猾,藏在一个非常不易察觉的地方。但他们行动过于仓促,急于朝哈德斯迪先生开枪,第一发子弹没射中他,我们转移到山上包围他们。他们的安全防范不够好。沙利文军士带着他的一队人马抄右边过去,当他们各就各位时,我带着我的人马上到中间。总共用了十到十五分钟的时间,然后沙利文军士打中了目标,从右边十米处射中了他的头部。我们想留活口,但事情既然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就不可能了。”卡卢索耸了耸肩。上级可以指挥军官如何行动,但在紧急情况下,就起不了什么作用。再说,那家伙也不会乖乖成为美国俘虏,要把袋子套在那家伙身上也够费事的。最后的战绩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重伤,十六个阿拉伯人被击毙,还有两名被活捉当了战俘。战果比任何人预期的都要好。阿富汗人是够勇敢,但他们也不是疯子——或者,更准确地讲,他们在按照他们自己的主张选择殉难。 “有什么教训可吸取吗?”布劳顿问。 “他们没有过多的训练或者说训练的环境不太好,长官。真实情况远比训练要来得难对付。就像我所说的,阿富汗人够勇敢,但他们没有受过训练。你永远也无法知道哪一个会跟你拼命,哪一个会临阵脱逃。在匡蒂科Quantico,美国海军陆战队基地,位于弗吉尼亚州,也是《沉默的羔羊》等多部惊悚片的拍摄胜地。他们教我们说,你必须相信你的直觉,但他们又不告诉你什么是直觉,你不能总有把握断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正确的说法。”卡卢索耸了耸肩,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我猜这对我和我的海军陆战队来说是管用的,但老实说我不知道为什么。” “别想得太多,上尉。大难临头的时候,你是没时间考虑得那么周到的。你应该预先就想好。你怎样训练你的手下,怎样给他们布置任务。你为行动做了思想准备,但你永远也无法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无论如何,你每件事都干得不赖。你给哈德斯迪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实在是个相当认真的家伙。事情就是这样。”布劳顿给出了结论。 “对不起,什么事,长官?” “情报局想同你谈谈,”M2宣布,“他们正在招募人才,他们想到了你。” “做什么呢,长官?” “没告诉我。他们正在寻找能打仗的人。我想不会是间谍活动。也许是白宫辅助军事机构。我猜会是个新建的反恐机构。我不能说我很乐意失去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的海军陆战队队员,但对于这件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可以拒绝这要求,但事先得去同他们谈一下。” “明白了。”他其实不明白。 “可能有人让他们想起了另一个相当出色的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布劳顿说。 “你是说杰克舅舅?老天——对不起,长官,自我进入海军陆战队基础学校Basic School,海军陆战队基础学校,海军陆战队大学所属院校之一,是培训海军陆战队新任命少尉军官的学校。以来我就一直在回避那个。我只不过是海军陆战队03部队中的一员。我没有其他要求。” “很好,”这就是布劳顿想说的。他看见自己面前站着的是一个非常有前途的、曾将《海军陆战队手册》反反复复地读过、不忘记其中任何一个重要部分的年轻军官,如果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过于认真了,但他自己当年也是这样。“好吧,两小时后你就该到那里去了。有个叫皮特·亚历山大的,以前也在特种部队干过,上世纪八十年代在对阿富汗的军事行动中曾协助过情报局工作。据我所知,他人不坏,可自己并不想出人头地。谨慎行事,上尉,”他示意来客可以走了。 “是,长官,”卡卢索应道,他并拢腿,摆出立正的姿势。 M2微笑着鼓励他的客人。“永远忠诚Semper Fi,美国海军陆战队座右铭。,孩子。” “明白,长官。”卡卢索走出办公室,冲军士点点头,跟那个连头都没抬一下的中校连声招呼也没打就径直下了楼,琢磨着等在自己前面到底是福是祸。 法官对绑架深恶痛绝 几百英里以外,另一个姓卡卢索的人也在思索同一件事情。作为美国一个重要的执法机构,联邦调查局因为调查上世纪三十年代《林德伯格法案》通过不久后开始发生的一系列州际绑架案为自己赢得了声誉。这类案件的成功告破大大降低了绑架勒索案的发生——至少对于聪明的案犯来说是如此。调查局一起一起地了结了那些案子,职业罪犯终于明白,这种形式的犯罪不过是小孩的把戏。这样持续了几年,直到非谋财而是另有图谋的绑架案开始发生。 要逮到那些家伙可棘手多了。 那天早晨,佩内洛普·戴维森在去幼儿园的路上失踪了。她父母在她失踪后的一小时内打电话向当地警察局报警。很快,当地的治安办公室又电告了联邦调查局。按照规定,为尽快营救受害者,联邦调查局可以跨越州界行动。阿拉巴马州的乔治镇距密西西比州界不过半小时的路程,于是,联邦调查局驻伯明翰的办事处像扑向老鼠的猫一样立即投入到这起案件中去。按照联邦调查局的叫法,绑架案被叫做“七号案件”,办事处的探员几乎倾巢出动,驱车前往西南方向的那个农贸小镇。每个探员都对这桩徒劳无益的差使充满了忧虑。绑架案一般有个时间上的说法。大多数被害人会在四个或六个小时内遭性侵犯或被杀害。只有奇迹才能让那孩子尽快活着回来,但奇迹并不总是发生。 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有妻有子,有一线希望也会尽力而为。办事处的ASAC——特工助理主管——是第一个与那名叫保罗·特纳的地方治安官交谈的。调查局的人认为他是一个破案的业余爱好者,因他这个人颇有些深度,特纳自己也这么认为。一想到辖区内有个女孩遭蹂躏,被谋杀,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对联邦政府派来的援助当然表示欢迎。照片被分发给每个戴着警徽和佩有枪的人。地图也摊了开来。当地警察与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们一起,朝位于戴维森家与学校之间的那片区域进发,两个月来,每天早晨,小女孩都是经过五个街区到那里去的。住在那条路的每个人都被走访了。而在伯明翰,计算机正在排查方圆一百英里以内有性犯罪可能的人,探员和阿拉巴马州州警察也被调去走访这些人。挨家挨户地搜查,一般需经过业主的同意,但许多时候并不这样,因为当地法官对绑架深恶痛绝。 对于特工多米尼克·卡卢索来说,这并非他的首桩大案,却是他参加办理的第一个“七号案件”,由于他尚未成家,没有孩子,想到有小孩失踪,起先还无动于衷,但接着就热血沸腾了。看她那张“正式”的幼儿园相片,她有着一双蓝眼睛,金色偏棕的头发,还有可爱的、浅浅的微笑。这桩“七号案件”不是图财。这是个工人家庭,很普通。父亲是当地电子商场的一个线务员,母亲在乡村医院做兼职护工。两人都是按时去教堂做礼拜的虔诚信徒,经初步调查,均无虐童嫌疑,不过也还会再作深入调查的。来自伯明翰联邦调查局办事处的一名高级探员擅长画像,最初的复原像颇为恐怖:这个未知的目标有可能是个系列绑架者和杀手,对孩童有性暴力倾向,知道犯罪后最安全的就是杀人灭口。 卡卢索认定罪犯就在那片区域的某个地方。多米尼克·卡卢索是个年轻探员,从匡蒂科出来还不到一年,这已经是他的第二个任务——未婚的联邦调查局探员在面对差使的时候一般别无选择,比暴风雨中的一只麻雀强不了多少。他起先被分派到新泽西的纽瓦克,待了整整七个月,不过阿拉巴马州更合乎他的心意。天气经常都很糟糕的,但至少不像那个肮脏的城市那样乱哄哄的。如今他的任务是在乔治镇以西的这片区域巡查,寻找并等待一些零星半点的消息。他经验不足,不是一个称职的问讯官。还需要锻炼几年学点技巧,尽管卡卢索自认相当聪明,而且他在大学里拿的是心理学学位。 寻找一辆载着一个小女孩的车,他自言自语道。小女孩子会不会没坐在座位上呢?他这样考虑着。否则的话,她岂不是可以探出车外,挥手求救……所以,这不可能,疑犯会把她捆起来,绑住手,或者是拿绝缘胶布封住她的嘴,或许已经窒息了。一个小姑娘,又无助又害怕。这念头让他不由得抓紧了方向盘。无线电劈啪地响了。 “伯明翰总部致全体‘七号案件’组成员。我们接到了报告,‘七号案件’的疑犯可能正驾驶着一辆白色小货车,大概是辆福特,白色的,有一点儿脏。阿拉巴马牌照。假如你们见到与上述描述相近的车辆,就将其拦下,我们会叫当地警察局前去检查。” 这就是说,不能让警灯亮着,还得亲自让他把车开到路边,除非你迫不得已,卡卢索琢磨着。这要动脑筋了。 如果我是那样一个畜生,我会上哪儿呢……?卡卢索放慢车速。他想着……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不会是一条交通要道……一条便利的次要公路,有一条隐蔽的岔道。方便进,也方便出。一个左邻右舍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他在搞什么鬼的地方…… 他拿起麦克风。 “卡卢索呼叫伯明翰总部。” “收到,多米尼克,”无线电联络部的探员应道,联邦调查局的无线电联络系统都是加过密的,除非有很好的解密器,一般很难被窃听。 “那辆白色货车。这消息可靠吗?” “有个上了年纪的妇女说,她出门取报纸的时候,看到过一个小女孩,就是我们描述的那个样子,正同一个站在一辆白色货车边上的男子说话,这个嫌疑对象是个白种男人,年龄不详,没有其他描述。多米,我们掌握的就这么多,”特工桑迪·埃利斯回答说。 “这片地区有多少虐童犯?”卡卢索又问。 “计算机统计总共十九个。我们叫人一一向他们问话去了。没什么进展。就这些了,老兄。” “明白,桑迪。完毕。” 一路前进,一路搜索。他寻思着这是不是有点像他兄弟布莱恩在阿富汗的经历:独自一人追踪敌人……他开始留心公路边的肮脏小道,保不准会发现新近留下的轮胎印。 便携式无线电通讯设备 他低头看看那张钱包大小的照片。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孩,刚开始学ABC的年纪。在她这个年龄的孩子眼里,世界总是安全的,由妈咪和爸爸照顾着,她上主日学校,会用鸡蛋盒子做毛毛虫和烟斗通条,还学唱“耶稣爱我,我知道/因为《圣经》就是这样对我说……”他的头左右转着。那儿,大约一百码之外,有一条脏兮兮的通向树林的小路,他放慢车速,看见小路呈微微的S形,树木稀稀落落,他可以看见……简陋的木板屋……边上是……一辆卡车的一角……?但是这辆的颜色要比白色更深些…… 那么,自称见到过小女孩和卡车的那个小老太婆……是从多远的距离外看到呢……在阳光下还是背阴处……?这么多问题,这么多变数,这么多不确定因素。同联邦调查局学院教的一样,你不可能准备得万无一失——见鬼,许多事甚至连想都想不到。这也是他们告诉你的——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经验…… 但卡卢索连一年的经验也还没有。 一片寂静…… 他停了车。 “卡卢索呼叫伯明翰总部。” “收到,多米尼克,”桑迪·埃利斯应道。 卡卢索通过无线电报告了自己的位置。“我准备走到107路段看看。” “明白,多米。需要帮手吗?” “不,桑迪。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是去敲敲门,同主人说两句话。” “好,我随时待命。” 卡卢索没有便携式无线电通讯设备——那是地方警察用的,调查局的人是没有的——所以他现在与总部失去了联系,除了他身上的手机。他随身携带了一支史密斯韦森一○七六式手枪,就放在他右臀上的皮套子里。他下了车,把车门轻轻掩上,免得发出声响,关车门的声音总会引得人们转身看个究竟。 他穿着一身深橄榄绿的衣服,很适宜这环境,卡卢索一边想着一边朝右面走去。他先瞧见了那辆卡车。他若无其事地走着,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幢破房子的几个窗户,真希望能看到有张脸露出来,再想想,又庆幸没有人出现。 他判断这辆福特货运卡车大约有六年的车龄。车身上有些轻微的划痕与凹坑,司机已经把车倒好了,使得车厢门紧靠着房子,有点像木匠或是管子工的做法。要么就是一个男子为了拖拽一具反抗的身体……他一直让右手空着,外衣的扣子也没系。快速拔枪的动作每个警察都练习过,经常是在镜子前面练,可只有傻瓜才会这样开枪,因为照这样子你根本击不中任何目标。 卡卢索不慌不忙。司机这边的车窗已经摇下来了。车内几乎空空如也,光秃秃的,未上过漆的金属地板,备用轮胎和千斤顶……还有一大卷绝缘胶布…… 四周也是一堆那样的东西,胶布用过的那头被反卷了下来,省得再次使用时得用手指甲去抠。许多人就是这么干的,还有,对了,还有一小块地毯,皱巴巴地叠在——不,是用胶布,他看见,固定在地板上,就在靠右边的副驾驶座位的后面……从金属座椅的框架上垂下来的那玩意儿是胶布吗?这又说明什么问题呢? 为什么偏偏在这儿?卡卢索思忖着,突然间,他前臂的皮肤开始刺痛,这种感觉还是头一回碰到。他从未亲手逮捕过什么人,没有参与过一起重大暴力案件,至少没有参加最后的抓捕行动。他在纽瓦克主要是抓逃犯,总共抓过三次人,都是跟其他人一起的,有经验丰富的探员带着。如今他有些经验,有些老练了……但还不够,他提醒自己。 卡卢索扭头朝房子望去。现在他的脑子转得快多了。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查看了一辆普通的轻型卡车,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不过是一辆空空的卡车,里头有一卷绝缘胶布,钢地板上有一块地毯。 即便如此…… 年轻的探员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了总部的号码。 “联邦调查局。需要帮忙吗?”一个女子的声音问道。 “卡卢索请埃利斯听电话。”这样说可以让事情利索些。 “你怎么样,多米?” “白色福特雅客货运卡车,阿拉巴马牌照。ER6501,停在我所处的方位。桑迪——” “收到,多米尼克?” “我准备去敲敲那家伙的门。” “需要帮手吗?” 卡卢索沉思了一下。“需要——明白。” “有一个县治安官,距离你大约十分钟的路。稍等,”埃利斯建议。 “明白,等待回音。” 一个小女孩的生命危在旦夕…… 他朝房子走去,留神不被窗子里的眼睛看到。时间似乎停滞了。 听到尖叫声的时候,他几乎吓得灵魂出窍。那是一记恐怖、尖利的叫声,活像是有人亲眼看到了死神一样。脑子还在处理这信息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自动手枪已经握在手里了,就举在胸前,枪口冲着天空,可他并没有开枪。是个女人的尖叫,他意识到了,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蹑手蹑脚迅速挪步,来到门廊,站在高低不平、粗陋的屋檐下。前门上有一大块是纱窗,防虫的。门需要漆漆,其实整个房子都需要。可能是个出租房,很廉价的那种。透过纱窗他可以看见类似过道的一个空间,朝左通向厨房,朝右通向浴室。他朝里面看了看。从这里远远地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一只白色的陶瓷马桶和一个水槽。 他寻思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说得过去的理由以进入这房子,很快,他就认定自己应该有着充分的理由。他拉开门,尽量悄没声地闪了进去。过道里铺着一块廉价、肮脏的地毯。他就那样挪着步子举着枪,五官高度戒备。他一边挪动,视角一边也在改变,能看见厨房了,但是浴室能看得更清楚些…… 彭妮·戴维森躺在浴室里,一丝不挂,一双蓝眼睛睁得老大,喉咙被割开,从左耳一直到右耳,维系整个身体所需要的鲜血淹没了她平平的小胸和浴缸的边缘。她的脖子被砍得如此残暴,裂开的口子活像是第二张嘴。 奇怪的是,卡卢索对此居然毫无反应。他的眼睛匆匆将这一情景记录下来,这当儿他想的就是凶手还活着,而且就在几英尺之外。 三发子弹全部直穿心脏 他发觉他听到的声响来自左上方,在起居室。电视机。疑犯一定就在那。那里会有第二个受害者吗?他没时间想那么多,那当儿他也没有特别在意这些。 慢慢地,小心翼翼地,他的心像锤子一样不停地敲打着,他侧着身挪动步子,朝墙角那儿偷偷张望。他就在那儿,四十岁不到,白种男子,头发很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是部恐怖片,尖叫声大概就是从那里发出的——一边从易拉罐里一口一口地抿着米勒·莱特啤酒。他的神情颇为怡然,一点儿也没觉察到什么。他一定是看入迷了,多米尼克想。在他的右前方——老天——有一把屠刀,血淋淋的,就放在茶几上。他的T恤衫上还有血,像是溅上去的。从一个小女孩的喉咙里。 “难办的是这些杂种从不反抗,”联邦调查局学院有个教员在班上这么讲过。“哦,得了,当他们手上有小孩子做人质的时候,他们就是一副约翰·韦恩John Wayne(1907—79),美国电影演员,以长于扮演“西部英雄”著称。的做派,但他们从不抗拒带枪的警察——从不。那么,要知道,这真他妈的是耻辱,”教员总结道。 今天你进不了牢房了。卡卢索的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冒出了这个念头。他的右手拇指打开了枪的保险,双手立即像充满了电。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冰冷。 就在墙角处,也就是朝左转进入房间的地方,有一张破旧的八角形茶几,上面放着一只透明的蓝色玻璃花瓶,很廉价的那种,八成是从当地的跳蚤市场买来的,可能是打算用来装花的,但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卡卢索曲起腿,接着,踢倒了那茶几。花瓶在木地板上摔碎了,发出很大的声响。 疑犯猛一下跳起来,回头看见了屋子里的不速之客,他的防御反应与其说是有准备的,不如说是出于本能——他一把抓起茶几上的屠刀,卡卢索甚至来不及笑,他知道疑犯已经犯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个错。距离不到二十一英尺的一个手持利刃的家伙必是一种迅即、致命的威胁,美国警察将此视作绝对真理。他甚至抬起脚要冲过来。 但是他再也做不到了。 卡卢索的手指扣动了手枪的扳机,第一发就射穿了疑犯的胸膛。不到一秒钟的功夫,又补了好几枪,他的白T恤红红地开了花。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前胸,又抬眼看看卡卢索,一脸的惊异,接着,他朝后倒去,既没有说出一个字,也没有痛苦地叫出声来。 下一步,卡卢索要转个方向搜查这所房子惟一的一间卧室。空荡荡的。厨房也是,后门依然从里面反锁着。他稍稍松了口气。这房子里没别的人了。他又看了看那个绑架者,眼睛依然睁着。多米尼克射得很准,他先解除了这个死人的武装并给他上了手铐,因为他就是这样被训练的。接下去是查看颈部脉搏,不过这是白费力气。除了地狱之门,这家伙什么也看不到了。卡卢索掏出手机,又一次飞快地拨了总部的号码。 “多米?”埃利斯一接起电话便问道。 “收到,桑迪,是我。我把他放倒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桑迪·埃利斯急切地问。 “小女孩,就在这儿,已经死了,喉咙被割了。我进了屋,那家伙拿着刀冲我扑来。我放倒了他,老兄。他死了,滚到地狱里去了。” “天哪,多米尼克!县治安官才出来几分钟。待命。” “明白,待命,桑迪。” 旋即,他听见了警笛声。卡卢索走出去站在门廊上,他收起自动手枪,把它放回枪套里,随后从外衣口袋里取出他的联邦调查局证件拿在左手上,治安官走过来的时候,便向他出示了一下,治安官还拿着他的军用左轮手枪。 “局面已经控制了,”卡卢索努力用一种平静的口气说道。他现在已是精疲力竭。他挥手示意治安官特纳进入那所房子;不过地方警察进去的时候,他自己只待在外头。一两分钟后,警察出来了,他自己的那支枪也放回到枪套里去了。 特纳一如好莱坞电影中的那种南方警察的形象,高大,魁梧,肌肉发达,武装带紧紧地束在腰间。不过他是个黑人,这点与电影中的不同。 “发生了什么事?”他问。 “等一下好吗?”卡卢索做了一个深呼吸,沉吟片刻,想着该怎么讲述经过。特纳对此案件的了解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杀人案发生在他的辖区,他有审判权。 “好的。”特纳把手伸进衬衫口袋,摸出一包库尔斯牌香烟,递了一支给卡卢索,但后者摇了摇头。 年轻的探员在未涂过漆的木地板上坐了下来,努力整理出个头绪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那么此刻,他到底应该怎么说明这一切?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根本没什么可遗憾的。至少对那个疑犯来说是这样。而对于佩内洛普·戴维森来说——见鬼,太晚了。再早到一小时?要么甚至再早到半小时?那个小女孩今晚再也回不成家了,再也不能由她母亲哄着入睡,再也不能拥抱她的父亲。好了,于是,特工多米尼克·卡卢索不再内疚了。只是遗憾自己到得太晚了。 “可以说了吗?”治安官特纳问。 “我正在寻找类似的地方,开车经过此地的时候,我看到那辆卡车停着……”卡卢索开始说了。过了一会儿,他站了起来,让治安官进入那房子落实其他细节。 “是这样的,我碰到了茶几。他看到了我,拿起刀,转身冲向我——于是,我开枪射中了那个杂种。三发,我想。” “嗯,嗯。”特纳走过去看尸体。疑犯没有流很多的血,三发子弹全部直穿心脏,立刻就结果了他。 作为一个受过政府训练的执法官,保罗·特纳一点儿也不像他看上去的那样迟钝。他瞅瞅尸体,又转身看了看卡卢索开枪时所站的门道处,他目测了一下距离与角度。 “就是说,”治安官说道,“你踢倒了那张茶几。疑犯看到了你,抓起他的刀,而你,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掏出了你的枪,飞快地开了三枪,是吧?” “就是这样,是的。” “嗯—嗯,”这个几乎每个狩猎季节都能打到一头鹿的家伙应道。 治安官特纳把手伸进裤子的右边口袋,掏出他的钥匙链。那是他父亲,一个曾经在伊利诺斯州普尔曼客车上工作的服务生送给他的礼物。样子有些过时,上面焊了一枚一九四八年的银币,旧式的,直径大约是一英寸半。他把它放在那个绑架者的胸前,旧硬币的直径完全盖住了三个枪眼,他的目光惊讶万分,但随后又移向浴室,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他给这起事件下了定论。 “接下去的事就是咱们怎么写书面报告了。好枪法,小伙子。” 那位远方的朋友 一辆又一辆警察局和联邦调查局的车子陆陆续续地到了。很快,阿拉巴马州公共安全部的技术卡车也来了,进行案发现场的调查工作。法医摄影师拍了二十三卷四百速的彩色胶卷。刀从疑犯的手中被拿了下来以获取指纹,血型与被害人相符——这不过是例行公事,但是在一起谋杀案中,这一套程序是非常严格的。最后,小女孩的尸体被装进了尸袋搬走了,她父亲将不得不去辨认,万幸的是,她的脸还完好无损。 最后一个到达的是本·哈丁,联邦调查局驻伯明翰总部的特工头头。有探员涉及枪击事件意味着他这里得有一份正式的报告递交给那位远方的朋友,局长丹·默雷。一上来,哈丁先上前看看卡卢索的身体和情绪是否还好。然后,他跟保罗·特纳打了个招呼,征询一下他对枪击事件的看法。卡卢索远远地望去,看见特纳正比划着说明情况,哈丁则不住地点头。很好,治安官特纳正在以他的官员身份表示嘉许。一个州警察局的副巡官也在旁听,也不住地在点头。 事件的真相是多米尼克·卡卢索一点儿都不浑蛋。他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只不过晚了一小时。最后,哈丁朝他的年轻探员走来。 “感觉怎么样,多米尼克?” “迟了,”卡卢索说。“太他妈的迟了——是的,我知道,谁不知道更好的结果呢。” 哈丁抓住他的肩摇了摇。“你干得再好不过了,孩子。”他顿了顿。“是怎么开枪的?” 卡卢索把故事重复了一遍。现在,这些东西已经在他的脑子里固定成形了。他也许可以就这样把确切的情形说出来,而不必再反复思考,多米知道,但又何必投机呢?正式地讲,就是干净利落地开了枪,仅此而已,他的调查局文件里就关心这些。 哈丁听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需要完成一个书面材料再快递到华盛顿。不过,一个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开枪打死了绑架案罪犯,这样的事情登在报纸上也不会难看。他们也许会找到证据,证明这并非是这个杂种犯下的惟一一桩罪行。那房子还需要彻底搜查。他们已经在屋里找到一个数码相机,没有人会惊讶这个杂种在他的戴尔电脑里记录了过去犯下的罪行。如果是这样,卡卢索侦破的就不止这一起案子了。如果是这样,卡卢索就能在他的调查局档案里再得一个硕大的金星。 究竟怎么个大法,哈丁和卡卢索都无从知道。猎头也正打算找多米尼克·卡卢索呢。 以及另一个卡卢索。 第二部分:反恐训练营 区域居民服务的邮政局 马里兰州的西欧登顿镇根本就谈不上是个镇,此地只有一个为这一区域居民服务的邮政局,几个加油站和一个“711”便利店,还有几家普通的快餐店,为那些开车从马里兰州的哥伦比亚市到华盛顿特区上班的人提供高脂肪的早餐。距离朴素的邮政局大楼半英里的地方,有一幢小高层办公楼,那是一座平淡无奇的政府建筑。它有九层,宽阔的前庭草坪上有一座用灰砖砌成的矮碑,上面镶嵌着银色的字“亨得利协会”,也没解释这亨得利协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机构,连个暗示也没有。大楼的屋顶是平的,钢筋混凝上铺着柏油沙砾,上面有一个小小的电梯机器房,还有一个看不出派什么用场的长方形屋子。实际上,它是用玻璃钢制成的,白色的,能透过电波。这幢楼不一般之处仅仅在于一个地方:除了几间高度不超过二十五英尺的旧烟草仓库,从位于马里兰州米德堡的国家安全局,以及位于弗吉尼亚州兰利的中央情报局望去,它是这条直线上惟一一幢高于两层的建筑物。有一些企业家曾希望在那条视线上盖楼,但规划申请从来没被批准过,出于许多原因,他们全都未能如愿。 大楼的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天线接收场,与当地电视台的发射和接收装置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六个六米宽的抛物面天线放置在十二英尺高、金属丝状顶部的一个旋风器围栏内,分别指向不同的商业通讯卫星。这整套体系其实根本没那么复杂,在马里兰州霍华德县占地十五又三分之一英亩,在那儿工作的人们管它叫“反恐训练营”。边上就是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应用物理实验室,一个历史悠久、被公认为有着敏感功能的政府咨询机构。 对于公众来说,亨得利协会是个做股票、债券和国际通货的机构,也怪,就是和公共事业没一点关系。也没听说它有多少客户,但据传闻它对当地的慈善事业却颇为积极(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医学院据说就是亨得利慷慨解囊的主要受益者),却一点儿消息也没透露给过当地媒体。事实上,它根本没有公关部。也没传出它做过什么出格事的小道消息,虽然它的首席执行官据说有过一段麻烦的过去,因此,他羞于抛头露面,仅有的几次,也被他巧妙而得体地搪塞了过去,直到最后当地的媒体停止发问。亨得利的雇员散居在当地,大部分居住在哥伦比亚县,过着中上水平的生活,差不多就跟比弗Beaver,美国一电视剧中的人物,其父被誉为好父亲的典型。的父亲,沃德·克里弗,一样出色。 小格拉德·保罗·亨得利原先在生意场上有份受人瞩目的工作,这期间,他积累了一份可观的财产,在四十岁不到的时候,转而投身公职选举,很快便成为南卡罗来纳州选出的参议员。旋即,他又因在立法中持不同政见而名声大噪,这一派通常回避特殊利害关系与竞选运动的资助者,政治态度相当强硬,在公民权利的问题上倾向自由,但在防务和外交上则相当保守。他从不回避表达他的主张,因而给记者们提供了绝佳的、妙趣横生的新闻素材,渐渐的,有传言说他有望问鼎总统宝座。 然而,在他的第二个六年任期接近尾声的时候,他遭遇到巨大的个人悲剧。在刚出南卡罗来纳州哥伦比亚县的一八五号州际公路上,他们一家乘坐的旅行车撞进了一辆肯沃思牵引挂车的轮子底下,他失去了妻子和三个孩子。这个毁灭性打击是个预兆,那以后不久,在他开始竞选第三个任期的非常时期,更不幸的事情又发生了。通过《纽约时报》上的一个专栏,人们开始知道他的个人投资财目——对此他从来都秘而不宣,声称既然他不搞金钱竞选,除了泛泛而谈,也就没必要公开他的资产净值——有证据显示存在内部交易。这种怀疑经报纸和电视的深度挖掘被证实了,尽管亨得利声称证交会实际上从未就司法解释发布过什么指导原则,但一些人似乎仍怀疑他利用有关政府未来支出的内部消息,使一项能让他和他的投资者获益超过五千万美元的房地产投资受益。更糟的是,在一次公开的辩论上,当被共和党候选人——一个自称“干净先生”的家伙——挑衅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反应又犯了两个错误。首先,他在此起彼伏的闪光灯前发了脾气。其次,他对南卡罗来纳州的人民宣称,假如他们对他的诚信表示怀疑,那么他们可以把票投给那个与他唱对台戏的傻瓜。对于一个从未给自己的政治生涯招徕过麻烦的人来说,单单这一惊人之举就让他损失了这个州百分之五的选票。他这死气沉沉的竞选接下去只能走下坡路了,尽管那些尚记得他家庭不幸的人还在投他零星的同情票,他还是失去了这个席位,民主党被接着的恶意声明搞得更加恶化。随后,他永远离开了政治生活,甚至没有回到战前查尔斯顿西北部的那个种植园,而是搬到了马里兰彻底过起了隐居的生活。在竞选过程中一个比喷火器更厉害的声明焚毁了他所有的退路。 他现在的家是个农场,历史可追溯到十九世纪,他在那里饲养着阿帕卢萨马——骑马和打二流的高尔夫球成了他仅有的爱好——过着一个绅士农场主静谧的生活。每天他还在反恐训练营里工作七到八个小时,乘一辆配有司机的加长型凯迪拉克来回。 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军官 如今他五十二岁了,高高的个子,稀少的银发,他很有名但很多方面又不为人们所知,留在人们记忆中的大概只有他那段影响至今的政治历史了。 “在山里你干得不错,”詹姆斯·哈德斯迪边说边挥手叫年轻的海军陆战队军官坐下。 “谢谢,长官。你也不赖,长官。” “上尉,完事之后还能平安归来,就算是干得不赖了。这是我从我的教官那儿听说的。大约十六年前,”他补充道。 卡卢索上尉心算了一下,认定哈德斯迪要比外表看上去略年长些。先是在美国陆军特种部队任上尉,然后进入中央情报局,再加上十六年,那他应该年近五十而不是四十。他一定是努力锻炼才保持了体型。 “那么,”年轻军官问道,“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特里怎么跟你说的?”这位中情局特工问。 “他告诉我说我会跟一个叫皮特的人谈谈。” “皮特刚才突然接到命令,出去了,”哈德斯迪解释说。 海军陆战队军官接受了这个表面的解释。“那好,不管怎样,将军说你们的情报机构正在招兵买马,但你们又不想要自己培养的,”卡卢索实话实说。 “特里是个好人,也是个非常优秀的陆战队队员,但他也得稍微有些地方观念。” “也许吧,哈德斯迪先生,他就要指挥海军陆战队第二师,很快要成为我的上司了,我会尽力拥护他的。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我到这儿来呢?” “喜欢海军陆战队?”年轻的军官点点头。 “是的,长官。工资不那么高,但已经够了,和我共事的人也是最棒的。” “是啊,一起进山的那帮人确实不赖,你带他们多久了?” “总共加起来吗?差不多十四个月,长官。” “你把他们训练得相当好。” “这就是他们给我的报答,长官,再说他们素质都很好。” “那次小战役你指挥得也不错,”哈德斯迪说,他注意到对方的回答有些冷淡。 卡卢索上尉的态度不至于谦虚到将其视作一次“小”战役的地步。子弹在四周呼啸而过绝对是货真价实的,这就足以证明那次行动之大了。但是他发现,他的训练成果,居然同他的教官在课堂上和野战练习上所讲的一模一样。这可是个重大的、叫人得意非凡的发现。海军陆战队居然言之有理。见鬼。 “是的,长官,”这便是他所回答的话了,不过,他又加了一句,“还要谢谢你的帮助,长官。” “干那种任务我岁数有点大了,但很高兴看到自己还知道该怎么做。”这就够了,哈德斯迪没再说什么。打仗到底还是年轻人的游戏,而他已不再年轻。“还有什么想法吗,上尉?”他接着问。 “真的没什么了,长官。我已经写了作战报告。” 哈德斯迪看过他的报告。“噩梦,多少有点像吧?” 这个问题把卡卢索搞糊涂了。噩梦?为什么他会那样想?“不,长官,”他的回答显然透着疑惑。 “有什么疑虑吗?”哈德斯迪继续问。 “长官,那些人在向我们国家开战,我们只是给予反击。假如没有控制行动的能力,最好不要玩火。如果他们有妻有子,我很遗憾,但那些人应该明白,如果逼人太甚,别人将会还以颜色。” “这是个可怕的世界吗?” “长官,他们应该知道,老虎屁股摸不得,除非已经想好怎么对付虎牙。” 他没有噩梦也没有遗憾,哈德斯迪暗自思忖。这样的结果是众所期望,但是这个友好、绅士的美利坚合众国却并不总是把他的人民培养成这样。卡卢索是个勇士。哈德斯迪靠在椅子上,开口前又仔细瞧了瞧他的客人。 “上尉,叫你到这里来的原因……你在报上都看到了,我们一直在对付这些问题,新冒出来的大量的国际恐怖主义。情报局与调查局之间经常为势力范围发生摩擦。就业务方面而言,通常没有什么问题,就指挥方面来说,也没那么多麻烦——联邦调查局局长默雷,就是个可靠的家伙,他在伦敦做法律专员的时候,同我们的人处得不错。” “不过是庸庸碌碌的参谋之类的玩意,对吗?”卡卢索问。他在海军陆战队里就见识过这种人。那些成天冲另一些参谋大呼小叫的参谋,说的都是些什么他们的爸爸可以把对方的爸爸痛打一顿之类的话。这种现象大约可以追溯到古罗马人与古希腊人。都是些愚蠢的人,做着毫无效率的事。 “哼,”哈德斯迪证实了他的说法。“你知道,上帝自己也许能处理这个问题,但即便是他也要排出个好日子来解决这些事。官僚主义太顽固了。在军队里没那么严重。人们在工作上弄虚作假,还把这视作‘使命’,一般说来大家就是为了完成它而工作,特别是如果它能帮助他们所有人一个一个往上爬的话。总而言之,人越是不在优良的状态,就越容易陷入鸡毛蒜皮的琐事中。所以,我们正在寻找状态良好的人。” “那么这个使命是——什么呢?” “去识别、查明,对付恐怖主义威胁,”哈德斯迪回答道。 “对付?”卡卢索问。 “是制伏——妈的,得了,需要或者方便的话,就把那狗崽子干掉。搜集有关恐怖威胁类型与强度的情报,一旦明确了这种威胁,采取任何行动都是必要的。这项工作基本上就是情报搜集。情报局在业务上有太多的限制。这支特别队伍就没有。” “真的吗?”他大吃一惊。 哈德斯迪严肃地点了点头。“真的。你不是为中央情报局工作。但你可以动用情报局的资源,不过得视情况而定。” “那么,我到底是为谁干呢?” “在能够讨论这个问题之前,我们还要谈点别的。”哈德斯迪举起一个文件夹,那是海军陆战队队员的个人档案。“就智力而言,你的成绩在海军陆战队里属于最好的那百分之三。几乎每一科都是四分。你的语言才能给人留下了特别的印象。” 我爸爸是美国公民 “我爸爸是美国公民——生在美国,我意思是——他的爸爸是漂洋过海从意大利过来的,在西雅图经营——还在开——一家餐馆。因此,爸爸是讲意大利语长大的,我和我兄弟也受了不少影响。中学和大学又念了西班牙语。虽然比不了当地人,但是听懂绝对没问题。” “主修工程学?” “那也是遗传我爸爸的。那儿写着呢,他在波音公司工作——是空气动力学专家,主要设计机翼和操纵面板。你知道我妈妈——那儿都写着呢。她基本上就是个家庭主妇,也帮当地的教会学校做点事,因为多米尼克和我都成人了。” “他是联邦调查局的?” 布莱恩点点头。“没错,获得法律学位之后就报名做了联邦调查局探员。” “报上登了。”哈德斯迪说着,递过来一张从伯明翰传真过来的报纸。布莱恩扫了一眼。 “真不错啊,多米,”浏览到第四段时,卡卢索上尉嘟哝了一句,这句话把接待他的人逗乐了。 坐飞机从伯明翰到华盛顿的里根国家机场还不到两小时。多米尼克·卡卢索步行至市政府车站,搭乘地铁前往位于第十大街和宾夕法尼亚大街路口的胡佛大厦。他的警徽使他不必从金属探测仪那儿通过。 副局长奥古斯都·恩涅斯特·温纳的办公室在顶楼,能俯瞰宾夕法尼亚大街。秘书站起来请他进去。 卡卢索从未见过古斯·温纳。他瘦瘦高高的,是个经验丰富的特工,前海军陆战队队员,外表与举止是副十足的苦行僧模样。他主管联邦调查局的人质营救组和两个外勤部。他原本就要退休了,却被好友丹尼尔·E·默雷局长动员到了新岗位。比起大得多的刑事与海外反间谍司,反恐怖主义司只能算是它的一个继子,不过它的重要性正日趋明显。 温纳正在打电话,示意他找张凳子坐下。过了一分钟,温纳放下了电话,揿了一下“请勿打扰”的按钮。 “本·哈丁把这个传真给我了,”温纳说着举起那份前一天收到的枪击事件的报告。“事情怎么发生的?” “那上面都写了,长官。”他花了三个小时绞尽脑汁用简明的联邦调查局的公文口气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写了下来。令人奇怪的是,一件做起来用不了六十秒钟的事情却要被解释这么多遍。 “漏了什么没有,多米尼克?”他边问边用年轻探员从未见过的犀利眼神看了他一眼。 “没有,长官,”卡卢索答道。 “多米尼克,在调查局里我们有不少非常优秀的神枪手。我就是其中一个。”温纳告诉他的客人。“三枪,十五英尺外枪枪都击中心脏,在这样一个射程内,枪法可谓相当出色。对于一个才踢翻了一张茶几的人来说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本·哈丁没意识到这一惊人之处,但默雷局长和我意识到了——丹也是个相当出色的射击能手。他昨晚看了这份传真,问我有什么看法。丹从来没有击毙过疑犯。我打过,一共有三次,两次是和联邦调查局人质营救队——他们都是最会配合行动的——还有一次是在依阿华的迪莫伊。那也是起绑架案,我看见他对两个被害人都干了些什么——两个小男孩——还有,你知道,我真的不想让某个精神病医生告诉陪审团说他是不幸童年的受害者,那其实不是他的错之类的你会在一个漂亮干净的法庭上听到的所有的胡扯,陪审团看到的就是照片,假如被告律师能劝说法官指出那些东西过于刺激了,那么甚至连照片也不会有。所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成为法律的执行人。不是强化法律,或是制定法律,也不是解释法律。二十二年前的那一天,我成为法律的执行人。上帝拥有复仇之剑,你知道吗,那感觉好极了。”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确信他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家伙?他还留着纪念物。头。他的活动房里有八个头。所以,我脑子里没有任何疑问。边上有一把刀,我叫他把刀拿起来,他就拿了,我从十英尺外对着他的胸膛开了四枪,我从来没有过丝毫的后悔。”温纳停了一下。“这故事知道的人不多。甚至连我妻子也不知道。所以,别跟我讲什么你绊倒了茶几,然后掏出史密斯手枪,单脚独立着,在疑犯的胸膛上打了三个枪眼,好吗?” “是,长官,”卡卢索模棱两可地回答。“温纳先生——” “叫我古斯好了,”副局长纠正道。 “长官,”卡卢索坚持这样称呼。喜欢让别人称呼名字的长者会让他感到紧张。“长官,假如要我说的话,我会在一份正式的政府文件里申明这些事。他确实拿起了那把刀,他确实起身冲向我,就在十或者十二英尺之外,在匡蒂科,他们教我们把这视为即刻的致命威胁。所以,没错,我开枪了,这是正当的,符合联邦调查局使用致命武力的规定。” 温纳点了点头。“你获得过法律学位,是吗?” “是的,长官。我在弗吉尼亚州和华盛顿特区都获得了律师资格。阿拉巴马州的律师考试还没参加。” “行了,别再摆出一副律师的样子了,”温纳提醒他。“这是正义的枪击。打死那个杂种的左轮手枪我还留着。史密斯六六型,枪管长四英寸。有时上班我还带着。多米尼克,你已经做了每个探员在职业生涯中都会做而且仅做一次的事情。你已经亲自伸张了正义。别为这难过。” “我不会的,长官,”卡卢索向他保证。“那个小姑娘,佩内洛普——我没能救她,但至少那个杂种再也不能逞凶了。”他坚定地看着温纳的眼睛。“你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是的。”他盯着卡卢索看。“你确信自己没有后悔吗?” “我在飞机上还小睡了一小时。”他表明自己的立场,不带一丝笑意。 但温纳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笑容。他点点头。“好了,你会从局长办公室那儿得到一个正式的表扬。不是职业责任办公室的奖励。” 期望世界万物都平定下来 职业责任办公室是联邦调查局自己的“内部事务”办公室,虽然受到普通联邦调查局探员的尊敬,却不招他们喜欢。有这样一条谚语,“虐待小动物或者尿湿床的人,不是连环杀手就是效力于职业责任办公室的。” 温纳合上卡卢索的文件夹。“这里面说你相当聪明……语言能力也很好……来华盛顿工作感兴趣吗?我正在物色知道怎样用脚来思考的人,到我的部门来工作好吗?” 又要换工作了,特工多米尼克·卡卢索心里想。 格里·亨得利Gerry,格拉德的昵称。不是一个很讲究的人。他穿夹克衫、系领带上班,但在他到达办公室后的十五秒钟之内,夹克衫就会被随意搭在衣帽架的最底下。他有一个出色的行政秘书——和他一样,是南卡罗来纳州本地人——名叫海伦·科诺利,同她一起浏览过一天的日程安排之后,他拿起《华尔街日报》扫了一眼头版。他已经翻阅过这天的《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对当天的政治动向心里已经有了底,像平时一样抱怨这帮人永远不会把事情搞好。桌上的数字钟告诉他离第一个会还有二十分钟,他打开电脑,如平常一样接收这一天的“晨鸟”,所谓“晨鸟”,就是专供政府高级官员使用的剪报信息服务。他大致浏览了一下,看看这天早晨是不是从大报上漏看了什么。不多,除了《弗吉尼亚导报》上的一条关于弗莱彻年会的有趣消息,此会是海军与海军陆战队每年一度在诺福克海军基地召开的一个圈内交流会。他们讨论恐怖主义,都是一副深谙此道的样子。亨得利心里想,穿制服的人通常都这样,同政客们正好相反。 我们消灭了苏联,亨得利想,我们期望世界万物都平定下来。但我们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却是些疯子凭借残留的AK47自动步枪和落后的教育,抑或仅靠一种意愿,就来和他们所认为的敌人拼命。 另一件他们没有做的事是应该让情报部门做好应对的准备。即便是一个有过情报工作经验的总统和美国历史上最好的发现传播公司DCI, Discovery传播公司,这是一家私人经营的多元化传媒的公司,总部位于美国马里兰州贝塞斯达,是世界上最大的纪录片生产公司。也没能设法将那些事搞好。他们添了许多人——在一个两万人的机构里再加上五百人听上去并不多,但工作上的各类主管也翻了倍。给了中情局一支人马,却有一半是绝不合格的。国会相应地进一步加强了监督与限制,因而进一步削减新员工以激发政府的基干人员。他们从不学习。他本人在世界最高级男士俱乐部与同事详谈的时候,一些人是在听,另一些人没有,剩下的几乎全在犹豫不定。他们太关注社论,而且经常都是那些不是他们当地或本州的报纸上的,因为他们愚蠢地认为,那才是美国人民所想的。或许就是这么简单:任何新当选的官员都是被唆使着进入如同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欺骗罗马大帝恺撒那样的游戏。他知道,那些“职业的”政治助手的责任就是“引导”他们的雇主走上能够再次当选的道路,这已被公共服务人员奉为金科玉律。美国没有世袭的统治阶级,但是有一大批人乐于领着他们的雇主选择通向政府神殿的正确道路。 但在系统内部却干不出什么事。 所以,要干出点事,你就得跳出这一系统。 系统外见鬼的地方。 假如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那么,他肯定已经失势了,对不对? 他把第一个小时用在了同几个助手商讨财政事务上,因为这就是亨得利班子解决经济问题的方式。作为一个商人,一个套汇银行家,他几乎从一开始起就处于这条曲线的前端,了解每时每刻的价值区别——他一直管它们叫做“增量”——那是由心理因素引起的,由那些结果可能或不可能是对的感觉引起的。 他所有的生意都通过外国银行匿名交易,那些银行都喜欢现金账户,都不过分挑剔钱的来源,到目前为止,这生意还不是很脏,他认为当然不脏。这不过是保持局外人状态的又一方式。 严格地说,他所做的买卖并非笔笔都合法。有米德堡为他截获情报,这游戏就变得容易得多。实际上,这是非常不合法的,一点儿也够不上道德。但亨得利协会在世界舞台上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事情也可以反过来,但亨得利协会行事遵行这样一条原则,猪喂肥了是要送去屠宰的,所以他们从国际大饲料槽中只吃了一点点。何况,也没有真正的政府权威认定这种类型、这种程度的生意是有罪的。藏在公司金库保险柜里的是一纸由美国前总统签发的特许令。 汤姆·戴维斯进来了。作为名义上的债券贸易主管,戴维斯的背景同亨得利多少有些相似,他成天和电脑泡在一起,用不着担心安全问题。这幢大楼里所有的墙壁都有阻止电子辐射的金属防护物,所有的电脑都受到强大的保护。 “有何新消息?”亨得利问。 “啊,”戴维斯回答道,“就要来一对新手了。” “会是谁呢?” 戴维斯把文件夹从亨得利的桌上推了过去。首席执行官拿起文件夹把两个都打了开来。 “兄弟俩?” “双胞胎。异卵双生。做妈妈的那个月可能是排出了两个卵子。两人给人的印象都不错。布莱恩思维敏捷,身体健康,两者有机结合是个人才,还有语言天赋。特别是西班牙语。” “这人会讲普什图语Psshtu,阿富汗官方语言之一。?”亨得利抬起头来,一脸的惊讶。 “找到厕所应该不成问题。他在当地待了八周左右,花时间学了那儿的方言。表现得相当好,报告上说的。” “你认为他们是我们所需要的人才吗?”亨得利问。这种人不从前门进来,这就是为什么亨得利手下有那么一小帮遍布于政府机构、行事异常谨慎的猎头的原因。 “我们还要再考察一下他们,”戴维斯说,“但他们确实具有我们所欣赏的才干。从表面看,两个人看上去都很可靠,稳重,聪明,完全能够理解我们聚集在这里的原因。所以,得了,我认为他们值得考虑。” “另一个呢?” 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 “多米尼克正要调往华盛顿。温纳想要他加入反恐部门。他很可能从办公室工作人员做起。对于联邦调查局人质营救队来说,他略微年轻了些,而且尚未表现出他的分析能力。我觉得温纳是想先看看他的机智程度。布莱恩要飞往海军陆战队基地列尊营,回去与他的同事一起工作。我奇怪海军陆战队怎么没有调派他去搞情报工作。他显然是个合适的人选,不过他们只喜欢自己的神枪手。他在阿富汗干得相当出色,很快就要晋升为少校,假如我的消息来源可靠的话。所以,第一步,我想我要飞过去与他共进午餐,再打探出一些情况来,接着再飞回华盛顿特区,以同样的方式会会多米尼克。温纳对他印象很深。” “温纳看人很准,”前参议员指出。 “他是这样的,格里,”戴维斯同意。“那么——有什么新消息吗?” “米德堡又被埋在堆积如山的情报里,和往常一样。”国家安全局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们所截获的原始材料如此之多,简直需要一支部队来帮助分类整理。计算机程序通过关键词来协助搜索,但几乎都是些无关痛痒、喋喋不休的东西。程序员们一直在试图改进捕捉程序,但事实证明要给予计算机以人的直觉是不可能的,虽然他们依旧在努力。不幸的是,有真才实学的程序员都为游戏公司卖力去了。那儿有钱,人才总是跟着钱走。亨得利对这没什么可抱怨的。毕竟,从二十岁到三十四岁他也在忙同样的事。所以,他经常在寻觅富有且事业有成、对于他们来说金钱已不是首要问题的程序员。但通常这是在浪费时间。这些讨厌鬼一般都是贪婪的家伙。就像律师一样,但没他们那么愤世嫉俗。“今天我看了半打有意思的情报,虽然……” “譬如?”戴维斯问。公司的这位主要猎头,同样也是个老练的情报分析员。 “这个。”亨得利递上文件夹。戴维斯打开来浏览了一下。 “嗯。”这就是他的反应。 “假如发展下去,结果是恐怖的。”亨得利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没错。但我们需要更多。”这还够不上惊天动地。他们总是需要更多。 “眼下我们有什么人在那儿?”他应该知道的,但亨得利也未能摆脱官僚习气:他无法把当前所有的信息都记住。 “眼下?埃德·卡斯蒂兰诺在波哥大,调查哥伦比亚毒枭卡特尔集团,不过他隐蔽得很深。非常深,”戴维斯告诉他的上司。 “你知道,汤姆,这项情报需要花大量的钱。” “没什么,格里,回报可多得多了——至少对于我们这些下属来说,”他微微一笑,古铜色的皮肤与象牙白的牙齿形成鲜明的对比。 “是啊,做个农民一定非常可怕。” “至少达特默思大学让我受了教育,学会认自己的名字,不必再种棉花了,否则我的结局会更糟,格里。”亨得利转了转眼珠。戴维斯是在达特默思大学拿的学位,在那里,他对自己黑皮肤的默哀远不及对家乡的。他父亲在内布拉斯加州种玉米,拥护共和党。 “如今那些收割机一台得多少钱?”上司问道。 “你在开玩笑吗?二十万。去年爸爸买了台新的,一直在抱怨。当然了,这台要用到他的孙子辈。收割一英亩的玉米就像一个营的突击队员在搜索坏蛋一样,”戴维斯曾在中央情报局当过外勤,对于跨国犯罪的资金流动很有研究。在亨得利协会他发现自己的才能在生意场上也大有用处,但是,当然了,对于真正的行动他从未丧失过嗅觉。“你知道,这个联邦调查局的家伙,多米尼克,在纽瓦克接手的第一桩任务是金融犯罪,干得很不错。其中一起案子发展成对一家国际银行的调查。他知道对于一个新手应该怎样把事情搞好。” “他还能单干杀人,”亨得利同意道。 “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格里。他掌权的话会是个很好的决策者,就像比他年长十岁的人那样老成。” “兄弟档。有意思,”亨得利观察着,目光又移到文件夹上。 “也许是血统的影响。他们的祖父就是对付坏蛋的警察。” “这之前还是一○一空降师的。汤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好的,看来就是他俩了。我们很快就要忙起来了。” “真的这么想吗?” “那里干得并不好。”亨得利向窗外挥了挥手。 他们坐在维也纳街头的一个咖啡馆里。夜晚不再那么寒冷了,这里的老主顾可以忍受寒意,在宽阔的街边享用美餐。 “那么,对于我们,你感兴趣的是什么呢?”巴勃罗问。 “我们之间有个利益汇合点,”穆罕默德答道,接着又解释:“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他凝视着马路。过往的女人都穿得很正式,几乎都是当地的款式,车辆的噪音,尤其是有轨电车的声音,使得没人能听到他们的交谈。对于无意的,或者甚至是专业的观察者来说,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外国人——在这个帝国首都,这种人多得是——在以一种安静而亲切的方式谈生意。他们用英语交谈,这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是的,那是事实,”巴勃罗不得不表示同意。“就敌人这块来讲,的确是这样。那么利益又怎么讲?” “你们的长处正是我们需要的。我们的长处也是你们所需要的,”穆斯林耐心地解释道。 “明白了。”巴勃罗往咖啡里加了点牛奶,搅拌着。他很惊讶,这里的咖啡居然和他家乡的一样好。 他慢慢会同意的,穆罕默德期待着。他的客人不像他所期望的那样级别高。但较之他的组织,他们共同的敌人在对付巴勃罗的组织时更为成功。这一直让他吃惊。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来使用高效率的安全措施,但那些人都受到利益驱使,目的缺乏纯洁性。基于此,他们变得更加脆弱了。但穆罕默德没有愚蠢到认定他们比自己差。毕竟,干掉一个以色列间谍不会让他成为超人。显然他们有不少本事,只不过有局限性。他自己的人也有局限性。除了安拉自己,人人都有局限性。认识到这一点,希望越切合实际,当情况不妙的时候,失落感也就越少。一个人不能将感情带进“生意里”,因为他的客人有可能误解他神圣的动机。但他正在对付的是一个无宗教信仰的人,所以他不得不考虑到这一点。 不喜欢美国的理由 “你们能为我们提供些什么?”巴勃罗问,贪婪的样子出来了,正如穆罕默德所预料的。 “你们需要在欧洲建立一张可靠的网络,对吧?” “是的。”他们已经有些迟了。欧洲的警察不像美国的那么克制。 “我们就有这样一张网络。”既然人们以为穆斯林的身影不会出现在毒品贸易中——比方说,毒贩子在沙特阿拉伯经常是会掉脑袋的——那可真不错。 “需要什么回报呢?” “你们在美国有成功的网络,你们也有不喜欢美国的理由吧,是不是?” “的确如此,”巴勃罗表示同意。在巴勃罗故乡的大山里,哥伦比亚正准备同毒枭卡特尔集团的那些麻烦不断的思想同盟较量。哥伦比亚革命武装力量迟早会迫于压力而投降,作为他们接受民主进程的代价。接着,毫无疑问地,到了那个时候,卡特尔集团的安全也许会受到严重威胁。在南美,不稳定政局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但那种局面或许不会一直持续下去。他主人也是这么想,巴勃罗寻思,那就会使他们结成便利同盟。“一句话,你们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服务?” 穆罕默德对他说了。他没有补充说明卡特尔集团的服务将是无偿的。穆罕默德的人护送的第一批货是要运往——希腊?是的,那或许是最容易的——足以掩饰他们的冒险,不是吗? “就那么多?” “朋友,我们交换想法而不是别的,不是物质的东西。我们仅需要的一点东西都是非常简单的,需要的话在当地就能搞到。我相信你们应该可以帮忙搞到旅游签证。” 巴勃罗差点被咖啡呛住。“是的,那很容易办到。” “那么,还有什么原因不能让我们的联盟确定下来吗?” “我还得和上级商量一下,”巴勃罗谨慎地说,“就表面上来看,我看没什么理由要让我们的利益产生矛盾。” “好极了。我们再谈下去怎么样?” “我的上司想见见那些同他做生意的人。” 穆罕默德仔细考虑了一下。旅行会让他和他的同伴提心吊胆,但这是不可避免的。他拥有足够的护照穿梭于世界各地的机场去见他。而且他精通多种语言。他在剑桥所接受的教育还没有浪费掉。他应该为此感谢父母。他感激他的英国母亲赋予了他肤色与蓝眼睛。除了中国与非洲,他完全可以被当作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残留的剑桥口音也没什么坏处。 只需告诉我时间与地点,”穆罕默德回答道。他递上名片。那上面有他的电子邮件地址,有史以来最有用的交流工具。加之有现代空中旅行这种奇迹,他可以在四十八小时内到达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联合起来 五点差一刻的时候他来了。路人们都不会多看他一眼,虽然他也许会吸引那些古怪的老处女的目光。他身高六点一英尺,体重一百八十磅左右——他定期锻炼——黑头发、蓝眼睛,虽不是十足的电影明星的料,但也不是那种会被年轻漂亮的职业女士一脚踢下床的男人。 亨得利看到,他穿得也不错,蓝色外套加一件红细条的马甲——看上去像英国货,红黄条纹的领带,漂亮的金色领带夹。时髦的衬衫。得体的发型。自信的外表来自财富与良好的教育。他的车停在大楼前访客的车位上。一辆黄色的悍马Z型越野车,那种在怀俄明放牛的人或在纽约赚钱的人喜欢的车。还有,或许,那就是为什么…… “瞧,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格里边问,边挥手示意来客坐在他红木办公桌对面的一张舒适的椅子上。 “我也没想好我要干什么,就是瞎看看,找个或许能适合我的位置。” 亨得利笑了。“是啊,我还不至于老到忘记了刚从学校毕业的人的那份困惑。上的哪所大学?” “乔治城大学。家族传统。”小伙子微微一笑。这是亨得利从他身上看到并欣赏的一个优点——他并不想让别人对他的名字和家庭背景发生兴趣。他甚至有些惴惴不安,就像许多年轻人一样,他希望走自己的路,干一番事业。不管怎样,他属于聪明的那一类。很遗憾反恐训练营里没什么位置给他。 “你爸爸非常喜欢天主教学校。” “连妈妈也改变信仰了。我姐姐莎莉没有上贝林顿学院。她在纽约的福坦莫大学读的医学预科。当然了,现在是霍普金斯医学院。像妈妈一样,想做个医生。这可是份受人尊敬的职业。” “不喜欢法律吗?”格里问。 “你是知道我父亲的意见的,”小伙子笑着指出。“你大学毕业拿的什么学位?”他问亨得利,当然了,他早就知道了。 “经济学与数学。我拿的是双学位。”这两样对于在生意场上塑造做生意的风格实际上是非常有用的。“那么,家里人都好吗?” “哦,很好。爸爸又开始写东西了——写他的回忆录。许多时候他都在抱怨自己还没老到要去写那种书,但是他相当用心,一定要把它写好。他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位新任总统。” “唉,基尔提的确有重振旗鼓的本事。将来他们埋葬他的时候,最好在他的墓碑上停一辆卡车。”这个笑话甚至上过《华盛顿邮报》。 “这笑话我听到过。爸爸说只需要一个傻瓜就能将十个天才的工作一笔勾销。”这句格言可没上《华盛顿邮报》。但这正是这个年轻人的父亲创建反恐训练营的原因,虽然年轻人自己并不知道。 “那也太夸张了点。这家伙的出现不过是意外。” “是的,密西西比州那件案子争议很多,你认为他会减轻判决吗?” “反对死刑是他的一条原则,”亨得利指出。“或者他就是这么说的。有些人同意他的想法,这是个叫人尊敬的观点。” 邮政大楼上面有个靶场 “原则?对于他来说那不过是个开文法学校的美貌老妇。” “如果你想来讨论政治,一英里外的第二十九大街上有家不错的酒吧餐馆,”格里建议。 “不,不是这样。很抱歉跑题了,先生。” 这小伙子不轻易开口,亨得利思忖。“算了,这也不是一个不好的话题。那么,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我很好奇。” “好奇什么?”前参议员问。 “你在这里都做些什么?”来客说。 “主要是买卖外汇。”亨得利伸了个懒腰,显出一副工作了一天的劳累样子。 “嗯,”年轻人应道,带着一丝怀疑。 “钱总是赚得到的,如果你消息灵通,如果你有胆魄从事这一行。” “你知道,爸爸非常喜欢你。他说你和他不再见面是很叫人遗憾的。” 亨得利点点头。“是啊,但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的。” “他还说你是聪明过了头,把事情弄成这个鬼样子。” 一般来说,这句话无疑是欠礼貌的,但从小伙子的眼睛里分明可以看出,他并非有什么侮辱的意思,而是一种疑问……或者,是疑问吗?亨得利突然问自己。 “对我来说那是段黑暗的日子,”格里提醒来访者。“任何人都会犯错。甚至连你爸爸自己也犯过一些。” “没错。但幸亏爸爸有阿涅在身边替他擦屁股。”这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阿涅现在怎么样?”亨得利问,借机控制场面,心里却还在纳闷这小子为什么上这儿来,并且他实际上开始对此感到有些不安了,虽然他吃不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很好。他就要出任俄亥俄大学的校长了。爸爸认为他应该能胜任这个位置,他需要的是一种安静的工作。我想他是对的。至于那家伙是怎么设法不得心脏病的,我和妈妈就不得而知了。兴许有些人就是一工作就生气勃勃。”谈话过程中,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亨得利的眼睛。“和阿涅聊天我学到不少东西。” “从你父亲那里呢?” “哦,一两样东西吧。主要是因为,我学东西是从次要的东西学起。” “怎么讲?” “比方说迈克·布伦南。他是我的启蒙老师,”小杰克解释道。“圣十字学院毕业,供职于情报机构。一个非常棒的神枪手。就是他教会我射击的。” “哦?” “那个秘密机构在那幢旧邮政大楼上面有个靶场,距离白宫两个街区。我现在还时不时地上那儿去。迈克现在在贝尔茨维尔北边的特工学校当教官。他的确是个好人,聪明又闲适。你知道,他差不多是我的保姆,我总是缠着他问这问那,问他情报部门的人都干些啥,他们怎么训练,他们怎么思考问题,他们在保护我妈妈和爸爸的时候关注哪些情况。我从他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还有其他人。” “比方说谁?” “联邦调查局的那帮人,丹·默雷,帕特·奥戴——帕特是默雷的重案组探员。他快要退休了。你相信吗,他准备到缅因州养牛。到那鬼地方放牛。他也是个神枪手,有点像西域枪神希科克Wild Bill(1837—76),美国内战时期的边疆保安官,以神枪手闻名,常赌博滋事,后被一醉汉枪杀。,但人们很容易就忘记他是普林斯顿大学毕业的。帕特是个相当聪明的人。他告诉我不少关于调查局如何侦破调查的事情。他妻子安德拉获得过弗吉尼亚大学的心理学硕士学位,据说能看透人的心思。她接受过我父亲短期委任的职务,我从她那儿也学到了不少东西。至于情报局的人,当然是埃德和玛丽·帕特·弗雷夫妻俩——老天啊,他们可真是绝配。但是你可知道这些人当中哪个最有意思?” 他知道。“约翰·克拉克?” “哦,是的。让他说话才是最好玩的。我发誓,和他比起来,弗雷夫妻俩就像电视剧里的戴西和露西Desi & Lucy,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拍摄的电视剧《戴西和露西》,曾获得金球奖最佳电视剧奖。。但一旦获得了他的信任,他也会向你敞开心扉。他获得荣誉勋章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电视上作过简短的报道,退休的海军军士长,芝麻官从越南回来被授予了勋章。电视新闻的画面差不多是六十秒钟。你知道,没有一个记者问他从海军退役后去干什么。没有一个人问。天哪,他们都傻呵呵的。我想鲍博·霍兹曼是知道一些的。他也在场,站在房间另一边的角落里。作为一个新闻记者,他算得上是相当聪明的。爸爸挺喜欢他,只是不很信任他。无论如何,大约翰——我是说克拉克——是个很严肃的上司。他一直就干这个,他也被授予勋章了。他怎么没上这来?” “杰克,你这小子,讲到这的时候,开始切入正题了,”亨得利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赞赏。 “当我得知你晓得他的名字时,我就知道我猜对了,先生。”他的眼睛微微透出一丝得意。“两个星期来我一直在搜集你的资料。” “哦?”听到这话,亨得利心里一震。 “这不难。公开的官方档案上都有,不过是个组合排列的问题。就像你们给小孩子看的活动书里的那些连点成图的玩意儿一样。你知道,叫我吃惊的是这地方居然从没有过新闻——” “小伙子,假如那是一种威胁——” “什么?”小杰克奇怪自己的话被打断了。“你是说,我想敲诈你?不,参议员先生,我的意思是既然有那么多素材在那里,你就得想想记者们怎么会错过了它们。我是说,即便是只瞎眼的松鼠某天也会找到一个果子的,明白了吗?”他停了一下,眼睛又开始发亮。“哦,我知道了。你给了他们想要找的东西,他们拿着便跑了。” “没那么难,但低估他们是很危险的,”亨得利警告道。 为国效力的另一种途径 “那就别对他们讲。很久以前爸爸曾对我说过:口紧不招祸。他一直是让阿涅干发布消息这种事情。过不了阿涅这一关,谁也不能对媒体开口,我敢发誓,我认为媒体一定怕死了那家伙。他是那种会吊销《时代》杂志某个记者的白宫通行证,再把它折成小纸棍的人。” “我记得那事,”亨得利应道。那事几乎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但没过多久,甚至连《纽约时报》都意识到,没有记者与白宫新闻办公室联系是根本不行的。这成了个活生生的反面实例,持续了约有六个月。阿涅·范·达姆的记性要比媒体来得更好更棒,这无疑是天生的,他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你怎么看,杰克?你上这儿来干嘛?” “参议员先生,我想在大地方长点见识。这儿,我想,就是个大地方。” “解释一下,”亨得利命令道。这孩子究竟拼凑起了多少玩意儿? 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打开他的公文包。“首先,从米德堡的国家安全局到兰利的中央情报局这一条直线望去,这是惟一一座高过民宅的建筑。你可以从因特网上下载卫星图片。我把它们都打印下来了。给。”他递过一个小活页夹。“我到城区规划办公室打听过了,原本另外有三座办公楼打算造在这个地区,但建筑申请都未获批准。档案上没有注明原因,但也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可是,这条路那头的医学中心从花旗银行那里为他们的改建计划获得了很好的资助。你手下大部分人都曾做过间谍。你的保安都是前宪兵队的,军衔都在三级军士长以上。这里的电子安全系统要比米德堡的好得多。顺便问一下,你究竟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 “平民同承包商有更多的商量余地。接着说,”前参议员说。 “你从来不做违法的事。葬送了你参议员生涯的那项关于你假公济私的指控完全是胡说八道。任何一个像点样的律师都可以做到庭外即决,而你却转不过弯来,结果输掉了官司。我记得爸爸是多么欣赏你的才智,总说你是个正派人。对国会山上其他那么多人他都没这么评价过。中央情报局的要人都喜欢与你共事,你还出资协助一个项目,搞得国会里某些人惊恐万分。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讨厌情报部门。每次爸爸坐下来同参议员、众议员们讨论那玩意的时候,都不得不弄点对他们的选区和职员有好处的东西去贿赂他们,这通常把他逼得要发疯。天哪,爸爸简直恨死了。不管什么时候碰上这事,他都要前后抱怨一星期。但是你帮了他不少忙。你当年在国会大厦里干得真不赖。但在你遭遇上政治麻烦的时候,你却退缩了。我觉得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但真正让我难以接受的是爸爸怎么会对此事只字不提。他从未说起过一个字。我一问,他就转移话题。甚至连阿涅也从不谈这事——阿涅对我可是有问必答的。就是说,人人都没吱声,明白吗?”杰克靠了过来,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主人。“不管怎么样,我什么话也没说,但在乔治城大学念四年级的时候,我就四处打探,一直跟人打听,那些家伙教我怎样悄没声地调查事情。再说一遍,没有那么难。” “那么,你得出了什么结论呢?” “你是有可能成为一位优秀的总统的,参议员先生,但失去妻儿是个巨大的打击。听到这事我们都懵了。妈妈真的很喜欢你的妻子。请原谅我提起这事,先生。这就是你脱离政治的原因,但我想你这样一位爱国者又怎么会置国家于不顾呢,所以我认为亨得利协会是你为国效力的另一种途径——但不在正式档案之内。我记得有天晚上爸爸和克拉克先生在楼上边喝酒边说话——那是我中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记不太清了。他们不想我待在那里,于是我便回去看历史频道。很巧,那晚电视里放的是一个关于二次大战期间英国特别作战局的节目。那里面的人大部分是银行家。人称‘西域枪神’的多诺万Donovan(1883—1959),二战时期美国著名间谍,曾建立战略业务部,为美国中央情报局打下根基。招募了一批律师成立了战略情报局,英国人用银行家来指挥民众。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爸爸说银行家更精明。他们懂得如何在现实世界中赚到钱,相形之下,律师就没那么聪明——反正爸爸是这么说的。我猜想他认为自己就是那样的人。我是指他的商人出身。但你有点像海盗,和他们不同,参议员先生。我认为你是个间谍,而亨得利协会是一个非官方的间谍机构,不在正式档案之内——完全脱离于联邦政府的财政预算体系。所以,你用不着担心那些参议员、众议员因为认定你们干的是坏事,而在边上探头探脑、散布谣言。奇怪的是,我用Google搜索了一下,网上只有六条关于你们公司的信息。要知道,网上关于我妈的发型的信息还比这个多呢。《妇女服装日报》老是爱贬低她,让爸爸烦得要死。” “这我记得。”老杰克·瑞安曾经在一帮记者面前就这个问题大发雷霆,并为此付出代价,成为饶舌者的笑料。“他告诉我说,要是换作是亨利八世,他肯定会做个特别的发型来回应那些记者。” “是啊,一把立在伦敦塔的斧头。莎莉老笑话这事。她也喜欢拿头发的事来惹妈妈。我想,就这点而言,当男人还真是妙不可言,嗯?” 那家伙曾是三K党成员 “还有鞋子。我妻子不喜欢意大利莫罗·伯拉尼克牌鞋子。她喜欢实用的、不花哨的鞋子,穿上去脚不累,”亨得利说,想起往事,话就停住了。一提起她还是伤心。也许一直都会这样,但这种悲痛至少确认了他依然爱着她,这就够了。对于亡妻他是那样念念不忘,在公共场合一想到她,他就笑不起来。假如他继续从政的话,那么他不得不这样做:假装自己已脱离悲伤,他的爱不灭但同样也悲哀不再。是的,肯定是这样。政治生活的另一个代价便是放弃你的人性连同男子气概。可即便是当上美国总统,这也不值得。他和老杰克·瑞安一直合得来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很像。 “你真的认为这里是个情报机构?”他的语气尽量轻快些。 “是的,先生,我是这么认为。比方说,假如国家安全局注意起那些大央行正在干的事情,你的位置就很理想,可以截获并利用他们搜集到且传送给兰利的情报。假如你出牌谨慎的话——我的意思是,假如你不太贪心的话,这肯定可以为你的通货贸易部队获得最好的内部消息,你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赚到一大笔长效资金。你通过不引人注意的投资者来做这事,他们会吐露大量内情。所以,你在这里做的是有关活动资金的事。你到底在干些什么,我还没有摸透。” “事实就是那样吗?” “是的,先生,那就是事实。” “没和你父亲讨论过?” “没有,先生。”小杰克摇了摇头。“他会轻描淡写地搪塞过去。一般我问他什么事,他都会讲许多,但这种事他不谈。” “他都跟你讲过什么?” “讲人呗。你知道,讲那些政客,讲哪个外国总统喜欢小姑娘或是小男孩。老天,尽是那些事,特别爱讲外国政客。那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怎么想,他们各自都有些什么特权和怪癖。哪个国家的军队待遇最好。哪个国家的间谍部门最棒,哪些国家不行。国会山上的那些人的破事。除了爸爸告诉我的,人们在书上、报上读到的那些内容全都是狗屎。我知道这不能到处乱说,”小瑞安向主人保证。 “甚至在学校里?” “首先,在《华盛顿邮报》上没什么看不到的。这报纸在挖新闻上颇有一招,不过对于那些他们不喜欢的人物的流言蜚语,传播得也太快了,而对于他们所欣赏的人物却经常不发表什么评论。我猜干新闻的同女人们在电话上、牌桌上飞短流长也差不多。置事实于不顾,就爱对看不顺眼的人诽谤中伤。” “是人都一样的。” “是的,的确如此。但我妈妈在给别人的眼睛开刀的时候,她可不管这人她喜不喜欢。她立过誓要按规则玩游戏。爸爸也一样。他们就是这么教育我的,”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总结道。“每个做爸爸的都会对孩子说同样的话:要做就做好,否则就别做。”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想的,”亨得利指出,虽然他实际上也跟他的两个儿子乔治和弗斯特,说过同样的话。 “也许吧,参议员先生,但那不是我的错。” “生意上的事情你懂吗?”亨得利问。 “基本的我懂。但说归说,做归做,详细的我还不大清楚。” “在乔治城大学拿的什么学位?” “历史,辅修经济,有点像爸爸。有时候我会问起他的爱好——他仍喜欢分析市场,在商界他有朋友,像他的财政部长乔治·温斯顿。他们很谈得来。乔治一个劲儿想拉爸爸加入他的公司,但他除了打牌和闲扯什么也不想干。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朋友,经常相约去打高尔夫。爸爸的球技别提有多臭了。” 亨得利笑了。“我知道。你自己不想试试?” 小杰克摇了摇头。“我已经知道该怎么起誓了。罗比叔叔真是不错。老天,爸爸真的非常怀念他。茜茜阿姨倒还常来家里。她和妈妈一起弹钢琴。” “真让人难过。” “那个红脖子种族主义混蛋,”小伙子说。“抱歉。罗比是我所知道的第一个被谋杀的人。”让人吃惊的是凶手还活着,在追捕的时候,特工处的人马比密西西比州警察局慢了半拍,几个人已经按住了那个杂种,他们无法开枪,所以他活着进了监狱。抓到凶手至少证明了谋杀不是什么政治阴谋。那个六十七岁的家伙曾是三K党成员,他无法容忍瑞安退休后要把他的黑人副总统推上美国总统的位置。对他的审讯、定罪、宣判,都以惊人的速度进行着——整个行刺过程电视录像上都有,离凶手两码远还有六个目击证人。国会大厦的星条旗为罗比·杰克逊下了半旗。“Sic volvere Parcas,”杰克说。 “什么意思?” “人皆有命,参议员先生。有人纺线,有人量线,还有人剪线。‘命运无常,’罗马谚语这么说。我从未见爸爸那样悲痛欲绝。妈妈倒还能忍住伤心。我猜想做医生的对于死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爸爸——哦,他真想亲手把那个家伙揍扁。太不幸了。”摄影记者拍到了总统在海军军官学校礼堂举行的葬礼上拭泪的镜头。Sic volvere Parcas。“那么,参议员先生,我在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这并没有让亨得利觉得突然,他早就预见到这个问题了。即便如此,这并非是一个容易回答的问题。“你父亲怎么看?” “谁说他非得知道?你有六个下属公司来掩盖你的贸易活动。”要调查出这些不是那么容易,可杰克知道该怎么打探。 “不是‘掩盖’,”亨得利纠正道。“‘伪装’,兴许可以这么说,但不是‘掩盖’。” “明白了。我对你说过,我和特工相处过很久。” “你学了不少。” “我有几个相当不错的师傅。” 埃德和玛丽·帕特·弗雷,约翰·克拉克,丹·默雷,还有他父亲。见鬼,他有几个相当不错的师傅,亨得利寻思。 “你认为你在这里能做什么呢?” “先生,我很聪明,但还不是太聪明,还有许多东西要学。这我知道,你也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为国效力,”杰克平静地说。“我希望能协助做一些需要做的事情。我不要报酬。我有信托基金,是爸爸和外公创建的——我是说乔·穆勒,我妈的爸爸。哎,如果我愿意,也可以去拿个法律学位,最后像爱德华·基尔提一样,靠自己的努力向白宫进军,但我爸爸不是国王,我也不是王子。我要走自己的路,看自己的前程是怎么样的。” 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你爸爸不会知道这些,至少一段时间内不会知道。” “是吗?他可是有不少秘密瞒着我。”杰克想这也太可笑了。“报复为的是公平竞赛,对不对?” “我会仔细考虑的。你有电子邮件地址吗?” “有的,先生。”杰克递上名片。 “给我几天的时间。” “好,先生。谢谢你让我进来见你。”他站在那里,同亨得利握了握手,便离开了。 这孩子匆匆忙忙地就长大了,亨得利想。也许搞特工有助人成长——要么就是有害,这取决于你是哪种人。但这个孩子家世好,其母亲父亲家都好;而且他显然非常聪明。他充满好奇,是搞情报工作的料。 何况在世界任何一个地方,惟有情报是永远不嫌多的。 “哦?”埃内斯托问。 “很有意思,”巴勃罗边回答边点了一支多米尼加雪茄。 “他们对我们有什么要求?”他的上司问。 “穆罕默德一上来便谈我们的共同利益,还有我们共同的敌人。” “如果我们想在那里做生意,会掉脑袋的,”埃内斯托说。对于他而言,生意是头等大事。 “我对他说过。他回答说他们那里是个小市场,几乎不值得我们浪费时间。他们只出口原料。这倒不假。但是他说,他们可以帮助我们开辟新的欧洲市场。穆罕默德告诉我,他的组织在希腊有个更好的基地,随着国界线的消失,那里便会成为我们的货物最合适的登陆点。他们将免费提供技术支持,他说他们只想同我们搞好关系。” “他们肯定非常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埃内斯托说。 “他们本身就有丰富的资源,他们展示过了,头儿。他们似乎需要我们提供一些走私武器和人方面的门路。无论如何,他们要得少,而给得多。” “他们的帮助当真会给我们的生意带来方便吗?” “这肯定会让美国佬分出一部分精力。” “那会在他们国家造成混乱,但政治影响将会很严重……” “头儿,他们施加给我们的压力几乎到极致了,不是吗?” “美国的这个新总统是个傻瓜,即便如此,也还是危险的。” “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让我们的新朋友转移他的注意力,头儿,”巴勃罗指出。“我们甚至用不着费一枪一弹。咱们风险不大,而能得到的却很可观,是不是?” “我明白,但是,巴勃罗,如果查到我们,代价可是巨大的。” “这倒是,但还是那句话,他们还会给我们施加什么压力呢?”巴勃罗问。“他们正通过波哥大政府攻击我们的政治同盟,假如他们得逞的话,那么这对我们的危害才是极其严重的。你和理事会里的其他成员就会在自己的国土上逃亡,”卡特尔集团的情报头子警告道。他其实用不着多说,这样一个世界末日将会夺走理事会成员所拥有的巨大财富。没有舒服花钱的地方,钱再多也没用。“他们那里有条谚语: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头儿,要说这一冒险计划里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可看不出。” “那么,你觉得我应该见见这个人吗?” “是的,埃内斯托。应该没什么坏处。比起我们来,那些外国佬更想得到他。假如我们怕被出卖,那他应该比我们更害怕,对不对?不过不管怎样,我们应该作些适当的防备。” “很好,巴勃罗。我会把他的提议同理事会商量一下,”埃内斯托让步了。“这事办起来困难吗?” “我让他从布宜诺斯艾利斯飞过来。他肯定知道怎么安全过来。他的假护照兴许比我们还要多,而且他真的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阿拉伯人。” “语言怎么样?” “没问题,”巴勃罗回答道。“英语说得和英国人一样棒,这本身就是一张护照。” “通过希腊,嗯?我们的货?” “他的组织把希腊作为一个出口港已经好些年了。头儿,装运一船货要比运一批人容易得多,所以,初步来看,他们的办法和资源满足我们的要求。当然,我们自己这边的人还需要检查一下。” “知道他对美国可能会有什么样的计划吗?” “我没问,头儿。这其实跟我们无关。” “除非加强边境安全。那可能会带来不便,”——埃内斯托举起手——“我知道,巴勃罗,不会很严重。” “只要他们帮咱们解决了问题,我才不管他们想对美国干嘛呢。” 第三部分:灰色文件 神秘肉类的价格 亨得利的一个有利条件是,有很多在别处工作的人为他服务,他却用不着付给他们报酬、提供住处,或是伙食。全部费用由不知情的纳税人负担,实际上,这所谓的“费用”本身也不知究竟是些什么东西。国际恐怖主义最近的发展促使美国两大情报机构——中央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较之以往合作得更为密切,两个机构间交通并不方便,在顺利通过华盛顿特区北部的情况下也要有一小时的车程——车在环形公路上行驶,就如同圣诞假期开车穿过大型购物中心的停车场一样——他们联络起来大多是通过安全的微波中继线,从国家安全局总部大楼屋顶到中央情报局的屋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直线是经过亨得利协会的屋顶的。不管怎样这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因为微波中继线是加过密的。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因为各种各样的技术原因都有可能使微波泄漏他们的秘密。物理原理可以被加以利用,但无法在必须的时刻作出相应的改变。 微波电路的带宽是巨大的,因为采用的是与个人计算机网络相似的压缩运算法则。詹姆士一世钦定的《圣经》瞬间就可以从一幢建筑传输到另一幢建筑。中继线始终处于运行状态,许多时候交换的是些胡乱的、毫无意义的字符,为的是迷惑那些企图破解密码的人——其实系统采用的是“踢踏舞”式的加密方式,十分安全。国家安全局的行家就是这么说的。这个系统依靠完全随机变换的CDROM支持,除非你能找到办法排除空中的射频干扰,那样的话它就完了。但每周,来自亨得利保安队的一个人,就会在两个同事的陪伴下——这些人都是从保安队随机挑选出来的——驱车前往米德堡,取回这周的密码盘。这些盘片插进同密码机相连的自动唱机,用完弹出后,在三名警卫的眼皮底下,被放进微波炉里销毁,这些人都受过机构的长期训练,不会多问什么。 这道有些辛苦的程序使亨得利得以接触到两个部门的一举一动,因为他们是政府部门,什么都要写下来,从隐藏很深的情报人员“搞到的东西”到自助食堂供应的神秘肉类的价格。 许多——甚至是大部分——信息对亨得利的人来说是没有多大意思的,但几乎都被储存在高密度介质上,与一台大容量计算机主机上的内容相互参照,需要的话,这台计算机足可以管理整个国家。这就使得亨得利的人可以研究从情报部门出来的最新消息,会同各领域专家对其所做的高水平分析,再交叉研究,作出更进一步的分析。比起中央情报局,国家安全局的这方面工作正有所进步,亨得利自己的高级分析员是这么认为的,但这么多脑袋对付一个问题总是有效果的——直到分析报告变得越发错综复杂,无法指导行动,甚至让情报机构也一筹莫展。随着新成立的国土安全部——对于它的授权,亨得利认为自己是要投“否决”票的——的加入,中央情报局和国家安全局都成了联邦调查局情报分析员的收容所。这不过徒增了一个新的机构系统,实际上,联邦调查局的探员对待原始情报的方法稍稍不同而已。他们假想是在陪审团面前处理一桩罪案,在你着手认真对待的时候,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每个部门都有自己的思维方式。联邦调查局由警察组成,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而中央情报局奉行的是另一套,而且有权利——时不时地会行使一下——采取某些行动,虽然不太多;国家安全局只是搜集情报,进行分析,再把它交给别人,至于别人如何使用情报,就不是安全局所能知晓的了。 亨得利的首席情报分析员是杰罗姆·朗兹。朋友们管他叫杰里,他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获得过心理学博士学位。搬到基德以前,他曾在国务院情报研究办公室做过性质不同的情报分析工作,拿着丰厚的薪水,前参议员亨得利在纽约的一次午餐上亲自相中了他。朗兹在交易所做内部分析员的时候就出了名,他发现,一旦孩子的教育有了充足的担保,私人游艇也付清了费用,那么钱这东西就越来越不重要了。在华尔街的摸爬滚打使他足以胜任四年前亨得利发出的邀请。他的工作包括分析其他国际投机商的心思,这他在纽约就学过。工作上他和山姆·格兰杰来往密切,后者既是反恐训练营通货交易的头儿,也是行动部的部长。 当杰里·朗兹走进山姆的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审查所有从国家安全部和中央情报局下载来的东西,是杰里和他三十个同事的工作。他们必须带着敏锐的嗅觉速读。朗兹就如同一条大猎犬。 “仔细看看这个。”他说着,将一张纸放在格兰杰的桌上,坐了下来。 “摩萨德损失了一个——情报站负责人?嗯。怎么回事?” “当地警察认为是抢劫。用刀干的,钱包不见了,没有长时间搏斗的迹象。显然,当时他没带枪。” “像罗马这样文明的地方,干吗要带枪?”格兰杰说。但他们会弄清楚,至少得过一会儿。“我们怎么知道的?” “当地报纸上登的,说是以色列使馆内的一名官员撒尿时遭袭。中央情报局在当地的负责人认为他是一名特工。兰利有些人白费力气地在猜测这一切的真相,但在奥卡姆剃刀原则Occam’s razor,英国中世纪经院哲学家、逻辑学家奥卡姆所提出的将论题简化原则,即“若无必要,不应增加实在东西的数目”,应把所有无现实根据的“共相”一剃而光。面前多半会败下阵来,接受当地警方的推断。有人被杀,钱包失踪,一场抢劫,窃贼却没抢走什么。” “你认为以色列会相信吗?”格兰杰想知道。 第一和第二脊椎骨之间 “差不多是使馆开始招待烤乳猪大餐的时候。他被人用刀刺入了第一和第二脊椎骨之间。如果是街头流氓的话很有可能是割喉咙,但职业杀手知道那既麻烦动静又大。意大利防暴警察正在调查这个案子——但听上去好像他们没有什么头绪,除非餐馆里有谁的记忆出奇的好。我可不会在那上面下太多的赌注。” “那么,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呢?” 朗兹舒舒服服地坐在椅子里。“最近有哪个机构的情报站头目被暗杀吗?” “有一段时间了。中央情报局在希腊损失过一个人——当地的恐怖组织干的。那个家伙被某个无赖指认出……他们自己的人,一个叛徒,现在没准正喝着伏特加,品尝孤独呢。英国人几年前在也门也损失过一个人……”他停顿了一下,“你说得对。杀死一个情报站头目没什么用处。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就可以进行监视,找出他的联系人,他的隶属分支机构。如果仅仅干掉他,不会获得什么,反而是一种损失。所以,你认为是恐怖分子干的,警告以色列人?” “要么可能是除掉他们的一个心腹之患。天哪,那可怜蛋是以色列人,对吧?使馆官员。或许那便足够了,但当一个间谍——特别是一个高级间谍——命丧黄泉,你不会推测那只是个意外,对吧?” “摩萨德有可能来找我们帮忙吗?”其实格兰杰心里更明白。摩萨德就像在沙箱里玩耍的小孩,从不愿意与别人分享玩具。他们寻求帮助只有两种可能,A.当他们绝望的时候;B.他们相信别人能够给予他们永远无法亲自得到的东西。到了那时,他们才会重又变回那个大方的孩子。 “他们不会承认这个名叫格林高德的人属于摩萨德,那也许对意大利警察会有所帮助,甚至可能让他们的反间谍机构也牵扯进来。但是,谈起这件事,没有证据显示兰利知道内情。” 但是兰利不会这样认为,格兰杰意识到这一点,杰里也意识到了。他可以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中央情报局不会这样认为,因为情报这个行当已经发展到非常高级的阶段,人们不会杀死对手的重要人物,因为那对情报工作很不利。接着对方可能会对你的重要人物下手,如果这成了国外城市的街头游击战,真正的工作就泡汤了。真正的工作是为自己的政府获取情报,不是拿着手枪去杀人。因此,意大利警察会认为这是一起街头犯罪,因为在每一个国家,任何外交人员都是不可侵犯的,受到国际条约的保护,那是从波斯帝国的薛西斯一世就形成的一个传统。 “好的,杰里,你有着训练有素的眼光,”山姆说。“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也许街上有个混账东西。摩萨德这个人去的是罗马上等餐馆,吃顿午饭,喝一杯好酒。也许他去取情报——我查了地图,这家餐馆离大使馆有一段路,对于平常出来吃一顿午饭来说有一点远了,除非这家伙是个慢跑爱好者,而那也不是慢跑的合适时候。因此,除非他是真的喜欢乔瓦尼饭店的厨师,甚至钱都可能是传递情报或见面的一种方式。如果是这样,他早就被盯上了,不管他的对手是什么人,已经把他的身份认出来了,认出他就是为了干了他。对于当地警方,可能看上去像是一个抢劫案。在我看来,像是故意的谋杀,非常专业地谋杀。受害者当场毙命,一点反抗都没有。那正是对付一个特工的手法——你永远不知道特工自卫的能力有多强。如果我是阿拉伯人,我会认为摩萨德的人十分可怕。我不会用别的方法。不用手枪,这样就不会留下物理证据,没有子弹,没有弹壳。他拿走了钱包,伪装成抢劫,但他杀死的是摩萨德的一个驻外特工,也许他在传递一种信息:不是他不喜欢摩萨德,而是他可以轻而易举杀死他们的人,如同拉开裤子的拉链一样容易。” “杰里,你打算就这个题目写一本书吗?”山姆轻声问。首席分析师对这条消息进行了仿真描述,完全将之编成了一出肥皂剧。 朗兹只是揉了揉鼻子,笑了:“从什么时候起你相信偶然性了?这件事的确有点蹊跷。” “兰利怎么认为?” “还没有消息。他们让南欧部对这件事进行评估。我看要一周左右的时间才能得出结论,也不会有什么内容。我了解那里掌柜的。” “太笨了?” 朗兹摇摇头:“不是,那样说不公平。他足够聪明了,但嗅觉不够灵敏,也没有特别的想像力。我敢打赌甚至不如七楼的内容多。” 中央情报局新任局长代替了埃德·弗雷,他现在退休了,有报道说正在和他的妻子玛丽·帕特写自己的回忆录《见证历史》。他们在任的时候,干得很好。这个新任局长善于在政治上作出判断,得到基尔提喜爱。没有总统的允许,他不作任何决定,这意味着决策必须经过白宫的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个小型机构,那就像英国邮船泰坦尼克号一样,容易泄漏,因此也得到新闻界的眷顾。行动部仍旧在扩大,仍旧在弗吉尼亚州的泰德河农场训练新的外勤人员,新的行动部主任也不是什么坏人——国会坚持选拔一个熟悉外勤工作的人,这有些让基尔提不悦,但他知道如何跟国会周旋。行动部也许会恢复到原先合适的规模,但如今这个政府,永远都会循规蹈矩,不会做令国会不愉快的事,也不会让那些痛恨情报界的自由职业者大喊什么,除了他们习以为常的抱怨,和诸如中央情报局引起了珍珠港事件和旧金山大地震之类的无稽之谈。 “这么说,你认为这不会得出任何结论?”格兰杰问,他实际知道了答案。 “摩萨德会审时度势,告诉他的手下保持警惕,这种状态会保持一两个月,然后,他们的大部分人又会恢复到老样子。其他机构也一样。重要的是,以色列人会努力猜测他们的人是怎么被认出的。凭借手头掌握的信息很难调查出。那些信息或许仅是只言片语而已。一般都是这样。兴许他雇错了人,遭了劫,兴许他们的密码被破译了——比方说,使馆的一个密码员被收买了——兴许有人在不该去的鸡尾酒会上告诉了一个不该告诉的人。各种各样的可能性都有,山姆。只要一个小小的疏忽就能置人于死地,我们当中最优秀的分子也可能犯那样的错。” 一架破旧的美国波音飞机 “业余时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手册上都写着呢。”当然了,他的业余时间,主要是在图书馆和银行度过的,搜寻信息认清真相,如同沙中淘金。他总是持一种看法,并牢牢地维持这种看法,直到它变得如同他的生日一样真实。 “除非再有间谍在某个地方完蛋,”朗兹说。“那样我们就会知道到底有什么鬼。” 哥伦比亚国家航空公司的班机提前五分钟降落在卡塔吉纳。他先是乘奥地利航班飞到伦敦的希思罗机场,然后乘英国航空公司的班机飞到墨西哥城,最后搭乘哥伦比亚本国的航班到达这个南美国家。这是一架破旧的美国波音飞机,但他不是那种担心旅途安全的人。世界上其他的危险还多得是。到了旅馆,他打开包看了一下日程安排,又到外面散了会儿步,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请转告巴勃罗就说米格尔到了……谢谢。”挂上电话他就走进一个酒吧喝了一杯。穆罕默德发现,当地的啤酒倒还不坏。虽然这与他的宗教信仰相悖,但他不得不去适应这种环境,这里,每个人都喝酒。坐了十五分钟之后他走回旅馆,路上看了两次有没有人跟踪,没看到可疑的人。假如有人盯梢,那必定是个高手,在一个人人都讲西班牙语、无人知晓麦加在何方的外国城市里,这是很难对付的。此刻,他持的是英国护照,那上面说他是名叫尼格尔·霍金斯的伦敦人。所注明的住址处实际上也确实有一座公寓。对付一般的警察机构应该不成问题,但是伪造的传奇不会长盛不衰,假如哪天暴露了……那么就顺其自然吧。为未知的事情提心吊胆这日子是没法过的。要做好计划,进行必要的防范,然后才能参加游戏。 很有意思。西班牙人自古以来就是穆斯林的敌人,这个国家大部分是西班牙人的后裔。可在这个国家有人几乎和他一样憎恨美国——也只是几乎而已,因为美国是他们的可卡因收入的巨大来源……就如同美国是他的祖国的石油收入的巨大来源一样。他个人的财产以数亿美元来计算,存在世界各地的银行里,瑞士,列支敦士登,最近的一笔,是存在巴哈马。他自然买得起私人飞机,但那太容易暴露他的身份,他确信那将很容易就引来杀身之祸。穆罕默德鄙视美国,但对于美国的强大他也并非视而不见。那么多的人因为忘记了美国的强大而白白进了天堂,这不是什么不好的归宿。他不和死人打交道,而要对付活人。 “嘿,上尉。” 布莱恩·卡卢索转身看见了詹姆斯·哈德斯迪。一大早,七点还没到。他刚带着一小队海军陆战队队员出完操,跑了三英里,同他的部下一样,一路上他也是汗流浃背。他解散了队伍,让他们去冲凉,在回营房的路上碰见了哈德斯迪。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更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领队?”上尉扭头看见枪炮军士沙利文,他的高级军士。 “哎,军士。今天早上士气看上去相当好。” “是的,长官。你没有让我们太累。你人真好,长官,”军士说。 “考伯罗·沃德怎么样了?”这就是布莱恩对他们训练强度不大的原因。沃德说过他准备归队,但他的重伤还没有痊愈。 “他的伤口还肿着,但他不想让我们知道。卫生员兰戴尔正替我们看着那小子呢。你知道,对于新手来说,他还不算坏,”军士承认。海军陆战队一般都非常关心他们海军部的卫生员,特别是那些协同侦察部队在杂草丛间吃尽苦头的人。 “海豹部队迟早会把他请到科罗纳多去。” “对极了,领队,然后咱们又得慢慢适应一个新手。” “找我有什么事吗,军士?”卡卢索问。 “长官——哦,他在这。嘿,哈德斯迪先生。刚听说你准备见见我们的头儿。请原谅,上尉。” “没什么。一小时后见,军士。” “明白,长官。”沙利文机灵地敬了礼,回头朝营房走去。 “他是个相当不错的军士,”哈德斯迪自言自语道。 “一流的,”卡卢索同意道。“海军陆战队亏得有他这样的人。只有他们才容得下像我这样的人。” “一起用早餐怎么样,上尉?” “先得冲个澡,但没问题。” “日程怎么安排的?” “今天的训练科目是关于联络,确保我们随时能得到空军和大炮的增援。” “难道这他们都不知道吗?”哈德斯迪惊讶地问。 “你知道棒球队每场比赛之前是如何在教练的带领下进行击球练习的吗?他们当然知道该怎样挥球棒,对不对?” “我懂了。”它们之所以被称作基本功原因是它们的确是基本功。这些海军陆战队队员,就如同棒球运动员一样,是不会拒绝这天的训练课的。那番在高高的杂草间的作战经历教导了他们所有人,基本功是多么的重要。 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卡卢索的营房。趁年轻军官冲凉的时候,哈德斯迪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拿了张报纸看。对于一个单身汉来说,能煮出这样的咖啡确实不赖。报纸呢,同平常一样,除了最新的体育赛事比分,并无更多的内容,过去不知道的现在还是不知道,但连环漫画倒是颇能让人发笑。 “吃早餐去吧?”梳洗一新的年轻人说。 “这儿的伙食如何?”哈德斯迪站了起来。 “哦,早餐嘛,总差不到哪儿去,对吧?” “对极了。带路吧,上尉。”两人坐在卡卢索的奔驰车里往联合食堂驶去,约莫一英里的路程。让哈德斯迪感到欣慰的是,这车子表明他还是个单身汉。 “我以为会有一段日子见不到你了。”卡卢索边驾驶边说。 “或者是根本就见不到了?”这位前特种部队的军官愉快地问道。 “那也太……是的,长官。” “你通过了考试。” 这句话足以叫他转过头来。“什么考试,长官?” “我就知道你毫不知觉,”哈德斯迪轻轻笑着。 “得了,长官,这一大早的你就把我弄糊涂了,让你得逞了。”卡卢索确信,这是计划好的。 “有句老话:‘假如你没被搞糊涂,那么你听到的就不是真的。’” “听上去有些不祥,”卡卢索上尉说着朝右拐到停车场。 “也许吧。”他下了车,跟着年轻军官往食堂走去。 这是一幢巨大的平房,一屋子饥肠辘辘的海军陆战队军人。一盘盘常见的美国早餐食品在自助食堂里一字儿排开,切成薄片的冻熏肉和鸡蛋。甚至还有一些—— 一辆白色四门的C级奔驰车 “你可以尝尝这些硬面包圈,不过味道不怎么样,长官,”卡卢索提醒说,一边取了两块英式松饼和一些天然黄油。显然,他还年轻,用不着担心胆固醇以及其他一些随着年岁的增长将要碰到的毛病。哈德斯迪吃了一盒美式玉米圈、低脂牛奶加无糖的甜味剂,因为他已经上年纪了,真叫人烦心。咖啡杯非常大,位子上人头攒动,这里起码有四百来号人,从下士到上校各种军衔的人都有。主人领着他挤过一堆年轻的中士来到一张桌子前。 “好了,哈德斯迪先生,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第一,我知道你有安全机密工作许可证,一直到绝密级,是吧?” “是的,长官。一些分门别类的材料,但这完全与你无关。” “也许吧,”哈德斯迪承认说。“好吧,我们准备谈的要比这个稍微重要一点。你千万不能同别人说起,可以吗?” “是的,长官。我猜是搞秘密工作。”实际上,他并不明白,哈德斯迪想。事实上远远不止,不过这要到以后再给他解释。“请接着说,长官。” “你已经被一些相当重要的人物注意上了,作为招募的首选,他们期望你在一个相当……一个相当特殊的,但实际上是不存在的组织有番作为。你过去可能在电影,在书里听说过这种事。但这个是活生生的,小子。我上这儿来,是请你到那个组织做事。” “长官,身为海军陆战队军官,我热爱这份工作。” “它不会影响你在海军陆战队的工作,事实上,你已经被晋升为少校了。下星期你会收到任命。所以,不管怎样,你也要离开你现在的职位了。如果你留在海军陆战队,下个月就会被送到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在情报和特别军事行动部任职。你在阿富汗的表现也将为你获得一颗银星。” “我的部下呢?我也为他们申请了勋章,”这个年轻人很关心部下,哈德斯迪心里想。 “每个人都会得到奖赏,好了,你可以想什么时候回陆战队就什么时候回。你的委任和正常晋升丝毫不会受到影响。” “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们在高层有朋友,”他的客人解释说。“实际上,你也有。陆战队继续给你发薪水。你可能要新建一个银行账户,不过那是一般性事务。” “这个新职务意味着什么?”卡卢索问。 “意味着为国家服务。做一些对国家安全相当必要的事情,不过是用稍微有些不同寻常的方式做。” “究竟是干什么呢?” “不便在此时此地说。” “你可不可以再故弄玄虚一些,哈德斯迪先生?那样我兴许反倒能弄明白你所讲的,打消我的惊奇。” “我没有制定规则,”他答道。 “到中央情报局工作,是吗?” “不完全是,到一定时候你会知道的。眼下我要的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你可以随时离开这个组织,如果你觉得不喜欢的话,”他承诺。“不过这种场合不适合作进一步的解释。” “我必须什么时候作出决定?” “在你吃完熏肉和鸡蛋前。” 这句话让卡卢索放下了手里的松饼。“这不是开玩笑吧?”他被家人亲戚开惯玩笑了。 “不,上尉,这不是开玩笑。” 这声调被精心设计过了一般,一点也不咄咄逼人。像卡卢索这样的人,虽然很勇敢,对于未知的事物——更确切地说,是对于不可理喻的未知事物——却怀有某种程度的不安。他的职业已经够危险的了,聪明人是不会乐颠颠地再跑去寻求危险刺激的。在确保训练和经验能让他们完成任务之后,他们的职业决定他们通常是以一种合理的方式去接近危险,所以哈德斯迪向卡卢索保证,美国海军陆战队内部的人随时都能将他唤回。这十有八九是实话,哈德斯迪表达的基本就是这个意思,也许这位年轻军官还有些将信将疑。 “你的爱情生活如何,上尉?” 这问题让他大感意外,但他还是如实作答。“没有心上人。和几个女孩有过约会,但都不是很认真的,那有关系吗?”这个工作会有多大危险呢?他想知道。 “只是从安全角度去考虑。许多男人在妻子面前守不住秘密。”但女朋友则另当别论。 “那么,这工作有多大危险性?” “不是很大,”哈德斯迪扯了个谎,但技巧欠佳,不足以让人相信。 “你知道,我是打算一直待在部队里的,至少要待到升至中校吧。” “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人认为你非常优秀,总有一天是要当大官的,除非你骄傲自满,趾高气昂。没有人认为你会那样,但这在许多优秀人物身上发生过,”哈德斯迪将玉米圈吃光,转而又喝起了咖啡。 “真高兴得知我在上头居然还有一位守护神,”卡卢索冷冷地说。 “就像我说的,你被人注意上了。海军陆战队真是个发现人才、培养人才的好地方。” “就是说有人已经——相中我了,我的意思是。” “对,上尉。不过我向你提供的只是机会而已。这一路上你得自己证明自己。”这个挑战值得考虑。青年才俊通常很难回绝挑战。哈德斯迪知道自己说服他了。 从伯明翰到华盛顿有好长一段路。多米尼克·卡卢索早早就动身了,因为他不喜欢那些廉价的汽车旅馆,但即便清晨五点就出发,这路程也不见得会变短。他开一辆白色四门的C级奔驰车,同他兄弟的那辆很像,后面堆着不少行李。一路上差不多被拦下两次,但每回州警察的警车都对他的联邦调查局证件很买账,只是友好地一挥手便离开了。执法人员之间具有一种兄弟情谊,至少可以对违规超速之类的事视而不见。他到达弗吉尼亚州的阿灵顿市时,正好是夜里十点,他叫一个侍者帮他把行李从车上卸下来,乘电梯到三楼他的房间。屋内的酒柜里有一瓶还过得去的白葡萄酒,冲了澡之后他便把酒喝了。酒精和无聊的电视令他昏昏欲睡。他定了七点钟的叫醒电话,在电视节目的帮助下慢慢睡去。 “早上好,”格里·亨得利说,这是第二天早上八点三刻。“来杯咖啡?” “谢谢,先生,”杰克端过杯子,坐了下来。“谢谢你又把我叫回来。” “好了,我们看了你的大学档案。在乔治城大学你表现得不错。” “为了付出的代价,最好注意听他讲——何况,这也不难。”小约翰·帕特里克·瑞安一口一口地抿着咖啡,一边琢磨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我们准备给你一份入门级的工作,”前参议员开门见山。他从不拐弯抹角,这也是他与这位来访者的父亲合得来的原因之一。 “具体干什么呢?”杰克问道,眼睛一亮。 “你对亨得利协会了解多少?” “就我告诉你的那么多。” “好,我这就要告诉你的一切到哪儿都不能说。哪儿都不能。明白吗?” “好的,先生。”既然那么直截了当,一切都非常清楚了。自己猜得没错,杰克暗地里想。该死的。 “你父亲曾是我最亲密的朋友之一。我说‘曾是’是因为我们再不能见面,几乎没有面对面聊天了,这也是因为他有时打电话到这儿来。像你爸爸这样的人永远也不会隐退——无论如何也不会,不管怎样。你父亲是有史以来最杰出的特工之一。他做的某些事从未被记载下来——至少官方的报纸上没有——而且也许永远也不会被记载下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永远’意味着五十年左右。你父亲正在写回忆录。他写的是两个版本,一个几年后付诸出版,另一个几代人都将无缘目睹。不到他死是不会出版的。那是他的命令。” 得知父亲在为死后做打算,杰克感到很吃惊。他的爸爸——去世?要不是理智在支撑,这实在叫人难以接受。“好,”他设法让自己开了口。“妈妈知道这事吗?” “也许——不,当然不知道。甚至在兰利也没几个人知道。政府时不时地干些不能见报的事情。你父亲有才能涉身这种事的核心。” “你呢?”小杰克问。 亨得利靠在椅背上,充满哲学意味地说:“问题是无论你做什么,总有人不那么满意。就像一个笑话,不管有多好笑,总有人会觉得被冒犯了。但从一个更高的层次来讲,当有人被得罪了的时候,不是当着你的面说,而是跑去跟一个记者哭诉,消息便不胫而走,通常还受到一种强烈的反对声调的抨击。许多时候那是追逐名利的野心在作祟——暗箭伤人,以求踩到职位比你高的人的头上去。不过,这同样是因为身居高位的人喜欢根据自己的是非观来制定政策的缘故。这叫做以自我为中心。问题是,每个人的是非观都各不相同。他们中有些人可能彻头彻尾就是个疯子。 “就拿我们的现任总统来说。有次爱德华在议员休息室里对我说,他是那样坚决地反对死刑,以至于他甚至不能接受处死阿道夫·希特勒。这句话是几杯酒下肚之后说的——他一喝酒就爱唠叨,不幸的是他时不时会喝过头。当他对我说那话的时候,我还对他开了句玩笑。我叫他别在公众演讲中说这话——犹太选民为数众多且势力强大,他们或许会更多地将这视为一种极大的侮辱,而不是可信度低的政策。在理论上有许多人是反对死刑的。好,我表示尊重,虽然并不同意这种观点。但是这一立场招致的后果便是你以后无法对那些危及他人的家伙——有时是严重的危害——作出明确的处理,在不违反政策的情况下,对于某些人而言,他们的良心或者说政治敏感性不会让他们这么做。不幸的是,法律的判决并不总是生效,在我们的国土之外经常如此,即便在我们自己的国土上,也难得生效。 “那好,这样一来对美国有何影响?中央情报局不杀人——没有杀过人,至少从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就没杀过。艾森豪威尔利用中央情报局很有一套。实际上,他行使起权利来非常漂亮,以至于人们从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事,还把他看作一个呆子,因为他在公众前从不干旧式的杀人把戏。更关键的是,那是一个不同的时代环境,二次世界大战过去不远,大屠杀的想法——甚至是屠杀无辜平民——也并不陌生,主要是来自大轰炸,”亨得利把话说明了。“这是为事业付出的代价。” “那么卡斯特罗呢?” “那就要说到约翰·肯尼迪总统和他的胞兄罗伯特了。他们希望除掉卡斯特罗。大多数人都对猪湾事件Bay of Pigs,一九六一年在中央情报局的支持下,对卡斯特罗进行暗杀和推翻政权的行动。这个事件引发了导弹危机。美国从危机之后对古巴实行了长达四十年的贸易禁运和经济制裁。中美国面临的危机感到羞愧。我个人认为这大概是詹姆斯·邦德的小说看多了的缘故。自那以后,谋杀变得越来越热门。今天我们称其为反社会者,”亨得利刻薄地说。“问题是,第一,读小说远比实际干起来要有趣得多,其次,没有训练有素和士气高涨的人员也是不容易做到的。唉,我猜想他们知道了。然后,当公布于众的时候,牵涉到肯尼迪家族的就被掩盖了,中央情报局为执行在任总统的命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福特总统的行政命令则结束了这一切。于是,中央情报局就不再刻意去杀人了。” “那么约翰·克拉克呢?”杰克问道,想起了那家伙的眼神。 “他是那种偏离常规的人。是的,他不止一次杀过人,但他做这事一直非常谨慎,只是在情况需要的时候干。兰利允许人们在战场上自我防卫,他有本事耍手腕让这变成需要。我见过克拉克几次,但主要还是从他的名气中了解他的。他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既然他已经退休了,兴许他会写本书。但即便是写了,也永远不会把故事一五一十地全写下来。克拉克按原则办事,跟你爸爸一样。有时他会曲解规则,但据我所知,他从没有打破规则——作为一名联邦政府的雇员,他没有过。”亨得利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他和老杰克·瑞安曾经长谈过一次约翰·克拉克的事,他们是这个世界上仅有的两个知道整个内情的人。 蓝眼睛黑头发都是遗传的 “我对父亲说过,我不赞成克拉克不好的一面。” 亨得利笑了。完全正确,不过你同样可以信任约翰·克拉克,他永远不会伤及无辜。 “关于约翰·克拉克。上次咱们见面的时候,你跟我问起过克拉克。现在我可以回答你:如果他还年轻,他就会上这儿来,”亨得利意味深长地说。 “你是在对我灌输一种观点,”杰克立刻作答。 “我知道。你受得了吗?” “杀人?” “我可没那么说,对不对?” 小杰克把咖啡杯放下。“现在我知道爸爸为什么说你聪明了。” “你能不能接受你父亲在做特工期间杀过人的事实?” “我知道那事。正好是我出生的那个晚上。几乎成了一个家族传奇了。爸爸当了总统后,报纸大做文章。他们说个不休,就像谈论麻风病,却不说治疗麻风病的方法。” “我知道,假如这是电影就酷得不行,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对此就变得神经质。真实世界的问题在于有时候——并不是经常,而是有时候——是必须做那种事情的,就如你父亲所发现的……不止一次,杰克。他从不退缩。但我想他曾为此做过恶梦。但当他不得不这样做的时候,他就做了。你这才活了下来。别的许多人也因此活了下来。” “我知道潜水艇事件。对于这件事的报道外界多极了,可——” “不止是这一件。你父亲从不惹麻烦,但当麻烦来找他时——就如我说的,他的反应都是必须的。” “我多少好像还记得那些袭击妈妈和爸爸的人——正是我出生那夜——被处死的事。我问过妈妈。你要知道她并不十分赞成死刑。但在那种情况下,她也就不多想了。她很难受,但我猜你会说她看到了这一形势的必然结果。爸爸——你知道,他其实也不赞成死刑,但他并没有为此伤心过。” “你父亲用枪顶住了那家伙的——我是说带头的那个——脑袋,但是他并没有扣动扳机。没有必要,于是他克制住自己了。如果我处在他那种情况,算了,我不知道。形势危急,但你父亲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虽然他有充分的理由不必那么做。” “克拉克先生也这么说。我有次问过他。他说当时警察就在那儿,那么都见鬼去了?但我从来都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他是个难对付的人。我也问过迈克·布伦南。他说没有受过训练的人能如此克制是令人钦佩的。但如果换作他,他也不会开枪打死那家伙的。他是受过训练的,我猜是。” “克拉克我吃不准。他其实不是个杀手。他杀人不是为找乐子也不是为钱。或许他会要了那家伙的命。但是没有,一个训练有素的警察是不会做出那种事的。换作你,你认为自己会怎么做?” “不亲身经历是不知道的,”杰克回答说。“我仔细想过一两次。我认定爸爸的做法是对的。” 亨得利点点头。“你说得对。另一件事他处理得也对。他击中船上那家伙的脑袋,要活命他不得不那么做,假如你面临那样的选择,也只有一条路可走。” “那么,亨得利协会究竟是干什么的呢?” “我们搜集并根据情报信息采取应对行动。” “但你们不属于政府组织,”杰克表示反对。 “从法律上说,不是,我们不是。我们做必须要做的事,在政府机构无力应付的时候。” “这种情况多久会发生一次?” “不是经常,”亨得利旋即回答。“不过情况也许会改变——也许不变。很难马上回答。” “多少次——” “你用不着知道,”亨得利扬了扬眉毛答道。 “那好,这地方的情况爸爸了解多少?” “就是他说服我创建的。” “哦……”事情这么快就全清楚了。亨得利告别了他的政治生涯,目的是为了用一种永远不会被知晓、永远不会受嘉许的方式为他的国家服务。该死的。难道他自己的父亲铁了心要做这样的尝试?“假如你遇到麻烦……?” “我的私人律师有一个保险柜,里面存放着一百份总统的赦令,覆盖了一切违背法律的行径,日期处都空着,我的秘书可以打在空白处,你父亲在离开办公室前的一个星期签上了他的大名。” “那合法吗?” “当然合法,”亨得利答道。“你爸爸的首席检察官帕特·马丁说这是可以接受的,虽然如果被公开的话,肯定会引起轰动的。” “轰动,该死的,它会成为国会山上的核武器,”杰克自言自语。事实上,这多少有些被轻描淡写了。 “所以在这里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我可不能鼓励我的人去干那些会把他们送进大牢的事。” “不过就是永远丧失他们的信誉等级。” “你有你父亲的幽默感,我看出来了。” “得了吧,先生,他可是我的爸爸,你明白吗?蓝眼睛黑头发都是遗传的。” 学校的档案说明他脑瓜好使。亨得利看得出来他同样天性好奇,是非分明。但是否具有他父亲那样的意志呢……?最好永远也别搞清楚。但即便是他手下最出色的人也无法预测将来,除了货币波动——他们会弄虚作假。那是他惟一可能会被告发的事,不过那永远不会发生。 “好了,你该见见里克·贝尔了。他和杰里·朗兹在这里作情报分析。” “我过去见过他们吗?” “没有。你父亲也没有。这是情报界的一个大问题。机构过于庞大,这么多人——机构内部总是互相牵绊。假如一支职业棒球队里有上百个尖子,那么这支队伍就会因内部纷争而自我毁灭。每个人生来都具有一种自我意识,他们就像谚语中的那只在放满摇椅的屋子里的长尾猫。没有人过多地反对,因为不指望政府有什么作为。如果它真想有作为的话,反倒要把人们吓跑。这就是我们到这里的原因。去吧,杰里的办公室就在楼下。” “夏洛茨维尔?”多米尼克问。“我以为——” “从胡佛当局长以来,调查局便有了这个安全的所在。从法律上讲,它不属于联邦调查局,这里是我们存放灰色文件的地方。” 反恐调查特别任务的特工 他在联邦调查局学院里从一个资深教员那里听说过这个。灰色文件——外界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据说是胡佛搜集的有关政治人物的文件,记录着各种人的污点,政客们收集这个,就如同普通人收集邮票和硬币一样。据说一九七二年胡佛去世时被销毁了,事实上,它们已被藏匿在弗吉尼亚的夏洛茨维尔,那座安全的庞大建筑建在一个山顶上,从杰弗逊总统的故居横跨平缓的山谷,俯瞰弗吉尼亚大学。这幢古老的种植园主的房子建有一个巨大的酒窖,更值钱的东西在里面藏了五十多年。这是调查局最大的秘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甚至连现任联邦调查局局长也不在其中,控制权掌握在仅有的几名最靠得住的职业探员手里。文件从未被公开过,至少有关政治的没被公开过。比方说,杜鲁门执政时期的那位年轻的参议员就完全没有必要让自己迷恋未成年女孩的癖好公之于众。作为堕胎的支持者,他已经死了很久了。可人们普遍相信续编还在进行,所以对于这些档案的恐惧可以解释为什么国会很少刁难联邦调查局的财政拨款。一名具有计算机般记忆功能的优秀档案保管员应该可以通过小小的破绽,在调查局卷帙浩繁的卷宗中推断出它们的真正存在,不过真那样的话,可称得上一件壮举了。 “我们打算把你调离调查局,”温纳接下去说。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什么?”多米尼克问。“为什么?”他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多米尼克,有个特殊的部门想和你谈谈。你将到那儿工作,他们将给你安排任务。我说的是‘调离’,不是‘解雇’,记住。你的薪水照付,档案也将继续记录你是反恐调查特别任务的特工,直属于我们部门。你将继续享有正常的晋升和加薪的机会。这是条秘密信息,卡卢索探员,”温纳接着说。“除了我,对谁都不能说,明白吗?” “是,长官,但我不敢说我听明白了。” “你的工作都会是合法的。你将继续调查犯罪活动,而且有可能采取行动。假如你不喜欢新工作,可以告诉我,我们可以再把你分配到一个新部门从事更常规的工作。但是,我再说一遍,除了我,你不能对任何人说起这个新任务。如果有人问,你仍是联邦调查局的特工,但不能跟别人谈论工作。你不能受各种各样不利因素的影响,只要好好干就行。你会发现监管上比过去所习惯的要松散,但时时刻刻要对某个人负责。” “长官,我还是不很清楚。”特工卡卢索说。 “你将要从事的工作事关国家安危,主要是反恐。这项工作有危险性,恐怖组织可不讲教养。” “这么说,是一项秘密任务?” 温纳点点头。“对。” “那么是非要我离开这里了?”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吧,”温纳点着头,闪烁其词。 “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 “对。” “好吧,长官,我看看吧。现在我该做什么?” 温纳在拍纸簿上写了几个字,递给卡卢索。“到这个地方去,就说你要见格里。” “现在吗?长官?” “除非你有别的什么事。” “是,长官。”卡卢索站了起来,同温纳握了握手,转身走了。至少,开车行驶在弗吉尼亚养马场是令人惬意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