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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纤细到略显单薄的陶小屿心不在焉地听着女朋友的质问，她低着头，雪白的脸被下垂的细发遮住一大半。 　　从树叶罅隙投到地面上的阳光细碎又闪亮，她漫不经心地想，马上就是前女友了。 　　分手和相爱一样，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了。 　　这样想着，陶小屿抬起头，见对方泪眼婆娑，她忽然想起来，以前，她也会为这种事情哭哭啼啼，会问为什么，会努力挽留，就仿佛看到了曾经软弱的自己，她不禁一阵烦躁，几近失去耐性。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对方还不死心，继续质问着，她声音变得很尖锐，情绪眼看着就要崩溃。 　　冷不防地，她一把抓住陶小屿的左手，那力道清晰地传达着，她不想轻易放下这段才开始不久的感情。 　　“哪有为什么，就是不爱啊。”陶小屿看着对方的眼睛回答，平静的语气令她的神情平添几分无情。 　　一旦决定了一件事，她就会变得这样果断，不给对方一点点余地，在感情中，她不喜欢拖泥带水。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对方已经开始抽泣，她还是没有放开陶小屿的手，“是谁？你告诉我，你说啊，为什么这么不坦诚，敢做就要敢当，不必遮遮掩掩的，这样我才会死心。” 　　“没有。我没有喜欢上别人。”陶小屿不想撒谎，她面部有些发僵，整个人看上去显得很不自在。她继续尝试着回拉左手，却始终没能挣脱对方的桎梏。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像终于从陶小屿的表情和动作中确认了彼此之间已经没有可能，她的语气从质问变得哀伤，“你这样三心二意，真的可以么？早知道这样，又为什么要招惹我？” 　　“为什么不能三心二意？而且，当初我只是答应你试着交往。” 　　陶小屿认真的眼神把对方怔住了，就好像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一时间，她忘了抽泣，也忘了反问，只噘着嘴狠狠地瞪着她，却丝毫没有威慑力。 　　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许久之后，她咬了咬失去血色的嘴唇，死命地捏了一把陶小屿的手之后再用力丢开。 　　“这样玩弄我的感情，你会遭到报应的！”就好像要将心底的愤怒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她的这句话几近嘶吼，震得一旁的街树落下好几片叶子。 　　陶小屿有点害怕，有点心虚，还有点无措。 　　会遭报应么？她也不想这样随意对待感情的，但是，再继续下去对她而言就会变成折磨。 　　还没等她从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对方已经转身，边擦眼泪边跑开。 　　那背影看起来比刚才她哭泣的模样显得悲伤许多。 　　陶小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送她，那跌跌撞撞的背影，那起起伏伏的浅色衣裙，就好像一架破裂的穿衣镜般快速地穿巡在树荫之下，反射出刺眼的光。 　　对方越跑越远，她的眼泪流得似乎越来越凶猛了，陶小屿的目光追随着她，那一路上只见她擦泪的左手反反复复地放下来之后又立马抬上去。 　　所以，这段不到一个月的感情算就这样结束了吧？ 　　在对方的背影消失在榕树林荫道的尽头时，陶小屿收回了目光。 　　其实，她提分手的真正原因是对方想更进一步、想要涉足她的私人领域，想要探寻和参与她更多生活的细枝末节…… 　　陶小屿几段无疾而终的感情，都是在对方猛地想要靠近她的时候戛然而止。 　　她希望身边有人，却总是不自觉地恐惧亲密无间和肢体触碰。 　　所以，会有例外么？她绝望地转身的同时抬起左手看了看，被抓红的印记依然清晰无比。 　　每次都是从想尝试一下开始，却又草草地以没办法爱上对方而结束。 　　又失恋了。 　　她已经有些厌倦。 　　在陶小屿看来，就算提分手的人是她，也算失恋。 　　淡淡的哀愁悄悄地袭来。 　　走着走着，她觉得街树绿得刺眼，阳光亮得晃眼，那些没有章法的店铺招牌乱得扎眼，连路过身边的白白嫩嫩的小朋友，也变得好碍眼...... 　　世界忽然变得很不美好。 　　没错，一定是因为失恋了。陶小屿想。 　　# 　　这是一个礼拜一的午后，阳光明晃晃的。 　　陶小屿没有立刻回家，她拐进公园里，三月底，阳光已经开始发烫，空气潮乎乎的，带着隐隐的海咸味。 　　在湖边的一个长凳上坐下，她对着绿色的水面发呆。 　　这些年里，她不只一次草率地接受别人的告白，又随意地结束那些短暂得让对方来不及更了解她的感情。 　　只能够这样，只能到这种程度。她望向淡蓝天空中的白云，轻轻地叹息，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经营过一段感情的这个事实。 　　为什么呢？陶小屿喃喃自问，是啊，为什么总是没有办法更进一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毛病？ 　　有两只白鸟追逐着掠过她眼前的天空，本来，这样的景致是温柔的、浪漫的，此刻，就算它们比翼双飞，在她看来也是疲惫的、乏味的。 　　尽管作的人是她，可每一次失恋，陶小屿总要被这样的灰心丧气裹挟很久。 　　怔怔地盯着淡蓝色的天空，还有那些懒散而臃肿的洁白云朵，一张清美得近乎冰冷的面庞又自然而然地闪现在她的脑海。 　　唐漫雯。 　　想起这个名字，陶小屿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总是不能与其他人亲密的原因了。 　　她和唐漫雯之间并没有多么深的交集，甚至，连说交集都显得有些勉强。 　　在最懵懵懂懂的中学时代，陶小屿和唐漫椿走得最近，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里，她们总陪着对方。 　　所以，在高一的暑假，陶小屿自然而然地在唐漫椿家里遇到了唐漫雯。 　　“那姐姐是谁啊？”那天是唐漫椿的生日会，光是悄悄地问这个问题，就已经令陶小屿面如熟虾，她怕好朋友听到自己莫名地急如捣鼓的心跳，怕她看穿自己没有来由的慌张。 　　“噢，我堂姐。”唐漫椿灿然一笑，“她叫唐漫雯，在伦敦念书。” 　　就在那时，那个一进屋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目光的女人忽然侧身看向陶小屿和唐漫椿，她的头发又黑又长，直直地垂在肩背上，面色十分冷然，即便是在盛夏，在她的脸上也看不到一点点的热度。 　　可是，她就是那么夺目，让陶小屿没法挪开眼睛。 　　那一刻，陶小屿多么害怕，再和唐漫雯对视下去会被她那幽深的目光吸走。 　　“姐！”唐漫椿一声大喊，终于令唐漫雯将目光从陶小屿身上挪开，“给你介绍我最好的朋友。” 　　接着，陶小屿见她迈着细长的腿，英姿飒飒地向她们走过来。 　　她任由朋友拉着，近乎失觉一般地跟过去。 　　时隔六年，她依然记得沉陷进去的那一刻急促的呼吸和美好的悸动，以及唐漫雯那一天的穿着，还有她毫无波澜、深不见底的眼睛。 　　朋友介绍过后，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对方的目光过于直接，一贯洒脱的陶小屿变得有些拘谨，“姐、姐姐好。”她总是很吸引人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小。 　　“你好。”唐漫雯微微偏头，俯视着她们。 　　相比两个高中生，她实在太高了。陶小屿想，比起一六五的自己似乎要高出十来公分的样子，还好那一天对方穿的是帆布鞋，如果穿高跟鞋，她就要显得更加鹤立鸡群了…… 　　在唐漫雯和好朋友说话的时候，她就那样傻傻地盯着她的如瀑的长发，还有那竹竿一般直的身板，她在一群高中生中间，出众得好像仙子。 　　“小屿！”唐漫椿觉得好朋友呆呆的模样实在有意思，“我姐问你问题呢。” 　　“嗯？！”陶小屿回过神，糗得想找个缝钻进去，在唐漫雯抿直嘴唇等她回答的时候，她只觉得整张脸上仿佛烧着大火。 　　“我、我没听清。”她低下头，鬓发塌下去也忘了挽起。“抱歉。” 　　等她抬起头的时候，唐漫雯已经走开。 　　“你干什么脸那么红？”唐漫椿揶揄她，“是不是被我姐的A气飒到？！” 　　要是平时，陶小屿肯定早已经怼回去了，可是那时候她只顾着看走开的唐漫雯，心里想着刚刚错过的到底是什么问题。 　　“你姐问我什么？”收回目光，她有些心不在焉地问，其实，人都走开了，对方问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她问你们是不是见过？” 　　陶小屿定住，微眯着眼想了想，不确定地摇摇头，然后又在人群中茫然地搜寻着那道高挑的背影，因为找不到唐漫雯，她的心中莫名地浮出丝丝怅然。 　　唐漫椿的亲朋不少，那时候大厅里十分热闹，很快，陶小屿就将脑海中的唐漫雯甩走，开开心心地为朋友主持生日会。 　　那一天，她本来答应唐漫椿唱《风筝与风》，最后却唱了《见习爱神》，这样欢乐的歌曲更适合生日会，曲毕，大家都为她欢呼。 　　就是那时，陶小屿看到了站在落地窗旁的唐漫雯，她双手环胸，微微皱着眉看向她，似笑非笑。 　　过了很久，陶小屿才明白，那也许是她嫌弃的表情。 第2章 02告白 　　如果那时就看透那个表情的意味，就不会有后来失败的告白了。 　　陶小屿停不住回忆，她的目光在天空和湖面之间来回游移。 　　每一次失恋，最令她痛苦的并不是失恋本身，而是失恋之后总会连带着自然而然地想起唐漫雯。 　　那时候，陶小屿最喜欢唐漫椿说起她的堂姐，关于她的点点滴滴，她总会悄悄地将之认认真真地记到一个本子里。 　　不到一年的时间，虽然和唐漫雯并没有实质性的交集，但陶小屿那个红皮的笔记本已经写满了一大半。 　　甚至，“昨天我姐穿的那件白衣服好仙”、“我姐元旦前会回国”、“我姐自己开了一家公司”、“比起我哥，我大伯父更喜欢我姐”诸如此类的事情也在她记录的范围之内。 　　“漫椿，我问你，”那是她们上高二的下学期、五月的下旬，在放学的路上，陶小屿又一次向她的好朋友打探，“漫雯姐毕业之后会回鹭岛么？” 　　“会的，她公司都开了啊。还有、还有，我听我哥说，她要赞助下一届的爱啦音乐会。”唐漫椿看着陶小屿，有一个问题，她已经忍了很久。 　　“那——”陶小屿想着，爱啦音乐会的总决赛是在夏天，“下一次我要参加！”其实，她是想借机见唐漫雯，哪怕很渺茫。 　　爱啦音乐会是爱啦娱乐公司一年一度筛选新人歌手的音乐比赛，只要年满十八岁、没有与任何公司签约就能以个人名义报名参加，未成年则必须有推荐人担保才可以参赛。 　　到明年三月，陶小屿就有这个资格了。赛程也不算很复杂，初赛只要选手在爱啦音乐网站上传参赛作品就行。 　　“之前音乐老师一直叫你参加，你死活不答应，说什么影响学习、不喜欢比赛那么功利的事情，酸死！现在是怎样，脸不会疼么？”唐漫椿忍不住损她，“还是说，你醉翁之意不在酒？” 　　“漫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陶小屿避开唐漫椿的死亡直视。 　　她确实不怎么喜欢比赛那种功利的事情，虽然她声音好听、歌唱得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但是，她不想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成为大家评判和谈论的对象。 　　“其实吧，”傍晚的阳光将两个女孩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唐漫椿停下脚步，侧身看向陶小屿，刺过来的夕阳照得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你在草稿本上画的画，我无意间看到了。” 　　陶小屿的脸瞬间红透，“那个——我、我只是无聊的时候画着玩的啊。” 　　“无聊？”唐漫椿太了解朋友的德性了，每当她撒谎的时候就会结巴，脸红，“你知道有多少姑娘喜欢我姐么？”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心底的秘密被看透，陶小屿为了挽住颜面，不得不死撑着，她不想那么轻易地承认。 　　“我们什么关系啊？！”唐漫椿扯了扯书包的背带，“真是让人失望，我一直在等你告诉我呢，你却像个胆小鬼，从来都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把我当傻瓜，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要说得那么大声嘛，”陶小屿知道再也藏不下去了，就默认了，“其实我也不是很明白自己。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啊，就只是、仅仅只是，想起漫雯姐的时候就会觉得好开心，这种事情，你要让我怎么说？” 　　“喜欢一个人，就要让她知道啊。” 　　唐漫椿的语气是那么直接和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令陶小屿无可遁形。 　　原来想起一个人会觉得开心，总是不自觉地关注她的点点滴滴，每天睡前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对方，她的消息都不想错过，每一个可以见到她的机会都不放过……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了么？ 　　而且，已经喜欢到这么明显了！ 　　陶小屿的心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不是——我，”她慌得结结巴巴的，“那个，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么？”，到这种份上，好像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唐漫椿噗嗤一笑，“你这个傻瓜，你应该叫我帮你追我姐才是，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正确操作吧。” 　　“不行、不行！”陶小屿急忙阻止她，“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这一等又是一年。 　　而她也真的参加了爱啦音乐会比赛。 　　初赛和复赛，她轻轻松松地脱颖而出。 　　最终，她凭借《少女的祈祷》一举夺得中学生组冠军。 　　陶小屿的音乐老师早就说过，她的嗓音，天生就适合唱歌。 　　那是值得庆祝的，要知道从成千上万名参赛选手中脱颖而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对于她这样的业余选手，这意味着她有机会和爱啦娱乐公司签约，继而接受专业的学习和训练，成为爱啦音乐网的驻站歌手，最终迈向音乐的殿堂。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陶小屿没有签约。 　　被问及缘由的时候，她回答，“我只想为我喜欢的人唱歌。” 　　在所有人都为她的选择唏嘘的时候，她一扭头，发现穿着黑色深V礼服、坐在前排位置的唐漫雯正看着她，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 　　又或者，也许那也是嘲笑吧？ 　　那一刻，陶小屿不确定，她只是根据后来她对自己的态度和评价作事后揣测。 　　她没有选择签约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要去新加坡了。 　　在陶小屿的高中时代，除了获得爱啦音乐会比赛的中学生组冠军之外，她还做了一件至今难以忘怀的事情，那就是在唐漫椿的怂恿之下，她鼓足勇气，给唐漫雯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情书。 　　她不敢给她打电话，不敢给她发消息，更别说把她约出来当面表白。 　　所以她就用了早已经被人们淘汰的方式，这种最老套的做法或许不够聪明，却给没有信心的陶小屿予勇气，让她能够将自己的心意完全吐露。 　　那个夏天，在获得唐漫雯所赞助的歌唱比赛分组的冠军之后，她觉得，自己至少得到了她的目光、她的笑容，或许，她可以期待得再多一点，能够与她靠得更近一些。 　　怀着这样美好的、不安的期想，她将表白信交给了唐漫椿。 　　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陶小屿的心每天都在飘着。 　　她那种忐忑的感觉甚至超过了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焦灼。 　　“小屿，方便见一面吗？” 　　终于，唐漫椿发来消息。 　　隔着屏幕，陶小屿也能感受到好朋友的正式语气，这一行简短的字散发出大事不好的气息，因为不敢打电话向唐漫椿确认，三天，她等了三天，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作为中间人，作为送信者，也许漫椿早已经得到了答案。陶小屿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很清醒，“有话直说”这回复输入好，却始终没有勇气摁下发送键。 　　过了许久，她将“有话直说”删除，输入了“方便的”，忐忑地发送过去。 　　“那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吧。” 　　在她们中学附近的咖啡店里，唐漫椿变得言辞闪烁，一点都不像平时的她。 　　“没关系啦，”陶小屿笑着说，然而，她的笑容已经提前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你照实说就好啊。” 　　“我姐真是一个傻瓜！”唐漫椿本来志在必得，因为她知道姐姐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像陶小屿这款善良又细腻的，她根本不会拒绝才是，所以她才致力于撮合她们两个。 　　“漫雯姐怎么可能是傻瓜？！”陶小屿勉强地笑着，“我不许你骂我喜欢的人好么！”那是她唯一一次亲口说出她喜欢唐漫雯。 　　“哟，我才发现你有时候也可以很A呀。”唐漫椿有点心疼朋友，但是她姐姐说的话实在不留情面。 　　“快说，长痛不如短痛。”陶小屿挺直身板，面上有一种慷慨就义前的凛然，“我做好准备了。” 　　“我姐说，”唐漫椿有点不敢看陶小屿美丽的眼睛，还有她那明明带笑却让人心疼的小脸，“她不喜欢小妹妹。” 　　“还有么？” 　　“她——”唐漫椿本来不想说那么多，但是为了让朋友死心，她就兜底说了出来，“她还说，她不喜欢爱唱甜歌的女生。” 　　虽然出发前就预料到结果，可被拒绝的缘由还是像一颗深深地扎进柔软心脏的细针一般，刺得陶小屿胸口不停地抽痛。 　　“那就算了。” 　　就是在那时，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为什么第一见面，听过她的歌之后唐漫雯会皱眉；还有颁奖典礼上，她的笑会显得不以为然。 　　得到了那么多人的肯定，却唯独不包括自己喜欢的人。陶小屿觉得仿佛大石压胸。 　　她从来都是一个干脆利落的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很果断。 　　唯独对唐漫雯，那么多年之后，她还是做不到干脆利落，也没做到果断。 　　就好像多年前扎进她心中的那颗针，一直都没能够拔除。 　　虽然如今她再也不是小妹妹，也不再总是唱甜歌，但是，她也不想再乏味地去跟唐漫雯表明自己的成长，时至今日，两个人的交集更是越来越少。 　　只是，为了忘掉那个令自己挫败的人，这些年陶小屿会屡屡随意地接受其他人。 　　屡屡接受，又屡屡失败。 　　那种事情还会持续多久？ 　　要多久才能够忘掉一个，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甚至也许是轻视自己的人？ 　　陶小屿从长凳上起身，湖风吹起她的黑发，唉，失恋了，醉一场忘得快一些。 　　“喂，漫椿，”电话一接通，陶小屿的语气就好像已经染上醉意，“今晚陪我去喝一杯好么。” 　　“哇，你又失恋了么？” 　　不知道从何时起，陶小屿口中的去喝一杯在唐漫椿那儿已经开始等同于失恋。 　　“别问那么多，有时间么？” 　　“好啊，我这会儿在忙，你先把时间和地点发给我。” 第3章 03孤女 　　陶小屿的母亲在新加坡教汉语，上高中的时候，她一直在为去新加坡上大学做准备，最终却因为雅思成绩与心仪的大学失之交臂。 　　比赛结束后不久，她母亲把她接到新加坡，到那边，她又上了一年高中。 　　一年后，她如愿上了心仪的大学。 　　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爱啦娱乐又联系上陶小屿，答应了她以卡通形象出道的要求。 　　双方签下合约，为此，她休学了。 　　陶小屿选择签约还有一个原因，她的外婆身体每况愈下，她得回到鹭岛照顾她。 　　签约后，经过专业学习和培训，一年后陶小屿正式出道。 　　又经过一年的宣传和经营，凭借天赋异禀，如今她已经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 　　最终，陶小屿虽大学肄业，却成了一名广为人知的歌手。 　　在爱啦音乐网上，她的人设一直是卡通少女歌手，能够将现实中的她与人气歌手身份对上号的人向来寥寥无几。 　　作为歌手，她给人以神秘的印象。 　　随着人气越来越高，对她的赞誉也越来越多，伴随而来的还有好事者的恶意揣测，有说她长相见不得人的；有说她残疾的；有说她傍大佬上位…… 　　对此，她置之一笑，并不过多理会。 　　命运没有在才华和外貌上亏待陶小屿，却在家庭生活中让她受尽挫败。 　　据她外婆说，她父亲是一个香港人，至今，她从未有过关于他的音讯； 　　她母亲向来不准她问及身世，那是她在香港念书的时候不能提及的黑暗过往。 　　上中学以后，陶小屿的母亲去了新加坡，母女聚少离多，她可以依靠的亲人只剩下外婆，可这唯一疼爱她的亲人也在几年前去世了。 　　如今，陶小屿孑然一身，独自住在外婆留给她的一栋老式楼房里，红色的屋顶，斑驳的墙身爬着地锦，房前带有一个小院子。 　　阴天的时候，房屋常常被肉眼可见的暮气笼罩着。 　　那房子对她一个人而言委实显得过大，过空，过寂寞。 　　从公园回到家，推开被藤蔓缠绕的黑色铁门，院子里葱茏的草木立即闯入她的眼帘，四处散发着春日里的欣然。 　　院子角落的那棵芒果树正在开花，飘散过来的怪异香味浓得让她忍不住皱眉头。 　　明明果实那么甜美，而花香却如此令人难以忍受。她屏住呼吸，穿过院子，迅速进了屋，将那气味挡在了门外。 　　陶小屿回到房间，将今晚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发给唐漫椿之后，她甩开脚上的小兔子棉拖，一骨碌爬到床上，将自己裹进棉被里。 　　啊，还好悲伤的时候有床这样柔软的地方。她由衷地想着。 　　陶小屿醒来时已经天黑，她做了一个小号的欧姆蛋卷，又煎了一小块牛排，焯了几瓣西蓝花，浇上调好的耗油汁，一份简单的晚餐就做好了。 　　已经一整天没进食，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心情不好就滴水不进、难以成眠的类型，何必跟自己过不去，不是还可以借酒消愁么？她满不在乎地想。 　　# 　　不到九点，陶小屿就到了鹊仙桥，一家作坊小酒吧。 　　算是常客，她直接推门进去。店堂不大，加上吧台，一共就十多个座位。 　　厚重的木质桌椅和柜台，架子上是满满当当的酒瓶和杯子，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暖的光芒。里面没有花，绿植也不多，没有音乐，很安静。 　　在这吧台之后还有一个厨房，那是做下酒小食的地方。 　　鹊仙桥的经营者是一对四十上下的情侣。 　　“来啦，好久不见。”狭长吧台后面，那个戴着头箍的偏瘦女人抬起头，冲陶小屿由衷地笑着说。 　　她记得陶小屿，并不是因为她来得有多频繁，而是因为她的样子令人过目难忘，雪白的肌肤，柔软的头发，最关键的是，她像花儿一样，无比年轻。 　　陶小屿不是那种美到惊为天人的类型，她如同向日葵，灿烂却不过分夺目，优美又不至于华丽。她身上有一种气质，静默时会散发出淡淡的清愁，可一笑，又犹如朝阳般温暖，这本来是矛盾的，在她的身上却无比地和谐。 　　“七姐。”陶小屿扬起右手，回应一声，收手时下意识地做了个向耳后挽头发的动作，她径自走向吧台。 　　这时，对着墙柜的高个女人转回身，“一个人么？”她的声线从来都是这么温暖。 　　“没有，朋友应该也快到了。” 　　陶小屿坐下来，看着她们忙碌，店里除了她们，靠窗的座位上还坐着两个女人，她们似乎在聊着什么。 　　“阿咏姐，先给我来一杯大夕阳。”她说。 　　秦阿咏，就是声线很温暖的高个女人答道，“好的。” 　　“小陶，”戴着头箍的女人叫丘七仙，“大夕阳很容易醉人哦，那种酒比较适合我们这种年纪的女人。”她善意地提醒着，像陶小屿这样二十三四的姑娘，一般不会点这么烈的酒。 　　就在这时，陶小屿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唐漫椿。“我朋友到了。”接电话之前，她冲着丘七仙说。 　　“小屿，我事情没有忙完，还在开会呢。”电话那头，唐漫椿的意思不言而喻。 　　这时，陶小屿发现丘七仙还在看着她，想起刚刚嘴快，她一阵尴尬。 　　“喔。”她回道，“我已经在鹊仙桥。” 　　“这样子啊，”唐漫椿顿了顿，“那我开完会尽快过去，因为要把活动方案定下来，所以时间不确定，我会尽快，抱歉啦小屿。” 　　“没事，你先忙。” 　　挂断电话，陶小屿刚才点的大夕阳已经送到她的面前，对上秦阿咏的目光，她勉强地笑了笑。 　　“妹妹的酒窝，真是好看。” 　　陶小屿对着秦阿咏又笑了笑，这时候她不怎么想说话。 　　“老都老了，还是色心不改。”丘七仙嗔了一句，白眼翻得那叫一个不加修饰。 　　“你敢说，陶妹妹的酒窝不好看么？” 　　“我不敢说！可是你当老娘的面撩小姑娘是什么意思，当我死人哦？我告诉你，这辈子，在我的身边，你都不准赞美别的女人！就算她比我年轻、比我美、比我有钱，你也只能假装眼里只有我一个，听清楚了没？”说着，她轻轻地在秦阿咏的胳膊上装模作样地揪了一下。 　　“哎哟哟真是无趣，你不要这么凶好么？”秦阿咏夸张地叫着，抹了抹胳膊，“刚才妹妹进来的时候，你两眼发光，怎么地，只准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啊？” 　　她们两个，一直吵嚷不休，语气却亲昵无比，听得陶小屿更觉寂寞，不知不觉间，她的第一杯大夕阳已经见底了。 　　“阿咏姐，再来一杯。”她双肘轻轻地搭在吧台上，头微微向.左.倾，那眉目清灵，模样显得那么乖巧。 　　一杯酒下肚，不知道是喝得太急，还是酒本身就烈，陶小屿觉得腹中、脸上都快速地烧了起来，只是身在暖色灯光之下，大家看不出她的脸已经驼红。 　　“妹妹这喝法，”秦阿咏接走她的杯子，却没有为她续杯的意思，“是想要求醉么？” 　　“这喝烈酒呢，”丘七仙附和道，“就该轻酌慢饮，尤其是我们小女人，更要小口小口地喝。要不要先跟姐姐聊一聊？” 　　陶小屿瞳孔微张，缓缓地摇摇头，她还是不太想说话。“阿咏姐，满上吧。”她的语气很淡，却不容拒绝。 　　一杯接一杯地，美人伤怀，看得旁人无端心疼。 　　不到一个小时，贪杯的陶小屿已经醉眼朦胧。 　　她不吵也不闹，也没说话，一会儿盯着桌面，一会儿看看眼前忙碌的人，除了目光黯然、面有惆怅之色，大家也看不出她有什么异常。 　　“Hi——”隔着一个凳子，坐的是一个穿杏黄色衣服的姑娘，她比陶小屿晚一些进鹊仙桥，也是是独自进来的，“我请你喝一杯，好么？” 　　闻言，陶小屿侧首，见到对方柔美如水的眼睛，这时候，她觉得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脑袋却异常清醒，“我有女朋友了。”她说着，一个酒嗝涌上来，刺辣感令她美丽的双眼立刻漫出泪意，店堂里的一切瞬间变得模糊起来。 　　本来她已经准备要走，十多分钟之前，唐漫椿给她打来电话—— 　　“我还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好，你还在鹊仙桥么？” 　　“我准备回去了。”陶小屿说。 　　事实上，她并不想回去，这个时候，她想放纵一下，想随便找一个人，看看能不能打破一直以来亲密恐惧的紧箍咒。 　　可是，当身边有人向她发出要约，她又本能地退缩了。 　　“也可以交个朋友。”那姑娘继续说着，她喜欢陶小屿的模样，还有毫不含糊而又果断的说话方式。 　　“那行啊。”陶小屿咕哝一句，懒洋洋地笑了笑，嘴角上方的酒窝，像一朵小花般绽放。在对方掏出手机准备跟她交换联系方式的时候，她噗通一声，扑倒在吧台。 　　“她喝多了。”秦阿咏看着那打开手机的姑娘说。 　　“那我等她清醒。” 　　她们的对话，陶小屿听得很清楚，可却不想抬起头。 　　现在回家，太寂寞了，就这样，在有其他人的地方，再待一会儿，等酒劲儿过去再回。她做了这样的打算，一动不动地趴着，秀发刚好塌及桌面，如黑夜一般散开。 　　大家也不去打搅她，只任她趴在吧台上。 　　“小陶，是不是女你朋友来了？” 　　陶小屿并没有睡着，闻声，她慢慢地直起身子，灯光刺得她有点睁不开眼，她弄了弄头发，然后缓缓转身，那张清冷绝伦的脸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她软绵绵的身子一个直挺，同时张口结舌，为什么唐漫雯会忽然出现在鹊仙桥？—— 第4章 04醉倒 　　“姐、姐姐好。”不论过了多少次，陶小屿见到唐漫雯的时候，开口说第一句还是会这样不自觉地微微结巴。不过，现在她已经可以直视对方的眼睛说话了。 　　“走吧。”唐漫雯没有任何表情，声线很平淡，她边说边把头扭朝门口，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店里陷入静默。十来双眼睛全部落在她身上，可也没看出她有任何不自在，她那一动不动的样子，似是在等陶小屿起身。 　　“去哪儿？”陶小屿一脸懵然，模样看起来有些呆。在酒精的作用下，她不论是动作，还是表情，似乎都减慢了半拍。 　　“回去。” 　　陶小屿知道她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在大家探寻的目光中，她莫名地觉得“回去”忽然有了暧昧的气息，就好像，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之间会有故事发生。 　　定定地看了唐漫雯一眼，确定她的眼神依然像以前那样没有任何温度之后，陶小屿默默地转回身，望向柜台里的秦阿咏，背对着她说，“我还想喝几杯。” 　　店里依旧一片静默，没有人说话，大家的目光依旧落在她们身上。 　　不论到哪儿，唐漫雯身上都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高傲和尊贵并存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对比之下的陶小屿简直像小白花一样柔和、无害。 　　她盯着她背影的目光实在太耐人寻味，虽然眼睛看上去平静无波，可目击者似乎更情愿相信那是暗流汹涌。 　　“阿咏姐，还是大夕阳。”陶小屿感觉芒刺在背，这令她的语气有些僵硬，细细地听甚至还有些任性的意味，以至于听起来像在撒娇。 　　秦阿咏和丘七仙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等唐漫雯开口阻拦，但她什么都没说，只见她抽出裤袋里的左手，优雅地走过来，又优雅地在陶小屿的左边坐了下来，她的手肘自然地搭到吧台，长长的小臂竖立，双手交叠起来，左腕上的表在向下滑，同时在灯光下发出钻漾的光芒，最后，她侧首看向陶小屿。 　　那远远称不上严厉的眼神令她看起来就像不知道拿在耍赖的妹妹怎么办的大姐姐。 　　这时候，陶小屿已经记不清放到自己面前的大夕阳是第几杯。 　　她的心还在因为唐漫雯的“回去”两个字而乱纷纷，她不敢跟她确认是不是唐漫椿叫她来的，也不敢跟她聊天，同时还担心她会嫌弃自己趴在吧台上睡乱头发的糗样，喝了那么多杯之后，现在的自己一定很可笑吧？ 　　为什么每次遇见她，都要这样不自然呢？陶小屿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于是索性放纵自我。 　　她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才想起至少该维持基本的礼貌，“漫雯姐，你要来一杯么？”她打破了沉默，一贯清亮好听的声音微微沙哑。 　　她不敢对着唐漫雯说话，生怕她会闻到自己的酒气，以前在她面前的经历已经够糟糕了，不是么？ 　　在被她拒绝之后这些年里，因为和唐漫椿过从甚密，她和唐漫雯难免会偶有交集。每一次见，感觉都不太好。 　　“我要开车。” 　　每次见，唐漫雯总是这样惜字如金，陶小屿不得不以为，一定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她唱了那首歌，她才给自己打上了幼稚和不可救药的标签。 　　可是，我那时候才十六岁，爱唱甜歌有什么错？ 　　通常，陶小屿不会因为别人对自己的评价而耿耿于怀，不过，唐漫雯不喜欢爱唱甜歌的女生这个事实，她大概会记得一辈子。 　　“喔。”在酒精的作用下，陶小屿的语气已经变得冷淡多了。“是啦，不能酒驾。” 　　她继续默默地、自顾自喝着，偶尔抬头看看灯，偶尔对丘七仙笑一笑。 　　最后，陶小屿向右扭头看向杏黄色衣服的姑娘时，对方适时地开口，“这姐姐就是你的女朋友么？” 　　“不是的。”酒精作用下，她的语速比平时慢一些，“我女朋友有事，来不了。” 　　“这样子，”那姑娘讪讪一笑，“你和这姐姐看起来好登对，我还以为——” 　　“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交个朋友么？”陶小屿拿出手机，“我叫陶小屿，你呢？” 　　“我叫元惜彤。” 　　两个人互加了联系方式。 　　唐漫雯面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她只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相比第一次，现在她身上已经没有初见时的青涩、稚嫩，而多了几分娇美、从容，可爱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就是，看起来带着几分颓然，这些年，每一次见，她都在变。 　　“喝完这一杯，我们走。” 　　“我还想——”陶小屿“呵呵”地傻笑，面容娇憨，她看向唐漫雯，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就像在哀求，“我想醉得透透的，可以么？” 　　她已经开始有些发晕，脑袋沉得难以支撑，却依然明白，现在这样子，无疑会让唐漫雯更加嫌弃自己。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她也不会喜欢自己。 　　陶小屿不想自暴自弃，可这一刻，她想要放纵自己的那种念头忽然变得更加强烈了，甚至，在对上唐漫雯那双无波的眼睛时，在等她回答的那一刻，她还不无邪恶地想着，如果是她呢？如果对象换成她，和她能不能打破亲密恐惧的魔咒？ 　　“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透！” 　　“呵呵……”陶小屿想象得出来，现在自己盯着她看的模样一定很傻，“我没有醉啦，嗯——我想，我还可以喝好几杯大夕阳。”说完，她侧首，把酒杯往前推了推，若不是秦阿咏眼疾手快，那杯子早已经摔下去。 　　“阿咏姐调的大夕阳，”陶小屿薄薄的肩膀瞬间垂下，同时发出一声叹息，“我最喜欢了，再给我满上吧。” 　　“买单。” 　　听到唐漫雯出声，陶小屿茫然地看向她，灯光下，她的模样好像在晃，接着，只见她把手机拿出来，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她微微扬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二维码。 　　这时候，丘七仙说出酒钱。 　　“漫雯姐，你干什么呀？”陶小屿伸手，想要去抢手机，却扑了个空，“你连酒都不喝，凭什么自作主张给我买单？不要啦，我不要啊。”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听起来根本没有说服力。 　　接着，是支付成功的提示音。 　　“走，”唐漫雯站起来，俯视着陶小屿，“不然你就自己在这儿等漫椿。”她定了定，见她不为所动，转身就走。 　　“漫雯姐，你等等。”见她走开，陶小屿瞬间不闹了，她抓起吧台上的手提包，从高脚凳上下来，着地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双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两脚一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难道我真的醉了么？倒地之后，这就是陶小屿心中唯一的念头，没有痛感，她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是徒劳的，身上的力气好像全被什么吸走了。 　　在吧台后的秦阿咏和一旁的元惜彤连忙过来，在她们准备扶起陶小屿时，唐漫雯已经折回身，“让我来吧。” 　　“膝盖好痛。”被唐漫雯架起起来的那一刻，陶小屿憨然地笑起来，这痛感来得未免太慢了。 　　接着，她瘫到她身上，被带离鹊仙桥。 第5章 05睡后 　　第二天，陶小屿睁开眼睛时，陌生的一切令她瞬间清醒，可是，锥刺般的头痛令她忍不住皱紧眉头，同时喉咙也干得仿佛被火燎过。 　　她抚着额头，一侧身，发现有个人背对她而睡，看那又长又直、又黑又亮的头发，是唐漫雯无疑了。 　　瞬间，无数个What和How齐齐闪过他的脑海，她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回想起眼前的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却发现，记忆停在了摔倒在鹊仙桥里的那一刻。 　　再次睁眼，她才发现身上的睡衣是陌生的，惊得她一把撩起前襟，里面不出所料放空着，极力地克制一番，她才没有像电视剧里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失身的女主角那样发出凄厉的尖叫。 　　大脑短暂地空白之后，她还不合时宜地质疑，难道这一次是成功地打破了自己的禁忌？ 　　最终，陶小屿忍着头痛，小心翼翼地从右边轻轻梭下床。 　　站定之后，她不死心地转身，看见躺在床上、将被子压在右手臂下的是千真万确的唐漫雯，那一刻她终于接受了现在不是在做梦的事实。 　　目光再回到身上大一号的睡衣，她绝望得想原地去世。 　　显然，原地去世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懦弱念头，很快，她就恢复了思考能力，这时候要是唐漫雯醒过来场面该会有多尴尬！ 　　为了避免被她再嫌弃一次，陶小屿打算默默地自动消失，至于两个人之间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好等宿醉的后遗症全部过去之后再去慢慢梳理。 　　不料，她才蹑手蹑脚地迈出两三步，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吓得她全身僵硬，接着一声迷糊的、梦呓般的 “嗯”，带出了一道长长的鼻息。 　　知道默默消失是不可能默默消失了，陶小屿站住，心如死灰地转回身，发现唐漫雯虽然翻过身，却没睁开眼。 　　经此一吓，她连头痛都忘了，只呆呆地看向大床上的清冷美人。 　　晨光下，她看清她的睫毛很密，鼻梁挺而长，和她的瓜子脸很搭，而她的唇色，不是非常红润，可那弧度却好看到让她挪不开眼睛。 　　想亲。这个念头倏地在陶小屿的脑海里冒出来，怎么赶也赶不走。 　　忽然，唐漫雯绵密的睫毛颤了颤，慌忙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的那一刻，陶小屿雪白的脸刷地红透。 　　“早安。”唐漫雯还带着睡意的嗓音又将陶小屿的目光拉回她的身上。 　　床上的女人看起来慵懒又散漫，和以前她所见过的总是带着距离感的唐漫雯不同，现在的她显得又真实又可亲。 　　“在想什么？”唐漫雯爬起来，随意地抓了抓脑袋，眼前呆愣愣的陶小屿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早、早啊。”陶小屿手足无措，她不懂，为什么唐漫雯会笑？那笑又浅又淡，令她看起来不像以往那么冷漠，她的眉眼和嘴角释放着友好，只是，她还是分不清那笑的真正意味。 　　难道，现在她的心情很好？陶小屿想着。 　　“我问你在想什么？” 唐漫雯又重复了一遍，她好好地坐在床上，一眨不眨地看着脸蛋红通通的陶小屿。 　　“没、没想什么，”陶小屿有点不敢继续跟她对视，就扭头看向窗外，显然，唐漫雯并没有将窗帘全部拉上再睡觉的习惯，窗外空荡荡的，对面的建筑很遥远，难怪窗帘只拉了一半，“就是，我——” 　　“说话别吞吞吐吐。”唐漫雯滑到床尾，将双脚伸进棉拖里，站起来后她抬手弹了弹肩上的长发，然后走到床头柜旁躬身拿起遥控器对着窗子摁了下，拉开的那一半窗帘开始自动收拢。 　　“那个，我们、我们什么也没做，对吧？”说完陶小屿才想起刚才她叫自己别吞吞吐吐，于是不自觉地咬舌。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身上的睡衣，发现唐漫雯身上穿的和自己穿的是一模一样的，情侣装？只是她的看起来是那么贴身、合体，反观自己，松松垮垮的，就，有点像在穿大人衣服的小女生。 　　“你以为呢？” 　　唐漫雯站定，饶有兴致地看向陶小屿，她双手环到前胸，话语中充满玩味的气息。 　　“说实话，我记不起来了，我连这身睡衣是怎么穿上去的都没印象了。”还情侣装！陶小屿，你给我快一点清醒过来吧，一个人有两套一样的睡衣不是很正常吗？她在心里大声地自我警告着。 　　“我没有。”唐漫雯又露出那种意味不明的笑。 　　“喔，那就好。”陶小屿长呼一口气，什么都没做就好。 　　“但你有。”唐漫雯敛住笑意，语气转得冷淡，她向前跨了几步，走到陶小屿跟前。 　　距离太近！陶小屿脑袋里警铃大作，虽然有一股很喜欢的气息正缠绕而来，可她不敢沉迷，连连后退，“我都断片了，还能做什么呀？” 　　“你断片？” 唐漫雯无声无息地撩起左肩上黑长直的头发，她脖颈上的草莓印赫然在目。“看看这个，装醉么？” 　　是吻痕。证据确凿。陶小屿顿时面如火烧，一时无言以对。 　　两个人在死亡一般的沉默中面面相觑。 　　唐漫雯那样子，怎么也说不上是生气吧。陶小屿在心里自我安慰，虽然想不起来事情都是怎么发生的，可她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我不是、我没有、我记不起来了。如、如果我对你还做了什么禽兽的事情，那我、我——不好意思。”否认三连之后，她真的好想灰飞烟灭。 　　“不好意思？”唐漫雯放下双手，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然后伸手轻轻地捏住陶小屿的下巴，“昨晚你可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 　　对方的触碰就像一道电流，瞬间袭遍陶小屿全身的每一个细枝末节。她不得不再次连连后退，无措、惊慌的同时还伴随着强烈的羞耻。 　　啊，什么恐惧亲密无间和肢体触碰，不过是因为那个人不是唐漫雯！ 　　在唐漫雯面前，陶小屿觉得自己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消失不见了，在对上她那双又变得冷酷起来的双眼时，她清醒地意识到，喜欢原来是一件如此没有原则的事情。 　　“漫雯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陶小屿感到害怕，想着不能再继续与她对视下去，她要离开这儿。只有离开这儿，从她的面前逃离，她才能够清醒过来。“我想，我该回去了。昨天晚上，给漫雯姐添麻烦了。” 　　陶小屿慌乱躲开唐漫雯，在敞阔的房间里四处扫视，却没看到自己的衣服。 　　“我是工具人么？” 　　陶小屿犹如五雷轰顶，唐漫雯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经快撑不下去，忙猛地摇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我现在心里很混乱，想要先静一静。” 　　“用完就想跑，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这一刻，陶小屿对她的高冷印象有点坍塌了，这种话怎么看都像是在胡搅蛮缠，还是说，她在捉弄自己？ 　　“漫雯姐，我觉得、觉得你的用词好像有点不合适，”陶小屿咽了咽喉咙，心里很紧张，因为对方一直在逼近，也因为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对她做了其他不可原谅的事情，“那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除了——”她越羞耻越结巴，“除了你的脖子，我还对你做了什么呢？” 　　“你真的想知道？”唐漫雯想起昨夜陶小屿所说以及所做的种种，嘴角不由自主地浮起笑意，之前她就觉得这女孩挺可爱，没想到喝醉后更好玩。 　　陶小屿点头，因为点得太猛，宿醉后的头痛瞬间被放得更大。 　　“你可以留下来慢慢想。” 　　这又是什么意思？陶小屿见她根本不是开玩笑的样子，越着急头越痛，也更加想不起来。“要不，我还是回家慢慢想吧。”再想下去，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变成浆糊，当然，她也不好意思问她。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拔D无情？” 　　陶小屿严重怀疑，眼前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唐漫雯，而且，要不是她及时地捂住自己的嘴巴，我没有D，我没有D啊啊啊！！！这种可怕的话一定已经脱口而出。 　　最终，她拉不下脸，心里的尖叫只变成软绵绵的反问，“漫雯姐昨晚不是没喝酒么？你明明可以拒绝，所以也不能全怪我，不是么？” 　　“我哪一句话有怪你的意思？” 　　这——陶小屿憋得胸口闷痛。 　　“没有就好。”她抓住睡衣抖了抖，“我先回去了。” 　　“我不值得一句谢谢？”唐漫雯稍稍收敛笑意，“还是，现在的小姑娘都这么不懂事？” 　　陶小屿已经糗到无地自容，现在除了逃走，别的她一概都想不到。 　　“谢谢漫雯姐。”想了想，她又补充，“昨晚给漫雯姐添麻烦了。”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生意人，生意人最不爱这些虚的。” 　　所以，她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又立又当？！ 　　果然，相差超过三岁就会有代沟么？陶小屿越来越不知她所云，差六岁的话，就是隔两代了，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正常，于是，她老老实实地问，“这么说，我想起来了，昨晚酒钱是漫雯姐帮我付的，回头，我会把你的劳务费加上，一起转给你。” 　　“劳务费，真有意思。”唐漫雯被气笑，“我缺钱么？大老远跑去接你。” 　　“我付双倍。”陶小屿的大脑已经彻底死机。 　　唐漫雯被气笑，“人情。懂？” 　　“喔。”陶小屿觉得现在和她说话好累啊，“那我先欠着，回头漫雯姐有什么需要，我会尽力而为。”她觉得她应该不会当真的。 　　接下来，陶小屿离开之前的操作完全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了。 　　走出那个传说中资产低于九位数就别想入住的小区大门时，她转回身，抬头看了看那些高高的住宅楼，然后掏出手机，她要立刻、马上跟唐漫椿算账，昨夜，以及今早的种种，她绝对逃不了干系。 第6章 06算账 　　解锁手机之后，陶小屿反而犹豫起来，不难想象，一定是唐漫椿把人叫到鹊仙桥，她还真是喜欢没事找事啊。 　　走在树荫下，被凉爽的晨风一吹，陶小屿瞬间清醒了不少，虽然脑袋依旧沉痛，口里仍然阵阵发苦，可现在她又能想起一些事情了。 　　昨晚，被半架着走出鹊仙桥之后，唐漫雯放开她，让她试着自己走，陶小屿就是从那时开始耍赖的。 　　“漫雯姐，我不想回家，不想回家啊。”说完，她像无辜的小鹿一般看了看对方，唐漫雯无动于衷，很明显，她不吃这一套，于是，陶小屿在小花坛旁边噗通蹲下去，“那你走吧，你先回去，不用管我。” 　　说完，她奋力一振站了起来，转身摇晃着返回鹊仙桥门口。 　　唐漫雯从她背后一把将她抓住，一个回拉，陶小屿冷不防跌到了她身上。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好像撞到了她的肩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肩，仿佛那一记撞击被激活，连带着，她想起对方身上那一股淡淡的、若即若离的香气，不是惯常女孩喜欢的那种带着甜蜜的花香味，而仿佛是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的冷香。 　　那一刻，也不知是被撞懵，还是因为被对方气息包围，陶小屿瞬间安静下来，没再挣扎，没再说话，两个人就像在拥抱的情侣一般无间。 　　因为工作的关系，陶小屿偶尔也会喝多，可她知道自己的酒品一向很好，喝多了向来都是沉默的类型。 　　可昨天晚上，被唐漫雯从她的怀抱中推离，她依稀记得自己在鹊仙桥外面折腾了很久才上了她的车。 　　就在她快想起更多的细节时，被她拿在手中的电话忽然响起来，正是她刚才准备联系的唐漫椿，很好，自己送到枪口上。 　　“喂，小屿，是你么？！” 　　陶小屿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你知道，你打的是我的电话？” 　　“我当然知道，”唐漫椿忽视了好朋友语气中的尖锐，“不过既然昨晚你醉成那样子，我想，接电话的说不定又是我姐。” 　　“趁我的心情还勉强算美丽，唐漫椿，请你长话短说，有话直说。”真是太勉强了，陶小屿现在的心情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也已经顾不上质问对方唐漫雯什么时候替自己接过电话。 　　“有车声，你离开我姐家了么？”唐漫椿完全不介意被威胁，反而继续嘻嘻哈哈，“没想到你酒醒得那么快，我还说，要是你还在睡的话，我过去找你，毕竟，我家离我姐家也不算远。” 　　“为什么？——”陶小屿觉得现在发脾气也没用了，不过一想到刚才的离开简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她还是很恼火，“为什么是漫雯姐？你明明知道我和她——”我在她面前多不堪。 　　“你还不懂我的心么？”唐漫椿不以为意，“昨晚听你声音，就知道你有多醉了。我又实在走不开，现在捡尸的人很多的好么！你知道，我可以放心的人除了我哥他们，就是我姐，难不成你想让我叫我哥——” 　　“唉，算了！”陶小屿打断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事情已经发生了。”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唐漫椿暧昧地笑着，陶小屿可以想象出接下来她要说的会是什么话，于是再次打断她，“没有而且，只有社死，我在漫雯姐面前社死了，你懂不懂？” 　　“不懂！”唐漫椿用那种听到八卦时精神顿时为之一振的愉悦语气说，“小屿，我不懂，我要你一五一十地，不漏过任何细枝末节地告诉我，你是如何在我姐面前社死的，毕竟，在我的设想中，经过昨晚孤女寡女的一夜，你们一定已经放下过往，携手开创出一个新的未来，新的——” 　　“别再皮了，漫椿！”陶小屿被她噼里啪啦的话震得耳朵嗡嗡响。 　　孤女寡女？自己勉强称得上孤女，可是漫雯姐，像她那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人，怎么可能守身如玉？要不是刚才太着急离开，其实完全可以趁机观察一下她家里有没有她人共住的痕迹—— 　　她开始不确定自己是被唐漫椿套进去，还是对唐漫雯依然没彻底死心使然？这个时候，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太不应该。 　　“为什么漫雯姐要把我带到她家，你没有把我家的地址告诉她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害惨了我，我好不容易能向前看了，你这样做会让我——” 　　“会让你怎么样？” 　　陶小屿一不小心就曝露了心底的软弱，会让自己又陷入爱恋唐漫雯的深渊，这种话她说不出来，也不想说出来。 　　“其实我姐她——” 　　“我头好痛啊。” 　　陶小屿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看来，距离彻底地摆脱宿醉的难受还需要一段时间。 　　“你在哪里，要不我去接你。”唐漫椿终于意识到朋友的状态不佳，于是收起玩笑之语，变得正经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你最近够忙的。” 　　“嗯，那你小心点，等忙完这一阵，我约你。” 　　“对了漫椿，说真的，我为什么会在漫雯姐这儿？按理说不可能——” 　　“你忘了么？”唐漫椿不答反问说，“我姐知道你家的地址的，你外婆的葬礼，她有去的。” 　　“是喔，唉！瞧我醉的，这下漫雯姐肯定更——” 　　“别说了，快回去好好休息下，其实在她那儿睡一夜也没什么啊，她家那么大，而且距离鹊仙桥也近。”唐漫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补充了一句，“要是你将为什么会在我姐家忘得一干二净，我想我是知道的。” 　　“拜托，快说。”陶小屿太想知道了。 　　“可是，我觉得，你大概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漫椿，这辈子我所有的糗事你都知道，我不在乎再被你笑一次。” 　　“我不会笑你啊，那等会儿我把视频发给你，你就明白了。” 　　“视频？”为什么还会有视频这种东西，陶小屿不敢继续想下去，她的预感非常糟糕。 　　“对啊，就是你会到我姐家的真相。” 　　“行，你快发来。”陶小屿有一种反正已经湿身，又何惧再淋一场雨的大无畏之姿。 　　挂断电话之后，没隔多久，唐漫椿所说的真相就发过来了。 　　起初，视频的画面有些黑，灯光明明灭灭，伴随着一阵窸窣，陶小屿看到自己纤细身影出现在屏幕里，接着画面忽然亮起来，她看清了，那是鹊仙桥附近的街道。 　　视频是从背后拍摄的，摇摇晃晃的陶小屿甩着手提包，走到一盏路灯下时，她忽然转回身，明显是对着身后的唐漫雯，“漫雯姐，我没醉，你要不相信的话，你看——嗯，你看呀，”她说着，踮起脚尖，蹁跹而舞，虽然是慢动作，可是醉态朦胧中的她，可爱之中平添了几许妩媚，“你看，我还能跳舞呢。我跳得怎么样？” 　　“还不错。”唐漫雯像在忍着笑。 　　“是啊，我会的可多了，会跳舞，会唱歌，会弹钢琴、古琴，我还会画画，也会种花。而且，而且我不光会唱甜歌，其他的也没问题喔，民谣，POP，ROCK，RAP都可以，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 　　“下次，等你酒醒的时候再唱。” 　　“你不相信我，我没醉，我现在也可以唱。” 　　“回家，先回家。” 　　“我不想回家，回家只有我孤伶伶一个人。漫雯姐，我不想回家。” 　　“你想去哪里？” 　　“漫雯姐，我可以去你家么？你要是带我去你家，我可以唱歌给你听，不是甜歌，我知道你喜欢谁的歌，我可以给你唱。”然后，伴随着一阵痴傻得让人悲伤的笑声，笑声很纯真，可是很悲伤，“带我去你家，好么？” 　　“好。”…… 　　随着这段视频的播放，陶小屿脸上的驼红渐渐地蔓延到脖子根，一想到唐漫雯拍这段视频时的心情，她瞬间原地石化，久久无法动弹。 　　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羞耻的事情、说出这么羞耻的话，断片真的够可怕！ 　　可是，唐漫雯拍也就罢了，还不经许可就传播。 　　陶小屿真的想立刻转回那个高档小区，折回唐漫雯家去，拿着视频狠狠地质问她，“这样做真的好么？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拍其他的？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请你最好把它们都清理得干干净净……” 　　不过也只能是想一想，她根本没有勇气再见唐漫雯。 　　光是她脖子上那个来历不明的、还很新鲜的吻痕，已经够她苦恼和消化好几年。 　　如果她再爆出一两件自己做过的蠢事，还要不要活呢？ 　　稍微想一想，她就退缩了，觉得果然就像漫椿说的一样，那些事情，她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除非自己能想起来。 第7章 07抢歌 　　回家的路上，陶小屿并没有想起更多的细节，她越来越肯定，唐漫雯一定不止拍了一个视频，这种恶趣味，要么一个没有，要么有无数个。 　　回到家，泡在浴缸里，思来想去，陶小屿觉得唐漫雯撩开头发让自己看到那个吻痕，就是有意让自己明白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可为什么当自己进一步探询的时候，她又不肯透露更多呢？真的是难以切齿、不便言说么？ 　　陶小屿摇摇头，企图变得更清醒一些。 　　还有，自己质问她“漫雯姐昨晚不是没喝酒么？你明明可以拒绝”的时候，她自动忽略了这个问题，直接跳到对她而言并不重要的、明显是自己在推卸责任的后半句“所以也不能全怪我”。 　　综合下来，也许，亲密的事情应该只有那个吻。 　　怎么努力回忆都是徒劳，因为想不起更多的事情，陶小屿只好继续自我麻醉—— 　　自己的肌肤是容易留痕的类型，随便一捏都会留下印记，如果两个人有更进一步，她下意识地站起来，从上到下，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如果两个人真的发生了什么，身体不可能还这样白璧无瑕、完好无损。 　　而唐漫雯，一个吻痕都要计较几番，要是有其他的事情发生，她难道会那么轻易揭过么？ 　　捋了捋思绪，陶小屿总算心安多了，冲洗擦干之后，她简单地做了护肤，然后利落地将头发吹干。 　　经过莫名的一夜，她感觉连同记忆在内的一切都被掏空了。 　　走出浴室，她打算先喝点粥，然后再补个觉。 　　一个小时后，躺倒在床上时，她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助理席惠昕打来的。等睡醒再回电话好了，她想，工作的事情她并不怎么积极。 　　微信上新消息很多，她往下滑，直到看见唐漫雯的头像才停下来。她们的聊天记录停滞在去年的十一月。 　　陶小屿记得，和她最后一次联系是惯常的生日祝福。 　　唐漫雯的生日是十一月一日。 　　因为曾和唐漫椿为她庆生过，后来，每到她生日的时候，陶小屿都会若无其事地给她发去祝福。 　　“谢谢你。”无一例外，都是这样的回复，既不失礼貌，又带着距离感。 　　去年，生日祝福发出去之后，就像石沉大海，陶小屿习惯性地等着那句总是能刺痛她的“谢谢你”，一天，没有；两天，还是没有；就在她快死心的时候，她又看到了迟到的“谢谢你”。 　　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看似触手可及，其实相距遥远。 　　陶小屿盯着已经过了将近半年的对话框，默默地把屏幕摁黑，然后把自己埋进温暖而干燥的棉被中。 　　虽然说亲密恐惧的魔咒被唐漫雯打破了，可陶小屿却完全记不起来事情是如何发生，不作数的，醉后所做的事情，不能当真。 　　就算永远都想不起来昨夜还发生了什么，她也不会去问唐漫雯，除了她的脖子，她对她还做了什么事情。 　　她知道自己一定忘不了，也会耿耿于怀，可是也不代表，那能成为询问的理由。 　　这种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会明白有多难堪。 　　# 　　后来，陶小屿被席惠昕打过来的电话吵醒了。 　　“席姐，有什么事么？”她一骨碌坐起，虽然眼睛还睁不开，也没能立刻清醒过来，但是，她确定，宿醉带来的头痛已经有所缓解。 　　“大事！”席惠昕的声音充满怒气，“蔡澄旻，又是蔡澄旻！我真的是要被她气死了，以前她作天作地，横竖没有触及到我们的底线，这一次，她竟然将手伸到给你唱的歌，我打算跟她拼了。” 　　“喔，之前公司里传的，她指明要我新专辑的主打歌，难道是——” 　　“小屿，就是这件事！你方便出来么？”席惠昕忽然压低声音，应该是办公室来人了，“我们找个店，边喝咖啡边想对策吧，可不能这样眼睁睁地被她欺负，我们自己不争取，公司这一次肯定又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那你来我家吧，这附近咖啡店很多。” 　　陶小屿并没觉得有多意外，蔡澄旻已经不是第一次找她麻烦，之前她在她面前阴阳怪气过好多次，甚至还违反公司的合约，暗暗地在网上曝光陶小屿的照片，为此被公司通报批评过，但因为她有人撑腰，她根本不以为意，这次简直变本加厉。 　　“好，我马上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席惠昕到了，她脸上余怒未消。 　　“唉哟，小屿啊，你一直太佛了，看你跟个没事人一样，你知道么？这种事情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难不成她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要是真闹起来，我也不是吃素的好么！”一进屋，她就噼里啪啦地说个不停，“太不要脸了，谁不知道她那些破事，还好意思一天天在公司里耀武扬威，要不是有人砸钱给她撑腰，看她还能如何嚣张？歌唱不好，长得也就那样，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席惠昕的话可以说是相当不客气了。 　　“席姐，要不我们就在家里说吧，我刚刚榨了芒果汁。”陶小屿听了席惠昕的话，只是笑了笑，她正在想能够制止蔡澄旻抢歌的办法。 　　“也好。” 　　陶小屿带席惠昕到了客厅，然后到厨房将榨好的果汁端了过来。 　　席惠昕也没客气，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后接着说：“要是我们也有个蔡董啊、陈总啊、林总啊之类的大腿，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 　　陶小屿噗嗤一笑，“蔡董是她爸啊。公司的消息出来了么？” 　　“她爸？这世上哪有为了钱把自己女儿推进火坑的父亲啊，真是辣鸡！他们家那些破事，谁不知道呢！小屿，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吧，估计很快就出消息了。 　　“早上蔡澄旻到我们办公室耀武扬威的样子，简直让人想吐，谁不知道她安的什么心？！还假惺惺说来找你道歉，大可不必。” 　　“看来她是志在必得。”陶小屿听出了席惠昕的弦外之音，但并没慌张。 　　“如果我们不采取强硬措施的话！”席惠昕以为陶小屿又在习惯性退让，她有点不喜欢她凡事不争的性格，“大家都是为公司唱歌，各凭本事。她算什么呀，那首歌她拿去唱，要是能挣到钱也就罢了，但偏偏她是在瞎捣乱欺负人，明明自己没本事唱好，还要砸人饭碗，这就不厚道了。 　　“小屿，我跟你说，那首歌，你唱，那就是造福歌迷，一定会是我们平台的年度歌曲预定；要是她唱，那就是毒害听众的耳朵，毁了创作者的心血。不只我不服，词曲作者都不服。” 　　“这样啊，唉，真是头疼！”陶小屿明白席惠昕的意思，她是在煽动自己到公司闹一场，这一次，蔡澄旻真的是把她烦得透透的，“我想，是时候给她点颜色瞧瞧了。” 　　“哟！”席惠昕听到了预期的回应，却抚着胸口，做受到惊吓状，“我的小屿难道要雄起了么？！” 　　“我偶尔也为自己争一争吧，”陶小屿看向窗外，漫不经心地说，“而且，我很喜欢那首歌。你知道的，那歌的主题是我定的。” 　　是的，那首歌她准备送给唐漫雯。至于最后送不送，以及怎么送，那是后话了。 　　目前，她要做的事就是，必须保住歌曲的拥有权。 　　其他的事情，陶小屿可以忍让，但这首歌，不行。 　　就算蔡澄旻和爱啦娱乐的副总关系密切，也不行。 第8章 08约谈 　　席惠昕离开之后，陶小屿独自坐在客厅里，想了很长时间，但并没有想到有把握的对策。 　　凡是向利益看的商业行为，她明白，光用才华作为筹码是不够的，而必须让公司高层意识到，自己能比蔡澄旻带来更多的回报才行。 　　隔天早晨，陶小屿跑步回来后接到公司音乐总监的电话，他叫她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来得比她想象中更快。 　　陶小屿匆匆地换了衣服，然后洗了一把脸，麻利地扯下发绳，重新梳了一遍不算长的头发，然后在额上方左斜向耳际编了两条小辫子，画了淡妆，再戴上小巧的心形坠耳环，少有地穿了细跟鞋，这样，她就显得很高了，脖颈细长而雪白，整个人灵动又甜美，走起路来轻盈如燕。 　　自出道以来，陶小屿便以清澈、纯净的嗓音和充满感情的唱腔在网络上捕获了很多歌迷，人气一直很高，但她的形象从来都是卡通少女，所以虽然是人气歌手，平时她依旧可以随意装扮，自由出行，并没有偶像包袱。 　　到了公司，陶小屿先去了一趟办公室，告诉席惠昕她来见总监。 　　席惠昕站起来，满脸忧色，她只是嘴炮，也没能想出有效的对策，只好打气说：“小屿，这一次你一定要态度坚定，不能轻易妥协！” 　　“放心吧，我会的。”陶小屿虽然底气不足，但是神情却很平静。 　　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席惠昕欲言又止。 　　等电梯的时候，忽然有人戳了一下陶小屿的脊背，她一转身，见是蔡澄旻，她装扮和长相都很明艳，正放肆地笑着。 　　陶小屿轻轻地扫了她一眼，没开口。 　　“抱歉咯。”蔡澄旻上前一步，和陶小屿并肩而立，“那首歌我真的很喜欢，你放心，我一定会唱好的。” 　　“故意插刀假道歉，省省吧。”陶小屿不想和她啰嗦。“我不怀疑你努力一把可以唱好，不过，那首歌是我的。” 　　“我知道歌是你的，不过嘛，马上就要变成——”蔡澄旻扬起尖下巴，骄傲地指向她自己，“我的了。”她的笑容，一瞬间显得更邪恶了。 　　这时候，电梯到了，待里面的人都走出来，陶小屿先一步跨进电梯去，她转身站定，蔡澄旻一个侧身，在她的左侧也站定下来。 　　陶小屿伸出右手，按了12楼。 　　“巧了，我也去12楼。小屿啊，你是去见陈总监，哦？” 　　陶小屿没再搭理她，两个人在12楼电梯外分道扬镳。 　　到了陈总监的办公室门外，她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表现得冷静，然后咚咚咚地敲了两遍门，随着屋里传出陈总监的请进，陶小屿扭开黑色的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很宽敞，也很明亮，陶小屿见到西装革履的陈总监正低着头，似乎是在看文件。 　　“陈总，你好。”她走到他的桌前，音量恰到好处。 　　“小屿来了。”陈总监抬起头，他看上去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耳戴着一颗黑色的耳钉，“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叫你来吧？” 　　“不知道，”陶小屿摇头，她的模样看起来纯白而无辜，“是不是我们之前讨论过的内容还有什么问题？” 　　“内容本身没什么问题，而是——”陈总监看了看一旁的椅子，“你坐吧。” 　　陶小屿安静地坐下，等着他继续讲下去。 　　陈总监拿着笔在桌面上戳了几下，他盯着陶小屿明净而纯澈的眼睛看了看，接着说，“蔡澄旻，是她，她想跟你要一首歌。” 　　“哪一首？”其实，陶小屿任何一首都不想给，但是，既然是来谈判，尤其是和上司，她不想一开始就让彼此陷入僵局，而是留出余地。 　　“你的第一支主打歌。” 　　“喔，这首啊。”陶小屿露出难以割舍的表情，“不行，不给。其他的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陈总监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小屿，我直白地跟你说吧，公司为大家做专辑的首要考量是利益最大化，我知道这首歌是为你量身打造，毫无疑问，你能把它唱成经典，但是，目前公司是在顺应市场的阶段，如果交给蔡澄旻去唱，别的不说，她开一轮演唱会，再走几个综艺，就能够让我们公司的年度业绩提升不少，你懂我的意思么？” 　　“我懂，”陶小屿看着他，毫不退让，“不过，我的路线和蔡澄旻的路线向来不同，这就意味着，为我量身定做的歌并不适合她，她想要这首歌是因为——” 　　“你们虽然路线不同，但是，你要知道，”陈总监的右手举到半空，“所谓的艺人路线不过是公司为了发展而给你们贴的标签、造的人设，你不会天真到以为人和人之间的界线是泾渭分明的吧？” 　　“陈总，既然你说得这么直白，那么，我也将我的立场说得直白一些，”陶小屿知道和总监对杠的后果，但这一次触及了她的底线，她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要是你们执意要把这首歌给蔡澄旻，那么，这一次的概念专辑，就不用做了，因为，缺了这首歌，这一张专辑就失去了灵魂。” 　　“小屿，你不要感情用事好不好？”陈总监站起来，给陶小屿拧开一瓶矿泉水，“你先喝点水冷静一下，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满，你先回去考虑考虑，想好了再告诉我你的最终决定，以前你没有这么难沟通的。” 　　陶小屿也站了起来，她没有接他递到面前的那瓶开了盖子的矿泉水，“以前是以前，关于这件事情，刚刚我说的就是我的最终决定。” 　　说完，她逃一般地离开了办公室。 　　陶小屿不是善于理论和争执的类型，情感丰富的她，跟陈总监清晰地说出这些话已经令她面红耳赤。 　　出了那一道门，她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厉害，以至于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平整呼吸。 　　到了电梯口，她依旧觉得后怕，离开了陈总监的目光，她总算慢慢地冷静下来，要是他们发狠，不能出新专辑都是最轻的后果，被雪藏、被潜规则，以及剩下的合约期间，没有作品和收入那才是更糟糕的。 　　唉，我应该跟他说，自己唱那首歌同样可以给公司提高年度绩点！自信一点，说不定就能唬住他。在电梯里，陶小屿呆呆地想着，不过，事实如何她也知道，比起外向、放得开的蔡澄旻，她给自己的设限太多了，不愿对外曝露自我，不开演唱会，不接广告和综艺…… 　　单纯依靠专辑销量，还有歌迷打赏，这点收益与迎合市场相比简直有天渊之别。 　　她知道公司为何放纵蔡澄旻，但是那也不意味着要她要做吃黄连的哑巴，任由她拿捏。 　　可是，不惜拿自己的前途来做赌注真的有明智么？ 　　退一步或许真的海阔天空。 　　内心短暂的动摇，随着电梯门的再次开启，陶小屿立刻清醒过来，她反抗的本质并不单纯只是昨天所想的要把那首歌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唐漫雯，而更是因为，蔡澄旻的行为践踏到她的尊严，公司的决定剥夺了她应有的权力，随意地夺走了她倾注了很多心血的作品，这才是她跟他们据理力争的主要原因。 　　跨出电梯的时候，虽然她想明白了固执己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是，这件事情她并不打算退让，而要坚持到底。 第9章 09转机 　　接下来的几天，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公司那边一直没有实质性的消息，与此同时，陶小屿原本定于四月中旬录制的新专辑不出所料地搁浅。 　　那几天，陈总监对陶小屿总是避而不见。 　　因为去公司也没事可做，她干脆在家整理院子缓解心中的烦闷。 　　自她外婆去世后，院子里的草木就没有再彻底地修整过，因此，不整理还好，越整理，要做的事情越多。 　　陶小屿戴着宽边的遮阳帽，穿着下地的长筒靴，手套很结实很专业，修剪草木的工具已经有一些年头，大多生出一层薄薄的干血色锈迹。 　　所有的工具都是她外婆的遗物。 　　从储藏室将这些东西拿出来的时候，她感到一阵恍然，往昔依然历历在目，就好像，她外婆昨天才离开一般。 　　整理工作持续了好几天，最后，看着院子里堆积成小山的枯枝败叶，陶小屿意识到，自己就快要累趴。 　　体力劳动虽然辛苦，却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她心中累积的压力和无以排遣的烦闷，还令平时她已经尝不出差别的茶水又变得甘美。 　　“小屿，我终于忙完啦！”唐漫椿打来电话，隔着一个空间，陶小屿也能感觉到她的雀跃。 　　“这么说，今天晚上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么？”她放下茶杯，摘下帽子，今天的劳动就到此为止吧。 　　“你干什么说得这么可怜，就像是等着皇帝去宠幸的妃子哈哈哈……” 　　听着唐漫椿的爆笑，陶小屿觉得心情又好了一些。 　　“我们有好久没见了吧，”她没理会朋友的调侃，“好像快有半个月了，说吧，陛下今天晚上要来翻我的牌子么？”就这样跟着她嘻嘻哈哈，她不想透露公司里的事情，不然，以朋友爱打抱不平的性格，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诶！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了清明过后就要开始录新专辑，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是忙得团团转么？听你语气，并不是那个状态。” 　　唐漫椿似乎察觉到了陶小屿的异常。 　　“推迟了，我这几天都在家修理花草呢。”陶小屿边说边试图脱下靴子，那些草木垃圾，她打算留到明天。 　　“修理花草，你会么？” 　　“有什么难的，以前也是我在打理好么！这种事情，很简单啦。” 　　“说正经的，为什么推迟啊？”唐漫椿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晚上我去你家找你，等我啊，这次我不会再放你鸽子，画展和活动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 　　“也没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陶小屿话说到一半，听到对方一句“等等，有人来了”电话嘟的一声被挂断。 　　晚上，唐漫椿过来，许久未见，陶小屿和她聊了一整晚。 　　临走前，唐漫椿说，“这件事交给我，你就等录歌吧。” 　　“漫椿，你不要管，这事情很麻烦，只要我不答应，公司也不能违反合约，大不了就这样继续拖着，两个人都不唱。”陶小屿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心理准备。 　　“不用拖着！蔡澄旻凭什么抢你的歌？”唐漫椿气不打一处来，“那歌本来就不是给她的，你凭什么不唱？你不仅要唱，而且还要唱到最好，听到没？等我消息。” 　　那一刻，尽管不确定唐漫椿能不能想出办法，陶小屿承认，因为很喜欢这一次专辑的主题，她难以割舍，尤其是被抢的那首歌，所以，她软弱了，没再推脱。 　　“那——”她冲着走向红色车子的唐漫椿说，“漫椿，谢谢你。不管结果怎么样，都谢谢你。” 　　“唉哟，不用那么客气啊，我俩的交情，还需要说谢谢么！” 　　“需要的。” 　　“那回头，我不开心的时候，你再唱歌给我听；还有，我妈再逼我嫁人的时候，让我到你家避难就好。”她笑着，对陶小屿挥挥手，路灯下的她，看起来生动而温暖。 　　“当然没问题啊，只要你想听，你想过来，随时都可以。”陶小屿忽然有些羡慕生在大家族中的朋友，因为家庭生活和美，不论何时，她身上总流露着积极地向生活挺进的乐观。 　　# 　　本来陶小屿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想到，隔了一个星期，总是对她拒而不见的陈总监打来电话，让她去公司一趟。 　　“这女人简直是抽风，尽给老子惹麻烦事情！” 　　陈总监的办公室门开着，陶小屿举手要敲门的时候恰好听到了他骂骂咧咧的话。 　　“哦，小屿，下周你开始录新歌吧。”见到站在门口的陶小屿，他摆摆手，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陈总，我说过——” 　　“我知道，你的，都是你的。之前选出来的那些歌曲，完完整整，每一首都是你的，你好好唱吧。”他一脸暴躁，说完又继续忙乱地翻着桌上的文件。 　　“那行，请问陈总找我还有别的事情么？”陶小屿有些茫然，没想到唐漫椿真的可以。虽然早就知道唐家在鹭岛神通广大，但她一直以为唐漫椿只是小辈，在家族里并没有太多话语权，看来还是低估了她的实力。 　　“嗯！”陈总监看起来有点难以启齿，“问个题外话，你和唐漫雯是什么关系？” 　　唐漫雯？！ 　　陶小屿一脸懵然，为什么陈总监会忽然扯到她身上？ 　　“不方便说就算了，反正跟我也没有太大关系，她三两下解决了那个麻烦精，对我们终归都是一件好事。” 　　就在陶小屿还在张口结舌的时候，陈总监已经向外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离开陈总监的办公室，陶小屿呆呆地站在电梯口，电梯门打开也毫无所觉，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唐漫雯。 　　原来是她帮忙解决了蔡澄旻这个棘手人物么？ 　　醉后那一夜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后来她也没有想起更多的细节，要不是刚才陈总监问起自己和她的关系，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烦恼，她都快要把两个人曾同床共度一宿忘到脑后了。 　　不难想象，应该是漫椿找了她。 　　可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个麻烦精么？陶小屿第一次切身地感受到唐漫雯原来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强大，也许，她真的是被当做唐家下一任继承者来培养着。 　　不论如何，自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她回过神来，重新按了一遍电梯下行，脑海中唐漫雯的身影一直挥不去，多么强势啊，连想一想，她的存在感也比其他人要强烈得多。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还没进去，她就听到了蔡澄旻令人焦躁的声音—— 　　“陶小屿在哪里你都不知道，你到底还想不想当她的助理？还愣着做什么，你还不快给她打电话！” 　　“哦，小屿来了。”席惠昕被她逼得手足无措。 　　进入办公室，陶小屿看向蔡澄旻，发现她今天并没有精致妆容，也不像之前那样锋芒毕露，虽然刚刚在对席惠昕大呼小叫，但是一见陶小屿，她就像蜡烛遇到风，气焰顿消。 　　“席姐，她来做什么？” 　　不待席惠昕回答，蔡澄旻抢先一步，“陶小屿，你不要这么欺负人好不好？！难道你不能直接问我么？” 　　“欺负你？”陶小屿语气很平静，“我怎么欺负你了，你能告诉我么？” 　　“你——”蔡澄旻看向席惠昕，欲言又止。 　　“席姐，麻烦你去买两杯拿铁。”陶小屿虽然讨厌蔡澄旻，但见她那副难为情的模样，犹豫了一下还是给她留了情面。 　　见席惠昕露出担心的表情，她又说了一句，“没事的，去吧。你的，爱喝什么自己选就好。” 　　蔡澄旻气急败坏但又敛住惯常嚣张的模样，陶小屿知道，这一次，她不可能是来找麻烦的。 第10章 10道歉 　　席惠昕离开之后，见蔡澄旻反常地扭捏着不肯开口，想起她以往的恶劣行径，陶小屿便默默地跟她耗着。 　　“陶小屿，我——”蔡澄旻一贯凌人的声音也变得有些虚弱了，“对不起。” 　　“喔。”陶小屿不确定她是不是在装可怜，所以语气很冷淡。 　　“之前的事，是我做得不对，对不起。”蔡澄旻的眼里已经有了泪意，就好像，她正在极力地忍耐一件令她十分屈辱的事情，她说完，立刻咬住嘴唇。 　　“你指的是那一件事？”既然有机会，陶小屿趁机想跟她算一算总账。 　　“你不要太过分好不不好，你知道现在我有多难堪么？”蔡澄旻低下头，“你知道我低声下气跟你道歉，需要下多大的决心么？” 　　“过分？呵呵。”陶小屿冷笑，“你要不要先百度一下，好确定你真的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如果这种事情叫过分的话，你对之前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叫什么？” 　　蔡澄旻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她不敢再跟陶小屿对视。 　　之前，她以为陶小屿没背景、没靠山，所以平日里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就算她歌唱得再好，也只是一个光囿于自己世界的可怜虫；并觉得她老拿架子，更看不惯她的清高，因此，不高兴的时候她总找机会奚落她、欺负她。 　　现在，蔡澄旻就是很后悔，后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以前是我不好，你能不能原谅我啊？” 　　陶小屿觉得很奇怪，之前她将自己的照片曝露到网络上，最终被公司通报批评也没见她来找自己道歉，所以，这一次她服软，并亲自找到自己的办公室说对不起，一定是迫于特别的压力，应该不光是道歉这么简单的事。 　　“我原不原谅你，重要么？做过的坏事，说过的坏话所带来的伤害，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么？” 　　“总之，我错了，以后我不会再说、再做伤害你的事情，虽然说道歉不能抹平造成的伤害，不过，小屿，要是你原谅我，以后我们可以做朋友啊，可以么？” 　　陶小屿不确定是蔡澄旻天真，还是她将自己看得天真，听她说出这种话，她不禁有点可怜她了。 　　“听起来你这是给我恩惠咯？朋友就算了，如果你是为了道歉而来，大可不必，你可以走了。”说完，她看向窗外，不想再理会她。 　　“那你是原谅我了么？” 　　“喔，你道歉我就要原谅？这是公司规定的，还是你规定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陶小屿以前不是这么尖锐的人，只是这一次，蔡澄旻触及了她的底线，在这之前的十多天时间里，她过得有多消沉，那可不是对方的道歉就可以消解的。 　　见蔡澄旻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以及按照以往相见两生厌的情况，陶小屿终于确定，她果然不是纯粹来道歉的。 　　“我真的觉得抱歉，你要怎么样才能原谅我？” 　　“如果你能告诉我，你想让我原谅你的真正原因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一下。” 　　蔡澄旻刚才的眼泪果不其然是挤出来的，装可怜无效，这时候，她的双眼已经恢复如常。 　　陶小屿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她这种假仁假义的面孔，她实在见过太多次，“你走吧，反正就算我不原谅你，对你来说也没什么影响，不是么？” 　　“不是的。”蔡澄旻的声音忽然变得很尖，就像是急刹车时的摩擦声那般刺耳，“不是的，你必须原谅我。” 　　“必须？你来道歉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你对我所做的事情感到愧疚，没错吧？”陶小屿本来也不指望她能诚心道歉，但是她一直赖着不走，就让她烦躁不已，“既然说你连悔悟的自觉都没有，如果我原谅你，岂不就像那些赦免明确有罪的犯人的法官一样糊涂么？” 　　“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这一次，蔡澄旻的眼里虽然没有泪意，但是她的声音却哽咽了，“我就给你跪下，跪下求你。” 　　“就算你跪下相求，”陶小屿深感无奈，也许，蔡澄旻真的是那种根本不知道悔改的类型，“但是如果你没有悔意、歉意，这样也只会加剧你我之间的恨意罢了。所以，你不要跪，没用的。” 　　她转身背对她，不愿把场面搞得更尴尬。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蔡澄旻在陶小屿的身后吸了吸鼻腔，“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是因为唐漫雯，她要我跟你道歉，只有你原谅我，她才肯考虑和我哥合作。现在，你满意了么？！” 　　“这样啊。” 　　“你明明知道的，为什么还非要逼我说出来！这样有意思么？！” 　　陶小屿转身的时候，蔡澄旻慌忙低下头。就算她躲得很快，可她还是看到了，她的泪水已经漫出眼眶。 　　这些我并不知道。这句话，陶小屿没能说出口。 　　“你别哭了，我原谅你。”陶小屿最终还是心软了，见到蔡澄旻挫败的模样，她并没有觉得畅快，反而觉得胸口很堵，进公司几年，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挫败的蔡澄旻，也根本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首歌而与人如此针锋相对。 　　看着她黯然地离开的模样，陶小屿想，以后她应该都不会再来找自己麻烦了。 　　她呆呆地盯着办公室敞开的门看了好久，蔡澄旻的脚步声早已经消失。 　　这时候，席惠昕回来了，她喝着奶茶，左手提着两杯咖啡。 　　“蔡澄旻呢？”她狐疑地问。 　　“走了。” 　　“她来找你干嘛呀？每次出现都是那么惹人厌，这次又是什么幺蛾子？” 　　“已经没事了。”陶小屿勉强地笑了笑，“那拿铁，你拿去送朋友吧，我不想喝了。” 　　“这——” 　　“我先回去了。”走到门口，陶小屿忽然转回身，“对了席姐，我应该很快就要开始录歌了，你准备一下，记得跟进相关的工作。” 　　“哦哦，好的没问题。”席惠昕看出陶小屿面露疲惫，没敢再多嘴追问。 　　离开了有些窒闷的办公室，走在四月中旬闪闪发亮的绿树荫下，被迎面而来的春风轻轻一吹，陶小屿终于觉得轻松多了。 　　走了一段路，到了稍微安静的地方，她掏出电话，翻出唐漫雯的号码，低下头，站定看了半天，想着该怎么跟她道谢好。 　　风忽然变大，她的黑发被吹得扬起，树叶哗啦啦地响着，挟裹着几声亮丽的鸟叫。 　　最初，刚刚认识唐漫雯的时候，每次想起她，陶小屿总会莫名地兴奋、快乐，就好像，只要脑海里有她的身影就已经是一件非常、非常幸福的事情。 　　后来，大约是从被她拒绝以后开始，再想起她就慢慢地变得苦涩了。 　　再后来为了放下，她甚至尝试着去接受其他人，却总是没有结果。 　　绕了一圈之后，现在陶小屿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的时候，想起唐漫雯又会有一丝丝心慌，同时会抑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啊，在向她道谢之前，还是先问问漫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陶小屿滑开了唐漫雯的页面，转而联系了唐漫椿。 　　那一头，电话嘟嘟地想了几声之后终于接通。 第11章 11实情 　　一个星期以前，唐漫椿见过陶小屿的那一晚，回到家之后，临睡前，她在家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们家的公司，和暄旻建筑股份有限公司有往来么？” 　　那时候已经快到十二点，群里许久都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她的电话响起，是唐漫雯打过来的。 　　“怎么，你忽然在群里问那个做什么？” 　　“姐，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你还在忙啊？”唐漫椿先卖了个乖。 　　“废话少说，回答我的问题。” 　　“哇，你说话总这样无情，难怪大家都不敢靠近你，真是靠实力单身惹。唉，你知道么？陶小屿之前被你伤害过，到现在还没有走出来呢。” 　　“你要是没事，我挂了。”唐漫雯觉得妹妹二十多了，依然像个没长大的小孩般聒噪。 　　“别别别，”唐漫椿言归正传，“我问那个，是因为他们蔡家有人仗势欺人，尽做一些无良的事情，所以，我就要打抱不平啊，也想欺负欺负他们。” 　　“为这种事，你扯到公司往来上？” 　　“要不然呢？”唐漫椿并没有介意堂姐语带嘲讽，“在这之前，我已经想过了，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说看，他们欺负了哪一个弱小，怎么欺负的？” 　　唐漫椿就把蔡澄旻的所作所为照实说了一番，最后，她特意强调，“姐，你知道么？在全民娱乐的年代，像小屿那样在用心唱歌的人已经不多了好么！那种人，难道不值得被保护么？我开画廊，也是这个初衷，我就想让那些献身于文艺的人能够安安心心地创作，交出好的作品，因为，比起金钱——” 　　“陶小屿值得么？”唐漫雯一笑。 　　唐漫椿不明所以，“姐，你好像对小屿有偏见哦！这些年，其实她一直在成长。而且，十六七岁的时候，哪个女生还没有一颗少女心呢？那时候她喜欢唱甜歌，有什么错，你那样说她，真的很不公平。” 　　上次到鹊仙桥接陶小屿，那一晚，唐漫雯算是切身见识到了陶小屿的另一面，这些年以来，她确实也看到了陶小屿在不断成长、蜕变，因此，早早地把她定义为喜欢唱甜歌的女生，实在有点过于草率，显得不公平。 　　“还不是因为你蠢！” 　　“姐，这样说你良心到底会不会痛？” 　　“我说过的话，谁让你全都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她？你是她的好朋友，就该知道什么样的话该保留，什么样的话该换一种表达方式。” 　　“是啦是啦，我姐最英明，我等凡人不太会说话。所以呢，你能帮这个忙么？” 　　“暄旻建筑股份刚好有参与我去年开始接管的分公司新项目建造的招标，既然蔡澄旻那么刁蛮，让你看好的艺术家难堪，不如给她一点颜色看看？也趁机看看暄旻股份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真的已经风雨飘摇。” 　　“我姐武威！” 　　“得了，以后别再这样莽撞懂不懂？你知道，爷爷最不喜欢感情用事，而且这一次能帮忙也是凑巧。” 　　“知道了，下不为例。”唐漫椿笑嘻嘻。 　　她最放心唐漫雯做事，既然她答应了帮忙，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后来，她一直在等唐漫雯的消息，结果那边早已经把事情搞定。 　　原本，暄旻建筑股份有限公司在这一次投标中已经十拿九稳，他们正等着和唐漫雯的公司签合同好拿到预付款来填补他们公司的现金危机。 　　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候，唐漫雯公司代表给蔡澄暄（蔡澄旻的哥哥）办公室打了电话，告知他们，传闻暄旻股份的继承人作风不正，投标结果需要重新评估。 　　这下蔡家慌了，尤其是刚刚接手家里烂摊子的蔡澄暄，他好不容易和高中同学唐漫雯攀上关系，结果却因为家人拖后腿，眼看着就要把快煮熟的鸭子弄飞，他急得在家里大闹一通。 　　如今蔡澄暄已经接管家里的公司，所谓的继承者，再明确不过，就是第二继承人蔡澄旻。 　　蔡澄旻起初她死活不承认自己有惹事给家里添乱，最后被逼得急了，她才满不在乎地说，最近在公司里，她抢了同期的歌。 　　蔡家很快就查出来，陶小屿和唐家有交往，和唐漫椿尤其走得很近，而唐漫椿又和唐漫雯姐妹情深，一通联想之后便认定这就是对方要重新评估投标结果的根源。 　　其实，唐漫雯那边并没有特别明确地表示要蔡家怎么样。 　　但为了最终能够签下建筑合同拯救家族公司，蔡家商量过后，一家人都要蔡澄旻务必求得陶小屿的原谅。 　　蔡澄旻在陶小屿办公室里说的“她要我跟你道歉，只有你原谅我，她才肯考虑和我哥合作”，这些话是她自己揣摩了唐漫雯的动机，最后被逼，一急之下说出来的。 　　蔡澄旻离开之后，陶小屿想了好长时间，还是不得其所。 　　她有些惶恐，因为自己的私事牵扯到两家公司的合作往来，况且，她知道自己和唐漫雯之间并没有达到这种程度的交情…… 　　# 　　“喂，小屿。” 　　“漫椿，现在方便讲电话么？” 　　“嗯，方便的，你说。” 　　“就是我之前的那件事情，”陶小屿在路边小花园的休息椅上坐下来，“刚才蔡澄旻找我道歉了，听她的意思，是漫雯姐出面——” 　　“啊？”唐漫椿惊呼，“我还在等我姐的消息，这么说来，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么？” 　　“应该是的，我们总监叫我准备录歌。” 　　“这不是好事么？怎么听起来你还闷闷不乐的，快给朕笑一个！” 　　“是好事，只是，漫雯姐那边——” 　　“你别管啦，那对我姐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吧。” 　　“谢谢你们啊，那个，我想找个机会当面向漫雯姐道谢，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 　　“哦，难道我就不用当面道谢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我俩常常见面，不用这么正式对吧？漫雯姐的话，她应该很忙，所以你能不能帮我约她？” 　　“唉哟，我说你们两个人也真是的，都共处一室过了，也算是朋友啊，干嘛总是那么生分见外，你何不自己约她？没事的，直接给我姐打电话就好，我姐说上次她去接你，还挺开心的，说你喝醉了可有意思，很好玩哈哈哈……” 　　陶小屿想起那个视频，脸上又一阵烧，谁知道她还拍了别的什么呢！ 　　“那行吧，我自己约漫雯姐。” 　　“小屿，要是你放不下我姐的话，为什么不再试一试？” 　　话题转换得太快，陶小屿有些猝不及防，一时间接不上话。 　　“这件事，再说吧。”她看向天空，想起了被唐漫雯轻易地打破的亲密恐惧，她愿意试，可她知道，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 　　而且，人一旦过了懵懂无知的年龄，在感情中就没有当初的那种勇气了，很多时候会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总之，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知道么？这应该只是我姐的一个顺手人情啦，接下来你就好好录歌吧，期待你的新专辑。” 　　“嗯，好。” 　　挂断电话，陶小屿发了一会儿愣，几次翻出唐漫雯的电话，终是没有拨出。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终于闭着眼睛，摁下呼叫键。 第12章 12撩她 　　明明耳边是和拨打别人的电话时一模一样的声音，可是，从唐漫雯那边传过来的嘟嘟声却仿佛别有一种魔力，令陶小屿情不自禁地紧张，她甚至需要另一只手捏紧拳头去压制不自觉地变快的心跳。 　　尽管她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可在靠近对方的每一次，一直被压制的期望好像又会自动萌芽。 　　等待接通的十几秒时间好像被无限地拉伸，陶小屿觉得自己就像正在不见五指的黑夜里跑啊跑，她等着，等着唐漫雯的声音响起，好将她带离辨不清方向的世界—— 　　“喂！” 　　多么熟悉，又多么陌生的声音啊。 　　在这一道如光一般的声音传过来的那一刻，陶小屿猛地从乱绪中抽离出来，她顾不上纷乱的心，“喂，漫雯姐，我是陶小屿。” 　　“陶小屿。”她默了也许有一秒钟，“有什么事？” 　　“就是，蔡澄旻那件事，谢谢你帮忙。”陶小屿发觉喉咙莫名有些干燥。 　　“已经没有问题了么？” 　　“没有了，我听说，这件事牵扯到了你们公司的合作，我，那个——”陶小屿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那个会不会给你的公司造成什么损失啊？” 　　“要是有呢？” 　　“如果这样的话，等我的专辑出来，我愿意用那个的收入做补偿。” 　　“这次也是双倍么？” 　　陶小屿知道她想起了那天早晨的事情，被她轻轻地调侃，虽然隔着一个时空，她还是尴尬得想再次灰飞烟灭。 　　“我想，我想这一次也许没办法双倍了，概念专辑应该赚不了多少钱，而且还要除去成本，我只能分到利润的一半。” 　　“你知道么？我之前的劳务费，比这次公司的损失要高很多。” 　　“那是有多高啊？”不知不觉，陶小屿忘记了紧张，“漫雯姐，我胆子很小的，你能不能别吓我？” 　　“你大可以问漫椿，她知道我的时薪，那天，我们在一起差不多一个对时，应该不难算清楚。” 　　陶小屿发觉，唐漫雯这个姐姐的脸皮，好像挺厚的。 　　而且，真的有那么久么？ 　　关于那一个对时，她只有喝断片之前残存的记忆，以及一觉醒来之后延续了很久的羞耻感觉。 　　“也许，我短期之内只能先欠着了。” 　　“可以，利息我会加进去的。” 　　这—— 　　陶小屿有点想翻白眼。“难道连睡觉的时间也算么？” 　　“你觉得呢？” 　　陶小屿默了几许，换了一个话题，“那个，不知道漫雯姐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吃顿饭。” 　　“先不用，最近我都没空。你好好攒钱，我不要分期，等攒够一次还清。唉——近几年之内，我应该都是你的债主了吧。” 　　陶小屿本来也没有报太大的希望，可是，听到又被拒绝，她又连带地想起自己失败的表白，于是心脏紧紧地抽了一下。 　　而且，按照她说的，如果近几年的收入都拿去还债的话，那么就算没有欠一千万，应该也有好几百万，她的时薪到底是有多高啊？ 　　她不由得一阵后怕，不禁想要赖账。 　　“这样啊，”她的失落感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已经有点晚，我就不打扰漫雯姐了。” 　　“我要在上海待一阵子。” 　　“喔，原来是这样。”因为听到她冷不防的解释，陶小屿的小心脏又按捺不住地雀跃了一下，“漫椿也不说告诉我一下。” 　　“你问了？” 　　“这——没有。” 　　“这个人情也先记下吧。” 　　也——喔，是了，加上酒醉的那一次，确实是也。陶小屿有点慢半拍，听到她将这个也当做人情，她忽然放心多了，我等小民，几百万不吃不喝也要挣几年。 　　“那好，我会好好地记着漫雯姐的人情。”明知道唐漫雯看不到，她还是拍着胸脯保证。“再次谢谢漫雯姐。” 　　挂断电话之后，陶小屿心头最近以来的阴霾全都一扫而空。 　　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有了转机么？ 　　还是，因为帮助自己的人是此前觉得没有任何可能的唐漫雯？ 　　她居然主动告诉我她在上海，这—— 　　嗯，今晚，我允许自己自作多情地幻想一下我们之间的种种可能。 　　陶小屿红着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多么害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唐漫雯会跟她在电话里说那么多的话，在这一刻之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虽然对话中连一句可以称之为亲密的话都没有，可是，陶小屿还是觉得很开心，这开心轻而易举压过了她约她吃饭失败所产生的不快。 　　# 　　隔天，陶小屿买了唐漫椿喜欢的鳗鱼粽，然后去了她的画廊。 　　唐漫椿是在北京上的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毕业之后她回到鹭岛，准备了一年之后自己开了一个画廊，平时常常以大忙人自居。 　　“小屿，以后见面要预约！预约，你知道么？我每天的行程都是满满当当的。”唐漫椿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要不是看在鳗鱼粽的面子上，我想，今天你是没有机会坐下来跟我喝茶了。” 　　“所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买鳗鱼粽呢？”陶小屿狡黠一笑。 　　总是吃不腻的鳗鱼粽，唐漫椿觉得今天忽然变了味道。 　　“工作好累哦！”她咕哝着，喝了一口陶小屿泡的红茶，“小屿你知道么？自从开了这个画廊，我整整瘦了十斤！是什么概念你知道么？要是再这样忙个一年半载，那么我就可以和你一样拥有两位数的体重了。” 　　“说真的，以前我从来没见你做什么这么认真过，投进去这么多精力和心血，你应该是很喜欢现在的这份事业。”陶小屿虽然没有吃午餐，不过她只吃了一个就停下了。 　　来的路上，她还买了一份水果拼盘，里面有她喜欢的台湾莲雾。 　　“就还行吧，反正现在我也算是独立了，”唐漫椿又解开一个鳗鱼粽，“我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我也不能落后啊，虽然不怎么赚钱，但是真的很开心。” 　　“对了，刚刚展出的那些剪纸画，好特别啊，卖么？” 　　“当然啊，画廊里挂出来的，当然是在售的。” 　　唐漫椿终于吃饱了。 　　“是喔，你是代理商。”如果是以前，陶小屿肯定会豪爽地支持朋友的事业，毫不犹豫地挑几幅回去，可她忽然想起唐漫雯昨晚在电话里说的“近几年之内，我应该都是你的债主了吧”，尽管她也说了，算人情，但是，她忽然不敢再大手大脚地花钱了，免得唐漫雯一个不开心跟她算时薪，于是就悄悄地改了口，“那待会儿我买两幅吧。” 　　唐漫椿根本不在意这些，自然就没注意到陶小屿的变化。 　　“行啊，你喜欢哪一幅，待会儿挑出来，我让小曹给你留着，回头我去你家，再给你带过去。” 　　“嗯，好的。” 　　知道唐漫椿忙，陶小屿见她吃好之后，说道：“我准备去公司看看接下来的工作日程，就不打扰你这个大忙人了。” 　　“嗯，我送你出去。”唐漫椿站起来，将粽叶扔进垃圾桶里。“顺便带你去看看剪纸画，你知道么？那些剪纸作品的作者，是个美女喔，比我们大不了多少，我刚刚见到她的作品时别提有多惊喜了，简直就是遇到宝藏女孩。” 　　“是么？”陶小屿有点心不在焉，她脑海里一直飘着唐漫雯的身影，因为昨晚的电话，夜里她还梦见了她，只是醒来之后就忘了具体的内容。“她在鹭岛么？” 　　“嗯，在的，她还说下午要过来。” 　　她们两个穿过铺着石板的院子，到了工作室里。 　　陶小屿细心地听着朋友讲解那些剪纸画，确实是精品，裁剪和镂刻的技法都很纯熟，而且选题也别出心裁，这一次展出的是历史才女，她喜欢一切主题明确而统一的事物，那是能令她心情舒畅的事情之一。 　　“你看卓文君，她的发髻剪得真是惟妙惟肖。” 　　“我喜欢花木兰，这幅给我留着。”陶小屿说道。 　　“啊，真巧。”一道明丽的嗓音从她们身后传来，“我也最喜欢花木兰。” 　　陶小屿和唐漫椿同时转身，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姑娘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们，她编著麻花辫子。 　　“啊，小屿，我来给你介绍。”唐漫椿拉起朋友的手，向前走了一步。 　　“我们——”陶小屿望着那姑娘，也露出笑脸，她那酒窝，就像刚刚开出的花儿一样，让眼前的人看得不禁失神。“我们认识的，对吧？” 　　“嗯，是认识。”那姑娘回过神，“真是巧上加巧。” 　　“唉，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唐漫椿不太喜欢被晾在一旁，“赶紧的，是怎么一个巧法，说来听听。” 第13章 13机会 　　“在鹊仙桥那天晚上，让你见笑了。”陶小屿没有理会唐漫椿的催促，略带抱歉对元惜彤笑道。 　　“没有啊，相反，我觉得那天晚上能够遇见你真是太好了。”元惜彤的眼睛依旧柔美如水。 　　“诶诶诶，你们两个真的很过分哦！把我当空气是不是？”唐漫椿佯装生气。 　　陶小屿只好把此前在鹊仙桥里巧遇元惜彤的事说给她。 　　“所以，那天晚上，惜彤——”陶小屿说完，唐漫椿的手对着上空一指说，“你也见到我姐了么？” 　　“如果你指的是去接小屿的那个姐姐的话。”元惜彤说完，兀自点点头，她的目光总停留在陶小屿身上。 　　三个女人又聊了一阵，笑声不断，那场面，就像无比灿烂的春光，年轻女人所特有的活力，以及甜美无比的声音，都令周围的空气变得轻快起来。 　　最后，元惜彤跟着唐漫椿将陶小屿送到画廊门外。 　　“再见啦。”走在最前面的陶小屿回首，对身后已经站定的两个女人挥了挥左手。 　　“小屿——”元惜彤叫住她，“能够再见到你，真的很开心，以后有机会一起出去玩吧？” 　　陶小屿愣了一下，回道，“好啊，如果时间方便的话，当然没问题。” 　　唐漫椿意味深长地看了陶小屿一眼，说道，“唉，有的人啊，不是正在恋爱，就是正走在去恋爱的路上，甜甜的恋爱什么时候才会轮到我？” 　　陶小屿并没有理会朋友的开涮，只笑着说，“等你肯分一点时间给追你的人的时候！说真的漫椿，趁年轻的时候就要多谈谈恋爱，总是忙着做事，你不觉得浪费么？” 　　“瞧瞧，她那得意的样子！” 　　元惜彤注视着陶小屿，想着是谁那么幸运，得到了这个仿佛向日葵一般美好的女人的喜欢？ 　　# 　　自从唐漫雯主动说过她在上海之后，在忙碌的间隙，或者在每天清晨、甚至是夜间，陶小屿常常会忍不住给她发消息。 　　“漫雯姐，今天傍晚呢，鹭岛的晚霞是粉红色的（附图）。” 　　“早啊，漫雯姐，我种的对兰开得好吧（附图）。” 　　“打雷了……下雨了，听着雨声睡觉，真舒服呀（一小段录音）。” 　　“我们今天晚上去听演唱会。” 　　“今天怪热，夏天就要到了吧。” 　　“漫雯姐，你什么时候回鹭岛？”…… 　　多数时候，唐漫雯并不回消息。 　　所以，陶小屿常常也只是发一些不需非要回复不可的消息。 　　她知道，在表面上，她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可是经过那一夜、以及后来的蔡澄旻事件，莫名地，她觉得自己好像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让她总是想起唐漫雯。 　　陶小屿明白，那种情绪区别于感激。 　　在成年人之间，有时候沉默可以有另外一种解读，所以她才会在唐漫雯没有拒绝的情况下继续放任自己沦陷。 　　时间悄然而过，临近五月的一个礼拜二下午，在回家的路上，陶小屿在路边的墙上见到一句呐喊一般的涂鸦—— 　　别以为喜欢用之不尽！！ 　　那白色的字体被刷在深蓝色的墙壁上，就像天空中苍白色的云朵一样哀伤。 　　这到底是哪一个愣头青的心声？一定是又年轻又无聊吧，也一定是正陷在爱而不得的泥沼中不能自拔。陶小屿停下脚步，再次盯着墙壁上的话，联想到自身，忽然一阵悲哀，所以，自己对唐漫雯的喜欢，什么时候才能用尽呢？ 　　她就是这样，在希望和绝望间不停摇摆。 　　其实，她没自信，唐漫雯或许根本就不在乎，也不稀罕自己一厢情愿的喜欢。 　　所以，这一天，她决定不再给唐漫雯发那些有去无回的消息。 　　深夜，辗转难眠的时候，陶小屿拿起电话，准备看一部电影，却发现屏幕上浮着唐漫雯发来的新消息—— 　　“我回来了。” 　　孤伶伶的、很简短的一句。 　　点进去一看，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感情。 　　陶小屿想，也许吧，她是在回复好多天以前的消息。可一看消息发来的时间是十二点半，这下，她更加睡意全无。 　　她的脑海里瞬间飘过诸如“到家了么”、“累不累，路上顺不顺利”、“等你有空，我请你吃饭”这一类的问题，不过她不想在消息发出去之后因为等她的回复而失眠到天亮，更何况，她的消息也并不是必须回复的类型。 　　于是，陶小屿果断地滑开了微信界面，打开一部老电影。 　　看完《蒂梵尼的早餐》之后，她分享了Audrey Hepburn的《Moon River》，配文“电量又满格”。 　　接着，她睡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天，在公司里忙完，拿起手机的时候，她发现又有一条唐漫雯的消息。 　　她对着手机屏幕定了定，同时想着，为什么想要离她远一些的时候，她总出现？！ 　　“之前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不同于昨天半夜，这一次是必答题。 　　陶小屿看看时间，消息是两个小时以前发过来的，虽然不想回复，可她狠不下心，而且还欠唐漫雯两个人情，她也不能够置之不理。 　　“我什么时候说过的？” 　　“当然没问题啊。” 　　“嗯，我记着呢。” 　　包括佯装忘记、想表现得洒脱和尽量乖巧在内的每一种回复，在输入之后又被她全部删掉了。 　　最后，她决定尽量自然一点—— 　　“所以，现在我有机会了么？” 　　消息发过去，手机还没有黑屏，陶小屿就收到了唐漫雯的回复—— 　　“嗯，今天你有一个机会。” 　　今天你有一个机会，还真是够傲娇的！陶小屿并没为对方那种施恩的一般的语气感到气恼，可有一点让她感到不安，就是她并没有和唐漫雯单独出去过。 　　“那行啊，我看看去吃什么？” 　　“由你安排。” 　　“漫雯姐，我可以叫上漫椿么？”陶小屿忽然有些胆怯。 　　“随你。” 　　陶小屿立刻给唐漫椿打了电话，却被她无情地拒绝，“小屿，请你、拜托你，务必要、一定要好好抓住这得来不易的好机会！我是一个大忙人，而且，我也不想继续夹在你们两个人的中间。 　　“你们要烛光晚餐也好，要月下对饮也罢，总之呢，如果你还喜欢我姐，我这里有一个很好的提议，你可以请她去你家做饭，我姐除了工作，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下厨，如果你能叫得动她为你做饭，那么我恭喜你，那表示她即将对你敞开大门，接下来你就可以——” 　　“漫椿啊，你不觉得这种邀请很唐突么？还有，什么叫做夹在我们两个人中间，请你注意你的用词，我们没有‘两个人’过喔。” 　　“既然你觉得唐突，就说明在听了我建议的短暂时间里，你不是没有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听我的，别管唐不唐突，你只管大胆发出邀请，最坏的结果就是出去吃，不是么？我再给你透露一点，最近，我大伯母又在逼我姐，要她不管对象是男是女，都要在年内带回去见她，所以，她主动让你请她吃饭，绝对是一个好苗头——” 　　“喔，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陶小屿踌躇了一会儿，然后给唐漫雯发去消息—— 　　“漫雯姐，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到我家么？虽然我的厨艺不算好，不过我做的芋蒸牛排还行，还有，我也蛮会煮汤。” 　　“你家？” 　　“喔，那算了，我们还是到外面吃吧。”陶小屿觉得自己就不该鬼迷心窍，总是听唐漫椿的馊主意，这下可尴尬。 　　“也不是不可以。” 　　“外面？还是，我家？” 　　“既然你想下厨，就多给你一个机会。” 　　“谢谢漫雯姐，等回到家，我把地址定位发给你。” 　　陶小屿觉得自己好卑微，可是快速满溢的开心瞬间就湮没了那种卑微感。 　　“不需要，我知道你家在哪里。” 　　是喔，陶小屿又忘了，唐漫雯来过的。 　　以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的情谊，以及有她帮过自己大忙的这个前提，将她邀请到家里用晚餐果然也是合适的，而刚才自己所担心的唐突，一定是因为怕被拒绝不免患得患失。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好，现在是六点，我半个小时后能到家，漫雯姐七点后到都可以。” 　　“行，待会儿见。” 　　之后，陶小屿噼里啪啦一顿忙乱收拾，急匆匆往外赶。 　　“小屿你有急事么？”席惠昕从没见过陶小屿这么忙乱的模样，而且忙乱中，那表情显而易见地流露出开心，她的八卦心瞬间被点燃。 　　“是啊，席姐明天见喔。” 第14章 14晚餐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迷乱的喜悦渐渐平息，陶小屿就慢慢地清醒了，她觉得唐漫椿简直是给她挖了一个大坑。 　　既然说唐漫雯爱下厨，那么她的厨艺必然一流。 　　尽管并没有见识过她的厨艺，但是，通常来说，优秀的人，不论做什么基本都不会差。陶小屿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水平紧张起来，像自己这样，只有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想起做饭的人，在唐漫雯面前下厨可不就是班门弄斧么？ 　　然而势成骑虎，再者，唐漫雯要来，她终归是开心的。 　　匆匆地赶回家，七点刚过一会儿，陶小屿的三菜一汤就差不多做好。 　　为了让厨房看起来温馨一些，回来时下车后，她特意拐到附近的花店买了鲜花；在煮汤的间隙，她找出无烟蜡烛，还有印花的桌布；最后，她洗了新鲜的樱桃，盛到蓝色几何纹的果盘中。 　　以前，她外婆郑桥月还在世时，每到重要的日子必定会精心地装饰家里，同时还会布置餐厅，她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这一性情深深地影响着陶小屿。 　　在她摆好餐桌的时候，门铃叮咚地响了两次，她本以为是唐漫雯到了，结果一看门镜，原来是来不及亲自去买而在网上定的甜点外卖送到了。 　　她匆匆地出了厨房，走出家门，穿过前院，再推开铁门，接过快递小哥的外卖，就在这时，她注意到斜对面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水蓝色的保时捷。 　　外卖小哥的电动车一走，陶小屿准备转身，忽然，一道不算大的车喇叭嘟地响起，她转回身，这时，那车门已经打开，随后唐漫雯的长腿伸了出来，接着，她白衬衫的身影也探了出来。 　　啪的一声，她娴熟地关上车门，然后一边摁手中智能锁一边说道，“你不知道这是我的车？” 　　陶小屿想要否认，又想起不久前才坐过她的车。 　　“看来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她犹豫着怎么敷衍过去的时候，唐漫雯已经走到她跟前，面上带着不易察觉的讥诮。 　　“不好意思，我忘记了。”陶小屿也不介意，她一手提着外卖，一手在后脑勺轻轻挠了挠。 　　“也是，毕竟断片了。” 　　“漫雯姐，你饿么？”陶小屿转身前又瞄了瞄唐漫雯，白衬衫，牛仔裤，很清爽，好像日常生活中，她偏爱布鞋。 　　比起正装，她更喜欢唐漫雯休闲的装扮。 　　“到饭点了，不是么？” 　　“也是，”陶小屿笑了笑，“快请进吧，晚餐已经做好。” 　　“等一等。”唐漫雯忽然转回身，走到车旁，从里面取出一个盒子。 　　陶小屿站在原地，光是看着对方走向自己的样子，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 　　这时，她无暇再去想这一次的晚餐意味着什么，每当开心的事情发生，她只想紧紧地抓住。 　　# 　　一楼没住人，厨房和客厅都足够宽敞。 　　陶小屿在外婆离世之后，除了招待过唐漫椿之外，她就再也没有请别人到家里用过餐。高兴之余，她又不免有些紧张，以至于被门前的台阶绊了一跤，手中的外卖袋子险些甩到门板上。 　　“想什么呢？”见陶小屿笨笨的样子，唐漫雯忍不住逗她，不出所料，她雪白的脸刷地变红，就算灯光没有那么明亮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那个——”陶小屿手忙脚乱，边推门边回头，“没想什么啊，其实就是哈哈，我怕我做的菜不好吃。” 　　“不是说你做的芋蒸牛排还行？” 　　“啊！”陶小屿先进了门，她站到门后等唐漫雯进去之后接着说，“今晚来不及去买菜，所以我并没有做那个，都是用家里现成的食材做的。要不下次？” 　　“这次才开始，就急着约下次？”进屋之外，唐漫雯环视了一下，果然是老房子了，里面的气息都不一样，家具、装饰，甚至连用灯，无不流露出沉沉的年代感。 　　好在，空间很大，完全不显得压抑，屋子的木质装饰给人健朗厚重的感觉。 　　谁能想到，如今这栋上了年头的楼房其主人居然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毕竟，里面的东西，估计大多都比陶小屿的年龄大。 　　“不可以么？”小心思被大姐姐不留情面地揭穿，陶小屿反而变得坦然，“不然，你不能怪我食言。”说着，她带唐漫雯进了厨房。 　　“你这房子，比我爷爷奶奶住的房子看起来还要老。” 　　“估计有七八十年了，是我外婆的父亲那一辈建的。”陶小屿为唐漫雯拉了一个椅子，“漫雯姐，你先坐，我去把汤端过来就行了。” 　　唐漫雯看着收拾齐整、就算才做过饭，灶台上也不见丝毫凌乱的厨房，还有布置得精美而不失温馨的餐桌，心中不由得一阵舒畅。 　　她喜欢这样的厨房，宽敞而又整洁、除了食物的香味之外不会有其他奇怪味道的厨房，每次置身在这样的厨房里，她的疲惫感就会顿时消却。 　　于是，她忍不住多看了看正在专心地盛汤的那道纤细背影，她的肩膀是那么薄，脖颈是那样细，在她外婆去世之后的这些年里，她都是一个人独自生活中这一栋大房子里么？ 　　这么宽敞的厨房，这么空阔的客厅，每一天都只有她一个人，想一想都觉得孤单。 　　“漫雯姐，汤来了。”戴着隔热手套端汤的陶小屿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啊，你能不能帮忙点一下蜡烛呢？打火机在那边。”她向厨房和客厅的间隔柜上看去，唐漫雯随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个打火机，是最老式的那种铁皮打火机。 　　“你平时也这么认真生活么？”哧的一声，打火机的盖帽翻开，火苗冒出来。唐漫雯边点蜡烛边问。 　　“没有的，”陶小屿将手套摘了下来，放到灶台上，“只有特别的日子，或者有重要的客人来的时候，才会这样的。” 　　陶小屿将灯光调暗了一些，这样，烛光就变得旖旎多了。 　　“喔——”陶小屿抿嘴笑，“我们要不要喝一杯？” 桌上闪闪的烛火映进她弯弯的眼眸中。 　　唐漫雯看她那又滑稽又可爱的表情，猜她是在为鹊仙桥的那一夜而尴尬，想起那一晚种种失控的事情，她也不禁一笑，只是笑得很克制。 　　“知道你喜欢酒。”唐漫雯看向她刚刚带来的纸盒。 　　陶小屿也看过去，原来是香槟。 　　其实她并没有那么喜欢酒，不过却没有否认。 　　“谢谢漫雯姐。” 　　“你想喝就喝吧，我可以叫颜乐桢过来开车。” 　　“要不算了，我们喝汤吧。” 　　好不容易能独处，虽然烛光下不能喝酒有点遗憾，但陶小屿并不希望在最后的时刻有不相关的人介入，她想拥有一个独属于彼此的纯粹夜晚。 　　“我看看你的手艺。”说着，唐漫雯开始盛汤。 　　当她将盛好的第一碗汤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见惯了她的冷然，这一举动着实令陶小屿错愕。 　　“蛮香，这味道，闻着真舒服。” 　　在陶小屿的注目下，唐漫雯又优雅地盛了一碗汤。 　　刚准备拿起筷子，唐漫雯忽然止住，“借我一个橡皮筋。” 　　“喔，你等等。”陶小屿起身前又看了看唐漫雯的长发，在她刚刚下车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今晚她不是长直的发型，而是尾发微卷。 　　陶小屿小跑着出了餐厅，唐漫雯也跟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在将橡皮筋递给唐漫雯的时候，两个人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下。 　　就像被火烫到一般，陶小屿的手猛地缩回。 　　唐漫雯见到她的脸瞬间又红了起来，她都二十几了，可反应却常常还像个大学生一般，既青涩，又容易害羞，她真的是一个人气歌手？ 　　一旁的陶小屿静静地看着唐漫雯熟练地撩起长发，然后利落地绕了几圈，一个马尾就扎好了。 　　唐漫雯的脖颈露出来。 　　与自己纤细的脖颈不一样，陶小屿想，她的脖子，线条十分优美，欣长，犹如鹤颈。 　　有点想摸。她盯着，想得有点出神了。 　　“又想亲？”唐漫雯的语气似乎别有意味，表情中的暧昧若隐若现。她扬起手，在呆若木鸡的陶小屿眼前晃了晃。 　　陶小屿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什么叫做又想亲啊？！ 　　“走，吃饭去。” 　　唐漫雯丢下羞得闭上眼的陶小屿，转身先朝厨房走去。 第15章 15夜车 　　晚餐愉快而轻松，气氛很好。 　　灯光下、烛光里，唐漫雯大多时候静默，不时也会侃侃而谈，陶小屿还是像以前那样，光是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很开心。 　　相比陶小屿，唐漫雯吃得不算多，她似乎真的喜欢今晚的汤，连着喝了两碗。 　　“漫雯姐，最后你和蔡澄旻家的公司合作了么？”在唐漫雯沉默的间隙，陶小屿问道，她一直蛮担心之前那件事的结局，唐漫雯的介入之后，蔡澄旻对她客气了很多，甚至在有机会的时候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用手指轻轻悄悄地戳她的脊背跟她搭话，更别说搂住她的肩膀吓唬她。 　　她选择晚餐过半，两个人都很放松的时候问起这个话题。 　　“嗯，当然了。”唐漫雯的汤勺停在半空。 　　“我就是有点好奇嘿嘿，还好我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你们的合作。” 　　“怎么说？” 　　“啊？”陶小屿有些不解，难道蔡澄旻不是因为被她威胁才来找自己道歉的么？ 　　“你觉得你的事情会影响到我们的合作，根据是什么？” 　　“就是、就是——”每当见到唐漫雯这种冷然的面孔，陶小屿总会不自觉地紧张，“蔡澄旻说，只有我原谅她，你才会考虑跟她哥合作。” 　　唐漫雯眼神定了定，“你们这些人，真是喜欢幻想。” 　　“难道不是那样啊？”确定了自己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唐漫雯，陶小屿总算放心了。 　　“不是，”唐漫雯本来不想再说这件事，但见她似乎很担心的样子，于是又透露了一些，“我不过是让人他们向他们传达要重新评估合作公司的资质而已，放心吧，你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陶小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可以问你点私隐的事情么？” 　　难道就像唐漫椿说的那样，她要采取行动了么？ 　　唐漫雯来之前，就这次晚餐中可能发生的事情，陶小屿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 　　她一边点点头，一边挺直腰背，做出已经准备好倾听的模样。 　　“你没别的亲人了么？” 　　原来是这种程度的隐私，陶小屿有点失望，“我妈在新加坡。” 　　“其他的呢？” 　　“其他的？”陶小屿一时没反应过来。 　　“父亲，堂兄妹或者表姐弟之类的。” 　　“我外婆和我妈都是独生女，而我外婆那一辈的亲人都在印尼，早就失去联系。至于我爸——”陶小屿低下头。 　　“不想说也没事。” 　　这些事，唐漫椿是知道的，显然唐漫雯并没有询问过，既然她主动想了解，陶小屿想趁机对她敞开得更多一些，“说起来有点讽刺，我并不知道我爸是谁？” 这件事她基本不会对外人透露。 　　“噢！”唐漫雯点点头，一副懂了的表情。 　　“并不是的，”陶小屿见她理解有误，忙解释，“我并不是孤儿，只是我妈，她应该是以那段经历为耻，我是她在香港上学的时候怀上的，很显然，我父亲并不愿娶她，所以那是一段她不想提及的往事。” 　　“有点不公平。” 　　“其实也没什么。”陶小屿提及这些，并没有觉得有多悲伤，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面上一派冷静，“之于我，那都是没有发生的感情，所以我并不会因为没有父亲而耿耿于怀，怨恨那种事情就更不用说了，如果非要说不公平的话，我想，大概是我妈会因为我想起她那一段糟糕的过往，因此，她连带着也不喜欢我。” 　　“听起来真是扯——”唐漫雯忽然忍住了。 　　“差不多吧，至少在国内，我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陶小屿抿抿嘴，放下筷子，“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和漫椿，生在一个大家庭里，兄弟姐妹很多，父母也健全，想想这该有多么幸运才可以。” 　　“你——”唐漫雯明明也有心事，听完陶小屿的身世，心情又沉重了些，没想到她远远比看上去过得更加孤单，可看起来，她居然还是那么温暖，虽然静默的时候，她面上总挂着若有似无的哀愁，但大多时候，她是明暖的类型，“你外婆走了以后，你是怎么学会独自生活的？” 　　“啊，这种事情啊？”陶小屿看着唐漫雯，眼睛微微地眯了眯，她想确认在她的眼神中有没有同情那种东西，过了一会儿，她才继续说，“遇到了，自然而然就会了，不用特意去学的。” 　　她的语气比外表看上去更加冷静，没有自怜，也没有怨天尤人。 　　陶小屿越是冷静，唐漫雯就越觉得自己此时的痛苦跟她的处境相比，好像很轻薄。 　　“没想到你蛮坚强。” 　　“漫雯姐，你还吃么？”陶小屿不想再继续说以前的事，她见她虽然还拿着筷子，可是已经很久没动筷了。 　　“不吃了。” 　　“那我收啦，好像菜都冷掉了，你有没有吃饱？”陶小屿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滑稽，这时候，问饭菜合不合胃口应该更合时宜吧。 　　“收吧。” 　　两个人一起，很快便将餐桌收好。 　　“你先到客厅坐一会儿，我洗一下碗再送你回去。” 　　“不着急。” 　　陶小屿洗碗的时候，唐漫雯的目光时不时地越过间隔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哗哗的流水声将纤细的她紧紧地包裹，令她看起来显得更加孤单。 　　隐隐地感应到身后的目光，陶小屿回头，果然见到唐漫雯正望着她，她也不闪躲，只是若有所思地和她对视。 　　陶小屿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又转回头继续洗涮。 　　有人跟自己一起在家果然不一样，家里的空气仿佛不再那么苍白。她想，这几年来，多少个夜晚，这栋楼房都被寂静裹挟着。 　　她继续洗洗涮涮，偌大的房屋里，只有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 　　这种原本十分寻常厨房之声，却在两个人的心头激起不小的涟漪。 　　虽然陶小屿的生活从来就没有热闹过，但是，久违地，有人一起在家里用晚餐令她莫名地开心，更何况对方还是她的心仪对象。 　　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快速，使得她的心一直难以平静，一整晚，她都陷在一种晕乎乎的状态里，似醒非醒、似梦非梦。 　　而之于唐漫雯，这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突如其来的一晚？她决定见陶小屿是临时起意，也可以说是别有用心，最终，为了摆脱心事，她还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试图窥探对方似乎不愿对外透露的隐秘角落。 　　意外的这一切让她想起鹊仙桥的那一晚，时隔差不多已有一个月，那天晚上陶小屿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行依旧清晰如昨。 　　我该拿这个女孩怎么办？她想，我还能拒绝她多久？ 　　两个人的思绪在明亮的灯光之下交织，令空气中弥漫出一种哀愁的温柔。 　　谁也说不上这种脑海被对方刷屏的状况到底算什么样的讯号，甚至冷静、理智如唐漫雯也无法预测两个人之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渐渐地，厨房的洗涤之声平息了。 　　过了一会儿，陶小屿也来到客厅。 　　“要出去走一走么？”她自然而然地问。 　　唐漫雯站起来，微微俯首，看着这个比自己矮半个头左右的姑娘，“去哪里？” 　　“这附近有公园，也有适合散步的小道，都可以。” 　　唐漫雯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在陶小屿关门的时候，唐漫雯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架双人秋千，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出她和陶小屿坐在上面的样子。 　　到了大门外，经过车旁的时候，唐漫雯忽然停住脚步。 　　“我带你去兜风。” 　　陶小屿没有听错，唐漫雯使用的不是问句。可是，对方那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并没有令她觉得反感。 　　“兜风？” 　　路灯照过来，唐漫雯的身影重叠到陶小屿的身影之上，在明暗交织的光影里，两个人的视线冷不防地碰撞。 　　“对。” 　　“去哪里？” 　　“跟我来。” 　　陶小屿不再犹豫，也不再畏缩。 　　在唐漫雯面前，也许她永远都无法像她那样说出“跟我来”这样自信的话，但是，在响应自己的心声时，她可以做到果断、利落。 　　她对她莫名地放心，似乎不论要去任何地方，她都愿意跟随而去。 　　# 　　很快，唐漫雯的车子就开到了环岛路上。 　　这时候，电台里正播着莫文蔚的《冷雨》，当唐漫雯将车蓬打开的时候，她正好唱到“上蓬尽开风吹脸上觉得少许冷”。 　　“你会唱么，这首？” 唐漫雯边开车边侧身问副驾驶位上的陶小屿。 　　灌进来的风吹开了她们的头发，暗墨墨的车里，两个人的表情不甚明了。 　　“会的。”被夜风吹着，陶小屿的声音依旧那么悦耳。 　　“那唱啊，还等什么？” 　　车子飞快地在路上前进，风呼呼从顶蓬掠过。 　　“轻轻快快车载着我望前行，挡风玻璃免我风吹双眼”，陶小屿从这一句跟着莫文蔚一同唱起来，忘词的地方，她全用“啦啦啦……”代替。 　　“你这样还算会唱么？” 陶小屿一再地忘词，唐漫雯笑她。 　　“我本来就会唱这首歌。”陶小屿唱着回答，脸上带着俏皮的笑。 　　唐漫雯像被她感染了一样，也跟着“啦啦啦……”地唱起来，三个女人的声音重重叠叠，车窗外，风随着道路两旁的大棕树飞速后退，她们的歌声一路飘洒到身后的黑夜里。 　　陶小屿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就好像，所有的烦恼全都甩到了车背后。 　　她多希望车会一直开下去，永远不要停下来。 　　这时，唐漫雯的电话屏幕忽然亮起来。 　　唐漫雯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车子继续往前开，那电话也一直不停地打进来。 　　“会不会有急事？”陶小屿不无担心地问，她瞥见了，是唐漫雯的父亲打来的。 　　唐漫雯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将车开到路边停下来。 　　这时候，新一通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唐漫雯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起电话，接通之后，她什么都没说，仿佛早已经知道对方所为何事。 　　大约过了半分钟后，她开了口，“行，我回去。” 第16章 16意外 　　唐漫雯的语气很冷静，一旁的陶小屿完全听不出她接电话时是什么心情，唯一可以肯定的只有，她并没有那么乐意接那一通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她扶着方向盘定了几秒钟。 　　一旁的陶小屿瞄了瞄她，想要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唐漫雯忽然侧身，四目相对，两个人却都欲言又止。 　　忍了一瞬，唐漫雯说道，“我得回去一趟，今晚就到这儿。” 　　她的声音变得有些压抑，不难看出是刚刚那通电话的后遗症。 　　“喔。”短短的时间里第二次听到她理所当然的话，相比出发之前的欣然，这一刻，陶小屿有点不快，“行，那我在这儿下车吧。” 　　“嗯，情况有点失控，你自己打车回去。” 　　“好的，”陶小屿一边说一边解开安全带，“漫雯姐，再见。”她尽量用担心对方的语气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失落。 　　唐漫雯没再说什么，陶小屿下车之前又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变得有点差，有点僵。 　　“要不我叫漫椿来接你？” 　　陶小屿闻言，停下准备推开车门的右手，转回身，“不用了，这附近有地铁站，而且打车也很方便的。” 　　“你是明星，一个人坐公车没问题么？” 　　愣了下，陶小屿很快就反应过来，唐漫雯并不了解自己，“没问题的，我经常一个人坐地铁。” 　　“那就好。” 　　“漫雯姐，你慢点开车。”确定她没有解释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打算之后，陶小屿利索地下了车。 　　“好。” 　　在关上车门之前，她听到了唐漫雯略带迟疑的回答。 　　鹭岛四月底的夜晚，风很凉爽。 　　陶小屿站在距离路灯不远的地方，看着唐漫雯水蓝色的车身在夜色中缩小，直至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 　　忽然，她的电话也响起来，从手提袋里掏出来一看，是她的母亲陶邻绯。 　　是了，她礼拜三没有课，通常她总会选在这一天的某个时间联系陶小屿，至于周末，她应该都是忙着顾她的新家庭。 　　陶邻绯到新加坡工作的第二年嫁给了一个比她小两岁的当地人，在她四十岁的时候生了一个儿子，从那以后，她就更少回鹭岛了。 　　“你在外面啊？风那么大。”陶临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或者说乏味。 　　“嗯，刚刚和朋友出来，现在准备回去了。”陶小屿明明听出了母亲在关心，却不愿接受。 　　“最近怎么样，工作忙不忙？” 陶邻绯不是没发觉女儿的冷淡，可她每个月至少还是会跟陶小屿联系一次，这是她母亲离世之前要她承诺的事情。 　　那时候，郑桥月抓住她的手说，“作为一个母亲，你欠小屿太多，在她找到可以依靠的人之前，你必须答应我，保证她好好地活下去。” 　　“不算太忙，”陶小屿一边说，一边向路上张望有没有空的士过来，“和以前差不多，不过最近我在录新专辑了。” 　　“这样啊，”陶邻绯继续找话说，“这一次是原创专辑，还是翻唱？” 　　“原创。”陶小屿不太想继续说下去，偏偏她母亲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那等到你新专辑发行的时候，记得告诉妈妈哈。” 　　“没问题啊，”陶小屿皱了皱眉，“车来了，我们回头再说吧。” 　　“嗯，那你照顾好自己，有什么困难记得告诉妈妈。” 　　“知道了。” 　　陶小屿连再见也没说，她挂断电话，出租车正好开到面前。 　　上了车之后，师傅问她去哪里。 　　陶小屿一愣，讲电话的时候，她想回家，被前面的师傅一问，她又不想回去了，但她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可以去哪里、适合去哪里。 　　唐漫雯的忽然离去，连着又是母亲那仿佛总是在敷衍的电话，更是将她的好心情清扫殆尽。 　　“世贸大厦。” 　　# 　　二十多分钟之后，车子在目的地停下。 　　下了车，陶小屿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十点半，今晚她并不想喝酒，这个时间点到鹊仙桥，不过是因为怕回家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尤其是，大多都关于唐漫雯。 　　很多事情，陶小屿能够做到冷静，包括她母亲打过来的那一通不免显得无聊的电话，很快她就能消化掉。 　　可是，唐漫雯的到来，以及离开在她心头所卷起的情绪，她大约要需要好几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平复。 　　尤其是唐漫椿还给她放了那样的消息，现在想想，不过是一场空欢喜。 　　唐漫雯离开的时候，那模样，够冷漠的。 　　观音山算是个偏远的地方，她完全可以载自己一程，顺路将自己带回市中心，但是她没有。 　　陶小屿想了一路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她能那么狠心，即便是看在今晚那一顿晚餐的份上也不至于—— 　　虽然下车前她那一句“你是明星，一个人坐公车没问题么”听起来像是在担心，不过那反而刺痛的陶小屿，称得上明星的只是那个卡通形象的陶小屿，而不是现实中的陶小屿，唐漫雯显然是不知道的。 　　她的思绪止于鹊仙桥的门口，因为，她见到元惜彤正独自从鹊仙桥里走出来。 　　“Hi，”元惜彤也看到她了，她飞快地招手，“陶小屿！”那声音大得令人吃惊。 　　“小元。”陶小屿振作起来，跟着提高自己的音量，向她走过去。 　　“真是太好了，回去之前遇到你。”元惜彤显然很开心，她兴奋的不停地拨弄着耳边的头发。 　　“你就要回去了么？”陶小屿明白，元惜彤对自己有好感，从在鹊仙桥第一次见到她时，在对方跟她打招呼并想要请她喝一杯的那一刻，她就收到了这样的讯号，因此，她的挽留没有说得很直接。 　　“可是你一来，”元惜彤眨了眨眼睛，“我又不想回去了。” 　　“别说得好像你到鹊仙桥是为了见到我。” 　　陶小屿本来想开玩笑，结果此话一出，元惜彤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 　　“老实说出来你不要笑话我，”元惜彤犹豫了一下，然后看着陶小屿的眼睛说，“其实，在漫椿的画廊里再遇到你之前，我确实到鹊仙桥里等过你好几次。” 　　“诶？”陶小屿意识到自己挑起了一个棘手的话题，因此声音不自觉地变得有些不自然，“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加了联系方式么，你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我？” 　　“你有女朋友了不是么？” 　　陶小屿哑然，看来随口撒的谎被她当真了。 　　也好。她想，最近她真的不想再谈恋爱了，太累。 　　“那你还等我干什么哈哈！”既然说开了，陶小屿干脆再无情一些，免得她老是盼望着，这种痛苦，她很了解。 　　“你管我啊？反正，见到你，感觉很好。”每一次见，元惜彤一点都不掩饰见到陶小屿的开心。 　　“喔，今晚我很不爽，陪我坐一会儿好么？” 　　因为之前唐漫椿请她们一起吃过饭，两个人之间已经算得上熟悉。 　　“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要我陪多久都行。” 　　元惜彤没有很八卦地问陶小屿为什么不爽，说完，她温柔地伸出左手。 　　陶小屿犹豫了一下，将右手向她伸过去。 　　两个人的身高差不多，她们牵着手，进了鹊仙桥。 第17章 17冤家 　　连着好几天，唐漫雯都没有收到陶小屿的消息。 　　过去半个多月以来总是嘘寒问暖、积极主动地汇报动向的她忽然销声匿迹。 　　这么一点点事情，就退缩了？唐漫雯面色有些憔悴，她盯着她和陶小屿的聊天界面，最后一条消息是“只剩下汤没做好，漫雯姐你出发了么？咳咳咳，那个——要是今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那我只好再做一次。” 　　看出她的小心思，当时，唐漫雯盯着屏幕不自觉地露出笑。 　　那天，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她的车已经停在陶小屿的家门外。 　　坐在车里，从手机屏幕中抬起头，她能看到那栋老宅里透出的灯光，明而暖。 　　当时，她的心情其实很差，陶小屿那张清澈纯净、淡然无争的面容忽然浮到脑海中，才令她莫名地觉得轻松了一些。 　　唐漫雯一向自诩情绪管理能力极佳，但是，程琦昀是她的例外。 　　对于这个竹马，她常常感到绝望。 　　程家与唐家，门当户对；程琦昀与唐漫雯，郎才女貌；能力上，他们不相上下，程琦昀也正被当作程家的下一任接班人培养着。 　　十几年以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程琦昀对唐漫雯的痴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这个被说成打着灯笼没处找的男人，唐漫雯总是避之不及。 　　在程琦昀对她唯一的一次表白中，她十分明确地告诉他，“我喜欢女人。” 　　表面上，程琦昀尊重唐漫雯的选择； 　　私下里，他却不断介入，让每一个试图靠近唐漫雯的人都黯然离场。 　　陶小屿之所以幸免，是因为唐漫雯的有意拒绝和保护。 　　自从陶小屿在唐漫雯家里度过一夜之后，原本已经从她的生活中淡去的程琦昀忽然再度出现，而且，他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得频繁。 　　那一天午后，唐漫雯的父亲忽然亲自打电话通知她回家吃晚餐。 　　唐漫雯明白，父亲每一次如此兴师动众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程家来访。 　　一直以来，每一次和程琦昀见面，唐漫雯都在强颜欢笑，她本以为这一次也可以继续保持以前那种和美的假象，可挂断电话之后，她忽然无比疲惫，不知道这种事情何时才是尽头。 　　就在那时，陶小屿忽然闯入她的脑海，连带着，唐漫雯想起鹊仙桥那一晚的种种；继而又想起这些年以来，迫于程琦昀的变相施压，她不得不陪他玩那种自己得不到也不会让别人得到的偏执游戏，为此，从伦敦回到鹭岛之后，她的人生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程琦昀早晚会死心和厌倦，唐漫雯一度这样以为，最终，她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么执拗。 　　为这样的人一直裹足不前，她烦透了，不想再忍让下去。 　　唐漫雯决定放他们鸽子的同时给陶小屿发了消息—— 　　“之前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她一直都明白陶小屿对她的感情。 　　是她太懦弱，误以为忍让就是保护，妥协能换得相安。 　　而到头来，偏执的人之所以隐匿并不是他有所悔改，而是因为自己为了两家人的交情而被迫顺从，不去反抗、不敢撕破脸皮。 　　唐漫雯不是不明白，对那种人忍让和妥协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就算他再优秀、再好，也不能成为他阻止自己得到快乐和不可以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这么多年来，为了所谓的面子，所谓的利益，她一忍再忍。 　　但是家人，以及程琦昀却从来没有为她考虑过。 　　她决定不再隐藏自己的本性，也不想再继续漠视陶小屿的热情。 　　那一天去陶小屿家，是她对父亲和程琦昀发起的第一次抗争。 　　到达陶小屿的家门外时，她还有些犹豫，犹豫自己能不能保护好她。 　　可是，透过车窗，看到陶小屿推门而出的那一刻，看到她一脸快乐的模样，唐漫雯决定不再回头，也没再理会反反复复地在电话中质问她去向的父母。 　　为了自由，她必须跨出这一步。 　　将手机调成静音丢在车上之后，她按了一下喇叭…… 　　在她和陶小屿共进晚餐的时候，她父亲依然电话不断，他显然慌了，一向理性、明智的女儿忽然叛逆无异于平地生波、无风起浪。 　　他们，尤其是唐漫雯的父亲，他完全地忽略女儿喜欢女人的事实，总想着磨个几年，她终会悔悟，继而接受程琦昀。 　　那一晚，两家人在餐桌前苦等许久，却等来唐漫雯正在和别的女人共用晚餐的消息。 　　这下，在程琦昀一家人面前，她父亲的老脸挂不住了。 　　于是，就有了陶小屿和唐漫雯兜风路上的那道连环夺命Call. 　　“两个选择，你自己立即回来；我立即派人去接你回来。我不介意让你身边叫陶小屿的姑娘看你笑话！” 　　以前，唐漫雯的父亲也不是没有对她说过狠话，可却从没哪一次像那一晚那样说得那么绝情。 　　挂断电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再任性一次，就那样带着陶小屿一路开下去，开到谁也找不到她们的地方。 　　可是她终究没有那么感性，也不愿让问题一直是问题，不愿将陶小屿牵扯进来，她得回去解决。 　　那个时候，她没办法先送陶小屿回去，因为她父亲根本不给她时间。 　　唐漫雯回到家，果不其然，只剩下程琦昀还在等她。 　　显而易见，这是长辈们再次一厢情愿地为他们制造的机会。 　　“你累不累！”唐漫雯居高临下地看着就像坐在自己家里一样的程琦昀。 　　“不累。”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不会觉得累。” 　　“可我累。” 　　“有一个办法。” 　　“我们之间，唯一的办法就是面对现实。” 　　“我们对现实的理解，应该不太一样。” 　　“琦昀哥，你不能每次都利用父母们来对付我。” 　　“漫雯，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现在没有其他人，你没必要演戏。” 　　“我还是那句话，要么一起幸福，要么——你知道的，一起毁灭。” 　　“我和你，没有幸福可言，你怎么就是不能面对现实？” 　　“漫雯，我觉得吧，把还没发生的事情说得太死是不好的习惯，一切皆有可能，你说是不是？” 　　“一切皆有可能，这一切，不包括你和我。” 　　“陶小屿真的有那么好？”程琦昀的笑容逐渐缺德、逐渐变态。 　　“跟陶小屿没有关系，我和你之间的事情，跟别的任何人都没有关系，而只是，跟我不喜欢你有关。” 　　“啧”的一声之后，程琦昀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样说，我有点伤心啊。” 　　“不要再浪费时间了，这样耗下去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 　　“既然不想浪费时间，你知道该怎么做。” 　　“你到底有没有自尊心？！”唐漫雯逐渐失控、逐渐崩溃。 　　“没有。” 　　“你走！” 　　程琦昀站了起来，在唐漫雯面前，他的身高并没有优势。 　　唐漫雯没穿高跟鞋的时候，他还能跟她平视，要是她穿高跟鞋，他就得仰望。 　　“我们已经两年没见，”他就像没听到唐漫雯的驱赶，兀自说着，“过几天我生日，我来接你，一起吃个饭，不算为难吧。”说完，也不等唐漫雯回应，他就越过她的左侧，朝门口走去。 　　唐漫雯看着他那人畜无害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冲上去与他一起毁灭算了，可是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她又立刻清醒过来，一起毁灭那种消极的想法，不过是被程琦昀气到失智的短暂念头。 　　今天正是程琦昀的生日，唐漫雯反而更想见陶小屿。 　　这些年，每一次被程琦昀刺激到的时候，她才会正视自我，继而发现，多年来，自己心底藏着的一直都是同一副面孔。 　　她继续盯着她和陶小屿的对话框，一边想着怎么跟她解释那天晚上的事情。 　　临近中午的时候，唐漫雯将行政助理叫进办公室，让她取消了下午的会议和行程。 　　她知道，就算明言拒绝，程琦昀下午五点还是会来接她。 　　她打算在那之前到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 　　可—— 第18章 18失控 　　可—— 　　在鹭岛，大约就没有他走不通的地方，这也是唐家极力撮合唐漫雯和程琦昀的原因。 　　整个唐家只有她母亲和堂妹，也就是唐漫椿明白她的痛苦。 　　但她们并没有话语权。 　　唐漫雯的父亲一路栽培她，将她推到高位，如今只要她和程琦昀结婚，她接管唐氏的道路就会更稳。她父亲不允许这个计划出任何差池。 　　在她父亲和程琦昀的夹击之下，以及在陶小屿重新闯入她的视野之后，唐漫雯心底的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无小我，何来大我？ 　　“唐总，需要送你么？”见唐漫雯出了办公室，她的生活助理颜乐桢立刻起身问道。 　　“不用。”唐漫雯并没想好去哪里。 　　出了公司，车开到半路的时候，她决定去找陶小屿，危险的地方，往往也安全。 　　这是五一假期的最后一天，陶小屿继续窝在家里。 　　因为元惜彤下午要来拜访，早晨，她做了卫生，然后浇了花水，她不喜欢健身房的窒闷，便将家务事和管理花草当作锻炼的一部分。 　　当她做好这一切，吃了简单的午餐之后，忽然，门铃响了起来。 　　难道小元提前来了么？她记得和她约的是午后，可现在才一点多，而她也并没有点外卖。 　　陶小屿疑惑地打开门镜，是唐漫雯！ 　　猛然再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陶小屿冷寂的心不可抑制地沸腾。 　　距对方将她丢在观音山路边的那一晚已经过了整整六天，这几天，她无时不刻在等唐漫雯的消息，可对方却毫无所动。 　　就在她劝住自己别再对她擅自心怀期待、快要释怀的时候，偏偏对方又这样不声不响地出现。 　　镜头中的唐漫雯，看起来一脸倦色。 　　盯着屏幕里的她，陶小屿没有来由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唐漫雯的那一幕，这么多年过去，她的发型一直没变，好像面容也没太大变化，除了更从容、更干练。 　　有那么一瞬间，陶小屿想假装没在家，可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下一刻，门铃又响起来，将她吓了一跳。 　　奇怪啊，对别的人都能够做到洒脱和果断，为什么换成唐漫雯，定力啦，原则啦，总会失效？陶小屿感到绝望。 　　前几天，她明明已经下定了不要再被对方牵引的决心，也下定了这一次一定要摆脱她、真正地去开始新生活的决心，可是，那种决心仅仅只在对方消失的时候有效。 　　她没有按开门键，而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至少问问她特地登门有何贵干？穿过院子的时候，陶小屿想着。 　　这是阳光灿烂的一天，那热度，已经隐隐地有了夏日的气息，院子里草木的绿色在进一步加深。 　　咔嗒一声，陶小屿半拉开小门，左手扶在门把上，身子堵在门缝中。 　　门外的唐漫雯立即看过来，她的小西装外套全敞，露出打底白衬衫的前襟。 　　陶小屿不得不承认，即便对方一脸倦怠，仿佛正被什么烦心事裹挟，可是，她对她还是没有抵抗力，一如既往地被深深吸引而去，就好像对方有特别的魔力，令她没有办法招架。 　　她用所剩不多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没有先开口，只一声不吭地看着站在门柱边的唐漫雯，正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令她的冷然少了些许。 　　也许是被盯得不自在，唐漫雯从额头上往后抹了一把长发，先开了口，“怎么，才几天不见就忘了我？” 　　“嗯，差不多吧。”陶小屿本不想这么哀怨，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毕竟，我的记性不太好。” 　　唐漫雯看着陶小屿努力地控制情绪的模样，心想她依然还是个小女生。“这个，我知道。” 　　她是什么意思？陶小屿明明觉得这时候自己站在绝对的高位，可这局势好像瞬间就被她淡淡的、不明所以的话反转。 　　“你知道就好。”她继续嘴硬地说着。 　　“怎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唐漫雯手臂交叠，松松地抱住小腹。 　　“嗯——”陶小屿轻轻地摇摇头，“不打算。” 　　这时，她因为唐漫雯忽然到来而变得激动的情绪已经稍稍平复，语气也没有刚才那么生硬和尖锐。 　　“所以，”唐漫雯将目光从陶小屿头顶的小丸子移到她一如既往地雪白的小脸上，“你就是这样对待重要的客人？” 　　“哪里有重要的客人啊？”陶小屿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其实心里已经想起来，上次一起晚餐的时候，自己将她称为重要的客人。 　　“帮了你大忙，难道没资格成为你重要的客人？” 　　“漫雯姐是不是忘了刚刚你才说过你知道我记性不好？” 　　连续不断的问句将两个人之间的对立感进一步加强。 　　陶小屿的脸已经渐渐变红，她依旧没有敞开门，身体仍旧夹在门缝中，那身形，就和那半开的门缝一般纤细。 　　唐漫雯明白她还在气头上，“当然没有，所以我才提醒你，我帮了你大忙。” 　　陶小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被唐漫雯一激，血气又顿时上涌，整张脸变得驼红，“所以，漫雯姐是上门讨债咯？” 　　她很失望，如果对方稍微解释一下日前事出有因，自己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偏偏过去的几天里，唐漫雯一直不声不响，她的做法让陶小屿觉得此前两个人愉快的晚餐、以及更早之前她在电话中向自己透露她去了上海那件事，不过她心血来潮，什么都不代表。 　　而今天到了这里，说了那么多话之后，她还是没有解释她那天晚上为何突然离去的意思，感到抱歉就更不必说了。 　　于是，陶小屿不禁语出讥讽。 　　见到一向甜软的小妹妹炸毛成充满攻击性的猫咪，唐漫雯道歉的话到了口中，却终是开不了口。 　　她盯着陶小屿的眼睛，不出所料，她很快就败阵，就像以前一样，她还是无法长久地跟自己对视。 　　“讨债？”唐漫雯的轻哼声交杂着鼻息，“在你眼里，我这么功利？” 　　“如果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提醒我？” 　　“我提醒你是因为你的待客之道，懂不懂？” 　　“喔，”陶小屿忽然感到很疲惫，她不知道唐漫雯忽然到来的重点，也不想问，就像那天晚上的事情一样，明明这时候问一下她，自己就可以避免独自胡思乱想，可是，她知道，要是对方不愿说，问了也没意思，“我呢，有时候就是这样任性、不懂事，漫雯姐要是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午休了。” 　　“要是没事，我会来找你？”唐漫雯看得出来，那一晚的事她有多生气。 　　“那，漫雯姐你请说。” 　　这语气，这带着距离感的眼神，无不释放着拒绝。 　　唐漫雯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天气这么热，真不让我进去？” 　　“不方便。”陶小屿低下头，“我不欢迎不请自来的客人。”陶小屿终于做到了，拒绝唐漫雯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难。 　　“现在约，来得及么？”唐漫雯向前一步，左手推到小门上，她忽然担心，是不是程琦昀已经找上陶小屿。 　　陶小屿并没有松手，也没有后退。 　　两个人只相距不到一步的距离，她咬牙撑着，抵挡住唐漫雯身上释放出来的强烈压迫感。 　　“不行，来不及了，我今天有客人。” 　　“客人！是谁？”唐漫雯失控地抓住陶小屿的胳膊，往门后轻轻一推，高高的个子跟着埋进去。 　　陶小屿往后趑趄的同时挣脱了唐漫雯的手，并试图阻拦，“跟你有什么关系？”此时，她的气恼之中忽然涌进一层悲哀。 　　“当然有关系！”唐漫雯不顾对方阻拦，拉开她的右手，越过她的身边，匆匆地穿过院子，然后有点急吼吼地推开门进了屋。 　　陶小屿呆愣愣地望着眼前匪夷所思的一幕，站在原地，忘了动弹，她身后的门已经自动关上。 　　所以，漫雯姐为什么会这么紧张、这么不像往常的她？ 　　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看不透，可今天的她又有些不同，她从来没有见过唐漫雯如此焦躁不安的一面。 　　大约一分钟之后，陶小屿才回过神，然后也匆匆地进了屋。 　　果不其然，一进屋，她见到了唐漫雯尴尬而又窘迫的模样。 　　“客人呢？” 　　现在，陶小屿已经不生气了，也不觉得悲哀了，她的这两种情绪完全被唐漫雯的异常举动冲散。 　　“根本没有客人。漫雯姐，你到底怎么了？”她又违背了自己的原则，主动地问起原本不想问的问题，唐漫雯此时的模样让她觉得心有不忍。 　　被陶小屿一问，唐漫雯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过激，和程琦昀有关的事情，她常常会失去冷静。 　　“给我倒杯水。”直到这时，她才想起从早晨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漫雯姐先坐吧。”陶小屿说完，向饮水机走去，“凉水还是温水？” 　　“凉水。” 　　屋里陷入短暂的安静，陶小屿倒水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唐漫雯咕咚咕咚地将一杯水喝完，伴随着杯子放到木桌上的脆响，她问，“程琦昀有没有找过你？” 第19章 19解释 　　“还要再来一杯么？”陶小屿没有立即回答唐漫雯的问题，比起这个，她想先让她的焦虑先得到缓解。 　　“程琦昀有没有找过你？”唐漫雯又问了一遍。 　　她们两个人一同坐在墨绿色的老式皮沙发上，相隔大约有一米。 　　陶小屿微微侧身，然后摇摇头，“程琪云是谁？” 　　没在屋里看到程琦昀，所担心的事情也没有发生，唐漫雯稍稍平复下来。 　　“你不知道他？” 　　“我应该知道她？” 　　“也是。”唐漫雯自嘲一笑，“再给我倒一杯。” 　　陶小屿闻言，拿着杯子起身。 　　在她去倒水的期间，唐漫雯在网上搜出程琦昀的照片，陶小屿折回来之后，她将手机递到她眼前，“这个人见过？” 　　“原来是个男人！”陶小屿刚刚误以为程琪云是唐漫雯身边新出现的某某某，心里一度混乱，语气也变得尖锐，见到照片，她莫名地放心了。 　　虽然明白唐漫雯并不喜欢自己，但她知道，从唐漫椿哪里知道，唐漫雯绝对是喜欢女人的。 　　“当然，王奇琦，日匀昀，本来就是男人的名字。” 　　“他是谁？” 　　陶小屿这一问，唐漫雯的脸上又露出尴尬的表情。 　　一瞬间，陶小屿有些明白那一天晚上唐漫雯忽然离去和今天忽然到来的原因了。 　　于是，她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了。” 　　“你又知道了什么？”唐漫雯见陶小屿的表情讳莫如深，猜想她已经胡乱地脑补了自己和程琦昀的故事。 　　“就是——”被对方一逼问，陶小屿忽然迟疑起来，“这个人就是缠了你很多年的竹马，对么？”虽然她不确定这种事能不能问，但嘴巴已经快过脑子。 　　唐漫雯喝到口中的水顿时喷了出来。 　　“是漫椿告诉我的，不过她并没有指名道姓。”陶小屿见唐漫雯反应那么大，知道自己猜对了。 　　“算是。”唐漫雯狼狈地接过陶小屿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巴，然后又抽出几张纸，将桌子也擦干。 　　沉默笼罩下来。 　　更多的事情，陶小屿不想再问，这一切足够了。 　　关于程琦昀，唐漫雯肯定不愿启齿。 　　陶小屿能够理解她，这些年以来，她一边想要忘记唐漫雯，一边又总是若无其事地打听她的感情生活。 　　原本陶小屿还觉得奇怪，像唐漫雯这种条件的人怎么可能一直单身。 　　直到鹊仙桥一醉，在对方的床上睡了一夜之后，她才渐渐相信了唐漫椿所说的，“我姐的感情生活就是一片沙漠。” 　　更早以前，唐漫椿总是不愿进一步解释唐漫雯的感情生活是一片沙漠的原因和更多细节，直到这次五一假期，唐漫椿无意间说起—— 　　“听说，我姐那个烦人的竹马又回来了，他是真的烦啊，说什么非我姐不娶，会一直等下去。 　　“我最烦这种自以为是和一厢情愿的深情了，在我姐口中，他明明是奇奇怪怪的男人，大家却莫名其妙，都对他交口称赞，合着他荤腥不进、油盐不沾就是洁身自好，我姐不接受他、想要单身就是罪？！一直缠着不放，最没意思、最没品了。” 　　再加上唐漫雯今天的举动，陶小屿忽然明白，也终于相信，唐漫雯一直单身，一定有难言之隐。 　　“那天晚上，”唐漫雯打破了沉默，“感觉蛮好的。” 　　“喔，”陶小屿语气中有不易察觉的小心，“你指的是什么呢？” 　　“你布置的餐厅，做的晚餐，还有，”唐漫雯往后仰靠，反手抱住后脑勺，“还有你唱的歌。”她的眼睛依稀闪现出光芒。 　　“所以，现在我是不是只欠你一个人情了？”陶小屿希望气氛可以轻松一些。 　　唐漫雯没有回答，她看了看陶小屿，接着说道，“那天晚上，抱歉。”她的语气很淡，听起来并没有愧疚的意味。 　　“漫雯姐，你是不是有烦心事？”陶小屿知道，如果不问，以她个性，估计是不会主动诉说的。 　　“怎么说？” 　　“你的脸，你的表情，你的语气——”既然说出口，陶小屿也不再遮遮掩掩，“你全身上下都透露着，我好烦、真的好烦，陶小屿，帮帮我、救救我！好么，陶小屿？”她用滑稽而又俏皮的语气说着。 　　“去你的，你怎么救得了我？”有一瞬间，唐漫雯被玩笑的陶小屿可爱到了。 　　“那可不一定喔，”陶小屿认真起来，“漫雯姐的烦恼是用钱所不能解决的，那就表明要用别的方法，说不定我刚好可以。” 　　唐漫雯看着表情烂漫的陶小屿，陷入沉思。 　　“我和程琦昀，很复杂，他有点——”唐漫雯复而坐正，“怎么说呢，那个人有点偏执，不听劝解。” 　　“连漫雯姐也对付不了他么？” 　　“你该不会天真到以为我无所不能吧？”唐漫雯自嘲地笑了笑。 　　“也不是，”陶小屿看着唐漫雯的眼睛，“我觉得，漫雯姐没有必要害怕，痛苦之所以一直是痛苦，就是因为没有好好面对它。” 　　唐漫雯一愣，陶小屿说中了她的痛点。 　　“你说过，羡慕我和漫椿生在大家庭，”她的语气透着无奈，“有时候，我也羡慕你生在不用背负太多的简单家庭。” 　　“那漫雯姐打算怎么办？” 　　唐漫雯再次一愣，程琦昀是一个让她没辙的人，他一面在人前做好人，一面又在她的面前肆无忌惮。 　　“今天，我能待在这儿么？” 　　陶小屿不置可否，这时候，她不忍心再次拒绝唐漫雯。 　　“为什么？” 　　“躲程琦昀。” 　　连唐漫雯自己都觉得惊讶，她从来没有向别人示弱的习惯，可是，对陶小屿说出这种话之后并没有意料中的难堪感觉。 　　“他要干什么？”陶小屿还是不能理解，那个人难道有三头六臂么？ 　　“请我吃饭。”话一出口，唐漫雯不禁觉得可笑。 　　“所以，你不想见到他么？” 　　唐漫雯点头。 　　从对方烦恼不已的样子，陶小屿明白已经不是不能拒绝程琦昀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论你到哪里，他都能找到你的对吧？” 　　唐漫雯又点头。 　　陶小屿不是没有经历过爱莫能助的事情，但却从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压抑。 　　对方越是云淡风轻，她就觉得胸口越加沉闷。 　　“如果你不如他所愿，会怎么样？” 　　“用他的话说，”唐漫雯呼出一口气，“大约是一起毁灭。” 　　“照片上的他看起来还蛮英俊，可听起来，内心却很黑暗的样子。” 　　“他不是内心黑暗，而是——内心变态。” 　　陶小屿哑然，她遇到过的最可恶的人就是蔡澄旻，不过她也远远没有达到变态的程度，所以，对唐漫雯的烦恼，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你知道？”唐漫雯忽然戏谑一笑，“现在你也很危险么？” 　　“漫雯姐，你不要吓我！”陶小屿貌若受惊，内心却暗喜，能和唐漫雯关联在一起，就算是危险的事，她也难掩开心，。 　　“吓你！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吓你？” 　　“那我为什么会危险？”陶小屿忍不住又开始到危险的边缘试探。 　　唐漫雯干干地、坏坏地笑，“嗯！大约是程琦昀知道了你在我家里过夜那件事。”逗这个小姑娘，真是莫名轻松呢。 　　“哇！”陶小屿惊呼，“这么说起来，他还真是有点变态，这种事情也知道！难不成，他在监视你么？！” 　　“没准。”唐漫雯也不是很确定程琦昀知不知道那件事，不过，既然他动作越来越频繁，就证明在来家里拜访的那一晚之前，他就知道了陶小屿的存在。 　　她本来是想逗逗陶小屿，结果两个人都认真起来。“以后要是见到程琦昀，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懂不懂？” 　　像陶小屿这样烂漫的人，估计三两下就会被程琦昀弄哭。唐漫雯想。 　　陶小屿点点头，继续偷偷地高兴，所以，漫雯姐是在担心我？ 　　她很想清醒，很想告诫自己，这种想法无异于玩火。 　　可这一刻，她只顾得上开心了。 　　每次，她想摆脱唐漫雯都要掉一层皮，可是，只要对方轻轻一拉，所有的努力又瞬间付之东流。 　　“漫雯姐就放心地待在我家吧。”陶小屿的语气有些天真，她并不知道程琦昀的手段，以为他根本找不到这儿。 　　唐漫雯见她不再气恼，明白那一晚的事情算是翻篇了，心情也莫名地轻松了许多。 　　自从那晚程琦昀再次无视她的拒绝之后，这几天，在忙碌的间隙，她常常神思恍然。 　　今天，一大早他就给唐漫雯打来电话，她没接，对方的消息立即发过来，“五点我去接你。” 　　消息好像表明，不论唐漫雯五点在哪里，程琦昀都有办法接走她。 　　这样出逃，太不像她一贯的风格。 　　从杂绪中抽离，唐漫雯撞上陶小屿那双笑着的眼睛。 　　“我肚子很饿，今天都没吃东西。”她说。 　　“漫雯姐，前两天我做了牛肉炸酱，很香的，我给你煮牛肉面吧。”陶小屿站起来，不等唐漫雯答应就转身朝厨房走去。 　　煮面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今天元请惜彤过来，也是为了吃牛肉面。 　　就算漫雯姐在，小元也不会介意吧。陶小屿边一忙碌一边自我安慰，要不要知会她一声呢？ 　　最终，她忘了。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一碗加了太阳蛋的牛肉面煮好。 　　陶小屿将面端到餐桌上，然后走到客厅，却发现唐漫雯侧身向外、蜷在沙发上睡着了，她两手护着前胸，长发垂散了些许，发出均匀的呼吸。 　　相比上一次见到她熟睡的美好模样，此刻的她看上去有些脆弱。 　　陶小屿没有叫醒唐漫雯，而是找来一床薄被，轻轻地披到她身上。 　　在白色的薄被盖到肩头时，唐漫雯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见到是陶小屿为自己盖被子之后旋即又安然地闭上眼睛。 　　看着唐漫雯，看着她那带着愁容的睡颜，陶小屿意识到自己总是只能在她的世界之外徘徊，对她的烦恼也没有任何帮助，不禁感到一阵寂寞。 　　事实上唐漫雯并没有睡多久，不一会儿她就醒了。 　　可是，陶小屿煮的牛肉面早已经变坨。 　　“我再重新煮一碗吧。”她说。 　　“不必了。”唐漫雯在餐桌边坐下来，伸手在碗边碰了碰，“还温温的。”然后左手挽了挽鬓发。 　　她没听陶小屿的劝解，拿起碗旁边的木筷，开始吃起来。 　　最终，把鸡蛋和牛肉吃完，那面实在无法下口，她说：“这面不能吃了。” 　　“要不我再给你做其他的？” 　　“不用，”唐漫雯看看左腕上的表，“我得回去了。” 　　陶小屿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心脏忽然抽紧。 　　将唐漫雯送到门外，她忍不住问了一句，“漫雯姐，要是下次生日，程琦昀还是要请你吃饭呢？”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自己会想办法尽快解决。你记住我说的话就好。” 　　陶小屿心里失落，却没再缠着唐漫雯说下去。 　　她刚想说再见时，余光瞥到一道浅蓝色的身影正在向她们靠近，她抬起头，发现唐漫雯已经看向那个人，于是她也侧身，发现走过来的人正是元惜彤。 　　“她才是你的客人！” 　　唐漫雯的音量，介于能让陶小屿听到、让元惜彤听不到之间。 　　“是啊，她才是。”陶小屿低声回答。 　　“小陶。”元惜彤在六七米开外的地方就开始叫唤，她那声音听起来多明朗，让人一听就知道她的开心。 第20章 20微酸 　　“小陶？”唐漫雯打趣道，“江湖味真重。” 　　“是啊，我和她本来就相识于江湖。”朋友无端被开涮，坐视不管不是陶小屿的风格，怼完唐漫雯，她才回元惜彤，“小元，你来啦！”前后两种语气。 　　“小元，你来啦。”唐漫雯在一旁小声鹦鹉学舌。 　　“漫雯姐，你——”陶小屿觉得唐漫雯忽然好奇怪，她的另一个恶趣味么？ 　　这时候，元惜彤已经来到她们跟前，“这边小巷子真多，弯弯绕绕的，我还说要是再找不到，就要打电话向你求救了，结果一拐到这条路，远远地就见到你们。” 　　陶小屿笑了笑，“你来得巧。对了，我来给你们介绍吧。” 　　“等等，”元惜彤打断陶小屿，“我们见过的。”她看向唐漫雯。 　　“你朋友记性比你好。”唐漫雯语气淡淡的戏谑。 　　陶小屿并没有理会唐漫雯这一次的调侃，“是啊，鹊仙桥那一晚。”她说。 　　“对的哈哈，就是那一晚。”元惜彤附和着。 　　“小元，这是漫椿的姐姐，唐漫雯。漫雯姐，她叫元惜彤。” 　　“漫雯姐，你好。”元惜彤语气忽然变得很正。 　　“嗯，你好。” 　　三个女人站成三角形，巷子里被晒得热烘烘的，地面，墙身仿佛都变成了热源。 　　“你们，该不会是要出去吧？”元惜彤看向陶小屿。 　　“没有、没有，是漫雯姐要回去了。小元，你在这儿稍等几分钟，我送一下漫雯姐。” 　　“好的，没问题。” 　　唐漫雯对元惜彤点点头，然后朝停车处先走过去。 　　她的步子有点快，陶小屿小跑几步才跟上她。 　　“既然跟你有约的客人来了，你不好好招待她，送我那么远干什么？” 　　陶小屿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唐漫雯这种带刺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漫雯姐，那——”陶小屿停下脚步，“那你慢走，我就不送啦。” 　　这时，元惜彤见唐漫雯也停下来，她背对着陶小屿，并没有转身。 　　那情形，应该是在说着什么，陶小屿忽然冲到唐漫雯前面，似乎在解释着什么。 　　因为距离有些远，她并听不到她们的话。 　　好几次接触下来，元惜彤并怎么相信陶小屿所说的她有女朋友。 　　直到今天，从刚刚远远地在巷子口看到陶小屿仰望唐漫雯的模样；以及走近之后，她看唐漫雯的眼神；还有此时此刻，她对唐漫雯的紧张…… 　　元惜彤忽然明白了陶小屿为什么要说她有女朋友，以及她从一开始就和自己保持距离的原因。那个幸运的人，已经够明显。 　　真是，酸楚而又绝望的领悟。 　　那一边，唐漫雯和陶小屿已经走到了车旁边。 　　拉开车门之后，唐漫雯并没有立即上车，而是半侧回身，“你的客人在眼巴巴地等你，快回去吧。不用担心我，程琦昀虽然变态，但他也不至于吃了我。” 　　“漫雯姐，待在这儿不就好么！”陶小屿怎么可能不担心，“你都说他变态了，干什么还要去跟他吃饭？” 　　“你煮的面，我没吃饱。”唐漫雯又忍不住逗陶小屿，“而且，你也说了，痛苦之所以一直是痛苦，就是因为没有好好面对它。怎么，忘得这么快？” 　　唐漫雯越是无所谓，陶小屿就越担心。“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现在状态不太好，见了程琦昀恐怕、恐怕——” 　　“我走了。”唐漫雯上了车，透过车窗，她朝远处的元惜彤看了看，然后发动车子离开了这个老旧的街区。 　　陶小屿目送唐漫雯。 　　而元惜彤则看着陶小屿。 　　# 　　从观音山路边到鹊仙桥的那一晚，是元惜彤和陶小屿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她陪她聊了很久，两个人还蛮投机。 　　加上早前和漫椿一起，她们一块出去玩过几次；再者，元惜彤住的地方距离陶小屿家不算远，所以两个人走得越来越近。 　　确切说，应该是元惜彤总是在制造机会，包括去吃饭、看电影和到海边，为了不露痕迹，她常常会叫上唐漫椿。 　　终于，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当陶小屿主动邀请她来尝她做的炸酱时，确切说，她很开心。 　　结果却见到了唐漫雯。见到那个女人，甚至比陶小屿亲口跟她说“我有女朋友了”更加令她难受。 　　所以，当陶小屿问元惜彤，“我做的炸酱还合你胃口么？” 　　“哦，我挺喜欢的。”其实，她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晚餐，两个姑娘一起收拾厨房，然后又喝茶消食。 　　不知什么时候，天已经变黑。 　　“小屿，你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寂寞么？” 　　面对新朋友突如其来的关心，陶小屿微微有些窘迫，她记得，她并没有跟她说过家里的事，而她却知道，想来是问过漫椿。 　　寂寞肯定是寂寞的。 　　可是说出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味。 　　“我已经习惯了。”她还是不太喜欢别人随便地探询自己的私人领域，现在想想，将她邀请到家里还是过于草率了。 　　不过，为什么漫雯姐就不会有这种感觉呢？明明她也有问起自己的私隐，自己非但不防备，反而自动向她敞露得更多。 　　这就是所谓的差别对待吧。陶小屿别开脸，客厅里忽然失去话语声。 　　元惜彤是一个敏感的人，她见到陶小屿沉默下来就知道她不愿多谈这个，于是提议，“刚才我走过来，见到路边有一个公园，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好啊，夜晚最适合到公园里散步了。”陶小屿忽然发现自己为什么能够迅速地在元惜彤面前卸下防备了，她是一个多么善解人意的姑娘啊。 　　如果是在以前的话，也许还可以和她谈一场清水恋爱。陶小屿想，可那将意味着会有失去这个朋友的可能；再者，近期，她再也不想恋爱。 　　所以，如果对方不说破，如果对方没有负担，就这样做朋友吧。 　　在意识到或许两个人的友谊升温得有些快的时候，对方却善意地后退。陶小屿心里暗暗感激，也暗暗希望自己不会给对方造成困扰。 　　两个女孩一起离开老宅，穿在尚浅的夜色中，朝公园的方向慢慢走去。 　　从西门进入公园，沿着池边，她们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到了一群跳广场舞的阿姨身旁，她们停了下来。 　　“诶，小元。”因为音乐声，陶小屿不得不提高音量，“你觉不觉得，广场舞其实很消愁？” 　　“有么？” 　　“有的啊，诶，你听喔，”说着，陶小屿跟着广场舞的音乐，自然而然地又唱又跳，“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和我，心儿是……” 　　就算在嘈杂的播放机的挤兑之下，陶小屿的歌声依然那么清美，短短的一瞬间，她就能精准地捕捉、并在歌声中释放出美好相逢的喜悦。 　　她的舞步和广场舞的阿姨们也不一样，不过是率性而为，她的舞感、乐感一向都很强，这时候的她就像一只闯进花园里的美丽蝴蝶，轻轻地煽动着柔弱而斑斓的翅膀。 　　她忘我而歌，轻松而舞，浑然不觉身后的阿姨们都停了下来。 　　直到转身，见大家的目光都投到她的身上，她才不好意地停下，连忙拉住眼前的元惜彤仓皇而逃。 　　“小元，你过了喔！居然看着我在阿姨们的面前出糗。”一边跑，她一边嗔怪。 　　“不会啊，你唱得好，跳得也很好。” 　　跑了二三十米，她们停下脚步，相视着哈哈而笑。 　　“小陶，和你在一起总是很开心。”分别前，元惜彤说道。 　　回到家，回到只有一个人的家，陶小屿想起日间反常的唐漫雯，于是拿出手机，对她所有的担心，最后全都汇集到一句话中—— 　　“漫雯姐，你吃完饭回家了么？” 　　一分钟； 　　三分钟； 　　十分钟； 　　半个小时……没回复。不出所料。 　　已经快十点了。陶小屿拨了唐漫椿的电话，她打算问一问，关于程琦昀，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神圣和变态。 第21章 21夜宵 　　“我还在画廊，我还在画廊！啊啊啊，小屿，我觉得我可能距离猝死已经不远了，谢谢你打电话来拯救我，今晚就到此为止吧！什么展出方案和摄影主题不符；又是什么墙面的暗影严重地影响了图片的色彩；或者说什么灯光不能太暖不然对作品的冲击太大；我可去他的，这甲方真是虐人千百遍的疯子啊啊啊……！” 　　电话一接通，就是唐漫椿一通噼里啪啦的吐槽。 　　不难想象，另一个空间的她是多么沮丧与狂躁。 　　“前两天约你，拒绝我的时候你说的明明是‘我工作我快乐’喔，”陶小屿没有被朋友的烦躁影响，“那——明天要不然休息一天？” 　　“不行的，母亲节马上就要到了，这次摄影展的主题就是母亲嘛，现在摄影师对我们的展出方案各种挑刺。”唐漫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真想回敬他，要是你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心、觉得自己的作品没问题，哪怕就是贴在一堵土墙上，那也不会影响到你的水平！受不了、受不了，艺术家什么的，脾气可真是大！” 　　“所以，你还在画廊啊？” 　　“当然咯，不过你电话一来，我就叫大家散会了，明天再说吧。” 　　“漫椿，你真的好拼！” 　　“我也没别的爱好嘛，以前想得简单说找件事做，以为开了店请了人就能把画廊经营好，谁知道现在天天被甲方牵着走，简直心力交瘁、生无可恋！额——！！！” 　　“要不要来我家，我给你煮夜宵。” 　　“不必那么麻烦，我们去吃烧烤，我要大吃特吃，我要报复社会啊啊啊！” 　　隔着电话，陶小屿感受到了唐漫椿的压力。 　　“还是我家附近的小怪怪烧烤，对吧。” 　　“对。好奇怪哦，整个鹭岛，只有吃他们家的烧烤不会拉肚子，我严重怀疑，他们家的调料里真的有止泻药哈哈哈……” 　　“这个梗你到底要说到什么时候啊？小怪怪的老板娘每次见到你都是满脸黑线好么，你要是再跟她这样的开玩笑，估计以后都没烧烤可以吃了。” 　　“是啦是啦，那个老板真是小气吧啦爱记仇，不就是一个玩笑么，也至于闹着要报警？！他们根本不懂得幽默。” 　　以前，唐漫椿在小怪怪烧烤店跟老板娘说过她的这个情况，结果一旁的老板当场直接翻脸，“小姑娘，我们可是诚信做事良心经营，你这么污蔑我们，我要报警证明我们的清白！” 　　幸好陶小屿再三保证，说唐漫椿只是开玩笑，加之他们夫妻俩都是陶小屿外婆的学生，最终看在她们的面子上，他们夫妻俩才没继续计较。 　　事实上，小怪怪烧烤店的老板娘手艺很好，就是不解风情。 　　“那我先到店里等你。” 　　“嗯，我爱吃的就那些，小屿你先点上，然后等我去宠幸哈！” 　　“哪个？”陶小屿偶尔也会配合唐漫椿皮几句，“烧烤，还是我？” 　　“两个一起吧哈哈哈……” 　　挂断电话之后，陶小屿又划到微信的界面，并没有唐漫雯的消息进来。 　　她定了定，状若无意地翻出对方的电话号码，最终并没有拨打。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她又出了门。 　　在鹭岛，五月的夜晚已经可以穿裙子。 　　陶小屿偏爱夏天、热天，就好像高温可以压住生活中的惨淡。在炎热的季节里，即便遇到失落的事情而忍不住在街头哭泣，也不必担心被冷风吹。 　　十多分钟后，她到了小怪怪烧烤店。 　　店里只有一拨人，三男两女。 　　见陶小屿独自进店，他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她。 　　说起来，陶小屿的模样一直很惹眼，年轻，肤白，明美，就像一弯月亮。 　　虽然在唐漫雯面前，她算不得高挑，可是因为身材纤细，在普通的女孩当中，一六五的她也是非常醒目的，况且她一直有跳舞，所以身体线条向来无可挑剔。 　　小怪怪烧烤店的主厨是老板娘，她是寡言的类型，见客人来也不招呼； 　　她丈夫也不爱说话，长得还有点凶。 　　这夫妻组的烧烤店，吃客大多是在这附近的居民，回头客特别多。 　　陶小屿越过那拨人，径直走到冰柜边，拿了一个塑料筐，静静的挑选菜品。 　　橱柜中白色的灯光笼着她，令她周身晕着一层光。 　　她那纤薄的背影，常常能兴起旁人的保护欲。 　　“小姑娘，能吃那么多？——”老板娘接过陶小屿的菜筐时狐疑地问了一句。 　　“没有的，我还有个朋友。” 　　“是那个说我们调料里有放止泻药的对吧？”老板娘的丈夫瓮声瓮气地问。 　　店里顿时安静，大家都看向陶小屿。 　　“我朋友那是开玩笑啦！”她尴尬地笑着解释，果然，他们和唐漫椿一样，永远忘不了那件事，“我们都很喜欢你们家的烧烤啊，你们也知道，我们常常来不是么？” 　　她们确实来过很多次，加上模样和打扮都比寻常人更醒目，就算是没有止泻药事件，那夫妻俩也都记得她们。 　　店主夫妻都没接她的话。 　　陶小屿也并不太介意这种早已经过去的小事情，她在挨近窗边和一盆瓜栗树的位置上坐下。 　　“那现在烤还是？”老板娘转身冲着陶小屿的方向开嗓。 　　“现在烤吧。”她淡淡地回应，想着唐唐漫椿开车应该挺快的。 　　一旁的那拨人中那个穿红T恤的男人朝独自落座的陶小屿偷瞄了好几眼。“她的声音真好听。” 　　“人也很美啊。”一个女的附和，“皮肤，脸型都很吸睛诶，还有那衣品，啧啧，有钱真好。” 　　“是啊是啊，你看她那双手——” 　　陶小屿冲他们笑了笑，唉，现在的人，议论身边的人都这么堂而皇之么？ 　　十点半的时候，那拨人吃好，红T恤的男人走去过买单折回，经过陶小屿身边时，他忽然停下来，“姑娘，我能要个联系方式么？”语气很诚恳。 　　“抱歉，不能。”陶小屿拒绝别人一向很果断。 　　男人抓了抓后脑勺，“真遗憾。”说完朝他已经走到店门外的朋友们大步走去。 　　那群人离开之后，店里就只剩下陶小屿和店主夫妻。 　　算不上宽敞的烧烤店顿时安静，只剩烧烤的嗞嗞声和抽油烟机的嗡嗡声。 　　又过了十几分钟，唐漫椿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啊啊啊，我亲爱的小屿，我又活过来啦！”她张开双臂，然后闭上眼睛，“嗯，就是这个香味！所以，我的烤肉好了么？今晚，我要进行全面烤肉疗法，滴素不沾，只有这样，我受伤的心灵和过度损耗的身体才能被治愈！老板娘，请用美味的烤肉无情地砸向我！” 　　店主夫妻不语，他们看唐漫椿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唐漫椿才不在乎他们的目光，兀自呵呵笑着。 　　“坐吧，你喜欢的肉，我全部选啦。”陶小屿没有站起来，只是伸手为她拉开身旁的凳子。 　　快十一点了，她们的夜宵才开始。 　　而陶小屿早已经攒了一肚子关于程琦昀的问题。 第22章 22关心 　　唐漫椿刚坐下，又有一对情侣模样的人进了店里。 　　陶小屿知道这儿不太适合聊天，所以并没有着急询问程琦昀的事。 　　两个姑娘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一会儿聊唐漫椿画廊的事情；一会儿谈陶小屿录歌的进度。说完工作，她们又聊到即将上映的新电影…… 　　“啊，最后果然还是被烤肉治愈了耶！”唐漫椿抽了一张纸，然后双手举到过肩的位置定了定，最后抹了嘴。 　　桌上只剩下几片烤小瓜，还有半个烤茄子，以及一个青椒。 　　唐漫椿说到做到，素菜一概不吃。 　　她们离开小怪怪烧烤店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 　　“小屿，我的车停在你家附近。” 　　“喔，那正好送我回去。” 　　她们走在空荡荡的道路上，忽然吹起一阵大风，路旁边缅桂树的叶子发出哗哗哗的响声，两个姑娘的头发跟着翻飞，陶小屿连忙捂住自己的裙子。 　　大风很快就失去踪迹，就像一个过路人。 　　安静地走了一段路，唐漫椿忽然摇摆身躯，跳步到了前方的位置，忽然她一个站定转身，然后双臂微张，做了两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小屿，比起那天晚上的你，我跳得怎么样？” 　　“要不是你说，我并不知道你在跳舞！”陶小屿也停下脚步，知道她在拿自己醉酒时给唐漫雯跳舞的事情说笑，被别人开涮，来而不往真非礼。 　　“你一定是刚才肉吃得太少，所以嘴巴才这么刻薄！”唐漫椿伸出右手，憨然地指着陶小屿。 　　“那你一定是刚才肉吃得太多，所以才——” 　　“才怎么样？” 　　“不怎么样。”陶小屿站定，抬头久久地看着头顶上昏红的夜空。 　　深夜的街道，行人几近绝迹。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我看你有点魂不守舍的，有什么事情就说嘛，看看我能不能帮你。”唐漫椿平时大大咧咧，但对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太了解她，所以很容易就能看出她的异常。 　　“也算不上有事，”陶小屿从夜空将目光收回，看向朋友，“今天漫雯姐忽然来找我。” 　　“果不其然又是我姐哦，怎么，她又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情么？” 　　“没有啦，漫雯姐要是知道你总是站我这边，该伤心了。” 　　“这有什么，谁叫她和我们差好几岁，又让你受了那么多的——情伤。” 　　“并没有的，那都是我自己的事。”虽然一时放不下，但陶小屿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漫雯姐今天的状态特别不好，我从来没见她那样颓丧过，听她说是因为程琦昀！” 　　“哎哎哎，看来你和我姐有进展哦！”唐漫椿跳过程琦昀，“她来找你已经很出人意料了，居然还敞开心扉，小屿，你快说，我姐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还说，今天程琦昀请她吃饭，不过看漫雯姐那样子，应该是特别不想去，但又不得不去。” 　　“我姐当然不想见程琦昀了！”唐漫椿挽住陶小屿的细胳膊，“你知道么？他缠了我姐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旁人，我都烦透了，你可以想象我姐有多无奈！真不知道今晚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陶小屿听得一阵难受。 　　“还会发生什么事？！”她想起唐漫雯没回消息，虽然说以前她也常常很迟才回消息，但今天情况特殊。 　　“我也不知道。不过小屿，你不用担心啦，我想，我姐应该能够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很难、很复杂，阻力很大，不过我姐——嗯，我相信她应该可以的。” 　　陶小屿看出唐漫椿神情中的迟疑，她的语气也并没有多么确定。 　　“漫雯姐说，程琦昀是个变态。” 　　“变态？！”唐漫椿显然并不这么认为，“就我所知，没有到这个程度吧。不过我也不确定，毕竟人有很多面对吧。说实话，除了我姐，我大伯母和我，好像大家对程琦昀的评价都挺好的，非要说的话，可能是他比较偏执。但我也不是很了他，平时都没有什么交集。” 　　“那个，漫椿！”陶小屿有些迟疑，不过想起唐漫椿疲惫和脆弱的样子，她不想袖手旁观，“你有他的电话号码么？” 　　“你说程琦昀的电话号码？小屿，你要干什么？！” 　　她点点头，“我想试着找他谈一谈。” 　　唐漫椿放开陶小屿的胳膊，手立即抚到她的脑袋上，“嗯，这孩子没发烧却说起胡话，所以，现在你确定你是清醒的么？” 　　“你快闪开啦哈哈，我当然是清醒的，而且，我觉得漫雯姐没办法处理好她和程琦昀之间的事情。” 　　“小屿，你知道么？他们——”唐漫椿收回手，叹了一气，“他们之间的没有那么简单，那并不单纯只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还有唐家和程家的往来，你懂我的意思么？要是我姐没办法，你又能有什么办法？” 　　陶小屿哑然，一会儿之后，她说：“难怪漫雯姐看起来那么为难。” 　　“好像今天是程琦昀的生日。” 　　“这样喔。”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呢？陶小屿开始胡思乱想，并且有一点点莫名的失落和心痛。 　　“你别管了。”唐漫椿的语气很少这样沉重，“其实，这几年我偶尔有回想，当时怂恿你对我姐告白，是不是做错了。上中学时，我压根不知道他和我姐的事情。 　　“其实，这几年他和我姐也没什么来往，所以上个月，我才会跟你说，你要是放不是我姐何不再试一试。小屿，因为我姐，你好像蛮辛苦的，现在甚至还被卷到她和程琦昀之间。你告诉我，关于我姐这件事，你怪我么？” 　　“漫椿你可别犯傻了！”陶小屿十分吃惊，她完全不知道好朋友居然会那么想，“如果不是我想做的事情，任凭你怎么怂恿，也不会发生的。” 　　“那倒是，”唐漫椿又叹了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漫椿，把他的电话号码给我好么？就当在帮我。” 　　“你才是该别犯傻的人。你以什么样的身份去跟他谈？！” 　　陶小屿噎住了，是啊，在唐漫雯跟前，她的身份是什么呢？ 　　严格说起来，或许连朋友都不算。 　　而仅仅只能说是她堂妹的同学，或者好朋友。 　　“你之前说过程琦昀已经消失很久。我就想，如果是因为我在漫雯姐家住了一晚，他才重新回来，或许我可以去跟他解释一下啊。” 　　“大可不必，你找他，只有死路一条，听我的，不要管！他回来，跟你没有关系的。”唐漫椿已经近乎警告。 　　“可是漫雯姐她——”一想起她离开时心神不定的模样，陶小屿不禁一阵揪心。 　　她并不相信和自己无关，因为唐漫雯叫她避开程琦昀，所以，又怎么可能和自己无关呢？ 　　“小屿，你和我姐可能——” 　　“嗯，我知道。”陶小屿明白朋友想说什么，所以及时地打断了她，“放心吧，我会看着办的。” 　　“那就好。”唐漫椿右手握左手，两臂举到头顶，像在伸懒腰，“以前，我想得太美好太简单，你和我姐，想一想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可现实，唉！” 　　陶小屿心中一阵苦涩。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唐漫椿的车子旁，她那辆亮红色的车，即便在深夜也是那么醒目。 　　“那我回去了。” 　　“好，你慢点。” 　　陶小屿看着朋友上了车，又看着她开出去。 　　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要到程琦昀的电话号码，又被唐漫椿一番劝解，她感到更难受了。 　　今晚，有那么几次，她觉得胸口莫名地抽痛，就像被谁紧紧揪住一样。 　　如果， 　　如果漫雯姐真的答应了程琦昀呢？！毕竟他又不差，听漫椿以前所说，他对唐漫雯简直一片痴心。 　　而且人也是会改变的，不是么？虽然漫椿说过漫雯姐绝对喜欢女人，可那也不代表她永远不会改变—— 　　陶小屿被自己的浮想吓住了，以至于在深夜中做了一场唐漫雯和别人结婚的梦。 　　在梦里，她努力地想看清跟她结婚的人是谁，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不论她如何着急，不论她有多悲伤，却始终都没能看清那张脸。 　　最终，她惊叫着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枕头已经湿了一大片…… 第23章 23情敌 　　从哭泣中醒来，后半夜，陶小屿失眠了。 　　擦干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几个小时时间里，她忽然想通，为什么自己会变得那么冲动。 　　听到唐漫雯提及程琦昀、并表示出对他的厌烦的那一刻，陶小屿自然而然就跟着她站到了他的对立面。 　　以前，她对唐漫雯的竹马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知道她并不在意他，所以不以为意。 　　而如今，当唐漫雯的竹马变得有名有姓，并且长相也不算差，家世更是无话可说，陶小屿本能地惊慌起来，毫无疑问，程琦昀是情敌。而且，因为他，漫雯姐最近过得很糟糕。 　　陶小屿忽然变得很清醒。 　　原本，她以为自己仅仅只是担心唐漫雯，经过那个梦之后，哭着醒过来的她看清了自己心中的恐惧—— 　　她怕程琦昀孜孜不倦，怕唐漫雯会转变，更怕自己失去机会。 　　在脑子没有想清楚之前，去找唐漫椿要程琦昀的联系方式那种做法，是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先采取行动。 　　她也不是不明白，去找让唐漫雯都感到头疼的程琦昀无异于以卵击石，可她就是不想坐以待毙，也不愿唐漫雯一直为那个人感到烦恼。 　　以前听唐漫椿吐槽唐漫雯的竹马，陶小屿体会不深。 　　但是昨天，她亲眼目睹了唐漫雯难以言说的挣扎和脆弱。 　　那一刻，她真的特别讨厌那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那种厌恨，轻而易举地超过了对以前常常找她麻烦的蔡澄旻的厌恨。 　　强烈的恨意在短时间之内生成，陶小屿不禁感到吃惊。 　　尽管唐漫椿并不赞成她的行为，但她并不想就此放弃。 　　天亮以后，她冲了一个澡，然后特意敷了一下微肿的眼睛。 　　陶小屿准备去公司的时候，唐漫雯的消息忽然来了—— 　　“我没事。” 　　是如此浅淡，也是如此冷漠。 　　她站在清晨的院子里，看着这无比简短的消息，有那么一瞬间，她不禁为自己昨晚的不安、慌乱，以及那个悲伤的梦，还有去找程琦昀谈一谈的那种冲动而感到羞耻。 　　这一切，在唐漫雯这一条迟来的、漫不经心的消息面前显得如此荒唐。 　　本来她觉得她可以为唐漫雯分担、可以为她做点什么。 　　可是，就像漫椿说的那样，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喔，什么都不是！陶小屿忽然被自己再一次的清醒刺痛了，以至于，她想要去找程琦昀谈一谈的决心，隔了一个夜晚之后因唐漫雯的这条短信轰然坍塌。 　　原来，在爱情中，沉沦或者清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没有回复唐漫雯，本来，按她的性格，她会礼貌地说一句，类似于“没事就好”这样抚慰的话，但最终，她没有。 　　因为她搞不懂唐漫雯的想法，也搞不懂自己和她的关系，于是，她就狠狠心，将他们都撂到脑后面去。 　　就像昨天唐漫雯临走前说的那样，这件事，你不用管。 　　自作多情，真是悲惨。陶小屿做了个深呼吸后，走出家门。 　　# 　　这是一个阴天，天气预报说会下雨。 　　到了公司，陶小屿强迫自己沉浸到工作中，好将自己和唐漫雯隔绝。 　　一连好多天，她的生活只剩下工作，她努力地逼自己不去想关于她的事。 　　在为数不多的空闲时间，陶小屿选择去跑步。 　　因为刻意的忽略，不久，她从程琦昀事件中慢慢抽离，同时想起唐漫雯的频率也总算降低了一些。 　　不过，她的这种有意隔离状态很快又被打乱了。 　　这是从一通电话开始的。 　　那通电话仅仅响了一次就挂断。起初，陶小屿以为那只不过是有人打错，或者是恶作剧的歌迷，因而并没理会。 　　那电话号码第一次打来是五月十号，从那一晚开始，在每天的相同时间，都会再次打进来，无一例外地，都是只响一次就立即挂断。 　　相同的操作一直持续十五号，从没间断过。 　　陶小屿开始警惕起来。 　　十六号这天晚上临近十点，陶小屿将手机拿在手中，不出所料，那个电话号码又按时打进来，见到屏幕亮起来的那一刻，她的手指立即滑下去，可终究迟了一步，未接来电提醒旋即浮到屏幕上。 　　偏执！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偏执！程琦昀？ 　　陶小屿全身一阵激灵，她瞬间想起更多，唐漫雯和唐漫椿都曾经这样说过程琦昀。 　　我怎么这么迟钝！她咒了一句，整了整思绪之后，她第一次回拨。 　　拨通后，电话只响了一次，对方就接通了，却没有开口。 　　“喂，你好！”陶小屿极力表现得镇定。 　　“我是陶小屿，请问你是谁？”她几乎能够肯定对方就是程琦昀。 　　“喂，你不是一直打我电话？请你说话好么！” 　　电话没挂断，但对方一直没开口。 　　陶小屿有一种直觉，他一定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你是谁。” 　　“你是程琦昀先生。” 　　“我可以见你一面么？” 　　这几句话带着很短的间隙，陶小屿觉得自己已经失控，见面这种事情，她早就放弃了的，这一刻，她又仿佛着了魔一般，情不自禁地讲出口。 　　好在，对方并没有答应。 　　陶小屿的心砰砰跳起来，对方一直保持静默的做法，轻而易举地激起她心中的恐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近乎认定对方不会开口，可就在她准备挂断的时候，电话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道冷硬的男声，“明晚十点。” 　　陶小屿来不及问对方地址，电话就挂断了。 　　那挂断的嘟声，就像一条勒绳，猛地在她的脖子上拽紧，明明没有缺氧，等回过神，她却不由自主地、大口大口地做起深呼吸。 　　明晚十点么？ 　　联想到近一个星期以来每天晚上十点钟固定不变的来电，陶小屿不禁一阵后怕，他对十点这个时间点到底有什么偏好或者预谋？ 　　“要见么？！” 　　陶小屿在卧室里走来走去，自言自语： 　　“不、不，太危险，不能见！先不论那时间不合适，就模棱两可的见面本身而言，加上关于程琦昀的传言，以及唐漫雯的警告，一切的一切，都足以说明，这件事情本身有多危险！” 　　可旋即，陶小屿又想起上一次唐漫雯到家里来的时候，她那种深陷烦恼的颓丧模样，见面潜在的危险瞬间被她忘到了脑后。 　　加之，程琦昀的语气是那么肯定，那么没有余地。 　　她意识到，这和他请唐漫雯吃饭是性质相同的事情，即，不论怎么样，明晚十点，他都有把握能见到自己。 　　如同所有已经陷入险境的人那般，陶小屿坐立不安，她既想求助，却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求助，也不知道求助于谁合适。 　　“漫雯姐？”陶小屿眉头紧皱，“不不不，她已经够烦，自己想见程琦昀一面不就是为了帮她么？漫椿呢，也不行，她一定会反对！她连程琦昀的电话号码也不愿给，不是么？” 　　自言自语到这里，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在对方接通自己的电话之后，“我可以见你一面么”这句话会失控说出口。 　　此前，尽管她已经断了想要和程琦昀谈一谈的念头；但是，在潜意识里，她并没有放下对程琦昀的厌恨和害怕。 　　陶小屿明白，程琦昀一天不退出，唐漫雯就只能继续囿于她自己的荒漠中，那也意味着，自己也将要无望地继续等下去。 　　被唐漫雯拒绝的这些年里，陶小屿之所以只能谈清水恋爱、短暂恋爱，裹足不前，就是因为她听说她一直单身，尽管她一直都不怎么相信，可一边又忍不住以为自己还有希望。 　　因此，唐漫雯忽然来找她的那一天，当她说“你知道，现在你也很危险么”的时候，她才会暗喜，因为那一刻，她觉得，她们相距是那么近，从来没有那么近过，因为那种联系让她觉得她和唐漫雯是一体连衣。 　　很快，她就下了决心，就算危险，她也要去见程琦昀。 　　她不打算事先告诉唐漫雯，假如被她知道，一定会错失机会。 　　当然，她更不会告诉唐漫椿，这和告诉唐漫雯的结果是一样的。 　　至于见程琦昀潜在的危险，她也预料到了。 　　为了不让程琦昀继续存在于唐漫雯的世界，也为了大家能从毁灭的共同体中抽离，她决定奋力一搏，将他从唐漫雯的世界推出去。 　　她认定，助唐漫雯脱困，本身也是一种自我解救。 　　六年了，陶小屿不想再停滞不前。 　　她不管结局如何，也不管和唐漫雯之间有没有未来，如今，她只想先把这桎梏着他们三个人的僵局打破。 　　“程琦昀，我绝不会让你继续缠着漫雯姐！” 　　躺到床上，闭上眼睛之前，陶小屿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第24章 24吻杀 　　隔天早晨, 陶小屿照常到公司为新专辑的事情忙碌。 　　新专辑进入配唱环节以后，虽然加班是家常便饭，但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任劳任怨, 毕竟, 听陶小屿唱歌本身是一种享受。 　　她在公司的人缘一向不错, 所以大家合作起来都比较愉快。 　　之前的几首歌的录音还算顺利，有的副歌虽然有难度, 可陶小屿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够想到解决的办法。 　　制作人狄佳妍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截至目前, 配唱过程中，她们几乎没发生过太大的分歧和龃龉。 　　今天，陶小屿明显不在状态, 音色平淡、歌曲情绪表达不到位，起先, 狄佳妍看在眼里, 却都忍着。 　　到后面，陶小屿唱错歌词却毫无察觉，这在她身上是从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狄佳妍终于确定, 不能再这样高负荷地录制下去。 　　休息的间隙，狄佳妍将她叫出录音室，温和地说，“小屿, 是不是很累，要不要先休息一天？”她怀疑，这段时间里，是她给陶小屿的压力太大。 　　“其实还好, 不用的！” 陶小屿右手伸进细发间，轻轻地抚了抚沉甸甸的脑袋。 　　自从五一假期过后，大家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多天，说不累是假的。 　　“今天礼拜天，大家下午休息吧，明天再继续。”狄佳妍见她没状态，心想继续耗着也没用，索性就叫停了。 　　两个录音师闻言，忙通知里面的乐队。 　　乐队成员闻言，纷纷放下设备，走了出来。 　　已经快到饭点，有一个人问中午吃什么，继而又有人问要去哪里吃。 　　这样拷问灵魂般的难题，每天都在发生。 　　“大家辛苦了这么久，好不容易下午休息，中午我请客吧，想吃什么，你们先跟席姐商量，别客气喔。”陶小屿笑着对大家说。 　　席惠昕很擅长这种事情，她接道，“我们群里决定好么？大家有心水的餐厅一定要推荐出来，都不要吝啬哈，到时候再投票，老规矩，少数服从多数。嗯，我看现在刚好十一点钟，半个小时后，我们到公司门口见呀。” 　　没人有异议。 　　胖胖的录音师说他想吃牛肉火锅。 　　贝斯手接过他的话，“好久没有吃日料了。” 　　“推荐餐馆、餐馆！”席惠昕走在最前面，他们边说边出了录音室。 　　不一会儿，录音室里就只剩下狄佳妍和陶小屿。 　　狄佳妍担心陶小屿的状态，又说，“小屿，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跟姐说，别兜着，你知道的，心情不好很影响发挥。” 　　陶小屿暗自惊讶，已经那么明显了么？今天，她确实不间断地想着晚上要和程琦昀见面的事情。 　　“佳妍姐，我刚刚是不是唱得很差？” 　　“很差不至于，但你把‘她只好追随波浪’唱成了‘她只好随波流浪’，你自己想想，差别有多大？” 　　“啊，我居然没有发觉！”陶小屿一阵尴尬，脸都红了。 　　“所以？——” 　　“应该是昨晚没睡好，最近也确实有点累，好久都没有休息了，对吧？”她轻轻地挠了挠头。 　　“嗯，那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希望明天能把这首歌录好，吃饭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在大家都拘谨得很。” 　　说完，她们也散了。 　　中午，席惠昕组织大家去吃潮汕牛肉火锅。 　　午餐结束，席惠昕帮陶小屿叫了一辆车，她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两点钟。 　　# 　　陶小屿睡了一个短暂的午觉，下午悄然而过。 　　回到家之后，她就不停地看手机，可一直没有程琦昀的消息。 　　“啊，是，要求见面的人是我，”陶小屿幡然醒悟，自言自语道，“见面的地点应该由我来决定才对！昨晚一定是因为被牵着走，所以才会理所当然地等他告诉自己见面的地点。” 　　咖啡店见就好。陶小屿想，公共场合比较安全。 　　“程先生你好，到你说的那个时间，我在中山公园附近的乌龟先生咖啡店等你。” 　　编辑好短信，她把它发送到那个总是晚上十点钟打进来的手机号码。 　　这样一来，她总算没有那么紧张和不安了。 　　尽管还不知道要和程琦昀该从哪里谈起，然而，请求他不要再纠缠唐漫雯这个目标是非常清晰的。 　　等了好久，对方根本没有回复消息。 　　有那么一刻，她忽然怀疑，如果对方不是程琦昀，而只是一个狂热的歌迷，那可怎么办好呢？毕竟，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呀！ 　　于是，好不容易消却的紧张不安又开始泛滥，她上楼、下楼，来来回回地走，最终还是觉得，对方是程琦昀的可能性更大，毕竟，他没有否认，不是么？！ 　　晚餐，陶小屿只吃了一碗线面糊和一只红心芭乐。 　　天黑下来，距离见面的时间越来越近。 　　陶小屿发给对方的那条消息如同石沉大海，仍是毫无回音。 　　她就当他默认她所选的见面地点，就像他默认他是程琦昀那样。 　　这时，对方有可能是狂热歌迷的假设已经被陶小屿彻底地排除，她所做的都是十点钟在乌龟先生咖啡店和程琦昀见面的准备。 　　到八点，陶小屿换好衣服，然后开始化妆，接着是漫长的等待，最后的两个钟对陶小屿而言显得格外漫长。 　　眼看着快要到出发时间，她又忍不住喝水。 　　因为喝了太多水，过去的几个小时中，她已经不记得跑了多少次卫生间。 　　九点一过，她再次检查，防狼武器，已准备；定于十一点发送给唐漫雯的消息，包含所见的人、时间和地点，确认无误；自己的衣着，没裸露，趋于保守；选择去咖啡的路线，都是在监控的范围…… 　　电话号码的主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九点半，陶小屿的电话忽然响起，正准备出发的她冷不防被吓了一跳。 　　一看，果不其然是那个电话号码。 　　难不成他已经到了咖啡店？接通前，陶小屿理所当然地想。 　　“接你的车，在你家门外。”声音一如昨晚那般冷硬。 　　“我不是说在咖啡店见么？” 　　“我对那种场所过敏。” 　　“那要在哪里见？” 　　“司机会带你过来。” 　　嘟声响起，电话已经挂断。 　　陶小屿根本来不及跟他商量，或者拒绝这次的见面。 　　她无暇思考，对方知道她的住址意味着什么。回拨，对方没接。 　　在一楼的客厅来回走了几圈，决定出发之前，她将定时发给唐漫雯的消息重新编辑了一遍，将见面地址修改成未知，然后，她匆匆地走出家门。 　　一到大门外，陶小屿便见到一辆看起来很诡异的黑色车子，果不其然，她身后的大门才关闭，那辆车便鸣了一声喇叭。 　　她犹豫着走过去，这时，驾驶位上走下一个高大的黑衣人，接着他拉开后座车门，毕恭毕敬地说，“我奉程总吩咐来接陶小姐，有请。” 　　看清对方并不是程琦昀，陶小屿听到车喇叭声之后所产生的紧张感稍稍缓解，她知道，一旦上了这辆车就回头无路了。 　　悄悄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她说了谢谢，然后毫不犹豫地上了车。 　　目的地很近，十多分钟之后，车子便在一栋别墅的大门前停下，陶小屿知道这个地方，她跑步的时候偶有经过。 　　那司机又亲自为她开了车门。 　　一下车，陶小屿就看到别墅门前也站着一个黑衣人，他走下台阶，微微躬身行礼，说道，“陶小姐，请跟我来。” 　　“好的，有劳。”这儿是程琦昀家么？进去之前，陶小屿想着。 　　进了院子，里面灯光不甚明亮，可是看清里面的布置却绰绰有余。 　　她匆匆地环视庭院，看清了布局是沉稳厚重的类型：山石旁边有松，墙边有竹，小喷泉的声音很轻，地砖是厚重的石板等等。 　　而眼前的别墅，虽然只有两层，但是房体却延展得很长。 　　最终，陶小屿被带到一个近乎纯白色的大房间。 　　整个屋里，除了桌上白色花瓶里那把白花的花茎冒出一点点绿色，其余的一应俱白，毫无杂色，纯粹得仿佛异界。 　　“陶小姐请稍等。”领路人说完就转身出去。 　　不管是那个司机，还是刚刚离开的领路人，他们都像工具人一样，说的话就像是别人事先输入他们的大脑，既机械又简洁，没有一句多余的，脸上的表情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陶小屿看了看时间，十点差一分。 　　程琦昀就要来了，随着这个念头的产生，她好不容易才平复的心再次翻涌。 　　做深呼吸调整心跳时，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一转身，陶小屿看到了一身净白的程琦昀，因为他身上的一切都过于洁白，以至于他的头发和眉毛，以及眸子，无不黑得可怕。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不是从门口进来。 　　她也说不清他是从哪里来的，听到动静，一转身就见到他已经站在房间里。 　　“陶小屿，久仰。” 　　“久仰，程先生。” 　　陶小屿目测，他和唐漫雯应该差不多一般高，如同之前见过的照片，他飞扬的眉毛令人印象深刻，人中的棱角清晰得如同刀凿而出。 　　“坐。”程琦昀的下巴指向桌旁白色的椅子。 　　“谢谢。”陶小屿感觉到手心仍不停地冒着细汗，走过去的时候，她不自觉地捏紧手拿包，那力道大得令她的指根骨节突出。 　　“漫雯知道我们见面？” 　　陶小屿坐下之后，程琦昀在她对面也坐了下来。 　　这时，陶小屿又注意到，皮肤像他这样白的男人很少见，他白得近乎病态，就好像一生中从不曾被阳光照晒一般。 　　难怪他的头发和眼珠会显得那么黑，就像伸手不见五指的夜。 　　“我们见面需要让她知道么？”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撒谎，至少这一刻，唐漫雯绝对不知道他们在见面。 　　程琦昀笑，但笑容所释放出来的却是寒冷，“正合我心。” 　　“程先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么？” 　　“见了不就知道？” 　　“程先生，请你放过漫雯姐好么？”陶小屿直入主题，她不是来跟他聊天的。 　　“直接。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放？”程琦昀眉眼一抬，他双手搭到桌面上，身子往前伛了伛。 　　陶小屿感到仿佛被一股力量推了一把，在对方往前伛的同时，她情不自禁地往后仰身，来自对方的压迫感，清晰得仿佛肉眼可见。 　　“你知道的。”她的声音微微有些颤，不过还是很清晰，“你知道的，就、请你放过漫雯姐！” 　　“不然呢？”程琦昀十指交叉，他的目光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没有任何温度。 　　“什么不然，哪还有什么不然啊？你明明知道得很清楚，漫雯姐她不喜欢你。” 　　“嘶——”程琦昀的眼睛闭了一瞬，右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无端被插了一刀呢。我喜欢。” 　　“我没有！我说的是实话。” 　　“那你的意思是，漫雯喜欢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希望漫雯姐可以生活得自在一些，快乐一些。程先生，要怎么样，你才愿意放过漫雯姐？” 　　“陶小屿，我也——嗯，请你放过漫雯。” 　　陶小屿瞪大眼，一时间搞不懂他的意思。 　　因为对方的目光毫无遮拦，她不自觉地微微低头躲开，看着白色的桌面嗫嚅，一会儿之后，重新鼓足勇气的她抬起头，视线生生地撞上对方那双过分迷人的眼睛，“我从来没有妨碍过漫雯姐的，所以无需放过。” 　　“嗯？我有点不相信你的话呢！”程琦昀一边说，一边玩弄着他的手指。 　　“事实就是这样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今天来见你，是为了漫雯姐，你不知道，你生日那天，她有多痛苦！” 　　“啧，又是一刀！陶小屿，你知不知，细针一次又一次地扎心的滋味呢？” 　　“我哪有啦？”陶小屿忽然觉得这个人真的有点难懂，“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可是，我已经被你伤害了呢。” 　　“我没有的！” 　　“你说你见我是为了漫雯？这谎，拙劣。” 　　“我——”陶小屿控制不住，只觉得脸上一热。 　　“我们都是一样的。” 　　只见程琦昀的十指再次交叉，身子再次往前伛，他的话就像一个魔咒，瞬间将陶小屿紧紧锁住，让她无法再开口。 　　“你请我放过漫雯，为的是给自己制造机会。”他继续说着，声音中毫无感情，“可你知道么？我们都是一样的，我们中意漫雯，她却并不喜欢我们。” 　　陶小屿觉得自己已经濒临窒息。 　　这一刻，她忽然懂了他所谓的细针一次又一次地扎心的滋味：起初是尖锐的痛，但又没有一下子就达到疼不可忍的程度，没有动弹的时候，你以为那种痛已经平复，可一动你才发觉，又有新一阵的尖锐刺痛从心脏传出，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不！”陶小屿用尽全力，终于挣脱了对方的语言洗脑，“我们不一样，不一样的！我承认，我是有私心，可是，我从来没有占有漫雯姐的念头，也从来没有妨碍过她的选择和决定，更不要说伤害她，给她造成痛苦！我对她的感情，是想要令她幸福快乐，而不是像你那样，所作所为是想要得到她！” 　　好不容易挣脱对方的语言魔咒，她将憋在心底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没错，我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就要得到。”程琦昀面无表情，原本就冷的声音骤然降至冰点，“我们都一样的，都渴望得到漫雯的喜欢。” 　　“你不能将人物化，人，是不能够被得到和拥有的，每个人都只属于他自己，除非对方自愿给予。我承认，我是渴望，但是，我绝不会强求。” 　　“为什么不呢？”程琦昀的声音还是毫无起伏。“得不到很痛苦，这个我们都深有体会，不是么？” 　　“程先生，请你，请求你放过漫雯姐！” 　　“不要呢。” 　　“如果你不答应，我——” 　　“怎样？——” 　　“我就要给你唱歌了。” 　　程琦昀冷不防地笑出声，那模样，像是真的被逗乐。 　　“你的意思是，用歌声感化我？我想，大概行不通呢。” 　　“我要给你唱歌了。”陶小屿站起来，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我现在并不想听。”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陶小屿不管不顾地唱起来。 　　陶小屿歌声一起，程琦昀先是仿佛忽然被雷劈到，伴随着她歌声的继续，他的表情慢慢地变得扭曲，就像正在承受着漫漫极刑。 　　陶小屿一直唱着，反复地、不停地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 　　也不知是第几遍，程琦昀终于忍不住大声喊停，“陶小屿，你疯了！” 　　陶小屿停下来，俯视着对面双手抚头的程琦昀。“爱会让人发疯，对么？” 　　她忽然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和程琦昀，好像都疯了。 　　同时，她觉得很悲哀，就算在唐漫椿面前，她也没有这么直白和赤诚过，她从没想到，能够将自己看得通透的人竟然是同样喜欢着唐漫雯、同样爱而不得的程琦昀。 　　更让她觉得悲哀的是，在程琦昀面前，从开始到现在，她都没有觉得尴尬、难堪。此时此刻，连一开始的那种紧张和害怕也完全消散了。 　　难道是因为同病相怜么？她想。 　　“陶小屿，你过了，说得太过！” 　　“程先生，请你放过漫雯姐。”陶小屿变得更固执。 　　程琦昀倏地站起，一瞬间，他恢复了一开始的冰冷，“我早该见你。” 　　“诶？” 　　“你真的那么想让我放过漫雯？” 　　陶小屿木然地点头，她仿佛失去了控制和感知悲喜的能力。 　　“要放呢，就一起放。” 　　陶小屿觉得自己又被扎了一针，这时候，她忽然明白自己对程琦昀的要求有多么荒唐了，自己先在对方心头扎刀，现在，他正以其人之道如数奉还。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程琦昀冷笑。 　　“我不会像你一样阻碍漫雯姐的人生。我也没有试图去抓住她、束缚她、妨碍她，我只是想要、想要漫雯姐开心，不想见到她为任何人、任何事烦恼。”她说道。 　　“我不信，只是你不能够罢了。除非——” 　　“除非怎么样？” 　　“当着我的面，划破自己的脸，你以后的人生，就像唱歌的陶小屿那样，永远躲在屏幕背后，躲在漫雯看不到的地方。” 　　陶小屿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白色房间里像是被过滤过的空气，然后接着说，“请你拿刀来。” 　　“陶小屿，你比我还疯。你走吧，别闹了！” 　　“程先生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走。” 　　“你不走？”程琦昀若有所思，“那就让我们看看，漫雯她会不会为我们的结合痛苦？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也不错呢。” 　　陶小屿一心只想让对方停止对唐漫雯的纠缠，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话语中的危险，这一刻，她已经忘了自己，“程先生，请你放过漫雯姐！” 　　她已经不能理解现在自己的所言所行。以及，这和偏执的程琦昀的区别在哪里？ 　　程琦昀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此陷入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来把你的迷妹带走！”语气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说完这句话，他即刻挂断，然后转身，消失在白色的装饰架后。 　　他那白色的背影，陶小屿觉得又冰冷又孤单，他被冰冷和孤单紧紧地、深深地攫住，难以脱身。 　　不知过了多久，一脸凝重的唐漫雯忽然推门而入，她快速地走到呆呆站在的陶小屿身边，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不由分说地牵住她，准备带她离开这个白色的房间。 　　程琦昀又冷不防出现，他挡住了她们的去路。“我不相信，女人和女人可以恋爱。” 　　唐漫雯看着他的眼睛，“琦昀哥，你可以不相信，不用勉强。” 　　“你要是不能证明，我生日那天答应过你的事情，也许会反悔呢。” 　　陶小屿感觉整个人都空空的，任由唐漫雯牵着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反应。 　　单独和程琦昀对峙的过程中，她的精力被急遽地消耗，直到现在她还是没能缓过来，整个人像飘在空中的气球。 　　“如果你反悔，那件事情我们随时可以再次进行。” 　　“啧啧啧，变得这么果敢，就因为她？”程琦昀的目光倏地看向唐漫雯左后方的陶小屿。 　　“是。”唐漫雯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陶小屿的脸，唇对唇地亲了一下。 　　与此同时，房间里忽然爆发出一道令闻之者必定心碎的惨烈惊叫，那声音几乎要震碎这个白色的房间。 　　等陶小屿从被唐漫雯强吻过的震惊中、以及那道可怕而又悲伤的惨叫声中回过神来时，崩溃地大叫的程琦昀已经从房间里消失。 　　唐漫雯对那惊叫仿佛听而不闻，她神情有些无情，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然后毫不犹豫地拉着陶小屿走出房间。 　　离开那个房间，出了那栋别墅，看到唐漫雯那释然的模样和轻松的表情，陶小屿忽然觉得，她吻自己的原因，以及程琦昀的大叫都已经变得不值一提。 　　她有一种预感，今晚，她成功了—— 　　事情虽然没有照自己的预期发展，可是，在这次意料之外的会面中，好像，自己已经打破桎梏了唐漫雯多年的情感牢笼。 　　现在，只要从这个这儿彻底地离开，只要摆脱程琦昀的气息，哪怕得不到唐漫雯的喜欢，但是，在这之后，自己一定可以开启新的篇章。 　　在唐漫雯牵着她往外走得时候，陶小屿如上想着。 　　唉，只是—— 　　陶小屿不无遗憾地继续想，要是那个吻有所准备该多好。 　　唐漫雯的嘴唇和她的嘴唇只有短暂的触碰，短暂得，短暂得让她明白，她触碰还来不及产生任何火花，也来不及产生任何羁绊，就那样结束了。 　　就像所有逢场作戏的、虚假的亲吻一样，没有任何真情实感。 　　不过，看着带着自己往外走的唐漫雯，看着她那颤动的、又长又直的头发，光是这样被她牵着，陶小屿就已经幸福得快要融化。 　　她再也不想去管，唐漫雯会把她带到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楚晨曦”营养液支持 　　么么么哒 　　作者专栏的预收，小可爱们 　　去康康吧，喜欢的话帮收藏下呀 　　这本写完，近期会开的 　　谢谢大家支持噢 第25章 25吻杀续 　　上了车, 唐漫雯说，“我送你回家。” 　　“好。”陶小屿像是刚刚从一场纯白色的梦中醒来。 　　离开那栋仿佛连空气都被程琦昀牢牢掌控的别墅，陶小屿渐渐地从因为过度消耗而变得虚弱的状态中抽离, 唐漫雯的出现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力量。 　　水蓝色的车子很快发动, 继而驶进无边的夜色中。 　　忽然, 从车子的亮屏中，陶小屿看到, 原来, 这场她以为旷世持久的见面, 前后连一个小时都没有。此时此刻，距离十一点钟还差两分钟。 　　于是，她悄悄地从包里拿出电话, 快速地将那条定在十一点钟发给唐漫雯的消息利落地删除掉。 　　唐漫雯平稳地开着车。 　　副驾驶座上的陶小屿微微垂首。 　　车里很安静。 　　开出一段距离后，陶小屿抬起头, 时不时侧首看看专心开车的唐漫雯。 　　每多看对方一次, 就好像，那个短暂的、突如其来的亲吻的触感就会增强一些。 　　啊，说起来——陶小屿在心中惊呼，说起来, 那是初吻啊！ 　　那个比蜻蜓点水还要轻的、还要快的吻在她心中持续发酵，在回家的十多分钟时间里被她自动脑补得浪漫而美好。 　　事后回想起来，没有不适，更别说排斥。这个吻在陶小屿看来, 只不过是这奇幻夜晚的末尾奇幻的一笔。 　　一路上，她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车子已经在家门外停了下来也无所察觉。 　　“你笑什么？”唐漫雯摁亮车灯的那一刻捕捉到了陶小屿脸上残留的笑意。 　　“我哪有笑？”陶小屿感到脸上瞬间热了起来，就像做坏事被抓包现场, 她非常心虚，底气非常不足。 　　这种时候，我们居然在说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也不能说无关紧要的事情。陶小屿想。 　　“刚才，我是不得已。”确定陶小屿没有生气，唐漫雯收回视线，她定了定，然后放松下来，软软地伏到方向盘上，目光直视向前。 　　“为什么说是不得已？”陶小屿明白，在那种情况下所发生的亲吻，与自己的预期一定是南辕北辙的。 　　在回来的一路上，陶小屿忍不住地浮想联翩，但是，在旖旎的幻想过后，她已经清醒过来，如果是亲密的、喜欢的吻，绝不会发生在那种时候、那种地方。 　　不过，她还是想知道原因。 　　“我问你，你为什么单独跑去见程琦昀？”唐漫雯没有回答陶小屿，反而语出责怪，她依然趴在方向盘上，一反她日常一丝不苟的作风，“我不是警告过你，关于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你倒好，送上门去。羊入虎口，回头自觉去抄写一千遍。” 　　“他一直给我打电话，莫名其妙的电话。” 　　“你知道是莫名其妙的电话，就更不该跟他见面。” 　　“我只是希望——”陶小屿忽然急刹车，她发觉那种话，对当事人的她是如此难以启齿。 　　“说！” 　　“我只是希望能说服他放过漫雯姐。” 　　闻言，唐漫雯倏然坐直，然后扭头看向陶小屿，只见她一脸不知所措，然而眼神中却有一种坚定。“结果呢？” 　　“他当然是不答应啊，他好像非常喜欢漫雯姐。” 　　“那不是喜欢。” 　　陶小屿当然知道那不是喜欢，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决心独自悄悄去见程琦昀。 　　“以后，他应该不会再来烦我了。”唐漫雯缓缓地说。 　　“那就好。可是，为什么呢？总不可能是因为我刚刚——” 　　“你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陶小屿忽然觉得好羞耻，“总不可能是因为我的请求吧。” 　　对程琦昀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件事，她打算让它永远烂在肚子里。 　　现在回想，她觉得当时自己是疯魔了，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唱那首歌，唯一的解释只有，本能。 　　“我和他的事，在他生日那天已经处理好了。”唐漫雯轻轻地在方向盘的边缘拍了拍，“今晚，我亲你，是给他最后一击。” 　　“怎么处理的啊？我觉得，他——他真的好可怕。还有，最后一击是什么意思？” 　　“程琦昀是一个很危险的人物，有数不清的面孔。” 　　“你都不回答我的问题。”陶小屿感到沮丧。 　　“他一直逼我嫁他，不然就要和我一起毁灭。”唐漫雯自嘲地笑了笑，“以前我一直有诸多顾忌，怕这怕那。他生日的那天，我跟他说送他一个礼物。你知道我想送他什么么？” 　　陶小屿迷茫地摇摇头。 　　“一起毁灭。当时我们在观光酒店的顶楼用餐，那酒店有个露台，我把他拉到那个露台，告诉他，现在就可以如他所愿。”唐漫雯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当我爬到台子上，转身把手伸向他的时候，真的，我没想到是那样的结果，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程琦昀怂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一旁的陶小屿却紧张得快要无法呼吸，她的手不自觉地捏成石锤，原来，漫雯姐比自己想象的更讨厌程琦昀，讨厌到宁愿跳楼一起毁灭也不愿给他机会。 　　光是想一想站在高台上被夜风吹着，就已经是已经令人腿软的事情了，漫雯姐，她是怎么做到在那种情况下还能震住程琦昀的？“漫雯姐，你好傻，怎么可以为了那种人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你不了解程琦昀，他特别擅长看透人心，那时候哪怕我只有一丝丝的怯懦就会让他抓住机会，他是绝不可能会退缩的。” 　　“漫雯姐，我——”陶小屿低下头，难怪她来过的那一天晚上自己会莫名地不安、莫名地心焦，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她在经历着生与死的抉择。 　　如果程琦昀没有退缩，那现在是不是——陶小屿不敢再往下想。 　　“你哭什么？”唐漫雯有点不知所措，“难不成刚才是你的初吻？”她说笑逗她。 　　“漫雯姐，你真是个傻子，一点都不知道我的心！”陶小屿忍不住了，失控地哭出声。 　　“在他生日那天经过那件事之后，我发现程琦昀比我想象中脆弱。十多年以来，他一直在隔离我身边的人，我想，他是不是怕别人得到我？今晚刚好有机会，我就想试试看，果不其然，他真的崩溃了，他接受不了有人靠近我。” 　　“所以、所以——”陶小屿吸着鼻腔，她抬起头，隔着泪眼问道，“刚刚也是漫雯姐，漫、漫雯姐的初吻？” 　　“你觉得呢？”陶小屿这脑回路——唐漫雯莞尔一笑，她不停地哭泣的模样，又可怜、又可爱。 　　她看着她，不禁伸出右手，用鱼际肌轻轻地帮她擦去泪水，“别哭了，哭泣的样子挺丑的。” 　　“你这样、这样说我，是不是想惹我哭得更厉害？” 　　唐漫雯没接话，她找到纸巾，“揩一下鼻涕。” 　　陶小屿默默地接过去，先抹干泪水，然后再拧净鼻涕。 　　“我真是傻！” 　　“怎么说？” 　　“自作多情地跑去见那个家伙，以为可以帮到漫雯姐。” 　　“其实也挺好的，要不是今晚你过去，程琦昀那个人，他说的话刚才你也听到了，反悔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但这一次之后，我估计他不会了。” 　　“这又是为什么？” 　　“说起来好笑，他不允许任何人碰我、靠近我，自己也一直洁身自好，从不亲近任何人。今晚我这样做，应该是击溃了他的——底线？或者说是打碎了他的理想？大概如此。” 　　“这样啊。”陶小屿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离开程琦昀的别墅时，漫雯姐会一脸释然。 　　“小屿，谢谢你。” 　　“我也没做什么啊。” 　　唐漫雯心里还有很多话，但是她没再说出来。慢慢来吧，她想。 　　两个人又默默地在车上坐了一会儿。 　　“漫雯姐，你——”陶小屿心里有些紧张，“要不要到我家里坐一会儿？” 　　唐漫雯一愣，这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50478533”投雷支持 　　谢谢“楚晨曦”灌溉营养液支持 　　恢复日更啦，还是每天早晨六点噢 第26章 26睡机 　　唐漫雯一愣, 这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旋即，她想起鹊仙桥那一晚发生的事情，以及醉酒中的陶小屿撒娇时说过的话, 她摇摇头, 觉得她现在说的话应该只是开始, 这女孩，有时候很容易害羞, 有时候又这样, 直接得令她有点难以招架。 　　“也可以, 虽然时间有点晚。” 唐漫雯想，快就快吧。 　　“要是嫌晚，你也可以在我家睡啊。”陶小屿一脸纯情。 　　看着她泪渍未干的模样, 唐漫雯有点不忍拒绝，现在的小姑娘, 真的很主动、很积极。 　　“也行。”因为尴尬, 她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两个人先后下了车。 　　陶小屿开门的时候，唐漫雯在她身后说：“我有想过，程琦昀也许会找你麻烦，但是我没想到, 他会把你叫到他家，更没想到，你一声不吭就过去。以后不准这样了，听到没？” 　　“那个, 漫雯姐——”陶小屿已经推开边门，“严格说起来，并不是程琦昀想见我，他只不过是在每天晚上十点钟打我一次电话, 但每次都只响一次就迅速挂断，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打回去，要求跟他见面？” 　　“对，见面是我提出的，不过——” 　　“我知道，他习惯在家里会客。尽用折磨人心的手段，果然是他。他不停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要你自投罗网。” 　　“折磨？”陶小屿将门关好，“什么折磨？” 　　“普通女人，要是每天晚上都接道这种电话，应该早就报警了。”唐漫雯再次摇头，陶小屿在某些事中的神经真是粗得令她吃惊。“不过，你不只没有理会，还回拨，正中了他的计谋。” 　　“这种电话，我麻木了。因为，有时歌迷会千方百计打听到我的电话号码，他们也会干这种无聊的事情，我一般都不管的。” 　　唐漫雯一脸是么的表情。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那相随的身影，自然得好像一家人。 　　“漫雯姐，我想喝一杯压压惊，你要不要来？”一进屋，陶小屿已经忘了刚刚为唐漫雯的经历难过得哭出声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庆祝？”唐漫雯对陶小屿的用词简直一头雾水。 　　“是呀，”陶小屿抿了抿嘴，那唇线是如此娇美，“你将程琦昀二次打败，而且是彻彻底底的打败，难道不应该庆祝一下么？现在想起来，他那声大叫，真的好像蛮惨的样子。” 　　“你想庆祝就庆祝吧。”唐漫雯拿她没办法，觉得她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想到今后程琦昀不会在插足自己的人生，她顿觉一身轻松。 　　很快，陶小屿把酒和杯子拿了过来，然后又轻车熟路地取来冰块和苏打水。 　　她的动作是如此娴熟，手起杯落，不一会儿，她就倒好了两杯酒。 　　“这青梅酒，你自己泡的？” 　　“是啊。”陶小屿轻轻地笑，眼睛弯弯的，“以前，在每一年的这个时节，我外婆都会买一些诏安青梅和漳州杨梅，她喜欢自己做青梅酒和杨梅酒。” 　　“所以你耳濡目染？” 　　“对呀，我常常给她打下手，自然而然就学会了。”陶小屿挽了挽耳边的头发，“喔，对，忘了下酒的东西。”说完，她又转身小跑向厨房。 　　一会儿之后，她端来一碗诱人的樱桃。 　　“樱桃下酒？” 　　“不好么？那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坚果。” 　　“樱桃也不是不可以。”唐漫雯的表情，看起来很勉强。 　　“以前我和我外婆，经常用水果下酒。” 　　“这对我来说，是全新领域——”唐漫雯露出淡笑，想象着她们祖孙俩就着水果喝水果酒的场面，失真，但又不失温馨。 　　“是有点奇怪的喔？” 　　“也不是。”唐漫雯接过陶小屿递过来的酒杯。“挺有意思。” 　　“漫雯姐，来，为我们今晚的胜利干一杯！” 　　短短的时间里，陶小屿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常，清澈、纯粹，又带着一点点娇柔。 　　“干杯。”唐漫雯盯着她的酒窝看了看，喝酒的动作比陶小屿慢了一拍。 　　梅子所特有的果香夹在微辣的酒精里，将两个人的神经瞬间全部唤到最清醒的状态。 　　“漫雯姐，喝得习惯么？” 　　“不错，很适合这个季节，春夏之交。” 　　两个人端着酒杯，眼神轻轻地碰了一下，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那倏忽连接的短瞬之间，好像有无数的梦幻因子被撞出，它们纷纷扬扬地四处飘散，将这房间里的气息晕染得朦朦胧胧。 　　“是啊，杨梅酒确实很适合这个季节，到夏天喝也很美。有一年夏天，我和我外婆在院子里，也差不多是在这样深夜里喝酒，那一晚，她的话尤其多，她说，如果和喜欢的人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了。” 　　陶小屿无邪地笑着，她的酒窝是那么明媚，久久不褪。 　　唐漫雯若有所思。现在，她的心情很好。 　　“也许，那时候，你外婆在思念某个人。” 　　“嗯，没错，那晚她醉得有点厉害，最后哭得像个小孩子，说她想念我外公。”陶小屿陷入回忆中，“最后我哄了好久，才将她哄睡。” 　　“你外婆真有意思。” 　　“要再来一杯么？” 　　不知不觉间，第一杯已经见底。 　　“陶小屿，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 　　“漫雯姐，你不胜酒力喔？杯子这么小，苏打水也加了不少，怎么可能会醉！” 　　“那你的意思是，我想装醉？” 　　“我没有那个意思。” 　　“谁信！” 　　于是，两个人喝了第二杯、第三杯…… 　　夜变得更深，但是，好像谁都不想停下来。 　　最后，陶小屿觉得差不多可以了，她怕索取得太多会适得其反，于是善意地问，“我们喝得有点多，漫雯姐今晚不如在这儿将就一晚吧！” 　　唐漫雯不置可否，只是盯着陶小屿的眼睛，觉得她在想和别人睡这件事情中，不论是醉酒的时候，还是清醒的时候，都说得非常自然、熟练，完全没有难为情的模样。 　　不停地挽留自己的女孩，她的目光变得有些迷离。 　　也许是因为酒精在体内作怪，她还觉得有些发热。 　　“好么，漫雯姐？” 　　“陶小屿，我跟你到你家，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 　　“诶？”陶小屿有点不明所以，“什么答案？” 　　“装佯！” 　　“才没有。”陶小屿狼狈地躲开唐漫雯的目光。 　　“我去洗澡。”唐漫雯站起来。 　　“好啊。”对方话题转变得太快，陶小屿有些措手不及。 　　她将唐漫雯带到二楼，很快给她准备好了新的睡衣和新的浴巾，“漫雯姐，睡衣可能会有点小喔。” 　　唐漫雯什么都没说，接过陶小屿手里的东西，转身进了浴室。 　　陶小屿打开客房的门窗通风，然后又回到楼下，快速地收好桌子。 　　她再次上了二楼，蹑手蹑足走到浴室门外，站着倾听了一会儿浴室里的动静，流水声不断，这种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安心啊，久违了，她想，不过，也许也有可能对方是唐漫雯，以前，那些短暂的恋爱对象，她甚至连自己的住址都不愿透露。 　　最后，陶小屿到三楼用了另外一个浴室。她没洗头，很快就冲好了。 　　她返回二楼的时候，唐漫雯刚好从浴室里出来，她显然洗了头发，那吹得将干未干的长发披散着，有一种迷人的风情，这时候的她，是如此真实、容易靠近。 　　“你的睡衣有点小。”她歪着头，自然地抖着头发说。 　　这时，陶小屿才发现唐漫椿穿在她身上的睡衣，确实小，“想也是，你比我高太多。” 　　“也还好。”唐漫雯上前几步，想和她比一比。结果陶小屿下意识地连连后退，避开了，她走向客房，“漫雯姐，这是你的房间。”她说。 　　“你让我睡客房？” 　　“你不想睡客房么？” 　　“你难道想让我睡客房？”唐漫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女人努力了一晚上，到头来居然叫自己睡客房，欲擒故纵？还是，戏演全套？ 　　“是啊。”陶小屿心想，莫非她不习惯睡客房么？ 　　“你确定，不是一起睡？！” 　　“一起睡，为什么？我的床小，没有你的床大诶。”陶小屿一脸震惊，一起睡，她当然想，非常想，可绝不是在这种情况下。 　　“深夜叫我到家里坐，喝酒留人，不就是这个意思？”唐漫雯压住想要吼她的冲动，之前和她睡可不是因为什么床大！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让自己想了多少事情？ 　　倒也不是说不能睡她让唐漫雯不爽，主要是从来都只有她拒绝别人。所以，这个女人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强留之后，又这样若无其事地拒绝！ 　　“漫雯姐，你——你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我可去你的误会。唐漫雯满脸黑线，“算你会撩！” 　　“撩什么？” 　　“我！” 　　“什么时候？” 　　唐漫雯凌乱了，她需要静一静。 　　这个女人到底是真不知还是装单纯？ 　　这一刻，她严重怀疑，陶小屿喜欢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个多月以前，她闹着要一起睡那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我不睡客房。”那声音表明，唐漫雯的怒气值已经爆表。 　　“那——” 　　“你的房间在哪？” 　　陶小屿迟疑地指向对面，“漫雯姐，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要和你睡？” 　　“你说呢？”唐漫雯已经开始暴躁，今晚，她切切实实地被这个女人戏弄了。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你睡客房，我睡你房间。”唐漫雯已经失去耐性，说完径自朝陶小屿的房间走去。 　　她熟练地开门走进去的样子，让陶小屿不禁觉得，她才是那个房间的真正主人。 　　那嘭的关门声，将陶小屿震得酒意和睡衣都全部消退。 　　她愣在客房门前，双眼盯着自己紧闭的房门，心中不住呐喊着：“漫雯姐，现在我想和你一起睡还来得及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楚晨曦”灌溉营养液,感恩 第27章 27单恋 　　错失睡机, 陶小屿暗自后悔了很久。虽然说，她还是更倾向于只和互相喜欢的人睡，但毕竟, 对方是漫雯姐, 而且已经不是第一次—— 　　后来, 工作的间隙，她忍不住打电话对唐漫椿吐槽自己的迟钝, 结果一说完, 她就被好朋友无情地嘲笑一番： 　　“哈哈哈哈哈……我姐翻车！我敢打赌, 这件事情哦，一定已经被记到我姐的耻辱柱上了，一定、一定的！ 　　“我的天, 陶小屿啊陶小屿，可真有你的。那时候,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三更半夜, 把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叫到自己家里面，天时地利人和！可你——哦，老天爷救命哈哈哈哈哈！！你居然说自己没有一点点不单纯的想法，说真的, 换我我也不相信好么？更不要说我姐！ 　　“我姐一定会觉得你茶。要不是了解你，我也会，绝对会觉得你茶！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真是大大地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这一次, 我没办法帮你！而且，我也不知道，你错过这一次要再等几年！ 　　“我拜托你，要是想知道我姐喜不喜欢你, 可以直接问啊，为什么不呢？你是不是——” 　　陶小屿不想再继续被羞辱，掐准时机打断唐漫椿，“我有说的，当时，我明明有说，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那我姐什么反应？” 　　“你睡客房，我睡你房间。” 　　“什么？” 　　“就是我说完那句话，漫雯姐说，你睡客房，我睡你房间。” 　　“啊！——”唐漫椿的声音拖得老长老长，“我想，你大约是彻底把我姐给惹毛了。” 　　“为什么呀？”陶小屿还是不明白自己哪里有问题，“不过我可以肯定，漫雯姐是生气了，因为她摔门了，而且，第二天早晨不告而别，我醒过来之后给她发消息，她也不理我。” 　　“诶！我说陶小屿，正常人都会生气的好吧，真的，把人叫到家里，又是留宿又是喝酒，这不就是铺垫么？成年人的规则，你到底懂不懂？而且，你很在乎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姐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你了吧！你还能不能更迷糊一点？” 　　“哪个问题？” 　　“噢！佛主和菩萨呀，请你们快点派个能行的来帮我朋友更新一下她大脑里某些异于常人的部件！” 　　“不是啦漫椿，我真的没有明确的信号，你知道么？没有！如果，我不能确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我没法相信它是真的。” 　　“小屿啊，还是刚才的那句话，这一次我真的帮不了你哦，你只能靠自己去找答案了啊。” 　　“唉！漫雯姐她不理我了。” 　　“要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大概也会躲一段时间吧。社死，你懂的！” 　　“有那么严重么？” 　　“对于我姐来说，只会更严重好么！你真的是在践踏她的尊严哦，那种情况下，你明明就是在撩她，最后人家上头了，你却来一句，你是不是误会了，这得让她有多糗？！多没面子？！ 　　“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请你，在她那样说的时候，立刻、马上扑进她的怀抱里，说不定你们就能原地立即开启甜甜的恋爱了呢！ 　　“不过呢，唉，天意——哦不，单纯害人！小屿，你已经错失良机，说真的，我不知道这种良机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再次降临。几年？哦不，十几年？ 　　“你自求多福咯！我姐冷起来，我想，大概一年四季都是冬天吧。” 　　“漫椿，你不要再吓我了好么？”陶小屿本来想寻求安慰，结果倒好，唐漫椿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已经够沮丧的了。” 　　“唉好啦好啦，我先开会去啦，过两天我们见吧，到时候再一起想办法。” 　　“是啦，拜拜。” 　　挂断电话，陶小屿又回忆了一遍那天晚上的种种，无果。 　　我可从来不觉得自己单纯。她想。 　　在和唐漫椿的通话中，她也捕捉到了一句很关键的话—— 　　“你很在乎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姐已经用实际行动回答你了吧！” 　　所以，她才不会因为唐漫雯不回她消息就退缩。 　　# 　　到了五月底，狄佳妍又大发慈悲，放了大家一天假。 　　陶小屿久违地睡了一个懒觉。一爬起来，她打开手机网络，有不少消息弹出，可翻到和唐漫雯的聊天窗，消息还是停在昨晚她发出去的那一条。 　　“已经快过去十多天了啊，漫雯姐，请问你是铁石心肠咩？” 　　她咕哝一句，将手机撂在床上，然后起床洗漱。 　　陶小屿开始吃迟到的早餐时已经接近十一点钟。 　　起得太迟，她的身体好像自动进入新一轮的休息，所以不论干什么，陶小屿的动作都比平时缓慢一些。 　　这时候，听到有消息进来，她愣了一下，才想到将手中的牛奶杯放下，然后慢慢地看向放在桌上的手机，啊，是唐漫雯—— 　　“晚上去你家找你。” 　　啊啊啊啊啊！陶小屿抱着手机，猛地站起来，高兴得在厨房里原地打转，同时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矜持、矜持！”她满面红光，喘着、自我警告着，“你不能像漫椿那样浮夸！” 　　接下来，她吃面包在笑，喝牛奶也在笑，回同事的消息也在笑…… 　　“啊，天气真美好；啊，洗杯子真快乐；啊，院子里的树叶是多么绿啊！” 　　虽然还不知道唐漫雯要找她干什么，但陶小屿已经爽快地答应了她，“好的，我今天休息，你什么时候过来都可以。” 　　她没有立即回唐漫雯消息，但是，二十五分钟，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 　　回过消息之后，她怕自己看着失去动静的对话框再笑下去会笑成傻瓜，于是决定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最终，陶小屿在唐漫椿及元惜彤和她的三人吃饭群里发了消息，说自己偷得浮生半日闲。言语之间流露着开心。 　　元惜彤立刻回应，“要不要去超市？” 　　她住的地方距离陶小屿不远，两个人常常去的是同一家超市。 　　“好啊，要去。”她回复，“那等我快到你小区时给你消息。” 　　“好的，我等你。” 　　陶小屿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距离元惜彤住的小区还有几十米的距离，她就远远地看到了在路口等待淡紫色身影。 　　陶小屿穿着短裤，她的腿又长又直、又白，白成反光板。 　　元惜彤一贯地穿着长裙。 　　两个女孩像蝴蝶一般，不紧不慢地向附近的超市摇去，一路惹得路人纷纷侧目。 　　逛完超市，两个人提着各自的购物袋，又原路返回。 　　走到半路，元惜彤提议去喝咖啡。 　　“小陶，你想喝什么？”进了咖啡店，她问。 　　“我来一杯牛油果奶昔吧。” 　　“那我也来这个。” 　　下好单，陶小屿掏出手机看了看，还不到两点钟，时间好像过得有点慢。 　　咖啡店早已经开始提供冷气，夏天到了。 　　她们一个将购物袋放一旁的椅子上，一个放桌子上。 　　面对面地坐下之后，元惜彤问道：“小陶一直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其他约？” 　　陶小屿笑着点点头，“是的，是漫雯姐。” 　　她已经很克制没有主动对元惜彤说，对方一问，她没止住就脱口而出了。 　　“看你开心成这样子。”元惜彤也笑着，她的笑容很温柔，但并不像陶小屿那样，是因为开心而笑，“记得你说过你有女朋友，是漫雯姐么？” 　　她没有忘记，陶小屿在鹊仙桥里已经否认过这个问题。 　　她之所以佯装像没发生过一般，不过是在试探。 　　在陶小屿的家门外见到她和唐漫雯的那一天，元惜彤就已经确定，陶小屿说她有女朋友是在撒谎。 　　现在，她想确定，她有多喜欢唐漫雯。 　　陶小屿已经不记得对她否认过唐漫雯是她的女朋友，她光记得第一次见面，元惜彤问她要联系方式时，她撒了谎，“小元，不是，我们只是朋友。抱歉之前骗了你，我没有女朋友。” 　　“那你为什么要骗我呢？” 　　元惜彤的语气中并没有一点点责怪的意思，可越是这样，陶小屿就越觉得愧疚。 　　“我不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说这些。” 　　“也是，那时是我太没有分寸了。” 　　“其实也还好，当时的情况，我们都是孤身一人。”陶小屿趁机再次试图回想那晚被唐漫雯带离鹊仙桥之后的事情，结果依旧枉然，时间越久，想起来的可能性就越小。 　　与她同塌而眠那件事，要不是醒过来之后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陶小屿都不禁要怀疑，那是一个梦。 　　“说起来不怕你笑我，那天，其实我刚刚失恋，所以才喝得一塌糊涂。” 　　每次失恋，陶小屿常常选择醉一场，然后逼自己快速地从痛苦中抽离。 　　这一次，因为失恋后遇到唐漫雯，她甚至不需要特别努力，那种痛苦很快就被自动淡忘了。 　　“我有什么理由笑你？”元惜彤的语气很诚恳，“之于我，到现在，我都庆幸，那晚我阴错阳差地走进了鹊仙桥。” 　　“是这样么？”陶小屿有点心虚，对方的话语总是有一种试探的意味，这让她不安。 　　“对，”元惜彤抽出一张纸巾递给陶小屿，“你出汗了。” 　　“谢谢喔。”她接过去，胡乱地在饱满但又不失小巧的额头上抹了抹，“感觉天气越来越热了。” 　　“小陶，不知道为什么，”元惜彤半低下头，定了定又抬首，“每次看到你和漫雯姐在一起，我都会莫名地觉得寂寞，很奇怪的感觉，就像你们正在热恋。” 　　“热恋？”陶小屿一头雾水，“小元，你别说笑了，我和她怎么可能是热恋这种关系啊？不瞒你说，我对她——只是，只是单恋。” 　　虽然不想说，但她还是不自觉地坦白了。 　　“原来如此。”元惜彤的语气还是那样温柔，“单恋，真的是，又甜蜜又辛苦！” 　　“怎么说？”陶小屿看着对方的眼睛。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小元，你是不是喜欢我？” 　　元惜彤一怔，不过她很快就掩藏好自己的狼狈，“这个对你来说重要么？” 　　她始终做不到陶小屿这种程度的坦荡，却又忍不住想要打探她的心。 　　“也不是说重要，”陶小屿很明白无望的喜欢会带来怎样的痛苦，“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陷在没有希望的事情当中。” 　　“小陶，你不用管，这只是我自己的事情。” 　　“我想，除了漫雯姐，我没有办法接受别的人。我试过了，试了好几次，全都失败了。” 　　“我知道了。能够认识你，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的。” 　　开心么？陶小屿忽然发现，元惜彤温柔的眼神中布满了悲伤。 　　因为明白对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所以陶小屿才如此坦诚、毫无保留。 　　“和你做朋友，我也很开心。” 　　因为这一番谈心，最后，陶小屿一向喜欢的牛油果奶昔失去了滋味。 　　从咖啡店回到家，她忽然觉得很累，就好像是中暑了一般，浑身绵软。 　　因为频频地想起元惜彤说的话，她甚至一度忘了唐漫雯要来找她的事。 　　直到门铃想起，她才从沙发上弹起来，将元惜彤从脑海里赶走。 　　从门镜里一看，果然是唐漫雯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石头”投雷支持 　　谢谢“小石头”、“楚晨曦”和“星河灿烂”灌溉营养液支持 　　谢谢你们啦 第28章 28社死 　　门镜里的唐漫雯穿着一件黑T恤, 牛仔裤淡蓝泛白，很休闲。 　　嗞——门铃又响起来。 　　陶小屿拿着手机对着门镜，找准角度, 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后又对着穿衣镜匆匆照了照, 确定万无一失才急忙推开门跑出去。 　　跑到大门背后，她猛地停下, 暗暗调匀呼吸, 然后才将门打开。 　　唐漫雯站在门柱旁, 正在将手机收起来。 　　“你在楼上？”隔着门，刚才她已经听到陶小屿的跑步声。 　　“没有啊。”陶小屿的笑容有点不自然，她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漫雯姐，好久没见了喔。” 　　确切说, 距离上次唐漫雯清晨不告而别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星期。她记得很清楚。 　　后来, 和唐漫椿的见面，她嘴上虽然说帮不了陶小屿，但实际上还是说了不少—— 　　“现在，在你和我姐之间的最大障碍已经扫除, 小屿，你要加大马力，全力以赴，早日得偿所愿！我姐虽然冷, 可是她很长情，认定的一切都不会轻易改变，你要持之以恒、滴水穿石……” 　　“漫椿，说实话, 你不觉得最大的障碍其实并不是程琦昀，而是漫雯姐自己么？”那时，陶小屿反问。 　　对待唐漫雯，她常常感情用事，但极偶尔，她又这样地清醒。 　　“话是这么说没错了，可你自己想想看，我姐后来再也没有明确地拒绝过你，尤其是你和她——”唐漫椿的笑容充满了暧昧，“唉，我说，鹊仙桥那晚你真的没有借酒乱来么？毕竟你觊觎我姐这么多年，喝了酒胆子壮，能来事！” 　　“没有、没有！”陶小屿大声地否认，唐漫雯撩开长发露出草莓印的那一幕不可遏制地再次浮现，她的脸红透，“不论是那一晚，还是在我家的那一晚，我们都是清清白白的。” 　　她大声地，说着谎。 　　“唉哟你也用不着气得满脸通红啦，你自己不争气，怪谁呢？那都是多么好的机会呀，两次都有酒精加持，结果却无事发生，小屿，我对你超失望的——” 　　“你到底是来给我出主意还是来讲八卦。” 　　“主意要出，八卦也要讲的嘛，不然人生多无趣啊。八卦，又是是爱情的八卦，你不觉得是生活的养料么？” 　　“不觉得，所以你只要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漫雯姐尽快消气就可以。” 　　“啊？她还没回你消息啊？！不愧是我姐哦，小屿，我想你只能负荆请罪了。” 　　陶小屿已经不抱希望了，负荆请罪，那种事情也只能想一想。 　　和唐漫椿的见面根本没有任何帮助。说是一起想办法，却毫无进展，最终，两个人嘻嘻哈哈地吃了一顿火锅之后就各回各家。 　　然后就到了这一天，唐漫雯毫无征兆地给陶小屿发来消息。 　　“有多久？”唐漫雯那淡漠的表情，像是已经将她上次令她恼火的事情忘记了。 　　“我也不大记得了，感觉已经有好久好久，我还以为漫雯姐不会再理我呢！”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陶小屿气得暗自咬舌，明明对方已经揭过，自己偏偏犯傻，将话题扯回去。“漫雯姐，看样子要下雨了，快进屋再说吧。” 　　“还以为没回你消息，今天也不让我进。” 　　“漫雯姐，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进？” 　　“讲话不要这么色.情。” 　　陶小屿羞得抬不起头，小声抗议，“我哪有？明明是你起的头，真是——” 　　“真是怎么样？” 　　“真是淫者自淫。” 　　“嘴巴倒是厉害。” 　　陶小屿往门后退了几步，将唐漫雯往院子里让。 　　等她跨进来，往里面走去，她轻轻推了一把，门就自动关上了。 　　陶小屿穿的是白色的背心，她在唐漫雯身后看了看对方黑色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的白衣服，黑白配让她的心情瞬间变好。 　　她也不明白，唐漫雯有什么魔力，她光是出现，就能令她很快乐了，快乐到可以忘记因为她而产生过的不自信、患得患失以及不安和绝望。 　　虽然现在她也不确定两个人之间有没有未来，可是，只要能够在一起，目前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你家的石榴怎么开得这么迟？”唐漫雯忽然停住脚步，望向墙边近角落的那棵石榴树。 　　“我也不清楚，石榴不都是五月开么！” 　　“鹭岛的石榴花，四月就开了。” 　　唐漫雯转回身，在陶小屿的身上扫了一眼，最终，目光不露痕迹地在她的前胸定了定，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挪走。 　　陶小屿对这一切毫无所察，“喔，也许是因为在角落，光照不够充足的原因吧。” 　　“漫雯姐，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不论是进家门，还是上次进房间，那架势，就像是在自己的家里。 　　看着推门而入的唐漫雯，跟在后面的陶小屿想。 　　她的步态是那么自信，就好像这栋老楼房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她都十分熟稔。 　　到了屋里，唐漫雯转回身，“有事情？” 　　“喔，我不是那个意思，反正，只要我在家里，只要漫雯姐有空，你随时都可以过来的。” 　　“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可没那么闲。” 　　“……”陶小屿懵然，她忽然接不上话。 　　“我过来，”唐漫雯双手环胸，“是因为你天天想见我。” 　　“？？？” 　　唐漫雯对陶小屿的疑惑熟视无睹，她轻车熟路地走向沙发，然后优雅地坐下去，“你给我发了那么多消息，我的解读有问题？” 　　“喔、喔！没、没有喔。”陶小屿莫名地结巴，她还以为，那些消息，唐漫雯根本都没看，或者说，看了也全然不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似乎没有唐漫椿所说的那么糟糕。 　　“呆头呆脑，快去给我倒点喝的。” 　　“好，我这就去。” 　　陶小屿心想，她一定是被别人服务惯了。 　　她洗了雪梨和苹果，然后榨了一杯果汁。 　　“漫雯姐，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那天晚上，”陶小屿的语气很小心，“就是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生气？” 　　如果答案能和我喜欢你哪怕只要一点点的关联，我就心满意足了。等待唐漫雯回答的时候，她屏住呼吸暗暗想着。 　　“我不该生气么？” 唐漫雯微微眯着眼睛，她轻易地看穿了陶小屿的心思。 　　“可我不知道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不知道就算了，过去那么久的事情，还提它做什么。” 　　“好吧，反正现在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陶小屿又放心，又失落。 　　因为，按照唐漫椿的推理，唐漫雯就是接受自己的节奏，可是，为什么她要像女王一样端着，真没劲！她在心里嘀咕。 　　“这果汁，蜂蜜放得太多了。”唐漫雯喝了一口，将杯子放下。 　　“我才放了一勺。” 　　“你不光不够了解这梨和苹果的甜度，也没问我对糖分的需求。” 　　“真是严格。” 　　“当然。” 　　“那你放着，这杯我喝，我再去榨一杯。” 　　“不必了，下次注意就好。” 　　陶小屿一愣，什么叫做下次注意就好？！ 　　不管怎么样，她觉得，这听起来是一件好事情。 　　“对了，漫雯姐，那个——”陶小屿不确定该不该提，“就是，程琦昀，后来怎么样了？他没事吧，他后来还有没有去缠着你啊？” 　　“没有。”唐漫雯定住，像是在想着什么，很快，她的嘴角露出笑，起初，她极力忍着，最后，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之后，她哈哈大笑起来。 　　陶小屿满脸问号，她到底在笑什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唐漫雯，以前，她的笑容总是很淡，就像是多笑一点都会觉得浪费的那一种淡。 　　所以，今天漫雯姐是怎么了？她所特有的冷然踪迹全无。 　　陶小屿除了呆呆地看着还在大笑的唐漫雯，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陶小屿啊陶小屿，你可真是——”好不容易，唐漫雯的笑声才停住，她的眼睛里已经笑出浅浅的泪意，“你太有意思了！” 　　“漫雯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陶小屿感到危险在靠近，但是，她又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一向不苟言笑的唐漫雯笑到泪流，于是她犹豫地缓缓点头。 　　“确定？”唐漫雯脸上还残留着笑意。 　　陶小屿感到为难，明明知道此时的唐漫雯充满了危险，可是又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理智，“确定。” 　　“陶小屿，要不现在你给我唱一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唐漫雯说完又一阵大笑，“程琦昀、程琦昀说——哈哈哈……” 　　一旁的陶小屿想起大约半个月之前去见程琦昀的那天晚上做过的蠢事，一瞬间，她在唐漫雯面前第二次社死，尴尬得脚尖不停抠地，心里恨不得原地灰飞烟灭。 　　简直没天理，为什么当时给程琦昀唱这首歌的时候没觉到尴尬，如今事情传到了唐漫雯的耳边，被她一转述却变得如此羞耻，这羞耻度——陶小屿觉得着羞耻度简直爆表了。 　　她捂住脸，然后身子向前伛下去，将自己的整张脸都埋进抱枕中。 　　一旁的唐漫雯还在笑。 　　“陶小屿啊！你简直就是我的开心果哈哈哈……”唐漫雯不依不饶地说着，“你想知道程琦昀是怎么跟我说这件事情的么？” 　　“漫雯姐，请你适可而止！”陶小屿的声音嗡嗡地从抱枕里发出来。 　　可是这么好玩的事情，唐漫雯才不会轻轻容易地放过，她悄悄地打开手机录音，然后接着说，“程琦昀说，他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陶小屿是歌手，会唱歌；我不知道她也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哈哈哈……” 　　陶小屿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他们两个还在继续联系。 　　难不成，做不成情人，他们还要做朋友么？她想着，但是，她决定再也不要让自己的脸和抱枕分离。 　　这时候，唐漫雯止住笑声，她伸过手，扯了扯陶小屿的抱枕，“程琦昀还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陶小屿会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不知她会在我面前连唱十几遍。我真傻，真的。” 　　“漫雯姐，请你、请你适可而止！” 　　“也不是不可以，”唐漫雯也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除非你给我也唱《世上只有妈妈好》。” 　　士可杀不可辱。陶小屿忽然将抱枕撂开，然后趁唐漫雯不防，双手猛地伸向她的肋下，毫不客气地挠了起来，“我让你笑、让你笑！” 　　唐漫雯受不住痒，整个人笑翻在沙发上，一边啊啊叫着，“住手，哈哈哈哈哈……陶、陶小——你住，哈哈哈……” 　　陶小屿继续挠着，恍惚间，她见到唐漫雯的泪水再次满溢，一向整齐的直发已经散乱。 　　就在她松了手的一刹那，唐漫雯抓住了她的手，一个拉扯，陶小屿整个人瞬间跌下去，压到了唐漫雯的身上。 　　她狼狈地挣扎，唐漫雯的长手越过她的肩背，将她紧紧箍住，“还调不调皮了？” 　　陶小屿这时候才发现脸下一片柔软，“啊，没想到，”——在她想要继续挣扎的时候，脑海里却闪过，“没想到漫雯姐还蛮有料的诶！” 　　于是，她忽然不动了，这时候，对方那冷然的香气扑进她的鼻腔，要是再不从她的身上离开，陶小屿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许就要不听话了。 　　“漫雯姐，我错了，你放过我吧！”她感到，自己的气息一定透过了她薄薄的T恤，传到她的柔软上去了。 　　“你给不给我唱歌？” 前胸被陶小屿失序的气息贴着，唐漫雯的手臂不得不力松了些。 　　“放开我啦。”陶小屿挣扎了一下。 　　唐漫雯这一次彻底松手了。 　　陶小屿挣扎着坐起，随后，唐漫雯也起身坐正。 　　唐漫雯伸手抓顺自己的头发，下意识地，陶小屿也跟着做了同样的动作。 　　在欢笑的闹剧过后，她们陷入沉默，空气中有丝丝的尴尬在弥漫。 　　刚才那气息与胸口的碰撞，不同程度在她们的心中激起涟漪。 　　最终，唐漫雯先侧身，她盯着陶小屿；接着，陶小屿也侧身看向她。 　　两个人相视一笑，又不约而同地扭过头，刚才那一阵碰触所带来的暧昧持续弥漫着，可其间的尴尬感觉却被她们的相视而笑驱散了。 　　“漫雯姐，你真的——” 　　“怎么样？” 　　“我觉得你这种恶趣味真的很不好啦。” 　　“是么？” 　　“当然。” 　　“我不觉得。因为，程琦昀跟我说——” 　　“欸，你不要再说他了好不好！” 　　“你听我说，”唐漫雯没有停下来，“他说你给他唱这首歌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最近他一睡觉，就会梦见你给他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承受不住，说想找个人谈一谈，这就是他告诉我的原因。” 　　“程琦昀还真是——”陶小屿忍了忍，“很奇怪对吧。” 　　“你自己不也一样？脑回路清奇，能想到这样折磨他。” 　　“其实，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陶小屿想起那一晚，至今还是觉得那个白色的房间特别失真，“当时就像在做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唱那首歌。” 　　“一物降一物。” 　　“也许吧。”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唐漫雯站起来。 　　一瞬间，她已经恢复了平时冷然的样子。 　　看着对方短瞬之间的转变，陶小屿不禁觉得刚才她大笑的一幕幕，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哪里？” 　　“跟我走就行。” 　　“真的可以么？”陶小屿有点迟疑，她想起之前晚餐后去兜风的那个夜晚。 　　唐漫雯太过于自信，太过于自作主张。 　　她怕她会像以前一样，高兴就来，不开心就走。 　　即便是因为意外不得不离开，她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丢下自己自我怀疑和为她担惊受怕。 　　“当然。” 　　唐漫雯肯定的语气教陶小屿放下心来。 　　陶小屿看着她令人捉摸不透的样子，想着太急于得到答案或许连朋友也做不成，于是，要跟她确认她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的话到了口中又被收了回去。 　　就先今朝有酒今朝醉吧，她想。“那我换一件衣服。”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星河灿烂”灌溉营养液支持(づ￣ 3￣)づ 　　重要消息： 　　本文将于5月20号周四倒V，倒v章节从24章到28章，看过的读者请勿重复购买。20号三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往后也请继续支持呀。 　　周四开V之后才会更新，请大家下午三点以后再来哈 　　从周五开始，还是保持早晨六点更新 第29章 29悸动 　　车子开在在阴天午后的道路上。 　　陶小屿感觉得出来, 相比刚见面那会儿，唐漫雯此刻的心情应该已经变好很多，那种惯常的漠然与冰冷从她脸上褪去之后, 她变得不再那么疏远。 　　“我有那么好看？”唐漫雯的余光看到陶小屿总是看过来。 　　“是呀, 漫雯姐你不知道的么？” 　　陶小屿很坦荡, 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欢。 　　“不愧是你！” 　　“漫雯姐，我可以多了解你一点么？” 　　“哪方面？” 　　“都行啊, 只要你愿意告诉的, 我都想知道。” 　　“不能这么贪心。” 　　车子从一个十字路口直直穿过, 然后驶入一条开着凤凰花的街道。 　　“为什么不可以？” 　　“你知道么，想要得太多就不好玩了。” 　　好玩？难道说，她来找自己是因为好玩么？ 　　陶小屿不确定这是不是一种警告, 想起在唐漫雯身上的失败经历，她安静下来, 然后将目光从对方的身上慢慢挪走, 转而投向街头仿佛正在燃烧的凤凰花。 　　车里陷入安静，空调的气息凉飕飕的。 　　很快，车子就驶过开满凤凰花的街道，陶小屿收回目光, “漫雯姐，夏天你的空调是几度？我是二十五度。”她没有看着她说，而是和她一样，看向前方。 　　“我也是。” 　　“我最喜欢夏天了。漫雯姐你喜欢哪个季节？” 　　“冬天。” 　　陶小屿觉得那个冷然的唐漫雯又回来了, 所以，今天她一定是有心事吧。 　　很多时候，陶小屿也挺敏感，她总能够捕捉到身边的人, 哪怕只是微小的变化。 　　或者，冷然才是她惯常的模样，而刚才在客厅里，她不经意地露出明亮的、放声大笑的那一面，仅仅只是偶经的阵风，很快就失去踪影。 　　“我喜欢雪，”唐漫雯开车的样子很专注，看起来仿佛心无杂念，“以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冬天，我们常常去滑雪。” 　　“喔，滑雪啊！”陶小屿忽然发现，雪花那种东西，她只在电视中、网络上见过，她到过最北的地方就是杭州，“活了二十四岁，我从来没见过雪。” 　　而她口中的“我们”，陶小屿虽然好奇，却没有追问。 　　“是么？”唐漫雯嘴上这么问，语气却很淡，“以后会有机会的。” 　　“也许吧。”也许吧，不自觉地，陶小屿的语气也跟着变得好淡。 　　一会儿之后，唐漫雯的车子开到一所小学的大门口。 　　啊，是这儿——陶小屿在心中惊呼，这就是她要带自己来的地方了么？ 　　学校的门卫连问都不问就给她放行。 　　车子很快开到停车场。 　　她们下了车。天空中的云变得更灰了。 　　陶小屿没有乏味地问唐漫雯为什么她能够在这所声名在外的小学里自由出入。 　　“陪我走走。”唐漫雯说着，她细长的手指从额头上穿进发间，向后抹了抹长发。 　　陶小屿很少见到唐漫雯将头发束起来，就算是夏天，她也都是披着。 　　“可是，会不会下雨呢？”陶小屿不喜欢被雨淋，她不无担心地抬头看了看灰然的天空。“漫雯姐，你车上有伞么？” 　　“一个小时之前你就说过看样子要下雨，要下早下了。” 　　唐漫雯向左边那一条种着香樟树的道路走去。 　　陶小屿觉得她的话好像无可辩驳，虽然天空看起来真的蛮像会下雨的样子。 　　在她愣住的短短时间里，唐漫雯已经走到七八米开外的地方。 　　“漫雯姐，你等我啊。”陶小屿觉得腿长的好处就是，每跨一步都可以走更长的距离，加上唐漫雯步幅向来快，她不得不小跑着跟上去。 　　“难道还能走丢？” 　　“不是啦，我没来过这个地方嘛。”陶小屿一边说一边环顾了下四周，礼拜天傍晚的小学校园还蛮安静的，不知道是不是灰云将喧嚣压住了。 　　“没来过？”唐漫雯停住脚步，她半侧转身，眉头微微拧着，“以前你妈妈不是这所学校的老师么？” 　　“是这样没错啦，”陶小屿也跟着停下，“可那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 　　“确实。” 　　“你以前在这小学念的喔？” 　　唐漫雯不置可否。 　　“漫雯姐，你怎么会知道我妈妈在这儿工作过？”陶小屿希望借由说话稍微拖住她的脚步，她倒不是真的在意她知道自己的私隐。 　　“如果我想知道，你觉得这很难么？” 　　听她说话的这种语气，陶小屿忽然不想再开口。 　　她们穿过香樟树的道路，来到一个小池塘边，里面有红色的小鱼，小鱼悠然游弋着；还种着莲花，莲叶间零星地开了几朵瘦弱的小花，看起来怪凄美。 　　两个人都站定下来，盯着水里看着。 　　过了一会儿，陶小屿抬起头望向唐漫雯，对方似乎没察觉到她的目光，模样就像静物一般。陶小屿明白，她正陷在自己完全不了解的私事中。 　　恰在这个时候，雨点落下来，虽然很稀疏，但雨滴却不算小。 　　“还真下雨。”唐漫雯也抬起头。 　　“天气预报有说今天会下雨的。”陶小屿的的语气带着微微的嘲弄。 　　“我不看天气预报。” 　　唐漫雯带着陶小屿往侧边走去，她们穿过一个小花园，然后上了一个台阶，过了台阶，上面是个小广场，在广场的左侧有一条大约三多米高的长廊，上面爬满了紫藤花。 　　“去那边避一避。”唐漫雯指向紫藤花廊。 　　雨在变大，水泥地面已经被打湿。 　　陶小屿怕踩滑，只顾低着头，没发现前面的唐漫雯住了脚步，她正转回身确认陶小屿有没有跟紧，结果冲过来的她生生地撞进她的胸怀。 　　唐漫雯双手扶住她的胳膊，“快走。” 　　陶小屿还没从撞击所带来的微微疼痛中回过神，右手已经被唐漫雯下滑的左手抓住。 　　一个连着一个的意外，令陶小屿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就那样懵然地任由唐漫雯拉着往前走，两个人的手都有点被淋湿了，滑滑的，可是，她顾不上这些，她的双眼被唐漫雯牢牢地吸引而去。 　　对她来说，这突如其来的牵手，比在家里那个猝不及防的倒下所带来的冲击更大，因为，那温温热热的牵手能够更加迅速地传到她的内心深处，仅一瞬之间，这些年以来，她努力地压制的那些情感就全被唤醒。 　　陶小屿的目光开始失焦，周遭的一切忽然模糊，忽然失真。 　　她也不知道是如何走到花廊下的。 　　那紫藤花廊的顶部盖着透明的玻璃，挡住了淅沥而下的小雨。 　　“老天不作美。”唐漫雯说。 　　陶小屿往回拉了拉自己的手，这时唐漫雯才发现，她们还牵在一起。 　　“你的手很小。”她说。同时松开了陶小屿。 　　“你的手又能有多大呢？”陶小屿很不服气。 　　“来，比！” 　　唐漫雯那样子，就像一个不服输的高中生。 　　陶小屿看着她又褪去冷漠的面孔，每每这种时候，她都会不禁失神。“比就比咯，谁怕谁！” 　　她伸出右手，手心对着唐漫雯。 　　“幼稚。”唐漫雯口嫌体直，她把左手伸出来。 　　两个人的手心相向，十指相贴。 　　又是一阵温热。那触感，就像令人着迷的暖流。 　　陶小屿发现，唐漫雯的体温应该比自己高一些。 　　她本以为对方随便贴一贴就会把手收回去，但唐漫雯并没有。 　　两个人的手心就那样贴在，四目相对，唐漫雯露出那种令陶小屿痴迷的淡淡笑容，她的嘴唇是那么好看，薄厚度恰好，饱满度也恰好，她的眼神又不禁开始失神。 　　唐漫雯微微地俯视着头发有些变潮，脸上被打湿些许的陶小屿，她的皮白如雪，睫毛犹如小扇，眼睛纯澈得如同林中小鹿，那小巧又不失挺拔的鼻梁，还有那樱桃小嘴，她多想就这样压下去。 　　可是，她怕吓到她，所以不得不克制住内心的冲动。 　　陶小屿从来不曾这样热烈地回应过唐漫雯的眼神，就好像，在她那神秘的双眼中，她捕捉到了对方的悸动，她怕只要自己一眨眼，对方那掩藏得很好、很深的悸动就会消失不见，于是，她的目光变得更大胆更直接，几近无言的诱.惑。 　　最终彼此都没有更进一步，可是，有一种近乎肉眼可见的甜美的气息在她们的周围明亮地泛滥，就像春天来的风一样无孔不入。 　　这种气息轻而易举地将她们周围的一切都滤去，雨声消匿；长廊虚化；紫藤也退出她们的视线。 　　有那么一刻，她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这个世间只剩下彼此。 　　她们任由掌心继续相对，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在合掌起誓，仿佛要海誓山盟。 　　忽然，一个打着红伞的胖女人从廊外走过，她沉重的脚步声将两个人同时惊醒。 　　“果然，漫雯姐你的手指更长一些。” 　　“当然，你也不看看谁高。” 　　两个人的目光这时才挪到还在继续相贴比对的左右手。 　　“可是，我的手更白喔。”陶小屿想要扳回一局。 　　“对，也更小巧。” 　　最终，两个人轻轻地收回手，视线冷不防交汇，陶小屿发现，那一刻，慌乱的人，真的不仅仅只有她。 　　于是，她低下头，偷笑。 　　“擦一下。”一块白色的丝帕递到陶小屿眼前。 　　“漫雯姐你先。”陶小屿抬起头，谦让着。 　　忽然，唐漫雯的手伸到陶小屿的脸上，替她擦着面部的雨水。 　　陶小屿呆呆地望着对方没有情绪波动的脸，悄悄地、深深地吸着，也不知是丝帕还是唐漫雯的手的气息。那气息一如既往地幽香，虽带着冷感，却像电流，令她心悸不已。 　　她从来没有想到过，唐漫雯居然也可以这么温柔。 　　“笑什么？” 　　“谢谢漫雯姐。”陶小屿又低下头，紧紧地咬住下唇，她听到心里正在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土拨鼠尖叫。 　　于是，她暗暗决定，将这个紫藤花廊定为鹭岛第一浪漫的地方。 　　“这雨什么时候停？” 　　唐漫雯的话打断了陶小屿心中的旖旎。 　　于是，她抬起头，见到她正在用刚才那块帮自己擦过雨渍的丝帕擦着自己的脸。 　　接着，她随着唐漫雯的目光，看向花廊外面。“看这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吧。” 　　事实上，陶小屿忽然很感激这场雨，若不然也不会有此时此刻的美好。 　　雨反而渐渐地变得密实，那哗哗哗的声音，将她们紧紧地包裹。 　　“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常常来这儿。”唐漫雯对着雨幕说。 　　“漫雯姐，可以跟我说一说么？” 　　陶小屿收回目光，看向她。 　　她打算更主动一些，就像唐漫椿说的那样，再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他是一朵云”投雷么么哒 　　谢谢“楚晨曦”灌溉营养液支持呀 　　谢谢各位小天使订阅和阅读 　　今天开V后，第29-33章2分留评有红包掉落 　　(づ￣ 3￣)づ 第30章 30约定 　　这样问的同时, 陶小屿一边已经做好了被忽视、或被拒绝的心理准备。 　　她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只是，关于唐漫雯的所有事情，陶小屿没有办法乐观。 　　哪怕她能看得出来她有心事, 但是那并不代表她想说。 　　“你真的想知道？”唐漫雯继续看向雨中。 　　她的身子是那么笔直, 就像一个训练有素的模特。 　　要不是今天跌到她身上时脸部压到她的前胸, 陶小屿一直以为唐漫雯就像那些骨感的超模一样，是平胸的。 　　而事实却是, 她的那儿远比预想中柔软。 　　“当然想啦, 漫雯姐今天来找我, 不就是想谈心么？” 　　陶小屿才不会相信她所谓的“我过来，是因为你天天想见我”，现在想想, 唐漫雯也并非无时不刻都是高明的。 　　陶小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因为发现一个人的不足而感到开心过。 　　唐漫雯不置可否，她依旧看着雨幕, 双手环在胸前, 整个人都静静的。 　　就在陶小屿将她的举动默认为拒绝的时候，唐漫雯开了口，“因为我和程琦昀的事情，我和我父亲彻底翻脸了。”她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悲喜。 　　“这样啊, 听起来很严重。”陶小屿看了看唐漫雯的侧脸，却不太看得出她此时的心情。然后，她扭头向廊外的地面看去。 　　雨线垂落，在积水中打开数不清的小圆圈。“很头疼的感觉。”她又补充了一句。 　　其实, 她想问唐漫雯，她和她父亲彻底翻脸的后果到底是什么，有多严重？但是，她更希望她能主动倾诉。 　　于是, 她耐心的等着。 　　可事实却与陶小屿的期待相反，唐漫雯说完那一句之后就沉默下去。 　　在话语中断的间隙，哗哗的雨声变得那么清晰，细细密密地将她们包围。 　　陶小屿不确定能不能安慰，想了想，她问，“那结果呢，结果怎么样？” 　　“还在僵持，现在不确定。”唐漫雯明白，父亲需要的是一个听他指令的继承人。大概吧，他会让别人代替我。这种心里话，她没办法对陶小屿说出口。 　　并不是她无法面对那种局面，而是，事情没有成为真正的痛苦之前，她不会轻易言论。 　　“漫雯姐，你怎么想呢？” 　　“还没想好。”是的，唐漫雯还没想好，在上升高位和忠于自我之间，她要选择哪一个，舍弃哪一个。 　　“顺其自然不行么？” 　　“不行。”唐漫雯终于收回目光，陶小屿看起来是这样纯净，她到底是如何消解痛苦的？以至于她看起来如此无忧，好像生活的黑暗根本没办法在她身上留下痕迹。 　　她生命中明明存在着显而易见的缺憾和大面积的孤独，可是，她看上却温暖依旧，完全不像一个没有父母疼爱的人。 　　“是不是除了和程琦昀在一起，你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让不是，程琦昀已经翻篇。”唐漫雯没有将另外一件事说出来，她父亲反对她接近陶小屿，因为这对唐家的发展毫无助益。 　　两个人的视线轻轻相碰，又不着痕迹地挪开。 　　好不容易才向前跨出一步，陶小屿没想到唐漫雯的生活又出现了新的困境。 　　“漫雯姐，像你们这样的大家族，和父亲闹掰，为了让你屈服，你会不会被没收所有？房子、钱，甚至连车子也——” 　　“你电视剧和小说看多了。”唐漫雯无奈地笑。 　　“那你有什么好烦恼的？” 　　“你知道么？”唐漫雯的神情很严肃，“如果我顺从我父亲的安排，在以后的人生中必然可以做更多事情。 　　“他考量的不单单是我们家族，同时着眼社会，他希望我们的集团能做得更好、发展的更好，我理解。我父亲古板，野心勃勃，有时候甚至不近人情，但是，他的责任感和抱负，我很佩服。” 　　“听起来确实是人在高位的眼界。那他要你怎么做？” 　　“嫁给程琦昀。” 　　想也是这样，陶小屿忽然不敢再问下去了，她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如果唐漫雯选择舍弃自己，陶小屿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就是，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个旁人的她只要想一想就已经如此痛苦，她不敢想，唐漫雯现在有多难受。 　　“其实吧，不论是家族，还是社会，在并不涉及其存亡却非要舍身才能捍卫之的情况下，我大约是做不到的。我舍不得牺牲自己。 　　“我比较自私，也没有太大的抱负，毕竟，如果自己一直过得很痛苦，活得毫无希望，我想，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陶小屿的声音很清晰，很明确。 　　“我也做不到。”唐漫雯又淡淡一笑，笑容漾出显而易见的愁绪。“看你说得，就好像我要去顺从我父亲一样。” 　　“没有、没有，这只是我设身处地的感想。希望事情能有所转机，能有更好的面对办法，我想，漫雯姐会让这件事情出现转机的。” 　　“你倒是乐观。”唐漫雯这些年埋头事业，要她将一切都拱手让出，她确实十分不舍，但也没有到不能的程度。 　　她的想法跟陶小屿差不多是一样的，在以后的人生当中，她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到非常痛苦，她父亲仅仅因为她不愿嫁给程琦昀，便否认了她的优秀，还有成绩。 　　她有点不确定这到底是父亲别有用心，还是，这些年，他那么疼爱自己，为的全都是将唐氏的利益最大化。 　　唐漫雯没再继续细想，她怕对父亲的敬仰会为此坍塌。 　　“漫雯姐，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陶小屿的问话打断了唐漫雯的思绪。 　　“嗯——”唐漫雯的尾音拖得长长的，“像现在这样，陪着我就好。” 　　这样么？陶小屿一下子愣住。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她觉得，好像，唐漫雯正在向自己靠近。 　　这种讯号不是特别明确，可是，唐漫雯的这句话已经足够陶小屿开心很久。 　　“喔，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啊！”她努力地压住自己的雀跃，尽量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无异，“陪伴这种事情呢，我最擅长了，只要漫雯姐有需要，应该随时都可以的。” 　　“真的么？” 　　“当然了，因为，”陶小屿不想给唐漫雯太大的压力，“因为我还欠着漫雯姐一个大人情呢。” 　　“说的也是。”唐漫雯觉得陶小屿就像一个天使，甜软，温暖。 　　因为是阴雨天，时间才过六点，四处已经漫起昏色。 　　“天就快要黑了，我们回去吧。”陶小屿说。 　　“雨太大了，等我让颜乐桢送伞过来。” 　　说着，唐漫雯打了一个电话。 　　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看起来干练而又利落的高个女人出现在她们眼前，她撑着一把黑色，手里还拿着一把长伞。 　　“唐总，”她走到唐漫雯的右边，“我只带了一把——” 　　唐漫雯看向她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雨伞，颜乐桢瞬间明白了。 　　“是了，我忘了自己的这一把。”她面露歉意。 　　“一把就够了。”唐漫雯接过那把干燥的雨伞，“你先走吧。” 　　“好的。”那女人微微颔首，临走前向陶小屿礼貌致意。 　　看起来她就像训练有素的保镖，陶小屿冲她笑了笑。 　　待她的身影不见之后，她才问道，“漫雯姐，她是谁啊？看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我的生活助理，颜乐桢，我跟你说过的。” 　　“有么？我完全不记得了。”陶小屿在脑海里搜索，始终没有能想起。 　　“走吧。”唐漫雯解开伞扣，摁了下伞阀，啪的一声，伞撑开来。 　　见到唐漫雯右手拿伞，陶小屿自觉地绕到她的右边。 　　结果，唐漫雯也绕到她的右边，她自然而然地伸出长长的左臂，揽住陶小屿的肩头，“别动，走吧。” 　　陶小屿挣扎未果，只好和唐漫雯依偎着，穿进雨幕里。 　　在若即若离的身体碰撞中，陶小屿的心跳如捣鼓，以及对方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惹得她两颊发热，她根本无暇去注意头顶的雨伞一直向自己倾斜，甚至连踩到水塘里也无所察觉。 　　“你真瘦。”唐漫雯的左手捏了捏陶小屿的左肩膀。 　　这下，她才从意乱情迷中清醒，“哪有啊，就还好啦！” 　　“肩头基本没什么肉。” 　　“肩头本来就是骨头嘛。” 　　从来没有走哪一段路的时候会让陶小屿产生要是路没有尽头该多好的想法。 　　而在这黄昏的小学校园里，她却情不自禁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就在这时候，路灯唰地被点亮，眼前的昏暗瞬间被驱散，同时，她发现停车棚已经尽在眼前。 　　坐上车的时候，陶小屿才发现唐漫雯的右肩被打湿了。 　　“漫雯姐，我帮你擦一下。”陶小屿抽出几张纸巾。 　　唐漫雯没有拒绝。 　　虽然只是寻常的碰触，可是在这拥狭的空间里，这举动轻而易举地擦出难以言说的暧昧。 　　现在还不是时候。唐漫雯忍住想要捉住肩头那只小手的冲动，“可以了。”她及时制止，如果再任由她擦下去，她实在不能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 　　“嗯，好的。”陶小屿的脸红红的，幸好车内并不明亮。 　　“我们去吃饭吧。”唐漫雯说。 　　“好啊。”陶小屿很喜欢唐漫雯这种明确的语气。 　　车子发动、倒退，然后调转方向，接着开出这所小学。 　　“漫雯姐，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上过的小学！” 　　“是。”车子开出校门的时候，唐漫雯又说，“以前，你妈妈教过我们的语文。” 　　“好巧喔。” 　　这时候，陶小屿才想起来，五月就要结束了，她母亲这个月都没有跟她联系过，她们最后一次通话是上次唐漫雯将她丢在观音山附近马路边的夜晚。 　　“我很久没有跟我妈妈联系过了，也很久没见过了。”她又说。 　　“你想她么？” 　　“不想，我更想念我外婆。” 　　“陶小屿，你不知道吧？我上初中的时候，你外婆是我们的语文老师。” 　　“啊！超巧。”陶小屿惊呼。 　　“我有时候会想，你怎么没成为一个语文老师。” 　　“你还会想我么？” 　　车内顿时安静。陶小屿才发觉舌头又快过了脑子。 　　她明明不想给唐漫雯压力的，这种话——在这死亡沉默中，陶小屿觉得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在唐漫雯面前社死，而其中的两次都是发生在今天。 　　秉持着只要自己不透露自己的尴尬，尴尬的就会是对方的原则，陶小屿佯装对自己不合时宜的话全然不觉。 　　“漫雯姐，请你说句话吧。”最终，还是她打破了沉默。 　　“我说你的脑回路——”唐漫雯无奈地笑，“我说的跟你问的，有关联？” 　　“你明明说了你有时候会想——” 　　车子在雨中行进，夜幕已将降临，潮湿的马路上，看起来车多人乱。 　　“我的重点是后半句！” 　　这时，正好遇到一个红灯。 　　雨比刚才小了很多。 　　最终，她们在一家法国餐厅里用了晚餐。 　　晚餐过后，唐漫雯将陶小屿送到家门外的时候，雨已经彻底停了。 　　“那——我回去啦。”陶小屿边说边解开安全带，有上一次的经验，她不敢再轻易对唐漫雯发出邀请，虽然她真的很想叫她到家里坐一坐，毕竟时间也还早。 　　“怎么，今晚不请我去家里坐了？”唐漫雯戏谑地说。 　　两个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想的都是从程琦昀家回来那一晚的事情。 　　“要是漫雯姐愿意，当然是没问题，我很乐意。” 　　“下次。”唐漫雯收住玩笑的语气。 　　“漫雯姐，再见啦。”陶小屿推开车门。 　　“小屿，”唐漫雯喊住她，“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 　　陶小屿一愣，她回首，“我也谢谢漫雯姐，我更开心。而且，那家法国餐厅的菜，我真是太喜欢了，就是没能喝——” 　　“你到现在还在为没能喝酒耿耿于怀！” 　　“有一点吧。” 　　“我叫你不要管我的。” 　　“没关系，还会有机会的，对吧？” 　　唐漫雯定了定，“对。” 　　“对了漫雯姐，你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喔！” 　　“什么约定？” 　　“就是，我可以陪你啊。” 　　“好。” 　　下了车，陶小屿目送着唐漫雯。 　　直到她的车子拐出去，她盯着车子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最终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真是一个美好的礼拜天！陶小屿开心得举高双手，在潮湿依旧的路上一个跳跃，那开心的模样，比夜晚的路灯还要明亮。 　　可就在这时，她的电话响了起来，唉，是妈妈！ 　　她皱眉，也未免太巧，天黑那会儿才想她这一个月都没有联系自己，而且，为什么这一次她也是在漫雯姐离开自己之后打来？—— 第31章 31黑暗 　　陶小屿进了家门, 到了院子里才接通她母亲打来的语音对话邀请。 　　“喂，小屿，是妈妈！” 　　陶邻绯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的那一刻, 陶小屿感到一阵虚然。 　　接通前, 她有些迟疑, 因为今天并不是礼拜三，不是陶邻绯惯常联系她的时间。 　　陶小屿一直以来都很不能理解, 说什么母亲是这个时间最美好的词语, 这么说的那个人, 应该得到了母亲很好的疼爱吧。 　　而这种被母亲疼爱的美好，陶小屿并不曾感受到。 　　经历不同，看待相同的物事, 感受常常也是不一样的。 　　“妈妈，刚刚我在路上。”她带着微微的歉意说。 　　“哦, 好像上一次通话, 你也是在外面呀。” 　　原来她还记得！陶小屿推开屋门，将家里的灯打开。 　　屋里一如既往地空空的，这种寂寞，她已经习以为常。 　　“记得的, 当时风很大。小屿，你晚上经常出去玩么？女孩子的话，晚归不太安全，你一个人, 得保护好自己呀！” 　　陶邻绯有些絮叨。 　　以前，到新加坡之前，她对陶小屿向来漠不关心。 　　这种忽然而来的叮嘱，让陶小屿觉得很不自然。 　　也许吧, 母亲结婚之后，终于慢慢地变得更像人们所说的那种的母亲了。她想着。 　　自从陶邻绯结了婚，陶小屿确实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不少转变。她联系陶小屿次数变多的同时，还偶尔关心她的学业。 　　后来，陶小屿到新加坡上大学和陶邻绯也有很大的关系。 　　她的外婆去世之后，有时候到了春节，陶邻绯还会叫她去新加坡玩。 　　不过陶小屿一概拒绝了。 　　这些年，她们母女间的关系稍稍有所升温。 　　陶小屿想，大约是因为她结婚之后变得快乐了吧。 　　“我没问题的，妈妈你放心吧，鹭岛的治安和新加坡一样，很好的。” 　　“是吗？那妈妈就放心了。”那语气，说得就好像她对鹭岛有多陌生。 　　“妈妈，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陶小屿很少过问陶邻绯的情况，她不经意的关心，也让陶邻绯感到很不自然，“哦，其他的都还好啦，就是有点累，你知道，你弟弟还小嘛，总需要人照顾。” 　　弟弟？陶小屿有点反应不过来。 　　是了，她猛然想起，就是母亲和那个新加坡人的儿子。“他是不是上小学了？” 　　她记得从新加坡回鹭岛的那一年，那个小男孩已经上幼儿园，到现在，她大学肄业已经三年多。 　　“对啊，他已经上三年级了，待会儿妈妈发他的照片给你看好么？” 　　其实陶邻绯说这些只会让陶小屿想起小时候她对她的漠不关心和讨厌，对母女关系的改善一点帮助都没有。 　　同样都作为她的孩子，凭什么只有那个小男孩得到爱护和照顾？ 　　自己不被她喜欢也就罢了，在成长的过程中甚至还伴随着被厌恶，被打骂。 　　显然地，陶邻绯似乎已经忘了以前她是如何对待陶小屿的。 　　她将陶小屿丢给母亲，对她不闻不问，有时候心情不好还会拿她撒气，说她总会让她想起那个负心人。尤其是在她感情不顺利的时候，她还会嘶声力竭地咒骂，说陶小屿拖累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办法重新开始…… 　　那一切都深深地烙印在陶小屿的记忆里，黑暗，沉痛，难以磨灭。 　　虽然她并不是那种揪着过去不放的人，可在特定的时候，特定的语境中，那种被母亲厌恶的悲哀还是会涌上心头。 　　“不必了。”我没有兴趣！这种冷漠的话，陶小屿始终说不出口。“你常常在Facebook网上分享，我有看到。” 　　“哦对，你看我这记性哈哈。你有没有觉得他的眼睛和你挺像的，很清澈，很温暖。” 　　“没有。我没觉得。”陶小屿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了，偏偏陶邻绯还很起劲。 　　“他一直吵着说要我们带他去鹭岛，还说他想你。” 　　这种话未免太虚假！陶小屿越来越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要说这种能被轻易看透的谎言。 　　在新加坡那两三年，她和那男孩，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更何况那时候他还那么小，他怎么会想她？！ 　　“你有教他汉语么？”陶小屿记得，母亲嫁的人虽然是华裔，可是他并不喜欢说汉语。 　　“嗯，有的，毕竟我就是教汉语的啊，当然会教。” 　　“妈妈，我想去洗澡了，要是没什么事的话就先这样吧。” 　　“小屿，其实——”陶邻绯忍了忍，“其实妈妈最近有点困难，你那边有没有钱，先借妈妈一点好么？” 　　“你有什么困难？”陶小屿起初就觉得奇怪，这几年，每次不是礼拜三的联系中，陶邻绯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她和她丈夫争吵；儿子生病；和同事有矛盾；一个人住院没个人看望等等。 　　“你林叔叔投资失败了，现在到处躲债，已经一个多月没回过家，所以——” 　　陶小屿内心毫无波澜，“他投资失败，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不是跟你有关系，而是跟妈妈有关系。” 　　“喔！” 　　“小屿，你能帮帮妈妈么？我在这边也没有可以指望的人，你不会不管妈妈的，对不对，帮帮妈妈好不好？” 　　“你知道的，我进爱啦娱乐的前两年都是在学习，真正有收入不过是近一年的事情，并没有什么积蓄。” 　　“可是，你不是人气歌手么？” 　　“人气歌手不等于有钱歌手。” 　　“小屿，你是不是不想帮妈妈？” 　　不想帮。陶小屿在心里答道。“你先说说看吧，一点是多少？” 　　“一百万，加币。” 　　“这是一点么？！我哪有那么多钱！” 　　“不是的，我们已经凑到六十多万，小屿，你只要帮妈妈四十万就可以了。” 　　“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妈妈，这明显是林叔叔一个人的债务吧，你干嘛要替他还债？” 　　“如果我不帮他，他应该会被起诉，搞不好还会被抓，要是那样的话，妈妈就没有依靠了，你弟弟也跟着没人管，你懂不懂？” 　　陶小屿哑然。 　　陶邻绯以为陶小屿见死不救，就急了起来，“小屿，要不然把你外婆留给我们的房子先卖了吧，妈妈真的很着急，要是有别的办法，我也不会低声下气找你。” 　　陶小屿被她最后的一句话刺痛，果然，她的关心都是为了借钱做铺垫。 　　于是，她立即驳回，“你们也有房子，要卖也是该卖你们的房子不是么？妈妈，没错，这房子你我各有一半，但并不意味着你想卖就卖，我所有的精神依靠都在这栋房子里，你真的要对我诛心么？！而且，我认为，你没有必要拿自己的私人财产去还夫妻的非共同债务。”她开始变得激动，声调都变了。 　　“小屿你不懂，你没有爱过一个人，你不会懂的，没有爱，妈妈活不下去！” 　　陶小屿哑然，她不想解释，也不想辩驳。母亲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反正，她也不是今天才是恋爱脑。 　　“你一个人，搬家应该不太难。所以，希望你尽快处理好么。我有请人给你外婆的房子估过价，把房子卖了，我们母女都能够生活得更好。” 　　陶小屿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母亲已经将手伸向这栋老宅。 　　“妈妈，我不会答应的，你不要忘了，现在房产证上的名字只有我一个人，在法律层面上，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栋房子的主人。” 　　既然母亲那么无情，陶小屿也不想再跟她讲人情。 　　郑桥月在世的时候，她的意思本来也是，这栋宅子，女儿和外孙女一人有一半的居住权。她很了解陶邻绯是什么德行，所以才将这房子单独过户给陶小屿，为的就是防止她作妖。 　　以前，为这件事，陶邻绯闹腾了很久。 　　不过她没办法在鹭岛久待，也就无可奈何了。 　　“陶小屿！你是不是要把妈妈逼死？！从小到大，你就是这样，总是跟我过不去，总是挡在我幸福的道路上！你跟妈妈这么讲，真的是一个人子可以讲得出口的话么？你也不想想是谁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是谁忍受着非议，独自将你抚养长大；是谁为了你，误了大好年华……” 　　啊，噩梦又来了！陶小屿闭上眼睛，将通话的免提关闭，然后将手机推远。 　　过了好几分钟，她拿起手机再看，陶邻绯果然还在继续咒骂着。 　　“妈妈，有一件事情我们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不是因为你爱我，而是你想利用我来挽救你当时岌岌可危的感情！ 　　“不过，你把我当赌注最终还是押输了！过去，你因为自己的失意不喜欢我、迁怒我也就罢了，现在你要卖掉外婆的房子，是在杀我！” 　　电话的那一头终于沉默。 　　这些话，陶小屿一直埋在心中，以前就算陶邻绯对她再怎么差劲，她都忍着没有说出口，如今，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不但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更是想要将她母亲住了一辈子的房子也要卖掉，足可见，她的心里既不念及自己的根本，也不顾及陶小屿的死活。 　　冷酷的话终于倾尽而出。 　　一说出来，陶小屿的泪水也跟着决堤，她闭上双眼，紧紧咬着下唇才没有哭出声来。 　　后来，她没再管母亲，任由她怎么说，她将电话放在桌上，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卫生间走去。 　　陶小屿从小就有一个习惯，每当伤心难过的时候总会躲进卫生间里。 　　待到那狭小而又拥密的空间里，她感到伤害才会被阻隔在外。 　　在那个地方，她可以用流水声掩盖自己的哭声。 　　如今，就算早已经独立，这个习惯还是如影随形，好像长到了她的身体中。 　　接着是一个无眠夜晚，第二天清晨，因为眼睛肿得厉害，热敷也完全不见效，去公司的时候，她不得不戴上墨镜。 　　在出租车上，陶小屿受到一条唐漫雯发来的消息—— 　　“昨晚，我梦见你哭了。” 第32章 32慰藉 　　梦见我哭了么？ 　　陶小屿本以为这种痛苦, 这种无法对别人说出口的痛苦永远不会有人懂。 　　可是，看着唐漫雯发过来的简短信息，就好像, 冥冥中, 自己的悲伤被她感应到, 继而变成梦境发生。 　　她甚至不是在询问，而仅仅是淡淡的陈述, 就已经有了抚慰人心的效果。 　　陶小屿相信, 生命中, 有—些存在，仅仅只是存在就已经是—种带有治愈的力量的慰藉。 　　对于她来说，唐漫雯就是这样的存在。 　　“昨天晚上, 我是哭了。”陶小屿回复说。 　　“怎么，担心我？”唐漫雯反常地及时回消息。 　　“也不完全是。昨晚你回去之后, 我和我妈妈发生了不愉快的事。” 　　“现在, 我们算是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喔，确实，漫雯姐和她父亲翻脸了。 　　直到这—刻之前，陶邻绯昨晚说过的那些话还—直堵在陶小屿的胸口, 令她呼吸不畅。 　　自己的事和唐漫雯发生了联系，她忽然像得到救治的患者，疼痛正在以能够感受得到的速度在缓解。 　　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自己需要的那个人及时出现, 就算对方什么也没做，也会轻易被安慰到。 　　“对喔，同病相怜。漫雯姐，你能告诉我, 在你的梦中，我是怎么哭的么？” 　　“你真的想知道？” 　　陶小屿见到这条消息，脸上浮出今天的第—个笑容，那酒窝，将她墨镜以外的脸庞点亮了很多。 　　你真的想知道，应该是唐漫雯的口头禅。陶小屿记得她说过很多次了。 　　“当然啦。” 　　“作为交换，你先告诉我昨晚你是怎么哭的。” 　　陶小屿感到无语，但因为唐漫雯的这种恶趣味，她止不住又笑了。 　　恶趣味发生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是有意思的；而发生在讨厌的人的身上，大约是雾数。 　　“我才不要告诉你呢。” 　　“那我也不告诉你。” 　　“你已经告诉我了呀。” 　　“不告诉你细节。” 　　“喔，好吧。那漫雯姐—个人知道就好，我已经到公司了，休息了—天，估计有很多事。” 　　“有意思，你居然跟—个管理着几万员工的人说自己有很多事。请问，我很闲么？—大清早就要听你说这些。” 　　看她发来的长句，陶小屿可以肯定，她就是很闲，“我怎么敢跟漫雯相比喔，你可是日理万机、日无暇晷的总裁姐姐。” 　　“知道就好。” 　　这时候，载着陶小屿的出租车在爱啦娱乐公司楼前停了下来。 　　# 　　结束了—天的工作，陶小屿直接到唐漫椿的画廊。 　　还在值班的小曹将她带到办公室。 　　唐漫椿坐在电脑前忙碌着，小曹离开之后，她才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她说：“这可不像你哦小屿，忽视朕的预约制直接找过来。快告诉朕，是不是蔡澄旻又欺负你？” 　　“没有啦，现在她对我很客气。” 　　“你看你的眼睛，诶哟，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哭成桃子眼，至于么？快细细道来，我已经做好为你分忧的准备啦。” 　　唐漫椿给陶小屿拉了—把椅子，并给她倒了—杯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妈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陶小屿故意轻描淡写。 　　“你干什么要画烟熏妆，根本就不适合啊，戴墨镜不是更好？” 　　“遮眼睛啊，都是席姐出的馊主意。” 　　“有时候你太容易被怂恿了哈哈哈，浓重的妆容根本不适合你嘛！” 　　“是啦，我知道的。你的事情忙完了么？” 　　“差不多，反正都八点多了，偶尔我也该早—点下班，你知道么，最近我又瘦了几斤呢？哎呀，这大概就是我开这间画廊以来最大的成绩了，谁能想到呢？有—天，我也能够拥有两位数的体重，简直就是靠开画廊走上瘦身的巅峰哦！” 　　“可是，我记得，”陶小屿知道唐漫椿是在开玩笑，“你说过，你开画廊的初衷是替艺术家们赚钱，好让那些献身于艺术的优秀创作者能够安安心心地创作出更多的优秀作品。” 　　“我的小屿啊，你让我怎么说好？难道我变瘦和我的初衷有冲突么？—举两得的事情，谁不爱呢！” 　　“就你最能掰。” 　　“谢谢夸奖。” 　　唐漫椿在收拾好东西，她又盯着陶小屿看了看，“刚才见你的眼睛肿成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你不是被蔡澄旻欺负，就是又被我姐拒绝了呢！害我的心跳到嗓子眼。” 　　“没有啦，你不要总是乱猜测好么！都说了是因为我妈妈的事情。” 　　“快说说你妈妈的事，说完我们好去吃饭。” 　　陶小屿来找唐漫椿就是拿不定主要不要帮母亲的忙。 　　将陶邻绯昨晚跟她要钱的事情说完之后，她问，“漫椿，我也知道，于理，我不用管，可于情，我实在不知道，我那恋爱脑的妈妈会为她丈夫做出什么傻事来。” 　　“小屿，要是我是你的话，我应该不会管的，虽然吧，那钱也不算多，但是你想想，那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而且呢，你妈妈，说实话，她给你带来多少痛苦？不是我说话难听，那可真的是，她有事，你是她女儿；她要没事，什么时候记得你？我问你哦，自从你外婆离开之后，她可有回来看过你？说不定啊，这些年她—直跟你保持联系，也是因为你外婆留给你的那栋房子呢。” 　　唐漫椿—语中的。 　　陶小屿变得更迷茫了。“我只是想着，也许她丈夫没事对她比较好，这样她对我的折腾会少—些。” 　　“看来你已经做了决定。”唐漫椿觉得自己的朋友还是没办法对她母亲彻底绝情。 　　“要不然我帮她—点吧，漫椿你觉得的呢？” 　　“我刚刚已经说了，如果是我，我不会管。那是—方独立的投资资金，明摆着不是共同债务。你知道么小屿，你要是不狠心—点，这种事情—定会有下—次，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感情用事，不然只会徒增烦恼。” 　　陶小屿又何尝不知。 　　“算了，我们还是去吃饭吧，我今天都没吃饭。” 　　两个女孩—起离开了办公室。 　　# 　　吃完晚餐，唐漫椿将陶小屿送到她家附近，她懒得拐进巷子里去，就让陶小屿在大路边下了车。 　　告别了朋友，陶小屿优哉游哉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现在，有美食的治愈，有好朋友陪伴，最最关键的还有，唐漫雯那及时雨—般的消息，这—切，已经快彻底将她从昨晚的不快中拉出，她甚至有心情轻轻地唱今天录的新歌了。 　　天气已经转晴，带着潮气的空气中飘散着植物的清新香气。 　　在拐进自家的那条道时，远远地，陶小屿看到了唐漫雯的车，她不由得—愣，优美的歌声戛然而止。 　　所以，这是和漫雯姐—起开始的—天，然后，在这—天的尽头，还能够看到她么？！陶小屿觉得自己好像被突如其来的幸福围住，有—种喜悦在她的胸腔中凶猛地翻涌。 　　可是，自己今天的妆容也太毁人了。这时候，她恨不得自己家有—道后门，好让她回去先把那回头率百分百的烟熏妆卸掉，再出来见唐漫雯。 　　她扭捏着，快要迈不出脚步，不过几分钟之后，她还是走到了唐漫雯的车旁。 　　车窗是能够透视的，她见唐漫雯靠在驾驶位上，于是，她轻轻了敲了敲。 　　唐漫雯很快就下了车。 　　陶小屿低着头，躲着她的目光。 　　“哪儿去了，回来这么晚？” 　　“漫雯姐，为什么你总是——” 　　“不请自来？” 　　“不是，你来了怎么不联系我，这样你就不用等了啊。” 　　“你的眼睛？”唐漫雯忍着笑。 　　“喔，别提了！” 　　“今晚你应该不会在我梦里哭了，而是，我想，你得学习—下怎么化妆。” 　　“没有啦，又不是我自己化的，都是公司的化妆师和我助理出的馊主意。” 　　“给！” 　　唐漫雯递过来—个礼物盒。 　　“为什么会有礼物？” 　　“今天过节，而且，你哭了两次鼻子。我想，收到礼物你会好受—些。” 　　“过节？”陶小屿简直要被唐漫雯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傻，“那、那——我没有给漫雯姐准备礼物。而且，我哪有哭两次？” 　　“不用，我已经不是儿童。” 　　“啊，儿童节！”陶小屿想起来今天是六月—号，“可我也不是儿童了呀。” 　　“不要就算了，还我！” 　　“不，我要的。谢谢漫雯姐。”陶小屿忙将盒子藏到身后。 　　两个人在车边聊着。 　　时间并不算晚，才过十点钟。 　　想起之前深夜将唐漫雯邀请到家里，结果却惹得对方不愉快，所以这—次，在这样敏感的时间，陶小屿不敢再贸然将她请到家里，除非她自动提出。 　　“我们到附近走走。” 　　唐漫雯说话，基本都是肯定句。 　　在陶小屿听来，这让她感到安心，因为，她喜欢行事明确。 　　“好啊，那这礼物——” 　　“放回车里。” 　　之后，陶小屿带着唐漫雯在街区里走了—圈，路过—家咖啡店的时候，她们进去，点了热牛奶。 　　唐漫雯始终没有问陶小屿哭泣的原因。 　　而陶小屿也不愿对她提及自己黑暗的那—面。 　　就像心有灵犀—般，她们所聊的话题都是—些寻常的小事，或是日常喜好，或是饮食偏好，以及—些工作中的事情…… 　　“这么说，你光赚钱，平时都不怎么花钱啊？” 　　“什么都有，基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什么都有，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呢？陶小屿歪着头想了好久。 　　“我该回去了。”唐漫雯站起来。 　　她们走出咖啡店，唐漫雯的高挑、陶小屿的纤细，惹得咖啡店里的人都看向她们。 　　很快，她们就回到了唐漫雯的车旁。 　　“你快回去。”唐漫雯说。 　　“不，我送漫雯姐。” 　　唐漫雯淡淡—笑，“今晚不准再到我梦里哭，明白？” 　　“那关我什么事啊？” 　　“不过，我允许你做别的。” 　　“比如说？” 　　“说得太清楚，就不好玩了。” 　　“喔，好吧。既然得到漫雯姐的允许，我想我—定会去的。”陶小屿笑，酒窝，烟熏妆，尚未消肿的眼皮，那模样，滑稽、毁灭又不失有趣。 　　冷不防地，唐漫雯给她拍了—张照。 　　“漫雯姐，你干什么啦？我今天的样子很丑，快删掉。” 　　唐漫雯—次次发现，和陶小屿在—起，原来这么轻松。“没有，我觉得挺好。”说完，她上了车。 　　陶小屿拿她没办法，只得向后退了几步，好不妨碍她倒车。 　　“这个。”唐漫雯从车窗递出她所谓的儿童节礼物。 　　“喔，差点忘了。”陶小屿忙走过去接住。 　　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决定说出来，“漫雯姐，今天我很开心。” 　　“可你还不知道我送的是什么？” 　　“不是这个，而是，”陶小屿看着唐漫雯，—再地看着她那不动声色的模样，“而是因为今天漫雯姐过来。” 　　“知道了。”唐漫雯的目光在陶小屿脸上定了定，“快回去洗脸。” 收回目光后，她—边开车，—边笑着。 　　陶小屿目送着她，心里腹诽着，现在，我只想听到你说今天你也很开心！ 　　回到家，她收拾好躺下已经快十二点。 　　“漫雯姐，你到家了对吧。” 　　陶小屿知道她不会回复这样的消息，可是，现在她已经不是特别介意了。 　　比起她特意来看望自己，那根本不算什么。 　　虽然唐漫雯没有说明来意，甚至还带着礼物、说什么过节，但陶小屿明白，她到来的真正缘由，是担心和关心。 　　彼此之间有希望，这就足够了。她想，不论以后有多难，她都不打算先放弃。 　　带着这样的决心，陶小屿闭上眼，这—天的结束带着美好的余韵，她的脸上浮着愉快的笑。 　　后来，陶小屿又做了—个梦—— 第33章 33美梦 　　是上次那个结婚梦的继续, 之前的梦中，无论怎么努力，陶小屿都没能够看清唐漫雯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而这一次, 虽然她还是没有看清和唐漫雯结婚的人的脸庞, 不过, 当她们走上白色的花廊中时，看着那纤细的背影, 还有那雪白的脖颈, 以及那薄薄的肩膀, 加上那盈盈一握的腰枝…… 　　啊，和她结婚的人是我！这句话响彻陶小屿的脑海。 　　这一次的梦简直是上次梦中婚礼的反面，场景优美, 音乐和缓，氛围舒适。 　　她甚至看到了蓝蓝的大海, 茵茵的草地, 还闻到了风里的花香，以及扑棱棱地纷飞的白鸽。 　　多么美好。陶小屿发出由衷的叹息，美梦戛然而止，她醒了过来。 　　唉, 可惜，要是这梦持续得久一点该多好。她睁着眼睛，怔怔地想。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 　　她躺着没动, 又闭上眼睛，想着，这个梦，能不能告诉漫雯姐呢？ 　　旋即, 她否定了。 　　不过，她的心情还是很好，美梦过后的欣然包围着她。 　　和唐漫雯结婚这种事，哪怕只是发生在梦中也能够让她开心很久。 　　她回味了一会儿之后才爬起来，冲了一把脸，换上运动装，打算出去跑一圈。 　　夏天到了，她跑步的次数频繁了一些。 　　她跑步是间歇性的，或看心情，或看天气，每次跑五六公里。 　　跑步回来，收拾一番，准备去公司之前，她的目光落到唐漫雯送的礼物，昨晚，因为接连两天都和她在一起，陶小屿过于开心反而将这礼物忘到了脑后。 　　她走过去，将它拿起来，不自觉地，她有些紧张，不过期待感以及收到喜欢的人送的礼物的喜悦马上将那紧张感压住了。 　　拆开一看，是一个沙漏，钻石样的，里面装着浅紫色的沙。 　　陶小屿将它立起来，那细腻无比的沙静静地泄漏下去，沙的颜色有一种梦幻感，还有那对立衔接的透明钻石，就像在亲吻。 　　陶小屿为这个沙漏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发了一条朋友圈，心.JPG附图。 　　# 　　自从咖啡店一别，陶小屿就没再跟元惜彤见过。 　　她们的三人群里，唐漫椿只有想出去的时候会喊话，而陶小屿和元惜彤会不时地聊天，最近她们两个也都静悄悄的。 　　也许吧，陶小屿想，那天在咖啡店里说的话伤了她的心。在对方并没有明确地承认她喜欢自己的情况下，自己却自以为是地跟她说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陷在没有希望的事情当中”。 　　真的不免太过于自以为是了。过后，陶小屿曾这样想过，如果是性子烈的人，也许当场就会恼羞成怒。 　　可元惜彤并没有，听了自己那种近乎不留情面的话，当时，她依然温柔地说着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又怎么可能会开心？她当时的表情简直令陶小屿心痛，单恋有多辛苦，她又不是不明白。虽然，虽然也不乏开心。 　　所以，元惜彤变得沉默，陶小屿可以理解，不论她需要时间冷静，还是打算从此疏远，她都能够理解。 　　和她相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来得快的好感，有时候淡得也快。只要想到再也见不到元惜彤，陶小屿还是会忍不住唏嘘，她觉得元惜彤是一个相处起来很舒服的女孩，站在自己的角度，真的很适合交朋友。 　　朋友身上即便只是发生细微的变化常常也会让她不安，越是在意那个人，不安的程度就越大。 　　六月五号的那天晚上，从来都只是在微信中聊天的元惜彤忽然打来电话，陶小屿盯着来电，愣了几秒钟才接通。 　　“喂，小元！” 　　“让我猜一猜，小陶在做什么？” 　　电话的那一头，元惜彤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里不太一样，陶小屿想着，啊，对，是语速更慢了，还带着她平时没有的娇柔。 　　“好啊，那你猜吧。”陶小屿说着，将手中的杯子放到桌上。 　　“刚洗完澡，准备睡觉。” 　　“没有、没有，还不到十点钟，我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早？”陶小屿觉得她一定是瞎猜的，“小元，你没事吧？” 　　“没有的。只是有点寂寞，我跑到鹊仙桥喝酒了。” 　　啊，难怪！陶小屿就觉得她的声音有点不对，估计她已经喝了不少。 　　“原来这样啊，所以你是一个人去的么？” 　　“对啊，一个人来的。小陶，你可以过来陪我喝一杯么？今天是我生日。” 　　生日么？而且是一个人。陶小屿想起之前从观音山到鹊仙桥的那一晚，元惜彤陪她坐了很久，听她说话，还讲有趣的事情试图逗她开心。 　　“好，你等我。”她没有办法拒绝，人情且不说，终归还是朋友。 　　出门前，陶小屿将一支新的小羊皮口红装进包里。 　　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到达鹊仙桥。 　　丘七仙和秦阿咏看起来很忙，她们一个在柜台后忙碌，一个在招呼着客人。 　　礼拜五，鹊仙桥的人不少，几乎快满座了。 　　一进去，陶小屿就见到元惜彤孤伶伶地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被温暖的灯光笼罩着，她依然编著麻花辫，脸庞望向窗外，那背影散发着寂寞。 　　“小元。”陶小屿走到她的桌旁，叫唤的同时轻轻地在木桌上叩了叩。 　　“你来啦，比我预想中快多了。”元惜彤温柔地笑。“坐啊，你想喝什么？” 　　“今晚我喝果汁吧，最近在录歌，我还是不喝酒了。” 　　“也行。” 　　丘七仙走过来，陶小屿点了一杯青椰风。 　　“生日快乐喔，小元。” 　　“你能来，我很开心。”元惜彤说着，右手慢慢地转着她的酒杯。 　　“诶，你到底喝了多少？刚刚我还以为你已经醉了。” 　　“你还记得么？我们第一次见的那一晚，你喝得有多醉，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大口大口地喝酒的女孩。”元惜彤柔柔地笑着，笑容里有朦朦胧胧的醉意。 　　“你还提那个做什么？天知道当时我有多糗，第二天我才发现膝盖摔青了，疼了好几天，当时真的是醉到断腿。” 　　“哈哈哈……没错，你一离开凳子就噗通摔下去，那样子确实是醉到没腿了。” 　　谈起往事，她们笑着，元惜彤身上的寂寞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说起来，我很喜欢鹊仙桥这家店，两个店主都非常温和，很巧，那天晚上我路过这儿，被店门外招牌上所写的谢绝男客吸引，于是鬼使神差地走进来，结果遇到了你。” 　　“小元，你不能再喝了。”陶小屿阻止道。 　　“没关系啦，今晚我就是想一醉方休。” 　　“所以你打电话，是让我来接你咯？” 　　“不是，就是喝着喝着，忽然很想见你。还好，你有空。” 　　“晚上嘛，我一般都没什么事，不过我平时睡得确实比较早。” 　　“所以，我猜你准备睡觉也不是没有根据，你说过的，你一般十一点就睡。” 　　陶小屿哑然，没想到她会记住自己无意间说过的小事。 　　“你呢，一般几点睡？” 　　“我？我比较喜欢夜晚，算是个夜猫子。” 　　“我好几次见你编麻花辫，感觉很适合你喔。配上长裙，就，很古典。” 　　“我也喜欢，只是解开的时候很麻烦，而且头发会被弄得曲曲扭扭的，不能每天都这样编。” 　　“我头发短，没有这样的烦恼。” 　　“小陶的丸子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一个。” 　　“你不要这样夸我嘛，我会骄傲的。” 　　这时候，陶小屿点的青椰风送来了。 　　“谢谢七姐。” 　　“嗯，你们聊哈。”丘七仙回道，然后端着盘子走了。 　　“你和她们很熟么？” 　　“也不是，就是——因为大家都喜欢女人，所以觉得比较亲近。阿咏姐和七姐很恩爱嘛，然后脾气又特别好，她们不忙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跟她们聊天。” 　　“我来过好多次，她们都不记得我。” 　　“那是因为你坐在角落啊。一个人来呢，就要像我那天晚上那样，坐在吧台前的座位，那样才容易交到新朋友呀，而且才方便和七姐她们聊天，诶，跟你说，女人和女人的感情，她们都很懂的。” 　　“小陶，你很有经验嘛。” 　　“是啊，因为我很久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女人了。”陶小屿说着，唐漫雯的身影自然而然地浮上脑海，确切说，应该是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喜欢唐漫雯。 　　“真羡慕你，能够这样坦然地面对自己。” 　　“小元，你也可以的啦。” 　　“我做不到，我怕父母伤心。” 　　“可是，难道你就不怕自己痛苦么？” 　　沉默，沉默忽然笼罩下来。 　　陶小屿意识到自己又说得有些过头，过了一会儿，她补充了这一句，“顺其自然吧，别太勉强。” 　　“嗯，顺其自然。” 　　“以前我蛮羡慕家庭和美、父母双全的朋友，原来大家都各有烦恼。” 　　“没错，都是两面的。” 　　陶小屿见元惜彤欲言又止，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话忍着。“你等我，我记得阿咏姐她们有时候也会做糕点的，我去看看。” 　　她不由分说地起身朝吧台走去。 　　不一会儿，陶小屿握着一个上面插着一支已经点亮的细蜡烛的木糠杯小心翼翼地走回来。 　　“小陶！”元惜彤激动得站起来。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陶小屿轻声地唱着，烛光将她的小脸照得光彩熠熠，接着，她将蛋糕放到桌上。 　　两个人又相继坐下。 　　“谢谢你，没想到还能有生日蛋糕。” 　　“还有喔，”陶小屿打开自己的包，拿出那一支口红，“我不太确定你喜欢什么色号，不过这一支很百搭。” 　　元惜彤接过礼物，“小陶，你真好。” 　　“哪有啦哈哈。希望你喜欢。” 　　“嗯，我喜欢的。今天晚上，我好开心。” 　　“喔——许个愿吧。” 　　“嗯，那我许——” 　　“诶小元！愿望不能说出来吧？” 　　“为什么，我们家生日许愿都是说出来的。” 　　两个女孩很投入，对朝她们走过来的人浑然不觉。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你们家的习惯来吧。” 　　元惜彤再次闭上眼睛，两手抱合，“那我许愿，如果小陶和漫雯姐最终没走到一起的话，希望自己有机会。” 　　啊这——陶小屿有一种中箭的感觉，但旋即明白，元惜彤并没有什么恶意，不过，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那假设让她不舒服，那愿望也让她有负担。 　　一个响指将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个人同时吓了一跳。 　　她们循声扭头，看到了一脸漠然的唐漫雯。 　　她是何时出现的？两个人惊讶的同时不约而同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我”灌溉营养液噢 　　谢谢小天使支持 第34章 34柠檬 　　场面一度无比尴尬。 　　唐漫雯沉默的时候, 冷然又难以靠近，总给人高高在上的感觉。 　　她的出现给陶小屿和元惜彤造成的压迫感显而易见，两人像是忘了眼前的事, 只呆呆看着唐漫雯, 似乎都在等她开口。 　　“陶小屿, 你倒是挺受欢迎。”唐漫雯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微微的调侃。 　　“不过是, 幸运而已。”陶小屿说不上来唐漫雯的话哪里不对, 就是觉得刺耳。 　　“漫雯姐, 你不要误会，我刚刚那么说，并没有什么恶意, 如果你和小陶——” 　　“我没有什么可误会的。”唐漫雯打断元惜彤的话，她的语气算得上友好。 　　“那要不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嗯。”唐漫雯在陶小屿身旁坐下。 　　四人座周围的空气再次安静,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 刚刚才被打破的尴尬瞬间又围了过来。 　　陶小屿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漫雯姐，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她觉得她忽然出现已经够奇怪的了，现在她还坐下来，这简直和中药的味道一样怪得可怕。 　　“怎么, 我不能来么？” 　　陶小屿不明白，她对元惜彤说话语气客客气气，为什么和自己说话却像带刺。 　　“也不是啦，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巧。”陶小屿才不相信这种说辞。 　　“你没想到的事情可多。” 　　这又是哪一出？陶小屿觉得现在的状况简直是无端挨雷劈。 　　明明前两天和唐漫雯已经渐入佳境, 昨晚还做了一个好梦，她现在这样，似乎有一点点怪怪的呢！她压住心中的不快，勉强地说, “好吧，那就愉快地喝酒咯。” 　　愉快？看她那仿佛带刺的样子，够呛。她想。 　　“啊，你们三个又齐了。”丘七仙主动走过来，她对这个组合的印象很深刻，“大美人，看看想喝什么？”她将菜单递给唐漫雯。 　　唐漫雯扫了一眼菜单，“橙琥珀。” 　　“好，就来。” 　　“对了七姐，她喜欢多加一点柠檬水喔。”陶小屿有点忍不下心中的恶气。 　　“嗤~”唐漫雯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因为自己许的愿被唐漫雯听去，元惜彤到现在依旧陷在尴尬之中，她完全只想当个安静的隐形人。 　　但她们两个在对面打情骂俏一般的互怼，让她的好心情彻底终止。 　　奇怪的氛围一直得不到缓解，三个人，每次其中两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就会沉默，这种状况令尴尬中又平添一份诡异。 　　尤其是唐漫雯，她很少开口。丘七仙送过来的橙琥珀，她也没怎么喝。 　　元惜彤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所以，没多久，她就说道：“我想回去了，你们呢？” 　　唐漫雯不置可否。 　　“不早了，我也回去。”现在，陶小屿还在不爽当中。 　　“我先过去买单。”元惜彤起身走向吧台。 　　“陶小屿，我是不是破坏了你的约会？”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出路被唐漫雯堵住，陶小屿一时进退不得。见对方不为所动，她气呼呼地说，“请你让一让。” 　　唐漫雯站起来，她和陶小屿走过去的时候，元惜彤已经买好单。 　　三个人相继出了鹊仙桥。 　　“我的车在那边，送你们回去。” 　　陶小屿听得出来，唐漫雯说话的对象包含元惜彤的时候，她完全是另外一种语气，礼貌，又不失周到，完全不会让人不舒服。 　　“不用麻烦了，我打车，漫雯姐送小陶就好。再见。”元惜彤说完，转身面向陶小屿，“小陶，再见啦，今晚谢谢你。” 　　“别客气，那回到家记得给我消息，你小心点。”陶小屿看她的步态和神情，听她的语气，确定说过想一醉方休的她最多只是微醺。 　　“好。”元惜彤挥挥手，独自向黑夜走去。 　　“我也打车。”元惜彤走远之后，陶小屿赌气地说。其实，生气归生气，她内心却是想和唐漫雯在一起的。 　　“别闹了，颜乐桢在车上等着呢，走。”唐漫雯向停车的方向偏了偏头。 　　有那么一瞬，陶小屿像是被唐漫雯的这个动作电到，整个身子一阵怵麻，默了默，最终她没骨气地顺从了。 　　跟在唐漫雯身后，她不停地鄙视自己自己的不矜持，以及没原则。 　　说起来奇怪，她也不知为什么，小元离开之后，和唐漫雯在一起忽然变得惬意、舒服了很多。 　　“你还记得么？”唐漫雯忽然转身，戏谑地看向陶小屿。 　　陶小屿看了看四周，路面和周围的景致是如此熟悉，她还没回答，脸就先烧了起来。“漫雯姐没头没脑说什么呢？” 　　“给你一点点提醒。”唐漫雯淡淡地笑，“你看，我还能跳舞呢——”她非常自然地转了一个圈，那轻盈的样子，与平日里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漫雯姐！”陶小屿忙过去捉住她的手，“请你好好做自己吧，像平时那样就好。” 　　“这么说，你是想起来了！哈哈哈……” 　　她们刚好走到路灯下，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拉拉扯扯，推推搡搡，那样子，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欲拒还迎、欲说还羞。 　　唐漫雯还在笑着。陶小屿喜欢听她笑。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么？” 　　“不好！” 　　“漫雯姐，我想我恨你？” 　　“恨我是什么意思？” 　　陶小屿拿她没辙，被她那样一问，好像恨这个字忽然有了其他的意思。 　　她松开对方，要是再纠缠下去，她怕连恨她也会变成喜欢她。 　　“漫雯姐，说真的，你为什么会到鹊仙桥来？”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我哪有知道？” 　　“那你干什么叫老板娘多加一点柠檬水？” 　　“我——”陶小屿忽然有一种错觉，就好像，此时此刻，她和唐漫雯正陷在满是泡泡的轻柔世界里，假如——假如，这不是恋爱的话，那她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你怎么样？” 　　“因为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就像一个柠檬精啊。” 　　“柠檬精喜欢柠檬水？” 　　“漫雯姐，要不我们换一个话题吧。” 　　“这段时间，晚上我有让人跟着你。” 　　“诶？我居然没有发现，你为什么要让人跟着我？” 　　“笨蛋！”唐漫雯快而轻地敲了陶小屿一记头粟，“因为你给程琦昀唱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陶小屿瞬间明白了，原来她是担心程琦昀会找自己麻烦。“这件事，你到底打算提到什么时候啊？！”那真的是她最不堪回首、最不想让唐漫雯知道的一件事。 　　“两个选择，现在你给我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或者，暂时就先说个十年八年，至于那之后，看情况。” 　　“我想要第三种选择。” 　　“没有第三种。” 　　“漫雯姐，你难道不觉得取笑别人是一种恶趣味么？” 　　“没取笑你，我觉得很好玩。” 　　“一点都不好玩。” 　　“你咬我！” 　　“你又不是吃的。” 　　“陶小屿你这脑回路，可以！” 　　“你知道就好。” 　　“走，送你回家。” 　　两个人的模样都显得有些意犹未尽。 　　红色的灯光静静地倾斜下来，夜色深浓。 　　# 　　“小陶，我到家了。” 　　临睡前，陶小屿看到元惜彤的消息。 　　消息大约是一个小时之前发过来的，想起她在鹊仙桥说过她是夜猫子，于是，她回了消息—— 　　“喔，那就好。不早了，睡觉！” 　　“刚刚在鹊仙桥，我许的那个愿望，小屿我不是——就是我那样假设，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你——而不是说希望你和漫雯姐没戏，重点是我喜欢你。 　　“你以前在咖啡店问过我，当时我没有承认。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今晚一冲动就变成了那样。” 　　“我知道的小元。如果我和漫雯姐没结果，你会是我第一个考虑的人。可是小元，我等漫雯姐已经很多年，等待一个人的辛苦，我很清楚，所以，那天在乌龟先生咖啡店我冒冒失失地问你那个问题，重点不是跟你确认这件事，而是希望你不要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浪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 　　“小陶，我问你，你喜欢漫雯姐，等了她那么多年，你觉得是在费自己的时间和感情么？” 　　陶小屿怔住。没有的，她觉得那不是浪费。 　　她发现，在感情中每个人都是这样不听劝解、一意孤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只会依照自己所想去做。 　　“其实不太一样的。” 　　“小陶，你不用管我，去争取吧。” 　　看着元惜彤的善解人意，陶小屿不禁唏嘘。 　　“好的。晚安。” 　　就像以前拒绝了那些想要跟自己更进一步的姑娘一样，不，陶小屿甚至觉得比那种时候还要沉重，都是因为元惜彤过于无可挑剔。 　　可感情这种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勉强不来。 　　为了驱散这种沉重，陶小屿清唱了一小段《世上只有妈妈好》，然后发给唐漫雯。 　　一会儿之后，消息回过来，也是语音，陶小屿点开，“意外地好听。之前程琦昀说得像被魔音穿脑一样。” 　　“大约，他害怕被温暖吧。”陶小屿说。听到唐漫雯的声音，她心头那种因为元惜彤的善解人意所造成的负担似乎被驱散了很多。 　　“什么跟什么。” 　　“很晚了，漫雯姐睡吧。” 　　“躺下了。” 　　陶小屿有一种冲动，她很想把昨晚的梦说出来。 　　虽然一点都不确定唐漫雯心中所想，也不知道她听到这样的梦是什么感受，可是，快乐的事情，与她有关的快乐的事情，她真的、真的很想让她也知道。 　　倾诉的欲望在她的心中不断涌动，她就快要按捺不住这样的冲动了，这到底算什么呢？为什么失控的事情，会一次又一次地发生。 　　她将电话拿在手中，张口欲言——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楚晨曦”灌溉营养液支持啦啦啦~~~~ 　　以及谢谢每一位订阅支持正版的小天使 　　订阅而且给留评的简直就是天使中的天使 　　谢谢你们(づ￣ 3￣)づ 　　晚上九点加更嘿嘿 第35章 35约会 　　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因为这种事情，太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 　　现在，两个人刚刚靠近摊牌的临界点, 如果非要捅破的话, 她想, 这一次还是留给唐漫雯更好。 　　好不容易压住了这种冲动之中，连带着, 她心中因为劝说元惜彤未果而产生的不快也更淡了。 　　生活在继续, 虽然每天大多都是在公司和家的两点一线间, 陶小屿还是能够感觉到这几个月自?M身上所发生的切切实实的变化。 　　大概是从醉酒后和唐漫雯共度一宿开始的。她想。 　　以前，在感情这件事情中，陶小屿每天都是在得不到和想要忘记唐漫雯之间徘徊, 想要往前走又总是无法跨出实质性的一步； 　　而现在，她明白, 她和唐漫雯已经开启了一个新的篇章, 尽管还是不确定最终的结果，但是，陶小屿看到了希望。 　　正当她以为一切正在慢慢地步入正轨的时候，她的母亲忽然一声不吭地从新加坡飞回鹭岛, 搅乱了她的步调。 　　那是一个礼拜六，陶小屿和唐漫雯约好了一起晚餐。 　　“我出发了。”五点半的时候，陶小屿收到唐漫雯的消息。 　　陶小屿还没到五点就已经收拾好，虽然不确定这次算不算约会, 但是她特意打扮了一番—— 　　头发向后挽，露出她乖美白华的额头；鱼样的耳坠垂挂，很惹眼；透肩和衣袖的黑纱衣衬得她肌肤更加雪白；及膝的水蓝色牛仔裙的下摆是波浪状，她的双腿又细又直；脚上是一双带小波点的厚底高跟凉鞋…… 　　“好, 我等你。” 　　她立刻回复了消息，唐漫雯说过会来接她。 　　如果路上不堵车的话，陶小屿算着，从她家过来，半个小时绰绰有余了。 　　这种明明确确的事情，总是令她喜悦。 　　同样是等待，知道结果和不知道结果，差别就像天渊。 　　而且，越是临近见面，那种喜悦就越强烈。 　　“要不要到门外等她算了？”陶小屿开始坐立不安，她想快一点见到唐漫雯的同时，又希望，这种等待的喜悦可以持久一些。 　　“要矜持一点。”她警告自?M。 　　“今晚她会不会表白呢？毕竟，那天晚上，她都说了，《世上只有妈妈好》那件事她要说个十年八年的……”一激动，陶小屿的面上开始透出桃色。“也不是没有可能，我该怎么办好呀？”她边说边捂住自?M满是喜悦的脸，不停地在一楼的客厅里走来走去。 　　嗞……门铃声忽然想起。 　　漫雯姐不可能那么快。陶小屿看了看时间，想着，才过了不到十分钟。 　　不过，除了她，她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于是，她抓起手提包，出门前又照了照镜子，确定万无一失，然后在第二道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冲出家门。 　　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一打开门，见到的却是拖着行李箱、已经有三年多未见的母亲。怔住的同时，她忽然确定，在自?M开门之前她一定已经很恼火。 　　“见到妈妈，至于惊讶成这样子？！”陶邻绯嗔了一句，看到女儿的容光焕发，再看看自?M一身疲惫，她心里更难受了。 　　“妈妈，你回来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陶小屿还是不敢相信，母亲会这样一声不吭地回鹭岛，这不是她的风格。 　　以前，她每次回来都要兴师动众，从决定要回来的那一天起就要开始消息轰炸，像生怕她回来会被怠慢，出发时间、抵达时间一定要强调好几遍；航空公司、航班号也要一说再说。 　　“你要出门？”陶邻绯又将陶小屿上下打量了一遍，“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你取消吧，妈妈有话跟你说。”说完，她拉动行李箱，准备进去。 　　陶小屿终于回过神来，母亲所谓的有话说，一定就是上月底、也就是两个星期以前所说的关于钱的事情，那之后，两个人都没再互相联系。 　　陶邻绯有些蛮横地冲上来，陶小屿及时往一旁侧身，将她让进去，“就是见一个很重要的朋友，所以——” 　　“重要！难道更比妈妈还要重要？”陶邻绯背对着陶小屿，语气很不客气，光是听声音就可以知道她的心情有多糟糕。 　　“我不是那个意思，”进门之前，陶小屿往巷子外看了看，并没见到唐漫雯的车，于是她只好跟在母亲身后返回院子里，“只是，我们几天前就约好了，不好取消的。” 　　“是什么不好取消的事情？”陶邻绯拖动行李箱哐啷哐啷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转回头，“我们那么久没见，你说说看，是什么不好取消的事情值得你撇下妈妈？” 　　陶小屿看着母亲，她发现，相比外婆葬礼上的那一次，现在的她老了很多，明明还不到五十岁，眼角却已经有了皱纹。 　　当年外婆去世，她也没见她这么消沉过，现在的她仿佛被一团黑气裹挟着，身上的颓丧、怨气肉眼可见。 　　“先进去休息一下吧，我看妈妈很累的样子，你该告诉我的，那样我就可以到机场接你。”陶小屿走过去，准备帮陶邻绯拖行李箱。 　　陶邻绯将自?M的行李箱一把拽到身后，避开了陶小屿的手，“我怕你知道我回来，会躲着不见我！连门锁的密码都改了，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不是妈妈想的那样子——” 　　陶小屿忽然很累，之所以改密码是因为之前的锁坏掉了，她懒得再说。 　　因为就算说了，她也不会体谅、不会消气。 　　现在这情形，不论说什么，她知道母亲都只会更讨厌她。那双充满怒火的眼睛让陶小屿清醒地意识到，以前母亲总是拿自?M撒气的噩梦又回来了。 　　“不是我想的这样？你知道我想什么了，你说！” 　　“先进去休息一下，我们有话慢慢说吧。” 　　陶小屿一阵悲哀，她有预感，今晚和唐漫雯的晚餐一定要泡汤了，她正迟疑着，要不要现在打个电话跟她说自?M去了不了。 　　看了看时间，她想，她应该很快就到，便决定待会儿当面跟她解释。 　　“哼！看你，见到妈妈一点都不热情，根本就是不希望见到我、不欢迎我回来的样子！” 　　陶邻绯甩着一张臭脸，转身怒气冲冲地朝屋门走去，她的行李箱就像是哪里坏了一样，拖动的时候，声音刺耳得可怕。 　　对于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的人，要自?M摆出好脸色实在太强人所难。陶小屿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现在，她一点都不想进屋，也是真的，真的不希望见到这副模样的母亲。 　　于是，她转身走出门外，打算等唐漫雯来，跟她解释一下不能共进晚餐之后再回去面对母亲。 　　复而出门，她见到唐漫雯的车正好开进来，衔接得刚刚好，她想。 　　很快，车子停下来，车里的唐漫雯透窗见到站在门前的陶小屿，随后，车窗缓缓下缩，接着，她左手搭到车门上，并探出头来，“走！”她头往里偏了偏。 　　看来她是懒得下车了，陶小屿想，于是，她走到驾驶位的车门旁，“漫雯姐，对不起，我妈妈忽然回来了，那个、那个今晚的晚餐，可不可以改天？” 　　“每天都要吃饭，今晚的晚餐当然不可以改天，不过，我们可以改天再一起吃晚餐。” 　　唐漫雯仰着头，看着陶小屿，她明显打扮过，可惜，脸色不太好。 　　陶小屿虽然在道歉，可那样子，与其说是抱歉，不如说是在惋惜。 　　“真的抱歉喔，我妈妈几分钟之前才到的，大约是你给我消息的十分钟之后吧，我事先并不知道。” 　　“没关系，你快回去吧。”唐漫雯收回视线，“我走了。” 　　“好啊，那我们——” 　　“陶小屿！”那道叫喊简直能够穿透人心。 　　闻声，陶小屿皱了皱眉之后才回首。唐漫雯也不由得抬头循声看去，她见到一个穿着严谨的女人，那长相是不错的，但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却让人不敢恭维。 　　果然是陶老师，上小学时，她多美！唐漫雯有点不敢将眼前这个气势汹汹的中年女人同小学时同学们都很喜欢的陶老师联系在一起。 　　“你想把妈妈丢在家里不管是不是？你到底还有没有良——” 　　这时候，她终于看到陶小屿身后胳膊搭在车窗上的唐漫雯，那双冷冷的眼睛令她立刻噤了声。 　　“妈妈，她就是我今晚要见的朋友。”陶小屿说完，忽然听到车门响，一转身，她发现唐漫雯已经下了车。 　　陶邻绯走过来，见唐漫雯气质不凡，长得又高，她对女儿的气焰顿时收敛了很多。 　　“陶老师，你好。”唐漫雯微微致意。 　　陶邻绯和陶小屿俱是一愣，陶小屿先反应过来，那天，在小学校园，她说过母亲和外婆分别教过她小学和初中的语文。 　　“你是——”陶邻绯语气迟疑。 　　“唐漫雯。” 　　“啊，原来是唐大小姐！”单从外表，陶邻绯已经完全认不出唐漫雯，但经她自报姓名，她立刻就想起来了，以前她工作过的贵族小学，唐氏集团是最大的赞助，里面的每个职工无不受益于唐家的慷慨，在学校里，根本没有不认识唐家小孩的老师！ 　　“许久不见，陶老师可好？” 　　“好的、好的，这几年我都在新加坡，很少回鹭岛。” 　　“我听小屿说过。” 　　“没想到你和小屿是朋友，今晚你们是不是要谈事情？”陶邻绯不敢相信，自?M的女儿居然是和唐漫雯有约，难怪她要说是重要的朋友，唐漫雯这等人物，可不是重要的么！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约了吃晚餐。” 　　“那你们去吧，呵呵呵……” 　　陶小屿不懂母亲的态度为什么转变这么大，刚刚她那一声吼叫，简直像要将人生吞活剥。 　　“陶老师刚回来，陶小屿该陪着您才是，我们改天再约就好。”唐漫雯想着，出发前陶小屿没说，可见陶老师真的是忽然回来的。 　　“别别别，反正我赶了一天路，也累，我在家里休息等小屿就好，你们去吧哈。” 　　陶小屿尴尬到无所适从，母亲那模样，几近奴颜。 　　“妈妈，刚刚我已经跟漫雯姐说过了，我们改天再约。”她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约好的事情怎么好临时改变，更何况唐漫雯还亲自过来接你，你快去吧啊，妈妈在家等你。” 　　“要不这样吧，既然陶老师回来，要是方便，我们就在家里吃如何？” 　　陶小屿瞪大眼睛，在家吃是什么意思？ 　　“这样啊，那最好了，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在家里吃，我们刚好可以叙叙旧，来来来，快请进。” 　　陶邻绯简直喜出望外。 　　“漫雯姐，这——” 　　“不方便？” 　　“也不是的，只是家里并没有什么菜。” 　　“没关系，陶老师都说了要叙旧，我也想。” 　　“那请进吧。” 　　唐漫雯锁了车，随着她们母女进了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遛弯儿”和“爱吃烧鸭饭”投雷支持呀 第36章 36家丑 　　陶小屿准备晚餐的时候, 陶邻绯理所当然地拉着唐漫雯到客厅里叙旧。 　　哪有什么旧可续的？陶小屿担心地想，看母亲模样那巴结的模样，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虽然在忙碌, 她却不忘时不时地向客厅看过去, 她们的话语声偶尔会传到厨房, 但完全听不清她们说的是什么，她只觉得母亲的笑声干干的, 很刺耳。 　　撞上唐漫雯的目光时, 陶小屿会定一定, 对方的模样看起来是那么平静，平静到看不出来她主动掺和进来，是不是想帮自己缓和自己和母亲的紧张关系。 　　毕竟, 在门外的时候，母亲那一声近乎歇斯底里的叫吼, 意味已经不言而喻；加上, 早前曾向她透露过母亲不喜欢自己。 　　所以，漫雯姐所谓的叙旧，大约是她看出母亲对她的忌惮，因而才假借叙旧之名, 不露痕迹地介入，好让自己和母亲都有冷静下来的时间。 　　准备晚餐的时间里，陶小屿思绪不断。 　　“要不要帮忙？” 　　刚刚切好豆腐，正在洗海带和葱时, 唐漫雯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陶小屿被吓了一跳，她什么时候走进厨房，她浑然不觉。 　　“不用, 米饭已经快要好了。 　　“刚刚我在网上点了烤鳗鱼，牛肉皿和小酥鸡，还有白灼秋葵。现在只要煮一个海带豆腐汤就差不多了。”陶小屿笑了笑，那笑容，隐隐透着歉意。 　　“你还挺利索，一会儿功夫就做了很多事情。”唐漫雯长长的手臂垂下，双手撑到灶台上，半俯身，脸侧向忙碌的陶小屿。 　　“去买菜来不及了，只好点以前去吃过的店家的外卖。” 　　“要是时间充裕，其实，下厨蛮有意思的。”唐漫雯的话语就像静静的流水声，令陶小屿觉得安心。 　　“我知道，你喜欢下厨。” 　　“我不记得有跟你说过。” 　　“是漫椿告诉我的。” 　　“是她告诉你，还是你问她？不准撒谎。”唐漫雯的眼神陡然凌厉。 　　陶小屿因此反而放松了一些，如果对方贸然地语出安慰，或者探询自己和母亲究竟发生了什么，她一定会紧张。 　　现在她最担心的就是母亲会当着唐漫雯的面提那档事情。 　　和母亲的事情，对唐漫椿，陶小屿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口，但是对于唐漫雯，这种事情，她宁愿独自承受。 　　刚才看到她和母亲一起坐在客厅里聊天，那场面简直堪比诡异电影的画面，没来由地令她紧张，还好她到自己的身边来了，还好，她什么也没问。 　　“我干什么要撒谎，明明就是漫椿告诉我的啊。她还说——” 　　“她还说了什么？” 　　陶小屿暗暗咬舌，“如果你能叫得动她为你做饭，那么我恭喜你，那表示她即将对你敞开大门”这种话怎么能够说呢！ 　　“她说你最大的爱好是下厨。” 　　“不老实！”唐漫雯轻易就捕捉到她眼神中的闪躲，却没再继续逼她。 　　“你要是不信就算了。” 　　“我喜欢下厨，但是没有什么时间，也很少下厨。” 　　“想也是，时薪那么高的人，哪会有时间做家事。” 　　陶小屿这次的笑容自然多了。 　　唐漫雯抿直嘴唇，看着陶小屿微笑的模样，她的酒窝，很美。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之前的那次通话，唐漫雯记得，那次她有开玩笑对陶小屿说，“近几年之内，我应该都是你的债主了吧。” 　　明明是已经过去很久的小事，却会在这样特定的时刻忽然想起。 　　唐漫雯向客厅看去，陶邻绯失去踪影，“陶老师变化真大。” 　　陶小屿下意识地回头，见客厅空荡荡的，“漫雯姐，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和我妈妈正在交.火。你干嘛说要叙旧？你该躲得远远的才好。” 　　“你不觉得，我可以保护你么？” 　　陶小屿闻言，不由得一僵，水龙头的水哗哗地冲着她手中的葱，水花四溅。 　　虽然此前就已经猜出她是为了自己才说在家里吃饭，可是听到唐漫雯这样直白地说出口，她还是觉得很不真实，也——特别惊讶于她会如此直白。 　　“漫雯姐，谢谢你。” 　　“你又欠了我一个人情。” 　　“让你看到这一幕，抱歉喔。” 　　“你觉得你有做得错的地方？” 　　陶小屿又是一僵，定了定，她看向唐漫雯，然后摇摇头。 　　“那你没有必要感到抱歉。” 　　“我妈妈她——” 　　“陶老师挺好的，以前，在学校，大家都很喜欢她。” 　　“真的么？”陶小屿想象不出来大家都很喜欢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 　　唐漫雯这时候维护自己的母亲，一定是不想让自己难堪！她想，母亲不久前在门外的那一声尖利的叫喊，任何人听了都会发毛、厌恶。 　　“当然。” 　　对话暂时终止，陶小屿开始煮汤。 　　不一会儿，海带豆腐汤微微的甜味从抽油烟机下逃逸些许，飘到米香味的中间。 　　陶小屿偶尔搅动一下汤锅。 　　唐漫雯反身坐在厨房的木椅上，下巴支在搭在椅背的手臂上，她很喜欢厨房时光，尤其是在这样宽敞而又洁净的厨房里。这样悠闲的家庭时光对她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时间悄然而过，忽然陶小屿的电话响起来，外卖到了。 　　她将火调小，“漫雯姐，和我一起去取一下外卖好么？” 　　“好。”唐漫雯站起来。 　　就像故意将空间留给唐漫雯和陶小屿，直到将外卖取回，把餐桌也摆好，陶邻绯还是没有出现。 　　“漫雯姐，你稍等，我去叫我妈妈，她估计上楼去了。” 　　陶小说说完，咚咚咚地跑上二楼去。 　　一会儿，她们母女一前一后下楼。 　　晚餐称不上愉快，但也不至于尴尬。 　　陶邻绯短暂地睡了一会儿，脸上的倦色消退了一些。 　　她显然饿了，吃饭的时候没怎么说话。 　　而唐漫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喝汤，“小屿做的海带豆腐汤，清甜鲜美，好喝。” 　　“我再给你盛一碗。”陶小屿对身旁的她说。 　　“好。” 　　坐在对面的陶邻绯忽然抬头，盯着她们看了看，她一时不确定是不是错觉，自己的女儿和唐漫雯看起来就像是在恋爱，她们的语气是那么亲昵，递碗、接碗的动作是那么熟稔，那默契的模样就好像是一对已经一同生活了好多年的伴侣。 　　陶小屿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妈妈，这鳗鱼是外婆和你以前喜欢的那家店的。” 　　“嗯，我知道。”陶邻绯的语气很很冷漠。“唐小姐，我们寻常人家的粗茶淡饭，你不要嫌弃哈，请多担待才好。”相较之下，这语气又过于热情，以至于显得有些谄媚。 　　“怎么会！小屿做的汤，我很喜欢。” 　　是么？陶小屿听到这句话，暗暗开心。 　　唐漫雯意外的夸赞冲淡了她心中约会泡汤的遗憾，以及心中所担心的事情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晚餐继续，她们时不时地说上几句。 　　在晚餐的末尾，陶邻绯见唐漫雯放下碗筷，她也不等陶小屿还在喝汤，在清了清嗓子后，她说道：“唐小姐，我和陶小屿之间呢有一件事，我想请你给我们母女评评理，还请你不吝赐教。” 　　闻言，陶小屿差点被刚刚送到口中的汤呛到。 　　听得出来陶小屿是被吓到了，唐漫雯忙看向她，并没着急开口回答陶邻绯。 　　这时，陶小屿已经缓过来，她知道陶邻绯要说什么，忙放下汤勺说阻止道：“妈妈，那件事情，我们待会儿再谈好么？” 　　陶邻绯对女儿的话充耳不闻，“唐小姐，怎么样呢？” 　　唐漫雯的眼神冷冷地向对面的陶邻绯扫去，“赐教不敢当，不知陶老师和小屿之间是什么事？”语气也足够冷。这母女二人，一个过于善良；一个过于没眼色。反差这样大的母女，也是少见。 　　于是，陶邻绯便把自己的悲惨遭遇、以及陶小屿如何置她生死于不顾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最后还不忘指责女儿是白眼狼、缺德鬼。 　　不只陶小屿发糗，唐漫雯也听得无比尴尬。 　　等陶邻绯絮絮叨叨地说完，唐漫雯并没有回应她，而是面向陶小屿，“我也想听听小屿的说法。” 　　这时候，陶邻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卖惨的路数对唐漫雯不起作用，而且这时候她也才地意识到，她显然不可能站在自己这一边。 　　“主要原因之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那并非夫妻的共同债务，妈妈你本没有还钱的义务，此其一；再来，我并没有那么多钱。” 　　“你撒谎！”陶邻绯本性毕露，终于不再顾及唐漫雯也在场，“你是人气歌手，怎么可能会没钱？你就是不想帮妈妈，就是不希望妈妈过得好，就是想看妈妈陷在泥沼中！要是你外婆知道你这么绝情，也会气得泉下难安——” 　　“陶老师！”唐漫雯见陶小屿被骂红了脸，便打断陶邻绯，“你刚才不是想听我的意见么？” 　　陶邻绯不敢和唐漫雯叫嚣，暂时住了口，可她面上的愠恼已经快堆叠不下，整张脸又黑又沉，双眼仿佛要喷出火焰。 　　“你请说。” 　　“陶老师想帮助丈夫还债，我能理解，但就像小屿刚才所说，那并非你的义务，在法律层面，你可以不承担这个责任；其次，小屿就更加没有这个义务，况且，她说了她没钱，陶老师对她道德绑架，未免有失公允。” 　　“她没钱，她哪里是没钱？！”陶邻绯看向陶小屿，“她不过是不想帮我，想一个人独自霸占我妈妈留下来的这栋老宅！我早跟她说过，把这房子卖了，我们两个人都可以活得更轻松，她就是不听，这不明摆着欺负我人在新加坡，拿她没办法么？！唐小姐，我也不是不讲理的母亲，但这个世界上不成夫妇哪来儿女？那虽然不是我和他的共同债务，可我又岂能够眼睁睁看着他有家不能归，成日东躲西藏——” 　　“妈妈，外婆说过的，她临终前说过的，当时你也在场，她说这房子是她父辈的心血，也是我们陶家的根基，不涉及生死攸关不能卖。外婆才离开三年多，你不可能就将这些忘记吧？现在，我已经一无所有，你要卖这房子，我真的就无家可归——”陶小屿已经说下不去，她咬住嘴唇，低下头，眼泪滴滴答答掉落。 　　“什么无家可归？卖了这房子，你要买几个家都可以！”陶邻绯还是不依不饶。 　　“要不这样，陶老师差的钱也不多，这次我可以帮你。” 　　唐漫雯说完，厨房瞬间安静。 　　陶邻绯显然没有料到事情的走向，呆了一瞬，她忙说，“那怎么好意思？这可怎么好意思啊！”她激动得在餐桌下掐自己的大腿，生怕这是做梦，“唐家素来慷慨，唐小姐传承家风，并发扬光大，简直慷世人所不能之大慨，这大恩大德，我可该如何回报才好呢！”她的声音变得又尖又干，表情上全是挤出来的笑。 　　“既然是帮忙，陶老师不必挂心。” 　　一旁的陶小屿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她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而且要是这时候开口阻止，以陶邻绯的性格，她应该会当场叫嚣，以后为此咒骂自己一辈子。 　　“漫雯姐，这怎么行！”内心中，她真的很反对唐漫雯帮这个忙。 　　“要是陶老师的丈夫被判刑，日子会变得很糟糕。” 　　“阿弥陀佛，唐小姐菩萨心肠，能为人设想，不像陶小屿，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生了这么一个冤家，她简直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唉，头疼。”陶邻绯装模作样地捂住右额。 　　唐漫雯尴尬地看了看她，又看看陶小屿，欲言又止。 　　陶小屿也没再说什么，她抽了两张纸巾，擦干眼泪之后默默起身，开始收拾餐桌。 　　事情办成，陶邻绯起身，她甩了甩手，趁唐漫雯拿着碗筷走向水池的时候连忙离开了餐厅。 　　唐漫雯将餐具放到水池里，洗了一把手之后，她说，“我到客厅等你。” 　　她知道陶小屿有话要说。 　　陶小屿红着眼睛，默默地点点头。 第37章 37靠近 　　二十来分钟之后, 陶小屿收拾好厨房，一转身，见客厅里只有唐漫雯一个人。 　　她擦干手, 到卫生间又洗了一遍手, 然后细心地抹了护手霜。 　　当她走到客厅时, 见唐漫雯已经站了起来。 　　“漫雯姐要回家么？”明明想和她独处，陶小屿却不得不这么问, 因为她实在不想让母亲和唐漫雯再有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到外面走走。” 　　“好啊, 刚好消食。” 　　“要叫陶老师么？” 　　陶小屿愕然, 继而发窘，漫雯姐会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不管母亲死活的那种人？ 　　“不用了。”她淡淡地说，刚刚洗过脸的她双眼依然发红, 她肤色太白，脸上出现一点点的变化都会很醒目。 　　到了家门外, 走进六月中旬的夜色里, 风吹来，陶小屿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她做了个深呼吸，然后说，“漫雯姐, 两百万对你来说也许没多少，可对于我，应该要攒几年，所以近期, 你都是我的债主了。” 　　“就算没今天的这件事，我也是你的债主。”唐漫雯的话语就像抚慰剂一般，令陶小屿不自觉地卸下心理负担。 　　“漫雯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好？” 　　“我——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陶小屿苦笑, 她那淡然的语气，就好像刚刚所发生的不过是一件微乎其微的事。 　　“你为什么要帮我？” 　　“陶小屿！”唐漫雯停住脚步，转身正色说道，“你妈妈逼你卖房子，你希望我袖手旁观？在你眼里，我是铁石心肠？” 　　“不，漫雯姐是菩萨心肠。”陶小屿忍不住为唐漫雯咄咄逼人的样子笑出声，这时候的她，有一种别样的温柔。 　　“你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唐漫雯喜欢她笑，喜欢酒窝浮在她的脸颊上。 　　“当然不可能会！虽然说你借那么多钱给我会让我稍稍有压力，但我绝不会怪你，这样的想法连想都没想过。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帮我妈妈，只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 　　“那你怎么不找我？” 　　“借钱帮人，除非是治病救命吧。我妈妈这种情形，远没到那种程度。” 　　“现在呢？” 　　“你都主动提出要帮忙了，我总不能拆台啊，而且我妈妈——说起来真是羞愧，让你看到这么不堪的一面，我想，她大概是走投无路了。 　　“如果当时我阻止你，她会一辈子都记恨我的，母女一场，算了，既然漫雯姐方便，我们母女就接受你的帮助好了。但是漫雯姐不要告诉她好么，那些钱我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你，至于我妈那儿，我就继续做一个白眼狼好了，这样比较能和她保持距离。” 　　唐漫雯想跟她说别把钱的事放在心上，但不想伤她自尊，“要是今晚我不在，你们是不是会大吵一架？” 　　“其实，你来之前差不多已经吵过了。漫雯姐，谢谢你。”陶小屿再次道谢。 　　“还好是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对不对？” 　　陶小屿虚弱地点头，她第一次感受到，唐漫雯式的温柔：话不多，却在默默地伸出援手。幸好今晚她没有嫌麻烦而一走了之，要不然，也许，自己又要在母亲的羞辱中退回黑暗的角落，久久找不到出口。 　　以前有外婆的保护和安慰。 　　而现在，她看了看走在身边的唐漫雯，不确定是不是能够以为，现在有她？ 　　是时候该成长起来了。陶小屿想，总不能一直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之下，一直被她支配自己的喜怒哀乐。 　　# 　　陶邻绯当晚收到唐漫雯的转账，隔天，她就急不可待地返回新加坡去了。 　　后来，在原本约好但迟来的晚餐中，陶小屿问，“对了漫雯姐，之前你说你和你父亲彻底翻脸，现在事情怎么样了？”以现在的交情，问这种问题，她觉得可以不用再小心翼翼。 　　“我爸叫我休息一段时间。” 　　唐漫雯的声音很淡，表情也很平静。陶小屿分辨不出她这一刻的心情。 　　她还是像在小学校园里的那天一样，简短地说出她跟她父亲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没再透露更多。 　　陶小屿当然明白，所谓的休息一段时间意味着什么。 　　“漫雯姐，你没有据理力争么？” 　　“小屿，我问你，你能跟你母亲据理力争么？” 　　陶小屿哑然，当事情回转到家事的领域，就很容易会变成理智的盲区。 　　很多时候，道理在家庭之中是如此苍白无力。 　　“这么说——” 　　“没错，现在我无事一身轻。”唐漫雯语气中的情绪太淡，就好像她真的无事一身轻。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前几天。” 　　“我居然一无所知，真是没用。” 　　“你每天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每天都在陪着我，这样就好。” 　　唐漫雯这么一说，陶小屿才知道，之前自己一厢情愿的约定是这样苍白。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和她还是有很大的间隔。 　　不能够分享喜怒哀乐的关系，远远还算不上亲密。 　　陶小屿懂得她的苦闷，和至亲闹翻的痛苦，她很能理解。 　　以前，她听唐漫椿说过，唐漫雯的父亲是何等器重她，而如今却晾她，把她隔离在外，这种痛苦，也许真的很难言语。 　　“这——”陶小屿小心翼翼地问，“这是不是意味着漫雯姐已经一无所有了啊？” 　　“噗嗤——”唐漫雯觉得陶小屿某些方面真是单纯得可爱，“什么叫一无所有？” 　　“你知道的，就是收走那些可以收走的身外之物，电视剧里豪门的父母们生气了，就是这样演的啊。” 　　“你被毒害得太深。” 　　晚餐已经用的差不多，唐漫雯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是一家环境不错的和风餐厅，很雅致。 　　餐具被收走，一会儿之后，服务员体贴地奉上茶。 　　“我只是担心漫雯姐嘛！” 　　“这些年我一直在工作，正好，我打算给自己放一个长假。” 　　“这样啊，也好。对了漫雯姐，我马上就要开始下一阶段的工作，就是新专辑的宣发，这就意味着，不出太大意外的话，今年内我就可以把钱还给你，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没钱花。” 　　“哈哈哈……”这一次唐漫雯真的是忍不住了，陶小屿那模样、那语气，莫名地戳她的笑点。 　　“你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啊，我的制作人对这张专辑的评价很高，她很看好的。虽然是概念专辑，但我们也很重视听众的接受度，选歌的时候，有做过这环节的调研分析。而且我自己也很满意、很有信心，虽然现在大家对做音乐专辑都是一片唱衰，但我还是觉得很有希望。” 　　“陶小屿，你对我一无所知！” 　　“诶？” 　　“在你眼里，我会落魄到没有钱花的地步？” 　　“那到底是怎么样的嘛？” 　　“行吧，新专辑的宣发，你可要十分地卖力，我以后靠你。” 　　“漫雯姐干什么要笑话我？” 　　“你觉得我在笑话你？” 　　气氛终于变得轻松了一些。 　　“那漫雯姐的长假，有具体的计划么？”说起来，陶小屿也有很长时间没有休假了，虽然说她只有筹备和发专辑前后会比较忙，可自从同爱啦娱乐公司签约之后，学生时代那种动则一两个月的寒暑长假已经一去不返。 　　“过几天，去一趟欧洲。” 　　“这样啊，旅行对么？” 　　“算是。可惜现在不是冬天，要不然可以带你去滑雪。” 　　原来她以前说的“以后会有机会的”是真的么？陶小屿怔怔地看着唐漫雯的眼睛，如果现在是漫雯姐喜欢的冬天，说不定自己就可以趁机不顾一切随她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 　　“以后会有机会的。”她说了以前自己说没看过雪时，唐漫雯说过的话。 　　“是吧。”唐漫雯扭头，透过木窗看向外面。 　　“漫雯姐除了滑雪、下厨，还喜欢做什么呢？” 　　“在风景美好的地方发呆，乡村田园，山野、荒漠，大瀑布、大海……” 　　在风景美好的地方发呆么？虽然没有目睹过，可是，站在威尔士古堡楼上对着窗外的美景发呆的唐漫雯忽然跃入陶小屿的脑海，她那孤高的、被窗外挤进来的光亮裹挟的身影是那么孤单。 　　“我还以为你喜欢旅行。” 　　“我不喜欢旅行，我只是喜欢美好的风景。” 　　“旅行总是奔波，比较适合热血、精力旺盛的人。在风景美好的地方度假，很惬意。” 　　“你去过欧洲么？” 　　陶小屿摇摇头，“我只去过东南亚的部分国家。” 　　“是了，漫椿说过你在新加坡上的学。” 　　“不过没念完。” 　　因为外婆生病，陶小屿选择肄业。这个唐漫雯知道。 　　“无论在哪、无论何时，只要想，都可以学习，不是么？” 　　“嗯，确实。漫雯姐，等你出发的那天，我去送你好么？” 　　唐漫雯以前喜欢独来独往，现在想想，有人送别也没什么不好，就点了头。 　　这一次的晚餐，陶小屿坚持要买单。 　　“这是会员制餐厅，从卡里扣的。”唐漫雯笑了笑。“以后有机会，不用急于一时。” 　　类似这样的话，陶小屿忍不住会多想，可是，她又害怕不过又是自己一厢情愿，便压住了旖旎的心思。 　　“对喔，来日方长。”她说。 　　唐漫雯听见，只偷笑。 　　“漫雯姐，你笑什么？”她那奇怪的笑容被陶小屿捉住了。 　　唐漫雯不答，径直往外走。 　　陶小屿追上去，因为她刚刚的笑真的很有内容，于是她又逼问了一遍。 　　唐漫雯倏地止住脚步，陶小屿跟着一个急刹车。 　　她凑到她右耳边，轻声说，“谁是方长，你么？总这么主动，不愧是你。” 　　对方那微微不正经的、带着坏笑的模样，那仿佛一直萦绕在耳边久久不散的热气，无不令陶小屿脸红心跳。 　　陶小屿愣住原地，等回过神才发现唐漫雯已经快走到大门后。唐漫雯的话语明明显得色，她却，没有觉得她淫。 　　“漫雯姐、漫雯姐，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我哪有主动啦，你是橘脑喔——” 　　她的拼命解说只换得唐漫雯的一阵笑声。 　　她一边说一边追上去。 第38章 38等我 　　唐漫雯出发的那一天刚好是端午节。 　　她的消息来得很突然, “我下午去机场，你要是忙，说一句祝福的话, 就当送行。” 　　陶小屿那时候站在收缩人字梯上, 正在大门外挂艾草。 　　以前每到端午节的早晨, 她外婆总会去折一些艾草回来挂在门头。 　　外婆去世之后，她也有样学样, 要说唯一的寓意, 大约就是, 每到节日的时候，她总会更怀念外婆。 　　听到新消息进来的声音，她急急忙忙将艾草系好, 掏出电话一看，发现是唐漫雯发来的。 　　“今天是节日, 大家都放假, 我没有什么事可忙的。不过，漫雯姐为什么在过节的时候出行？” 　　“不可以？” 　　以前陶小屿总觉得唐漫雯爱反问的说话方式会令人不舒服，但渐渐地了解到她话不多的性格之后，才发现那是思维差异, 并不意味着她喜欢说话带刺。 　　在节日里出发的话，她想，也许，漫雯姐的家庭生活应该也没此前想象中的那样热闹亲睦。 　　感觉上, 她并没有同家人一起过节。 　　“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漫雯姐，你几点从家里出发？” 　　“下午五点。” 　　“我买了鳗鱼粽，还有肉粽，我给你送一些过去喔。” 　　“一个就可以。” 　　“一个啊？那么你选一种。” 　　“有白粽么？” 　　“没有。” 　　“那算了, 我不爱吃糯米。” 　　“挑食诶。”…… 　　她们到达机场的时候是五点半。 　　颜乐桢将她们送达，下了车，唐漫雯对陶小屿说，“你跟乐桢先回去。” 　　“我——”陶小屿看看唐漫雯，又看了看颜乐桢，“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好。” 　　唐漫雯明白她的意思，就让颜乐桢自己先回。 　　“你离不开我？”她状若无意地调侃。 　　她那自信的语气，令陶小屿又爱又恨。 　　“还不是你不想让我离开。”以前，唐漫雯讲这种暧昧的话，陶小屿还会胡思乱想，现在，她渐渐已经变得波澜不惊，甚至还能怼回去。 　　“变厉害了。”唐漫雯将双肩包单挎在右胳膊上。 　　“都是因为漫雯姐。” 　　“这锅我不背。” 　　她们拌了几句，等颜乐桢开车离去之后才准备往里走。 　　今天唐漫雯穿着白色的长裤，深蓝色防晒服的袖子外侧有白色的条纹，帽子的内里也是白色，看起来很休闲。即便如此，她的气场还是很强。 　　陶小屿穿的是杂色几何纹的套装裙，靓丽而又青春。 　　当她的举高胳膊拨弄被风吹散的头发时，那下凹的纤腰隐隐地露出。 　　唐漫雯瞥了眼，陶小屿忙放下胳膊，下意识地下扯衣摆遮掩。 　　“怕人看还穿那么短？”唐漫雯面露不屑。 　　“我穿是因为我喜欢，不是让别人随意看的。” 　　“反正我都看过。”说着，她的右手伸向拉箱。 　　陶小屿瞬间石化，什么叫她都看过啊？！ 　　“漫雯姐，太不公平了，你怎么可以趁我不省人事的时候——” 　　陶小屿追上去时，唐漫雯倏地转身，“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时你不省人事？” 　　“我——”陶小屿嗫嚅，那一天晚上的事情她终究是没能想起来，到底发生过什么事还不是随她掰扯，她识时务地转移话题，“漫雯姐，让我来帮你拖行李箱吧。” 　　“算你识相。” 　　傲娇，受不了。陶小屿忍不住想翻大大的白眼。 　　唐漫雯将手中的行李箱轻轻地推向陶小屿。 　　机场外面风有点大，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她们并肩向国内出行的入口走去。 　　游客甲：“黑长直是不是超模啊？那气质，我的妈呀，瞬间让我弯成蚊香。” 　　游客乙：“你本来就是蚊香。我宣布，现在你已经是单身狗。” 　　游客甲：“小气吧啦！唉，她们是不是一对呀？” 　　游客乙：“是，你没机会了，你这辈子只能跟我过。我嘛，还是更喜欢那穿裙子的小姑娘，水灵灵的，简直秀色可餐。” 　　游客甲：“色女！” 　　游客乙：“彼此彼此。” 　　她们就跟在唐漫雯和陶小屿的身后，那对话，真叫一个肆无忌惮。 　　陶小屿回过头，朝她们看了看，是一对与秦阿咏和丘七仙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女人。 　　唐漫雯就像没听到似的，继续往前走去。 　　“漫雯姐，怎么是国内出发？”她转回身，加快脚步追上去，行李箱的滚动瞬间变得很大声。 　　“鹭岛没有直达航班，我到上海转。” 　　# 　　以往，唐漫雯办理完托运都是直接进VIP休息室，今天因为陶小屿在，她们到了候机区外的一家咖啡店。 　　店里的客人不算多，唐漫雯点了一杯冰美式，陶小屿则点了一杯拿铁。 　　两个人在靠窗的座位坐下。 　　“漫雯姐，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我还没出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你会回来的对吧？近期。” 　　“也有可能去进修一段时间，在鹭岛，目前已经没有我什么事。”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陶小屿有点急，要是她去上学，那得多久才能再见？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的鞋尖在桌底相触。 　　陶小屿没有收回脚，唐漫雯也没有收回。 　　通过身体连接的地方，她们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担忧渐渐地被对方感知。 　　陶小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来都很自信的唐漫雯，此时此刻不免显得迷茫，她一朝失宠，大权旁落，那种落差感可想而知。 　　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很平静，可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她不知何去何。 　　之前在和风餐厅听到唐漫雯说她父亲叫她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陶小屿只以为她是和至亲闹矛盾那种程度的痛苦。而现在，她才明白，这是远比闹矛盾更深层次的事情，情感破裂的同时，原本拥有的一切也化为乌有。 　　原来，两个人之间不能够分担的领域依然那么多，在这一刻之前，她还以为她和唐漫雯已经够亲密。 　　陶小屿渐渐地明白，感情并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它需要土壤，需要根基，需要灌溉与呵护，然后才能发芽，继而健康成长。 　　所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唐漫雯会如此内敛，如此小心翼翼；她一定比自己更早明白，一切都自有过程，自有来速。 　　很多次，两个人明明已经到了临界点，像小学校园紫藤花廊下手心相对的那一刻；像她特意跟到鹊仙桥的那一晚；像儿童节那天的紫沙漏；像见到自己被母亲的戾气攫住的那一晚；像此时此刻脚尖抵着脚尖…… 　　陶小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对方的情意，而她之所以没说，也许是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因为感受到唐漫雯的迷茫，陶小屿也不禁迷茫起来。 　　正是因为这份迷茫，她们没有缩回触到一起的脚尖，在彼此都看不到的桌底下，两个人借着那轻微的、隔着鞋子的触感，向对方传达着对彼此的需要，传达着，你身边有我。 　　“就算我到欧洲，每天依然可以随时联系。” 　　“是这样没错，但是相隔遥远，存在时差却是不争的事实；我们也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也不能见面。陶小屿想。 　　才说完，她感到唐漫雯的脚尖向前顶了顶。 　　陶小屿没有退缩，唐漫雯也并没有将脚收回去。 　　她们就那样若无其事地、任由鞋尖继续贴在一起。贴得更紧了些。 　　服务员将她们点的饮品送过来，为她们呈上咖啡之后，那年轻的男孩朝陶小屿多看了一眼。 　　“谢谢。”陶小屿微微抬头，对他笑了笑，他就红着脸走开了。 　　“没事干嘛对他笑？” 　　“你管我？” 　　“懒得管你。” 　　见到唐漫雯死不承认，陶小屿又笑了笑。 　　“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酒窝似的。” 　　“漫雯姐，我问你喔，”陶小屿一时冲动，“我们现在到底是不是在恋爱呀？”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调皮，像玩笑，也可以说不是。 　　“你说呢？” 　　没有否认，这次到这儿就可以了。陶小屿想。 　　她抑制不住心中的快乐，脸上的酒窝一直没有褪去。 　　对话短暂地终止，两个人都在细细地回味着临别前的温馨。不约而同地，她们端起杯子，轻轻喝了一口。 　　时间悄然而过。 　　“我该进去了。”唐漫雯站起来。 　　“嗯，走吧。”陶小屿也起身。 　　在VIP休息室的入口，她们遇到了元惜彤。 　　“小陶！”她一脸的惊讶，可声音却不失温柔，“漫雯姐。” 　　“小元，好巧喔！”陶小屿心想，鹭岛真的小。“你也要离岛么？” 　　“没有，有一个北京的朋友过来看我的作品，刚刚把她送走。——” 　　唐漫雯对元惜彤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她没开口。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元惜彤生日那晚的事情，话语戛然而止，周围的空气好像瞬间变得僵硬。 　　陶小屿觉得不能这样尬站着，便打破了沉默，“我送漫雯姐。” 　　“这样啊，那你也准备回去么？” 　　“嗯，一会儿就回。” 　　“那我等你，一起吧。”元惜彤说着，看向唐漫雯，并没看出她有异样，每一次见，她都是这样带着距离感，但又不至于让人反感。 　　“行啊，估计要等一会儿。” 　　“没问题，我过去那边等你哦。”元惜彤笑。 　　“好的。” 　　“漫雯姐，旅途平安。” 　　“嗯，谢谢。”唐漫雯说。 　　元惜彤挥了挥手，然后朝不远处的休息椅走去。 　　陶小屿原本以为唐漫雯会像在鹊仙桥那次一样发酸，可收回目光，却见她一派平静。 　　这样也好，自己跟元惜彤本来也没有任何暧昧不清。她想。 　　“我进去了，你走吧，她在等你。” 　　“我送你啊。” 　　“送到这儿就行。” 　　“喔，好吧。”陶小屿不愿太黏糊，“漫雯姐，你可以及时回复我的消息么？” 　　“尽量。”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陶小屿，然后扭头看向在不远处坐下的元惜彤，“等我回来。” 　　“那是当然的啊，我一定会的。”陶小屿瞬间又满血了。 　　“我的意思是，我会给你带礼物。” 　　“你不用解释得这么清楚啊，我明白的！对了。漫雯姐，上次你送给我的沙漏，我很喜欢。” 　　她就这样，浅浅地笑着，回应着唐漫雯的心意。 　　两个人对望一眼之后，唐漫雯说，“你过去吧。” 　　“我等漫雯姐进去之后再过去。” 　　“不要每次都傻傻地在我背后看着，偶尔给我一次机会。” 　　“漫雯姐！”陶小屿才发现，原来，她都知道啊，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她背后看着她。 　　“走啊。”唐漫雯轻轻地推了陶小屿一把，那力道，与其说是驱赶，不如说是哄劝。 　　“等你回来喔。” 　　陶小屿转身前又看了她一眼。 　　唐漫雯神情是那么平静，她那淡然的模样，让人看不出她正经历着事业的滑铁卢；也看不出她在逃离失意的鹭岛。 　　“我知道了。”她对陶小屿说，语气尽管冷然，却饱含着令人放心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 Prisoner”投火箭炮和投雷支持 　　非常感谢大天使的厚爱噢 　　谢谢“Prisoner”和“楚晨曦”灌溉了非常多的营养液 　　谢谢你们的鼓励和陪伴 　　么么么哒 第39章 39互撩 　　元惜彤一抬头, 见到纤细又不失妙曼的陶小屿正向自己走来，若不是看到她身后还有唐漫雯的目光，她一定会忍不住冲她大喊。 　　一段时间不见, 这两个人似乎近了一步, 她们看对方的眼神、站在一起的距离都比以前近了很多。这一切, 元惜彤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唐漫雯看过来的目光是不是在宣示着什么？或者, 那是警告的目光么？这样揣测的同时, 她也克制住内心的喜悦。 　　并不是说她害怕唐漫雯, 或者说对此前许的生日愿望于心有愧，而只是，她明白, 如果自己令唐漫雯感到不适，陶小屿肯定也会受到影响。 　　这是她绝不愿意看到的。 　　就在这时, 走到半路的陶小屿忽然转身, 她高举左手，对唐漫雯挥了挥。 　　唐漫雯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身飒飒地往里走去，那身影是多么——自信。 　　啊, 原来如此。元惜彤忽然明白，原来刚才唐漫雯是在等陶小屿回头，从一开始，她就像、就像没有看到自己, 仿佛自己是空气…… 　　“小元、小元！”陶小屿已经走到元惜彤的眼前，“你在想什么呢？” 　　元惜彤回过神，“啊——没想什么，我在看漫雯姐, 穿白色裤子这么好看的女人真的不多对吧？” 　　“漫雯姐说，她上学的时候当过模特的。”陶小屿不疑有他，“她还嫌自己不够高，说要是再长个三四厘米，国际超模的名单上一定有她。” 　　“难怪她气质那么好。”唐漫雯的身影已经消失，元惜彤收回目光。 　　“啊？”陶小屿觉得讶异，“你不觉得她看起来冷么？以前不熟的时候，我连跟她说话都会紧张。” 　　“所以，现在你们很熟了么？” 　　周围的空气忽然安静。陶小屿察觉到元惜彤似乎在探寻，“嗯，比以前好多了。” 　　“我们回去吧。” 　　元惜彤转身，陶小屿跟上去。两个女孩穿进人流中，并肩往出口处走去。 　　“对了小元，你喜欢吃粽子么？”陶小屿想起家里有不少粽子，虽然说可以冰冻保存，但既然过节，她就善意地问一问，毕竟元惜彤现在也是独居。 　　“还行，我蛮喜欢吃的。” 　　“那你有买么？今天是端午节，你记得的吧？” 　　“嗯，我记得。我妈妈早晨还叫我回家呢，可因为有朋友要招待，就没能回去。我也没买粽子，这几天比较忙，都没时间。” 　　元惜彤老家在漳浦，为了剪纸事业，她独自来了鹭岛。 　　“你和漫椿一样，工作起来真的很拼！” 　　“我和漫椿不一样。”元惜彤笑，“她纯粹是爱好，我还要兼顾赚钱的。对了小屿，回头我送你一幅作品吧，我已经在剪了。” 　　“那么好啊？可是，你那么忙，哪里还有时间？上次我从漫椿哪里拿了一幅，已经有啦。” 　　“那不一样，那个是商品，我送的是礼物。” 　　推辞不了，陶小屿只好道谢答应。 　　她们出机场的时候天已经彻黑。一辆的士开过来，她们上了车。 　　回到市区，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餐。 　　从餐厅走路回去的时候，在分别的路口，陶小屿说：“小元，到我家，我给你拿一点粽子，我买了不少。” 　　“今天有点累。”元惜彤连拒绝的语气也是温柔的，“你可以给我留一两个，什么时候方便，再到你家吃，可以么？” 　　“好啊，那再见。”陶小屿想，元惜彤大约是没有方便的时候了。 　　这样也好，她想，只有学会拒绝，不仅仅是拒绝别人，也是拒绝自己，只有这样，才能够向前。 　　“小陶，再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陶小屿觉得元惜彤的声音有些悲伤。 　　两个人各回各家。 　　只是陶小屿不知道，两个人背对着走了一段之后，元惜彤有回过头看她，然而，她并没有等到她也回头。 　　在回家的路上，陶小屿一会儿想着已经离开的唐漫雯；一会儿又想着曾说过让自己不要管她、叫自己去争取的元惜彤，脑子一度陷入混乱。 　　元惜彤跟陶小屿坦白之后，她们两个人之间除了联系变少，其他的似乎都没怎么变。 　　回到家，陶小屿想起元惜彤说过的她妈妈叫她回家过节。 　　于是，破天荒地，她主动联系了陶邻绯。她也记不清这是多少年以来第一次主动跟母亲联系。 　　月初，陶邻绯离开鹭岛之后，陶小屿和她的联系就断了。 　　母亲对她而言，依旧是那么冷感的词语。 　　“喂，小屿！”陶邻绯晶莹的声音传过来，“有什么事情么？妈妈在聚会呢，有点吵，你等我出去跟你讲，外面安静些。” 　　听她的语气，陶小屿觉得母亲的心情似乎还不错。“喔，也没有什么事，就是上次你回鹭岛，返回新加坡之后，不知道那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自然是钱到灾消，现在你林叔叔已经回家了！今晚，他妈妈家请客，人很多，特别热闹。我很开心，过节就应该这样，唉，以前我们过的那是什么日子啊，一年四季都冷冷清清的，家里就没有过欢声笑语——” 　　陶小屿开始走神，好像，母亲真的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 　　所以，以后就可以放心地保持距离了。她想。 　　“小屿，你有在听么？今天端午节，你是怎么过的？” 　　“妈妈，你们的事情解决好，我就放心了。” 　　“是啊，现在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多亏了唐漫雯，有钱真是好，两百万说给就给，眼睛都不眨一下——” 　　“妈妈，再见。” 　　“唉，你这孩子——” 　　陶小屿将电话挂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不要联系比较好。 　　就算有血缘之亲，但是她觉得她们的情感并不相通。 　　无可避免地，我们之间的缘分只会越来越浅薄。陶小屿几乎可以肯定，只要母亲的人生顺遂，这几年之内，她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也好，互不打扰就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状态了。她想。 　　# 　　“我到上海了。” 　　陶小屿洗好澡，护肤完毕，躺到床上的时候，发现有唐漫雯发来的消息。 　　“今晚住在酒店么？”她问。她记得她的航班是隔天中午。 　　“想让我及时回复消息，你却没做到。” 　　陶小屿哑然失笑，现在的漫雯姐果然是无事一身轻了么？居然会跟自己扯这些小细节。 　　“喔，我刚刚洗澡去了啊，不好意思，我并不是那种连到浴室里也放不下手机的类型呢。” 　　对方在输入中，可是，好半天消息都没发过来。 　　陶小屿不禁猜测着她此时的心情。 　　这样等了好一会儿，唐漫雯的消息还是没有发过来。 　　想起今天在机场发生的种种，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漾出浅笑。 　　“漫雯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啊。” 　　“啰嗦。这边有房，当然是住家里。” 　　“你火气不要那么大好不好，下次我洗澡的时候也会带上手机的。” 　　“？？” 　　“唉，怎么办好呢？我已经开始在算下一次见面的时间了。” 　　“确定归期，我告诉你。” 　　她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虽然隔得很远，却又像近在咫尺。 　　大约吧，陶小屿想，只要人心相向，距离那种缺憾就会被压缩得失去伤害性。 　　临睡前，陶小屿清唱了一小段《下雨的日子》发过去。她听唐漫椿说过，唐漫雯喜欢莫文蔚的歌，因此，莫文蔚的每一张专辑，陶小屿全都听过。 　　“这首歌，比你年纪要大。” 　　“我唱得好听么？”输入这个问题，陶小屿想起那天在小学的校园里，啊，原来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已经有了这么多的温馨回忆。 　　“还不是因为，歌好。” 　　“漫雯姐，夸我一下你会少肉喔？” 　　“要是这样，我会狠狠夸你。” 　　“不行，漫雯姐已经不能再瘦了。” 　　“到底要是不要？” 　　“好为难啊，想要，又不想漫雯姐更瘦。” 　　“我要睡了。” 　　“那一起睡呀。” 　　“像那晚一样？” 　　“哪一晚？” 　　陶小屿选择失忆到底，她本想调戏一下唐漫雯，结果却被她轻易倒打一耙。 　　“那晚你也是这么说的。” 　　“漫雯姐，你有证据么？” 　　沉寂了一会儿，一张照片发过来，是那个草莓印。 　　天鹅！漫雯姐她到底是多有心机？正常人的话，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自拍呢？！ 　　陶小屿真的被她打败了。 　　“够么？” 　　言意之下，她还有更多的证据么？陶小屿想起唐漫椿发给自己的那个跳舞的视频，脸上顿时一阵火辣。 　　跟心机这么深的人在一起，陶小屿你必须再长几个心眼才行的。她自我警告着。 　　“漫雯姐，你不是要睡了么？晚安喔。”她只好假装没看到她的逼问。 　　“没意思，那么轻易就退缩。那一晚你可不是这样的！” 　　“漫雯姐，过去的事情让它过去不好么？” 　　“不好。” 　　相同的对话再次发生，醉酒出糗一次，真的可以提一辈子么？陶小屿想。 　　两个人睡意全无，那对话框里，是淡淡的暧昧。 　　“漫雯姐，你不能这样呀！有一句话说，放过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我没听说过。” 　　“可是，我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呢？明天还要早起。” 　　“明天是假期的第二天。” 　　陶小屿就像被逼到角落，她觉得自己在实力演绎不作不死。 　　“所以——” 　　“漫雯姐说了这么多，就是要一起睡咩？” 　　她连发两条。 　　唐漫雯发来一个坏笑的表情包，“下次。” 　　陶小屿发给她一个愉快地达成一致的表情包。 　　聊天的末尾充满余味。 　　在这样暧昧不明的时刻，令人悸动的话语和举动是如此猝不及防，又令人如此意犹未尽。 　　也许吧，陶小屿想，等待也不尽然是一件令人痛苦的事情，因为有希望，明明是一样的事情，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感受。 　　所以，等到漫雯姐回来，她还会记得今晚说过的话么？她对应聊天记录出神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每天都有二更 　　谢谢大家支持 第40章 40热搜 　　端午假期结束之后, 爱啦娱乐公司营销部开始为陶小屿的新专辑准备发布预热。 　　她和制作人狄佳妍、助理席惠昕等同营销部—起开了好几次会，终于确定了系列活动的方案、顺序和日期。 　　接着，狄佳妍亲自选出首发的主打歌； 　　然后, 营销部外联组分别跟各大音乐电台、娱媒, 以及知名乐评人, 还有相关平台的娱乐网红们联系，商谈合作事宜； 　　至于粉丝后援以及陶小屿的社交平台账号, 则是由席惠昕管理跟进。 　　原本, 爱啦娱乐公司的艺人还可以通过综艺节目、现场活动或者公司平台夏季的音乐会等方式来增加艺人作品的曝光, 可因为陶小屿的形象比较特殊，于是，在她出道的伊始, 公司就根据她的情况，为她专门打造了—个专属的动画卡通主播号。 　　宣发期, 她要做的事情只有做几场直播。 　　而她的直播要等到, 首支主打歌在爱啦音乐APP上发布、相关的娱乐媒体报道、乐评人出评，以及音乐电台和社交平台宣传到位之后，营销组再根据市场反响，确定她直播活动的细节以及时间…… 　　七月初, 陶小屿新专辑的首波预热工作很顺利。 　　因为狄佳妍独到的眼光和敏锐的市场嗅觉，加上陶小屿—如既往的清澈嗓音、情绪饱满的唱腔，连同爱啦娱乐—流的制作水平，还有歌迷们的热情拥趸, 第—支主打歌甫—发布，就迅速登上了新歌榜榜首。 　　陶小屿的首支主打歌好评如潮，业内人士的肯定、全国各大音乐电台的争相播放，娱乐网红也不遗余力地宣传, 算是开门红。 　　然而，公司并不满足于此。 　　第—支主打歌没能够上微博和百度热搜第—名。 　　爱啦娱乐高层向狄佳妍和营销部传达了调整预热方案的指令。 　　狄佳妍知道，陶小屿唱功和作品都无可挑剔，这—点，所有乐评几乎都是—致好评足以证明，她缺的是话题性。 　　陶小屿性格佛系、不争，所以她身上缺乏炒作点。 　　营销部建议将契机放在下—步的直播中，因为不参加综艺和现场活动，陶小屿只剩下直播这张牌可打。 　　今天的会议，营销部建议将她的直播提前，即把原本定于七月下旬的直播，提前十天，也就是改到七月十号。 　　营销部计划为她量身打造相关的话题，希望这—次能—举拿下热搜榜榜首，成功出圈。 　　“那不行，怎么可以忽然说提前就提前？”会议上，陶小屿第—个发出反对的声音。 　　“根据目前的市场反馈，以及行业相关的数据分析，将直播时间提前对于新专辑的整发更加有利；而且我们还建议，二单和三单的发布间隔也要缩短。 　　“虽然目前第—支主打歌的情况是业内普遍好评，但明显缺乏出圈的契机，所以得继续加紧时间推—波。 　　“我们都知道，年中和年末是演艺作品发布的最佳时期，公司的音乐会八月就进入总决赛阶段，到时候人力和相关的资源都会往音乐会倾斜，对专辑的发布很不利，所以，希望你们好好考虑—下。”营销部部长据理力争，试图说服陶小屿。 　　“现在距七月十号只有三天时间，直播相关的配合工作来得及么？”狄佳妍问。 　　“这个我可以安排，没问题。”营销部部长回答。 　　“小屿，这个环节并不需要你做太多工作，要不，你再考虑—下。我们要争取利益最大化。”狄佳妍既然开口，那就意味着直播提前已经是没有商量余地的事情。 　　其实，陶小屿反对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工作量的问题，而是唐漫雯说过七月二十号会回来，她跟她约好，到时候她直播完之后为她庆祝，这对她而言非常重要。 　　此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被狄佳妍选为第—支主打歌的就是当时蔡澄旻想抢走的那—首，也正是陶小屿打算送给唐漫雯的歌。 　　本来首发的时候唐漫雯不在鹭岛，陶小屿已经心有遗憾，现在，连直播都赶不上的话，她已经不好意思再说，歌是为唐漫雯而唱。 　　“并不是因为工作量的问题，我只是——不太喜欢节奏被打乱的感觉。” 　　“那别的都交给我，你只要负责直播的时候好好表现，可以么？大家辛苦那么久，都是为了取得更好的成绩。” 　　陶小屿别无选择，只好点头。 　　会议结束之后，狄佳妍私下又安抚—番，直播的时间最终确定提前。 　　十多分钟之后，陶小屿闷闷不乐地离开了狄佳妍的办公室。 　　在等电梯的时候，—身火红色金鱼裙的蔡澄旻忽然出现在她身边。 　　“哇哦，这不是我们爱啦娱乐的实力唱将么！”蔡澄旻说着，又像老早以前，见到陶小屿时，说第—句话的时候会轻轻地戳她—下，“新专辑就要发布了，你不是应该春风满面的？可我怎么看到的是—张愁眉苦瓜脸！” 　　陶小屿纳罕，自从上次她哭着求自己原谅之后，两三个月以来，她对自己都是客客气气的，今天为什么又开启嘲讽模式？ 　　“我刚刚吃了火箭，你最好别惹我。”她发出警告。 　　“哈哈哈我好怕怕！陶小屿，你要是有什么痛苦的事情呢，就不妨、说出来让姐好好笑—场！” 　　“懒得理你。”电梯来了，陶小屿现在没心情跟她吵，也没过多揣测为什么她的态度又变得骄纵、恶劣起来。 　　她跨进电梯，果不其然，蔡澄旻也跟着走了进来。 　　电梯门合上，陶小屿摁了自己办公室的楼层。 　　蔡澄旻伸手摁了—楼，然后冷不防地凑到陶小屿的耳边—— 　　“诶！是不是开会的时候吃瘪了？这世风呢就是这样，墙倒众人推，小可怜你只好想开点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给你个提示，唐——漫——雯。” 　　“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说陶小屿哦，你还真是—朵小白花，之前你抱唐漫雯大腿，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好么！现在，她被释权，所以哦，没有大腿抱就没有话语权，你就乖乖听从公司的安排吧，免得——汤都喝不到！” 　　“不要你管。”陶小屿到了，电梯门—开，她就快速地走了出去。 　　蔡澄旻呵呵的干笑声被关在了身后的电梯里。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席惠昕似乎在忙着，今天和营销部的会议，她没参加。 　　“席姐，我们的直播提前了，应该会安排在十号那天，今天你记得跟营销部最终确认—下，时间定下来，就把直播公告尽早发出去喔。” 　　“啊！怎么忽然提前这么多天，来得及么？” 　　“这个是营销部的事情，刚刚开会说的就是这个，你跟进下，我有点累，先回去了，要是有紧急的事情，打我电话。” 　　“好，我确认好之后尽快安排。小屿，要不要我帮你叫公司的车？” 　　“不用了，公司的车要走流程，比较慢，今晚我自己打车就好。” 　　# 　　在这之前，陶小屿也不会刻意去记她和唐漫雯有多久没见。 　　可因为是她亲自将她送走，而且，唐漫雯也说过七月二十号会回来，因此，陶小屿总会不自觉地算着她离开了多久，以及距下次相见还有几天。 　　是的，陶小屿知道得很清楚，她们已经快两个星期没见。自从四月以来，这是她们相见间隔时间最久的—次。 　　回家的路上，陶小屿收到唐漫雯发来消息，她说她下午准备去挪威的—个同学家。 　　鹭岛是下午三点，坐在出租车上的她算了算时差，伦敦应该是早晨八点。 　　“挪威么？好像是—个很美的国家。” 　　“不是好像，就是美，自然风光无可挑剔。” 　　“你去过啊？” 　　“当然。” 　　“你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 　　“你真的想知道？” 　　“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女的。” 　　“那你还不如不说。” 　　“陶小屿，成熟点。” 　　“对了，漫雯姐，之前跟你说的我的直播，时间提前了，抱歉没法等到你回来。” 　　“提前到什么时候？” 　　“七月十号。” 　　“变化是常有的事情。” 　　变化是常有的事情么？陶小屿忽然想起蔡澄旻的话，原来，漫雯姐被释权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其实只要稍微注意财经新闻的人都会知道，唐氏集团换帅这件事—时甚嚣尘上，只不过因为陶小屿没关注，她才不清楚唐漫雯离走—事在鹭岛的上流社会、乃至整个金融圈引起多大的哗然。 　　加之唐漫雯表现得很淡然，陶小屿还以为那只是家族集团内部的事情，殊不知，连蔡澄旻都知道了，她微微自责。 　　明明和唐漫雯年龄相差也不算很大，可是，陶小屿就是能看到自己和她的差距，她总是那么冷静、那么从容。那么大的事情，却能云淡风轻。 　　但愿漫雯姐的欧洲之旅能够缓解她的失意。陶小屿想。 　　# 　　七月十号，礼拜五，爱啦娱乐公司活动室。 　　营销部早早就搭建好了活动场地，虽然活动场地不用入境，不过活动室还是经过—番认真布置。 　　直播预定八点钟开始。还没到七点半，相关人员已经全部就位，各项准备工作也已经到位，只等时间—到便即刻开播。 　　七点五十，陶小屿登录了公司直播平台的账号，准备开启新专辑首支主打歌的直播。 　　八点—到，没有招呼，没有问候，伴随着陶小屿带着淡淡思念感的歌声响起，直播开始了。 　　与录制好的、经过处理的版本不—样，直播中，她的声音更纯粹，歌曲的情绪更不加修饰，听着，感觉就像和风拂面，又像有水波在眼前缓缓推开、白云飘过眼前蔚蓝的天空，明明—切都如同春光般明媚，却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哀伤…… 　　当她唱到副歌 “我想你是月亮/每当我抬头/总见你高悬夜空……我想你是月亮/每当我仰望/你总明亮我的心……”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是五十万加，人数还在不断增加，留言和礼物不断刷屏。 　　唱完，她才开始和歌迷们互动。 　　直播在公司相关人员的配合下有条不紊地进行，陶小屿根据营销部给的活动方案，真情实感地演绎，完全不会让人觉得她走套路，即便她的形象只是—个卡通人物，但她还是用心地经营着。 　　唐漫雯：“再唱—遍。” 　　唐漫雯：“再唱—遍。” 　　唐漫雯：“再唱—遍。”…… 　　陶小屿暗喜，原来她在。 　　歌迷当中几乎没人认识唐漫雯，这条评论出现的次数虽然很多，但是很快就被刷走。 　　很快活动室里就有不少工作人员在投射的大屏幕上注意到了这个ID，以及反复出现的相同评论。 　　当然，这—切也被陶小屿看在眼中。 　　起先，她和大家聊着创作历程，以及发布新专辑的感想和期待之类的，在直播进行到后半部分的时候，她说，“有个歌迷很执着喔，已经重复不下百次再唱—遍，那我就再唱—遍，谢谢大家捧场支持。” 　　这么多的重复评论，早已经将陶小屿起先在评论区刚看到唐漫雯三个字时的暗喜冲走，她甚至不禁怀疑，这个ID到底是否真的是她。 　　陶小屿唱第二遍的时候，唐漫雯开始最大额度打赏，短短—首歌的时间里，她的打赏从无间断、—直霸屏，除了陶小屿之外，活动室里的所有员工，或者毋宁说连同直播间在内的近百万歌迷在内，大家全被唐漫雯的打赏行为惊呆了。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唐漫雯的打赏额度折合人民币已超过八位数。 　　唱罢第二遍，陶小屿特别想终止直播，立刻跟唐漫雯联系，让她停止这种非理智的打赏行为，可是她的职业道德警告她，不能这样不敬业。 　　唐漫雯的打赏还在持续着…… 　　这时，活动室已经有点失控，大家不停地窃窃私语。 　　营销部及时地抓住契机，立刻联系微博大V以及娱媒账号发布超话，果不其然，十几分钟之后，在接近直播的尾声，营销部的马甲号在直播间发布评论，“唐漫雯的打赏带我们的陶小屿上热搜啦。” 　　随着营销部的这—波操作，直播间的歌迷被带到微博，—时间，微博上“陶小屿新专首播唐漫雯巨额打赏”圈内热度和出圈指数不断攀升。 　　另—边，陶小屿新专辑宣发群里，营销部部长正带着大家讨论，要如何地抓住这个大好机会、乘胜追击…… 　　直播持续了—个小时，结束之后，膳后工作是活动组的人负责。 　　营销部立即召集大家开总结会，会议中，大家—边讨论，—边不忘为热搜推波助澜，—切话题都紧紧围绕着刚才唐漫雯持续了近半个小时的疯狂打赏行为。 　　陶小屿感到很悲哀，大家似乎忘了，音乐才是这次直播活动的核心。 　　她对大家的讨论感到厌烦，却又抽不开身联系唐漫雯，心里不禁十分烦躁。 　　—个多小时之后，在总结会议的末尾，会议室的大屏幕上，营销部长点了屏幕刷新，陶小屿直播中巨额打赏事件经过发酵和传播、讨论，已经光速般地登上热搜榜第二。 　　话题里，歌迷和吃瓜群众都在八卦唐漫雯真身，以及她和陶小屿的关系。 　　而相关话题的评论区，大家的关注点和热议内容，也和歌曲本身距离得越来越远。 　　音乐变成娱乐那种令人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在自己身上。 　　陶小屿又不禁—阵悲哀。 　　会议的末尾，营销部的部长情绪高昂地说道：“我们组今晚加班，—定把陶小屿送上热搜第—。”他就像打了鸡血。 　　十点半过后，陶小屿这—天的工作算是差不多结束了。 　　大家都为今晚的成绩感到开心，除了当事人的她。 　　陶小屿回到办公室，瘫坐在办公沙发上。 　　她拿出电话，对唐漫雯发起了语音聊天。 第41章 41脆弱 　　语音拨通, 手机屏幕却一直是等待对方接受通话邀请的状态。 　　陶小屿越想越感到不安，近乎狂热的打赏方式，并不是唐漫雯的风格, 她是那种低调又总是带着距离感的类型。 　　“对方手机可能不在身边, 建议稍后再次尝试”的提示弹出, 陶小屿呆愣愣地盯着屏幕，通话邀请继续响着, 又过了几秒钟, “连接超时”弹出屏幕之后, 语音通话邀请自动挂断。 　　陶小屿机械地拨了第二次，第三次…… 　　等到的都是一样的结果。 　　这时候，一同从会议室出来后去了卫生间的席惠昕也回到办公室, 她见陶小屿样子呆呆的，就问道：“小屿, 是不是累坏啦, 你现在要回家么？我叫车吧。” 　　“席姐，你觉不觉得今晚直播时唐漫雯那个账号，其实蛮奇怪的？” 　　“为什么？以前你每次发新专辑做直播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土豪打赏过啊！”席惠昕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虽然说陶小屿今晚之前得到的最高打赏只是七位数出头，完全没法和今晚相比，不过嘛，有钱人的思维不是寻常人可以理解的, “怎么，你是不是害怕啊？哈哈哈……我听说人中了巨额彩票，一开始是质疑，接着是不安、害怕, 跟着就是开心了，小屿，恭喜你喔，旗开得胜。” 　　“谢谢席姐。害怕倒说不上，只是有点不安罢了，这次的打赏多过头了，不是么？”其实真正令陶小屿担心的是，不能立即确认那个ID属不属于唐漫雯。 　　“是啊，好几千万，公司高层可能要笑疯了！要是二单和三单的直播也这样，光打赏，估计都要比专辑本身赚得多——”席惠昕意识到说了不合适的话，马上闭了嘴。 　　“没错，这次直播的打赏，应该会远远超过专辑利润。”陶小屿也不是不敢面对现实的人。“席姐，这段时间辛苦啦，等新专辑结算出来，我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吗小屿？！”席惠昕开心地抱住陶小屿，“唉，听到这样的消息，一天的疲劳顿时消失了。” 　　“我们回去吧，很晚了。” 　　接近十一点，爱啦娱乐公司依旧灯火通明。 　　她们出了公司，七月中旬的深夜，夜风也是温温热热的。 　　席惠昕叫了公司的车，她们在楼前等了一会儿，车就来了，两个人一起上了车。 　　# 　　深夜的家里静悄悄的，虽然已经习以为常，可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独居了三年多的事实，陶小屿还是不禁会感到寂寞。 　　这种无以排遣的寂寞感居然能习以为常，意识到这种现实的她常常会讶异。 　　洗好澡准备睡觉之前，陶小屿拿起电话，她和唐漫雯的对话框还是静悄悄的。 　　联系不上想要联系的人，心头扩大的寂寞令她一阵脆弱，这时候，她多么希望身边有人，多么希望身边的人是唐漫雯。 　　“你是怎么学会独自生活的？” 　　躺到床上之后，陶小屿想起唐漫雯第一次到家里吃饭的时候她问过的问题。 　　她想，这种事情，一定没有人会特意去学，只是遇到了，不得不面对，不得不会。 　　就像现在一样，一个人独自睡在一大栋房子里，一个人独自面对黑夜。 　　唯一能够让自己解脱的方式就是转移注意力，忽略掉不喜欢、暂时改变不了的局面。 　　如果一直揪着黑暗的脆弱面，生活会难以为继。 　　陶小屿早就有了这样清醒的认识，每当产生自怜的情绪时，她宁愿去回忆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发生过的温馨事情：天气变冷时着急地带着毛衣送到学校；生日的午后特意带自己去游乐园；秋天一起去果园里摘橘子；节日到来之前一起布置、装饰家里；每年的末尾一起准备年货；还有，外婆总是能看出她的心情，并告诉她，假如她遇到相同的情况会如何应对…… 　　总有一天，我会建立起自己的家庭。她想，我不想一辈子都一个人生活。 　　已经快一点钟，陶小屿走到床边，看着手机微微一叹。 　　漫雯姐上哪儿去了呢？她想着，她是不是还在她卑尔根同学的家里？ 　　自三天前的早晨，她说过要去挪威之后，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之于陶小屿是忙，忙到无.暇.分.身，忙到一回家就瘫倒。 　　漫雯姐呢？她想，她是不是希望独处、不被打扰，想切断和鹭岛有关的一切，毕竟，发生了那么失意的事情，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陶小屿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像陶小屿的思绪被感应到，或者说是她早前的通话邀请被看到，唐漫雯的忽然发来通话邀请。 　　自从对方去了欧洲，两个人有了时差，加上约好要及时回复彼此的消息之后，陶小屿晚上睡觉时就不再切断手机网络。 　　刚刚躺下、还在睁着胡思乱想的陶小屿被语音通话邀请的响声下了一跳，她一个鲤鱼打挺，坐正之后，拿起手机，盯着屏幕怔了几秒，她接通了。 　　“有什么事么？”唐漫雯的声音带着倦意。 　　陶小屿感到，这一刻，她距唐漫雯是如此遥远，身心俱是。 　　她没急着开口。 　　“我们去徒步，刚回来。”唐漫雯像是在解释她没接到陶小屿通话邀请的原因，又像是在告诉陶小屿她今天的活动。 　　“漫雯姐，你们去哪儿徒步啦？” 　　“盖朗厄尔峡湾。” 　　陶小屿压住心中顿时加深的恐惧，声调平静地说：“那么美的地方，要是我也能去该多好。” 　　“以后会有机会的。” 　　这样的话，唐漫雯第一次说的时候，陶小屿无比欣喜，无比期待；可此时此刻，她却不禁觉得，也许，那不过是她的习惯用语，并没有别的意思。 　　“也许吧。”陶小屿的语气也透出倦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你真的想知道？”陶小屿知道，这句话其实是唐漫雯的口头禅，她经常这样说，不同的语境中，她说这句话的表情也不尽相同。 　　“当然。” 　　“漫雯姐，你没有看我今晚的直播，对吧？” 　　“没有。”唐漫雯回答得很干脆。 　　跟对方确认过后，短暂的失落掠过陶小屿心头，然后是凝视深渊时的那种恐惧在她心里快速蔓延，直播中“唐漫雯”那ID，十之八九是程琦昀。 　　为什么呢？陶小屿第一次在跟唐漫雯的对话中走神，程琦昀不是已经翻篇？！为什么他又如此高调、如此疯狂地出现？！ 　　“你又不露面，看不看有什么差别？”唐漫雯又说了一句。 　　“是喔，其实，看不看也没什么差别。”陶小屿胸口堵得慌，可是她的声音却依然称得上平静，此时此刻，她一点都不想让唐漫雯知道她的直播中发生的一切。 　　“口是心非。” 　　“漫雯姐，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没有帮助、甚至是会让人难过的话，保留不说是一种美德。”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的，很晚了，今天工作有点累，我想睡了。漫雯姐徒步，应该也很累对吧？早点休息喔。” 　　陶小屿已经快要撑不下去。 　　“有什么事，你告诉我！” 　　“没别的，就是直播的事情。” 　　双方都很不愉快，通话的末尾连告别都没有就结束了。 　　挂断后，陶小屿将手机的网络关闭。 　　此时此刻，她懒得管那个要她再唱一遍的唐漫雯到底是不是程琦昀；也懒得去揣测唐漫雯在不在乎自己，对于她的忽远忽近，她觉得很累。 　　临别前漫雯姐明明叫自己等她，可是，她连自己的首支主打歌的直播都不在乎。 　　陶小屿思绪纷纷，身心俱疲的双重夹击之下，她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黑夜就像被无限拉长，长得像是没有尽头。 　　在直播后的第二天中午，唐漫椿联系陶小屿，她十分激动地说，“那个ID绝对不是我姐！我姐根本就不看直播啊，太疯狂了！！小屿，难道你就没有觉得不对劲么？这段时间你跟我姐走得这么近，又是掌心相对；又是联手打败程琦昀；又是见家长；又是机场依依惜别的……你对我姐的了解一点都没加深啊？”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漫雯姐有多难以看透。而且，那个ID是谁重要么？反正对方的打赏是你情我愿，我管他是谁！” 　　陶小屿的语气明显带刺。 　　其实，她只要一想到那个ID背后的人是程琦昀，就不禁反胃。 　　可是，她不想说出来，她害怕猜想会变成真的。只要有一丁点的可能，她都宁愿相信，那和程琦昀无关。 　　“真是的，唉！”唐漫椿似乎也深受其扰，“这件事今天早晨闹得沸沸扬扬，这下好了，连我大伯父都知道了，他早晨在家里发了一通火！” 　　“关我什么事？！” 　　“诶？！小屿，你怎么了，你很反常哦！这件事发生在你的身上，怎么会不关你的事？而且那个人肆无忌惮地打着我姐的名号，这不是在侵害她的姓名权和名誉权么！” 　　“那不是我所能够掌控的事情。” 　　“没错，是这样，你不能掌控，但是你也被牵连其中不是么？不过你别太担心，很快就会有答案的，我大伯父已经派人去查。” 　　“喔。”这时候的陶小屿就像一朵脆弱的棉花，她一点精神都没有。“要是查出来的话，漫椿，告诉我一声。” 　　“嗯，如果真的是程琦昀，你也别害怕，没事的好么，一切都会处理好的！那热搜，应该也会很快就会掉下去。” 　　听到这句话，陶小屿忽然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好朋友尚且能察觉自己的心情，而如果，自己喜欢的人根本不在意自己的事情，对自己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而且，自己也不能没有顾忌地将发生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她，陶小屿心想，或许，自己真的该好好考量一下，这一段时间以来，是不是自己又在一厢情愿，毕竟，在机场的那一天，自己问她是不是在恋爱的时候，她把问题推了回来不是么？是不是，她根本不喜欢自己、无法给自己回应。 　　因为思绪混乱，她陷入了揣测的摇摆之中。 　　昨晚，联系唐漫雯之前，她心里有那么多话想说。 　　可是，当听到对方说没有看直播，还透露看和不看都没有差别的那一刻，陶小屿忽然心冷得不愿再多说一句话。 　　她真的不懂唐漫雯，忽远忽近、忽冷忽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在自己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说她在不在都没区别。 　　不，当然是有区别的！陶小屿那一刻多想大声告诉她，如果我努力了那么多，你还是不能够像我喜欢你、或者至少有我喜欢你的一半那样喜欢我，我想，我会难以为继。 　　不过，她已经被唐漫雯的冷漠和满不在乎刺伤。 　　如果对方不是发乎真心，那种话出来，难堪的也只会是自己。 　　因此，虽然昨晚唐漫雯反复问是不是有事，陶小屿却放弃了对她诉说依然悬在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小屿，没事、没事啦，没事的啊，我大伯父生气跟你没关系的，刚刚是我口无遮拦，你别哭嘛，你知道我一向都不太注意说话的方式。” 　　“漫椿，我没事，我只是压力有点大，最近发生了好多事情。” 　　“我知道的，晚上我们见一面吧，我的肩膀给你哦！” 　　“漫椿，为什么你要这么好！”…… 　　这一天下午，巨额打赏事件悄无声息地从热搜榜的榜首消失。 　　七月十二号，陶小屿忙碌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当她带着一身疲惫拐进自己家的那条巷道时，远远地，她看到了唐漫雯和她的车，一时间，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身心俱疲，所以出现了幻觉—— 第42章 42别哭 　　七月十一号中午, 陶小屿在和唐漫椿的通话中失控哭了一场。 　　通话结束，她擦干眼泪，洗了一把脸, 调整好情绪之后才返回办公室。 　　下午, 她离开公司, 打了一辆车，目的地是程琦昀的别墅。 　　半个小时后, 她在那栋别墅之外, 按下门铃。 　　那道厚重铁门, 即便是在盛夏也显得如此冰凉，冰凉到令陶小屿不禁以为，这是一栋久无人居的别墅。 　　三分钟之后, 就在她准备再按一次门铃的时候，小门忽然打开。 　　开门的人是上次将陶小屿带到那个白色房间的男子, 今天他也是一身黑。 　　“陶小姐, 程先生有请。”他说，那语气，就好像程琦昀早就知道陶小屿会来似的。 　　“有劳。”陶小屿回了一句，然后在对方的恭迎中跨了进去。 　　相比夜里, 程琦昀的院子在白天看起来更加严谨、更加一丝不苟。 　　那男人的脚步很快，他把陶小屿带到一个灰色的房间。 　　这个房间比那白色的房间小，虽然不是纯色，却全都是冷色调, 里面的家具说不上是什么材质，看上去隐隐生凉。 　　“陶小姐请稍等。”那男人说话依旧那么机械，表情也一如既往地单一。 　　“好的。”陶小屿点了点头，房间里的冷气很足。 　　那男人离开之后, 她特意看了下时间，那时是下午四点四十分。 　　大约过了三四分钟，程琦昀来了，大热天里，他穿得严严实实，白衬衫的每一个扣子都紧紧扣着；他身材很匀称，看起来绝对称不上瘦，可是他的脚步却轻到让人几乎听不到。 　　“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他那声音，一定比空调吹出的冷气冷很多。 　　“昨天晚上，让我再唱一遍的人，是程先生对不对？” 　　在紧张的时候，陶小屿说话会变得更加直接。尽管对方刚才说的话已经够明显，她还是想听他亲口承认。 　　“是我。” 　　“为什么？” 　　“我高兴。” 　　“你撒谎！” 　　“你已经得到答案。如果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请你告诉我，你那样做是为了什么？” 　　“和漫雯有关的事情，你比我还疯！” 　　“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想呢。你咬我？” 　　陶小屿看着对方渐渐邪恶的眼神，她咬了咬下唇，然后说：“等公司跟我分成结算之后，你的打赏，我得到的那一部分，我会还给你。” 　　“如果你不想要，扔掉就行。”程琦昀右手举到半空，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 　　两个人一直站着。气氛算不上紧张，但也绝对称不上轻松。 　　“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漫雯姐？” 　　程琦昀的脸浮出一抹诡异而不自然的笑，“你猜！” 　　“你知不知道，你用漫雯姐的名字那样做不只扰乱了我的心，还将我和漫雯姐都推上风口浪尖，你怎么可以这样？！”陶小屿真的很想抓住他，掰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程琦昀的头微微向左偏，“你真觉得把你们推上风口浪尖的人是我？” 　　“如果不是你没有原则地胡乱打赏——” 　　“嘶——”程琦昀眯起他又好看又危险的眼睛，“你知不知道，漫雯对我的ID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热搜，你要是很在意，我认为，你该质问的是你们公司的人，而不是我。” 　　陶小屿哑然，她也不是不明白，严格地说，程琦昀的打赏只不过是一个诱因，制造和推动舆论的确实是公司的营销部；他用唐漫雯的名字作为ID，如果唐漫雯都没法管的话，那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打扰我的生活。”她说。 　　“你这样冲动地找过来，是因为你对你自己、对漫雯都没有信心；因为没信心，你才会这样经不起风吹草动。” 　　陶小屿忽然发现，这绝对是她听到程琦昀所说过的话当中最有人情味的一句了。 　　虽然这些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但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一针见血。 　　“程先生，抱歉，打扰你了。告辞。”陶小屿狼狈不堪，她想立刻逃走。贸贸然地来找程琦昀，确实是过于冲动了。 　　“有一个问题？” 　　“程先生请说。” 　　“你昨天晚上的歌，是为漫雯唱的，对不对？” 　　陶小屿怔住，她心里想否认，最后却点点头。 　　为什么他能听出来？她忽然想起，唐漫雯曾说过他擅长看透人心，原来是真的。 　　“你的歌声，就像阳光。” 　　“程先生过奖了。” 　　“等你新专辑发布，能送我一张？” 　　“难、难道——”陶小屿无比震惊，“程先生喜欢听我唱歌？” 　　程琦昀笑。这笑，很真实。“是。” 　　陶小屿怀着复杂的心情到来，离开的时候心情同样很复杂。 　　这么说的话，程琦昀是自己的歌迷么？！听到身后那道门闭合的沉闷声音时，她转身，呆然地想着。 　　陶小屿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司，一到办公室就听到席惠昕说，直播的热搜莫名其妙地从热搜榜消失了。 　　她知道原因，可是她不想说。 　　夜晚，和唐漫椿见面时，她告诉陶小屿，“和你上热搜的人，果不其然是程琦昀！讨厌死！” 　　白天见程琦昀之前，陶小屿也是非常、非常讨厌他。 　　可是，这一次见过之后，她进一步看清他的脆弱，还发觉，他真实而且纯粹，尽管他行事自我、偏执又极端，甚至会让人恐慌，但他真的是一个很真实的人。 　　这一次见面之后，陶小屿好像能理解他了，毕竟，疯狂地喜欢过，又怎么可能短时间之内就释怀？！他的身心，都还明显地残留着爱过的痕迹。 　　对于偏执的人来说，说服自己的难度可想而知。 　　她能理解他的举动，也能理解他不够彻底的结束。因为，她也曾经、或者说现在也依然处在爱而不得之中。 　　虽然唐漫雯叫她等她，可是她没信心，也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那等待，或许有希望；但也可以什么都不是。她想。 　　“漫椿，我们别说程琦昀了，说点别的吧。”陶小屿岔开了话题。关于白天她和程琦昀见过的事，她只字不提。 　　“唉小屿，等我们忙完这一阵，一起出去玩一趟好么？去哪里好呢，让我想一想，浪漫的新西兰，还是狂野的东非，又或者是斯里兰卡，摩洛哥也可以——”…… 　　# 　　隔天，陶小屿忙完从公司回家，刚刚拐进自家的那条巷道，她一抬头，就看见了靠车而立的唐漫雯，那高高的身影是多么失真。 　　夜幕刚降临不久，红色的路灯下面，她和她的车都静静的。 　　前天夜晚，她明明还在挪威的卑尔根。 　　所以，有那么一瞬，她不禁以为身在梦境，或是，自己产生了幻觉，直到她一步一步走近，走到唐漫雯的身边，看清了她那张交杂着疲倦、担忧以及愠恼的面容，才知道，她真的回来了。 　　“漫雯姐，好久不见。”陶小屿说完，她连忙低下头，眼泪跟着涌出来。 　　两天前的深夜，那通不愉快的通话结束之后，她久久难以成眠。 　　如果漫雯姐真的觉得她在不在都没有差别的话，当时她觉得真的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她想，以前漫雯姐不喜欢自己，那她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喜欢自己。 　　那样的自我联想令她陷入绝望，在软弱地哭过一场之后，她退回自己的世界，对唐漫雯发过来的消息置之不理，就像，就像以前对方冷落她的时候那样，所有的消息都当作没看到。 　　她甚至还打算就那样结束，完全将唐漫雯离开的时候跟她说的那些话全部忘到了脑后。 　　可是，昨天，见过程琦昀之后，他所说的那一句—— 　　“你这样冲动地找过来，是因为你对你自己、对漫雯都没有信心；因为没信心，你才会这样经不起风吹草动。” 　　他的话将她点醒。 　　陶小屿觉得他说的很对，自己摇摆、没有安全感，至少在这一次的事情中是因为自己对自己、对唐漫雯都没有信心。 　　所以，她才会那么在乎唐漫雯没有观看她的直播； 　　所以，她才会被唐漫雯说的看不看有什么差别刺伤； 　　所以，她才会觉得，唐漫雯也许永远都不会像自己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 　　因此，昨天和唐漫椿见过面回到家之后，看着自己和唐漫雯的对话框，明明有千言万语，最后，她只输入了一句：“漫雯姐，你能早一点回鹭岛么？”然后摁下发送键。 　　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在等唐漫雯的回复。 　　可这一条消息就像以往她发给唐漫雯那些有去无回的消息那样，孤伶伶地躺在对话框的底部，没有得到回应，又弱小、又无助。 　　啊！果然是被忽视了吧。今天，每一次打开微信的时候，陶小屿都是这样心痛而绝望的想法。 　　当她心灰意冷地回家，差一点忍不住在七月中旬浅夜里的马路上放声哭一场的时候，一拐进自己家门前的这条道，她就看到了唐漫雯和她的车。 　　她走向她的一路，心里想的全都是，这是梦，一定是梦…… 　　而真的确认唐漫雯已经回来的那一刻，她明明已经极力地控制想哭的自己，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跟她说话，结果一开口，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唐漫雯站直，默默地靠近陶小屿，将她揽入胸怀。 　　“别哭，我回来了。” 　　那声音，那带着倦意可又不失平静的声音；那仿佛已经知道所有令陶小屿失控的事情的声音，令陶小屿在她怀里呜呜呜地哭出声来。 　　“傻瓜，有什么好哭的！” 　　“我、我，呜呜呜……漫漫、雯姐，我好、好热啊。呜、呜呜……” 　　唐漫雯没忍住，笑了场。“不愧是你，陶小屿。” 　　陶小屿听到唐漫雯的笑声，她挣扎着，想要从她的怀抱挣脱。 　　可唐漫雯并没有松手，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答应我，以后有事不要瞒着我。” 　　闻言，陶小屿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抽泣了几声，然后回答：“我没有什么事瞒过你。” 　　前天夜晚，唐漫雯和陶小屿通话结束之后，通过助理，她马上就知晓了一切。 　　于是，机票改签，她不顾旅行和徒步的疲惫，当晚从卑尔根到哥本哈根，隔天直飞上海，再回鹭岛，一路马不停蹄。 　　原本，她只以为像以前那样，是因为事关程琦昀她才会那么着急。 　　可一下飞机，看到陶小屿发来的消息的那一刻，她才明白自己为什么慌张。 　　不管程琦昀再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她都不想再管，那一刻，她唯一想做的事情只有，尽快到陶小屿身边。 　　“漫雯姐，”陶小屿剧烈地挣扎着，“真的好热啊，我觉得我的——” 　　唐漫雯也热，但她依然没松手，“把话说完。” 　　“我的——”陶小屿真的羞愧难当，“热得我的咪咪都湿了，好难受啊。” 　　“娇气。”其实，唐漫雯的状况也差不多。 　　七月炎天，确实不太适合在屋外面拥抱。 　　“你要是喜欢，那就继续吧。”陶小屿想，反正都湿了，有机会不如多抱一会儿，于是，她把手放到唐漫雯的腰上，然后还在对方的肩头蹭了蹭。 　　“你是不是把鼻涕蹭我衣服上？”陶小屿的手在游移，唐漫雯怕痒就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推开了。 　　“我哪有？”陶小屿慌忙躲避唐漫雯的目光。 　　“喂——” 　　“怎么？”陶小屿低着头，一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 　　“既然热，就快进屋，我可是在外头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你不是六点钟下班？” 　　“最近事情多啊，”陶小屿转身朝家门口走去，开门的时候，她背对着唐漫雯问道，“漫雯姐，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来，电话不好用么？” 　　“惊喜。懂不懂？” 　　“什么惊喜啊？” 　　“你说呢？”唐漫雯深感无力。 　　“对了，漫雯姐，你还没吃饭吧？” 　　“没有。” 　　“我也还没有。” 　　“别废话了，快点进屋。” 　　“漫雯姐，你怎么现在才变得烦躁啊，你不是已经等了很久么？”她多希望她早一点告诉自己她回来了，不过，这样的惊喜，她确实很满意。 　　“因为，现在，我，肚子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他是一朵云”、“月向南”投雷支持 　　谢谢“楚晨曦”灌溉营养液支持 　　谢谢你们啦 第43章 43惊喜 　　唐漫雯离开鹭岛之后, 陶小屿不知幻想过多少种和唐漫雯重逢的场景，全都与机场有关，她想不到, 最终会是在自家门外再见。 　　的确算得上惊喜了。在洗手间洗脸的时候, 陶小屿想。 　　不论怎么洗, 她的眼睛看起来都是红红的，眼眶的四周也红了。 　　磨蹭了许久, 陶小屿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唐漫雯朝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 　　陶小屿忙把头扭开, 她记得唐漫雯说过她哭的样子丑。 　　“我去做晚餐。”她对着厨房的方向说。 　　“嗯。” 　　往厨房走的时候, 陶小屿发现唐漫雯跟了过来，她便说道：“漫雯姐，跟你说一件事喔, 昨天下午，我跑去找程琦昀了。” 　　两个人在灶台边上站定。 　　“说详细一点。” 　　“你的意思是说我为什么去找他, 对吧？” 　　唐漫雯点点头, 她打开洗池的水龙头，冲了一把手。 　　“就是，前天晚上我做直播的时候，他用你的名字做ID, 不停地在我的直播间刷礼物，闹得沸沸扬扬的，结果我的直播和你的名字上了微博热搜，起先我还以为是你, 结果——” 　　“那天，我们徒步的路线，有部分地段没有信号。” 　　“原来是如此。” 　　“这件事我都听说了。” 　　“喔，想也是。程琦昀还蛮坦诚, 我一问他就承认了，好像一点羞耻感都没有。”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羞耻这个词。” 　　“我很生气嘛，就跟他说不能这样扰乱我们，结果他却说——” 　　“？” 　　“他说我太弱了。” 　　“你确实挺弱的。” 　　“漫雯姐，你到底会不会说话？”这时候，陶小屿已经渐渐忘了刚刚在大门外哭出声的事，也差不多忘了那天晚上因为信心不足而患得患失的自己。 　　现在，她光想着，到底，唐漫雯的那个拥抱到底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安慰性的，她抱得也未免太自然！ 　　就像早前的那个吻，虽然她事后说是不得已，可是，今天她总不可能也是不得已的吧？ 　　陶小屿浮想联翩，从那个短暂的亲吻过后，不——她想，应该是更早以前的小学校园，或者说更早更早以前，一起睡过的那一晚，虽然已经想不起自己是怎么吻漫雯姐的脖子，可是，清醒的她没有拒绝，所以，一定是从那个时候起，两个人之间真的在渐渐走近—— 　　“还有么？如果没有的话，就赶紧做吃的吧，我真的饿。” 　　思绪被唐漫雯打断，陶小屿也不以为意，现在，她已经从那种摇摆的、不自信的状态抽离，又变得相信自己是有机会的了。 　　“漫雯姐，我问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 　　“就是，你真的没想过和程琦昀结婚么？毕竟，现在你失去了一切，其实，我知道你很难过，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如果，如果能够以退为进，你要不要——。” 　　“没想过，不可能。”唐漫雯很干脆地打断陶小屿，她的声音有点大，语气有点暴躁。 　　陶小屿被吓了一跳。 　　“抱歉。” 　　“为什么？” 　　“就是——”陶小屿真的很难启齿，她难道真的不懂自己的心么？“就是好像我一点都不了解漫雯姐，只会看着你难过，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过，陪着我就好。” 　　陪着她就好么？陶小屿看向唐漫雯，虽然心中的疑惑没有说出，可她那模样，就像在等唐漫雯的回答，她想要确认这句话到底有没有别的意味，但是对方的面上毫无波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她当然没忘记，“陪着我就好”这句话，唐漫雯以前在小学校园里说过。 　　可是，这种想要怎么理解都可以的话，陶小屿没有办法将它当作明确的信号。 　　“喔，这大概就是我唯一能够为你做的事情了。”这样的事实说出口，陶小屿不禁觉得有点悲哀。 　　“这样就很好。” 　　陶小屿有点难以置信，因为唐漫雯的语气是那么认真，简直像在强调一件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事情。 　　“冰箱里菜好少唉，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好么？” 　　“最近一直在外面，不想出去，煮粥就好。” 　　“很饿的话，吃粥可以么？” 　　“嗯，最近都吃西餐，反而怀念清淡的粥。” 　　“好吧，漫雯姐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来做海鲜粥。” 　　唐漫雯依言，到一旁的餐桌边坐下。 　　陶小屿的厨房很大，应该有二十几平，即便里面放着一张六人座的餐桌依然余有很宽的空间。 　　唐漫雯虽然很少下厨，却很喜欢厨房。 　　在一所房子里，除了卧室之外最能够让她快速恢复力量的地方就是厨房，这是她搬出唐家大宅独居之后才发现的事情。 　　以前，和父母一起住的时候，她基本都不会去厨房，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准备好的，她不会想到去那个地方。 　　离开父母之后，她才慢慢发现，下厨是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如果厨房洁净又宽敞，就像陶小屿的厨房这样的，光是在里面坐着就会得到放松。 　　“你经常下厨么？”唐漫雯问。 　　“不算经常，不过我一般都会储备一些吃的。”陶小屿一边回答，一边忙碌着，动作看起来很利索。 　　时间悄然而过，大约四十分钟之后，她的海鲜粥出锅；因为唐漫雯说饿，煮粥的同时，她还煮了两个鸡蛋 ，做了一份耗油西蓝花。 　　她们准备吃晚餐的时候已经快到八点半。 　　“让我来盛粥。”唐漫雯从陶小屿手中抢走了勺子。 　　在两手轻轻触到的那一瞬，陶小屿忽然想起两人掌心相对比手大小的那一次。 　　于是，她的目光落到唐漫雯拿着勺子和碗的双手上，她的手指又细又长，指节十分匀称，她不留指甲，剪得很秃，也不做美甲，但是她指甲的颜色很美，白里透红，还发亮。 　　陶小屿看得有些入迷了。 　　“好了，给你。”唐漫雯没注意到陶小屿盯着她的手看，她将第一碗粥放到陶小屿前面的垫子上。 　　然后她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唐漫雯第一次到家里的时候，陶小屿想起，那一晚，她盛好汤，也是先给自己。 　　在特定的环境，好多原本已经被淡忘的小事再次浮上心头，她觉得怪温馨。 　　屋里的冷气开得很足，能够看到粥所腾出来的热气。 　　厨房里是暖灯光，吊灯下垂，光线罩着她们，食物的香气四溢，碗筷相碰的声音带着一种治愈的气息，悄无声息地缓解着唐漫雯一路奔波所积累的疲惫。 　　“海鲜浸泡的时间有点短，估计味道不——” 　　陶小屿舀起一勺粥的时候，唐漫雯已经吃了一口，“好吃！”她打断了她。 　　“真的么？海鲜都不是新鲜的唉，以前我外婆都是用当天买的海鲜做的。” 　　“我们哪有时间去市场，对不对？” 　　不管对方是善意的赞美还是真的觉得粥的味道可以，陶小屿此时此刻觉得，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值了。 　　“有杏仁？” 　　“对，我外婆以前有这样做。” 　　“你都是跟你外婆学的？” 　　“对，我妈妈从来不做家务。” 　　“我妈妈也是。” 　　陶小屿忽然笑了，“那不一样啦。” 　　“哪里不一样？” 　　“我想，你妈妈是因为忙。” 　　“错，是因为家里有厨师。” 　　“是喔，可我妈妈从来都是将家务推给我和外婆。不过很奇怪，她结婚之后变勤快了，什么都是她自己做。”陶小屿想起初到新加坡，第一次到母亲家见到她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时，惊得张口结舌。 　　她一直以为母亲真的不会家务，却没想到，她的厨艺远比自己好。 　　“人就是这样，身边有人可以依赖，就乐得撂开手。” 　　“那就是懒惰、狡猾。” 　　“也可以这么说。” 　　唐漫雯吃饭比较快。她吃好的时候，陶小屿第一碗粥还没吃完。 　　“对了，漫雯姐跟你说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快说。” 　　“程琦昀他好像是我的歌迷。”陶小屿想起昨天他跟自己要新专辑的事情，她当时差点忍不住问，需不需要签名。 　　“我知道。” 　　“诶？”陶小屿一惊，“你连这个都知道啊？” 　　“对，”唐漫雯露出笑，“因为你给他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所以我知道。” 　　“什么嘛？漫雯姐，请你正经一点可以么？” 　　“我很正经，就是因为你给他唱了那首歌，他崩溃后找我吐槽的时候说，就算我喜欢她的歌，她也不能这样折磨我，所以——” 　　“喔，没想到他真的是，真是令人不爽。” 　　“既然你做这个行业，就给了听众喜欢或者不喜欢你的歌的权利，不是么？” 　　“漫雯姐，你听过我的歌么？” 　　“听过。” 　　陶小屿等着她说下去，但却没了下文。 　　这时，她们的脚在桌下无意间相碰，与在机场的咖啡厅不同，两个人都立即缩了回去。 　　陶小屿放下碗筷，“漫雯姐，你不吃了么？”她觉得她吃得真的少，明明说很饿，结果却只吃了两碗粥，连煮鸡蛋都没有吃，她说她不爱吃鸡蛋。 　　“漫雯姐，你为什么不喜欢鸡蛋？” 　　“我讨厌蛋黄的味道。” 　　“那我吃蛋黄，你吃蛋白怎么样？”陶小屿只吃了一碗粥，她觉得自己还能吃一点。 　　唐漫想了想，点了头，然后她敲碎鸡蛋，剥好之后，又将蛋黄剖出，给了陶小屿。 　　等她们收拾好厨房，时间九点过半。 　　陶小屿不知道唐漫雯会不会留宿，经过上次那抓马的事件之后，她不敢再贸贸然地提出那种邀约。 　　只是，时间越晚，不想和唐漫雯分开的愿望就越强烈。 　　“有点累，我回去了。” 　　“喔，好吧。” 　　唐漫雯一愣，陶小屿居然没挽留。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快到十点钟，暑气终于淡了一些，尽管如此，还是热。 　　到了车旁，唐漫雯打开车门，拿出一个盒子，“给你。” 　　“这是？——” 　　“我说过，会给你带礼物。” 　　“喔，是。” 陶小屿想起来了，那是她在机场临别前说的。 　　言出必行这种品格，陶小屿最喜欢了。 　　在这样一个寻常工作日的夜晚，唐漫雯提前回来已经够她惊喜，她没想到，她还记得她允诺过的事情。 　　“谢谢你，漫雯姐。” 　　“最近想有人陪——” 　　“我可以的。”陶小屿觉得自己又能够勇往直前了，其实她并不确定唐漫雯是什么意思。 　　“我能来你家住几天？” 　　这是什么走向？陶小屿目瞪口呆。 　　“为什么？”脱口而出之后，她气得直咬舌，并在心中大骂自己，陶小屿，这个时候你只要猛点头就行了啊！ 　　“我说了，最近想有人陪，就是不想一个人。” 　　那以后呢？陶小屿想，但是，她没说出口。“当然没问题，漫雯姐要来住几天都没问题！” 　　“你的房间也可以么？” 　　“嗯，当然没问题，我可以睡客房。” 　　唐漫雯确定了，陶小屿有时候就是这么迷糊，说得这么明显，她还是不明白。 　　“你这个傻瓜！” 　　“漫雯姐，我哪里傻了？” 　　“回去吧，明天见。”说完，唐漫雯上了车。 　　她离开的时候总是很干脆。 　　听到她发动汽车，陶小屿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像以前一样目送着她离开。 　　可是，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样。 　　以往，她不知道她们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而今晚，陶小屿明明白白，明天她们就会再见，接下来的好几天，她们都会住在一起。 　　看着唐漫雯开远的车，抱着礼物的陶小屿开心得直跺脚，她觉得这样还是没法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于是就望向夜空，啊地大叫了一声。 　　然后，她带着欣然的期待，返回屋去。 第44章 44友谊 　　这种开心的事情, 陶小屿觉得一定要跟唐漫椿分享才行，于是，她将礼物放到桌子上, 立即拨打了好朋友的电话。 　　“喂, 小屿。”唐漫椿总是充满力量的声音传寸来。 　　“漫椿, 你还在忙么？”陶小屿问道，她的目光落在唐漫雯送的礼物上, 那明亮的眼睛, 洋溢着笑。 　　“没有了, 已经不早了啊，不是么？” 　　她们昨天晚上才见寸面。 　　陶小屿忽然哑然，因为太开心, 她都忘了时间。 　　昨天才吐槽寸自己糟心的事情，才隔一天, 又跟漫椿说现在自己有多么开心, 这样会不会太寸于轻浮了？她想。 　　没听到陶小屿的声音，唐漫椿又问，“小屿，你是不是还在想着程琦昀的事情？我觉得吧, 这一次，对于你来说，他做的不算寸，只是我大伯父让人撤了——”她忽然急急地住了口。 　　“没关系的, 我对热搜的事情不在意。”昨天从程琦昀家返回公司，听席惠昕说热搜消失，陶小屿就已经大致猜到，唐漫雯或者是她的父亲介入了。 　　“你真的不会生气么？毕竟这种事情, 很资.本.家嘴脸，而且，其实吧，从事业的角度来看，这个热搜对你的新专辑来说应该挺关键的，对吧？不寸呢，我大伯父他真的很强势啦，这件事涉及我姐的声誉，要是不管不顾，说不好还会像上次我姐离走那样，引起唐氏股价动荡，所以应该没有什么余地——” 　　“漫椿，我当然不会生气。我打电话给你，其实不是要说这个，而是关于漫雯姐。” 　　“我姐？！——”唐漫椿的音量忽然升高，“我姐怎么了？哎呦，我真的是要为你们俩操碎心了！我的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们谈甜甜的恋爱么？你们这谈情说爱的路上真好比西天取经惹，各种意想不到的困难和波折，对吧？” 　　“我想，也许——”陶小屿忍了忍，“这次也许快了喔！” 　　“哇哇哇，草草草！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小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命令你快一点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缘由始末一点不落地讲给我！” 　　“你还记得么？” 　　“快一点讲重点啦，亲爱的小屿小姐！你知道我的八卦之火现在都快要烧出家门了么！” 　　“好好好我讲，就是，漫雯姐之前不是说要七月下旬才回来么？可是，今晚从公司回来，忽然见到她出现在我的家门外，就——真的很梦幻嘛！” 　　“啊我死了！小屿，你们真的有狗血剧那味道了呢哈哈哈……居然这么抓马，快、快点告诉我这只是一个开端对不对？！” 　　唐漫椿从知道姐姐喜欢女人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幻想，这个世界到底哪一个女人才能够高攀得上她这个天之骄女？ 　　而后来，当看到最好的朋友画了她的素描之后，从那一天起，她就已经开始嗑这对现实CP，七八年寸去了，她们终于要走到一起了么？ 　　“是，我想这的确只是一个开端。” 　　“天啊，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姐回来了，你居然是最先知道的那一个，真的是——小屿，我允许你跳寸发展，直接讲高.潮，可以的，你快点啦！” 　　“漫雯姐说，她最近想有人陪，还说不想一个人，总之就是，她想来我家住几天。” 　　“天啦噜、天啦噜！我姐她终于铁树开花，小屿，你终于千年等一回惹！上次你错失良机，我还以为你已经永无翻身之日，哦，感谢苍天和大地！哦，感谢阳光和空气！转机的降临来得如此之突然，小屿哦，最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 　　陶小屿被好朋友超级浮夸的语气逗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是啦，我天啊。程琦昀居然有自搬石头砸自脚的这一天！” 　　“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感觉这一次他并没有什么恶意，就是——” 　　“小屿我们不要说他了，你赶快的，好好想一想，怎么趁这一次近水楼台之机一举将我那高冷姐拿下，什么美人计呀、什么小屿硬上弓呀，再不行就像上次鹊仙桥那样，多喝一点酒，小屿你一定可以的哇哈哈哈……” 　　“唉漫椿，你可不可不要那么超前？听着怪可怕的。” 　　“可怕？你逗我呢！你知不知道别人七八年时间可以做些什么，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好么！就我姐和你那速度，说龟速都是抬举你们！再不努力，或者没有一点点推动力，事情怎么会成呢？青春年华容易逝，再寸几年我们都奔三啦，小屿你可要抓紧时间和机会哦！” 　　陶小屿被蛊.惑得蠢蠢欲动，真的需要一点点计谋才可以么？ 　　但是，光想一想唐漫椿说的那些事，她就心跳不已，毕竟，唐漫雯是那么聪明，她有可能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小心思，若是那样，到时候可不是要再社死一次么？类似的糗事已经够多。 　　“顺其自然吧，漫雯姐主动提出要来住几天，我已经很开心了。” 　　“小屿，你太容易知足了。”唐漫椿一声叹息。 　　“对了漫椿，你呢？” 　　陶小屿知道，唐漫椿大学的时候谈寸一次恋爱，受寸情伤，后来就一直拒绝尝试。 　　“我？——” 　　“对啊，你不是常常说空闺冷么？” 　　“小屿，我哪有说寸？”唐漫椿死不承认。 　　“你只会劝我，自己却——唉，怎么说好呢？” 　　“你刚才说的顺其自然，也适用于我。小屿，我也想走出来的，可我就是害怕嘛，不谈恋爱，什么事都没有，而且，除了恋爱，好玩的事情也很多的啊。” 　　听起来，这是唐漫椿的真心话。陶小屿不想再多作劝说，毕竟，即便是很要好的朋友，但很多感受并不相同、相通，不论朋友做什么选择，唯一能做的就是理解和尽力支持。 　　“也好。只要你开心，我也会开心的。” 　　挂断电话，陶小屿从那种虚幻的快乐中稍稍抽离。 　　在跟唐漫椿说出唐漫雯要寸来住几天这一件事之前，她一直觉得不真实，现在，将它说出口之后，事情终于变得真切。 　　寸了一会儿，她再次拿起手机，给唐漫雯发了一条消息：“漫雯姐，你回到家了么？明天，你要来之前给我消息喔，我等你。” 　　对方没有立即回复消息。 　　她想，她应该还在回家的路上。 　　在等待唐漫雯回消息的时间里，她拆开了她送的礼物。 　　一个人居住的屋子，在夜里，拆礼盒的声音仿佛显得更大声。 　　里面装的是一件白底蓝纹的费尔岛毛衣，做工不是特别细腻，像是手织的，陶小屿觉得摸着很温暖。 　　她将毛衣拿起，凑到鼻子旁，轻轻地嗅了嗅，有一股蛮好闻的气味。 　　然后她把衣服抱在怀中，又想起刚刚回来时，唐漫雯将自己抱住的那一幕，明明已经寸去好几个小时，对方的力道、触感却依旧清晰无比。 　　啊，终于走到了今天！陶小屿在心中叹息着，眼眶不禁又有了些湿意。 　　她赶紧将衣服收好，又看了看手机，还是没有收到唐漫雯的回复。 　　等她洗好澡出来，一摁亮手机，浮在最上面的是席惠昕发来的明日工作日程安排。 　　她解锁手机，打算点进去查看详情的时候发现，唐漫雯回复消息了—— 　　“明天晚上一起晚餐。” 　　陶小屿喜欢她这种肯定的语气，那意味着真实，意味着能够掌控。 　　“好的，还是在家里么？” 　　“在外面。你下班时给我消息，我去接你。” 　　“好啊，漫雯姐明天见了。” 　　一天，这样的收尾，陶小屿实在是非常、非常地满意，非常、非常地开心。 　　就像唐漫椿所得那样，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做了什么好事，所以才在短暂的自我怀疑之后又迅速地重获希望。 　　如果漫雯姐也像自己一样开心，那就更完美了。她想。 　　她一边希望明天可以早一点到来，一边又希望，这种有美好结果的等待，时间可以慢一点流逝。 　　# 　　久未联系的元惜彤也发来消息。 　　端午节那天，从机场回来，一同晚餐寸后，因为她说忙得忘了买粽子，分别之前，陶小屿请她到家里拿粽子，元惜彤却笑着拒绝了：“你可以给我留一两个，什么时候方便，再到你家吃，可以么？” 　　这件事情，陶小屿心里挂了好几天，可究竟，元惜彤后来并没再提起。 　　陶小屿记得，她曾说寸，让自己不要不管她。 　　但陶小屿并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她明白求而不得的痛苦，给不了，她觉得保持距离对彼此都好。 　　于是，关于粽子的事情，陶小屿也没再提。 　　也许吧，两个人之间，不是在靠近就是在疏远，她想，所有的关系都是在靠近和疏远之间游移着。 　　她点开元惜彤的消息，“小屿，我给你剪的作品已经快好了。下次见，我把它带给你，好么？我们有好长时间没见了，不知道你最近怎么样？” 　　啊，对了，原来还有这件事情。陶小屿差点忘了，这也是从机场一起回来的那天说寸的事情，因为当时拒绝不了，她就只好答应。 　　“我才看到消息。”陶小屿回复道，“是蛮久没见了，我还好。小元，你呢？” 　　这种客气到显得有些疏离的话，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膈应。 　　唉，大多人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和喜欢自己、或者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吧。她想，一旦自己对对方、或者对方对自己产生亲密的想法，友谊就不再是单纯的友谊。 　　所以，她觉得联系和见面慢慢减少也是情理之中。 　　“我也挺好的。对了不知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机场我说的北京的朋友？她邀请我去她那边做剪纸艺术的分享和交流，我答应了。” 　　“当然记得，那是最近要出发了么？” 　　“是啊，很快就要出发了。” 　　陶小屿忽然明白，原来元惜彤是在跟自己告别，她要永远离开鹭岛了么？毕竟，她的家人也都不在这儿，好像，离开了也无需太多牵挂。 　　“是什么时候呢？” 　　“下周六。” 　　“那确实很快了，小元，你是不是短时间内都不回鹭岛了？” 　　“不太确定，要寸去看看情况先，北京的朋友确实有意邀请我跟她长期合作。” 　　“原来如此。” 　　“小陶，你哪天方便，我们见一面好么？” 　　“好，最近我工作事情有点多，我明天看看日程，再给你消息。” 　　陶小屿不禁唏嘘，生活一直都是这样，不断有人到来的同时，也总是不断地有人离开。来来往往，不停歇。 　　好在，唐漫雯要来。她想，唯此幸运的一件事，就足够支撑她面对所有的聚散离合、喜怒哀乐。 　　作者有话要说：　　收到好多营养液呀 　　谢谢“月向南”、“楚晨曦”、“蜂蜜柚子茶”和“星河灿烂”的灌溉 　　谢谢每一位小天使哈 　　预祝大家周末愉快~~~~ 第45章 45霸总 　　因为第一支主打单曲和二单、三单发行的间隔缩短, 最近陶小屿每天都很忙，昨前天是周末全都无休。 　　今天礼拜一，根据席惠昕昨晚发给她的日程表, 也是排得满满当当的一天。 　　早晨是公司媒体部的采访, 以及讨论二单发布的后续工作； 　　下午有两个会议, 一个是整张专辑发行日期的讨论会；一个是和一家影视公司代表的洽谈会，他们向陶小屿抛出橄榄枝, 有意请她为他们的新剧演唱主题曲。 　　“哇！看看小可怜最近忙得脸蛋儿都缩了一圈, 想当初你要是把那首歌给我, 今天哪里会有这么多事情！” 　　中午休息的时候，蔡澄旻不请自来，她一进入办公室, 就怪里怪气地先声夺人。 　　陶小屿原本靠在办公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蔡澄旻的声音, 她不得不立刻睁眼坐正。 　　这是蔡澄旻自来哭着求原谅事件过后, 时隔将近三个月第一次造访陶小屿。 　　“你要是有事，就快一点说，我要休息。”陶小屿并没站起来，语气毫不客气。 　　蔡澄旻不请自坐, 她像一条妖娇无骨的蛇一样歪倒在陶小屿的身旁，“你还真的说对了，我是有事要找你。嗯，就是呢, 你知道我也在准备新专辑，我有个想法，就是请你跟我合作，一起唱一首歌。本来, 我是可以直接跟林总说的，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亲自来邀请你，比较有诚意。” 　　坐在办公桌背后的席惠昕听到她的话忍不住低头撇嘴，心想，还不是想来蹭我们小屿的热度，什么诚意？鬼才会信你的话。 　　她敢打赌，陶小屿一定会拒绝她。 　　陶小屿听到她的邀请并没有忙着回绝，而是稍微想了下。 　　蔡澄旻又说，“你考虑下吧，现在我还在选歌阶段，我开始配唱的时候，估计你的专辑已经发布，到时候你应该有空档，毕竟你又不喜欢主动开拓市场和抛头露面。 　　“现在单一唱歌，很难赚到钱，这个不需要我多说，我们行业现状你应该也很清楚。而我呢，公司的那些模式都已经用腻了，就想寻找一个突破，我吧，奉行的是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此时此刻，我们就该资源共享、合作共赢。你慢慢考虑。” 　　“行，我会考虑一下。”陶小屿看着她的眼睛回答。 　　“嗯，想好了，你知道我在哪里。”蔡澄旻说完，起身摇摇曳曳地离开。 　　这时，办公桌后的席惠昕立刻起身跑过来，“小屿啊小屿，你怎么——” 　　陶小屿打断了她，“席姐，不要紧的，刚才你也听到了，蔡澄旻想要寻求突破，这事我们不妨先保留，回头看看她要怎么样资源共享、合作共赢，那对我们应该没什么坏处的。” 　　“这样说是没错啦，但是谁知道她有没有安真心，她弄的幺蛾子还少么？我们不得不防着些，免得她又在背后兴风作乱。” 　　“这个你不用太担心，到时候要是合作，肯定有公司管着的，而且，蔡澄旻终归是前辈，她亲自找过来，就算要拒绝，委婉一些终归更好。” 　　“小屿喔，不愧是好脾气的你。不过她就不怕对比的伤害性么？居然敢找你唱歌，我只佩服她的BIG胆BIG心。” 　　“现在，越有话题性的事情越容易炒作，蔡澄旻应该深谙此道，她本来就是娱乐性的艺人嘛，相比作品，自然是更在乎利益。” 　　“小屿，你好懂她。” 　　陶小屿笑了笑，“你快休息一下吧，下午还有两个会呢！我想眯一下。” 　　“好，我去把门锁起来。”席惠昕想起刚才蔡澄旻没敲门就进来，心里还是很不爽。 　　下午的讨论会和洽谈会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还不到五点钟，陶小屿就没事了，这算是她这一段时间以来工作结束得最早的一天。 　　在公司的咖啡厅里，她拨通了唐漫雯的电话。 　　“大约二十分钟后，我到你公司。”唐漫雯言简意赅。 　　“好的，我等漫雯姐。”陶小屿也没多说什么，只要一想到马上就要住在一起，她就忍不住笑起来。 　　和以前相比，她觉得现在和唐漫雯联系容易多了，不用再担心这、顾虑那的。 　　大概是因为最近她比较闲，又或者，陶小屿想，漫雯姐接电话、回消息都更快，某个层面而言，也可以说是我们的关系在升温。 　　她能确定，这一次不是她在自作多情。 　　挂断电话之后，陶小屿离开了咖啡厅，到卫生间里补了妆。 　　因为开心，她的气色显得很好，即便连日来每天都是超负荷工作也掩不住她的光彩。 　　# 　　晚餐吃的是粤菜，餐厅的环境、位置以及服务都很好，菜品精致，味道确实如同美食博主所点评的那样：清可不淡、鲜却不俗，嫩而不生、油但不腻。 　　餐厅是唐漫雯选的，买单的时候，陶小屿抢到前面：“这一次的单我来买。” 　　“也行。”唐漫雯没有跟她争，往侧边让了几步。 　　前台的女人看起来认识唐漫雯，只见她先朝她微微一笑，然后才看向陶小屿，“请问您怎么支付？” 　　“支付宝。”陶小屿回答。 　　点餐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家菜品贵，结果刷完一看账单，将近五千块，她不禁咋舌，虽然他们的菜品无可挑剔，可这也太贵了！ 　　表面上，陶小屿毫无波澜，内心却暗暗叫苦，觉得以后还是在家里吃比较好！ 　　“唐小姐，你们请慢走。” 　　明明买单的人是我，却冲着唐漫雯告别，前台女人这嘴脸也真的是——过分现实了。陶小屿在内心鄙视她。 　　唐漫雯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优雅地往外走。 　　店里面的吃客不算多，可她们往外走的时候还是吸引了包括店员在内的很多人的目光。 　　“漫雯！”一道酥柔娇媚的声音打破了这家粤菜馆中的安静。 　　唐漫雯停下脚步，她身后的陶小屿也停下来，两个人同时寻声看去，是一个穿着黑衬衫、却露出锁骨的性感女人。 　　呼声一落，只见那女人起身走了过来，唐漫雯让到过道边，这时，黑衬衫女人已经走到她们身旁。 　　“你不是在欧洲么？我还以为眼花了，果然是你。”她说完，朝一旁的陶小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昨天回来的。” 　　“不够意思，回来也不说一声，还悄悄和小美人约会。” 　　“在公共场合吃饭，叫悄悄？” 　　“好吧！怎么，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么？” 　　“嗯，没打算。” 　　虽然这么说，可她们两个却同时看向陶小屿。 　　她们看起来年龄相当，品味似乎也相类，外表看上去都是气场强大的类型，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唐漫雯要冷漠得多。 　　“不要那么小气好吧，快介绍，难道我还会跟你抢不成？”性感女人不依不饶地堵在唐漫雯前面。 　　“去吃你的饭，别挡我们的路。” 　　“你们——”女人的语气拖得长长的，“有情况！漫雯你是不是开窍了？” 　　“我的事，你少管。” 　　“真没意思！”那女人见唐漫雯不肯松口，转而面向陶小屿，“小可爱你好，我呢，是唐漫雯最好的朋友，叫黎秋笛，能不能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陶小屿。”唐漫雯抢先答道，同时挡过来，遮住了黎秋笛热辣辣的目光。 　　“去，问你的时候你不答，现在说，太迟了！”黎秋笛越过唐漫雯，右手自然而然地伸向陶小屿，“你好哈，见到你姐姐很高兴。”她两眼放光，满面春风，确实是很高兴的样子。 　　陶小屿犹犹豫豫地伸出手，跟她握了握，“姐姐好！” 　　“妈呀，这把嗓音，太美了！再喊一遍。” 　　“差不多得了。”唐漫雯倏地抓走了握着陶小屿的手不肯放的黎秋笛的右手，将她往后拉。 　　“漫雯你干嘛呀这是？” 　　“我们走。”唐漫雯看了陶小屿一眼，说完之后才松开黎秋笛的手，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小美人，回头姐姐再找你哈。”黎秋笛满不在乎地笑着、揉着自己的右手腕，看她那样子，应该是被唐漫雯捏痛了。 　　陶小屿茫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明就里地向唐漫雯追去。 　　好不容易她才跟上唐漫雯。“漫雯姐，她真的是你最好的朋友喔？” 　　“那是她以为。” 　　陶小屿以前觉得，是因为不熟她才对自己冷漠，今天看来，她对朋友也没有多热情就是了。 　　虽然她们看起来都是很干练的类型，外表看起来也都很出众，可是陶小屿还是更喜欢唐漫雯的冷然不凡、高傲尊贵。黎秋笛那种性感而世故的类型，她不感冒。 　　这样我就放心了。陶小屿想，可以将黎秋笛从竞争对手中排除。 　　“这一次就算了，以后不要和我争着买单。”唐漫雯依然没放慢脚步。 　　“不行啦，现在漫雯姐又没在赚钱，还给我买礼物，在你工作之前，以后出来吃饭还是我来买单好了。” 　　其实，陶小屿的底气很不足，要是每次吃一顿饭都要花几千，那她本就不够丰满的荷包，一定会很快见底。再有，她还欠唐漫雯那么多钱。 　　“要是——” 　　“怎样？” 　　“要是让我选餐厅就更好了。” 　　唐漫雯不置可否。 　　“漫雯姐，现在我们回家么？” 　　“先到我那儿拿点东西，你的护肤品，我不太习惯。” 　　“这样啊。”娇气。陶小屿在心里补了一句。 　　唐漫雯的步子一直慢不下来，陶小屿干脆走在后面，再者，她很喜欢看唐漫雯走路的模样，从来都是那样英姿飒飒，仿佛一名从来都不会迷茫的女官，还有她的黑长直，只要看一眼就能够让陶小屿眼中冒星。 　　就在她傻傻地发着花痴、距离唐漫雯越来越远的时候，忽然，前面的她站定，等了好几秒，没见陶小屿跟上，便不耐烦地转身回走，一把将抓陶小屿的手住，“你最好跟我保持步调一致。” 　　“漫雯姐，你干什么那么着急嘛？生活就要慢慢的啊！” 　　“你得听我的。” 　　唉漫雯姐今天霸总附身了！陶小屿想，还是说，刚才她的朋友让她感到不爽了呢？ 第46章 46醉事 　　这是陶小屿第二次去唐漫雯家。 　　严格地说, 在她清醒的状况下去唐漫雯家，是第一次。 　　而上一次，她已经完全想不起自己是如何到她家的了。 　　至今, 关于到唐漫雯家留下的记忆, 全都是她酒醒之后的尴尬。 　　那一天早晨的事情, 不论第几次想起，陶小屿仍旧会糗得忍不住脚趾抠地。 　　“在想什么呢？”静静地开着车的唐漫雯忽然开口。 　　“什么都没想啊。” 　　“撒谎的时候, 你底气都这么不足么？” 　　“要不然, 漫雯姐教教我该怎么撒——”陶小屿发现着了她的道, 急急地住口。 　　“像讲真话一样就行，多简单。” 　　“这么说，漫雯姐常常撒谎么？” 　　“想什么呢, 你看我像是会撒谎的人？” 　　“是不太像，不过——” 　　“我不屑于撒谎。” 　　“漫雯姐这么正直啊？” 　　遇到红灯, 唐漫雯侧身看了看副驾驶位上的陶小屿, 这时候的她单纯得就像一只白鸽，“第一课，结束。” 　　“啊？” 　　看着陶小屿茫然的模样，唐漫雯噗嗤笑出声, 她这样懵懵懂懂的样子有一种非凡的治愈力。 　　见唐漫雯笑，陶小屿也不自觉地笑了。 　　每一次坐在唐漫雯的身边，她都会莫名地安心。 　　也许是因为对方年龄稍长的缘故，在陶小屿看来, 唐漫雯成熟、稳重，冷静，也特别从容。 　　虽然唐漫雯常常带着距离感，陶小屿却莫名地觉得她是能够信赖的对象。 　　“漫雯姐, 你怎么可以教我撒谎呢？” 　　“基本技能，人人必备。” 　　绿灯通行，车子又向前继续滑去。 　　夜晚的道路上，闪烁的车灯蜿蜒着鱼贯向前。 　　没过多久，唐漫雯的车子从主干道上拐出，进入一条满是榕树的道路，又过了几分钟，那个在鹭岛以均价高昂、住户皆身价不菲而闻名的小区到了。 　　感应门自动放行，车子很快在阔大的停车场中停稳。 　　跟着唐漫雯往电梯口走过去，短短的时间里，陶小屿觉得就像看了一次车展，停车场里面好看的、豪华的车子多得数不过来。 　　等电梯的人只有她们两个。 　　唐漫雯双手环在小腹上，今天她依然是休闲装，白色的半袖衫，加七分裤，脚上是一双平底鞋。 　　陶小屿站在她的斜后方，她悄悄地看了看唐漫雯笔直而纤长的腿，心里想起唐漫椿昨晚跟她说的那些话，住到一起之后，那些方法真的可以使用么？没有推动力，真的很难成功么？ 　　可是，喜欢明明是由衷的啊！她想，努力也许也会得到，但终究还是不如心甘情愿长久吧—— 　　“你还记得么？” 　　唐漫雯的声音将陶小屿瞬间拉回现实。 　　“什么事？”她向前迈了一步，距唐漫雯更近了一些，对方身上所特有的幽香气息随之向她窜来，搅得她心猿意马。 　　“那么快就忘记了？” 　　自从唐漫雯说要回家拿东西的那一刻起，陶小屿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上一次到她家发生的事，虽然她想不起来了，可根据经验，她知道，唐漫雯一定记得很清楚。 　　“你也不说一个范围，我怎么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想知道？” 　　啊，又来了！陶小屿心中警报顿鸣，多数时候，唐漫雯这句话的后面跟着的内容对她都不怎么友好。 　　“我不想。”陶小屿拒绝的语气坚决而清晰。 　　“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我不知道漫雯姐在说什么。”陶小屿开始闪躲，该死的电梯，你就不能快到来么？！她越急，结果电梯反而在高层停止不动，也不知上面的人在干什么。 　　“要不，给你一点友情提醒。” 　　陶小屿觉得唐漫雯一定是等电梯觉得很无聊，所以她的语气才如此——嗯，如此轻佻。 　　“漫雯姐，你在这儿的房子，是用自己挣的钱买的么？” 　　唐漫雯对陶小屿的问题充耳不闻。“三月三十号深夜，也是在这儿，也是等电梯的时候——” 　　“漫雯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不好么？” 　　“不好。” 　　唉，醉酒那件事果然不会那么轻易地揭过的。 　　这对话实在是太熟悉了，陶小屿想起，之前，就是元惜彤生日的那天晚上，唐漫雯甚至在鹊仙桥附近的路上跳起舞；以及她离开鹭岛、住在上海的那一晚，聊天中，她居然发来那个吻痕的照片…… 　　那些都是她恨不得可以洗掉的尴尬记忆，可是，在唐漫雯眼里，却仿佛都是很好玩的事情，只要时机、地点对上，她总会不厌其烦地翻出来一说再说，乐此不疲。 　　“我全部忘记了，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只要你想知道，我可以立刻多给你一点友情提醒。” 　　还多给？！陶小屿避之不及。“我说了，我不想。” 　　“嘴上说不要，不过嘛，那天晚上，投怀送抱却非常执着，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推不开，你当时求抱的模样可真——” 　　“漫雯姐，请你高抬贵手、大发慈悲，不要再说下去了好么！”陶小屿双手捂住耳朵，连连求饶，“那时候我太醉了，平时的我不是那样的。” 　　陶小屿满脸通红的模样惹得唐漫雯脸上的笑意更深。 　　终于，电梯到了，陶小屿觉得被救了一命。 　　可偏偏，进了电梯之后，依然只有她们两个人，连一楼也没有人进来。 　　也是，这个平层公寓楼的每一层只有一户，住户本来就很少。 　　陶小屿生怕唐漫雯再讲出什么尴尬的事情来，于是拼命地在脑海里搜索话题，可她的大脑却像死机了一般，一直揪着唐漫雯刚刚被打断的那句“你当时求抱的模样可真——”不放。 　　可真怎么样呢？早知道自己会这么好奇，还不如让她说下去得了。她想，有时候，在一个人面前发生的糗事太多，就会有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可怕心理。 　　“你知道么？你虽然醉，可是，却更好玩。”唐漫雯故意凑到陶小屿的耳边，用那种生怕被别人听去的悄声说。 　　陶小屿只觉得耳边被她的气息一绕，那微热的、若有似无的气息触到她耳垂的那一刻仿佛变成高负荷的电流，一阵怵麻瞬间窜遍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令她不由得一阵激灵。 　　“漫、漫雯姐，”陶小屿结巴起来，“请你、你不要这样冷不防地靠我这么近好么？我，那个——” 　　“怎样？” 　　“你知道的，我很容易害羞啊。” 　　“害羞？！”唐漫雯的脸忽然凑到陶小屿眼前，“陶小屿，我想，我们对害羞的理解不一样。” 　　陶小屿面露不解。 　　于是，唐漫雯便侧身，无声地撩了撩她左肩上的长发。 　　啊，这该死而又熟悉的动作，陶小屿感觉自己的脸上一定烧起了大火才会这么辣烫，那天早晨，她也是这样撩开她的长发，无言地控诉自己对她所做过的不可描述的事情。 　　那件事，她一定会永远记得吧？陶小屿心想，而自己也永远别想忘记了。 　　这种时候，她多么希望电梯能够停下，随便走进来一个什么人都可以，这样唐漫雯就暂时不会再说出她害怕的、未知的内容，同时让她免于想要遁形的尴尬。 　　“漫雯姐，你不要这么过分好不好？你真的把我搞得我很害羞！”陶小屿已经被彻底击败，连求饶都是这样无力。 　　“陶小屿，我命令你，立刻拿出手机搜索过分和害羞这两个词语，然后将它们的意思大声地念给我听。” 　　“我想，电梯里应该没有信号才对。”陶小屿声如蚊蝇。 　　电梯还在上行。 　　陶小屿看着闪烁的箭头和不断变化的楼层，以及那个一直红着的“25”按钮，终于快要到了。 　　唐漫雯也没有再继续相逼。 　　不过，陶小屿有一种，逃得了电梯，也逃不了她家的悲哀。感觉上，在她家里，一定发生了更多羞耻、甚至尬破天际的事情。 　　那些自己挠破头都没有办法再想起来的事情，陶小屿想，每一件都是定.时.炸.弹，她完全无法确定，唐漫雯会在什么时候把那些事情讲出来捉弄自己。 　　她越来越确定，这是她的恶趣味。 　　在类似电梯这样狭小的空间里，在只剩下她和她的两个人的世界，陶小屿发觉，唐漫雯的冷漠常常会稍稍褪去，虽然她常常会捉弄自己，可是，如果那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能够让她开心的话，陶小屿想，偶尔配合她也不是不行。 　　因为，她喜欢看到她笑，喜欢看到她变得快乐。 　　25楼到了。 　　唐漫雯在智能锁上摁了下，一把扭开她的家门。 　　进了屋，智能灯自动点亮。 　　在玄关处，她对身后的陶小屿说：“你上次穿过的拖鞋，在鞋柜的右下角。” 　　就在陶小屿还在发愣的时候，唐漫雯已经换好拖鞋，向里面走去。 　　时隔三个多月，再到这儿，陶小屿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和唐漫雯的确在靠近。 　　“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收拾下。”唐漫雯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喔，好的。”陶小屿躬下身，拿出上次穿过的拖鞋，是一双白色的Gucci人字拖，简单又大方。 　　漫雯姐居然为自己保留着，难道她觉得自己还会再来么？鞋子看起来很新，陶小屿觉得她以前并没有穿过。 　　当她换好拖鞋，走进宽敞的客厅里，唐漫雯已经不见踪影。 　　与自己住的老宅不一样，这间屋子里的装饰都十分崭新，陶小屿重新环视着这空阔开朗的屋子，里面并不辉煌豪华，但看得出来一切都很考究，家具的线条很简洁，色调很统一，墙壁保留着白色，木质地板是温暖的颜色，沙发是皮质的…… 　　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屋里生活的痕迹是那么轻。 　　啊，就是——陶小屿觉得这样的平层，真的是太大了。 　　她常常觉得自己家已经够大，但经过分层，那种空阔被分割。 　　而唐漫雯的家，空阔的同时看起来显得无依。 　　她再一次觉得，独居虽然自在却真的很寂寞。 　　在独居者的家中，屋里的气息，主人的日常用品，乃至物件的摆设，好像都显得更加孤独。 　　将包放下，她走上连着客厅的阳台，透窗向外看去，鹭岛的夜色尽入眼底。 　　收回远眺的目光，她转身回望客厅，里面只有白色的灯光静静散布，就好像屋里没有人似的。 　　站了一会儿，陶小屿转身进屋。 　　坐在皮沙发上等唐漫雯的时候，一阵倦意袭来，陶小屿和睡意抗争了一会儿，最终没能敌过，她趴在抱枕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陶小屿听到哭声，起初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可那悲伤的哭声一直持续不断。 　　于是，她挣扎着睁眼，伏在抱枕上的她细细聆听，哭声的确是在这个屋子里发出的。 　　她又定了定，然后爬了起来，身上的薄毯滑下去的同时，她看到了在客厅对面的茶水间里，唐漫雯和一个正在哭泣的妇人面对面地坐着。 　　她们应该处于谈话的间隙，唐漫雯静默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人。 　　陶小屿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她们犹未察觉她的目光。 　　她想开口，最终却只故意弄出小小的动静。 　　对面的她们听到声音，唐漫雯看过来的同时，那妇人忙低下头抹泪，哭声戛然而止。 　　唐漫雯站了起来，椅子和地板的摩擦发出一道尖锐的声音。 　　见到唐漫雯向自己走来，陶小屿收回了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Prisoner”灌溉营养液支持 　　谢谢你的慷慨灌溉嘿嘿 第47章 47懂事 　　唐漫雯走到客厅, 和陶小屿隔着茶几，她微微俯视，看着她的纯净的眼睛说道：“小屿, 你先回去好么？” 声音冷然, 又透着一些倦怠。 　　陶小屿一脸懵然, 为什么自己才眯了一会儿，事情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而且, 对方明明是问句, 却给她一种那是命令的感觉。 　　刚刚在沙发上趴下去的时候, 陶小屿还美美地想着，如果今晚唐漫雯再说 “你确定不是一起睡” 那种话的话，她打算顺水推舟。 　　这种事情, 光是想一想都能够让快要睡着的她笑出声。 　　想到这个夜晚中的无限可能，想到或许甜甜的恋爱即将开启, 她睡着之前的心情仿佛一片春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这间空阔的屋子里究竟都发生过了什么，一睁眼，就得到了这样——或许, 也可以理解成被驱赶的话。 　　她多想知道那个哭泣的女人是谁，以及她是什么时候到来的；她想问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她还想知道，唐漫雯是不是因此改了主意, 今晚的事情，是不是随着她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已经泡汤。 　　可旋即，陶小屿看到唐漫雯不愿多说的表情，话到口中, 她又作罢。 　　有的时候，陶小屿觉得，追问一件别人已经做好决定的事情的原因是非常乏味、非常没有眼识的行为。 　　“好啊。”她边说边点头，“那个阿姨她——” 　　“没事。” 　　话被打断，陶小屿忽然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多嘴。 　　她往前走了两步，弯下腰拿起自己的包，然后绕过茶几，向门口走去。 　　既然唐漫雯并没有为自己介绍那个人，陶小屿觉得也就没有跟她道别的必要。 　　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唐漫雯就站在陶小屿的身旁。 　　她一直等着她解释，哪怕多简短的解释都行，可是，对方却只默默地看着她换鞋，就好像在等她赶快出去，好把家门关上。 　　于是，她加快了速度。 　　此时此刻，陶小屿也不确定是自己敏感，还是唐漫雯真的想让自己快一些离开，这充满冷气的房屋里有一种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你就是陶小屿么？” 　　陶小屿刚刚把拖鞋放回原来的位置时忽然听到一道陌生而又微微沙哑的声音，她一站直才发现，刚刚哭泣的妇人也走了过来。 　　“是，我是。”陶小屿有些措手不及，她僵硬地笑了笑，“阿姨好。” 　　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很高雅的女人，虽然眼眶里的泪意让她显得伤心憔悴，但却没有过多地影响到她端庄的气质，她的首饰是那么精美，衣着是那么得体，她看起来甚至比唐漫雯还要显得高贵。 　　“你好。”她试图回陶小屿以笑容，可实在是过于勉强，“抱歉，我忽然过来，打乱了你和漫雯的约会。” 　　漫雯，是这么亲切又自然而然的称呼么？陶小屿听完呆了一瞬，心里猜想着她们两个人的关系。 　　她还对约会这个用词感到有些匪夷所思，难道说是漫雯姐跟她这么说的么？她不禁看向一旁的唐漫雯，觉得不大可能。 　　“这是我妈妈。”唐漫雯惜字如金。 　　陶小屿恍然大悟，刚刚对上这阿姨的眼睛时，她就觉得她的眉形很熟悉，现在再看，她们不愧是母女啊，两个人的眉眼几乎如出一辙。 　　“阿姨，不打扰你们了，我告辞啦。”即便刚刚睡醒，陶小屿的声音依旧澄澈动听。 　　“你慢走。”唐母回道。 　　唐漫雯将陶小屿送到了电梯口。 　　在等电梯的时候，她忽然说：“我妈妈在跟我爸闹离婚。” 　　“这——”陶小屿一时不知道怎么接下去，想了想，她说，“漫雯姐，你快回去陪阿姨吧，我们回头再联系。” 　　“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对吧？” 　　唐漫雯虽然在淡笑，可是，她的笑容里却透出忧愁和无奈。 　　看着她的表情，陶小屿觉得心脏就像被谁捏了一把，那种爱莫能助的痛苦感觉如此熟悉。 　　她明白唐漫雯指的是上次夜里去兜风的事情。 　　“没事啦，来日方长！”陶小屿故意用那种坏坏的语气说。 　　“陶小屿，现在是讲这个成语的时候么？”唐漫雯故作严肃，其实听到陶小屿提起之前的梗，她脸上的忧色瞬间缓和不少。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讲呀？漫雯姐，我跟你说，”陶小屿一边调皮，一边摇头，“我——可——不——是方长，我是陶小屿。” 　　“那你干什么一说再说？” 　　陶小屿抿了抿嘴，然后抬起头，“漫雯姐，阿姨在等你呢？” 　　“不要紧，等电梯能用多少时间！” 　　在拥狭的楼道里，两个人细细高高的身影映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看起来挨得那样近。 　　可是一想到说好的事情明显已经泡汤，陶小屿又不禁觉得，其实，两个人相距依然遥远。 　　如果刚才不是她母亲走过来，她想，或许她并不打算为自己介绍她的母亲。 　　虽然说这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计较的，但是，陶小屿很清楚，介绍和不介绍、以及如何介绍，都是有差别的。 　　“也不知道父母们都在想些什么？” 　　“管他们的，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面对。”唐漫雯的语气又恢复了冷漠。 　　现在，陶小屿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远看唐漫雯的时候，她总会给人难以靠近的感觉，那是刻到她骨子里的——可以说是无情。 　　“电梯来了，你先回去。一会儿之后我再跟你联系。”唐漫雯的语气，就好像家里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好啊。漫雯姐，再见喔。” 　　陶小屿跨进电梯，伸手按了一楼，然后转身正对着电梯门站立，她对外面的唐漫雯挥着手，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直到彼此被那道冷冰冰的钢铁门分隔到不同的空间，她才停下来。 　　在电梯迅速地下沉的时候，陶小屿有一种清醒，那就是，或许，她和唐漫雯要有好几天都不能见面了。 　　因为，依照上一次在观音山那边的遭遇，接下来的走向就是这样的。 　　虽然，这一次并不是唐漫雯自己的事情，可还不是一样，家事，就是这样磋磨着人的热情。 　　对于唐漫雯住到自己家之后的计划，还有唐漫椿给自己的那些推动彼此向前的计谋，陶小屿想，应该全都用不上了。 　　生活，赠我一场空欢喜。陶小屿垂下头。 　　出了电梯，离开这个高档的小区时，她像上次离开的那个早晨一样情不自禁地转身回望了一眼，那些灯火明明灭灭的楼房是那样高，而她也再一次地意识到，或许，唐漫雯和自己之间的距离，比自己所想的还要远。 　　陶小屿走到大路边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才十点钟。 　　现在回家容易胡思乱想，于是，她决定到鹊仙桥坐一会儿。 　　# 　　“喂，小元！”陶小屿记得元惜彤以前说过她是夜猫子，而且，昨晚也和她约好，方便的时候要见一面。 　　于是，坐到去鹊仙桥的车上，她打了她的电话。 　　“小陶，”元惜彤的声音总是柔柔的，“我刚刚还在想你，结果你就打了过来。” 　　“会有这么巧么？” 　　“难不成我还会骗你啊？” 　　陶小屿一时语塞，她不确定，因为一个多小时以前，唐漫雯才给她上过一课，说撒谎是人人应该必备的基本技能。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真的很巧，我记得你说过比较喜欢夜晚，就想着约你到鹊仙桥坐一坐，不知道你方不方便？主要是最近我白天也没什么时间，不凑巧，工作有点忙。” 　　陶小屿有点心虚，毕竟，今晚她才和唐漫雯出去共进晚餐，这可不像没时间的人可以去做的事情。 　　所以，不知不觉间，自己也开始撒谎了么？她想。 　　“小陶，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起你么？” 　　“唉，我当然不知道了。”陶小屿最害怕回答这种暧昧的问题，因为不知道什么是对方的雷点，回答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人。 　　“因为我就在鹊仙桥啊！” 　　“哇，那真的是非常巧了，我过去找你好么？”陶小屿忽然不敢向她透露，现在自己已经坐在车上，而且，从唐漫雯家这儿去鹊仙桥，不算远。 　　“嗯，你过来吧，我等你。” 　　出租车的电台正在播放着《阴天》。 　　恰巧，今天也是一个阴天。 　　“感情说穿了/ 一人挣脱的/ 一人去捡……” 　　听得陶小屿觉得心有戚戚焉。 　　尽管她觉得在她和唐漫雯、元惜彤之间还远远称不上发生感情，可她也明白，情感无法衡量，有时候，你不知道，友谊和感情的真正界限在哪里，所以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会过界。 　　陶小屿觉得自己真的是神经得可以，明明和唐漫雯根本就什么都还没发生，现在，因为要去见元惜彤，她居然莫名地产生这是一种背叛唐漫雯的荒唐感觉。 　　她终于相信，喜欢一个人会中毒。 　　元惜彤那边，她想她说得已经够明白。 　　这一次的见面，就当做是送别吧。她看着窗外的夜景，思绪不断，也许，到最后，元惜彤远走，自己也没能够和漫雯姐在一起。 　　不到最后一刻，好像答案全部都是悬着的。她收回目光，《阴天》已经播完，而她不确定，明天天气会不会转晴。 　　但是，她可以确定，就算接下来会有好几天见不到唐漫雯，生活依然要继续。 　　此时此刻，她忽然一点都不期待唐漫雯所谓的“一会儿之后我再跟你联系”了。 　　顺其自然吧。陶小屿想。 第48章 48擦线 　　夜晚十点多, 正是鹊仙桥人开始变多的时候。 　　虽然是礼拜一，店里的人也不算少。 　　陶小屿走进去，见到元惜彤还是像以前那样, 静静地坐在角落的位置。 　　也许吧, 她不喜欢热闹, 也没有那么爱聊天。向她走过去的时候，陶小屿想着。 　　“小元。”见到元惜彤向自己看过来, 陶小屿举高左手挥了挥。 　　“小陶, 你来得好快。” 　　“嗯, 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外面，离这儿不远，打车很快的。” 　　“真好, 本来我还想着再坐一会儿就回去，然后你就过来陪我了。”元惜彤笑着, 她眼睛弯弯的, 看起来是由衷地为陶小屿到来感到开心。 　　“为什么你来之前都不约我们呢？” 　　“漫椿比较忙；而你，不只忙，还要那个，不是么？” 　　“太懂事的话, 自己很吃亏的。”这话说出口，陶小屿不禁愣了下，刚刚自己在唐漫雯跟前不就是这样的么！ 　　“无所谓啦！你来了，比什么都好。所以, 今晚你能喝酒么？” 　　“可以，喝一点吧。” 　　丘七仙恰好过来招呼，陶小屿和她寒暄了几句，然后点了一杯一相逢。 　　“这美女, 要加么？”丘七仙看向元惜彤的酒杯。 　　“谢谢，先不用。” 　　等丘七仙离开之后，元惜彤问道，“我一直很疑惑，这酒馆名，借用的是词牌名么？” 　　“我以前问过阿咏姐，她说她们是故意将鹊桥仙改成鹊仙桥。不少人都为这店名疑惑过。”陶小屿笑，她脸上的小梨涡，看着让人着迷。 　　“原来是故意的，不过改了之后好像也挺顺口。” 　　一会儿，丘七仙将陶小屿所点的果酒送过来。 　　她们边喝边聊。 　　店里的氛围一直都偏安静，鹊仙桥的主题原本就是交友聊天。明暖的灯光、柔和的装饰，以及一律的女顾客，这一切总是能够让来者不自觉放松心情。 　　再有，鹊仙桥的客源，基本都是熟人带过来，所以大家都很和气，平时聊天，每个人基本都会将音量控制在不影响到别人的范围内。 　　“小屿，我有听你的新歌！” 　　“是么？”陶小屿没想到她会提这个，“怎么样，喜欢么？” 　　“当然喜欢啊，你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唱起歌就更不用说了。” 　　“小元，你好像被漫椿传染了，说话变得很浮夸。”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喜欢你的声音。怎么说呢？我这个人，有一点声控，会特别在意别人的声音，像你这种清亮、纯澈，自带感染力的嗓音，我真的是没有抵抗力的。” 　　“被你夸得——”她知道元惜彤的话不免有主观的成分，但陶小屿对自己的嗓音也是很自信的，“我会骄傲的。” 　　“你本就有骄傲的资本！”元惜彤举起酒杯，敬了敬，“喝啊。” 　　陶小屿也敬了敬，然后轻轻地嘬了一口。 　　“小元是这周六出发，对么？” 　　元惜彤点点头。 　　“几点的航班？” 　　“十一点多，大约早晨九点左右就要从家里出发。” 　　“我尽量抽时间送你。” 　　“不要了。”元惜彤拒绝道，“还是不要送比较好。” 　　“这样啊！”陶小屿没有勉强。“可是，你不是说送我的剪纸做好了么？我送你，可以顺道去取礼物。” 　　“小陶，你说得好像我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没有啦。”陶小屿口是心非。很多时候，对于分别这件事，她确实有也许此一别即最后一面的觉悟，未来的事，太难以掌控。 　　“就算我去了北京，每次回来也都会经过鹭岛的。” 　　“也是喔。” 　　这时候，唐漫椿忽然在群里发消息，“爱妃们，要不要出来耍？去撸串好不好，朕请客！” 　　陶小屿觉得自从她到北京上了四年学之后，整个人变得粗犷了很多。 　　虽然她中学的时候也是大大咧咧，但并没有到这种程度，那时候她好歹还有点富家千金温文尔雅的样子，而如今，她已经彻底地告别端庄贤淑的做派。 　　“要不要来喝酒啊。”元惜彤先回复。 　　“我们在鹊仙桥。”陶小屿也跟进。 　　“你们、你们——好呀，因为朕一直耽溺工作，报应终于来了！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绿了朕？” 　　“绿不绿的，就要看你怎么定义咯！” 　　陶小屿说完，忙向元惜彤招手，“快，我们自拍一张，气死她。” 　　元惜彤立即起身走到陶小屿身旁，她的手自然而然地越过她的肩头，两个姑娘的头几乎贴到一起，她们对着摄像头笑着，拍了好几张照片。 　　最终，陶小屿选出一张，发到了群里。 　　“朕就来！”唐漫椿立刻回复。 　　十一点钟的时候，她到了。 　　因为是开车过来，唐漫椿并没喝酒。 　　三个女孩坐在橘色的灯光下谈笑风生，远远地看过去，她们的模样看起来光鲜又亮丽，就好像没有任何忧愁，独属于年轻人所特有的鲜活力将她们周围的空气全部都激活点亮。 　　不时有目光投向这三个快活而又美好的姑娘，她们那模样，光看看就会让人觉得开心。 　　她们聊了好久，后来又吃了冰淇淋。 　　快到十二点钟的时候，唐漫椿开车送大家回去。 　　先到的是陶小屿，她在大道边下了车，看着唐漫椿的车子离开之后，她独自慢慢地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半路上，陶小屿想起说要跟她联系的唐漫雯，于是，她从包里掏出手机，和在鹊仙桥的时候一样，没有消息，也没有未接电话。 　　虽然离开她家的时候就有了这种心理准备，可是，当预想的一切变成事实，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失落。 　　夏天的深夜，街上依旧零星有人。 　　虽然夜晚变短了，可是玩乐晚归的人却远远比冬天更多。 　　陶小屿拐进自己家所在的那条巷道时，忽然见到一辆车迎面开来，那车灯遮住了车身的颜色，她忙闪到路边。 　　车子开过身旁的时候，她才看清，是那辆熟悉的水蓝色的保时捷。 　　可是，车子并没有像她预想中的那样停下，而是刷地从她眼前无情地驶了过去。 　　陶小屿看清了车牌，确实是唐漫雯的车，而不是巧合。她几乎也能够确定，开车的人一定看到了她，因为她有减速。 　　她返回到路中间，眼睁睁地看着车子消失在街角。 　　夜晚的道路回归安静。呆呆地盯着车子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陶小屿收回视线，她说不清这时候的感觉，心中那种难受的滋味很难以描述，最终，她不得不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陶小屿的双腿像是灌了铅，沉得快要迈不出脚步。 　　去者难留，她想，根本没有必要追。 　　就在这时，她的身后亮起来，是车灯，那灯光越来越近，她慌慌张张地再次闪避，退到边上的时候，她见到，唐漫雯的车子再次从眼前驶过。 　　“啊，原来她是到外面掉头，而不是离开。” 　　陶小屿忽然笑出声来。短瞬之间忽喜忽悲，为的都是同一个人。 　　见到车子已经在前方的家门前停下，她跳步向那车子跑去。 　　唐漫雯的车灯熄灭时，陶小屿刚好在她车旁停下脚步。 　　听到车门打开的微微沉闷声音，陶小屿连忙收敛笑容。 　　因为没有等到唐漫雯的消息，所以她已经设想了关于今晚以及后面几天的诸多可能，可眼前的这个局面还是远远地出乎了她的所料。 　　见唐漫雯走过来，陶小屿忽然像高中时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天那样，心跳忽然失控地加速。 　　“你走路回来的？”唐漫雯的声调里有淡淡的戏谑。 　　陶小屿看她那模样，如果不是亲耳听她说过，任谁也不会相信她母亲不久之前才在她面前失声痛哭过。 　　“没有啦，我去见了一个朋友。”她的目光从唐漫雯的脸上转移到她的发梢，这时候，她注意到对方换了一身衣服，已经不是晚餐时的那身。 　　唐漫雯抬起右手，半握拳，单独伸出食指在堵在鼻孔下。“你去鹊仙桥喝酒了？” 　　“哇，漫雯姐！”陶小屿不满地惊呼，“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不用再让人跟着我！” 　　“你一身酒气，难道还需要别人告诉我？” 　　陶小屿觉得对方带着一点点凶的语气，有一点点家长的感觉。 　　“一身酒气，有那么夸张喔？”她不服气，低下头，微微提着衣领闻了闻，明明是一股淡淡的香气。 　　“难不成我会冤枉你？” 　　“好啦漫雯姐，”陶小屿笑着，语气变得很软，“我是喝了酒没错，那还能怎么办？” 　　“有约在身，还去见别的朋友！” 　　陶小屿终于知道她咄咄逼人的原因了，“我以为漫雯姐今晚抽不开身嘛，毕竟阿姨的状况真的让人很担心，你离开她真的可以么？” 　　“我妈又不是三岁小孩。” 　　听到唐漫雯的语气还是不太友好，陶小屿又问道，“漫雯姐是不是等了好长时间？唉！我说过的嘛，你过来的话要让我知道啊。” 　　“不是昨天就说过了？” 　　陶小屿忽然没辙了，她说的是对的。 　　“像今晚发生意外的情况下，我觉得打个电话比较好。” 　　“没关系，我需要时间冷静。”唐漫雯的语气终于没再带刺。 　　“我们进屋吧，我好像被蚊子咬了。”陶小屿说。 　　唐漫雯返回车旁，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拿出一个米白色的手提行李包。 　　尔后两人相随走到爬着藤蔓的家门前。 　　陶小屿开门的时候，唐漫雯在她身后说道，“鹊仙桥，元惜彤？” 　　“漫椿也在的。”陶小屿先走进去，在里面拉着小门，等唐漫雯跨进去之后，她轻轻一推，将门关好，然后拧了反锁。 　　“你们这一届的年轻人，除了泡吧还有没有一点别的爱好？” 　　听出来她在酸，陶小屿没再接话，而是在唐漫雯的身后偷笑。 　　到了屋门前，陶小屿一边开门一边问，“漫雯姐今晚不回去了对吧？” 　　“你说呢？” 　　这样的唐漫雯让陶小屿牙痒痒，却又恨不起来。 　　她不确定唐漫雯过来住几天到底意味着什么，可是，她知道，两个人正在靠近，好像，暂时也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们了吧，她想着。 　　每一次，见到自己和唐漫雯向前一步，她总会喜忧参半。 　　因为元惜彤曾经跟她说过，“小陶，你和漫雯姐悬殊太多，也许会辛苦！” 　　陶小屿不是不知道她和唐漫雯家世上的悬殊，可是，她不会让家世悬殊成为她停止喜欢唐漫雯的理由。 　　“喜欢，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当时，陶小屿这样接话。 　　除非唐漫雯明明确确地拒绝，明明确确地说她不喜欢自己，她想，否则她不会为外在的一切障碍半途而废。 　　“漫雯姐，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是的，昨晚，跟唐漫椿讲完电话之后，陶小屿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客房收拾好。 　　因为她今天的工作行程很满，早晨她又起了一个大早，将自己的房间也认真收拾了一遍才去公司。 　　“你的房间么？” 　　陶小屿确定，唐漫雯这个时候的眼神是允许她问要不要一起睡的，但是，至今为止，她还是不能明确她对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所以，她放弃了。 　　这种时候，暧昧成功，那么两个人自然突飞猛进，但如果失败的话，也许，明天唐漫雯就会再次不辞而别。 　　“漫雯姐要是想睡我的房间，也可以啊！”我睡客房，这句，陶小屿保留了。 　　“你对每个人都这样大方？” 　　“没有，只有漫雯姐有这个特权。” 　　“既然有特权，我乐享其成。” 　　到了二楼，唐漫雯将自己的手提包放到了陶小屿的房门旁，然后转回身漫不经心地问，“你睡哪里？” 　　短短的时间里，陶小屿感到，唐漫雯又向自己抛来一个暧昧不已的问题。 　　而她的眼神，仿佛有一种盎然的兴味，就像在盯着无路可逃的猎物的猎人。 　　“既然漫雯姐想睡我的房间，那我就像上次一样，睡客房——” 　　陶小屿话还没说完，唐漫雯忽然向她逼近，“你不是喝了酒么？”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漫雯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迟早会明白。”唐漫雯伸出蜷成拳的右手，食指向外半张开，轻轻地在陶小屿那蛋尖般的下巴轻轻地刮了刮。 　　这突如其来的的触碰就像带着高伏的电流，陶小屿只觉得周身一阵麻痒，她呆呆地看着手已经放下去的唐漫雯，久久缓不过神。 　　“睡觉。你明天还要工作不是？”唐漫雯这么说着，身子却一动不动，她看着像丢了魂似的陶小屿，得意地笑。 　　“漫、漫雯姐呢？”陶小屿察觉失态，她忙躲开唐漫雯的眼神，“你不用工作，对么？” 　　“我还在休假。” 　　“喔！”下巴的触感依然清晰，陶小屿的声音、动作都因此慢了半拍，“漫雯姐，洗浴用品我都准备好了，你先洗。”现在，她需要静一静、缓一缓。 　　“我洗过了。” 　　陶小屿愕然，难怪，她换了衣服。 　　“明天见。”唐漫雯伸手在陶小屿眼前晃了一记，淡淡一笑之后转身朝陶小屿的房间走去。 　　“漫雯姐！”陶小屿大声喊道，“请你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唐漫雯背对着陶小屿定住，她不置可否。 　　就在陶小屿想要再次强调、告诉她不能仗着自己喜欢她就为所欲为的时候，唐漫雯忽然转身，大步返回。 　　陶小屿被吓得杏眼圆睁、连连后退。背后就是墙，她已经无路可退。 　　唐漫雯还是没有停住脚步，于是，陶小屿不得不伸出双手，用力地往她身上推了一把，“你要干什么？！” 　　唐漫雯不防，向后趑趄几步，定住之后又再次逼近。 　　客厅的空气骤然压缩，变得很沉重，陶小屿陷入了缺氧的感觉。 　　“漫雯姐，不要啊——”她心跳快到不能呼吸了，只下意识地扭着身子，无力地反抗和躲避着唐漫雯的逼压。 　　就在陶小屿慌乱不已的时候，唐漫雯的左脚伸向前，紧紧地抵住了她的右脚尖。 　　意识到自己又被捉弄了，陶小屿忽然安静，她抬起头。 　　不出所料，唐漫雯一脸戏谑。 　　“我刚才只动了手，现在是——动脚。” 她的语气是那么地不正经。 　　说完，她丢下已经石化的陶小屿，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她的房间走去。 　　直到关门声响起，陶小屿才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醒转。 　　“漫雯姐，你知不知你的行为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陶小屿对着自己的房间大声地咆哮，她真的很恼火、也很羞耻。 　　刚才唐漫雯的所作所为，一定是在报复，为上次深夜将她请到家里的那一晚所发生的事情。她恶狠狠地瞪着已经变得静悄悄的房门想着。 　　门忽然被打开，唐漫雯懒懒地侧身靠在门沿上，“你要不要进来说一说，你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 　　“不要！”面对唐漫雯的勾.引，陶小屿提高音量，好将受到诱惑的心震醒。“我不要！” 　　说完，她转身跑进了客房。 　　关上门的那一刻，她彻底地清醒了，也后悔了。 　　靠着门背，她绝望地想着，为什么自己就是不能够顺其自然，难道一定要听到她亲口表白才可以么？ 　　客厅里，客房门外，唐漫雯举到半空的手定了定，她终是没有敲下去。 　　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门并没有像自己预想中的那样打开，她意识到，陶小屿还没有准备好，于是就转身回了陶小屿特地让给她的房间。 　　老宅归于安静。 　　而不安的，是两个房间里的两颗心。 　　她们的脑海，被对方的身影占得满满当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赵大铨在路边**”和“蜂蜜柚子茶”灌溉营养液 　　谢谢你们啦灌溉那么多 　　也谢谢打卡和留评的小天使们 　　每天都看到你们，真好 　　么么么哒 　　对了今天只有一章 　　存稿见底了迎风流泪 　　以后工作日只能更一章了 　　到周末我会加更的 第49章 49鸽子 　　直到内心的慌乱、渴望以及后悔都平复得差不多的时候, 陶小屿侧耳倾听，确定屋外没有动静，她才打开房门。 　　大厅里静悄悄着, 柔和的灯光亮着。 　　她对着自己的房间门看了一会儿, 想着此时的唐漫雯, 想着她的表情、动作以及猜着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如果，她想, 如果刚刚顺着她的话进了同一个房间, 那现在—— 　　思及此, 陶小屿脸上热起来，明明唾手可得的机会，转眼之间已经从眼前滑走。 　　发了一会儿呆, 陶小屿向浴室闷闷地走去。 　　和唐漫雯第一次在家里留宿时的不安、惶惑心情不一样，这一晚, 陶小屿内心泛起一阵阵悸动、一次次涟漪。 　　自从唐漫雯跟着她进了家门之后, 她感到整颗心一直被粘稠的甜蜜包裹着，因为，她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告别了单向箭头, 终于在唐漫雯身上、以及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期待的信号。 　　洗澡的时候，她特地将水调得冷一些，藉此保持清醒，因为, 她怕自己待会儿会控制不住去敲唐漫雯的门…… 　　因为昨夜睡得太晚，且又因为满脑子的浮绪，陶小屿差不多到三点钟才睡着。 　　早晨她一睁眼，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于是她腾地坐起, 拿起手机一看，八点多了。 　　连上网络，蜂拥进来的消息里果然有唐漫雯的—— 　　“我回趟家。晚上见。” 　　是淡漠到几乎没有情绪的那种语气。是她平日里惯常的语气。 　　陶小屿看看时间，是七点钟的时候收到的消息。 　　看完消息，她将手机撂倒床上，立刻下了床，趿着拖鞋急急地冲出房间，一到客厅，她就看到对面的房间门敞着。 　　“房间空了，可漫雯姐的行李还在，”站到房间门口，陶小屿做了个深呼吸，“晚上她还会来的。” 　　自言自语过后，她才注意到，房间里的摆设基本没发生变化，连被子都和自己昨天早晨所叠的形状差不多，“漫雯姐其实心挺细的啊。” 　　回消息的时候，她想起，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还计划好了今天早餐要吃的东西，结果，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睡过头，你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她在心中自嘲。 　　“漫雯姐，我起迟了。” 　　陶小屿回了消息，然后带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包。 　　然后又加了一句，“今天下班，我给你消息喔。晚上见。”加一个期待的表情包。 　　直到她出门去公司的时候，唐漫雯也没有再来消息。 　　# 　　先是一张想入非非的表情包；接着是，“同居的第一晚，到第几垒了？请告诉我，你们已经全垒！”加三个坏笑的Emoji表情；最后是，“请把你们的故事，巨细无遗地讲出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在去公司的路上，陶小屿收到唐漫椿的消息。 　　她还是那么浮夸，也不注意分寸。 　　陶小屿看着这些消息，哑然失笑。 　　“什么都没有发生，还是像上次那样，睡不同的房间。” 　　“陶小屿！我对你佛系的态度表示坚决的反对；对你不争气的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这样宝贵的机会，你怎么能够眼睁睁地让它从指缝中流走？” 　　“漫椿，不是说来之越速去之越快么？”现在，陶小屿清醒过来，想起昨晚的事，她虽依旧抑制不住会笑，但已经没有那么心猿意马，“时机到了，会水到渠成的。这种事情，用力过猛，反而易折，不是么？”她觉得这些话更像是自己说给自己听的。 　　“唉，别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啊！前天晚上你才说过，这次应该快了，现在我不想听到这些清汤寡水的啦，我只想听你和我姐已经甜甜地开始。” 　　“漫椿，你真好，一直支持我，听我吐槽，又帮我出主意。” 　　“我俩谁跟谁呀！这种客气话少来。你们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一个是我最敬的爱的姐姐，我要看到你们的结合，才会功德圆满！” 　　漫椿看着自己和漫雯姐结合—— 　　陶小屿想了想这画面，好像又变态又橘。 　　如果是别人说的话，她也不至于想歪，但如果是唐漫椿的话，一定是有这样想的了。 　　“我不会让你看的，要是真有那一天，我只会用语言转达给你。” 　　“小屿啊小屿，大清早的诶！你在想什么呢？我可要报警了哦！” 　　“哈哈哈……难道你没有想么？” 　　“我每天都在想，但是你不一样，你是小白兔，软妹，Virgin好么！总之呢，少儿不宜啦。” 　　“漫椿，我和你一样，也是身心健康的成年女人。” 　　“说到成年女人，那么我问你，美人计真的有那么难施展么？” 　　…… 　　陶小屿和唐漫椿聊了一路，她到公司的时候刚好九点钟。 　　她新专辑的第二支单曲定在本周五发布，和首单刚好间隔一周。 　　上次的直播，虽然她在热搜榜榜首待的时间不算太久，但是圈内热度和出圈指数已经有了质的飞跃，加上巨额打赏事件，最近一个星期以来，有关于她的话题和议论一直不断。 　　抛向陶小屿的各种橄榄枝也越来越多，于是公司又给了她一些内部平台的展示和推荐位，大有力推她的趋势。 　　对于这一切，她也仅仅是像对待日常的工作一般待之，没有更多热情。 　　陶小屿刚到办公室，席惠昕就将她的早餐拿了过来。 　　“席姐，你吃过了么？”她打开早晨的纸盒。 　　“嗯，我刚刚吃过了。小屿，跟你说一下，今天的行程稍微有些变动，刚刚接到营销部那边的消息，说想给你的卡通形象申请做几套新装，所以下午应该会加一个新装讨论会——” 　　“我们今天的行程不是已经排到五点钟了？”对忽然加行程这种做法，陶小屿已经司空见惯，但她不想因此影响到今晚和唐漫雯的相处时间。 　　“是没错了，所以，估计今天又要加班的。”席惠昕倒是不介意，自从陶小屿答应过要送她大礼之后，她的工作就更加卖力尽责了。 　　“嗯，好。我知道了。”陶小屿喝了一口温牛奶，“对了，席姐，二单的直播方案和时间出来了没？” 　　“还没，今天我再跟营销部同事确认下。” 　　“好。十点的活动，你快准备一下，吃完我们就活动室。” 　　“好的。”席惠昕点点头，忙准备去了。…… 　　忙碌了一整天，陶小屿下班的时候已经快天黑。 　　离开公司之前，她看了看时间，七点二十五。 　　等车的时候，她打了唐漫雯的电话，没接；然后消息发过去，也没回。 　　因为昨晚睡的时间少，她觉得有些累，就直接回了家。 　　在回家的车上，她给唐漫雯又发了一条消息，“漫雯姐，我回家了。你要回来吃晚餐么？” 　　“不了。我晚一点回去。”这次，她回消息倒是反常地快。 　　“我等你。” 　　陶小屿将屏幕摁黑，然后仰靠到椅背上，目光投向车外的浅夜。 　　以前，回家不论早晚，她的心境都是一样，没什么牵挂，也没被谁牵挂。近几年来，她的生活几乎是一成不变的两点一线。 　　可是，今天，她觉得有些不一样了，在公司的时候，她老想着早一点结束工作，早一点回家。平静如水的生活终于开始有了起伏。 　　虽然不确定唐漫雯会住多久，但是陶小屿打算今晚将大门的密码告诉她，以及给她一把屋门的钥匙。 　　这样方便些。她想，另一个层面，她也希望藉此让唐漫雯知道，她对她有多么重要。 　　陶小屿回到家，吃了水果餐之后，将要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接着快速地冲了澡，然后窝到沙发上，看时间还早，她找了一部老电影，结果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 　　“今晚我可能没法过去，不用等我。” 　　唐漫雯的这条消息是半个小时前发过来的。 　　等了一晚上，结果却收到这样略显冰冷的、通知一般的消息。 　　“好的，那我先睡了。”陶小屿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问明天她来不来。 　　过山车情绪，不过是感情初期很常见的事情。她试图说服自己不要难过，但晾衣服的时候，却止不住心里空空的。 　　如果没有期待，就称不上不喜欢了；因为还喜欢，所以心才会觉得被折磨。陶小屿很清醒，她觉得她都能从心中抽离出来旁观自己了。 　　不确定的感情中，原来不只明天无法把握，甚至连今天也无法把握。思及此，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临睡前，陶小屿决定顺其自然，努力什么的，她觉得不适用于她和唐漫雯之间。 　　对于连今天的没有的两个人，去期待明天，她觉得有点痴傻、可悲。 　　翻来覆去睡不着，陶小屿干脆起来继续看早前看到一半的《末路狂花》。 　　这部电影，她已经记不得看过多少遍，可是每一次重复，她仍会再次为Thelma 和 Louise的命运担心不已。 　　后来，当她们终于选择踏上逃亡的不归路时，陶小屿觉得身体中的血液跟着一下子沸腾起来，Thelma 和 Louise一路前行的模样就像怒放中的狂花。 　　她知道她们此番向前只会加速进入绝境，却又一边忍不住希望她们永远、永远都不要回头！ 　　冒险是如此令人无法自拔的事情。 　　电话忽然响起来，陶小屿被吓得跳起。 　　“喂，漫雯姐！” 　　“我见你的灯还亮着。”—— 第50章 50半夜 　　“我见你的灯还亮着。”唐漫雯的语速比平时慢一些, 声调也比平时低一些。 　　“所以，现在你在我家门外么？”陶小屿不懂得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和声音都在失控地微微发颤。 　　“你能给我开门么？”对方淡淡地请求着。 　　本来，她对唐漫雯总是只说结果的说话方式感到有点生气, 可是, 听出她声音中的疲惫和语气中的歉意之后, 她要拿一拿架子那种决心轰然坍塌。 　　“可我已经睡了啊！”这是陶小屿最后的倔强。 　　“忙了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忽然想吃火锅。”唐漫雯自顾自地说着。 　　“我家里并没有火锅材料的。” 　　“陪我去。你之前不是要我不要忘记约定？” 　　“什么约定？” 　　“你记性真的很不好。” 　　“是啊, 这个漫雯姐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你说过, 你可以陪我。” 　　其实，在唐漫雯说出陪她去的时候，陶小屿就已经想起去小学那天晚上自己说过的话, 她只是想确定一下对方还记不记得。 　　她发现，原来唐漫雯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心细, 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也知道自己总是在她身后看着她。 　　也是啊，陶小屿想，自己面对她的时候，几乎是裸露出整颗心的, 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是她光知道，却迟迟没有实质性的表示。 　　很多时候，陶小屿不知道唐漫雯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你还说过——” 　　听起来唐漫雯好像很难以启齿，陶小屿忍不住逼问了一句, “我还说过什么？” 　　“你最擅长陪伴。” 　　“漫雯姐你等我。” 　　和唐漫雯对峙好几分钟已经是陶小屿的极限。 　　说起来，不过多地解释才是漫雯姐一贯的风格。 　　陶小屿一边换衣服一边想，要是她对她今天早晨的离开、以及晚上不能如约回来解释一大通，那才奇怪呢。 　　出门的时候, 陶小屿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一点钟。 　　又是一个不眠夜。她想。 　　# 　　唐漫雯从公司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半。 　　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她在忙碌的间隙给陶小屿发过一条信息。 　　虽然已经很晚，按她的性格，唐漫雯猜她应该还在等。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震动了一下。 　　“好的，那我先睡了。”果然还没睡，会议中的唐漫雯看着陶小屿发来的消息，脸上不自觉地露出浅笑。 　　“今天先到这儿，明天继续。”她打断了还在做报告的财务总监。 　　随着她声音落下，彻亮的会议室的高压阀仿佛瞬间回落，每个人都如获大赦。 　　唐氏高管们一边为唐漫雯的回归感到庆幸，一边又为将要而来的工作头疼不已。 　　因为她良才善用、能者居之的用人策略，上进的人绝不会在工作中有怠慢心理。 　　今天，从早晨忙到现在就是很好的例子。 　　率先离开办公室，颜乐桢将唐漫雯送到停车场。 　　“已经很晚，你也回家吧，今晚我自己开就好。”唐漫雯对颜乐桢说。 　　“唐总，那你路上当心。”颜乐桢了解唐漫雯的性格，她不喜欢重复。 　　“再见。”唐漫雯的声音透出倦意。 　　“唐总，明天早晨——” 　　“等确定的消息下来再说。” 　　坐到驾驶位上，唐漫雯又看了看陶小屿发来的消息，那时候，她的肚子忽然发出一阵咕噜声，饥饿感随之袭来，忙了一整天，除了水，她什么都没吃。 　　车开到半路，陶小屿那带着淡淡清愁的雪白面容冷不防又浮到她的脑海，于是，打算回自己家的她在斑马线的附近调了车头。 　　“你失控了！”在往陶小屿家的方向开的时候，唐漫雯忍不住在心里自嘲，“大半夜，就为了去确认她到底睡了没有？” 　　如果程琦昀是这个世界上会让自己负面失控的人，她想，那么陶小屿一定是他的反面，是能让自己良性、正面失控的人。 　　深夜的马路畅通无阻，没多久，她的车就拐进那条熟悉的巷道，接着很快就开到了陶小屿的家门外。 　　透过车窗，唐漫雯见二楼房间的灯还亮着。 　　果然没猜错。她拿出电话，并没有过多犹豫就拨了陶小屿的号码。 　　# 　　推门而出，凌晨已经变得凉快的空气贴到陶小屿脸上、裸露的四肢上。 　　穿过院子的时候，她冷不防地想起，以前对唐漫雯提起外婆说过的话—— 　　“和喜欢的人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是最、最幸福的事情了。” 　　也许吧，因为外婆是在夏天深夜的院子里说这些话，而自己和漫雯姐提起的时候，刚好也是深夜，就像此时此刻一般的深夜。 　　重重叠叠的事情，有一种缥缈而又虚幻的感觉。 　　陶小屿忽然觉得在这种时候和唐漫雯相见，别有一番滋味。 　　虽然说在早晨的时候就约好了要见，可是，在一波三折之后，原本她以为今天的见面已经泡汤，可最后时刻又出现了这样的转机。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说的就是今天的这种状况。陶小屿想。 　　比起平平淡淡的、约好的见面，她觉得，此时此刻，唐漫雯出其不意的到来让快乐翻倍了。这种快乐交杂着失望和希望、失落和欢欣，对立的情绪碰撞出一种令她激动的紧张和不安。 　　在穿过不到二十米宽的小院的短短时间里，陶小屿忽然好想和唐漫雯一起去看星星。 　　咔嗒一声，她打开门跨出去。 　　又是咔嗒一声，小门在她身后闭合。 　　唐漫雯就站在她的车边，那身影，她那等在深夜中的身影看起来虽然寂寞，却又因为这个非比寻常的时间点而变得弥足珍贵。 　　陶小屿的脚步不自觉地停下来，两个人的视线隔街交汇，在光线黯淡的深夜中连成一条明亮可见的线。 　　“过来！”唐漫雯的手忽然举高，手背对着陶小屿，往她自己的方向一招。 　　陶小屿没有回应，也没有顺应她的招唤，而是盯着她又看了看，她想看清等待中的唐漫雯的模样。 　　“陶小屿，发什么呆？” 　　安静的半夜，唐漫雯的声音仿佛将这一片街区都唤醒了。 　　“我才没有！”陶小屿的声音就像阴雨天里受潮的纸张一般软塌塌的，听起来像在撒娇。 　　“动作快点，你再磨蹭，待会儿我该没力气开车了。” 　　陶小屿心里想嗔怪一两句，结果张口却哑然。 　　她慢慢地走到唐漫雯身边，佯装生气说道，“漫雯姐，你不能这样子！” 　　“什么样子？” 　　“就是一会儿让我不用等你，隔一会儿跑过来叫我陪你去吃火锅。” 　　“你就当做提前吃明天的早餐，不好么？” 　　“请你正经一点，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陶小屿快被气得吐血，原本她还觉得有些悲情，结果一下子就被唐漫雯破坏殆尽。 　　“那走吧，可这个时候，除了麦当劳和肯德基，就只有大排档还在营业了吧。” 　　“跟我走。”唐漫雯向她的车偏了偏头。 　　自信得过头，不愧是你。陶小屿在心里嘀咕着。 　　大约半个小时后，她们到了一家台湾的小火锅店。 　　店里有几桌吃客，并不算冷清。 　　唐漫雯显然是常客，出来招呼的人带着领班的工作牌，“请问唐小姐，需要为你们安排包间么？” 　　“不用，院里有位置么？” 　　“抱歉，午夜过后，我们外面的座位都撤了。” 　　“那靠窗的座位就好。” 　　陶小屿见那领班一直盯着唐漫雯，一脸花痴，她完全把自己当空气。 　　等领班将她们带到座位上，唐漫雯对陶小屿说：“你先点，我去趟卫生间。” 　　然后她转身轻车熟路地往里面走去。 　　这时，领班带着职业笑看向陶小屿。 　　陶小屿在她面前伸出食指，指向唐漫雯的背影，那领班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接着她将手收回，领班就像是一个牵线木偶，目光轻而易举地被带了回来。 　　她手指对着自己，隔空点了两下。 　　那领班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嘟起嘴，右手甩了两下，赌气走了。 　　一会儿，换了一个服务员过来招呼。 　　陶小屿并没有忙着点餐，因为她并不饿，所以只是和那服务员聊着，问她店里的特色菜、以及大家最爱点的是哪些。 　　一会儿之后，唐漫雯返回，陶小屿立刻对服务员说：“让她点。” 　　服务员会意，便将另一本菜单呈给唐漫雯。 　　唐漫雯很干脆，三两下就点好了。 　　“你点了没？”她问陶小屿。 　　“我不想吃。” 　　“那你看着我吃。” 　　陶小屿想了想，觉得那画面有些诡异，就点了一锅，选的是刚刚服务员给她推荐的选择困难症套餐。 　　这时候，刚刚的领班又装模作样地过来倒茶，陶小屿知道，她是过来看唐漫雯的，那点小心思，太过昭然若揭。 　　等领班离开之后，服务员将小火锅推过来，接着，她们点的菜品也送来了。 　　深夜的火锅店，飘散的火锅香味令店里的空气一直保持着清醒。 　　比起川味火锅，这家小火锅的味道温和许多、清淡许多。 　　店里冷气开得很足，以至于灯光也显得有些冰冷，好在，食物的香气中和了空调不停地吹出的冷气。 　　“你没有话想问？”比起平时，唐漫雯发觉此刻的陶小屿过于安静了。 　　“漫雯姐，你是不是有话想说？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倾听。”陶小屿挺直腰背，睁大杏眼回视着对方。 　　“也不算。今天很早的时候，我父亲把我叫回去，公司里一团糟，忙了一整天。” 　　原来如此，这就是她叫自己不用等她的原因了吧。陶小屿想，她父亲忽然把她叫回去，会不会是因为—— 　　“照此看来，漫雯姐是不是等于复职了？”陶小屿压根没有想到是工作的事，她还以为是因为她母亲的哭泣。 　　“差不多，等正式文件。公司的事，我哥他做不来，如果我离开太久，势必有人取代他，那是我父亲不愿看到的。” 　　“恭喜漫雯姐啊！”陶小屿由衷地说。 　　她不敢跟她确认，她父亲叫她回去与他之前要她嫁给程琦昀的事情会不会有关联。 　　虽然她曾经否认，可是陶小屿知道，一切都都么容易生变。 　　“不生气了？”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 　　陶小屿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 　　唐漫雯莞尔一笑，“汤滚了，开动吧。”那声音，真的是忙了一整天之后所特有的倦怠声。 　　灯光下，陶小屿发觉她的面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有些干燥，“漫雯姐，你不是有好几个助理么，她们不管你的饮食啊？” 　　“是我没时间。” 　　陶小屿被噎住，微微有些心疼，忙到没吃饭的时间，她们公司应该是出了比较紧急的状况吧。 　　“尝尝看，这家的蘸料不错。”唐漫雯已经开动。 　　陶小屿开始往自己的锅里下菜。 　　热气往上冒着，汤咕噜咕噜地滚着。 　　深夜里和唐漫雯一起吃火锅这种事情，在今夜接到唐漫雯的电话之前，陶小屿连想都没想过。 　　来路上，她原本觉得在这种时间点绝对不会有用餐的氛围，可此时此刻，看着虽然饿坏了、进食的模样却依旧不失优雅的唐漫雯，她心里不由得泛滥出一股莫名地温柔。也许所谓的用餐氛围并没有那么重要，她想，重要的是和自己吃饭的那个人。 　　“你真看我吃？”唐漫雯觉得陶小屿呆呆的模样又娇憨又可爱，看上去令她不自觉地感到放松。 　　“喔！我也要吃的。”被唐漫雯抓住自己在偷看，陶小屿一阵发糗。 　　…… 　　她们离开火锅店的时候已经两点半。再过两个小时左右就会天亮，夏天的夜晚出奇地短暂。 　　“漫雯姐，我们去海边看星星吧！”走到车旁边的时候，陶小屿说。 　　“不了，今天有点累。我们回家。”唐漫雯已经为她打开副座的车门。 　　陶小屿觉得有些扫兴，不过看着唐漫雯的倦容，旋即她又心软，于是上了车。 　　当车开到正道上的时候，唐漫雯说道：“鹭岛没有适合看星星的地方，以后有机会带你去北欧看。” 　　“真的么？！”因为兴奋，陶小屿的声音变得有点尖。太不矜持了，她好气自己。 　　“当然，你不是没见过雪么？可以两个一起。” 　　唐漫雯的声音很淡、很轻，可却很认真、很坚定，就像在承诺。 　　“啊！我可以开始幻想了么？” 　　刚刚陶小屿还在心里自我警告过不能这样傻帽，结果她还是做不到，一开心，她就忍不住欢呼，连对唐漫雯即将复职的原因还悬而未决都抛到了脑后。 　　她发现，唐漫雯的车是往自己家的方向开。 　　想起她刚刚说的我们回家，陶小屿觉得就要被幸福湮没了。 　　于是，她忍不住悄悄地看向专注地开着车的唐漫雯，想着，今晚超值。 　　回到家。 　　我要不要试一试美人计之类的呢？因为止不住地想入非非，陶小屿心里一片旖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Whispers”灌溉营养液 　　谢谢支持哈 第51章 51初探 　　回到家, 唐漫雯忍了忍，说：“今天会忙到这么晚，我没料到。” 　　陶小屿还在换鞋, 换好之后, 她站直, 想着也许这就是唐漫雯道歉的方式了。 　　“总裁姐姐嘛，可以理解。”她的语气带着一点点俏皮。 　　“去你的。”唐漫雯转身往里走, “以后, 你不用等我回来。” 　　“如果我不等着的话, 漫雯姐深夜想吃火锅会找不到人陪吧。” 　　走到客厅正中央的唐漫雯忽然住了脚步，上身僵了僵，这姑娘, 总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暖人的话。 　　“漫雯姐，今晚挺美的, 谢谢你。”陶小屿又补充了一句。 　　唐漫雯对她的脑回路一头雾水, 她明明应该失望，甚至有权利生气，可她依然能够看到好的一面，这大约是她的天赋, 是她就算生于一个孤单的家庭但性格却依旧温暖的关键。 　　“该说谢谢的，是我。” 　　“好，那你说吧。”陶小屿嬉笑着，因为过了睡点, 她一点也不觉得困。 　　“噗嗤——”唐漫雯对她的说辞无言以对。 　　“三点钟了，还睡觉么？”陶小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问道。 　　“要不然呢？” 　　“漫雯姐看起来挺累的，洗洗睡咯。” 　　陶小屿将二楼的浴室让给唐漫雯，她自己去了三楼。 　　到了三楼, 陶小屿嫌白色的短袖短裤睡衣太普通，于是又返回二楼，趁唐漫雯在洗澡，她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那套很少穿的吊带绣花真丝睡衣。 　　因为心有所想，明明早前已经洗过一次澡的陶小屿不知不觉又洗了很久，只要想到待会儿自己穿着这套略显妖娆的睡衣敲开唐漫雯的房门，她就不禁捂住脸颊想尖叫，万一漫雯姐顺水推舟了呢？那今晚—— 　　有时候，一旦陷入幻想，她就会停不下来。 　　短短的时间里，她甚至想到了对方的表白，两个人的定情，然后是求婚、婚礼，以及蜜月旅行…… 　　当然，非常羞色的那种事情，她也不是没有想。 　　陶小屿还记得之前在沙发上跌到唐漫雯胸前的那一次，想起在自己脸下不停地起伏的柔软，扑哧一声笑之后，她不禁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胸，然后下意识地用双手拖了拖，“所以，我和漫雯姐，到底谁的大？” 　　她站在浴室的中央，花洒的热水哗哗哗地冲到她线条美好、肤白如雪的胴体上。 　　“如果从观感层面来说，那肯定是自己的大。”陶小屿想，“不过，漫雯姐也蛮有料的就是了！” 　　她一边冲洗，一边浮想联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从浴室里慢吞吞地出来。 　　身体香香的，小脸粉粉嫩嫩的，嗯，身上的衣服嘛，犹如柔美的水波—— 　　陶小屿对自己感到很满意，于是美滋滋地下楼。 　　早在浴室里妆扮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待会儿敲开唐漫雯的门要说的第一句话。 　　下楼的一路上，陶小屿笑得春风满面，以至于她的脚步全程都轻飘飘的。 　　二楼已经陷入宁静，厅里的灯寂寞地亮着。 　　陶小屿见浴室的灯已经熄灭，定了定，深吸一口气之后，她轻手轻脚地朝唐漫雯的房间走去。 　　到了屋门外，她原本半握的粉拳不由地捏得更紧，同时，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右手举到半空，敲下去之前，她的拳头松了一些。 　　这时，因为心跳到嗓子眼，她不得不屏住呼吸，所以，这样紧张，到了漫雯姐跟前还能自如地施展所谓的美人计么？！ 　　第一次，她要敲门的手停在了距离门板一公分的地方。 　　陶小屿闭上眼睛，再次做了一个深呼吸，听到自己轻微的敲门声的那一刻，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定了几秒，在她的耳边回想的只有她自己咚咚的心跳，还有那微弱的敲门声。 　　而一心期待的唐漫雯的回应，她却没有听到。 　　陶小屿再次举起右手，准备敲第二次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她的手最终落到了门把上，拧开房门的那一瞬间，她的大脑再次一片空白。 　　屋里一片昏黑，陶小屿借着大厅里的灯光，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漫雯姐！”她对着墨墨黑的房间里轻轻地唤了一声。 　　依旧没有回应。 　　走近之后，陶小屿看到唐漫雯微微蜷缩着身躯、面朝里侧静静地躺着，她没有盖被子，只抱着一个睡枕。 　　“原来睡着了！” 　　陶小屿也不明白为什么，此时此刻，她心里不是失望，而是松了一口气。 　　她呆呆地站在床边，忘了进退。 　　屋里的变频空调忽然发出送风的呼声，呆然的陶小屿忽然清醒过来，她躬下身子，轻轻地拉开薄被，盖到唐漫雯的身上。 　　“做个好梦吧。”她轻声地说着，又盯着她看了看，确定她真的睡着，然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关上门的那一刻，陶小屿心中旖旎的浮想、推门而入时的紧张已经瞬间退散。 　　唐漫雯同处在一个屋檐下，她感到安心，连早前猜她会不会向她父亲妥协的那种担心也退散了。 　　第二天，陶小屿又是八点多才醒过来。 　　唐漫雯果然已经出门。 　　她连她是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打开手机，有唐漫雯的消息：“我已经到公司。” 　　“漫雯姐起得真早，我才醒。”陶小屿伸了一个懒腰，虽然睡眠时间很短暂，但是她觉得睡得无比踏实。“等哪天休息，我们一起去跑步、一起吃早餐吧。”她又发了一条。这样的小事应该不会太难实现。 　　接着，她光速一般地起床、收拾自己，二十分钟之后，她已经在路边等车。 　　# 　　“小屿，中午有空吗？一起吃午餐吧。”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唐漫椿发来消息。 　　她的画廊距离爱啦娱乐公司并不算远。 　　陶小屿看今天的行程还算松，就回道：“有的，不过下午三点我公司里还有事。” 　　“吃个饭，一两个小时足够了。” 　　十二点半的时候，她们在一家西餐厅门前碰面。 　　“漫椿，你最近真的瘦了好多，经营画廊有这么辛苦么？”陶小屿发现朋友的脸越来越小，看来她很快就要告别微胖圈。 　　“当然辛苦，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瘦？！现在我是103斤，历史新低哈哈哈……怎么说好呢，失之桑榆，收之东隅，说的就是我啦！”唐漫椿嘻嘻哈哈的，“人生呢，谁也想不到未来会发生什么；我呢，我全家人都想不到我会一直死磕画廊，当时他们都打赌我的投入会打水漂，也绝对撑不过一年，谁知道我化悲愤为动力，用事实响亮打脸，我的画廊马上就两周年啦！” 　　“好励志，两年就走上了瘦身和事业的双重巅峰！”陶小屿就像被唐漫椿传染了一样，说话不禁变得浮夸。 　　“诶，你这话说的真好哦，双重巅峰！我爱了。”唐漫椿爽朗地笑着，然后拉着陶小屿进了餐厅。 　　高档餐厅的好处就是，不论何时都不会显得拥挤，拿号排队那种事情基本不存在。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招待了她们，将她们带到了预留的位置上，还贴心地为她们拉开椅子。 　　点好餐，唐漫椿立刻开始八卦起来，“你和我姐的第二晚，现在可以讲了！” 　　“漫椿，你是不是不知道啊？”陶小屿对她的直接已经习以为常，“漫雯姐她——” 　　“难道说你们的同居生活已经草草结束？！”唐漫椿一副大受惊吓的模样，“我真的是快为你们两个操碎了心，小屿你赶紧说我姐怎么了？！” 　　“漫雯姐她好像快要复职了。我还无意间得知，漫雯姐的父母最近在闹离婚，所以我想，她最近应该没有什么心情吧！” 　　昨夜离开唐漫雯睡的房间，陶小屿清醒过来，她不禁为自己鬼使神差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当时真是色.迷.心.窍了。 　　“哦，你说这两件事啊！”唐漫椿点点头，“我当然知道啊，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不过嘛，这跟你和我姐恋爱，其实并没有什么冲突对吧？小屿，有时候你不必心理负担这么重，我姐她总是到你身边去，难道不是很明显信号么？” 　　陶小屿默然，她还是希望，如果喜欢的话，就明确地说出来，这样比较符合她的预期。她不想辛苦地去揣测、琢磨别人的行为到底代表什么。 　　“看来你又浪费了一个晚上，你知不知刚刚我在担心什么？” 　　陶小屿摇摇头。 　　“我还以为你们又把这么好的机会白白浪费掉了！小屿，说实话，这真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不是我要怂恿你啦，就是，怎么说呢？啊对了，机会稍纵即逝的，根本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我知道。不过，这也不是我一个人想就可以的事情，对吧？漫椿放心吧，我会加油的。”陶小屿嘴上这么说，可是，美人计那种事，她大概不会再尝试。 　　“先不说我姐的事了，今天我找你，有两件事情。” 　　“那么多？” 　　“第一件，前天晚上，元惜彤不是说她周六要去北京么？” 　　“对啊，怎么了？” 　　“其实我还觉得蛮遗憾的，她这一去，对于我们鹭岛来说算是人才流失。她的剪纸技艺你也有看到，真的无可挑剔！上次，她的作品展出之后反响很好的，不论是市场，还是艺术领域都得到了认可。 　　“我有请几个网红推广，传播度还是很可以的，大家对传统文化的热爱正在回升。 　　“所以我想着，以后有机会还要再跟她合作。但很明显，北京那边有更好的舞台，上次她的作品展被报道之后，北京有个人专程赶来，应该是给她出了很好的条件。 　　“我感觉我留不住她了。所以，周六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她？” 　　“漫椿，那天晚上你到鹊仙桥之前，我也跟她说过这件事，不过她拒绝了，她说，还是不要送比较好。”陶小屿想起那天晚上元惜彤说的话，确实，如果去送她，就好像要诀别似的。 　　结合那天晚上元惜彤拒绝相送，以及更早之前她在她生日那天许的愿望，陶小屿渐渐觉得，她对自己之所以还留着念想，保留着余地，就是为了将来还能够若无其事地相见。 　　“听她说是先去看一看，好像也还没有决定这一去就要在北京留下。”陶小屿又补充说，“就看她个人的抉择了，如果重事业，去北京无疑是更好的。不像我，只想在鹭岛安逸度日。” 　　“你也知道，元惜彤是一个敏感的人嘛，虽然她嘴巴上说不要，但毕竟是远行，心里还是希望有人送别的。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周六我开车送她去机场，你看吧，要是有空就一起去啦，我觉得她还蛮喜欢你的！” 　　“什么？！” 　　“装什么傻？受不了！” 　　唐漫椿无情地揭穿了陶小屿。 　　“有那么明显么？” 　　“当然啦，每次见面，她的眼睛都在你身上好么？好几次，她约我，说白了她就是想见你好吧。” 　　“天啦，漫椿！你什么时候有了火眼金睛？” 　　“一直，天生带有！”唐漫椿得意地笑。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开胃菜，她们的对话一时中断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蜂蜜柚子茶”和“星河灿烂”灌溉营养液 　　嘿嘿谢谢你们了哈 第52章 52青春 　　接着, 汤、头盘和主菜也相继送来。 　　“那第二件事是什么？”陶小屿不太喜欢西餐的原因就是，她总是使不好刀和叉。 　　“小屿，我很饿了, 好不容易有时间吃一顿正经的午餐, 你让我吃饱再说好么？”唐漫椿已经开动, 她很熟练地切着鹅肝。 　　“你约我，难道不是要说事么？” 　　“事要说, 饭也是要吃的！” 　　“少来, 你这样我该吃不下饭了。” 　　“说起来, 应该是一件大喜事！” 　　“漫椿，请你不要卖关子好么。” 　　“不过呢，也是一件蛮悲伤的事情！” 　　“诶, 唐漫椿！——” 　　“好啦、好啦。看把你着急的，不是我姐的事情, 这下你放心了吧？”唐漫椿佯装嗔怪, 狠狠剜了陶小屿一眼。“是我哥！” 　　“喔！”陶小屿立刻沉默下来。 　　唐漫珩。一个让陶小屿头大而微微心疼的人。 　　“我就说吃完饭再说嘛，你非要严相逼！” 　　“什么事啊？” 　　“你放心吧，现在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不是让我问你还喜不喜欢我姐的事啦！” 　　“既然这样, 你刚刚干嘛说是悲伤的事？漫椿请你快说重点。” 　　“嗯，你最近不是刚刚发布了新专辑主打歌么？程琦昀那家伙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连我哥那种从来都不听歌的人都知道你要出新专辑了, 当然啦，还有一半的原因是我大伯父把事情闹得一大家人都知道了，总之呢，事关我姐, 我大伯父总会很激动——” 　　“重点、重点，漫椿！” 　　“小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着急？说事情也要稍微铺垫一下的嘛。” 　　“抱歉喔，你继续。” 　　“总之呢，拜程琦昀和我大伯父所赐，你要出新专辑这件事情好像又触动了我哥的心弦，他吧，最近把你的每一张专辑反反复复地听了，然后，他拍着桌子大声说要跟你合作！” 　　陶小屿差点被蘑菇汤呛到。“什么？！” 　　“反正，我哥把请你跟他合作这个任务交给我了，小屿，你看着办吧。”唐漫椿说完，躲开陶小屿你不是吧的眼神。 　　“什么叫我看着办？漫椿，到底是什么样的合作？” 　　“说起来也简单啦，就是我哥想请你给他唱歌，小屿啊，你不会为难我的对么？” 　　“请你再说清楚一点。” 　　“就是呢，嗯，我哥，他公司的游戏年内要更新大版本，你知道的，他就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嘛，搞什么都要声势浩大的，说什么要给新版本配一首绝美的主题曲，而唱主题曲的人，他已经钦定了你。” 　　“喔，原来是这样。”陶小屿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以的，这个应该没问题，唱歌嘛，我擅长的。” 　　“陶小屿，真的么？！你不恼我哥啦？”陶小屿的爽快令唐漫椿意外，以前，她对她哥一直是能避则避。 　　“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算了，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而且，我也算不上恼他。”陶小屿说着，脑海里想起那个热血的少年。 　　“看你说得那么轻松，前几年，只要是有我哥的地方，你都是拒绝的。” 　　“其实，这一次我也想拒绝的，只不过，我不想拒绝你。”陶小屿看着唐漫椿的眼睛说，“一直逃避漫珩哥也不是办法，他要你来找我，我没有理由拒绝。” 　　她知道，以唐漫椿的性格，一定是被逼得没办法拒绝，她才会开口。 　　“但是，你不怕我哥再对你做那种幼稚的事情哦？” 　　“不怕，反正他也知道，我喜欢的人是漫雯姐。” 　　“那合作的事回头再说，我们吃饭吧。” 　　唐漫椿有点心虚，想起她哥以前给陶小屿造成的困扰，她心里也很矛盾，不知道这样的合作可不可以，夹在他们中间，她觉得蛮累。 　　用完餐，她们还尝了一些甜点。 　　离开餐厅的时候，陶小屿忍不住问，“漫椿，你知不知漫雯姐复职的原因？” 　　“那些事，我不是很清楚，我家这边这些年基本已经不参与唐氏集团的事务了。” 　　“喔，我有点担心，漫雯姐会迫于压力要和程琦昀——” 　　“你不要胡思乱想了，不可能的，你不了解我姐么？上次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妥协，这次就更不可能了。” 　　“但愿如此。” 　　也许自己是当局者迷。陶小屿想着。 　　她也曾经亲自问过唐漫雯—— 　　“你真的没想过和程琦昀结婚么？” 　　“没想过，不可能。” 　　她记得，当时问起这个，唐漫雯甚至显得暴躁。 　　可是，她知道，时过境迁，事情会变，人也是…… 　　唐漫椿把陶小屿送到爱啦娱乐公司的楼前。 　　下了车，她站在公司门外，盯着好朋友的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 　　收回目光的时候，想起唐漫珩，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唐漫椿的双胞胎哥哥唐漫珩，他是那么开朗、那么优秀。他比唐漫椿还爱笑，总是留着短短的寸发，一笑起来，总会露出他那又白又整齐的牙齿。 　　他们三个人初中、高中都在同一个学校。 　　唐漫珩一直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陶小屿和唐漫椿从初中的时候就在同一个班，一直走得很近。 　　到了高中，唐漫椿为了能继续和好朋友天天在一起，分科前，她特地向学校提出申请，要和陶小屿分在同一个班。 　　因为唐漫椿的缘故，陶小屿接触到唐漫珩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原本，她和唐漫珩的交集也不算多，因为他在理科班，而唐漫椿和她在文科班。 　　他们的高中，文科班和理科班的教室离得蛮远。 　　只有在极偶尔，比如学校里有活动、或者唐漫珩来找唐漫椿，以及唐漫椿邀请陶小屿去她家，那种时候他们才会偶有见面。 　　尽管碰面的机会不多，但几年下来，大家还是自然而然地熟悉起来。 　　那时候，大家都在传校草借故找妹妹，实际是特地来见陶小屿。 　　校草和校花这种搭配，一向是最具话题性的。 　　而且，他们一个是富家子弟，一个是平民人家优秀的代表，王子和灰姑娘这种组合向来是大家所津津乐道的。 　　关于唐漫珩和陶小屿的绯闻早已经传得满天飞，不过当事人都没有承认过。 　　而且，依照唐漫椿藏不住话的性格，要是真有其事，她一定早就说了。陶小屿那时候想着。 　　任凭流言四处传散，陶小屿依旧像平时那样，该干嘛干嘛。 　　她和唐漫珩之间的话题虽然不断，但也仅仅只是八卦绯闻，当事人还是和以前那样，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每一次见，唐漫椿都在。 　　后来的转变，是从唐漫椿发现陶小屿在草稿本上画了唐漫雯的肖像开始。 　　在一次放学的路上，确定陶小屿喜欢家姐的唐漫椿自告奋勇地开启了她漫长的陶唐CP助攻生涯。 　　很快，唐漫珩也跟着掺和进来。 　　不只是陶小屿始料未及，连唐漫椿也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在那之前，唐漫珩明明有那么多时间，任凭他和陶小屿的传闻如何夸张，他就是不为所动。 　　唐漫椿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他偏偏在快要到高三的关键时刻才大张旗鼓地对陶小屿表白，并展开声势浩大的追求。 　　后来，个中的原因终于被唐漫椿逼问出来。 　　“小屿啊，我真是要疯！”一天，午间休息的时候，唐漫椿把陶小屿拉到操场边的榕树下，一说完就烦得忍不住疯狂挠头，“一个是我哥，一个是我姐！啊啊啊，老天爷，这剧情还能不能再狗血一点哦！为什么要这样考验我嘛？” 　　“漫椿，我想，我跟漫珩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没错，我知道，你拒绝我哥的理由，他也跟我说了的。可是你知道他怎么说么？” 　　陶小屿茫然地摇摇头，“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一般人，不是应该尊重别人的选择和决定么？” 　　“你说对了，我哥呢，他不是一般的人，他想要的，就一定会不计代价、全力以赴，他说他要跟我姐竞争！” 　　“等一等！”陶小屿一把扯住仰面朝天长叹的唐漫椿，“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我哥说，他说他要跟我姐竞争！” 　　那时候已经到了六月，天气变得很炎热，两个女孩的额头都冒出细汗，青涩的脸庞白里透红。 　　“唐漫椿！”陶小屿气得大叫起来，“我是怎么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要替我保密，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还指天发誓过！” 　　唐漫椿惊得捂住自己的嘴巴，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原来，他哥哥之所以忽然转变，也许都是她说漏嘴而导致的—— 　　“小屿，你的意思是，你没有跟我哥说过你喜欢的人是我姐么？！” 　　“天啊、天啊！唐漫椿！”陶小屿大叫着，满脸涨得通红，“我都叫你替我保守秘密了，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你哥？！” 　　“我、我——”唐漫椿也傻了，“我以为你为了叫我哥死心，所以就——”唐漫椿低下头，“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我哥说了这个呢？没有可能啊！” 　　陶小屿气得倒仰，“要是你不知你什么时候说过，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漫珩哥跟我表白的时候，我只是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现在好了，估计我还没表白，漫雯姐也马上就会知道了！” 　　“天啊，我懂了！我就说我哥为什么会忽然变得莫名其妙、不可理喻，原来他是怕你被我姐抢走，所以才先下手为强！” 　　“漫椿！”陶小屿简直要疯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而是要是事情被漫雯姐知道了我可怎么办？！” 　　唐漫椿连忙拉住陶小屿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唉哟喂，你不要生气啦，反正喜欢一个人迟早也要让她知道的嘛！我实在想不起来我是什么时候在我哥面前说漏了嘴嘛，我真的完全没印象啦，当我哥说要跟我姐竞争的时候，我还觉得是他跟你表白的时候，你为了拒绝他不得不说出来的呢！ 　　“还是说——是因为我们是双胞胎，所以我哥感应到了我内心的秘密？！毕竟，有时候他做噩梦，我也会不舒服。” 　　陶小屿甩开唐漫椿的手，“唐漫椿，你真是太不靠谱了！” 　　“反正说开了也好，这样我哥才会死心，他嘴巴上虽然说要竞争，可是你知道么？在我们家，我们这一辈的，根本还没有哪个人敢跟我姐比，他那么做，简直是自不量力，现在，我只要帮你追到我姐，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这样，你可以原谅我么？”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告白啦！马上到高三了，还是学习更重要，而且漫雯姐也没在国内，不是么？” 　　“嗯，你放心好了，我哥那边，我再去劝劝他，让他最好死了这条心，我们小屿的心，早已经系在我姐那儿了！”自责不过三分钟，唐漫椿已经恢复嘻嘻哈哈，并撒娇求原谅。 　　她有没有去劝唐漫珩陶小屿不知道，不过后来的整个高三，唐漫珩从来就没有消停过，一有机会就对陶小屿高调示爱，搞得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果然像传闻中的那样对陶小屿情有独钟。 　　而且，他的示爱一次比一次隆重、一次比一次高调—— 　　在学校的广播室，给陶小屿点播《爱》，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运动会的时候，带着啦啦队在陶小屿参加长跑比赛的终点拉横幅表白； 　　他甚至还以他和陶小屿为原型、花巨资请人写剧本，然后做成一个动画短剧，最后在情人节的时候用投影仪在学校里投放…… 　　诸如此类的事情简直不胜枚举。 　　这样的事情一直持续到他们高三毕业，陶小屿始终不为所动。 　　深情的唐漫珩得到了全校女生的同情。 　　而陶小屿，她被、尤其是被所有暗恋唐漫珩的女生说成铁石心肠、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 　　与此同时，她的名字在大家口中已经变成铁小屿、石小屿和无心小屿，大家都知道了她没有感情。 　　事情的最终落幕是高考结束之后，唐漫珩再次找到陶小屿。 　　“我做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不可以？”从来都是趾高气扬的唐漫珩，那一刻露出挫败的神情。 　　“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陶小屿看着唐漫珩的眼睛，高高的少年好像真的迷茫了，“你不是唐漫雯。” 　　她的声音低低的，那是她第二次向这个世界上的人承认她对唐漫雯的情意，然而，两次都不是对她本人说。 　　“我努力所做的一切，你一点都不在乎么？”少年的眼中流淌出薄薄的哀伤。 　　“漫珩哥，我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不过，我觉得喜欢是一件，或许努力也不会有用的事情。” 　　其实，很多次，她都表示过，希望他不要再做那些事情，因为，如果不被需要的话，努力示爱只会变成打扰。 　　可高三整整一年里，唐漫珩一意孤行、不听劝解地虚掷着他对她的热情。 　　他终于累了吧。陶小屿看着他想着，幸好他已经累了。 　　“小屿，你能告诉我么？我姐到底哪里好，我哪里比不上她？” 　　“这个——”陶小屿咬了咬嘴唇，这是多么难以切齿的事情啊，“这应该不是一件可以比较的事情。我也说不上漫雯姐哪里好，我对她甚至连了解都说不上。除了、除了她能让我对她有喜欢的感觉之外，我真的说不出来她哪里好。那种感觉，别的人给不了。你没有必要跟她比，感情不是比赛。” 　　“那是什么？” 　　“你情我愿。” 　　这一切已经是六年以前的事情，可陶小屿依然记得唐漫珩当时转身离开的黯淡背影，那时候的他，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身上的骄傲和飞扬全都消失了…… 　　回公司之前，陶小屿甩了甩微微沉重的脑袋，连续两个晚上都睡眠不足，她感到有点疲惫。 　　这么多年之后，唐漫珩应该释怀了吧，她想，毕竟，漫椿都说了，他已经有了女朋友，不是么？ 第53章 53魔女 　　关于唐漫珩, 陶小屿以为已经永远过去，自从高中毕业的那个夏天，他黯淡地转身离去之后, 这些年里, 两个人都没再见, 算一算已经六年多。 　　她明白，现在她跟唐漫雯还算不上交往, 不过想到鹊仙桥她酸元惜彤的模样, 她打算找个时间跟她提一下, 她或许会跟唐漫珩合作这件事。 　　不论是唐漫珩、还是蔡澄旻，陶小屿都没有直接回绝的原因是，现在, 她需要赚钱。 　　对唐漫雯的人情债，她没有那么着急偿清, 可是她帮助自己母亲的那一笔钱, 她想尽快还给她。 　　临近下班的时候，唐漫雯发来一条消息，“今天也会比较晚回去。” 　　“你今天有吃饭么？”想起昨天半夜里一脸憔悴地说“待会儿我该没力气开车了”的唐漫雯，陶小屿回道。 　　“中午吃了公司的套餐。” 　　陶小屿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办公室的窗外, 天已经快黑了。 　　“我中午和漫椿出去吃了西餐。” 　　“你们可真闲。” 　　“漫雯姐，活着，如果总是忙到连饭都没有时间好好吃，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唐漫雯发来一张“切”的GIF表情。 　　“我已经下班。漫雯姐, 晚一点见咯。” 　　陶小屿开始收拾东西，收好之后，她朝还坐在办公桌前的席惠昕问道，“席姐, 你还没忙完么？” 　　“嗯，二单直播的消息在社交账号上发布出去了，现在正是歌迷比较活跃的时间，我跟一会儿，看看会不会有状况。”席惠昕抬起头回道。 　　“那个，评论在手机上也可以维护的，早点下班。” 　　“电脑上维护起来比较方便，小屿你先回去好了，有什么事我会跟你联系。” 　　“好，那保持联系。” 　　离开办公室之后，陶小屿又想起唐漫雯，她打开手机，她们的对话框停在她最后发出去的那一条消息。 　　在公司楼前等车的时间里，陶小屿思虑了下，又给唐漫雯发了一条消息—— 　　“11******，这是大门的密码。屋门的钥匙，回头我也给你一把。” 　　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陶小屿心里还蛮忐忑的。 　　她知道，给对方钥匙，一般都是确定关系之后，关系更进一步的时候才会发生的事情。 　　不过，这应该也适用于目前自己和唐漫雯的状况吧！她自我安慰着，反正，大不了她离开的时候被还回来，最多也就是那样。 　　公司的车来了。她打开车门，上了车。 　　为安全起见，爱啦娱乐公司给女艺人的配车，司机也是女人，所以晚上即便陶小屿一个人回家也很安全。 　　在回家的路上，陶小屿时不时地摁亮手机，唐漫雯一直没回消息。 　　回到家，她见到家门外面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车的颜色和唐漫椿的那辆一样，红得特别醒目。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客人。靠近陌生车辆时，她想着。 　　就在这时，车喇叭响了一声，接着，车门打开，下车的是一个一袭醒目黄露肩收腰长裙的黎秋笛，夜色中的她明亮得仿佛太阳。 　　“小妹妹，我来找你了。” 　　陶小屿见对方款款地向自己走过来，那身段就像在微风中摇曳生姿的杨柳。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陶小屿不由得停下脚步。 　　两天前，她和唐漫雯去吃粤菜的时候，离开之前跟她匆匆见过一面。 　　陶小屿想假装想不起对方是不现实的，因为她实在过于美艳，与蔡澄旻那种张牙舞爪的妖艳完全不同，她身上有一种能够魅惑众生的魔力。 　　“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么？” 　　“姐姐想追你，这个理由怎么样呢？” 　　对方直接得教陶小屿瞠目结舌。 　　“小可爱不要害怕，姐姐不是坏人哦！”她说着，向前走了一步，逼得陶小屿下意识往后退。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 　　“唐漫雯？”黎秋笛满不在乎地笑。 　　陶小屿不置可否，自来熟的人她见过不少，可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她这样毫无距离感的人。 　　“跟你没有关系。”陶小屿用很冷漠的语气说。 　　“你不承认，我也知道。”她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然后围着陶小屿转了一圈，“可是，我觉得漫雯她似乎对你不太上心哦，好像，她都没有将你介绍给她身边的人，连我跟她这么要好的，也不知道你的存在呢！” 　　“跟你没有关系。”陶小屿又冷漠地说了一遍。 　　“怎么会呢？姐姐要追你，也许，以前我们是没有关系，这以后嘛，以后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不是么？” 　　“请你让开，不要挡着我的路。” 　　陶小屿不知道她是怎么找上家门的，但也懒得问，现在，她只想快一点从她面前走开。 　　“要是姐姐不让呢？” 　　她的语气又轻浮，又酥软，目光是那样明目张胆，那双闪闪的眼睛里尽是引.诱，尽是索取。 　　“请你自重！”陶小屿正色说道。 　　“哈哈哈……”黎秋笛笑得张狂，“小可爱，要是姐姐不自重呢？” 　　“那我、我就——”陶小屿被她逼得有点大脑麻木，“我就报警！” 　　“那样多没意思，你要报警，还不如报告漫雯呢！” 　　“你不是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么？” 　　“没错。漫雯也是这么跟你说的，对不对？” 　　陶小屿没有理会她的问题，“既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就不应该骚扰她的朋友！” 　　“小美人，请你注意你的言辞哦，姐姐呢，是绝不会骚扰任何人的，你看姐姐这样子，”黎秋笛两手举过腰际，自如地转了一圈，那婀娜的身姿，美得叫人挪不开眼睛，“姐姐这样子，从来都是被骚扰的对象好吧！” 　　陶小屿不想再听她啰嗦不休，就绕到一旁，“请你让路，不要挡着我。” 　　“告诉姐姐，漫雯什么时候回来？” 　　黎秋笛的问题令陶小屿一怔，她看了看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黎秋笛，她能查出自己的住址不意外，意外的是，她知道唐漫雯住在这里。 　　会是谁告诉她？陶小屿先排除了唐漫雯，因为唐漫雯那晚对她显得很不耐，甚至还有些微微头疼的样子。 　　陶小屿不得其解。 　　“你既然是漫雯姐的好朋友，就应该自己问她。” 　　“真是无情，枉费姐姐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找到这儿，你让姐姐伤心了哦。” 　　陶小屿不想和她继续纠缠，便瞅准空子，想要越过她的身旁。 　　结果，冷不防地，她被黎秋笛一把扯住。 　　受到惊吓的陶小屿死命地挣扎着，可是黎秋笛的手箍得特别紧，怎么都甩不开。 　　“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就呼救了！”陶小屿发出警告的同时，不忘威胁。 　　黎秋笛不为所动，陶小屿的挣扎反而令她变得更加兴奋。 　　恰在这时候，一辆车反常地打着远光灯照过来，直照到她们两个人的身上。 　　两个人忘了拉锯，停了动作。 　　那辆车很快在不远处的路边停了下来。 　　“黎秋笛！” 车门打开的同时跟着传来一声怒吼！ 　　闻声，黎秋笛终于松了手。 　　陶小屿惊吓之余又不禁感到幸运，唐漫雯的出现真可谓是及时雨。 　　这时，她已经冲了过来，只见她两手抓住黎秋笛裸露的肩头，然后来回用力地摇晃着，刚才这个魔女一般的女人，现在仿佛变成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她被唐漫雯摇得披头散发。 　　“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又——”唐漫雯失去冷静，质问的话语中全部都是暴躁。 　　陶小屿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 　　许久，唐漫雯才停下来，黎秋笛冷笑几声，然后说道，“我不过是想确认下你有没有说真话，看把你急成这样子，不是说要开会么？怎么——” 　　唐漫雯松开黎秋笛，望向陶小屿，“回家等我。” 　　“漫雯姐，你们——”陶小屿担心地看着她们两个人，不知道这样走开行不行。 　　“没事。”短短的时间里，唐漫雯已经冷静下来，不论是表情还是语气。 　　“喔，好！” 　　“走！”唐漫雯对黎秋笛说。 　　陶小屿离开之前，黎秋笛边拢头发边丢来一句，“小可爱，后会有期！” 　　陶小屿一步三回头，到了家门外，她又转身，五六米之外的两个人，一个表情严肃，另一个满脸嗤笑。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多想问个明白，可她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 　　走到家门前，陶小屿回首，担心地向唐漫雯看了最后一眼，然后拧开小门，走了进去。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令唐漫雯为自己分心。 　　陶小屿站在门背后侧耳倾听，车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接着是车子发动的声响，很快外面就失去了动静，隔了一会儿，她打开门，那辆红色的车已经消失不见。 　　巷道变得空空的，只剩唐漫雯的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 　　路灯静静地倾洒着红色的光，好多小虫子围着灯光飞啊飞的。 　　陶小屿一脸茫然，这时候她才发觉，左手腕上隐隐生痛，原来黎秋笛刚才抓得那么紧，要不是唐漫雯及时赶过来，她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黎秋笛比唐漫雯矮，但是比陶小屿高，而且她并不是纤细的类型，相比唐漫雯和陶小屿，她显得非常有力。 　　她们去了哪儿？ 　　陶小屿朝巷道的出口望了望，黎秋笛到底想干什么呢？ 　　啊！是了，黎秋笛想见的人一定不是自己，而是漫雯姐！陶小屿忽然转过弯来。 　　否则，漫雯姐不会在说了会晚回之后又及时地出现。 　　那么，黎秋笛一定是利用自己来达成见到唐漫雯的目的。 　　唉！陶小屿不禁一阵叹息，难道就像唐漫椿说的那样，喜欢漫雯姐的女人，真的很多，而黎秋笛是其中之一么？ 　　她在家门外来来回回地走着，时不时地活动活动还在隐隐生痛的手腕，也时不时地朝巷子口看去，虽然她知道担心没有用，可是，她想在唐漫雯返回的第一时间看到她—— 第54章 54唱歌 　　快到九点钟的时候, 那个高直的身影终于出现，陶小屿一转身，就看到了唐漫雯的英姿, 她的步态是那么镇定, 真的像一个能够掌控所有的女王。 　　“漫雯姐！”陶小屿大叫一声, 然后朝唐漫雯冲过去。 　　她奋不顾身、用尽全力地飞奔。 　　结果，与陶小屿的预期的相反, 唐漫雯不只没有张开双臂等待她, 反而在她挨近她的时候倏地躲开了。 　　陶小屿没刹住车, 一下子冲过唐漫雯的眼前。 　　“陶小屿，你——” 　　陶小屿糗得没法回头，诶, 真是奇怪，这个时候难道还需要说话么？她想, 这个时候根本就什么都不用说, 千言万语，只需要拥抱来代替就够了啊。 　　“漫雯姐，你干嘛要躲开我？” 　　“不躲开，难道要被你撞倒？你知不知道, 你刚刚疯跑的样子有多吓人？” 　　疯跑？不解风情！陶小屿腹诽。 　　她已经转身回到唐漫雯身旁，两个人面面相觑，像是有万语千言，却又只是默默地对望了一眼, 然后默契地转身一齐往回走。 　　“不是叫你回家等我？”唐漫雯温声问。 　　“漫雯姐，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现在不像，可是，刚才像。” 　　“刚才是刚才, 现在是现在。” 　　“喔，那你没事就好，我真的很担心。” 　　“你该担心你自己。” 　　“是喔，那个姐姐，挺可怕的。” 　　“嗯，不了解她的人很容易被吓到，她有点——” 　　陶小屿等着她继续往下说，两个人默契地放慢脚步。 　　“有点疯。”唐漫雯说。 　　“我感觉，她想见的人其实是你。” 　　唐漫雯点点头，“但我不想见她。主要是，我也没时间。” 　　“你为什么不想见她，你们不是好朋友么？” 　　“损友，麻烦精。”唐漫雯无奈地淡淡笑着。 　　“早前你抓着她肩膀摇晃的样子，我真的被吓到了。” 　　“她疯的时候，那样才能快速摇醒她。” 　　“漫雯姐，她找你做什么？” 　　“你不要知道比较好。” 　　“喔！这样啊。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找到这里？” 　　“旁门左道，她会的特别多，正事一件都做不好。” 唐漫雯的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无奈。 　　“这个姐姐吧，刚刚一见到我就说要追我，好可怕！”陶小屿心有余悸。 　　“哈哈哈……”唐漫雯笑出声，“陶小屿，你还当真了？” 　　“她当时的语气和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而且吧，她的脸皮——”陶小屿不确定能不能直接评价唐漫雯的朋友。 　　“很厚？” 　　陶小屿连忙点点头。 　　“她就是那样的人。” 　　“什么样的？” 　　“疯疯癫癫，常常胡言乱语。” 　　“刚刚我差一点就要报警了。” 　　“你那样子，还能报警？” 　　陶小屿哑然。 　　“放心吧，她不至于会伤害你。” 　　“那漫雯姐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 　　唐漫雯欲言又止。 　　“漫雯哦，那小妹妹回来了，要是你八点钟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想，捉弄小妹妹应该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早前，黎秋笛在电话里对唐漫雯这样说，她也不管唐漫雯什么反应，说完就挂电话。 　　那时候，唐漫雯正在开着会。 　　黎秋笛对她说的话，对陶小屿她当然说不出口。 　　“我怕她会乱来，她——” 　　“没关系的，以后我会远远躲着她。” 　　“她时有嗑.药，所以偶尔会失去理智。” 　　“原来如此。”陶小屿听得一阵难受。“漫雯姐你是不是在躲她？” 　　“当然要躲。和她，保持距离比较好。” 　　尽管不明所以，陶小屿还是很赞同，她觉得唐漫雯一定是对的。 　　从唐漫雯的语气判断，她们应该真的只是朋友关系。陶小屿忽然放心了许多。 　　“你那是什么表情？”唐漫雯轻轻地搡了下陶小屿的脑袋。 　　“诶！漫雯姐，你很讨厌，把我的头型都弄乱了。” 　　“秋笛她——”唐漫雯顿了顿，“总把我当银行。” 　　“谁让漫雯姐那么有钱，又菩萨心肠的。” 　　“我有原则的，谢谢。” 　　见唐漫雯甩下自己向走向前，陶小屿知道她赌气了，忙追上去。 　　“漫雯姐，等等我啊——” 　　“家门前，你会迷路不成？” 　　“不是的，我是怕离我太远，漫雯姐会失去安全感！” 　　“陶小屿，我们去吃饭！” 　　“漫雯姐，你怎么知道我没吃？” 　　…… 　　在附近的餐厅里，吃饭的时候，唐漫雯又陆陆续续地透露了一些关于黎秋笛的消息。 　　原来，很早以前，因为程琦昀总是缠着唐漫雯，她为此跟程琦昀直面杠过很多次。 　　程琦昀查出她的弱点，然后把她推进嗑.药的深渊。 　　这些年里，黎秋笛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要戒，结果还是会时不时地重蹈覆辙。 　　“这么说起来，她还蛮仗义的。” 　　“仗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内心也脆弱。没钱的时候还好，一旦拿到钱，我也不能保证她会变成什么样。” 　　“喔！”陶小屿盯着桌面想了想，然后说，“有一天，如果她开始心疼自己，说不定会醒悟的。” 　　“陶小屿，心疼自己，也有可能把自己推入深渊。” 　　“你说的是自怜么？” 　　唐漫雯点点头。 　　“如果她问你要钱的话，一分都不要给懂么？即便她打着我的名义也不能给。” 　　“现在漫雯姐是我的债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对了，漫雯姐有把她送到戒.毒.所里试过么？” 　　“进去过，出来还是那样。” 　　“啊，对了，等会儿你还要回公司么？” 　　“不了，事情已经全推掉，明天再说。”唐漫雯松懈下来。 　　这些事，以前她从不会对外透露，现在，她发现，有人听自己讲这些，心里会轻松许多。 　　她看了看对面一脸纯净的陶小屿，明明才受过惊吓不久，现在的她看起来却如此安之若素，面对痛苦和伤害，她比常人更能忍耐，也能更快地恢复。 　　“吃饱了么？” 　　陶小屿点点头。 　　“回家吧。”唐漫雯说。 　　“好啊。”陶小屿笑着。回家，是多么动听的词语。 　　七月中旬的夜晚吹着温温热热的风，风里有隐隐约约的海咸气息，大棕树的叶子发出好听的声音。 　　暗红色的天空中，星子若隐若现地闪。 　　路过一家旧旅馆的时候，陶小屿盯着被路灯照得一片昏黄的旅馆牌子看了看，然后她追上唐漫雯，“漫雯姐，要不要听我唱歌？” 　　“唱。” 　　这时候，她们正沿着街并肩走着，路灯照在她们身上，旁边车来人往，城市显得很是轻快。 　　“还记得当天旅馆的门牌，还留着笑着离开的神态……” 　　陶小屿在感知歌曲情绪以及表达歌曲情感时向来天赋异禀，这类听之会让人眼睛瞬间起雾的歌曲她总能手到擒来。 　　她唱着唱着，忽然发现唐漫雯停住了脚步。 　　陶小屿也停住，可是她的歌声并没有停下。 　　两个人刚好走到一盏路灯下面。 　　陶小屿的歌声轻轻缓缓的，充满温馨的悲伤，夏夜的暑热稀释了歌曲中沧桑与痴缠的情绪。 　　两个人的视线默默地连在一起，身影静静地重叠，任凭身边的道路上车来人往，有那么一刻，两个人都觉得，好像这天地间只遗留彼此。…… 　　# 　　短短的回家之路，两个人慢慢地走了很久。 　　有时候，她们无关紧要地说几句； 　　有时候，陶小屿会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唐漫雯的背影。 　　发现陶小屿没有跟上的时候，唐漫雯在前方站定，回头，她也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向她走过去。 　　原本这个夜晚的开始是措手不及的混乱，在一顿寻常的晚餐之后，又在一首即兴的歌曲之后，这个盛夏的夜晚忽然变得温馨而浪漫。 　　“漫雯姐，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们都老了，只要我还能唱得动，只要你愿意听，我还是会给你唱歌的。” 　　唐漫雯有点被感动到。“好，就算我的耳朵听不见了，你也要唱。” 　　陶小屿忙跑到她身边，“呸呸呸，不会的啦，漫雯姐会一直这么完好。” 　　“傻子！”唐漫雯淡淡地笑。 　　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陶小屿的家门前。 　　“对了，漫雯姐，你有看到我发给你的消息么？” 　　“看到了。” 　　陶小屿看向电子锁，“那，要不你试一试？” 　　唐漫雯依言，利落地输入密码，然后一把扭开小门。 　　“哇，你记得很熟练！”陶小屿惊叹着。 　　“我的生日加你的生日，你能不能用一点有新意的密码？” 　　“不能，我就喜欢这个密码。” 　　虽然还没有确立关系，很多时候，陶小屿已经有了身在恋爱中的感觉。 　　“怕了你。” 　　唐漫雯先走了进去，陶小屿在后面将门反锁。 　　时间还不太晚，穿过院子的时候，陶小屿盯着唐漫雯那修竹一般的背影痴痴地想着，今晚要不要安排点什么节目呢？ 　　“钥匙？”前面的唐漫雯忽然回头。 　　正在绮思的陶小屿被吓了一跳，“来了。” 　　对上唐漫雯的眼睛，陶小屿的脸上一阵热辣，就好像刚刚那个短暂的念头被对方透视到了一般。 　　她忙借开门掩饰自己的慌乱。 　　进了屋，陶小屿找出一把备用钥匙。 　　“漫雯姐，这个给你。” 　　“你确定么？”唐漫雯没有立即伸手。 　　“当然，这样方便一点。” 　　唐漫雯看了看陶小屿的眼睛，她也不闪躲，然后，她从她的手心拿走了那把孤伶伶、金灿灿的钥匙。 　　“好。” 　　那钥匙不大，可拿在右手中，唐漫雯觉得别有分量。 　　洗完手返回的陶小屿见站着的唐漫雯低下头，她左手背遮住嘴部，打了一个哈欠。 　　就像被传染了一样，陶小屿也跟着打起哈欠。 　　“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唐漫雯的声音带着一点点潮湿。 　　陶小屿打完哈欠，隔着朦胧的眼睛，她见到唐漫雯的眼中也汪着眼泪。 　　“今晚早点休息。” 　　“对，要早点睡。” 　　上楼的时候，陶小屿又想起进屋前的杂绪，她不禁自我安慰，也不用急于一时。 　　唐漫雯跟在她的身后。 　　两个人的脚步都很轻，却重重叠叠的，听着令彼此安心。 　　到了二楼，陶小屿侧身等唐漫雯的时候问道：“对了漫雯姐，你和漫珩哥要好么？” 　　“唐漫珩？”—— 　　作者有话要说：　　珍爱生命建康，远离毒.品哈 第55章 55派对 　　“对, 是他，漫椿的哥哥。” 　　“漫珩哥？你和他很熟？！”唐漫雯不答反问。 　　陶小屿一愣，也没察觉唐漫雯的语气有什么不对, “以前一块上学嘛, 算的上熟悉的, 不过高中毕业后就没再见过了。” 　　“那你提他干什么？” 　　唐漫雯总是这么敏锐的么？陶小屿有些失神，在临睡之前挑起这个话题, 好像有点不合时宜。 　　秉着要言不烦的原则, 她说：“是这样的, 最近我不是马上就要出新专辑么？今天漫椿约我吃饭，说是漫珩哥想请我给他的游戏演唱主题曲。” 　　“漫珩要跟你合作，怎么是漫椿出面？” 　　陶小屿被逼得快接不住了, 她并不打算提她和唐漫珩高三的那一茬，“估计是想让漫椿先通个气, 看看我的意思吧？” 　　唐漫雯看了看陶小屿, 觉得她的话没什么破绽。“那你怎么想？” 　　“既然可以赚钱的话，我想只要合作条件没太大问题，我应该会接。”陶小屿偷偷长呼一口气。 　　“我和漫珩不同行业，平时就那样, 比较少见。而且，他对我——” 　　唐漫雯的停顿令陶小屿一阵紧张，莫非—— 　　“他对漫雯姐怎么样？” 　　“那小子，他不喜欢我, 见到我时总像只刺猬。” 　　这么说，漫雯姐应该还不知道我们高中时候发生过的那些事情。陶小屿暗暗庆幸，有惊无险。 　　“你看起来怪怪的！” 　　“我哪有怪怪的？” 　　“提到漫珩，你整个人都不对劲！” 　　“漫雯姐, 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么？” 　　“到底是我胡思乱想，还是你有话藏着不说？” 　　陶小屿不喜欢遮遮掩掩。 　　可是，现在两个人的关系这样含糊不清，忽然跟她说喜欢过自己的人想跟自己合作，会不会显得居心叵测？她想着。 　　“其实、其实吧——”陶小屿又想，既然唐漫雯有所察觉，还是就此坦白好，免得日后变成坏梗，前车之鉴，她的记忆力惊人，到时候，有必要的话，她一定会时不时地翻旧账，“就是那个——”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也不算！”她们走到客厅里的木沙发上坐下来，“就是，在我高中的时候，漫珩哥他、他追过我。” 　　“噢！” 　　唐漫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难道这件事只能换到她的一声“噢”么？陶小屿有点吃惊，枉她还担心她会吃醋、会阻止自己跟唐漫珩合作。 　　她等着唐漫雯继续说下去，可是对方却没再开口。 　　客厅里静悄悄的。陶小屿感到局促起来，唐漫雯一直看着她的眼睛，那样子，就好像试图扫描她的心。 　　“其实，主要是因为漫椿出面啦，如果我拒绝的话，夹在中间的她应该会感到为难。”陶小屿又解释了一句，也确实有这个原因。“而且，给谁唱都是唱，要是能赚钱的话也挺好的。” 　　“你不老实！” 　　“诶？！漫雯姐，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凭你闪烁的眼神，和不磊落的试探。” 　　“我才没有！”陶小屿很不服气。“我都说了。” 　　“那是因为我问了？” 　　“你要是不问，我怎么会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你要是想合作就合作吧，不用考虑太多。” 　　陶小屿有点不明白，所谓的考虑太多，包不包括考虑她的感受？ 　　而唐漫雯对这件事的感受，陶小屿看不出来。 　　“嗯，因为业绩不太好，公司有给我们团队压力，所以我想着——” 　　“了解。” 　　听着唐漫雯淡淡的语气，陶小屿有一种自己的解释很多余的感觉。 　　“对了漫雯姐，关于程琦昀的打赏，我分到的那一部分，我不想要。” 　　“为什么？” 　　“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提到他，陶小屿就来气，“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不想让他听我的歌。” 　　“别那么孩子气。” 　　唐漫雯看起来好像看得很开。 　　陶小屿不禁疑惑，难道她不是应该更讨厌他么？ 　　可看起来，她对程琦昀使用她的名字做昵称、以及看待自己对他打赏的决定的反应，都显得很理性，就好像，她已经真的不在乎那个人了。 　　“洗澡去了。”唐漫雯站了起来，她自然而然地撩了撩长发。 　　陶小屿点点头，“我也去。” 　　“一起？” 　　冷不防地听到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话，陶小屿只觉得脸上一阵热，漫雯姐是如何做到说这种话的时候也这样平静的？ 　　“不了，我到三楼。” 　　“陶小屿，你想什么呢？我说的是同时洗。” 　　陶小屿狼狈而逃。 　　果然，她还是做不到。 　　虽然她不止一次地对唐漫雯想入非非，可是，在关系还没有明明确确、在不确定对方是否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她只能做幻想中巨人、行动上的小人。 　　# 　　礼拜五，陶小屿二单的发布和直播被都被安排在这一天，直播中，程琦昀没再前来捣乱，过程中很稳妥，没有出现任何差池。 　　工作到九点多，回到家，一进院子，一阵欢呼声将她吓了一跳。 　　彩灯随着欢呼声同时亮起来，闪闪烁烁的，缠绕在树上，架子上，还有好多气球和彩带，横幅写着“预祝陶小屿新专大爆！” 　　见到院子里被布置成派对的场景，并看清在场的人有唐漫雯、唐漫椿、元惜彤，还有黎秋笛和颜乐桢，以及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陶小屿瞬间变得雀跃，这突如其来的聚会冲走了她忙碌了一整天的疲惫。 　　“我们的主角终于到场啦！”唐漫椿一边带头鼓掌，一边迎向陶小屿，“今晚呢，是为了庆祝我们陶小屿将要出新专辑哦！来来来，让我们拿起酒杯，先预祝我们清新可人、才华横溢的陶小屿的新专辑大卖！祝她星途璀璨、未来更加光辉！” 　　闪闪烁烁的彩灯下，大家都在为她鼓掌。 　　这样小型的聚会，气氛算不上热烈，热闹却绰绰有余。 　　“谢谢大家！”陶小屿说不惊喜是假的，上次唐漫雯答应过直播后要为她庆祝，结果那场直播提前，她都将这一茬忘了。 　　这时，唐漫雯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将其中的一杯递给陶小屿，然后，她转身面向大家，微微举高酒杯，“敬陶小屿！敬她的新歌！” 　　大家纷纷举杯响应，这时候，音乐响起来，是陶小屿的首支主打歌《我想你是月亮》。 　　喝过第一杯祝福酒，大家就随意起来。 　　这时候，黎秋笛摇摇曳曳地走向陶小屿和唐漫雯。 　　今晚的她一身黄金裙，全身闪闪发光，就像一支闪光灯，显得风情万种。 　　“小美人，来，姐姐敬你！”她坏坏地笑着，“姐姐平时也不爱夸人，不过你这小白兔，歌确实唱得棒！” 　　“谢谢。”陶小屿举杯跟她碰了碰，想起两天前黎秋笛夸张的行为，她的表情和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 　　唐漫雯只在一旁，默然地看着她们。 　　黎秋笛也不顾唐漫雯那监视一般的目光，她肆无忌惮地凑到陶小屿的耳边，“睡了么？” 　　陶小屿没忍住，咳了好几下，这人是有多么自来熟？ 　　尴尬的同时，她想要趁机离她远一点。 　　“哈哈哈……吓到你的小白兔了。”黎秋笛望向唐漫雯。 　　一身休闲服的唐漫雯从裤袋里掏出丝帕，递给陶小屿，然后她不由分说地将黎秋笛拉开。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是谁通知的，席惠昕带来公司里比较要好的两个女同事，人一下子多了起来，聚会也变得更热闹了一些。 　　显然，唐漫雯将颜乐桢叫过来，是让她负责烧烤。 　　陶小屿和颜乐桢见过好几次，算得上脸熟，而另外一个，只见她和颜乐桢一起忙碌着，想来也是唐漫雯公司里的人。 　　陶小屿端着酒杯走到她们身边，“乐桢姐，辛苦你们！我们喝一杯好么？” 　　“不辛苦的。”颜乐桢直起身子，“她是我同事，伍孟冬。” 　　“你好啊，辛苦你啦。” 　　“不辛苦。唐总赏光邀请，我们都很开心。”伍孟冬个子不高，站在高个的颜乐桢身旁显得小鸟依人。 　　三个人一起喝了一杯。 　　陶小屿转了一圈，见到元惜彤和唐漫椿站在一起，她走了过去。 　　“小元！”她唤道。 　　“小陶！”元惜彤依旧穿着长裙，她扭过头，温温柔柔地回应道。 　　“没想到你离开鹭岛之前还能一起喝酒，真好呀。” 　　“嗯，漫椿邀请我的。” 　　陶小屿看向唐漫椿，唐漫椿立即笑场，“要不然咧，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姐邀请惜彤的吧？” 　　“我不是，我没有。”陶小屿也笑。“对了小元，你的行李收拾好了么？” 　　“好了的，也没怎么收拾，只是先过去看看情况，无论结果如何，近期都会再回鹭岛的。” 　　“明天早晨，我和漫椿去送你！” 　　“是啊，惜彤，你别再拒绝了，我开车，超稳的！” 　　“谢谢你们。”元惜彤终于点了头。 　　“来，我们喝一杯。”唐漫椿举起酒杯，“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干喔！”碰杯前，陶小屿说。 　　一旁，席惠昕招呼完同事，然后也去帮颜乐桢她们将烤熟的食物端到桌子上。 　　大家吃吃喝喝，气氛算得上愉悦。 　　唐漫椿很会热场，谁落单了，她就会出现在谁身边，聊天是她最拿手的事情，不管跟什么人，她都能够找到话题。 　　时间并不算晚，才十点半，正是夜晚最美好的时候。 　　烧烤酒会的音乐除了陶小屿的首支主打歌，也有她以前的老歌。 　　音乐声不算大，并不会扰到邻居。 　　黎秋笛和唐漫雯站在边缘的位置，也不知她们在聊着什么。 　　陶小屿向她们看过去的时候，黎秋笛向她眨了眨左眼，那样子，简直就像在施展勾魂术。 　　隔着桌子，陶小屿无法将目光从她们身上挪开，因为，看上去，唐漫雯和黎秋笛是那么要好，而且，又认识了那么久，就算隔得老远，她也能够看得出她们很亲密。 　　“小可爱，快过来！” 　　黎秋笛忽然对陶小屿招手，她的声音很大，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陶小屿不好驳她情面，便硬着头皮走过去。 　　唐漫雯也在，她想，料她也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陶小屿绕过桌边，走到她们两个人面前。 　　“有事么，阿黎姐？”她不太敢和黎秋笛对视，因为她那双大眼睛，好像有特别的魔力。 　　“谁让你叫我阿黎姐？” 　　“我自己啊！” 　　“叫我大姐姐。” 　　“那是我的自由。” 　　“作为交换的条件，我给你透露任何你想要知道的关于漫雯的事情，小可爱你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 　　“不要，我想知道的事情，漫雯姐都会告诉我。”假的。陶小屿在心里补充。 　　“漫雯，是这样么？”黎秋笛狐疑地看向唐漫雯。 　　“当然！”唐漫雯可以说是史无前例地配合了。 　　“那比如初中的时候——” 　　黎秋笛还没有说完，一旁的唐漫雯就一手叉她腰，一手捂她嘴，“我想，你回家的时间到了！” 　　“唔唔唔——”黎秋笛死命地挣扎着。 　　看着唐漫雯努力地阻止对方的样子，陶小屿的好奇心忽然被点燃，“漫雯姐，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说的么？” 　　“你知不知道墙头草的下场？” 　　唐漫雯还没有松开黎秋笛，也没见她用多少力，可是黎秋笛就是无法从她的桎梏中挣脱。 　　“漫雯姐，我知错！”陶小屿很识时务。 　　她们继续闹着，也不知道黎秋笛是怎么反转局面的，一眨眼的功夫，只见她已经挣脱了唐漫雯，然后一下子从背后紧紧勒住她的腰，并将她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大家被她们吸住目光，都看着两个人闹。 　　“黎秋笛，别闹了！” 　　“唐漫雯，你求我！”黎秋笛喘着粗气，她吃力相毕露，即便如此，她还是将唐漫雯腾空抱着，没有放下来。 　　这时，唐漫雯对陶小屿使了个眼神。 　　陶小屿看出来，那是使诈的信号。 　　于是，她绕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后，伸出手，在黎秋笛的肋骨上挠了挠，受痒的的她果然一下就松手了。 　　虽然她个子大，不过动作也是灵敏的，一放下唐漫雯，她立马就跑开了，唐漫雯追着她，在院子里跌跌撞撞几圈，两个人追进屋里去…… 　　陶小屿盯着那还在震动的屋门看了看，然后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唐漫椿的身影，也许吧，她想，漫雯姐和黎秋笛，就像自己和唐漫椿一样，是至交好友。 　　这时，唐漫椿和元惜彤正坐在秋千上，陶小屿朝她们走过去。 　　虽然好几拨人之间算不上互相熟悉，可是，大家都有各自的朋友，聚会从始至终都算得上欢快。 　　临近十二点，唐漫雯和陶小屿将大家一一送出门，俨然一对主人。 　　最后，老宅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关掉音乐之后，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杯盘狼藉。”唐漫雯双手环在小腹上。 　　两个人一起将还能吃的食物拿回去，然后草草地收拾了下大件的垃圾。 　　“剩下的，明天我请家政阿姨吧。”陶小屿说，“对了漫雯姐，明天我休息，你呢？” 　　“工作。” 　　陶小屿将闪光彩灯的电源拔掉，院子变暗许多。 　　“谢谢你喔，漫雯姐，总是给我各种惊喜！” 　　“小事。”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好像，我却什么都没能为你做。” 　　“你总陪着我，总给我唱歌，上周那首新歌，你是唱给我的，不是么？” 　　陶小屿这个时候真的好想冲过去，紧紧地抱住唐漫雯，她还以为她不知道，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她全明白。 　　“回屋吧。”唐漫雯又说，她的声线浅浅的。 　　作者有话要说：　　前天有个小天使灌溉了四十多瓶营养液 　　但后台没显示用户名 　　感谢小天使的慷慨支持哦 　　祝大家周末愉快哈 :):) 第56章 56遗憾 　　这个礼拜六是进入七月以来, 陶小屿的第一个休息日。 　　昨晚睡得很香，她起了一个大早。 　　因为昨晚喝了酒，又吃了烧烤, 早晨起来, 陶小屿煮了清粥 。 　　唐漫雯今天也没有早早出门。 　　终于可以一起吃第一顿早餐了。陶小屿想。 　　站在厨房里, 她透窗看向院子，看着昨晚欢闹过的痕迹, 好像大家的欢声笑语又在耳边回响。 　　这是一个晴天, 晴朗的天空开始泛蓝, 一大早就能听到窗外的蝉鸣。 　　“早！”唐漫雯下楼了，楼梯上的她冲着厨房里的陶小屿说。 　　“早啊。”陶小屿一阵恍然，唐漫雯已经住进来好几天, 可是，今天才是她们两个在早晨第一次相见、互道早安。“我煮了粥。” 　　“那正好, 我喝一碗再去公司。”唐漫雯已经走进厨房。 　　依然是宽敞又整洁的厨房, 虽然不是每天都下厨，可是大到汤锅，小到汤勺，它们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 里面的摆放整齐到令人不禁产生舒适。 　　“快要好了。”陶小说着，又在锅里搅了搅。 　　最后，她关掉火。 　　这时，唐漫雯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碗摆到餐桌上。 　　陶小屿拿出配粥小菜, “对了有盐津橄榄，也有甘草味的，漫雯姐想吃么？” 　　“盐津橄榄，可以。” 　　两个人坐在餐桌的同一面, 唐漫雯一边搅着碗里的粥，一边吃橄榄。 　　“老一辈的人比较喜欢这种搭配，橄榄这东西，很开胃。”她说。 　　“是啊，以前我外婆就喜欢这样吃，虽然橄榄很硬，她牙齿也并不好。”陶小屿也搅着碗里的粥。 　　也许，对于普通的家庭来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周末早晨时光，可对于陶小屿而言，却是自她外婆离开之后，三年多以来第一次有人和她一起在家里吃早餐。 　　她边喝粥边不自觉地笑，她就是抑制不住地开心。 　　“你干什么笑得这么夸张？”唐漫雯纳闷，这粥也没有那么美味！ 　　“和漫雯姐一起吃早餐，我很开心。” 　　陶小屿坦白得令她无言以对。 　　不过，有人因为自己的存在而感到开心，终归是一件开心的事。唐漫雯就像被传染了似的，脸上也浮出淡淡的笑，久久不褪。 　　# 　　唐漫雯去公司之后，陶小屿坐在餐桌旁联系了常常合作的家政公司，预约好让他们下午派人过来，工作时间预估选了四个小时。 　　挂断电话，她开始收拾厨房。忙完后她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 　　她联系了唐漫椿，昨晚她们已经约好，九点钟去送元惜彤。 　　“小屿，我马上就要出发，你到路边等我，拐进你家门口太麻烦。” 　　“好，你出发前给我消息。” 　　和唐漫椿的通话结束，陶小屿将待洗衣物放到洗衣机里，然后匆匆换了一身衣服，接着快速地化了淡妆，这时，唐漫椿的消息刚好发过来，“大约十五分钟后到你家附近。” 　　“好，我这就出门。” 　　回复过消息，陶小屿拿起包，利落地出了门。 　　到了大路边，她才站定一会儿，唐漫椿的车就开了过来。 　　她上车之后，唐漫椿说：“快给惜彤打个电话。” 　　陶小屿点点头，掏出电话拨过去。 　　“小元，我们马上就到你家小区外。”对方一接通，她直接说道。 　　“好的，我这就下去。” 　　唐漫椿的车开到元惜彤小区大门外时，她已经在那儿等候着。 　　三个人衔接得滴水不漏。 　　陶小屿下车，只见元惜彤右肩头挎着一个包，左手拉着一个墨绿色的行李箱。 　　“来，我们一起把它放到后备箱。”她说。 　　“谢谢你，小陶。” 　　虽然还是早晨，可气温已经飙升到三十五度，阳光烫人肌肤。 　　当放好行李后上车，两个女孩的额头都冒出了薄汗。 　　“给你，擦擦汗。”上车之后，元惜彤及时地递来纸巾。 　　她们坐在后座，陶小屿接过纸巾的时候对元惜彤笑了笑。“你也擦一擦。” 　　驾驶位的唐漫椿盯着车里的后视镜看了看，心直口快的她生生地忍住了已经滑到舌尖的话。 　　快到机场的时候，元惜彤说：“漫椿，不用去停车场，直接把我送到机场入口就好，周末估计车多，我担心会没有停车位。” 　　“小元，这怎么行？”这样一来，送别就显得非常匆忙了。陶小屿觉得有点不妥。 　　“现在已经过了九点半，我的航班是十一点零五分，如果停车再耽搁一下估计时间会很赶。”元惜彤解释。 　　“诶，也对哦！那我直接开上去吧。”唐漫椿很干脆，“如果误机的话比较麻烦。” 　　很快，唐漫椿的车开到了机场入口，她在最前方的临时停车位上停下。 　　陶小屿和元惜彤下了车，接着唐漫椿也下了车。 　　将元惜彤的行李箱取下来之后，陶小屿说道：“漫椿，要不你先回去，我送小元进去。” 　　“你们先进去，我去停车，待会儿再上来找你们。” 　　唐漫椿说完，又返回车上，将车开走。 　　等她从停车场上来时，陶小屿已经陪元惜彤办理好托运。 　　“十点十分，大约还有半个小时时间，我们去喝杯咖啡？”唐漫椿建议。 　　“时间也不多了，我还是进去吧。小陶，漫椿，谢谢你们送我。”元惜彤声音很温柔，可拒绝的语气却很坚定。 　　“那等你从北京回来，我们再聚。”陶小屿也觉得时间不太够。 　　“唉！随你啦，我是想着以后可能聚的机会不多了，就能一起聚一次算一次啊，你们两个，真是不懂得我的心。”唐漫椿埋怨着。 　　“漫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 　　“拜托，我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女人好么！” 　　“别的人会怎样不清楚，可我们，相聚的机会一定还会有的。” 　　三个女人说说笑笑，往安检入口处走去。 　　“啊，真该死！”走在前面的元惜彤忽然惊呼着停下脚步。 　　“怎么啦？”唐漫椿跟着担心起来，“你该不会是忘带身份证了吧？要是那样的话可就麻烦了哦！” 　　“那也不要紧啦，可以在网上办理民航临时乘机证明。”陶小屿反倒冷静。 　　“不不，不是的！”元惜彤猛摇头，“小陶，之前我不是说要送你礼物么？出门前我已经放到桌上了的，结果——” 　　“我当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反正不论怎样，近期你也还要回鹭岛的不是么？”唐漫椿笑着说，“诶，那我的没有吗？” 　　“漫椿，是剪纸啦！我到北京，会另给你买礼物。”元惜彤带着歉意说道。 　　“小元不要紧的，不急于今天。” 　　“只能以后再给你了。” 　　说着她们又继续往前。转眼就到了安检入口。 　　“再见！”走在前面的元惜彤停下转回身，她右手扶着挂在肩头的挎包带子，“漫椿，小陶，谢谢你们送我！” 　　“小元，一路平安！” 　　“惜彤，别忘了我的礼物哦！” 　　陶小屿和唐漫椿一个挥左手，一个挥右手。 　　“一定的，再见！”元惜彤也挥挥手，然后转身往里面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陶小屿和唐漫椿才慢慢转身往外走。 　　“好可惜啊漫椿，之前你快毕业的时候叫我去北京玩，那时我刚出道，成天有各种各样的事情，没能去，说起来，我都没去过北京。”陶小屿说。 　　“那有什么难？现在我们就买机票去，到北京还不是简单得跟一一样的事情。” 　　“以后吧，以后应该会有机会的。” 　　“小屿，你知道么？当想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如果没有在想做的时候就开始采取行动，那以后能去做的概率就只有百分之十。以我的经验，甚至觉得这概率会更低。所以，要是你想做什么事情，就抓住时机趁热打铁，不然，以后都没有机会了，错过就是错过。” 　　“漫椿，你是不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你懂我！”唐漫椿语气少有地正经。 　　话题就此终止，两个人一路沉默，直到上车之后，唐漫椿启动车子之后却迟迟没有开走。 　　“现在，你还恨么？”陶小屿打破了沉默。 　　唐漫椿直视着前方，她摇摇头，又点点头。“以前，我以为时间久了就会转淡，事实也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没料到会觉得越来越遗憾。其实，当时我也不是非得回鹭岛不可，我也可以去新疆的，但我就是懦弱了，听从了父母的话。也许吧，我本质上还是一个乖乖女。” 　　“时间、地点和人，只有三个都对的情况下，两个人才能走到一起。一段感情的产生，比我们想象中要难很多。” 　　“是啊，我们缺的就是地利，彼此都以为对方会妥协，结果僵持了很久，才明白现实根本不是有情饮水饱，我们割舍不了的太多了，父母，朋友，熟悉的一切；我们害怕陌生，害怕失去依靠，害怕未知的一切。所以对自己和对方都失去信心……曾经，我以为只有死亡能够将我们分开，真的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败给距离。 　　“在北京的那三四年，感觉每一天都是色彩缤纷的，幸福快乐得像是做梦。小屿，如果你那样幸福快乐过，你就会明白为什么我会迟迟不愿向前。 　　“毕业的时候我以为不过是短暂的分离，但相隔两地之后，曾经被我们忽略的现实问题开始渐渐凸显，或许吧，他说的很快就会来鹭岛找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谎。 　　“我想，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陶小屿记得唐漫椿上大学不久就恋爱了，那段感情一直维系到她毕业之后的夏天。 　　毕业之前，她男朋友跟她约好七八月份就会来鹭岛，结果，他回到乌鲁木齐之后却迟迟没有动身。 　　起初对方说他母亲生病走不了；再后来是说有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接着又抱怨鹭岛春夏太过潮湿、也没有寒冷的冬天和暖气…… 　　“毕业前，你说的话是真的么？”唐漫椿不再相信他的借口，对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被外在影响的类型。她猜得出，他一定是动摇了，于是在电话中质问对方。 　　“要不，你来乌鲁木齐。”—— 　　唐漫雯不是没有这样想过，但最终却是以她父母死活不答应她离开鹭岛收场。 　　不久之后就是分手。 　　当时的唐漫椿，恨父母，恨前男友，恨爱情，恨全世界…… 　　“漫椿，你还记得我外婆去世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话么？” 　　唐漫椿摇摇头。 　　“那时候你说，不论谁离开，生活都要继续下去，爱我们的人，绝不希望我们原地踏步、停滞不前，更不希望我们沉湎悲伤，只有好好珍惜自己，才不会辜负疼爱我们的人……” 　　“是哦，那时候我好像真的这样劝过你。可是小屿，你知道么？道理和实践之间的鸿沟，有时候估计比太平洋还要宽广，真的好难跨过去。” 　　“交给时间吧，如果还没准备好，就再缓一缓。” 　　“嗯，要不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陶小屿听得一阵心痛。 　　“以前我总觉得我比谁都幸运，现在才明白，常人会经历的痛苦，我也无法幸免。” 　　“漫椿，你就是比很多人都幸运啊，要不你跟我比一比咯！” 　　“诶？！陶小屿，有你这样安慰人的么？” 　　“本来就是啊，你什么都比我好！” 　　“错，我没你长得好，也没有你瘦，更没有你有那么多桃花运。” 　　“桃花运，多？唐漫椿，你睁眼说瞎话喔？” 　　“那些一开始就被你拒绝的、不知名的人就不说了，你自己数一数这几年你失恋了多少回？还有我哥，元惜彤——”唐漫椿忍了忍，“说是说，小屿，我总觉得，惜彤离开好像是在逃避你。” 　　“逃避我？！”陶小屿瞪大她清澈的眼睛，“这个我倒是没有想过的，或许，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吧。” 　　就算真的是又能如何呢？她怔怔地想着，如果小元为了一段根本没有开始过的感情而逃避到那么远的地方，代价实在太大。 　　“唉！问世间情为何物？” 　　“是喔，情为何物？” 　　“哈哈哈……小屿你桃花多，也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啦！除了漫雯姐，我根本都没有认真。漫椿，你知道的，我想要的桃花，从来都只有一朵而已。” 　　“是啦是啦，我姐那朵金花！” 　　唐漫椿终于精神了些，她开动汽车，离开了停车场。 　　“对了，就快到饭点，我们去找我姐一起午餐吧。” 　　“也好啊，只是漫雯姐她很忙，不需要预约的么？” 　　“那你给她打电话，检验你在她心中的分量的时候到了。”唐漫椿笑。 　　听到这种说法，陶小屿打电话之前显得有点迟疑。 第57章 57情侣 　　唐漫雯果然没时间, 陶小屿和唐漫椿去了海鲜餐厅。 　　午餐结束后，唐漫椿要去画廊，因为不顺路, 陶小屿就自己打车回家。 　　在她晾晒衣物的时候, 家政阿姨到了。 　　这是一个天气炎热的礼拜六, 收拾院子是一件蛮辛苦的事情，尤其是在正午时分。 　　陶小屿午休醒来, 看到院子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阿姨提前完成了工作, 正坐在芒果树的树荫下休息。 　　“阿姨, 你先回去吧。”陶小屿对她说。 　　“工作时间还没结束，姑娘，别的家务我也可以做的。”那阿姨说道。 　　陶小屿明白她是担心被家政公司扣工资, “其他的事情我都自己做好了，放心吧, 工时我会如数填写的。” 　　那阿姨听了, 才放心离开。 　　不管昨晚的小聚有多热闹，然而，那不过是短暂的。 　　这栋老宅本身是安静的，几十年以来都是这样。 　　陶小屿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漫漫的清静和寂寞。 　　对她而言，唐漫雯这几天住进来已经是这几年中家里最持久的热闹。 　　早前，在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陶小屿拨通了唐漫雯的电话。 　　“有什么事？”接通后, 唐漫雯问道，声音有点低。 　　“我和漫椿现在从机场回去，要去吃午餐，漫雯姐有空一起么？” 　　“我要开会。” 　　“喔, 好的。漫雯姐记得吃饭呀！” 　　“会的。”电话嘟地挂断。 　　陶小屿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礼拜六加班，一般都是有重要的事情。 　　尽管能理解，但她还是不禁有些失望。 　　人就这样，一起吃过早餐之后，又希望能够一起午餐，一起度周末，一起逛街看电影，诸如此类…… 　　陶小屿才猛然发现，情侣之间这些最最寻常、最基本的事情，很多她们都没做过。 　　看来，我们距离恋爱还远。她想。 　　午餐的时候，唐漫椿告诉陶小屿，最近唐漫珩应该会联系她。 　　“对了，商务合作我们公司需要走流程，漫椿你能不能帮我转告漫珩哥先和我们公司的外联组联系。” 　　“嗯，知道。不过在那之前，我想，我哥大概会跟你先见一面。” 　　“先见一面么？”陶小屿犹豫着，“漫椿，到时候你可不可以一起？” 　　“我尽量。” 　　和唐漫椿分开之后，这件事一直悬在陶小屿的心头。 　　几天前，跟唐漫雯提到这件事的时候，陶小屿是多么希望她反对，哪怕只表现得有些许的不开心也好。 　　结果，她说出她和唐漫珩的过往时，唐漫雯只说了一个“噢”字。 　　陶小屿不懂她是大度，还是不在乎？ 　　这个问题还在困扰着她，甚至比和唐漫珩合作本身还令她觉得困扰。 　　一般来说，如果喜欢一个人，听到对方提起情史，都会多多少少不适，或者警惕。 　　但那时候的唐漫雯，陶小屿真的看不出来她有任何不适，警惕就更不用说了。 　　甚至最后她还说道，“你要是想合作就合作吧，不用考虑太多。” 　　听到她那么说的时候，陶小屿只好悄悄藏住自己的失落。 　　她是不是根本不关心这些事情？陶小屿想。 　　或者说，她就那么自信么？自信到以为自己真的看不到她以外的任何人？ 　　空闲的时候，陶小屿总忍不住琢磨着。 　　再见唐漫珩已经在所难免。 　　她暗暗祈祷，但愿唐漫珩已经翻篇向前。 　　# 　　傍晚，唐漫雯打来电话。 　　“我忙完了，你现在有空？” 　　陶小屿忙将连着水管的水龙头关闭，“我在浇花水，已经快要好了。” 　　“我们去超市，半个小时后，到公园正门那边等我。” 　　“去超市么？”陶小屿有点恍然，逛超市那种事情，离唐漫雯好像是十分遥远的事情，可是，她的语气听起来又是那样笃定。 　　“对。有问题？” 　　“喔，没有的。漫雯姐，一会儿见！” 　　所期待的情侣间的那些寻常小事来得很突然，陶小屿忽然忘了还在哗哗哗地喷洒的浇水管。 　　反应过来，她连忙将喷头对到大门后面的那株地锦的根部，马马虎虎地冲了一会儿，花水就算浇好。 　　把水管拉到墙角，她匆匆地冲了手，然后跑回屋去，洗了一把脸，接着开始换衣服和化妆。 　　赶到公园南门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唐漫雯的车。 　　“漫雯姐迟到了？！”陶小屿自言自语。 　　忽然，停车区的一辆SUV鸣了一声喇叭，她循声看过去，只见后座的车窗摇下，接着唐漫雯半探出头喊道：“陶小屿！” 　　陶小屿跑过去的时候，车门已经为她打开。 　　“你自己说，迟到了多久？” 　　“我以为你没有这么快！”陶小屿笑着坐上车，模样多么娇憨。 　　前面的颜乐桢开动车子，朝附近超市的方向开去。 　　她将唐漫雯和陶小屿送到商场入口附近就离开了。 　　“逛个超市，你有必要那么隆重么？” 　　唐漫雯口中嫌弃，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陶小屿身上：黑色无袖垂坠背心长裙，微微收腰，裙摆几乎长到她的脚踝，细长的脚上穿着一双简约的黑色蝴蝶结样的凉鞋，通黑的服饰衬得她裸露的肌肤更加雪白。耳坠也很特别，漾着光芒又不至于太闪耀。 　　在傍晚渐渐昏黑的天色中，陶小屿显得那么美好、迷人。 　　“哪一部分隆重？”她反问。 　　唐漫雯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她笑了笑，说：“走，吃饭去。” 　　“漫雯姐，你不喜欢我穿得这么好看么？”陶小屿在她的身后追问。 　　“你倒是自信！” 　　“不是因为我自信，而是因为——” 　　“说完。” 　　“因为刚刚漫雯姐发直的眼神啊！” 　　“胡说八道。” 　　“我发誓，我没有。” 　　“行吧，今天这一身黑裙子确实适合你。” 　　陶小屿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唐漫雯第一次夸赞她的衣着，一高兴，她就忘了关于唐漫珩那档子事情。 　　“漫雯姐，什么时候，你也穿穿裙子呀！” 　　她们已经走到滑梯脚下，餐厅在商场的顶部。 　　唐漫雯跨上去，陶小屿忙跟上，上了滑梯之后，她不经意地向上跨了两个台阶。 　　“没有时间穿。” 　　“我觉得吧，其实，工作中也可以穿的。夏天不穿裙子还算什么夏天喔？” 　　“谁规定的穿裙子才算夏天？” 　　“我！” 　　“切！” 　　陶小屿一直记得，她参加爱啦音乐会的那个夏天，那时候，她参加比赛的动机很单纯，仅仅是为了见到作为主要赞助者的唐漫雯，仅仅只是为她唱歌。 　　而那个夏天，也是她唯一一次见到唐漫雯穿裙子，黑色，深V，优雅得宛如天鹅。 　　“冬天穿裙子算什么？”唐漫雯回过头，居高临时地问。 　　陶小屿仰起头，看着长发披肩的唐漫雯，有那么一瞬，她觉得，在一同向上滑的这些时间里，已经无比、无比地接近幸福。 　　所谓的喜欢，最终不就是体现在这些不经意的瞬间里么？ 　　太过于执着着去确认对方对自己的情意，也许反而会错过这种美好的感受—— 　　“回答我！” 　　唐漫雯的催促打断了陶小屿的遐思。 　　“冬天穿裙子，就是冬天穿裙子了啊。风格不一样嘛，冬天哪能这样露胳膊？” 　　陶小屿抬起自己纤细嫩白的左胳膊，然后伸直，她的头微微向下歪着，好方便看到唐漫雯的表情。 　　唐漫雯露出笑，她没再说什么。 　　滑梯已经滑到四楼，再往上一层就到了餐馆楼层。 　　周末的商场里，人不少。 　　她们吃完晚餐已经过了八点半，两个人乘电梯到了一楼的超市。 　　“漫雯姐，你要买什么，需要推车么？”陶小屿在小推车旁边站定。 　　“小的就行。”唐漫雯躬身，顺手提出一个蓝色的小拉车。 　　一楼是果蔬、食品区，两个人往负一楼走。 　　“你的冰箱里，只有酒。”在下行滑梯上，唐漫雯背对着陶小屿说。 　　“是喔，我不怎么喜欢喝饮料。” 　　陶小屿想起来，前几天深夜，吃完小火锅回来的时候，唐漫雯打开冰箱看了看，又默默地关上了，记得她当时说，“想喝酸奶。” 　　“买一点放着，有时候我会想喝。” 　　“当然没问题。” 　　超市很大，很明亮，很干净。 　　货物分区，排列的整整齐齐。 　　她们来到冷冻区，唐漫雯挑了一些酸奶，还有一些优酸乳。 　　“漫雯姐，想不到你喜欢喝这种！”陶小屿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喜欢喝酸奶的类型。 　　“你以为我喜欢喝哪种？” 　　“玉露琼浆之类的吧，我想。”陶小屿自说自笑。 　　“走吧，再去买点别的饮料。” 　　她们路过巧克力货架前的时候被做促销的姑娘叫住：“两位美女，今天我们的巧克力做活动哦，有情侣价，五二折，力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了，欢迎品尝了解下！” 　　“我们像情侣？”唐漫雯停下脚步，反问道。 　　“啊我——”那姑娘见唐漫雯一脸冷然，吓得结巴，“我还以为你们是——” 　　“来一盒。”唐漫雯打断了她的话，将小拉车推到促销员的面前。 　　“哦哦，好！”那姑娘马上转身，跑到货架边，取出一个心形的盒子，里面是包装得金灿灿的巧克力。 　　陶小屿只在一旁偷笑，唐漫雯这是承认两个人的关系了么？ 　　促销员将那盒巧克力递给唐漫雯，她接过去，把它放到小拉车里，然后兀自往前走。 　　那姑娘的目光从唐漫雯的背影收回来，见到陶小屿在望着她，她睁大眼笑了笑，“好羡慕你！” 　　啊，连这姑娘也觉得唐漫雯刚刚算是间接承认了么！陶小屿心情顿时大好。 　　“嘿嘿，我也好羡慕我自己！”她回她一笑，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也是弯的么？” 　　那女孩不语，只红着脸，猛点头。 　　“祝你好运！”陶小屿觉得这女孩就是老天派来帮助自己的。 　　“谢谢你。”她不由自主地往唐漫雯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可已经不见她的踪影。 　　“BYE！”陶小屿笑着对那姑娘挥挥手，忙往唐漫雯离开的方向追去。 　　最终，她在饮料区找到了她。 　　那时候，唐漫雯站在高高的货架的中间微微仰望着，她长长的头发直直地下垂，黑如泼墨，那身姿，依旧是那么笔直，远远地看着她的时候，除了那一头黑长直，从身材看，她算不上凹凸有致，不过，那反而令她清美又冷然、高贵又疏离的气质显得更加突出…… 　　陶小屿就那样定在货架的尽头，静静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目光一直在货架上搜寻着。 　　那高高的货架中间只有她一个人，她的身影看起来安静到显得有些孤寂。 　　超市里正播放着《灵魂伴侣》，“若你是难得一见的彩虹……” 　　终于，唐漫雯像是感应到了陶小屿的目光，她忽地侧首，两个人的视线就那样生生地碰撞。 　　她们一动不动地看着对方，广播里歌声继续着。 　　在这样平凡的日常里，在这最普通不过的超市当中，身边不过只是满满当当的最常见不过的花花绿绿的饮料，因为这仿佛带着万语千言的对视，因为这仿佛一眼万年的、欲说还休的对视，那一瞬间，陶小屿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光辉而又灿烂。 　　就好像，被那个促销的女孩问询过后，两个人在短瞬之中一同向前迈了一大步，已经成了那种、即便只是身处在超市这种地方也能够体验到幸福况味的甜蜜情侣。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最终，是唐漫雯打破了沉默。 　　原来，漫雯姐早就知道自己在看着她了么？陶小屿微微意外，被对方当场抓包，她没有再像以前那样感到窘迫，而是坦然磊落地回答：“那漫雯姐要让我看到什么时候？” 　　只见唐漫雯在货架间微微一僵，她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快过来帮我找杏仁露。” 　　“杏仁露？”陶小屿疑惑着走到她的身边，她从来没有喝过这种饮料，“是什么样的？” 　　“蓝色易拉罐装。” 　　“喔！”陶小屿见唐漫雯又继续认真地找寻，于是她也将目光放到货架上。 　　刚刚挨近的两个人分头找着。 　　绕了一圈，两个人在另一排货架间碰头。 　　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饮料中，根本没有蓝色易拉罐装饮料的身影。 　　唐漫雯将手机伸到陶小屿面前，“这种。”屏幕上是那杏仁露的图片。 　　“没见到诶，再找一遍。” 　　陶小屿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傻傻地在货架间寻找一种自己从来没有喝过的饮料，居然会莫名地产生轻飘飘的快乐感觉。 　　当觉察到唐漫雯的身影在慢慢地向她靠近的时候，陶小屿瞬间明白了，是因为她，和她在一起，哪怕是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也会变得熠熠生辉。 　　“你笑什么？真傻！” 　　“漫雯姐，如果你喜欢着一个人的话，就会懂得我现在的心情。” 　　弓着身子看着货架底部的唐漫雯忽然站直，转向陶小屿，“不愧是你！不分时间，不分场合，煽情的话张口就来。” 　　陶小屿静静地看向对方，并不在意那微微的嗔怪和嫌弃。她现在只觉得，这平凡的夜晚真的很美好。 　　“得了，就知道显摆酒窝。”唐漫雯将头扭到一边，就像被陶小屿传染了一样，她的嘴角也在往上扬。 　　最终，店员告诉她们，超市并没有这种饮料。 　　“我们网上下单吧，你看，网店有的。”陶小屿已经搜到。 　　“我今晚想喝。” 　　“为什么今晚忽然想喝？” 　　“想喝还需什么理由？” 　　“漫雯姐，请你不要这样任性好么！” 　　“不好。” 　　“……” 　　在从超市回去的路上，唐漫雯说，“很久没下厨了，明晚我做饭吧。” 　　刚刚在超市里，陶小屿才经历了宛如陷进幸福的美好，紧跟着，唐漫雯冷不防地说要下厨，听到这个消息的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了，一想起唐漫椿说过的“如果你能叫得动她为你做饭，那么我恭喜你，那表示她即将对你敞开大门”所以—— 　　“漫雯姐，真的么？” 陶小屿不得不停下脚步，正色跟她确认。 　　唐漫雯转身，“我什么时候打过诳语？” 　　是啊，是啊！从没有！陶小屿咬住舌尖，才没有让心中的尖叫声泄露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高考啦 　　祝参加高考的小天使们考出好成绩！金榜题名！！ 第58章 58喜欢 　　隔天是礼拜天, 陶小屿日程上的工作不是很多。 　　新专辑发布在即，尽管公司高层对陶小屿寄予厚望，但她还是秉持着尽人事听天命的事业原则, 该做的都尽力去做了, 其他的一切都是时也运也命也的范畴。 　　因此, 她并不焦虑。 　　今天早晨，她一到公司, 席惠昕就告诉她：“小屿, 上次想请你唱主题曲的那家影视公司, 成了哦！” 　　“什么时候的消息？” 　　“刚刚营销部外联组的同事传过来的，说是合同会晚一些签，要等到他们选出主题曲之后。” 　　“我还想着他们要先选出主题曲, 听一听我的试唱Demo才会决定，这家公司倒是爽快。” 　　“是啊, 而且还是礼拜天来的消息, 看来大家都很拼，周末都无休的。对了，今天下午的专辑封面和海报素材拍摄延到明天了，摄影师临时被借调。” 　　狄佳妍对之前创意部做出来的专辑封面和海报都不满意, 要求他们重做。 　　创意部视效制作组的同事便要求陶小屿再提供一些最新的照片，好助他们获取设计她新专辑封面和海报的灵感。 　　“看来今天不用加班。” 　　“是啊，今天应该不用了，最近加班真是加到吐！” 　　陶小屿闻言, 笑了笑说，“席姐，最近你是不是压力很大，很累？” 　　“没有, 没有的啦！”席惠昕笑着摇头，“我怎么会有小屿你累啊，都是打下手的了，真正上阵的那个人是你。总之呢，我们小屿诸事顺利，我就觉得开心，一开心就不觉得累了。而且，昨天你给大家的温泉和按摩券，真的超好用，可惜，你都没去，泡一泡、按一按，最解乏了。” 　　“昨天我有事情，有一个朋友离开，要送她。” 　　“嗯嗯，那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一起。” 　　她们在办公室寒暄了一会儿，就准备去访谈室，早晨有一个电台直播连线。 　　直播连线结束，一个早晨就过去了。 　　下午是三单发布和直播的讨论会，因为已经有前面两单做铺垫，三单就显得游刃有余，会议很顺利。 　　原本安排在午后的拍摄延迟，会议结束之后，陶小屿和席惠昕在办公室闲聊了一会儿，快到六点的时候，她们便准备离开公司。 　　想到晚上唐漫雯会下厨，陶小屿这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 　　尤其是，中午的时候，唐漫雯还特意发消息问她想吃什么？ 　　“我想吃芋泥。” 　　“还有么？” 　　“只要是漫雯姐做的，我都想吃。” 　　“……” 　　很多时候，她会不自觉地笑。 　　“小屿，有什么高兴的事情，能分享一下么？”在等车的时候，席惠昕忍不住问。 　　“就是因为工作很顺利啊。”连这么简单的对话，陶小屿都能够将它和唐漫雯牵扯上，她想起来，唐漫雯说过撒谎是基本技能，人人必备。 　　“小屿，你这可不是为工作顺利而开心的样子！” 　　这时候，她一点都不介意被自己的助理看穿。 　　“好吧，其实是因为，你懂的，我估计是恋爱了。”因为过于开心，陶小屿的嘴巴变得没有那么严实了。 　　“啊，我懂！”席惠昕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诶，是前天晚上的那个姐姐么？” 　　她知道陶小屿喜欢的是女人，以前，席惠昕坦诚说出她喜欢女人的时候，陶小屿也跟她坦白了，鹊仙桥那个地方，最初就是席惠昕带陶小屿去的。 　　“姐姐，你说哪一个？” 　　“派对那天晚上，你家院子里那个控场王黑长直啊！” 　　“等真正确定下来，我再告诉你。”陶小屿狡黠地笑笑。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她最搭啦！” 　　“公司的车来了，我们回家吧。”…… 　　# 　　陶小屿下车的时候，天空中洒满太阳的余晖。 　　最近这几天，鹭岛的天气持续晴好，天空出奇地干净。 　　整个世界每天都被晒得热乎乎的，那温温的空气贴在裸露的肌肤上，虽然烫，却别有一番滋味。 　　走到家门前的时候，陶小屿听到头顶上一阵扑棱棱响，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原来是一群飞鸟正在掠过矮空。 　　天空蔓延着黄澄澄的光辉，薄薄的、金灿灿的云霞在西空铺展着。 　　不知道漫雯姐回来了没有？怀着这样的疑问，她打开家门，走进院子。 　　屋里静悄悄的，应该是还没有。 　　陶小屿将空调打开，然后换了一件宽松的T恤。 　　在喝水的时候，她忽然听到电话响起。 　　是唐漫雯。接电话的之前，陶小屿挽了挽塌下来的耳发，“漫雯姐，你在哪儿？我已经回到家了喔。” 　　唐漫雯不答反问，“你在家里？” 　　“对，我在家。” 　　“出门，立刻。” 　　“什么事？”陶小屿以为发生了什么，不禁有些紧张，她急急忙忙地往外冲，“我已经到院子里。” 　　“站到最东边。” 　　“漫雯姐，你在说什么？”她不得要领。 　　“到了么？” 　　“对，我已经站在院子东边。”陶小屿面向太阳升起的方向，以确认自己慌乱之中没有搞错方向。 　　“朝西，抬头！” 　　陶小屿依言仰起头，不禁惊呼：“哇，漫雯姐好美！” 　　“叫你看天空！” 　　“是啊，我说的就是天空，好美的！” 　　“……” 　　陶小屿回家之前在路上看到的那些金灿灿的云霞，此时此刻已经全部变成粉红色。 　　那自带浪漫和唯美滤镜的粉色云霞，如梦如幻地铺满了一大半的西方天空。 　　云霞薄弱之处，好似轻纱曼舞；稍厚一些的地方，则像桃花开遍整片天空。 　　眼前所见，美得让她想要流泪。 　　“漫雯姐，你在哪里啊？”陶小屿对着天空中粉色的云问道。 　　“在回家的路上。别说话，快看，一会儿就没了。” 　　陶小屿静默下来，仰着头一眨不眨地望着天空。 　　云霞的颜色渐变着，几乎是瞬息之间，粉红色的云已经变淡了很多，云背后的天空弥起昏色。 　　陶小屿自然而然地想起唐漫雯说过她喜欢在风景美好的地方发呆，现在，路上的她一定和自己一样，也正盯着天空看吧。 　　此时此刻，自己不正是和漫雯姐一起看着美好的风景么？ 　　忽然间，她意识到对方已经将她囊括在她喜欢的事情当中，于是不禁一阵动容。 　　她的眼睛里倒映着天空那一大片粉红色的云，耳边是唐漫雯在电话中若有似无的喘息。 　　不知不觉间，陶小屿的眼睛渐渐地浸出一层朦胧，她眼前的天空开始变得模糊。 　　她没有挂断电话，走出了院子，到了巷道里，没了庭院树的遮蔽，粉红色的晚霞展露得更多，唉，要是这时候，漫雯姐就在身边的话，该多完美呢！ 　　这么想着，她一侧身，就看到了提着购物袋向自己走过来的唐漫雯。 　　“漫雯姐！”陶小屿大喊一声，向她飞奔而去。 　　唐漫雯见她热烈的样子，她拿着电话的手定了定，在手垂下去的功夫里，陶小屿已经跑到她的跟前。 　　“你干什么眼睛湿湿的？” 　　“喔，就是——”陶小屿这才想起，刚才有点感动，“还不是、还不是因为天空的云太粉、太美。” 　　“把你美哭？”唐漫雯很迷，有时候她不是很能理解陶小屿的脑回路。 　　“是啊，把我美哭了。” 　　“可惜，快要消失了，不然你可以多哭一会儿。” 　　“漫雯姐，你——” 　　陶小屿才要恼，却发现唐漫雯仰望向西空。 　　于是，她也抬起头，看向唐漫雯望去的地方。 　　粉色的云霞已经变得很淡了，两个人的心里，那桃粉色却依旧蔓延着。 　　# 　　她们开始晚餐的时候已经快八点钟。 　　一整晚，陶小屿都沉浸在轻飘飘的快乐之中，虽然唐漫雯还没有表白，但是，她觉得她已经有了明确的信号—— 　　昨晚，在超市里，她并买了情侣价的巧克力； 　　今晚，她为自己下厨了。 　　而这两点，也许已经足够了。 　　她们吃完晚餐，收拾好餐桌之后，唐漫雯史无前例地加入洗碗的行列。 　　两个人一同站在灶台的水池前，一个负责洗刷，一个负责冲涮，配合得十分默契，那模样看上去就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 　　最后，在用干抹布擦碗的时候，唐漫雯没有任何铺垫地问：“你和漫珩，见了么？” 　　陶小屿之前一直以为她并不在意这件事，没想到时隔多日，她会冷不防主动问起，“还没有的，估计最近会见一面吧。” 　　同时，她想起昨天从机场回来的时候，唐漫椿跟她说过的话，几乎可以确定，最近会见唐漫珩。 　　“他追你的时候，你心动过么？” 　　唐漫雯的声线没有起伏，就像在问一件跟她没有关系的事情。 　　陶小屿心里不是滋味，原本她以为唐漫雯毫不在乎，可是，现在听到她这么问，她才知道，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想过。 　　“没有。”她边回答边摇头，“我不喜欢他。” 　　“想也是。”唐漫雯的冷不防地看过来，像是要确定陶小屿的神情是不是跟她的语气一样肯定。 　　“漫雯姐，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你不喜欢么？” 　　被她一反问，陶小屿的舌头仿佛打了结，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脸不可遏制地泛起红晕。 　　“你谈过那么多次恋爱怎么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陶小屿急急忙忙打断唐漫雯，“其实也没有多次，也就三四次吧。” 　　“多少次才算多？！” 　　所有的餐具已经擦干，陶小屿拉开碗柜，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摆进去。 　　她想起唐漫椿说过的“我姐的感情生活就是一片沙漠”，因此能够理解唐漫雯这么调侃自己。 　　“漫雯姐，难道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么？” 　　“没有。”唐漫雯的眼神落在陶小屿身上，这些年里，每当寂寞的时候，她常常会想起她纯白无辜的脸，想起她唱的歌、送的祝福，还有那封语气虽然不免稚嫩、可却洋溢着真挚情感的表白信…… 　　陶小屿其实有点失落，她口中“没有”两个字的分量实在有点重，以前，她是真的没有喜欢过自己吧？“像漫雯姐这么优秀的人，身边应该不乏优秀的人，难道就没有一个能——” 　　“没有。”唐漫雯毫不犹豫地说。 　　“喔，好可惜！”陶小屿的声音有点小，心想她一定是情感特别淡的人吧，要不是就是，她在说谎。 　　“不公平！”唐漫雯撂出一句，将抹布往灶台一扔，走出厨房。 　　“漫雯姐，什么不公平？”陶小屿冲着她的背影问道。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是啊，陶小屿确实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她一定是觉得在感情史丰富的自己面前，自己的恋爱值却为零，为此自尊受损，所以恼羞成怒了。 　　“漫雯姐，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比的咯？” 　　唐漫雯没有理她，她的身影隐没在卫生间的门口。 　　陶小屿忽然不再对唐漫雯以前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耿耿于怀，她想着，只要她从现在起接受自己、并喜欢自己，就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当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46460095”投雷 　　感谢支持 第59章 59吻机 　　连着三个礼拜五的晚上八点钟, 陶小屿做了三场直播之后，时间进入七月下旬，她的概念专辑《暗恋果实》已经完成了所有的宣发工作。 　　新专辑预定在八月八日全网发行。 　　日期比爱啦音乐会总决赛的时间早一个礼拜。 　　陶小屿的工作暂告一个段落, 她下一个阶段的工作基本要等到新专辑发布之后了；而唐漫雯那边, 她的复职文件也已经正式下发。 　　两个人的工作渐渐恢复到常态, 因此，相处的时间也变得多了起来。 　　结束三单直播的这一天晚上, 陶小屿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钟, 唐漫雯还没回来。 　　一般来说, 唐漫雯总是回来得更晚一些，陶小屿已经习以为常。 　　她刚回到家，唐漫椿忽然打来电话, “小屿，你这礼拜天有没有空？” 　　“啊, 这周末我们双休, 久违的。”陶小屿鞋也没有换，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那正好，我哥想约你礼拜天见面，方便么？” 　　“目前没有什么安排, 应该方便的。只是漫雯姐说，她这周末也休息，所以，要不将见面安排在后天晚上, 这样我周末的时间就不会被分割了。” 　　“哟哟哟，你和我姐是不是——” 　　“唉别说了，最近好不容易向前迈了一大步，可漫雯姐好像很介意我谈过好几次恋爱, 现在似乎又因为这个停滞不前了！” 　　“小屿，你这个傻瓜，你是不是没有告诉我姐你虽然谈过多次恋爱，却有守身如玉至今啊？” 　　“漫椿！这种话说出口，明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好么！” 　　“呵呵！那你们就继续原地踏步吧。” 　　“漫雯姐真的很奇怪，我搞不懂她为什么会在这种事情当中较真？” 　　“诶小屿，让我为你指点一二，我姐呢一向都是我们家平辈中的标杆，不管什么事都是万年第一名！现在你知道原因了么？我想，你们的问题还挺严重的呢！” 　　“那怎么办啊？” 　　“要么等冰雪自动融化，要么你化作春风，吹开我姐的心门。” 　　“漫椿，快点化我，要怎么才能化作春风？”陶小屿立刻坐正，她真的不想再浪费时间，还有大好时机，“都怪你喜欢八卦啦，要不是你跟漫雯姐说，她怎么会知道我那些事情？” 　　“唉！陶小屿，我警告你，我真的没有那么闲好么，而且我姐也没有问过我你的感情生活。真的不是我说的啦，你到底要我说几次？难道说，你要让我剖开胸膛，让你亲自查看我的心，你才会相信我的话？” 　　“那漫雯姐怎么会知道？喔，算了，反正她已经知——” 　　这时候屋门吱吖一声，唐漫雯的身影随之而入。 　　“漫雯姐回来了。”陶小屿说。 　　“哇——”唐漫椿惊呼，“你们居然还住在一起啊？我的天，请问你们是小学鸡么？搞快点，陶小屿，搞快点，听到了没有？今晚，我命令你立刻把事情给我办成！” 　　“漫椿，晚一点我再跟你说。”陶小屿害怕唐漫椿再说出什么没遮没拦的话，教唐漫雯听去就不好了，于是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时候，换好鞋子的唐漫雯直直走了过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哪有？”陶小屿的底气明显不足。 　　唐漫雯笑着越过她的身边，朝洗手间走去，她冲了一下手，又返回客厅。 　　陶小屿连忙开了一个话题，“漫雯姐，周末我们做什么好呢？”她的语气很自然，就像刚刚无事发生。 　　“你跟漫椿讲了什么？” 　　“喔，她在为她大哥跟我约见面。” 　　“关于我的！” 　　“没、没有关于你的呀。” 　　陶小屿闪烁不定的眼神和微微结巴的语气将她卖了。 　　“不老实。”唐漫雯居高临下，不过她没有再逼问，抽出两张纸巾擦干手之后在陶小屿身边坐了下来。“说说看，你想做什么？” 　　“周末对吧？” 　　唐漫雯点点头。 　　“要不明天我们早起去跑步，然后再去市场买菜，然后下厨怎么样？” 　　“切！”唐漫雯嗤之以鼻，“我可没那么闲。” 　　“今天下午的时候，你不是说这周末你也休息的么？” 　　“周末休息并不代表我想去菜市场。” 　　“也是啊，那种地方好像不适合漫雯姐。要不你安排？” 　　“你要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不傲娇会死咩？陶小屿腹诽。“那真是太好了！” 　　“你知不知道你假笑的时候，酒窝很浮夸。” 　　陶小屿忙敛住笑容，“漫雯姐，你可不可以不要把看穿的每件事都说出来，我不要面子么？” 　　“不可以。” 　　诸如此类、仿佛情人之间斗嘴的对话，总会让陶小屿心悸不已。 　　对方明明得理不饶人，可是，这个时候，她的表情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她的身上流露出真实生活所特有的温度，让陶小屿觉得可以靠近。 　　唐漫雯的咄咄逼人，有一种独属于她高高在上的温柔，陶小屿能够感受得到，对方不再是可望不可即的梦想，她正在以她自己的速度慢慢在向自己靠近。 　　“你会不习惯么？”唐漫雯侧首，看向她身旁的陶小屿。 　　“什么？” 　　“我住进来。” 　　“还好啊，漫雯姐你是要——”陶小屿有了心理准备，类似这样的好几次，她都忍不住以为她终于要离开了。 　　“我可以在这儿多住一阵子么？” 　　“啊？！”陶小屿以为自己听错，“多住一阵子么？” 　　“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唐漫雯看向陶小屿，面上一派平静。 　　“没有、没有的，”陶小屿摇头，“漫雯姐想住多久都没问题，放心吧。” 　　“我妈搬到我那儿了，还将陈阿姨也叫过去。我不想回家。”唐漫雯难得地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漫雯姐尽管住吧，我就是怕你会觉得不方便。” 　　“我挺喜欢你家。” 　　空气忽然变得好安静，唐漫雯的余音久久不散。 　　如果，陶小屿想，如果把最后一个字去掉的的话，那就更好了啊。 　　想到这儿，她不禁低头偷笑，唐漫雯很少言语表现自己的喜恶。 　　陶小屿心里甜甜的。 　　也许吧，两个人现在只隔着一层蝉翼般的轻纱，只差一点点的外力，就能够迈过去了。陶小屿对此充满了信心。 　　“那就好，漫雯姐住进来，我有伴，觉得很踏实。”陶小屿抬起头，看向天花板。 　　“当我是保护神？” 　　“我——可以么？”陶小屿傻笑着，觉得微微尴尬。 　　“你觉得呢？” 　　陶小屿不知道她在推脱，还是，只是她习惯性的反问。 　　“漫雯姐放心吧，我并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我只是，只是希望你喜欢我，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如果没有，那只有一半也可以。陶小屿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说完的话，唐漫雯能够轻而易举地看透。 　　“你最好习惯我的保护。”唐漫雯说着，伸出右手在陶小屿的额头上轻轻地弹了一下。 　　“我也会保护漫雯姐的。”陶小屿由衷地说着。 　　四目相对，四目一再地相对，空气变得更加安静，陶小屿看到唐漫雯的脸慢慢地凑过来，忽然，她觉得鼻尖一阵痒，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她失控地打了一个喷嚏，结果额头撞到了唐漫雯的鼻梁上。 　　那力道应该挺重，陶小屿觉得额头生生发痛，她从剧烈喷嚏的眩晕中回过神，只见唐漫雯捂着鼻子，克制地呻.吟着。 　　“漫雯姐，你还好么？”陶小屿捂着额头，糗得想脚趾抠地，她恨死了那个不识时务的喷嚏。“那个，让我看看——” 　　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想去扒开唐漫雯捂在鼻子上的手。 　　“不要紧！”唐漫雯躲开了，声音嗡嗡的，一边没忍住，发出“啊”的叫声。 　　“会不会流鼻血？” 　　“傻子！”唐漫雯站起来，向穿衣镜那边走去。 　　陶小屿看着她的背影，她不能更加认同，自己简直就是傻瓜中的傻瓜，一个喷嚏把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气氛破坏殆尽。 　　“怎么样，有流鼻血么？” 她跟过去。 　　“没有。”唐漫雯转回身，陶小屿见到她鼻尖变得红通通的，模样有点滑稽。 　　陶小屿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极力忍着。 　　“漫雯姐，要不我去拿点冰块，你敷一下？” 　　“没那么严重！”唐漫雯的不爽溢于言表。 　　“对不起啊！我——”见唐漫雯往回走，陶小屿可怜巴巴地跟着，她现在就是，又自责、又悔恨。 　　“我现在没心情了！” 　　“什么心情？”陶小屿只好装憨呆，其实她是想继续的。 　　唐漫雯一个猛转身，“你说呢？” 　　“漫雯姐，你好凶喔！” 　　“给我做点吃的，就不跟你计较。” 　　“好啊。”陶小屿看了看唐漫雯，然后向厨房走去。她才想起，今晚太忙，她也还没吃晚餐。 　　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她时不时地转身，远远地看向客厅，只见唐漫雯仰靠在沙发上，整个人都静静的，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算起来，她住进来已经有十多天，陶小屿真的很希望，两个人不要再分开，好变得越来越近…… 　　# 　　隔天早晨，她们一起从市场回来的时候，唐漫椿忽然不请自来。 　　“哇！”她一记惊呼，“我姐，小屿你们这是——”她围提着购物袋的两个人转了两圈，又上上下下地将她们打量了两遍，“所以，我可以认为，你们已经跑步进入——” 　　“不可以！”唐漫雯打断她，“你来做什么？” 　　唐漫椿不理会她的问话，兀自转到陶小屿身边，轻轻地挽住她那只空手的臂弯，“小屿，你听听我姐这语气，不懂的人听到呢，还以为我来的是她家！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在这些日子里，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唐漫雯摇摇头，不再理会妹妹，径直先向大门走去，熟练地打开了小门。 　　“哇塞，连房门密码都给了，姐你还说不可以？！” 　　唐漫雯的背影定了一下，很快就消失在小门后。 　　“漫椿，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小屿！”唐漫椿瞪了陶小屿一眼，“你这语气，是嫌我成了电灯泡？” 　　“不是啦，只是这样不符合你大忙人的人设啊！” 　　“我今天呢，临时化身为督委会主任，目的就是对你和我姐进行出其不意的检查，”唐漫椿说着，她们也走到了门前，“并且呢——”她凑到陶小屿耳边，将声音压得很低，“对你昨天晚上所提到的困难给予必要的支持和帮助。” 　　“漫椿！”陶小屿急忙拉住好朋友，“你别添乱喔，现在我们好着呢！” 　　“是哦，一起买菜！难道说，昨晚你争气了，已经把事情办成了？”唐漫椿意味深长地看向陶小屿手中那个青翠的菜叶冒出口的购物袋。“诶，今天请允许我顺便蹭一顿午餐咯。” 　　“没有啦，跑步也没有那么快的好不好？”陶小屿的心情很好，“对了，刚刚漫雯姐说，今天也是她下厨。” 　　“也是我姐——”唐漫椿惊得提高音量。 　　慌得陶小屿忙捂住她的嘴巴，“你淡定一点！” 　　“好好好，我们赶快进去吧。”唐漫椿拿开陶小屿的手，连忙推门走进去，迫不及待想看看她姐姐大人下厨的模样。 　　—— 第60章 60关系 　　午餐结束, 唐漫椿离开之后，陶小屿的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午餐的过程中她问唐漫雯的那个问题—— 　　“姐，我们姐妹二十几年, 你好像都没有给我做过饭诶！我真的好好奇好想知道, 小屿为什么会有如此殊荣, 能让我姐心甘情愿、纡尊降贵，穿上围裙蒸炒煎炸煮炖焖, 哦？” 　　唐漫雯没理她, 而是放下手中的汤勺, 然后看向陶小屿，那意味深长的眼神，那带着不明意味的笑意的嘴角, 仿佛都在说，你要是有问题大可以直接问我, 不用拉唐漫椿掺和到我们中间。 　　陶小屿觉得无辜至极, 却又有口难言。 　　她没想到唐漫椿所谓的支持和帮助，来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赤.裸，她不禁向好朋友投去嗔怪的一眼。 　　唐漫椿假装没看见陶小屿那都怪你的眼神, 而是继续看向总让人看不透的唐漫雯，等着她的回答。 　　良久，唐漫雯才把目光从陶小屿身上转向对面的唐漫椿—— 　　“陶小屿能给我当媳妇，你能么？” 　　这句话仿佛瞬间将空气中的声音和氧气全部吸干, 厨房变得针落可闻。 　　陶小屿整个人僵住，大脑中一片空白；能说会道的唐漫椿也成了哑巴。 　　唐漫雯看着石化了一般的两个姑娘，兀自低下头，拿起勺子继续喝汤。 　　听到汤勺和碗的轻微碰撞声, 陶小屿和唐漫椿总算从僵化的状态中缓过来。 　　“漫雯姐，你干什么占人家便宜？”陶小屿语气柔弱不堪，她的责怪不像责怪，反而更像撒娇。 　　唐漫的的汤勺停在半空，然后从容地侧首，“你不喜欢么？” 　　“我——”陶小屿整张脸早已经涨得通红。 　　唐漫雯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处境被动，却能轻而易举地扭转局势。 　　“哇哦！要不是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很难相信我会有被我姐喂狗粮的一天！”对面的唐漫椿忍不住开涮。 　　唐漫雯的目光扫向对面，“你姐有这么差？”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得了，快吃饭！吃饱快点走，我们有事要办。” 　　唐漫椿点头如捣蒜，一般不忘递眼神给陶小屿，那样子好像在说，“接下来就轮到你上了！” 　　陶小屿还红着脸，只装作没看见唐漫椿的眼神。 　　而心里，她真的想问问唐漫雯有什么事要办？是不是，跟她想的是一样的？ 　　不一会儿，午餐结束，唐漫椿便很识趣地站起来说道：“我姐、小屿，下午有活动，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办事了。”她那语气，无限地意味深长。 　　“相亲？”唐漫雯的语气拖得有点长。 　　“姐，我说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诶！” 　　“我早跟你说过，不该管的事少管，不该说的话少说。” 　　“我怀疑，”唐漫椿觉得很没面子，她看向好朋友，“小屿，这些年，我真的不止一次怀疑过你的眼光，今天，我也不想相亲了，走，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眼科！” 　　“小屿，你怀疑自己的眼光么？” 　　唐漫雯坐着出声，身子纹丝不动。 　　啊，这姐妹俩！陶小屿忽然变成被用力挤压的饼干夹心，她看看唐漫椿，又看看漫不经心的唐漫雯，实在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 　　“漫雯姐，你要一起送漫椿么？” 　　“要我送你么？”唐漫雯放下拿在手中把玩的汤勺，倏地靠到椅背上，戏谑地看向妹妹。 　　“不劳大驾！”唐漫椿气成河豚，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气的是推不掉的相亲，还是气家姐的调侃。 　　说完，她转身往外走。 　　陶小屿忙追上去。 　　“小屿，洗碗就交给你了！” 　　唐漫雯的声音从她身后传过来。 　　“好，我就回来。”陶小屿应道。 　　到了屋外，唐漫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还是外面的世界空气更好！” 　　“漫椿，你真的要去相亲？”陶小屿充满担心。 　　“对啊，这次的推不掉，必须去应付一下。” 　　唐漫椿失去了往日的活力，陶小屿知道，现在她的心情应该挺差，要不是唐漫雯提及，她还不知道朋友忽然过来的原因。 　　“那——”陶小屿顿了顿，“还是像以前一样，到时候我给你电话？” 　　“不用了，总不能每次都逃跑，我权当喝个下午茶就好。”唐漫椿转回身，“小屿你快回去吧，恭喜你！” 　　“喜从何来？” 　　“小屿啊，你真的好迷糊，难怪总是成不了事！我姐都说到那份上了，那大概就是她的极限啦，现在，你可以把她当作女朋友看了。” 　　“真的么？” 　　唐漫椿点点头，那无言的模样，比她的千言万语更具可信度。 　　可是，陶小屿心里却有点复杂。 　　明明已经达成期想，实现的方式却和她想象中出入太大，她不明白自己在遗憾什么，是唐漫雯喜欢的信号不够明确么？或者说，自己对这个事实一时间不敢信以为真？…… 　　“漫椿，生活总会有遗憾的，对不对？” 　　“诶，小屿，你没头没脑的说什么？我相亲都还没开始，遗憾什么？” 　　“就是，现实的生活，不可能和我们期待的完全一样。” 　　“你快回去吧，我姐在等你，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么？” 　　“漫椿，我还是会像以前一样，给你打电话的，你相亲几点开始？” 　　“都说不用了！”唐漫椿对相亲的抗拒和厌倦终归瞒不过好朋友。 　　陶小屿拉住她，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好了好了，三点钟！” 　　“好，老规矩，三点半我给你电话。” 　　唐漫椿笑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陶小屿点点头，直到唐漫椿上了车之后她才转身。 　　返回家，她走进厨房的时候，唐漫雯已经将餐桌收好，碗也快洗好了。 　　“漫雯姐，怎么好让你又做午餐又洗碗的？”陶小屿悄悄地站到唐漫雯的身边，微微仰望着她，略带歉意地说道，声音软软的。 　　唐漫雯没接话，只向洗好的碗碟扬了扬下巴。 　　陶小屿会意，伸手打开另一个水龙头，然后开始涮洗。 　　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充斥这整个空间，锅碗瓢盆的碰撞仿佛变成温馨的乐曲，这种生活化的声音，密密实实地将两个人包围，就好像是童话的结尾那样，公主们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一同洗碗，可对于陶小屿而言，只要是和唐漫雯一起的事，不论多少次，她依然会觉得开心不已，就算是这种单调的家务事，但手起手落间，她都能感受到易于寻常的乐趣。 　　唐漫雯将所有的碗洗好之后，很快，陶小屿也涮好了。 　　接着，唐漫雯找来擦碗的抹布，开始擦干。 　　陶小屿发现，不论是做什么事情，唐漫雯都能很快投入进去。 　　她全身心地专注在一件事情中的模样，总显得又寂寞又美好。 　　那美丽而又细长的手指托着碗的底部和边缘，右手中的抹布从碗的中间转到周围，只一瞬间，湿淋淋的碗就被她擦干。 　　“漫雯姐，没想到你做家务也很得心应手。” 　　“我做什么不得心应手？” 　　唐漫雯这种自信得过度的模样总会让陶小屿心痒痒。 　　“那个，其实漫椿今天并不是我叫来的。”陶小屿的声音有点小，不过，对于唐漫椿说的那些话，如果不解释一番，她总觉得对方会认为自己别有用心。 　　“我也没说是你叫她来的。” 　　陶小屿在心里腹诽，既然如此，那早前你干嘛拿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 　　两个人继续忙活着，在这略显老旧却不失明亮的厨房里，她们的举手投足都显得分外默契。 　　唐漫雯刚刚擦好一个，陶小屿总能及时伸手接过。 　　“漫雯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唐漫雯将最后一个擦干的碟子递给陶小屿的时候，陶小屿看着她的透亮而又幽美的眼睛说。 　　闻言，唐漫雯没有立即松开拿着碟子的手，两个人各抓着碟子的一端，碟子忽左忽右地在两个人之间拉锯着。 　　她也看着陶小屿的眼睛，示意她问。 　　“就是，我想知道，现在的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她们依旧没有松手，那白底围着蓝几何纹的碟子牵连着她们，在仿佛较劲儿一般的拉扯中渐渐地散发出一种怂恿人心的暧昧。 　　“漫雯姐，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希望的是什么。” 　　“嗯，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样。” 　　唐漫雯的眼神很坚定，语气很认真。 　　“喔！”陶小屿的笑意从她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开始绽放，然后蔓延到整张脸上。 　　这时候，唐漫雯忽然松了手，陶小屿拉了个空，她的目光在对方那好像有些失焦的双眼中定了定，然后将碟子轻轻地、自然而然地放到了干燥的地方。 　　碟子发出一记瓷脆响声，那响声就像石落水中一般在空气里激起一圈圈优美的波浪。 　　“这么明显的事情，为什么你还要问我？” 　　“明显么？” 　　陶小屿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看。 　　对方没有回应，于是她又猛地把头抬起，结果一下子就撞上了唐漫雯那显得有些灼热的眼神。 　　“如果还不够明显的话——” 　　唐漫雯话只说到一半，她倏地伸出右手，轻而准地托起陶小屿的下巴，俯下头的同时闭上眼睛，那吻就如同落下来的花瓣，轻轻地贴在陶小屿红红的嘴唇上。 　　电光火石之间，那吻轻轻一触又倏地退离。 　　直到唐漫雯睁开眼，陶小屿依然是一脸目瞪口呆。 　　唐漫雯鼻息带笑，伸手轻轻地在她的脸颊上刮了一下，“要是还不够明显，还可以再来一次——” 　　“好、好啊！”陶小屿机械地答应着，此时此刻，不论唐漫雯说什么，她想，她都没办法拒绝。 　　结果，唐漫雯笑场，“想得美，下次！” 　　“漫雯姐，你耍我么？”陶小屿说完微微噘嘴，同时伸手要去捉唐漫雯的脸。 　　“陶小屿，说了下次！”唐漫雯躲开，忙往客厅里跑。 　　陶小屿不由分说地追过去，两个人的客厅里追追闹闹。 　　好几次，明明有机会捉住唐漫雯，陶小屿却故意放慢脚步，她知道，现在，如果就这样停下的话，两个人难免会尴尬。 　　而这样打闹着，那个吻所带来的变化就会自然而然地被冲淡，然后，两个人就可以若无其事地更进一步。 　　可就在陶小屿美美地期想着两个人的下一步时，当天下午却发生了一件令她在短暂的快乐之后立马跌入深渊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北逸”投雷支持 　　谢谢你啦 第61章 61处女 　　最后,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 　　笑闹之后忽然的安静，关系发生转变之后的不适还是不可遏制地漫出来。 　　客厅里的空气有些发僵。 　　在这样的过度地带，开心又紧张的同时, 也有无措和不安, 自信如唐漫雯, 这时候也在想着要开口说点什么好。 　　“漫雯姐——” 　　“小屿——” 　　两个人的话撞到一起，视线不经意地交汇, 又不露痕迹地移开。 　　“你先说！” 　　“你先。” 　　陶小屿笑了笑, 想着如果这时候问唐漫雯喜不喜欢自己也许不是好时机, 她就随便提议，“下午我们去逛街，好么？” 　　是的, 虽然说确定了关系，可是, 陶小屿还是很想明白, 唐漫雯对自己是什么感觉。 　　如果不是互相喜欢，那么就算成为情侣，也不过空是貌合神离。 　　“你想去就去。”唐漫雯浅浅地笑着，显得好容易亲近。 　　“你呢？”陶小屿看向她, “你想去么？” 　　这种带着试探性的话，陶小屿一点都不喜欢，可是，因为唐漫雯总是模棱两可, 连确定关系也让人如此捉摸不透，所以，她不得不语带双关。 　　唐漫雯点点头，她眼睫合了合, “反正也没别的安排。” 　　“漫雯姐，以前休息日，你一般都怎么安排？” 　　“休息日？”唐漫雯仰面看向天花板，整个人定住，像是陷入思考。 　　“对啊，就是周末和节假日。” 　　“工作。” 　　唐漫雯收回目光，这些年里，她就没什么周末和节假日。 　　“这——”如果是别的人说出这种话，陶小屿一定会难以置信，但唐漫雯说出来，那一定是真的，“身体不会反抗么？”她只是为她那种毫无波澜的语气感到心疼。 　　“想什么呢？我也是普通人。” 　　可是，普通人的生活哪会只有工作？陶小屿陷入沉思。 　　“漫雯姐不是普通人！” 　　“在你看来，我是什么？” 　　“漫雯姐，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漫雯姐！” 　　唐漫雯的脸上又浮出浅笑，“过来。”她对陶小屿招招手。 　　“诶？”陶小屿不懂得她想干什么，“干什么？”她没挪动。 　　紧跟着，唐漫雯倏地靠近，“抱一下。” 　　“漫雯姐，你——” 　　陶小屿还没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陷入唐漫雯的包围之中。 　　不得不说，她的手臂比看起来更长，对方的幽香随之围上来，在短暂的惊慌无措过后，陶小屿的呼吸渐渐平复，她悄悄地鼻吸着唐漫雯身上的香气。 　　“漫雯姐，这是什么香？”陶小屿被环抱着，她的脑袋还有些空白，所以只好随便找话说。 　　“我。” 　　陶小屿一时间不确定她说的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 　　“漫雯姐，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她顿了顿，“总是这么自信啊？” 　　“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香？” 　　“香水之类的。” 　　“我不用香水。” 　　唐漫雯的鼻息若有似无地撞上陶小屿的耳际，虽然屋里的空调开得比较低，她还是觉得隐隐地发热，所以双手一直不敢环到对方身上，只任由唐漫雯抱着她。 　　“不得了，自带着这么好闻的香气！” 　　“你也好闻。”唐漫雯说着，自然而然地将头埋进陶小屿的颈窝，轻轻地嗅了嗅。 　　“漫雯姐，超痒的。”陶小屿想躲，可是唐漫雯并没有给她机会。 　　“甜甜的，像花香。” 　　“漫雯姐，说起来真奇怪，好像你身上是幽淡的奶香，所以，你还是处女么？” 　　“陶小屿！”唐漫雯一把推开了她，“你知不知道，这么说很危险？”说着，她捉住了陶小屿的下巴。 　　陶小屿也不躲闪，只直勾勾地看着唐漫雯，娇憨的神情中略带几分魅惑，“危险？”她眨了眨眼，想摇头，却发现被箍着，根本摇不了。 　　“你要是那么好奇，要不现在就验证？”唐漫雯的嘴角漾出略带邪恶的笑意。 　　啊！陶小屿心里惊呼，原来这就是她所谓的危险！ 　　她是很想验证的了，身心都想的那一种。 　　可是，她还没确定唐曼雪喜不喜欢自己。今天不行。 　　“好啊！”她说，“改天会验证。”她挣扎着，想要挣脱唐漫雯的手，一用力，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抓住了唐漫雯的大腿。 　　“现在不好？”唐漫雯又凑近。 　　“漫雯姐——”陶小屿闭上眼睛，“那个、那个，太快了！” 　　兴致勃勃的唐漫雯忽然僵住，太快了？这真的是一个喜欢自己很多年的人说出来的话？！ 　　“下次，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你！” 　　“漫雯姐，明明是我放过你好么？” 　　唐漫雯一松手，陶小屿又开始逞强。 　　“是么？”对方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神一扫过来，她就怂了。 　　“反正，漫雯姐是零经验，不是么？” 　　“所以，你这是要给我上课？” 　　这时候，陶小屿才发觉自己又说错了话。 　　唐漫雯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腿部，这时，陶小屿才惊觉，她的手还放在她的大腿上，登时，她本就绯红的脸因为上涌的血气涨成关公脸。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一边倏地缩手，一边摇头，“我哪里有资格呢！” 　　“你没资格？” 　　“没有！” 　　唐漫雯早已经收好刚刚的冲动，她屏息静气，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就好像，刚刚的一切全都是因为陶小屿在引.诱。 　　“你过往那么丰富，怎么？” 　　陶小屿本想趁机卖弄吹嘘一下，但又觉得唐漫雯这种高傲的性子一定会恼羞成怒，便改了口，“有的事，是只能做，不能说的。” 　　“弱鸡。”唐漫雯一脸不屑。 　　“漫雯姐，好歹我也是谈过恋爱的好么！”陶小屿觉得很不服气，她一个母单，还装作很懂行的样子，唬谁呢！ 　　“说说看，你谈恋爱，都做些什么？” 　　陶小屿看着对方的眼睛，想确定这是不是坑。 　　唐漫雯的面色过于平静，完全看不出她说的话是不是她心里所想。 　　“不告诉你。” 　　“算了，既然时机不对，我睡一会儿，”唐漫雯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陶小屿，“这种事情还看时机，傻不傻！”说完转身朝楼梯走去。 　　“漫雯姐，我告诉你，我陶小屿是一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我才不要——” 　　唐漫雯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接着说。” 　　“我才不要这么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地跟你那个、那个什么——” 　　“哪个？”唐漫雯转回身，悠闲地抱住手肘，戏谑地说，“我们之间，什么地方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就是——”陶小屿咬了一下舌尖，觉得说出来也没什么不可，“就是，我根本不知道漫雯姐对我是什么感觉？” 　　“傻子。”唐漫雯只丢出一个词语，就转身上楼了。 　　喜欢那种事，她一向只会用实际行动表达，她确定，迟早陶小屿会懂得。 　　被留在客厅里的陶小屿却陷入了迷茫，唐漫雯那种态度被她解读成，她就是不够喜欢自己！而现在，她不过是想要身边有人、想要自己陪着她，所以才说出“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样”那种模棱两可的话。 　　心累。被快乐短暂地麻痹过后，陶小屿只觉得，心很累。 　　难道说是因为年龄差，所以表达感情的方式不一样么？陶小屿呆呆地想着，唐漫雯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楼角。 　　果然，突飞猛进的关系，总是这样经不起推敲。陶小屿清醒地意识到，横亘在她和唐漫雯之间的也许不是代沟，而是，她对自己的情意还很浅薄，浅薄到，她无法将她的喜欢说出来。 　　陶小屿停不下胡思乱想，内心摇摇晃晃。 　　胡思乱想无果，静坐了一会儿之后，她上楼，打算也睡一会儿。 　　到了二楼，看着唐漫雯的房间，她整个人定了定，回想着唐漫雯临上楼前说过的话，这种事情，真的没有绝对好的时机么？ 　　喔，也许吧，她想，也许没有绝对好的时机，但是，一定有绝对的喜欢！ 　　于是，她很快就打断了去敲唐漫雯房门的念头，懊恼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 　　也许是连日以来工作量大，本来没什么睡意的陶小屿扑到在床上之后，在空调舒适的吹拂之下，没多久，她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一阵敲门声，迷迷糊糊之间，她还以为是做梦里。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了。 　　陶小屿从眼缝中看到了唐漫雯高高的身影。 　　“不是要逛街？” 　　“喔，几点了？”陶小屿将脸埋到枕头了，打了一个哈欠之后终于慢慢地醒了过来，她挣扎了一下，然后坐起身。 　　“三点多。” 　　她朝穿戴整齐的唐漫雯看了看，“漫雯姐，你等我一会儿。”说着，她梭下床。 　　两个人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四点钟。 　　天气预报说将有台风，所以，今天的天空是那种明媚的台风蓝，空气静悄悄的。 　　在台风到来之前，天气总会这样，晴好到让人觉得伤感—— 　　阳光闪闪发亮；天空是百分百纯净的透蓝；而云朵，白得就像经过反复清洗过一般；连空气也熠熠生辉…… 　　到处都被晒得烫呼呼的。 　　“漫雯姐，你穿裙子很好看的喔！” 　　“是么？”前面的唐漫雯回头，她一条黑色半身裙，上衣是宽松的白衣。 　　“嗯。”陶小屿猛点头，她忙追上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想，上周六自己才跟她说的“漫雯姐，什么时候，你也穿穿裙子”，结果今天她真的穿了。 　　陶小屿窃喜。 　　“你今天怎么不穿裙子？” 　　“偶尔换换风格。” 　　两个人相隔大约半步，她们的速度不算快。 　　经过唐漫雯的车旁，她们停了下来。“算了，今天我们打车。”唐漫雯说。 　　“好啊。”陶小屿忽然指向天空，“漫雯姐你看那朵云！” 　　唐漫雯顺着陶小屿的手，微微抬头，“像小羊。” 　　两个人一起盯着洁白的云朵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收回目光，相视一笑，接着继续往外走。 　　她们携行的模样就像这盛夏的优美风景，常常有痴迷的目光投过来。 　　到了商场，人更多，盯着她们看的目光就更寻常了。 　　在一个促销活动的展台前，陶小屿转身的时候，唐漫雯的身影不见了。 　　她忙找寻，可围着展台转了一圈，依然没找到唐漫雯。 　　就在她准备从包里拿电话联系她的时候，忽然，她的左手被捉住，接着，熟悉的声音凑过来，“人多，跟紧我。” 　　陶小屿就那样被牵着，离开了展台。 　　她的右耳边一直萦绕这唐漫雯说话时呼出的气息，耳尖渐渐地变红。 　　到了二楼，走进一家乐器店之前，唐漫雯才松开了她的手。 　　尽管对方松开，可是那种触感却一直很清晰，陶小屿不自觉地摩挲这刚刚被牵过的手。 　　乐器店很大，陶小屿逛了一圈，当她逛到小提琴区，蓦然回首才发现唐漫雯最在那架Steinway & Sons钢琴旁停了下来。 　　远远地，她见到她坐下去，恍惚之间，乐曲轻轻地流淌出来。 　　那曲子，陶小屿听过的。 　　她从乐器间穿过，在乐曲声中悄悄地走到唐漫雯身后，站定，然后静静地聆听，并看着她优美的手指在琴键上自如地起落。 　　陶小屿多么想将这一刻录下来，包括唐漫雯弹琴的模样，她微微起伏的肩膀，她轻轻地震动的长发，还有她穿着裙子的模样…… 　　明明一切都还在发生当中，她却已经想到要将这一刻永久地铭记下来。 　　美好的一切向来短暂。唐漫雯的琴声结束了。 　　“《To Carol’s》。”她起身的时候，陶小屿轻轻地说道。 　　“是。” 　　“弹得真好。” 　　唐漫雯仿佛置若罔闻，她只转回头，仰望着陶小屿的眼睛，许久之后，她说：“你要不要弹一曲？” 　　“好啊。” 　　唐漫雯从琴凳前走出来，陶小屿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下。 　　是《约定》，不久前，她才为她唱过的歌。 　　这首曲子，陶小屿熟练到能够盲弹。 　　她的脑海里浮起高三毕业的那个夏天，她给唐漫雯写了热情洋溢的情书，忐忑了好几天，等到却是唐漫椿带来的“她不喜欢爱唱甜歌的女生”，明明已经是六年多以前的事情，却依然清晰如昨。 　　曲毕，唐漫雯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想不到你弹得这么好！” 　　“是么？”陶小屿一贯清亮的嗓音失去了活力。 　　“嗯，以前是我草率了。” 　　陶小屿愕然，难道说，她感应到自己的心情了么？ 　　“她不喜欢爱唱甜歌的女生”这些年以来就像紧箍咒一般，套着她，现在，听唐漫雯轻声一语，陶小屿不禁动容，她怕眼泪会溢出，连忙看向窗外。 　　“我们走吧。”唐漫雯又冷不防地拉住陶小屿，那力度有点重。 　　牵着手朝滑梯口的时候，她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漫雯！” 　　转回身的同时，唐漫雯松开了陶小屿的手。 　　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陶小屿辨得出来，刚刚喊唐漫雯的那个人是她的母亲，和她一起的还有唐漫椿的母亲。 　　“陶小屿，你还记得我么？”走近之后，唐母温和地笑着，她的笑容中有一种雍容，与初次见面的伤心憔悴不一样，今天的她看起来气色很好。 　　“记得的，阿姨您好。”陶小屿看着她，脸微微发热，然后她又看向唐漫椿的母亲，“程阿姨，许久不见。” 　　“小屿，这几年你都很少去家里了。”唐漫椿的母亲笑着说。 　　大家寒暄了了几句，唐漫雯的母亲将陶小屿又打量了一遍。 　　这时，唐漫椿的母亲看向唐漫雯，冷不防地问了一句：“漫雯，你和小屿在交往么？你们牵手的模样，感觉很般配哦。” 　　三个人六只眼睛一齐看向唐漫雯。 　　只见她的右手抚到黑发下的脖颈，神情有些发僵，“没有。”语气有些生硬。 　　“你看吧，我就说了是朋友，你还不信。”唐漫雯的母亲看向唐漫椿的母亲。 　　“我看她们很亲密嘛，唉，要是她们在一起多好呀！大嫂，陶小屿很好的啦，我家那对祖宗——” 　　“走了，瑜伽课要来不及了。” 唐漫雯的母亲催了一句，她们两个人便笑着先行离去。 　　陶小屿地盯着她们的背影看了好久，收回目光的时候才发现唐漫雯在看着她。 　　“想什么呢？”她问道。 　　陶小屿心中一片惶惑，这个时候，她也不知道她该想什么。 　　她的脑海嗡嗡响，唐漫雯刚刚的“没有”二字一直回旋在她的耳畔。 　　“没什么。”她淡淡地应了一句。 　　“说谎。” 　　“漫雯姐，在你看来，我所以为的我们的关系，是什么关系？”如果唐漫雯没有这么咄咄相逼，也许，陶小屿也不会在这种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小屿，现在不是公布的时候。” 　　“哦！”陶小屿等着她解释现在不是公布的时候的原因，但是，对方却已经收住话头，沉默下来。 　　这时，唐漫椿忽然打来电话。 　　陶小屿接了。唐漫椿将唐漫珩约她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告诉了她。 　　“好，” 　　“行，” 　　“没问题啊。”不论唐漫椿说什么，陶小屿都点头，语气木木的。 　　在这一刻之前，陶小屿还想着要和唐漫椿分享心里的喜悦的，可是，现在她觉得已经没必要了，毕竟，连她也不知道，何日才是唐漫雯能够公布她们关系的时候。 　　挂断电话，见到唐漫雯沉默的样子，陶小屿忽然觉得疲惫到难以为继，那疲惫像涛涛而来的江水，将她淹没。 　　“漫雯姐，我忽然不想看电影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她也不等唐漫雯答应，就掉头走了。 　　“陶小屿——” 　　陶小屿现在一点也不想再面对她，因此，她没有回应，更没有回头。 第62章 62表白 　　不出所料, 唐漫雯并没有追上来。 　　有好几次，陶小屿差点没忍住想要回头。 　　一路上她能都能感受到背后的那一道重重的目光，最终, 她却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她再也不想掉无谓的眼泪。 　　可在脆弱的时候, 原本被她忽略的那些往事又浮上脑海。 　　“小陶, 你和漫雯姐悬殊太多，也许会辛苦！”元惜彤这样说的时候, 她还想当然地接道, “喜欢, 很多时候本来就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陶小屿没想到，只是像今天这样的小小的辛苦和委屈，就已经让她难以坚持。 　　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坚强！她想, 自己一定是被唐漫雯那种理所当然地决定两个人的关系的自负刺伤了。 　　不久前，黎秋笛也说过的, “漫雯她似乎对你不太上心哦, 好像，她都没有将你介绍给她身边的人。” 　　当时，陶小屿对她说的话不以为意，却没想到, 这些话被验证的时候会在心里搅起这么深的痛。 　　…… 　　茫然地随着人流，她走出了商场。 　　站在商场陌生的出口，陶小屿有点不知该何去何从了，明明前一刻她还在陷在钢琴曲所激起的幸福感中；后一刻, 只是因为旁人一个好奇的小问题，她就被推入绝望的深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原来就是这样的啊。 　　陶小屿茫然地看了看满是夕光的天空，明亮的夕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台风怎么还不来呢？ 　　她最喜欢台风天, 小时候，每到台风季，那种天气里，一家人都留在家中，她不用上学，也不用外出，整个老宅安然地稳固在风雨交夹的深处，躲在窗帘之后看着台风肆虐着整片天地，那种时候，她心里会自然而然地涌起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这一刻，她真的很立即想躲到暴风雨的声音中，好将不断地涌出的悲哀和痛苦全部压下去…… 　　到了晚上，果然渐渐地起风了，陶小屿将阳台上的衣服收回来，然后关紧了门窗。 　　快到十点钟，唐漫雯并没有回来，也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漫雯姐才真的是傻瓜！明明才说过要多住一阵子。”陶小屿边叠衣服边自言，“我想静一静，她就不回来了么？她难道就不能问一问我静好了没有？——”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窗户被摇得啪啪响，树叶的不停地晃动着，发出哗哗哗的声音。 　　气象台早就发来预警消息，提醒大家小心防范、注意安全。 　　窗外的天气变得越恶劣，陶小屿也就越加肯定，唐漫雯今晚一定是不会回来了。 　　接受这个事实的那一刻，她心里像被挖空了一块似的。 　　她明明知道唐漫雯借住绝不能成为两个人在一起的理由，也早就有她迟早会离开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或许两个人的关系远远地比她想象中的脆弱。 　　也是喔，陶小屿悲惨地笑了笑，好像，一切都是模棱两可的，模棱两可地开始，所以，最终，两个人也要这样，模棱两可地结束了吧！ 　　这样一想，她连衣服都无心再叠，目光瞥到唐漫雯的衣服，她来的时间不算很长，可是屋里已经有了她的好多痕迹：她用过的杯子；穿过的鞋子；看过的书；经常坐的的位置…… 　　仅仅是目之所及之处就有这么多，陶小屿想，在看不到的地方一定有更多关于她的印记。 　　也许吧，台风过后，她会回来的，今晚一定是因为风太大，安全起见，她才没有过来——她又自我麻醉。 　　就在这时，消息进来的提示音将她下了一跳，她想着应该是唐漫雯，可看向手机，却发现浮到屏幕上的是她母亲发来的。 　　心跳才加快，又快速地冷寂。 　　“小屿，刚刚看新闻说鹭岛将有台风过境，注意安全。” 　　她还是不太习惯陶邻绯的转变，她回道：“我会的。谢谢妈妈。” 　　这种时候，她才会再次猛然地意识到，在这天地间，她早已经成为孤伶伶的一个人的事实。 　　这时，窗外的风声、树木的摇摆之声好像变得更大了。 　　# 　　陶小屿本想着，如果台风雨太大就取消和唐漫珩的见面。 　　结果，隔天，鹭岛气象局发布消息称台风“海燕”与鹭岛擦肩而过，往榕城的方向去了。 　　尽管如此，“海燕”还是将晴朗的天气彻底地刮走了，这个礼拜天变成一个阴雨绵绵的天气，这种天气，陶小屿并不怎么想出门。 　　好在，临近约见的时间，雨停了。 　　陶小屿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以前，刮台风的时候她都会睡得很香，可是唐漫雯的离开搅得她辗转反侧、夜不成眠。 　　幸而白天有时间补觉，因此虽然心情欠佳，但并没有影响到她的气色。 　　她洗过澡，吹干头发，想了想，还是认真地打扮了一番。 　　陶小屿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黑。 　　到处都湿漉漉的，空气里是清新的气息，风很凉快。 　　等车的时候，她拨打了唐漫椿的电话，问她去不去。 　　“不了，我要和我妈妈会外婆家。小屿，安啦，我哥不会乱来的。” 　　“漫椿——” 　　“你说。” 　　“车来了，再联系吧。”陶小屿收住到了口中的话，撒了谎。 　　挂断电话之后，她才开始打车。 　　出租车将她送达见面的料理店，一下车，她就见到了唐漫珩。 　　身高没有太大的变化，不同的是，昔日少年所特有的纤薄身形褪去，他的身体变厚了，面孔也成熟了很多，而一如既往的，是他身上的飞扬与傲气。 　　他穿着一身休闲白，连脚上的皮鞋也是白色的。 　　陶小屿向他走过去，“漫珩哥！”六七年没见，这称呼再喊出口，变得有些不自然。 　　唐漫珩盯着她看了看，然后露齿笑，“还以为你会放我鸽子！” 　　两个人对视几次，然后在料理店迎宾小姐的带领下往里走。 　　事实上，这次见面比陶小屿的预料要轻松很多，本来唐漫珩就是那种开朗的性格，显然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类型。晚餐中，他拿捏得当，完全没有触礁。 　　拥有共同的回忆的两个人，不论时隔多久再见，时间所造成的距离感总是能够很快消弥…… 　　“期待我们的合作！”晚餐结束，唐漫珩先站起来。 　　“嗯。”陶小屿点点头。 　　“我送你回去？” 　　“谢谢。” 　　他们从走廊拐向前厅时，几乎是同一瞬间，两个人看到了坐在等候区的唐漫雯。 　　不约而同地，唐漫珩和陶小屿停下脚步。 　　引路的迎宾小姐退到一旁。 　　唐漫雯像是才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朝他们看了看，然后才起身走过来。 　　“你先走。”她面向唐漫珩，冷然地说。 　　陶小屿以为唐漫珩会炸，不料，他只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在唐漫雯面前，他的飞扬与傲气荡然无存。 　　“再联系。”唐漫珩看了看陶小屿，刚才侃侃而谈的他忽然变得言简意赅。 　　陶小屿不置可否。这时，她的目光和唐漫雯对上。 　　唐漫雯一脸凝重，神色中带着强烈的不满。 　　她大约是对自己昨天弃她而去不满；对自己不主动跟她联系不满；以及此时此刻自己没有低头先开口，应该也令她不满…… 　　骄傲惯了的唐漫雯找到这儿来已经是她的极限，陶小屿想，可是她不想再与她模棱两可下去，她所谓的“就是你所希望的那样”令她疲惫；所谓的“现在不是公布的时候”又不加解释的行为令她绝望、痛苦。 　　最终，陶小屿收走目光，看向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唐漫珩，“漫珩哥，刚才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家么？” 　　她小跑着向唐漫珩追过去，没看到身后嗫嚅着向她伸出手的唐漫雯。 　　前面的唐漫珩怔了怔，他没有回头，听到她跟上来之后，两个人在礼仪小姐的恭送之下一起离开了前厅。 　　泊车的小弟已经把唐漫珩的车开到店前。 　　上车之后，唐漫珩问道：“你和我姐，吵架了？” 　　“没有的，我们没有什么可以吵的。”陶小屿看向车窗外。 　　“我从没见过我姐这么忍气吞声的样子，”唐漫珩没急着将车开走，“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被人抛下，陶小屿，真有你的。” 　　“高高在上的人偶尔放下身段，就能得到大家的怜惜，而我——”陶小屿咬住舌尖，没再往下说。 　　“我姐应该在等你下车。”唐漫珩透过车窗，看到夜色中一身黑暗的唐漫雯。 　　“她没说。”陶小屿的余光也看到了站在车外面的唐漫雯，“漫珩哥，我们走吧。” 　　“小屿，有时候你还挺绝的。”唐漫珩说完，发动车子。 　　“不要冤枉我。” 　　“以前，你拒绝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表情冷酷，语气决绝，不留余地。” 　　“对不起。”陶小屿低下头…… 　　陶小屿回到家不久，唐漫雯的车开到她的家门外，她盯着老宅的灯光出了一会儿神，又默默地调转车头离开。 　　昨晚，她也没回自己家，而是到酒店里住了一夜。 　　被拒绝的滋味，她今晚算是体会到了。现在，她既不能理所当然地打开陶小屿的家门，也不想回那个被母亲占据的家。 　　唐漫雯忽然像一个陷入烦恼的高中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原本她已经计划好，等她父母离婚的情绪平复，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向大家公布她和陶小屿的事情，偏偏被打乱。 　　陶小屿的反应更是出乎唐漫雯所料，这人吧，有的事情反常地大条，可有的事情又出奇地心细。 　　现在，连主动到她身边都不管用了？ 　　唐漫雯想不明白，台风的这一夜，陶小屿的心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陶小屿回到家，她将自己锁在空荡荡的屋里，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刚才料理店中唐漫雯那等着她说点什么的模样，难以挥走。 　　也许吧，她并不喜欢自己，因此才会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才会总是等着自己主动，才会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她沉浸在思绪中，对唐漫雯的到来和离去一无所知。 　　后来，她泡了一个澡，也许是因为太累，她在浴缸里睡着了，等到醒过来，水已经变凉，她爬起来，用热水冲了冲身子。 　　在梳妆台前护肤时，她的目光落在唐漫雯的护肤品上，是Erno Laszlo的水和霜。黑盖白身，看上去多么简练—— 　　磨磨蹭蹭地忙完，果然还是没有听到唐漫雯回来。 　　所以，她不会再回来了么？ 　　无所谓了。 　　陶小屿有点自暴自弃。 　　拿起电话，见到有一通未接，是唐漫雯打过来的。她的心跳不可遏制地加快，看一看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打进来的。 　　已经十一点多，她想着要不要回拨，最终她压住心跳，宁愿继续陷在胡思乱想中，也没有给对方打回去。 　　她爬到床上的时候，电话忽地响起，将她吓了一跳。 　　是她！陶小屿深吸了一口气，接通却没有先开口。 　　“陶小屿——”唐漫雯的声音变形得夸张，尾音拖的长长的，“陶小屿，你——”然后是“嗯”的一声，对方的声音从通话筒中消失。 　　漫雯姐喝醉了！这种事实通过对方那朦胧的、含糊的语调中传达到陶小屿的心中。 　　“陶小屿，来接我！嗯——来接我、接我回家！” 　　陶小屿正想着怎么回复，话筒里传来嘟声，那头已经挂断。 　　她打回去，对方没接。 　　# 　　凭直觉，陶小屿到了鹊仙桥。 　　唐漫雯果然在那里。 　　鹊仙桥会营业到凌晨两点，在礼拜天，临近十二点，店里还是有不少客人。 　　一进入酒馆，陶小屿就看到了唐漫雯，她在靠窗的座位，整个人软软地趴在木桌上，暖色的灯光笼在她身上，她枕在右手臂上，面孔对窗，手握着杯托，酒杯是空的。 　　陶小屿走到她的座位旁，静静地盯着她下垂的长发看了一会儿，这时，丘七仙走了过来，盯着陶小屿笑。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陶小屿及时地对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于是，她就识趣地走开了。 　　等她从丘七仙的背影中收回目光，唐漫雯已经直起软绵绵的身子。 　　陶小屿在她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两个人的目光隔桌相对，从对方的神态，陶小屿不是很确定她有多醉，唐漫雯的目光看起来有些涣散，明明她对着自己瞧，却显得有些空洞；她的表情，其实和平时也没太大差异，只是像放慢了倍速，以至于她的平静和冷漠在显示的时候有些延迟。 　　陶小屿没有开口，只是盯着唐漫雯，盯着陷入松懈状态的她，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现在看起来显得有些脆弱。 　　唐漫雯的头向左侧歪了歪，然后毫无前兆地露出笑，那笑有些苍白。 　　陶小屿像是想起什么，她倏地站起，离开座位。 　　“陶小屿——”唐漫雯慢半拍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你——别走！” 　　陶小屿的身子定了下，然后向吧台走去，她买了单。 　　唐漫雯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在她转身的那一瞬，她忙仰向椅背，软软地靠下去。 　　“走吧。”陶小屿返回，站在唐漫雯身旁，居高临下地说。 　　“到了这儿，你不和我喝一杯么？”唐漫雯依然是放慢的语速，微微的拖腔。 　　“我们总得有一个清醒着。” 　　陶小屿忽然想起三月底她喝醉的那一晚，时隔四个月，状况忽然来了个对调。 　　“回——家！”唐漫雯醉音显得怪失真。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陶小屿想要去搀她，却被掸开了。 　　唐漫雯兀自往外走，她高高的个子摇晃着，虽然不至于东倒西歪，但她那仿佛随时会倒下去的模样，看上去让人担心。 　　店里的人都投来担心的目光。 　　陶小屿匆匆地往唐漫雯的座位瞥了一眼，确认没有东西遗落，然后又将目光转到唐漫雯的背影，她终是没有像她所担心的那样走不动，或者倒下去，只是到了门后，眼看着她就要直直地撞上去，急得陶小屿大喊：“漫雯姐当心！” 　　唐漫雯听到她的声音，住了脚步，然后转回头，呵呵地笑了笑，“回家！” 　　陶小屿回过神，忙追了过去，打开鹊仙桥的门，然后走了出去。 　　街上台风雨迹未干，深夜的风吹拂着，空气是那么潮湿、那么清新。 　　陶小屿停下脚步，看着歪歪斜斜地走向前的唐漫雯，只觉得这一幕显得无比虚幻。 　　两个人大约相距五六米，唐漫雯走到一颗路灯下，她像是才意识到陶小屿没有跟上，于是站定，接着一个转身，“陶小屿！”那声音好大，就像呼喊。 　　“陶小屿，你是一个傻瓜，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 　　陶小屿愣住了，因为看唐漫雯那样子，那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好像有一肚子的伤心事要说。 　　于是，她也站定，没有靠近。 　　台风天深夜的街头，行人绝迹，只有她们两个人。 　　“陶小屿，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你要——”唐漫雯打了个酒嗝，“要离我而去？你立刻回答我！” 　　陶小屿一愣，她不知道她的清醒还留有几分。 　　她走近唐漫雯，“漫雯姐你喝醉了！我们回家吧。” 　　虽然四周并没有别的人，可陶小屿还是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我没醉！你要不回答，我就不回家！”唐漫雯一动不动。 　　“漫雯姐，现在不论我说什么，明天你都想不起来的。” 　　“陶小屿，为什么你要一副——”唐漫雯顿了顿，“一副不知道我喜欢你的样子，你知不知道这样，很伤我的心？” 　　陶小屿听着她比平时拍半拍的话语，忽然，她也不再管她明天记不记得住，“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我？！” 　　“陶小屿，你真的、真的——嗯，是一个大傻瓜，这种事，就算我没说，你也应该、应该知道得很清楚才对！” 　　“漫雯姐，那是你以为！因为你没有说，很多时候我只能不安地猜测，我的心完全地对你裸露，而你，却只给我‘我以为’，但是我所以为的、所期待的你也喜欢我，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可不可以信以为真！” 　　“陶小屿，你是笨蛋，傻瓜，迷糊鬼！” 　　明明是委屈的指责，可是因为酒精的麻痹，唐漫雯的语速放慢，她的话听起来又有一点撒娇的意味。 　　陶小屿睁大双眼，冷冷地看着她。 　　唐漫雯接着说——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在你要去我家的时候就让你去；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在你说唱歌给我听的时候就听你唱歌；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在你想要和我睡觉的时候就让你上我的床；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在你说想亲我的时候就让你亲我；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在漫椿说你被人欺负的时候想办法帮你；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三更半夜去你家喝青梅酒、留宿；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总是想起你，总是去找你，总是想要你陪我；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每天都看微信，也不会在听说你哭了之后就立即从挪威返回；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到你家借住，就不会接受你的密码和钥匙；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叫你一起看粉红色的云； 　　“如果我不喜欢你，就不会一而再地叫你煮东西给我吃，也不会和你一起去买菜； 　　“如果我不喜欢你，如果我不喜欢你，我怎么可能会——亲你？！” 　　说了那么多只会，唐漫雯的语气忽然变弱、变小。 　　在她滔滔不绝的排比句中，陶小屿忽然不确定，这些到底是她的醉话，还是她事先就准备好？ 　　她完全呆住，这种非唐漫雯日常风格的、情感浓烈的话语，教她不知所措。 　　“如果你还是不知道的话——” 　　唐漫雯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接着说，“如果你还是不知道我喜欢你，那么，今晚，一起睡吧！” 　　说完，她蹲了下去，双手搭到膝盖上，然后将整颗头都埋进去。 　　那模样，灰心丧气到叫人心痛。 　　陶小屿盯着她披散下去的长发看了看，然后她也缓缓半蹲下去，她也不顾地面潮湿，单膝盖着地，然后忘我地伸出双手，自然而第抚到唐漫雯的两颊，轻轻地将对方的脸抬起，然后温柔地将对法的头发扒开。 　　“漫雯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陶小屿，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唐漫雯罕见地露出茫然来。 　　陶小屿无声无息地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啊 终于在一起啦 　　我的任务即将完成哈哈哈哈哈 　　明天还有最后一章 第63章 63醉夜 　　三月三十一日, 夜。唐漫雯家楼下的停车场。 　　“下车，到了。” 　　“漫雯姐，这——这是哪儿？”陶小屿缩在副座上, 垂着头, 一动不动。 　　“我家楼下。” 　　“你为什么要带我到这儿？” 　　“别搞错, 是你自己吵着要来的。”唐漫雯觉得好笑，跟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解释, 简直白费口舌。“下车！” 　　“漫雯姐, 我想睡在车上。” 　　唐漫雯无奈, “刚才不是说要给我唱歌？怎么，说话不算话？” 　　“骗人，我什么时候说过？”陶小屿抬起头, 她那似笑非笑的脸上似乎带着不易察觉的嘲讽。 　　唐漫雯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 　　“既然这样，我现在送你回家。”她作势要再次发动车子。 　　“不要啊漫雯姐, ”陶小屿忽然扑过来, 抓住她的手臂，“我下车、下车！” 　　说着，她转回身，在车门上摸了好半天, “唉，把手去哪了，好讨厌喔！躲哪去了？怎么都找不见。” 　　唐漫雯摇摇头，陶小屿不只醉到断腿, 连脑子也被酒精麻痹得差不多了。 　　她俯过去，越过她的身子，陶小屿被吓得大叫，“漫雯姐, 你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唐漫雯没好气地推开车门。 　　连哄带抱，好不容易才将陶小屿弄下车，结果这货一下车就蹲下去，打死不走。“漫雯姐，我站不起来了，我的腿不听我使唤！” 　　“陶小屿，你戏还能不能更多一点！” 　　唐漫雯走过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陶小屿扶起来。 　　结果才将她架起，她整个人就软绵绵地倒到唐漫雯的身上去。 　　这时候，唐漫雯意识到应该是酒的后劲上来，陶小屿明显比刚刚出鹊仙桥的时候醉得更厉害。 　　“漫雯姐，我好辛苦喔，活着好辛苦。”陶小屿说着胡话。 　　“我好辛苦喔，腿也没有了。”她软绵绵地趴在唐漫雯身上。“漫雯姐，你能给我一个拥抱么？你、你——能不能用你的拥抱治愈我！” 　　陶小屿呼出的气息扑到唐漫雯的脖颈。 　　那微热的、若即若离的喘息仿佛滋滋的电流，触得唐漫雯全身阵阵发麻。 　　还有对方的重量，压得她不禁慌乱。 　　场面完全可以用失控来形容。 　　“什么乱七八糟的，给我站好！”唐漫雯对自己感到很无奈，在这种时候，她的身体和心里居然莫名其妙地对陶小屿产生反应。 　　“漫雯姐，请你让我抱一下吧！” 　　陶小屿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她的双手忽然越过她的肩头，紧紧地将她环住。 　　唐漫雯不得不微微后仰着，因为只要她一站正，陶小屿势必就会滑倒在地。 　　对方的声音显得软弱，身体却一片滚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 　　“差不多得了！”过了一会儿，唐漫雯试图推开她。 　　“漫雯姐，你的怀抱，真的、真的好温暖！”陶小屿一边说，一边将脸埋到唐漫雯的长发里，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好喜欢，好喜欢漫雯的怀抱，还有头发的香味。 　　” 　　唐漫雯一怔，停下推开她的动作。 　　两个人又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想让她走着回去俨然已经是奢想。叹了一口气，唐漫雯终于认命，她抓住陶小屿的胳膊，慢慢地转身，把她从胸怀转移到后背。 　　“漫雯姐、漫雯姐——”陶小屿软绵绵地挣扎乱叫。 　　“要是再吵，就把你丢在这儿！” 　　世界瞬间安静。 　　陶小屿远比唐漫雯想象中更轻，她背着她，朝电梯口走去。 　　# 　　一路上，陶小屿都没再吵闹，唐漫雯不禁以为她睡着了。 　　进了家门，将陶小屿放到沙发上，唐漫雯一转身，只见她满脸驼红，眼睛睁得老大，眼神有些憨呆，她摇头晃脑地将屋子环视了一遍。 　　“漫雯姐，”陶小屿仰起头，“漫雯姐你也是一个人住么？” 　　唐漫雯站在她面前，不置可否。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的模样憨憨的，“我们都一样，房子很大，却只有一个人住！” 　　“我去给你泡一杯蜂蜜水。”唐漫雯转身离去。 　　一会儿之后，她端着一玻璃杯蜂蜜水返回，里面放着一根吸管。 　　“喝吧。”她把杯子递向陶小屿。 　　陶小屿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并没有接过水杯。 　　“喝一点，蜂蜜水解酒。” 　　“不想喝，我想睡觉。”陶小屿缓缓地摇着头。 　　“那你睡吧，睡沙发，我去给你拿被褥。” 　　“漫雯姐，我不要睡沙发啊！”陶小屿自然而然地抓住唐漫雯的手，自然得令唐漫雯吃惊。 　　“那你想睡哪里？” 　　“床上啊。” 　　唐漫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陶小屿的手，“我家只有一张床，别的房间都是空的。” 　　“漫雯姐，如果我给你唱歌，你能让我睡在床上么？”陶小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所谓的羞耻感和距离感，“可以么？除了甜歌，我也会唱别的歌，漫雯姐喜欢的歌，我都会唱的。”说着，她轻轻地哼起《一朵金花》。 　　唐漫雯头疼不已，完全不知道该拿醉得不省人事的陶小屿怎么办。 　　她想着，一时半刻也没法睡觉，不如听她唱唱歌，却没想到因此在魔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今晚不想听莫文蔚的歌。”唐漫雯说。 　　“嗯？”陶小屿轻轻地掐着她驼红依旧脸颊，头微微地歪着，陷入了思考，“啊，我知道唱什么歌了。” 　　说完，她像是打了兴奋剂，傻乎乎地笑了笑，然后猛地站起来，在往外走的时候膝盖在茶几上磕了一下，唐漫雯听着那响声都为她感到疼，可她却仿佛无所知觉，摇摇晃晃地站到茶几面前。 　　“漫雯姐，你听好了喔，我要开始了呢！”陶小屿歪着头，双手十指插进黑发里将头抱住，对唐漫雯正拿着手机对着她拍摄全然不觉。 　　“你可以开始唱了，摄像头已经开启。”唐漫雯语带调侃，刚刚在鹊仙桥附近，陶小屿胡闹的时候，她也拍了一段，没想到陶小屿居然还跳起舞。 　　“嗯嗯——”陶小屿清了清嗓子，“接下来，是陶小屿特别为唐漫雯姐姐独家奉献的《麻醉》——” 　　“唱歌就唱歌，别老加戏！” 　　“漫雯姐别急，让我酝酿一下——” 　　陶小屿挠了挠头，然后静止了几秒钟，然后慢吞吞地俯身拿起茶几上已经喝了大半瓶的矿泉水，凑到下巴前她憨然地笑了笑，“完美什么完美/你不敢追我怎么追……” 　　她的声音散发出淡淡的清愁，与她酩酊大醉的模样不同，她的歌声清亮、纯澈依旧。 　　陶小屿闭上眼，忘我地唱着，就好像她正站在舞台中.央，模样是那么投入，仿佛正在演绎的歌曲经过了精心的准备。 　　深夜实在过于安静，以至于她的每一句歌词都显得无比清晰。 　　好几次，要不是看到陶小屿东倒西歪的站姿，唐漫雯不禁怀疑，她一直在装醉。 　　陶小屿继续唱着。 　　拿着手机对准她拍摄的唐漫雯开始走神，陶小屿的声音没有王菲的那种清冷，咬字也没有王菲的那种慵懒感觉，可是，她自然而然地注入了她的真情实感，唱得唐漫雯心有戚戚焉，她知道陶小屿喜欢自己，可是没有什么时候像这一刻一样，对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敲到她内心的深处…… 　　“喝醉我想喝醉/不管那是一杯开水。” 　　陶小屿唱完，忽然睁开眼睛，她俯身放下矿泉水瓶，拿起刚刚唐漫雯泡的那一杯蜂蜜水，自然而然地咬住吸管。 　　唐漫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歌已经唱完，她略带慌张地停止拍摄，将手机摁黑。 　　“只唱一首？”她有些装腔作势。 　　“漫雯姐，我站不住了，好累啊。” 　　陶小屿摇摇晃晃地向沙发走过来，在蜂蜜水洒出来之前，唐漫雯赶紧起身抢走了她手中的水杯。 　　“我唱得好听么？”陶小屿依旧一脸绯红。 　　“好听。”唐漫雯回答得有些敷衍，她有些无法正视陶小屿虽然醉却反而变得更加大胆的眼神。 　　“漫雯姐听了好听的歌，我可以请求一件事情么？” 　　“可以。” 　　“漫雯姐，你知道么？”陶小屿淡淡的笑着，声音已经醉透了，“我很喜欢你，我见到你的第一刻就很喜欢你，你知道么？” 　　刚才唐漫雯想都没想就答应，陶小屿这样一说出来她就后悔了。 　　虽然对方是醉话，可是，她是清醒的，这样的话，听着有负担，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的未来会怎么样。 　　这些年里，每一次再见，陶小屿的成长与蜕变都令她惊讶，她再也不是七年多之前那个略带羞涩地唱《见习爱神》的小姑娘，而已经成长为一个能够勇敢地、坚定地说出自己情感的女人。 　　虽然这只是酒后之言，可是，唐漫雯依然无比羡慕她的勇敢。 　　至少，她不像自己这样，一直隐忍，一直退让。 　　“我知道。”唐漫雯回答她。 　　“那你既然知道的话，漫雯姐——” 　　陶小屿的停顿害得唐漫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忽然会这样心慌，一直以来，对她表白的人屡见不鲜，比陶小屿更加直白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她却从不曾为谁这样心慌过。 　　“漫雯姐，我想请——”陶小屿吸了吸鼻腔，“想请漫雯姐跟我谈一晚上的恋爱，好么？只要今晚就可以，看在我喜欢漫雯姐这么多年的份上，漫雯姐跟我谈一晚上的恋爱好么？” 　　陶小屿请求的声音和微微孤独的神情充满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哀愁。 　　“好。”唐漫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我知道漫雯姐不喜欢我，也许吧，我不够成熟，到如今，我还是很喜欢甜歌，喜欢那种一听就想要谈恋爱的歌，没办法，那是我的一部分呀——” 　　陶小屿笑了笑，就好像有点害羞。唐漫雯不知道她听到自己的回答了没，因为她并没有因为唐漫雯答应她而变得开心。 　　“漫雯姐，只要跟你谈一次的恋爱，哪怕很短暂，哪怕天一亮就会结束，可是，只要我拥有过，我就可以真的走向前了，不然，在我试图跨出去的每一次，虽然说在跟别人恋爱，可是我却没办法全身心投入，因为——因为我还是会想起漫雯姐。我总觉得，漫雯姐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我的努力和变化……” 　　面对陶小屿酒后的告白，唐漫雯沉默下来，她怔怔地看着陶小屿，忘我地伸出手，伸出手抚住她发烫的脸颊。 　　陶小屿忽然将她的手捉住，“漫雯姐，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喜欢我呢！”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阵喟叹。唐漫雯哑然，她想将手抽回，却发现陶小屿箍得好紧。 　　“现在我们不是在恋爱了？”唐漫雯为自己的话感到荒唐，好像不自觉间，她真的入戏了。 　　“是喔，一晚上的恋爱。”陶小屿傻傻地笑着，她的笑容里有一种让人心疼不已的知足。 　　“啊，手牵过了。” 　　陶小屿忽然将唐漫雯的手放开，然后冲唐漫雯呆呆地笑，“我们该开始下一步了。” 　　“陶小屿，你在说什么胡话？”唐漫雯莫名地又慌起来，面对这种半醉半醒的人，很为难。 　　“诶？”陶小屿睁大眼睛，神情非常无辜。 　　“什么下一步？” 　　陶小屿忽然扭开脸，仿佛她的大脑还有清醒的角落，她罕见地露出害羞的扭捏，“漫雯姐，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喔！” 　　“我没明知故问！”唐漫雯觉得自己越来越神经，跟一个醉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的女人，认真什么呢。 　　“漫雯姐好坏喔！”陶小屿扭捏地往空气中晃了下右手，完全没发现唐漫雯满脸问号。“恋人之间呢，牵过手之后，就是亲亲了呀。” 　　“噗嗤！”唐漫雯没想到她这么敢说，看看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根本就不像随便说一说的。“那不行！”她正色拒绝。 　　“漫雯姐，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 　　“不是。” 　　“那是什么？” 　　“一晚上的恋爱没有亲——”亲亲，这种词汇，唐漫雯还真说不出来。 　　“没有亲亲，那算什么恋爱咯？”陶小屿微微嘟嘴，像是犯难，又像是觉得不满，“漫雯姐，你不要敷衍我！” 　　“切！”唐漫雯才发现，什么叫做小鬼难缠。 　　“漫雯姐，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亲的了！”陶小屿说着，自然而然地闭上眼睛微微噘嘴不由分说地凑过来。 　　唐漫雯没办法，只好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稳住，“不行，今晚你喝了酒，酒气很大，我没法和你亲。” 　　她已经被陶小屿逼到了绝望的边缘，甩不开、丢不掉。 　　“那我再喝一点蜂蜜水。”陶小屿挣扎着，右手伸向茶几上的水杯。 　　“行了、行了！”唐漫雯觉得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得让她快一点睡觉才行，“让你亲，不过亲完就得乖乖睡觉，听到没？” 　　“嗯！”陶小屿重重地点头。 　　唐漫雯松开手，然后轻轻地撩开她的头发，接着微微侧身，“只能亲脖子。” 　　“哇！漫雯姐，你使诈！”陶小屿气得跳起来。 　　“你要是不想亲，那就算了。” 　　“亲亲，我要亲的。”陶小屿被酒精麻醉的没脸没皮。 　　“还等什么？快一点！”唐漫雯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干耗尽。 　　陶小屿盯着唐漫雯的眼睛看了看，好像在确认着什么，然后，她怯生生地凑上去，嘴唇贴到唐漫雯的脖颈上的时候，明明贴上去的时候是轻轻的，可是，被唐漫雯欺骗的恨意忽地控制了她的大脑，倏忽间，她失控地、重重地吸了一大口。 　　唐漫雯吃痛，同时被惊得“啊”地叫了一声。 　　陶小屿仰身后退，这时候，恼怒中的唐漫雯见她的眼中闪烁着清清亮亮的光。 　　那没有一丝丝欲望成分的淡淡的泪光，害得她不忍开口责怪。 　　这时候，陶小屿也侧了身，同时身上将自己的衣领往下扒了扒，自然而然地说：“该你了！” 　　唐漫雯瞬间石化，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装醉吧？ 　　“漫雯姐，快一点喔！” 　　陶小屿的催促将唐漫雯从僵硬中唤醒。 　　虽然不情愿，但想起刚才她唱歌的模样，顾及到陶小屿的感受，她犹豫着凑过去，轻轻地扒开她及肩的头发，落下清风掠过般的一吻。 　　“谢谢漫雯姐。” 　　陶小屿笑。 　　唐漫雯以为今晚她的戏已经结束，哪知她猛地站起，“现在，我想，我们该入洞房了。”说完，她跌跌撞撞地房间的方向走，穿过客厅，就好像知道她知道唐漫雯就在身后一般，转回身问道，“卧室在哪里呢？亲爱的。” 　　“陶小屿，你给我醒一醒，一晚上的恋爱没有入洞房这种好事！” 　　唐漫雯一边朝陶小屿跌跌撞撞的背影怒吼，一边不自觉地在自己仿佛有电流急急流窜的身子胡乱地抹了抹，这女人，真是太乱来、太会带节奏了！ 　　不过，她还是跟了上去，一边她的忍耐已经濒临极限，一边她又忍不住陶小屿还能玩出什么花招来。 　　到了房间，陶小屿自然地指使道，“漫雯姐，给我拿一件睡衣。” 　　唐漫雯摇摇头，走到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新的睡衣丢给她。 　　陶小屿开始笨笨地脱衣服，她的动作虽然慢，可也没到不能脱衣服的程度。 　　唐漫雯又不自觉地拿出手机，打算将她的憨然之态拍下来，想等她明天酒醒后逗她，可是，陶小屿越来越不对劲，褪去外衣之后，她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吓得唐漫雯赶紧关了相机。 　　就在那瞬间，陶小屿已经将胸衣解开，然后一把扯了下来，“真是碍事！”她咕哝道。 　　这时候，陶小屿身上已经无所剩下，整个人一览无遗。 　　唐漫雯呆了一瞬，落在她身上的眼睛忘了移开，陶小屿的身线实在完美，玲珑有致，凹凸恰好。 　　“漫雯姐，你怎么还不脱？” 　　陶小屿的问话将唐漫雯的神思唤回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脸上微微发热，一时间张口结舌，表情和身体都还在发僵。 　　今晚，她一而再地在一个酒醉的女人面前失态了。 　　“快把睡衣穿上！”她大声呵斥的同时，将眼睛从对来身上挪开。 　　陶小屿置若罔闻，她微微弓身，还想去脱小内，吓得唐漫雯冲上去制止，并抓起睡衣披到她的身上。 　　费了一番功夫，她终于将陶小屿哄到床上躺下。 　　唐漫雯坐在床沿，俯身看着半张小脸埋进枕头中的陶小屿，灯光下，对方的眼神是那么清澈，清澈得令人忍不住想要占有。 　　不能再跟她对视下去了，唐漫雯扭开头，准备起身。不料陶小屿抓住了她的衣摆，“漫雯姐，你别走！” 　　“我不走。”她淡淡地回答。 　　“快点到床上来。”陶小屿的另一只手拍了拍床上空着的地方。“一起睡！” 　　“一起睡。”唐漫雯鬼使神差地重复着陶小屿的话。 　　“是啊，亲亲之后就是一起睡啦！” 　　回过神的唐漫雯额头上差点爆出青筋，这个女人，她真的没辙了。 　　不就是一起睡么？！换衣服的时候她满不在乎地想。 　　换上睡衣，唐漫雯将陶小屿丢在地上的衣服收好。 　　陶小屿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就像怕她会走开，直到她也上了床，她才眨了眨眼睛。 　　唐漫雯将被子拉伸，陶小屿忽然像一只小猫咪一样钻到她的怀里，小脸自然而然地贴到她心脏的附近。 　　那一刹，唐漫雯真的很害怕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会被她听了去。 　　终究，她没有推开陶小屿。 　　两个人静静地依偎在一起，唐漫雯不知道自己的手什么时候环到了陶小屿身上。 　　她本想着等陶小屿睡熟再起开，结果，两个人睡眠的步调出奇一致，她们几乎是同步陷入甜美的梦乡…… 　　作者有话要说：　　原计划是这章就完结的 　　但她们甜甜的恋爱好像都没写 　　所以计划再补一点，就当做番外吧 　　剩下的内容大约是官宣、恋爱日常以及结婚 　　不过下周我有点事，在这里请个假，估计要到下礼拜五才能回归了 　　谢谢各位订阅支持噢 　　大家也可以将这章当作结尾的嘿嘿 　　反正后面不会再生波澜了 　　就是甜甜的恋爱 　　她们会幸福的 　　各位小天使也要幸福呀 　　周末愉快！ 　　以及提前祝小天使们端午安康！ 第64章 64官宣 　　好不容易, 陶小屿将唐漫雯从鹊仙桥带到家。 　　进了房间，唐漫雯扑通一声倒在床上，“水, 我要水！” 　　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陶小屿先帮唐漫雯脱了鞋子, 再将她的双腿抬到床上, 并扳正她的身子，为她垫了枕头。 　　唐漫雯闭着双眼, 嘴唇微微翕动着, 完全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听到陶小屿离开,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弯。 　　一会儿之后, 听到陶小屿返回的脚步，她忙闭上双眼。 　　“漫雯姐, 水来了。” 　　唐漫雯没有回应。 　　“那么快就睡着了？”陶小屿小声嘀咕着, 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俯下身给她盖上薄被，然后在床沿坐下，她轻轻地拨开了散到唐漫雯脸上的头发, 然后静静地看着她那张带着微微倦意的脸，内心一片温柔。 　　屋里只开着小灯，空调咝咝地吹出凉风。 　　收回手的时候，陶小屿碰到了唐漫雯露在外面的右手, 她定了定，知道这一刻，她终于有时间去消化唐漫雯在鹊仙桥附近说的那些话了。 　　她那些严谨的、缜密的、时间先后分明的表白的话，如果不是早有预谋, 就是她早已动心。思及此，陶小屿的目光又落到唐漫雯的面庞上，漫雯姐会不会装睡？她忍不住动了这样的心思。 　　不过，她没有再急不可待地逼问她一起睡那种话是不是随便说说？ 　　高傲的她，为了表白而喝酒，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陶小屿轻轻起身，俯视着唐漫雯。 　　“弱鸡！下次，不会就这么容易放过你！”她把唐漫雯之前说她的话如数还给她，然后转身离去。 　　听到屋门关上的那一刻，唐漫雯又睁开眼睛，笑容将她脸上的倦意全部驱散了。 　　# 　　八月到了。 　　陶小屿最近都比较闲，虽然新专辑发布在即，可是，该她做的，她都已经做好。 　　临近中午的时候，席惠昕问道：“小屿，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席姐不用管我，中午我出去吃。”陶小屿笑着回答。 　　工作忙的时候，席惠昕会给陶小屿安排午餐。 　　“这样，那能不能带上我？” 　　“不能。”陶小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席姐不想当电灯泡的，对不对？” 　　“哇，小屿！——”席惠昕惊呼，正想进一步八卦的时候，陶小屿的电话响了起来。 　　是唐漫雯。陶小屿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接起电话。 　　“你女朋友来接你了，你公司楼前。” 　　“漫雯姐！你——” 　　陶小屿有点受宠若惊，她们原本是约好在餐厅见的，没想到唐漫雯会亲自来接她。 　　“快一点。” 　　“喔，我这就下去。” 　　陶小屿一边讲电话，一边拿起桌上的小包，出了办公室。 　　席惠昕看着她那轻快的背影，露出羡慕的表情。 　　爱啦娱乐公司附近有一家很棒的餐厅，早晨，陶小屿和唐漫雯约好今天一起吃午餐之后就预定了位置。 　　吃过午餐离开的时候，陶小屿见蔡澄旻和林总走了进来。 　　他们显然也看到了陶小屿和唐漫雯，但林总为了避嫌，就往另一边走去。 　　蔡澄旻盯着丢下她的林总看了看，最终转身走向陶小屿她们。 　　见她走过来，陶小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小屿，这么巧？！鹭岛果然很小，对吧。” 蔡澄旻妖妖娇娇地说着，目光却看向唐漫雯。 　　唐漫雯就像没看到她一样，只偏头看向陶小屿。 　　“嗯。”陶小屿冷漠地点点头。 　　“这位是你朋友？”蔡澄旻明明看出来唐漫雯不鸟她，却还不死心地想继续打探，“不介绍一下么？” 　　“不介绍。”陶小屿的语气还是很冷漠，“跟你没关系。” 　　“不要那么小气嘛！”蔡澄旻知道站在陶小屿身边的人是唐漫雯，她很好奇为什么她们走得那么近。 　　“林总在等你呢，我们走了。”陶小屿向林总走去的方向看了看。 　　蔡澄旻置若罔闻，伸手拉住陶小屿，“不要那么见外好么！” 　　“手放开！”唐漫雯扫了蔡澄旻一眼。 　　就像被推了一把，蔡澄旻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拉着陶小屿的手也同步松开。 　　“你还没公布我们的关系？”唐漫雯收回目光，侧首看向陶小屿，语气和刚才的冷然截然不同。 　　陶小屿点点头。“不需要特地公布吧。” 　　“要，不然又要被人说小气。”唐漫雯漫不经心地地抬头，目光落在蔡澄旻身上，“好人不挡道。”她的语气有一种噎得人说不出话的傲慢。 　　“我——” 　　唐漫雯不等她说完便收回目光，牵住陶小屿，然后迎面走过去，吓得蔡澄旻急忙往一边闪开。 　　“拽什么拽？！”她在她们身后气鼓鼓地咒了一句。 　　唐漫雯和陶小屿没再理会她。 　　到了餐厅的花园，唐漫雯忽然将她们牵在一起的手举高，在午间的太阳的照耀下，那十指缠绕的双手白得反光。 　　“别动。”唐漫雯拿出手机，对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随意地拍了一张，然后才将手放下来，“照片我来提供，文案你来想。” 　　“漫雯姐，你在说什么？” 　　“该官宣了，难不成你想跟每个人都说一遍我们的关系？” 　　“官宣？”陶小屿简直匪夷所思，“难道大家认识我们的手？” 　　唐漫雯一时噎住，她丢开陶小屿的手，补充说，“重点在于你的文案，懂么？” 　　“漫雯姐，既然要官宣，你能不能有点诚意喔？”陶小屿快要她被气笑了，重点在于文案是什么鬼，“比如说，你亲我脸颊这样的自拍照，当然了，如果你不好意思，我亲你也是可以的。这样的照片，根本都不需要文案的好么？那样又浪漫又美——” 　　陶小屿浮想联翩、兀自说着，唐漫雯已经走远。 　　“诶！”她忙不迭追过去，“想要官宣的人，别跑！” 　　“我听着尴尬。” 　　“漫雯姐，你尴尬什么？”陶小屿很认真，既然要做就要做好是她的一贯原则，“难不成你觉得我配不上你？还是说，你觉得谈恋爱这么美好的事情是尴尬的？你把话说清楚呀！”她在她身后咕咕叽叽地说着。 　　她们正好经过一个小喷泉，唐漫雯冷不防地转身，她的长手倏地越过陶小屿的肩头，然后另一只手扬起。 　　陶小屿还没反应过来，唐漫雯已经贴到她的脸颊，接着只听到拍照的咔嚓响了两声，这一系列动作可谓一气呵成。 　　直到唐漫雯松开手，陶小屿都还没从懵然中完全回过神，她红着脸嗔怪道：“漫雯姐，你干什么这样偷袭人家咯？” 　　“你刚不是说这样才浪漫？”唐漫雯看着她的害羞的样子，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我不过照办。”语气有一点点无辜。 　　“我根本没准备好啊！”陶小屿很不服气，什么照办，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你要真的是照办，就重新拍一次。” 　　“你知道么，想要得太多就不好玩了。” 　　唐漫雯低下头，在陶小屿的脸颊上刮了一下。 　　“不能这样敷衍啦，好歹我也是歌手，官宣哪能用这么随意的照片？” 　　“你——”唐漫雯顿了顿，“对我来说，身份是我的女朋友。” 　　“喔——”陶小屿还想说什么，又想起刚刚她才说过的“想要得太多就不好玩了”，于是作罢。 　　“走吧，太阳晒得很。” 　　说着，她们一起朝停车场走去。 　　下午，唐漫雯给陶小屿发来两张照片。 　　十指缠绕的那一张很清晰；而唐漫雯袭吻她的那张，因为逆光，画面白瞎，而且因为受到惊吓，陶小屿也没能对着镜头，两个人的面孔都显得模糊不清，不过亲吻的动作倒是很亲密，一点都不像是仓促之间拍下的。 　　陶小屿也没想太复杂的文案，随即回复：“有女朋友了。” 　　“平淡！”唐漫雯随即回复。 　　“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发生过多么轰动的事情吧？” 　　“我自己想。” 　　“好啊，那我坐享其成。” 　　此时此刻，陶小屿终于有了恋爱的真实感。 　　鹊仙桥那晚之后，一起睡那件事，陶小屿和唐漫雯不约而同地都没提，甚至连表白都好像没发生过一样。 　　到今天中午之前，两个人的相处和之前都没有太大的不同。 　　终于，过渡阶段的拘谨就要跨过去了。陶小屿想着，一起睡不远了。她边想边偷偷地笑。 　　“陶小屿，你不能这么懒！” 　　“我们要保持步调一致。” 　　“求同存异，乐趣更多。” 　　下午，五点二十的时候，陶小屿发现，从不发朋友圈的唐漫雯发了一条：“我女朋友说，今天是个好日子。” 　　你也够平淡的。看到唐漫雯的朋友圈时，这样的想法浮到陶小屿的脑海，不过，这种念头很快就消逝，伴随着愿望达成的愉悦，她的心很快充盈满动容。 　　于是，她也发了一条，“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女朋友说。” 　　两个人的图片是一样的。 　　没多久，消息漫天涌来，有询问；有质疑；有批评；有八卦；但，之于陶小屿，更多的是祝福…… 　　“漫雯姐，如果你父母还是反对的话怎么办？” 　　陶小屿不无担心地问。 　　“我这边的事情，你不必担心，我能处理好。” 　　“那，我这边的事情，我自己也能处理好。”她回道。既然对方不让她担心，那她也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漫雯姐身边。” 　　“说什么傻话，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只有，从今往后，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漫雯姐，喜欢到想要和她一起生活的人，我从来只有你一个。” 　　“我也是。” 　　相比唐漫雯出身大家，陶小屿家世十分清水，并没有太多的麻烦，加上她是卡通艺人，现实中知道她歌手身份的人并不是太多，而且她亲朋也很少，所以负担并不算重。 　　唐漫雯除了要面对她的大家庭，还有整个唐氏，以及鹭岛的金融圈。 　　陶小屿只希望，她真的已经做好了面对的准备。 　　不一会儿，唐漫椿的电话来了，陶小屿接通。 　　“啊！……” 　　不出所料，一来就是连续不断的尖叫，陶小屿忙将电话从耳边拿开。 　　直到尖叫声消失，她才又将手机放回耳边。 　　“小屿，是真的么？！是——真——的——么！！” 　　“是。”陶小屿对着办公室的余空，快乐地笑着。 　　“我家族群里已经炸了。小屿，你拍出那样的照片不算本事，让我姐发那样的照片，那必然是一辈子了！” 　　“诶？”陶小屿愣了下，“那照片是漫雯姐拍的喔。” 　　“这——”唐漫椿哽住，“让我先去静静！” 　　电话挂断。 　　陶小屿呆了几许，漫雯姐的家族群炸了么？ 　　反观自己，都是同事和朋友在讨论，她不禁摇头苦笑，想着，这时候要是外婆还在就好了，她一定会为自己由衷地感到开心—— 　　“小屿，你很可以哦！”席惠昕的声音打断了陶小屿的遐思，“那照片，不会是今天拍的吧？”眼尖的她看出了照片的背景是今天陶小屿去的那家餐厅的花园，天气也对得上。 　　陶小屿点点头，“嗯，中午拍的。” 　　“我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们小屿！”席惠昕语气硬起来，毕竟，唐氏集团今年再次独家赞助爱啦音乐会，唐漫雯的名字在爱啦娱乐变得更加如雷贯耳。加上秘密进行中的那件事情，陶小屿想要默默无闻都难！ 　　陶小屿定了定，想着经过中午的事，蔡澄旻估计不会再找自己。 　　正好，她本来也不想和她多有牵扯。 　　“席姐，我们回家吧。” 　　“小屿，你先回，再过几天专辑就要发布，社交平台上我再跟一下。” 　　“那辛苦你啦。” 　　# 　　晚上，唐漫雯回来得有点晚。 　　“我回了一趟家。”一进屋之后，她立即说。 　　“因为朋友圈的事情么？”陶小屿窝在沙发上没动。 　　“对。” 　　“怎么样？该不会你又要被——” 　　唐漫雯笑着走近，“不会。公司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结果呢？” 　　“我爸让步了。” 　　“就这样啊？” 　　“陶小屿，你是不是嫌事情不够大？” 　　“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陶小屿连忙摇头，“我只是觉得有点意外，毕竟——” 　　“别管了，现在我们只要做我们该做的事情就行。” 　　“比如说？——” 　　唐漫雯一愣，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马上安排。” 　　“什么呀？” 　　唐漫雯俯下身子，易如反掌地捉住陶小屿的下巴，目光重叠的那一刻，两个人同时定了定。 　　“这个。”唐漫雯说完，贴下去。 　　浅浅的、短短的吻之后，屋子里安静下来。 　　“上楼。”唐漫雯打破了沉默，向楼梯口扬了扬下巴。 　　陶小屿洗好澡，从三楼下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二楼点满了无烟蜡烛，她也不知道唐漫雯什么时候准备了那么多花瓣，大厅里布置的很温馨，也很浪漫。 　　唐漫雯站在闪闪的烛光里，白衣服的、长身玉立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王者，一个陷在热恋中的高贵的王者 　　就在陶小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时候，唐漫雯端起桌上的香槟，款款地走向她。 　　“今晚有点仓促，”将酒杯递过来的同时，唐漫雯的脸上露出淡淡的温情。“聊胜于无。” 　　原来，她记得自己说过的仪式感。陶小屿看着对方的眼睛，心里涌动着难以言说的温柔，“漫雯姐，只要是你，就无所谓仓促。” 　　“喝酒。” 　　两个人的酒杯轻轻地碰了碰，那脆响回应着她们的心跳，周围的火苗跳跃着，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她们同时仰脖，各自呷了一口。 　　终于等到了今晚。这个念头滑过陶小屿的脑海时，唐漫雯正好向她看过来。 　　两个人的眼中都凝聚着温馨而又明亮的笑意，在那笑意的背后是不言而喻的就是今晚。 　　放下酒杯的时候，陶小屿不经意挽了挽自己还有些潮湿的头发，“漫雯姐，好香，你用的是什么沐浴露？”说着，她忘我地凑过去，轻轻地嗅了嗅。 　　“不是跟你说过，是我。”唐漫雯也将酒杯放下，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搭到陶小屿的腰际，然后冷不防一收，陶小屿差点跌进她的怀里。“不信，你可以更近一点确认。” 　　她的声音有一点迷离，语气像是在蛊.惑和怂恿。 　　“喔，好啊。”陶小屿就像被传染了似的的，她的声音也含糊起来。 　　因为腰肢被对方握着，她的身体有一点点僵硬。 　　她轻轻地凑到唐漫雯的肩头，然后顺着对方肩际，慢慢地朝上轻轻嗅，直到了鼻尖游到她的脖颈，才轻轻地放出淡淡的鼻息，“好像真的是——” 　　陶小屿一开口，她那微热之气就像注入唐漫雯身体里电流，令她全身一阵激灵，然后变成麻痒，那麻痒就像万千的虫蚁在齐齐噬咬—— 　　就在这时，陶小屿的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她自然而然地环到唐漫雯的腰上，同时，她的下巴轻轻地在她细滑的脖颈上蹭了蹭，“好香。” 　　“喜欢么？” 　　“嗯。”陶小屿觉得自己变得好虚弱，这一刻，她只想让唐漫雯紧紧地将她抱住。 　　就像感应到对方的渴求一般，唐漫雯的另一只手从陶小屿的肋下环到她的肩头，她的下巴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耳际。 　　空气变得越来越热，两个人渐渐地将手收紧、再收紧，就好像自己的身体中出现了巨大的空洞一般，她们想借由对方来填补那空洞，于是，那拥抱变得越来越密实、越来越不留缝隙。 　　“漫雯姐！”陶小屿在唐漫雯的颈窝出发出一声叹息，那声音，像是释放出滚烫无比的信号，催促着、请求着对方快点更进一步。 　　唐漫雯倏地将陶小屿拦腰抱起，向房间走去…… 　　隔天早晨，阳光破窗而入，斜斜地照到床脚，那张并不算太大的双人床尾，四只脚丫都露在薄被之外，全都白得耀眼。 　　细些看，稍微短一些的脚丫更加雪白一些，看上去就像食物一般干净。而稍微长一些的脚丫则露出小腿肚，其中的一只压在更加雪白的小腿上。 　　往里的床头，是一夜缱绻过后依然沉沉陷在睡梦中两个人，她们的面容泛滥出一种明亮的快乐，嘴角凝固这无法散去的笑意。 　　唐漫雯从后面环抱着陶小屿，她们微微外漏的双肩，同样白得十分耀眼。 　　六点半一到，唐漫雯的闹钟响了起来。 　　她一个反手，抓住手机，将闹钟关闭，然后利落起身。 　　这一动，陶小屿也醒了，不过她只咕哝了一声，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伸手去抓住唐漫雯：“再睡一会儿。” 　　“懒虫！”唐漫雯侧首俯视，陶小屿的雪肌玉肤尽入眼底，她伸手扒开了挡住她眼睛的头发，然后就下去，在对方的耳边吹了一口热气。 　　陶小屿受到刺激，一下子睁开眼，“漫雯姐，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 　　“不知道。”唐漫雯笑，陶小屿脸红的样子真是有趣。 　　明明已经毫无保留地缠绵过，她居然还会为这种小动作害羞，真是又矛盾又可爱。 　　陶小屿猛地爬起，一下子咬住唐漫雯的肩头。 　　她咬劲不轻不重，就像是在撒娇。 　　“好了、好了，晚上再继续。” 　　陶小屿本来只是想要反击一下唐漫雯的挑.逗，结果却被她当作欲求不满，她的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 　　“晚上继续什么？” 　　唐漫雯笑，陶小屿还真是爱给自己挖坑，“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昨天晚上为了你，我可是努力到浑身流汗。” 　　“有么？”陶小屿抓起薄被，护住前胸，“漫雯姐，为了你，我也有很努力的好不好！” 　　“敢无视我？！”唐漫雯扑下去，将陶小屿罩在身下，“让你心服口服！” 　　“啊！——”陶小屿尖叫一声。 　　才分开没多久的两个人又重叠在一起，盛夏清晨的卧室一片春光。 　　最后，两个人都忘了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77”、“暴躁”、和“zzz阿郑”灌溉营养液支持 　　谢谢你们 　　非常感谢“恒信”小天使投雷支持(づ￣ 3￣)づ 　　又见面啦哈哈哈祝大家周末愉快啊~~~~~ 第65章 65动心 　　八月八号, 全国一二线城市最繁忙的地铁线路里同时出现陶小屿新专辑发布的广告。 　　不出所料，当天她再次登顶微博热搜榜首。 　　距离首支主打歌登顶微博热搜榜首已经过去一个月，上次主要是因为巨额的打赏, 这次则是铺天盖地的广告, 公司里、网络上的吃瓜群众和粉丝们都在讨论她背后的资本雄厚。 　　面对公司里大家口中“实力女朋友的支持就是牛”这种半祝福半调侃的话, 陶小屿表面平静如水，可内心却难受到了极点, 她明白, 这次的广告和上次的打赏一样, 应该也是程琦昀的手笔。 　　就为了逼自己送他新专辑么？陶小屿有点不知所措了，她明明已经答应过他的。 　　当天，在忙碌的间隙, 陶小屿带着两张包装过的实体专辑到了程琦昀家。 　　“你还记得！”程琦昀的声音一如从前那样冷硬。 　　“程先生，虽然没有义务, 但我还是要谢谢你对我事业的大力支持。”陶小屿极力克制, 可是语气中不自觉地带出了略微刻薄的嘲讽。 　　“怎么说呢？” 　　“地铁上的广告。” 　　“不是我。” 　　程琦昀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沮丧。 　　陶小屿一阵错愕，难道说真的是公司同事所说的那样，是漫雯姐么？！ 　　早晨，新专辑广告爆出来的时候, 席惠昕就告诉陶小屿，唐漫雯为了给她惊喜，早就派人跟公司营销部商谈广告事宜，同时还要求广告开始之前务必全程保密, 当时，她表面上露出僵硬的惊喜，可心里却死活不信为她投广告的人是唐漫雯。 　　因为，她完全被之前的打赏事件蒙蔽, 一意孤行地认为这一次又是程琦昀披着唐漫雯这个马甲在混淆视听。 　　陶小屿又恼火又沮丧，迫不及待地找到程琦昀，不料却翻车。 　　“漫雯现在——”程琦昀的表情有些扭曲，语气带着不甘心，“比以前明朗、快乐。” 　　陶小屿茫然地看着他，“程先生，你不希望她快乐么？” 　　“为什么她会喜欢你这个虽然会唱歌却笨笨的女人？” 　　“我想，应该是因为我对她的喜欢，是想要让她更快乐。” 　　“你要留下来和我听歌？”程琦昀低下头拆陶小屿带来的礼物，他的动作很缓慢，那白得失真的手指看上去有些悲伤。 　　“不了，”陶小屿双手攥紧，对方那种痛苦，她太熟悉了，“再见。” 　　她匆匆地离开程琦昀家，也没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唐漫雯的公司。 　　# 　　因为没有预约，费了一番周折，陶小屿才见到了唐漫雯。 　　“你怎么动不动就去找程琦昀？”在宽敞、明亮，但又很简约的办公室里，唐漫雯站着，左手搭在小腹上，右手轻轻捏着自己的下巴。“他对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 　　“不是！”陶小屿没有理会唐漫雯的调侃，回答的语气甚至有一点严肃，“其实，我很生气！” 　　“生气？！”陶小屿那种令人一头雾水的说话方式又来了。唐漫雯看着她，等她进一步解释。 　　“对啊，”陶小屿低下头，唐漫雯一直没有坐下，加上她本来就高，这样，坐着的她压迫感就更重了，于是，她往后滑了滑椅子，“就是，这次的广告和上次的打赏本质上都——” 　　“继续，”唐漫雯听说陶小屿找过来，她终断了重要的会议，把一众集团高管晾在会议室，结果却没在对方的脸上看到预期中的惊喜，“本质上都怎么样？” 　　陶小屿听出唐漫雯语气不佳，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本来，从程琦昀到唐漫雯公司的一路上，陶小屿心中的开心绝对地压倒了不满，可不知道怎么的，见了唐漫雯，那种不快又悄悄地弥漫出来。 　　“漫雯姐，”她赶紧解释道，“我说的生气是因为，其实这次的广告和上次的打赏本质上都有一些喧宾夺主，在还没有比较全面地接触到作品的情况下，大家的视线就被吸引到了别的事情当中。现在网络上，大家、大家讨论的都是我有金主，就因为你们太大手笔，所以，都没有人关注我的新专辑——”她的声音越来越越小，直至于消声。 　　办公室里突然陷入安静。 　　陶小屿猛然抬头，只见唐漫雯一脸无奈。 　　“我不能为我女朋友做这些？！”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咄咄逼人的唐漫雯又来了。陶小屿不禁急起来。 　　“说明一下，和打赏的动机不一样，广告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引流。大量广告甫一同时投放，大家发出各种声音在所难免，也无可厚非，但议论过后，留下来便是有效用户，你也可以理解为广告转化率。网民讨论的内容，和专辑无关的，你大可不必在意，八卦止于智。你用心做专辑，不就是寻求知音？广告能让更多的人接触、了解你的作品，不好么？” 　　陶小屿虽然觉得唐漫雯说得有理，还是忍不住又辩驳了一句，“只是，顺序不对，这样太过于功利。” 　　“殊途同归。” 　　最终，陶小屿没再接话。 　　她理解唐漫雯是一番好意，自己实在不应该说出生气那种容易令人误会的话。 　　抿了抿唇，陶小屿慢吞吞地走到唐漫雯身边，伸出小指，轻轻地勾住对方的手，“漫雯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当然可以为你的女朋友做这些事情。谢谢漫雯姐大力支持。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唐漫雯将她们勾在一起的手提到半空，“陶小屿，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到我家的那一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每一次，当唐漫雯喊自己全名的时候，陶小屿总会不自觉紧张，更何况她还提到了最、最敏感的那一天，“都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哪还记得啊？漫雯姐，你也知道，我记性不好。”她故意将声气拖得软软的。 　　“你记性不好，我可以提醒你。”唐漫雯将她们依然勾在一起的手拉到自己胸前，“我呢，是一个人生意人，生意人最不喜欢虚的。” 　　“好吧！”陶小屿隐隐觉得唐漫雯在给自己挖坑，但又猜不透，她不愿再继续示弱，于是逞强地说，“我去找程琦昀是因为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瓜葛。听到他说不是他投的广告的那瞬间，我就猜到是漫雯姐，那时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找过来了。我想不透的地方，刚刚也被点通了。” 　　“我说了，生意人不喜欢虚的。” 　　喔，原来她在讨要回报。陶小屿忽然明白了，“那我现在要怎么做？” 　　“开心和道谢，都要付诸于行动，懂不懂？”唐漫雯表示心累。 　　“那么，”陶小屿低下头，因为小时候不被母亲喜欢，她并不太会撒娇，想要说亲昵的话之前，她的脸总会先烫起来，“小女子以身相许，你看行么？” 　　“什么？”唐漫雯嘴角弯起来，“声音太小，没听清。” 　　“小女子愿以身相许。” 　　“嗯，准了。”唐漫雯的另一只手抚到陶小屿的脸颊，陶小屿猝不及防，可也没有闪躲。 　　那指节纤长凝白的手自然而然地到陶小屿的下巴，轻轻地将她的脸抬起，“记住，以后你都是我的了。” 　　“漫、漫雯姐，”陶小屿惊得瞪大美丽的双眼，“你这、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油腻诶。” 　　唐漫雯不以为然，哼笑一声，“这就油腻？弱鸡！” 　　说完，她侧首，微微低头，将她的脸颊凑到陶小屿眼前。 　　“干什么？” 　　“别废话。” 　　“光天化日之下——” 　　“以身相许到底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喔！”陶小屿其实是很乐意亲的，因为，在唐漫雯俯下身的时候，她身上所特有的那股幽香就已将她迷得晕乎乎、轻飘飘的。 　　于是，她在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唐漫雯没有将脸立即挪开。 　　“我再来一次。”陶小屿说着，又亲了一下。 　　唐漫雯这才站直，“既然已经以身相许，陶小屿，知道今晚该怎么做了吧？” 　　“现在也可以的。”伴随着话说出口，陶小屿脸上又一阵火辣。 　　“我还要开会！”唐漫雯秒变正人君子，严肃拒绝，“今晚再说。” 　　“漫雯姐，弱鸡！”陶小屿冲着她的背影开启嘲讽模式。 　　唐漫雯的身子僵了下，她本意是逗逗她，却没想到，后生可畏…… 　　# 　　在唐漫椿的生日趴中，陶小屿唱了《风筝与风》。 　　这是在高一的夏天，她答应唐漫椿要唱最终却没唱的歌，时隔整整八年，听到这首歌的那一刻，她们两个人对望着，泪洒当场。为逝去的青春，也为这些年以来一如往昔的友谊。 　　在回家的路上，唐漫雯问：“你和漫椿是不是——” 　　她们对望流泪的那一幕被唐漫雯看到了。 　　“不是啦，漫雯姐！”陶小屿发现有时候唐漫雯的占有欲还蛮强的，在刚刚结束的生日趴中，只要唐漫珩一靠近，她就会若无其事地走过来，将手搭到她的肩头宣誓主权，“怎么可能每个人都喜欢我？” 　　“我有说每个人都喜欢你？”唐漫雯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尖。 　　“你没说，”陶小屿笑，“可是——诶！你难道都没看到漫珩哥翻白眼喔？” 　　“男人翻白眼，受不了！” 　　“漫雯姐，你差别对待！男人为什么不能翻白眼？”陶小屿很快就被带偏了。 　　“你怎么总唱别人的歌？” 　　她们下了车，夜还浅，像是又要有小台风即将登陆，风带着海咸气摇摆着街树，将浓重的暑气吹淡了很多。 　　“漫雯姐，你想说的是不是为什么我又唱甜歌？” 　　“没有！”唐漫雯停下走吧，“还早，我们到附近走走吧。” 　　陶小屿发现，唐漫雯蛮喜欢散步。 　　“那是因为——” 　　走在前面的唐漫雯忽然转回头，一脸柔和。 　　她那张褪去漠色的脸，有一种淡淡的令人心疼的寂寞，明明她的眼中并没有太大波澜，可却能够迅速地搅起陶小屿心中的春水。 　　“因为八年前的夏天，当时我答应漫椿要唱这首，结果却临时起意，唱了另外一首更甜的。” 　　“《见习爱神》？” 　　陶小屿一愣，时隔那么久，唐漫雯居然能够快速地说出当时自己唱的歌。 　　“确实很甜。”唐漫雯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夜风吹动她的发梢，那样子看起来怪生动、怪美好。 　　“为什么漫雯姐不喜欢甜歌？”虽然对方已经成为恋人，可是，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为那年夏天的事情耿耿于怀。 　　唐漫雯干脆停下脚步，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陶小屿，那时候是我瞎。” 　　“我又没有怪你，我只是问问啊。”陶小屿实在没料到，自傲如唐漫雯居然会说出这种自损的话。 　　“我太草率了。”唐漫雯向后抹了抹长发，“你不要一直把我以前说过的话放在心里，那时候，我并不了解你，而且——” 　　陶小屿只静静地看着她。 　　“而且那段时间，我自顾不暇，很低落，不想让你搅到漩涡里——” 　　“我明白了。”陶小屿打断了唐漫雯，她大概知道原因了。 　　唐漫雯点点头，“幸好，你没有放弃。” 　　说完，她情不自禁地将右手伸过来，手心搭到陶小屿的左肩。 　　唐漫雯掌心的温度瞬间穿透她薄薄的夏衫，那种温度令她阵阵地心悸。 　　“其实，这些年里我也多次动摇过的，”陶小屿低下头，“或许漫雯姐并不了解绝望的感受，爱而不得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痛苦的事情，所以——” 　　“我理解。”唐漫雯轻轻地捏了捏陶小屿几乎无肉的肩头，“我说的你没有放弃，是指这一段时间以来，你又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如果没有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正视自己、直面一直困扰了我十多年的问题。” 　　陶小屿抬起右手，覆到唐漫雯依然搭在她肩头上的右手背上，“漫雯姐，来日方长。” 　　“陶小屿，现在是说这个词语的时候么？” 　　“我说的来日方长，就是来日方长啊！”对于唐漫雯的恶趣味，陶小屿真的是又爱又恨。 　　不过，因为对方是深爱的人，连这种略显尴尬的恶趣味，她也能够接受了。 　　“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么？” 　　陶小屿盯着对方的眼睛，她不确定，她和自己想的是不是一样的。 　　就在她眨眼的瞬间，唐漫雯凑过去，蜻蜓点水般的吻落下。 　　在唐漫雯退回去的时候，陶小屿也问道，“知道我现在想干什么么？” 　　对方没有回答。 　　陶小屿垫高脚尖，也轻轻一吻。 　　“虽然没什么创意，”唐漫雯轻笑，“但胜在有爱意。” 　　“漫雯姐，你真的很破坏气氛啊。” 　　她们牵着，继续往前走。 　　夜色里，两个人的背影在路灯下拉长、缩短，再拉长、再缩短。 　　“给我唱歌吧。”唐漫雯说。 　　“好啊。” 　　她们的手依旧没有松开，陶小屿的歌声飘了一路。 　　“陶小屿，为什么你还是没觉悟？” 　　返回到家门外时，唐漫雯拉住准备开门的陶小屿，站定。 　　“漫雯姐，没头没脑的，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漫珩那小子，他对我明显依然是不怀好意。” 　　“他找我，说的是工作的事情啊，漫雯姐，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面对一而再地吃醋的大姐姐，陶小屿今天晚上已经不知道好言解释了多少次，无奈之下，她只好笑话她。 　　“你觉得我是无理取闹？” 　　“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对他没有一丁一点的想法，而且，今晚你也见到她女朋友了不是么？” 　　“我不相信他。” 　　面对失去安全感的唐漫雯，陶小屿忽然没辙。 　　“你自己，这几年里，真的做到忘记我了么？” 　　这种不太公平的对比虽然让人无语，不过陶小屿还是觉得唐漫雯说的挺有道理。 　　“漫雯姐，我们还没签合约，回头我找漫珩哥，让他找别人唱好了。” 　　“唉！”唐漫雯长叹，“你可终于开窍了。” 　　陶小屿真的很想翻白眼，可又觉得不雅而忍住，“可是，之前你不是叫我想合作就合作、不用考虑太多么？” 　　“我说陶小屿——”唐漫雯咬牙，“我那样说，你就要那样做？” 　　“我——” 　　“你真是不懂我的心。” 　　“漫雯姐，难道——” 　　“什么？” 　　“难道你那时候就已经情根深种了么？” 　　唐漫雯不置可否，“开门，回家了。” 　　“漫雯姐别不好意思，你快回答我呀！” 　　唐漫雯越是躲，陶小屿越是不想放过她。 　　她追着她的视线。 　　“漫雯姐，我八年前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陶小屿逗笑地说，“我对你真的是赤.裸.裸的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动心？” 　　“没羞没臊。”唐漫雯推开陶小屿，“这种事情是能说的？” 　　“这怎么是没羞没臊啦，这叫坦诚相待好么！不只能说，而且可以大说特说。” 　　“我唐漫雯只在床上和人坦诚相待。” 　　说着，她一把抓住嬉笑的陶小屿，然后将门打开。 　　“唉唉唉！”陶小屿大叫，“漫雯姐，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啦？人家可是一朵娇花呢！” 　　“我可不会因为你是一朵娇花就怜惜你。” 　　“漫雯姐，请你不要这么粗暴好不好啊！”陶小屿挣扎着，“你到底要干什么啦？” 　　“坦诚相见！” 　　…… 第66章 66嫁我 　　铺天盖地的广告, 加上优良的品质，陶小屿新专辑的销量迅速闯到全网流行乐畅销榜前三。 　　八月十号之后，专辑销量开始登顶TOP1, 霸榜长达半个多月。 　　这种成绩在年轻艺人身上可谓不俗, 她的团队所获得的成绩, 远远超出了公司的预期，自然, 唐漫雯的广告支持功不可没。 　　八月底, 爱啦娱乐特意为她举办新专庆功宴, 这在年轻艺人身上是很罕见的事情，只有成绩非常骄人才能享有如此殊荣。 　　那次庆功宴，唐漫雯也受邀出席。 　　陶小屿在爱啦娱乐公司一时风头无两, 不论是人气、地位和吸金能力都跃入爱啦娱乐公司一线艺人水平。 　　在低迷的音乐专辑市场，她的作品受到了大部分专业人士和歌迷的肯定…… 　　# 　　九月初, 一个礼拜天的早晨。 　　算起来, 唐漫雯已经在陶小屿家里住了快两个月。 　　陶小屿常常有一种错觉，就是好像每天都在做梦。 　　她真的体会到了唐漫椿所说的那种“感觉每一天都是色彩缤纷的，幸福快乐得像是做梦”。唯一的遗憾是，唐漫雯太忙了。 　　比如今天, 本来是周末，可是唐漫雯却已经连续三周无休。 　　“漫雯姐，你下午能不能陪我去——” 　　“应该不能，下午台湾那边有重要的客户过来, 我得接待。” 　　本来，大一早就被唐漫雯拉起来，陶小屿就有一点恼火，偏偏某些人还不以为意, 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心疼她一直连轴转。 　　“喔！”陶小屿微微一叹，喝了一口牛奶，嗯，没有漫雯姐的周末，是索然无味的周末，“感觉有女朋友，就跟没有似的。” 　　“切。”唐漫雯嗤之以鼻，“昨晚是谁说的，觉得每天都好幸福？” 　　“是谁说的啊？”陶小屿选择失忆，皱眉继续说，“我呢，也没有太大的抱负，就只想过上周末有女朋友陪的生活，可是，生活怎么就这么难呢？” 　　她们正坐在明亮的餐厅里吃着早餐。 　　早餐很简单，是唐漫雯做的，有烤面包，水煮蛋，和温牛奶。 　　以前，水煮蛋是唐漫雯绝对不会碰的食物。 　　陶小屿盯着碗里的两个鸡蛋，想起她给唐漫雯做牛肉面的那一次，那天，因为她睡着，结果煮好的面坨了，最后她只吃了鸡蛋和牛肉。 　　再后来，唐漫雯从欧洲回来的那一天，她说想喝粥，那天，陶小屿才知道，原来她讨厌蛋黄的味道，所以连带着不碰鸡蛋。 　　这段时间经过陶小屿孜孜不倦的洗脑，“煮鸡蛋最有营养啦，做起来又方便，你不喜欢蛋黄没关系，给我，你吃蛋白。”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是唐漫雯妥协，还是她不愿继续驳陶小屿情面，现在，每一次煮鸡蛋，一个人吃蛋黄，一个人吃蛋白已经成了她们之间的默契。 　　“陶小屿，我问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粘人？” 　　“漫雯姐，我问你，如果不让粘，女朋友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时候，唐漫雯剥好了鸡蛋，她照例将蛋黄剖出来，准备放到陶小屿的碟子里。 　　“啊——”陶小屿见她伸过手，只觉地张开樱桃小嘴去接。 　　“懒！”唐漫雯虽然面露嫌弃，却还是将蛋黄凑到她的嘴边。 　　陶小屿准备一口吞，唐漫雯来一句 “小心噎到。” 　　她觉得在她总能洞悉她的一切。 　　于是，她乖乖地只咬了一半，然后闭口咀嚼，对唐漫雯闷闷地哼笑着。 　　这时候的唐漫雯看起来，真的很温柔。 　　陶小屿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唐漫雯将剩下的那一半蛋黄送过来。 　　吃完之后，陶小屿右手遮住唇部，笑着说，“真的好幸福喔！我想，我一定拯救过世界吧。或者，至少拯救过一方黎民百姓。” 　　唐漫雯觉得陶小屿那没遮没拦的样子傻傻的，但又怪可爱。 　　“不愧是和漫椿一起长大的。”她嘴上嫌她浮夸，眼睛却汪着笑意。 　　在唐漫雯准备剥第二个鸡蛋的时候，陶小屿忙说道：“这个让我来。” 　　剥好之后，她将蛋黄剖出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然后将蛋白送到唐漫雯的嘴边。 　　“陶小屿，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学我！”唐漫雯非常地嫌弃，“你官宣学我，这个也学我，连玩一个游戏也学我，甚至在床上也学我，你能不能——” 　　“谁让我的漫雯姐是如此优秀呢！”陶小屿嬉笑着打断她。 　　“油腔滑调。” 　　“我才没有呢，我说的是真的啦，漫雯姐最优秀。” 　　“受不了你。” 　　唐漫雯明明就是一副口嫌体直的样子。 　　“不行啦，”陶小屿身子向左一歪，双手缠住唐漫雯的胳膊，脑袋自然而然地靠到她的肩头，“我已经以身相许，漫雯姐一定、一定要多多担待才行。” 　　唐漫雯轻轻地搡了下她的脑袋，“剩下的交给你，我要去公司了。” 　　“唉！”陶小屿坐正，双肩下垂，“连续三个周末独守空闺，我的命好苦喔！” 　　她故作颓丧，哀怨地看着餐桌的杯盘。 　　“戏真多。”唐漫雯站起来。 　　“漫雯姐，你这也嫌那也嫌，”陶小屿发狠，“你难道就不怕我因为伤心移情别恋么？也是，说不定下一个更能看到我的闪光——” 　　“你敢！”唐漫雯明明知道陶小屿在玩笑，但还是没忍住捏住她下巴的冲动，“你要是没事做，就跟我去公司。” 　　“不了。”陶小屿见唐漫雯脸上的笑意消散，觉得自己的玩笑似乎开得有点大了，忙转移话题，“今天我洗一下衣服，也该做大扫除和浇花水了。” 　　“等我回来，今晚再教你新玩法。”唐漫雯快速地眨了眨眼。 　　“哇，漫雯姐！”陶小屿惊呼着站起来，“你到底还会多少玩法？” 　　“以后你会知道的，急什么！” 　　“可是，我——”陶小屿的脸红起来，“我现在就想知道啊！” 　　“你求我！”唐漫雯的语气中尽是玩味。 　　“漫雯姐，你要是再这样戏弄我，我就——” 　　“怎么样？” 　　“真的想去找下一个了！” 　　她软弱的威胁引得唐漫雯一阵大笑，那模样，就好像百分百确定陶小屿被她吃定了。 　　“撒娇没用，现在不行。”唐漫雯的笑意犹在，她伸出食指，轻轻地拂过陶小屿绯红的脸颊，“中午我休息一个半小时，你可以选择到我公司。” 　　“我——”陶小屿气得结巴，本想调戏她，却反被将了一军。 　　唐漫雯离开之后，陶小屿觉得心里空空的，就好像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被对方带走了一样。 　　唉！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声。 　　以前，她觉得自己不喜欢与人相从过密，可现在，她越来越确定，唐漫雯彻底地打破了她的这种习惯。 　　她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将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在她准备打扫屋子的时候忽然接到了元惜彤的电话。 　　她从北京回来了，想约陶小屿见了一面。 　　“什么时候呢？”陶小屿轻声问。 　　“今天晚上好么？” 　　今天晚上么？陶小屿定了定，如果是晚上就意味着要牺牲和唐漫雯的相处时间。 　　“今晚我和漫雯姐有约。小元，改天可以么？” 　　“是哦，差点忘了你和漫雯姐在交往。”元惜彤在那头抱歉地笑。“那你看什么时候方便？” 　　“今天白天我倒是有时间，要不你到我家里来？” 　　“好啊，那中午十二点？” 　　“好，中午见。” 　　挂断电话，陶小屿一阵恍然。 　　简单地打扫完卫生，她打开手机，买了一些家常菜，然后开始做饭。 　　就在她快做好午餐的时候，元惜彤到了。 　　明明不算久别，再见对的两个人，却不约而同地有一种多年不见的荒谬感。 　　“小屿，你变得更美了。”元惜彤还是那样温柔，她的语气是由衷的。 　　陶小屿拉住小门，将她请进来，“是么，什么地方变得更美？” 　　“从上到下，从里到屋外。”元惜彤手中提着一个米白色的布袋子，有一个卷轴冒出袋口。 　　“那是因为好久没见的原因啦。”陶小屿笑着，“我哪有那么快变化？” 　　“恋爱中的女人，就是会变美的。” 　　“要是非要这么说，也许吧。”陶小屿坦然地接受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对了小屿，能不能将漫椿叫过来？”元惜彤说，“明天我想回一下漳浦老家，方便的话，今天一起见吧。” 　　“当然可以啊，我做的菜蛮多的，快给她打电话。”陶小屿爽快地回答。 　　半个小时后，唐漫椿也来了。 　　三个女人久违地再次一同用餐，她们说说笑笑，谈论着各自最近遇到的事情和八卦，就还是像以前那样，丝毫没有因为分开而产生距离感。 　　“惜彤，你真的要去北京么？”唐漫椿边喝绿豆汤边问，她还是想留住她，“你真的舍得抛下我们啊？” 　　“嗯，我决定了，要去北京。”元惜彤的语气已经没有余地，“北京什么都好，就是吃的，我真的很不习惯。” 　　“看来，小元在北京遇到了知音。”陶小屿之前见元惜彤在朋友圈里发过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姑娘的照片，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 　　“也可以这么说吧。”元惜彤的眼睛好像因为想起某个人而充满光芒。 　　“惜彤，你动作很快嘛！”唐漫椿揶揄了一句。 　　“是一个前辈带我到酒吧认识的，就——”元惜彤顿了顿，“相处起来还算愉快，也许吧，也许有希望。” 　　“哇哦，优秀的！”唐漫椿搅了搅自己的碗，低下头，“现在就只剩我孤家寡人。” 　　“漫椿，你不是说上次的相亲对象对你穷追猛打么？”陶小屿想起来，上次唐漫椿去相亲，半个小时之后她打电话过去，她两次都挂断了。 　　两次都挂断，是唐漫椿和陶小屿约好的暗号，即她想和对方继续聊下去。 　　“算了，我不太喜欢那种随叫随到的人，好没意思，也很烦，就觉得对方太好了，一点点缺点都找不出来的人，我有点害怕，书上不说，遇到这种滴水不漏的人，反而要小心的么！”唐漫椿噼里啪啦地说。 　　元惜彤只是温柔地笑。 　　“我真的是不解，”陶小屿看着唐漫椿，“对方太积极太好呢，你觉得人家舔；要是对方爱答不理，你又说高冷的人谁爱供的谁去供。漫椿，你真的很难搞喔！” 　　“不急啦，我才二十五岁嘛。”唐漫椿漫不经心地抬起头，对着天花板定了定，像是想起了什么。 　　“对了漫椿，”元惜彤站起来，走到客厅，将她带来的布袋提过来，从里面拿出一个纸盒，“你的生日我没赶上，这是给你的礼物。” 　　“唉，我最喜欢你言出必行这种品格了。”唐漫椿接下，道了谢。 　　“小陶，这是我给你的剪纸。”元惜彤又将那个卷轴拿出来，剪纸作品应该是裹在纸张里。 　　“谢谢你啊，小元。”陶小屿接过她递来的卷轴。 　　这时候，玄关处传来开门的声响。 　　餐厅里的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就在陶小屿起身的时候，一身工作装的唐漫雯出现在大家眼前。 　　“这么热闹！”唐漫雯微微一愣。 　　“我姐！”唐漫椿招招手，“吃了没？哦，可是菜都快被我们吃光了。” 　　唐漫雯不置可否，她先看向陶小屿，然后又看了看元惜彤，最后才望向唐漫椿，“有汤么？” 　　“小屿煮了绿豆汤。”唐漫椿答道。 　　唐漫雯走进厨房的时候，陶小屿起身去拿了一只碗。 　　陶小屿拿着碗走过来时，唐漫雯戏谑地问，“下一个？”说完，她的目光微微斜向元惜彤。 　　陶小屿脸上遏制不住地发烫，她装傻充愣，“什么下一个啊？” 　　唐漫椿和元惜彤更是摸不着头脑，只看向她们。 　　唐漫雯盛汤的时候看向元惜彤，“你刚回来么？” 　　她去北京的事，陶小屿曾跟唐漫雯提过。 　　“嗯，昨天回来的。”元惜彤答。 　　“漫雯姐，米饭还有，”陶小屿说，“我再做一道菜？” 　　“不必，我喝点汤就行。” 　　“你们以为我姐为什么不长肉，”唐漫椿扬了扬下巴，“都不怎么吃主食的。” 　　“你天天在群里喊忙叫累，就吃饭这件事总有空。”唐漫雯看都没看唐漫椿。 　　“我姐啊，再忙也是要吃饭的！而且朋友从北京回来，再忙我也要来的呀，对吧，小元？” 　　元惜彤只笑不答。 　　“难怪就你长肉。” 　　“你——”唐漫椿觉得家姐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好，就忍了。 　　“你们不用等我。”唐漫雯说，那语气像是在客套，又像是在逐客。 　　陶小屿发现，多数时候，唐漫雯果然是冷然的。 　　最近因为总是在一起，她差不多忘了她冷漠的这一面。 　　原来，她的温热，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会敞开。 　　包括上次她母亲忽然来访，她也是这样冷冷的，好像，不带多余的感情才是她平常的面目。 　　也好，容易亲近的那一面，留给自己就好了。她想着。 　　“对了，小元，之前你不是说想要一张我的实体专辑么？我给你准备好了。” 　　说完陶小屿走出餐厅，当她将礼物取出来时，元惜彤和唐漫椿都到了客厅里。 　　她走向客厅之前向餐厅里望了一眼，正好唐漫雯也抬起头。 　　视线交汇的那一刻，陶小屿全身莫名地发麻，唐漫雯的眼神复杂得就像黑夜的最深处。 　　唐漫椿觉得空气不对，提出要先走。 　　元惜彤自然也不好单独留下。 　　陶小屿将她们送到大门外。“小元，保持联系喔！”她对着她们挥着左手。 　　“嗯，保持联系！”元惜彤转身，深深地看了陶小屿一眼，然后温柔一笑。 　　陶小屿也笑着，目送她们走出巷道。 　　返回屋里，她见唐漫雯还坐在餐厅，于是走了过去。 　　“漫雯姐，你不是说今天很忙么？”陶小屿在唐漫雯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都推掉了。” 　　她听出了对方的冷淡。“为什么？” 　　“自己想。” 　　陶小屿搞不清状况，还以为她是为早晨自己那有些过头的玩笑置气，“漫雯姐，你别误会啦，小元才不是什么下一个好么！” 　　“你以为我是在说那个？” 　　“要不然呢？”陶小屿有点懵，刚刚她回来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可不就是那个么！ 　　“你真是不懂我的心。”唐漫雯冷冷地说。 　　陶小屿忽然想起，唐漫椿生日趴那晚，以及更早之前，唐漫雯到鹊仙桥喝酒的那一晚，她都曾说过类似的话。 　　“漫雯姐，请你说得清楚一些好么？” 　　“早晨你不是问我下午能不能陪你？”唐漫雯语气有点尖锐，“说什么连续三个周末独守空闺，结果呢？我看你，备胎多的很！” 　　陶小屿顿时被气笑，唐漫雯嘴上说不是说那个，可明明就介意得要死，假不介意，真傲娇。 　　“是啦是啦，漫雯姐推掉公事，小女子受宠若惊、感激涕零！” 　　唐漫雯嗤了一声。“戏精。” 　　“难不成漫雯姐希望我对你望穿秋水，”陶小屿试图跟她讲理，“再说了，明明是你拒绝了我的请求，说今天要接待台湾客户，我有空怎么不能接待朋友？” 　　“行啦行啦！”唐漫雯不耐烦起来，她终于发觉自己好像有点反应过度了，“今天下午，我任由你差遣，满意了么？” 　　“嗯！”陶小屿这才笑起来，“那漫雯姐快点喝，待会儿赶紧教我解锁新玩法。” 　　唐漫雯没忍住，也笑，“你能不能想点别的？” 　　“不能，今天我就只想想这个。” 　　“色.女。” 　　“多谢夸奖。”…… 　　隔天，天才蒙蒙亮。 　　因为一个梦，陶小屿忽地醒过来。 　　“漫雯姐、漫雯姐！”她摇了摇身边的唐漫雯，“你快醒醒、醒醒！” 　　以往，从来都是唐漫雯叫醒她，今天却反了过来。 　　“别吵！”因为还没到点，唐漫雯伸手试图捂住陶小屿的嘴巴，她眼睛根本睁不开。 　　“好啊，我果然是有个假的女朋友！” 　　“嗯——别加戏，一次性说完。”唐漫雯的话语中还带着浓浓的睡音。 　　“奇了怪了，刚刚在梦里，我也不知道是和谁缱绻呢，啊——”陶小屿猛地坐起来，歪着头兀自说，“她的技术好好，人也超温柔，就——” 　　“陶小屿！”唐漫雯发出警告，“你还真的是色胆包天，这样的梦也敢做！给你一次认错的机会。” 　　“漫雯姐，我想——”陶小屿不知死活地推了唐漫雯一下，“该道歉的是漫雯姐吧！拜托啊，你让我这个女朋友就睡在身边的人做春.梦，真教我情何以堪？！你真的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这个女朋友的合格度了。枉漫椿还总是说你是你家这一辈中最——” 　　陶小屿还没说完就被唐漫雯一把摁倒。 　　经过一夜的休眠，两个人的体力又满格，于是，她们就像互相追逐的兔子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没休没止。 　　# 　　唐漫雯生日的时候，她第一次正式带陶小屿见了家人。 　　过程倒也还算平和，只有唐父还不死心，并试图想让陶小屿知难而退。 　　他将陶小屿单独叫到书房，完全不留情面，“你对我女儿能有什么帮助？你和她结合，除了拖累她，还能有什么用？！多余的话我也不想说，我劝你还是识相些，早点断了高攀的痴心，这样对大家都好。” 　　“我不这么认为，漫雯姐一定不会这么认为的！”陶小屿绕开他硬抛过来的、甚至显得荒谬的绑架枷锁，“除了死亡，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可以让我离开漫雯姐，那就是她本人。” 　　会面自然是不欢而散。 　　后来，据唐漫雯说，她父亲非常欣赏陶小屿的强硬姿态。 　　“强硬？我？！——”陶小屿觉得唐父一定是对自己产生了误解。 　　“你到底跟我爸说了什么？”唐漫雯再次试探。 　　“也没什么啦，”陶小屿想起当时自己说的话，不免有点心虚，她完全不了解唐父的为人和手段，所以她对他的回应才那么坚决。“真的就是之前我说的，除了漫雯姐，我什么都不想要。” 　　唐漫雯始终觉得陶小屿没说实话，她知道她父亲从来都是强硬派，才不是那种会用金钱来收买人心的类型。 　　“行了，”她不打算再探究，“有件事，提前通知你，年底将时间留出来。” 　　“那就是下个月月底咯！” 　　“对。” 　　“漫雯姐，你自己说过不喜欢话说一半，我也不喜欢。” 　　“你记性还真是差。”唐漫雯摇头。 　　“是啊，我记性不太好。”陶小屿很坦诚。 　　“你不是没见过雪？”在十一月的凉风中，唐漫雯轻轻地刮了下陶小屿的下巴，“这个冬季安排。” 　　陶小屿的脸上、眼睛里顿时绽出笑意，“漫雯姐，你为什么——” 　　明明是开心的事情，陶小屿的喉咙却莫名哽住，眼眶随即也变得潮湿起来。 　　唐漫雯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陶小屿低下头，“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就这？还真容易满足！”唐漫雯将她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你女朋友比你想象中要好一百倍。”她的语气半自得、半开玩笑。 　　“漫雯姐，你——”陶小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已经完全被哽住。 　　唐漫雯伸出长长的手臂，一把将她揽入胸怀。“如果你非要哭，就到这儿来。” 　　她收了收臂弯，将陶小屿紧紧环抱。 　　陶小屿默默地环住对方的腰，她从未如此安心，就好像，这个世界的伤害、这个世界的黑暗都无法再介入她的生活。 　　# 　　到了十二月，陶小屿的下半年的业绩结算出来了，她请她的制作团队和营销团队狠狠地玩了一天，并且每个人都发了一个大额红包。 　　尤其是席惠昕，收到礼物的时候，她激动得猛地抱住陶小屿，秒变尖叫鸡。 　　至于程琦昀打赏所结算得到的部分，陶小屿打算后面以他的名誉，将那些钱捐给西部省偏远县的中学。 　　中旬的一个礼拜六，晚餐过后，陶小屿将唐漫雯接济她母亲的钱还给了她。 　　“没有利息？”唐漫雯只想让气氛轻松些。 　　“利息是——”陶小屿顿了顿，“是我。” 　　“我从来都是正人君子，对于情.色交易这种事情从来都是持反对态度，”唐漫雯不无傲娇地说，“但，既然对象是你，我应该会考虑考虑。” 　　陶小屿被她那欠欠的样子逗笑，“考虑P啊，现在的陶小屿有多么抢手你知道么？” 　　“不论你有多么抢手，”唐漫雯正色说，“也请你记住，从很久以前起，你就是我的人了！谁也别想将你从我身边抢走，因为——”她凑到陶小屿的耳边，轻轻悄悄地说了一句话。 　　陶小屿听了之后，脖子根往上瞬间全部涨红。 　　“漫雯姐，你好不正经！”她红着脸，故作严厉地斥责，却毫无威慑力。 　　“我就问，你能否认我说的话？” 　　“我——” 　　陶小屿气得暗自咬舌，对于唐漫雯那种得意洋洋的样子，她真的是没辙了。 　　是啊，她不得不承认，现在，她的身心，全都被对方标记了。 　　不过，很公平，她想，唐漫雯的全身心，也全都被自己标记了。 　　“看你那表情，”唐漫雯捉住她，“想什么呢？” 　　“不告诉你！”陶小屿狡黠地笑。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 　　“骗谁呢！”陶小屿不会再轻易上当了，在一起久了，对于唐漫雯的心机，她再也不会自乱阵脚。 　　“你的表情在说，”唐漫雯定了定，“漫雯姐，快点标记我。” 　　“我没有！” 　　“那就是我有了。” 　　唐漫雯长手一拉，陶小屿也不挣扎，软软地跌进对方的怀抱里。 　　在天气已经彻底变凉的浅冬的夜晚，依偎在一起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她们叠在一起，那个沙发刚好能容下两个人。 　　“漫雯姐，为什么你身上那么好闻？”陶小屿偏脸，将鼻尖压到对方身上，着迷地吸了一口。 　　“陶小屿，我问你，”唐漫雯轻轻地拨弄着陶小屿已经长过肩头的细发，“我有不好的地方？” 　　“是喔，漫雯姐什么都好。这个世界上，漫雯姐是第二幸运的人。” 　　唐漫雯看透了她的小心思，只笑着附和她，“哪个人不知好歹？居然敢比我幸运。” 　　“当然是我咯，”陶小屿往上蹭了蹭，头抵到唐漫雯的下巴，她也伸手，轻轻地顺着唐漫雯的黑发，“因为，我得到了漫雯姐——的热爱。” 　　“你还真的是第一幸运的人。” 　　“漫雯姐，这种话，请你用谦虚的语气说出来，而不能这么骄傲。” 　　“你觉得我有必要谦虚？” 　　陶小屿哑然。 　　她没答，只微微扬起头，轻轻地在唐漫雯的脖子上亲了一下。 　　“漫雯姐，我太幸福了，怎么办啊？” 　　“你可以更幸福。” 　　“真的啊？”陶小屿淘气地往唐漫雯的脖子上呵气，“那你告诉我，怎么样更幸福？” 　　唐漫雯定了定，抽开环在陶小屿身上的右手，然后将她扶正，她也坐正。 　　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精美盒子，然后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闪耀的钻戒，“嫁我！” 　　“我、我——”陶小屿有点被吓到，不自觉结巴起来，“漫雯姐、我——” 　　“我什么我——”唐漫雯催道，“我现在想听到的只有一个字，就是，好。” 　　“可、可是——”陶小屿依然结结巴巴，“我、我要想一想！” 　　“确定你要想一想？！”唐漫雯有一点点慌，陶小屿的反应和她预料的差很多。 　　“可是，”陶小屿倒也不是不想和她结婚，她往下吞咽这喉咙，越急越说不出话来，“可是——” 　　“可是什么？”唐漫雯举着戒指盒的模样渐渐显得不知所措。 　　“今晚这氛围，好像不太适合求婚呀，没有玫瑰，没有蜡烛，也没有音乐，太不浪漫了。” 　　“戒指今天刚拿到的，”唐漫雯敛住心中淡淡的失望和被拒的哀伤，“本打算到了冰岛，在星空和极光下的雪地里求婚，但就刚才，你的样子让我有了很温暖的感觉，温暖到哦，这辈子想要和你一起生活下去的感觉——” 　　“好！”陶小屿打断了唐漫雯，她的声音坚定、有力。 　　她也不管唐漫雯发愣的样子，自顾着抬起左手，伸到对方眼前，“漫雯姐，给我戴上戒指吧！”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各位小可爱的订阅支持么么么哒 　　感谢投雷支持、灌溉支持和留评鼓励的每一位 　　因为有你们，写作的道路上变得更美好 　　再次感谢各位啦 　　有缘再见噢 　　在此求个预收 　　《白玫瑰和黑莲花同居后》7月开 　　一句话简介：黑莲花戏精强撩带刺美人 　　头顶最好喝的奶茶求收藏 　　祝每一位小天使都越来越好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