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白桃乌龙卷》作者:蘑菇神力 文案: 周予白追乔咿的时候手段多样,又苏又撩。 明亮的室内,周予白目光暧昧勾人地看着她,懒洋洋道:“看见学长不想流口水?” “不…想。”乔咿咽了下口水,说道。 可惜豪门公子哥名不虚传,追上不到半个月,吃干抹净,利用完,他就把人甩了。 都以为乔咿不肯放手。 结果小姑娘没哭没闹,把周予白送给她的戒指从无名指上拔掉,还了回去。 隔天开始跟品学兼优的学生会长在众目睽睽下约会。 周予白:“……” 后来,周予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也终于尝到求而不得、再也撩不动的苦。 小剧场: 比赛后,周予白把正要换衣服的乔咿堵在了化妆间,圈在角落里,问:“宝贝,咱俩到底谁玩弄了谁?” 乔咿微微一笑:“你猜。” 周予白:“不用猜,我心甘情愿被你玩弄。” 苏撩学长and霸总 vs 气人全凭直觉.小软妹 阅读指南: 1.女主非常甜软,但具备了气死男主的属性。 2.男主前后都非常会撩!在追妻之路上求生欲很强。 3.五岁年龄差,甜的,he。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咿,周予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朋友,看我一眼好不好? 立意:正能量,学会爱。 第1章 种草   文/蘑菇神力   2020.3.01   乔咿从工作室出来时,已临近夜里十点。从这里到市区还剩最后一班公交车。   车站离得有点远,她走了几分钟,忽然发觉身后一段距离多了几个人。   乔咿快速回了一下头。   四个男人,看不清楚容貌和年纪。   她故意放慢了步伐,那几个人也缓了步子。   应该就是跟着她的。   打火机的咔嚓声在寂静的路上格外清晰,四个男人就着火点了烟,其中一个吹了声口哨。   这里是要拆掉的旧城郊区,街道两边原本就没剩几家的小铺子也早就关了门。此刻整条街上没有任何行人车辆,破旧的楼房也像鬼楼似的没有一点人气。   也许有人。   下午乔咿听工作室的老言说有一些流浪汉撬开了门锁,在这些未拆的房子里摸黑过日子。   老言说这话时半真半假,颇有点故意吓她的意思。   若不是接了老言这么个见不得光的活,乔咿也不至于大半夜还要走在如此偏僻的路上。   没有一颗星的黑夜和初夏燥热的风压得人喘不过气。   虽然身后的几个人没有侵犯的举动,但乔咿的感觉很不好。   她摸到裤兜里的手机,脑子里却空白了一瞬,真要打出去,倒有点想不出能打给谁。   手机触屏划开的瞬间,刺眼的光亮也映了出来。   身后有人低语:“她要打电话!”   乔咿心猛地一紧,边点进通讯录,边加快了步伐。   她瞄见身后领头的人弹飞手里的烟蒂,短促低吼:“上!别让她跑了!”   乔咿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猫,拼了命地跑起来。出了这条街,右拐便是大路,那里兴许会有等车的人,或者路过的车辆。   “嘟——嘟——”已经拨出去的电话响着提示音。   无不意外,没有人接。   接了,怕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这条暗沉沉街像是没了尽头。身后凌乱的脚步声很快逼近了。   若没跑出去就被追上,拖到旁边黑黢黢的废楼里,到时会发生什么?   被拖进废楼里就完了!   乔咿这样想着,把背包卸了一把甩向追上来的人,转身主动跑进了旁边废楼的一个门栋里。   “爸爸!爸爸!”   “快开门!后面有人追我!”   “爸爸!是我!有人要抢劫!”   少女焦急的喊声和拍门声从伸手不见五指地楼栋里传出来,空洞安静的楼栋像是扩音筒。   四个男人被包砸到,有个还跌了一跤,几个人拉扯着追上去。   “昂——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嗷……!”   此起彼伏的叫声响了起来。   四人不用分辨便能听出是犬吠的声音,但这叫声又不似普通小狗的“汪汪”声。   它低沉雄厚,像是从什么有着强大共鸣腔的身体内发出的。   楼外,几个人都愣了。   “这、这有狗?!这里……”其中一个光头的话还没说完,又听见里面粗旷带着老烟嗓的男声,“都别嚎了!闺女快进来,别让这几只畜牲跑出去又把人咬死了!”   抱怨声中夹杂着兽类的喘息声,只在男人说话时犬吠静了片刻,随即,又兴奋地“嗷嗷”起来。   光头从背后摸出刀,弓着身子想往前一探究竟,被领头的一把拽了回来。   “疯了!不要命了!”领头男人给了他一脚,“你没听出这不是普通的狗,这他妈得是藏獒!”   “不会吧,这么黑有人住?”   “你长耳朵没听到?难不成是鬼?走!不想死就赶紧走!”   市区不让养大型犬只,有人偷偷把几只藏獒养在无人问津的郊区,也就能理解了。   藏獒是什么样的凶犬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就算不是藏獒,听声音想必也是大型犬只。他们几个意图不轨,却也并不打算因此丧命。   况且还有男人的声音。   不过十几秒的时间,四个男人来不及细究,仓皇而逃。   —   方才“热闹”的楼栋里依旧漆黑。没有狗,没有男人。只有乔咿,孤注一掷又发抖地蜷缩在角落里。   外面的声音很快没了,但是她清楚刚才的伎俩瞒不了多久,如果不赶紧离开,那几个男人回过神肯定会找回来。   嗓子发干,乔咿忍着咳意摸了摸四周,手机不知道掉在哪了。她咬着下唇,努力让发软的腿听自己的使唤。   穿堂风吹过,掀起少女额前被汗浸湿的发丝。   乔咿猫着步子往外走,听到有人声,探头朝右看,果然那几个男人已经找了回来。不过他们停在一个电线杆下,攀肩搭背叼着烟,并没有往这边走。   像是在等,或是忌惮什么。   其中的光头忽然朝她这边看过来,乔咿吓得捂住了嘴。她刚撒腿要跑,车辆发动的引擎声摹地响起,光也跟着亮了。   街斜对面竟然蛰伏着一辆深色的轿车,乔咿没注意到它是什么时候停在了那里,更没料到里面竟然有人。   车窗跟着落下。   “姑娘,有事吗?”司机声音和气,伸出头扬声又问,“需不需要帮助?”   这司机面熟,白天在工作室门口,老言跟他打过招呼,说他是给人开车的。乔咿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跑了过去。   “师傅,刚有人跟着我。”乔咿压低声音,“就在那边。”   司机朝后看,问:“有没有怎么样你?”   “就突然追上来,我躲进楼栋里了。”乔咿努力镇定的声音,隐隐能听出哽咽,“能借用一下您的电话吗?我,我手机刚跑掉了。”   司机递了电话出来,乔咿颤颤巍巍地拨了号码,“嘟嘟”声无奈响着,还是没人接。   司机朝着车里低声说了什么,后车窗徐徐滑了下来。   一个男人坐在后面,侧着脸,除了高挺鼻梁落下的利落弧线,看不清其他容貌,只是声音异常干净好听。   “没人接?”   这是他对乔咿说的第一句话,三个字,拖着不经意地散漫语调。   乔咿“嗯”了一声:“能麻烦你们载我到前面大路上吗?”   她不知道为什么车里这两人能如此淡定,但是那几个追她的人还虎视眈眈看着这边,她实在害怕,无法深思对方意图,只想赶快到安全的地方。   司机的语气像是在征求:“这姑娘是老言工作室的人。”   “好。”后座上的男人始终连头都没侧一下,车窗又重新滑上的同时,乔咿没想到他又说,“刚不是手机掉了?帮她找找。”   乔咿愣了愣,轻声说:“算了。”   司机下了车,直接大步流星地往回走。乔咿白色的书包就躺在地上,里面的物件散了一地,很明显。   那几个男人看见司机,完全不敢再造次,悻悻走了。乔咿这才发现,这个司机比普通人要壮实很多。   司机动作利索,很快回来把东西给她:“手机没找到,书包是你的吧?”   “是。”乔咿已经非常感激,道谢时无意瞄到车尾,迟疑地问,“师傅,这车灯是不是坏了?”   车子处于启动状态,但是车右灯是灭着的。   司机顿时拧了眉,警惕地往车里瞄了眼,小声说:“姑娘,这事可千万别给车上的人说。”   “啊?”乔咿眨眨眼。   “我修修就好。”司机手机响了,看了屏幕后表情变得严肃,催促她道,“你先上车。”   “是是,人就在我车上……嗯!嗯……”司机往边上走了几步,捂着电话接听,不想让她听见的意思很明显。   乔咿觉得奇怪,却也没说什么,她绕到车门处,听见司机低声说:“要跟踪监视?好!送到我会继续跟着他!”   其实他说话声音很小了,但是乔咿对人声很敏感。   她心砰砰跳,上车没留神,还没坐稳包里的东西就洒了出来。   后座上除了他,还有那个男人,一颗包好的胖大海滚到了他的脚边。车里的灯已经灭了,乔咿看不清楚他,见他也丝毫没有捡的意思,甚至从坐进来,那男人都没有看她一眼。   不是为了今天的工作,乔咿从没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过。她小时候,太阳下山前没回家,外公都是会板着脸训她的。   受了一连串惊吓,许多细枝末节都来不及思考,起伏的情绪让她脑子全乱了。   她往旁边凑了凑,气声问:“你跟那位司机什么关系?”   男人终于对她有了反应,侧过头,但是眼睛还盯着方才的位置没变:“嗯?”   他说话时,喉结跟着上下滑动,身上有清爽的薄荷香味。   乔咿说:“他好像有问题!”   她话没说完,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抬手在男人面前晃了晃,终于确定了心里的疑问。   这男人是瞎的。   “可以走了。”司机这时拉门坐了进来。   刚打了小报告的乔咿人一凛。司机倒是没看出异样,进来边发动汽车边嘀嘀咕咕:“那几个人没见过,不像是这片的,刚已经走了……”   车子往前开,乔咿不知道旁边的人听明白刚才自己说什么没,看这样子是没听清。可面对一个看不见的人,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暗示。   她只有八十多斤,体育成绩回回都是刚刚及格。若前面的司机有何不轨,她加上个盲人就更没胜算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疑问和恐惧让她做出了事后想起就脸红又荒唐的事。   ——她的手慢慢伸过去,在旁坐男人的掌心轻轻画下“SOS”。   少女柔软的指腹像棉花,男人身子明显僵了僵。   乔咿眉眼低垂,看到他腕间手表折出的低调光泽。   随即,男人鼻腔里一声轻笑,嘴角牵出撩人的弧度,懒懒拖着调说:“老李你干什么了,吓得人姑娘都来牵我手了。” 第2章 种草   谁牵他手了?   乔咿触电般地缩了回去。   痒痒的酥麻感还残留在掌心,男人收回手,闲散搭在胸前,轻笑着似无半点怯色。   李宏踩着油门的脚抖了一下,心虚地从后视镜里观察后面的情况。   “老李?”这一声冷了几度,“人家怎么说你有问题?”   李宏揣摩着小姑娘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眼下再瞒不易,也怕惹了后面那位不痛快,于是避重就轻地解释:“刚车灯坏了,一点小毛病我让姑娘别跟你讲。”   他说完又赶着补充:“已经修好了!”   话音落,后座这位忽然沉默了,无声无息的没了动作。   像是忤了逆鳞,李宏不敢搭腔,十几秒后车子快开出街道,那道声音才淡淡响起:“人为的?”   李宏照实答:“不像,应该是自身故障。”他又强调,“现在已经没问题了!”   男人头枕着椅背:“嗯——”   李宏刚松口气。   “车换掉。”   “……”李宏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应声说,“好。”   坏了车灯就要把整辆车换掉,乔咿觉得荒唐极了。   “没了?”男人停了几秒,恢复了从容淡定,问,“就为这个要牵我的手?”   乔咿后知后觉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无法像他那般闲适自若,欲言又止:“我没有,那是……那是……”   车已经出了街道,李宏转动方向盘,向右把车停在路边停稳,无奈转过身。   “姑娘别误会。”大道上路灯亮了许多,他目光坦坦荡荡的,“我家少爷……”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道,“我家少爷身体不适,他母亲出于担心打电话让我照看着他,但怕他不愿意,就说……偷偷跟着。”   这话也自然是解释给车上另一个人听的。   不过那人的重点放在别的地方,还是仰靠的姿势,指着阖着的眼:“见过我这样的少爷?”   没等回答,他又不屑道:“跟着?是叫你跟踪监视我吧?也不嫌累。”   李宏:“……”   乔咿往旁边快速看了一眼,觉得两人都在暗示眼盲的事情。这样的状况家人担心,确实会让人跟着。   她觉得自己刚才可能是被吓傻了,才会做出如此窘迫的事,低声说:“对不起,我可能搞错了。”   “这么爱道歉?”男人挑了挑眉稍。   乔咿被自己刚才过激的行为臊得脸发烫,余光瞄到这人的手,使劲咬住下唇,羞地快哭了。   “前面就是车站。”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说,“我从这里坐车就可以,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她手搭在门把上,拉开了一道缝。夏季热风灌进来,和车里的空调形成鲜明对比。   “老言那的人?”男人像没听出她要离开的意思,随意地问,“叫什么?”   乔咿一猛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谢谢?”大少爷又发了话,“名字都不肯讲?”   少女的声音轻甜,显得有些懵懂:“乔咿,乔装的乔,咿呀学语的咿。”   “咿呀学语……”旁边的人琢磨两秒,似笑非笑地转了头,饶有兴致道,“小朋友啊?”   “……”   “小小年纪就学人牵手?”   这人怎么又提这个!   乔咿瞪大了眼,一直绷着的情绪到了顶点。她的性子再生气委屈看起来也不凶,嘴鼓得像个仓鼠,说:“你在问我吗?”   对面的人眉稍一挑。   乔咿说:“可你看错地方了,我在这边。”   “……”   后来很久,这天夜里的细枝末节乔咿都记不真切了,唯记得他目瞪口呆的表情,和最后她推门离开时对自己说的三个字。   ——“周予白。”   像是交换,她一听便知那是他的名字。   一听便记住了。   车门关上,周予白揉着额角。车子还没启动,李宏有些纳闷地道:“予白,你逗那小姑娘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周予白指腹贴在掌心,“她傻乎乎的,有点趣。”   说罢,他又像是被刚才的事气笑了。脚尖踢到东西,摸着捡了起来。   “这什么?”   车是李宏负责日常保养清洁的,车上不会有这种奇怪的圆形东西。   “可能是刚才那姑娘落下的。”李宏也觉得稀罕,勾头凑近了看,“这是……胖大海。”   周予白:“……”   他晚上从爷爷那出来,本身是要回自己公寓的,听了李宏的话,改去了金都华府。   寸土寸金的地段,三层别墅以西式风格为主。最顶成西户做了透明顶,下雪时睡在那里,可以享受雪花飘在头顶,又落不下来的感觉。房前面带着院子,两边是生态停车坪,中间特意砌了个精致的小花园,种得全是茉莉花。   茉莉不好养,尤其陈茉如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但这些茉莉花她从不让别人碰,都是自己打理。私下都说她是独守空房多年,太闲了用来打发时间。   这时候茉莉开得正盛,暗暗幽香扑鼻。   周予白驻足闻香的功夫,佣人已经跑进去喊陈茉如了。   “怎么这会儿来了?”陈茉如披了件薄衫出来,有点意外,又有些欣喜。   “不是让人跟踪监视我?那我还不如来您这里,您受累亲自盯着吧。”周予白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喊了声,“妈。”   后面的李宏使了个眼色,小声说:“都知道了。”   陈茉如自知理亏,扶着他往里走,解释说:“叫你回来你又不肯,我不是担心你嘛,你这眼睛弄成这样,生活上总要让人照顾吧。”   周予白不甚在意:“不碍事。”   两人进了家,陈茉如见儿子心情还好,试探着问:“爷爷又训你了?”   周予白淡淡道:“老李不都告诉你了?”   陈茉如嘴角抿了抿,理直气壮地反驳:“我问问老李是怕你又犯浑,惹你爷爷不高兴。他不就是想叫你去相个亲,你去不就行了。那家女孩据说长得很漂亮,大门大户性子也不会差。”   周予白坐到沙发上,手扶着额头。   “你和那家的婚约早就订了,这些年要不是你在国外说不定两人连孩子都有了,你也二十四了,定下来没什么不好。”   陈茉如还要说,但是话被周予白打断了:“谁给我订的婚约?”   “这……你爷爷还有你……”   “就让谁去结。”周予白招手喊老李,“你去换辆车,送我去公寓。”   他回来,哪怕是深夜,家里保姆们都会跟着忙活,小米参粥刚端上来,他却又要走。   陈茉如拉住他,急了:“这才刚回国一个月,眼睛就都弄成这样了,我怎么放心你。你听妈妈的话,你姑姑现在把着集团不放,要是爷爷再不支持你,那集团就真成她的了!”   李宏赶紧示意还有旁人在。   陈茉如干脆破罐破摔了:“我怕什么,集团本来就是周琛的!他人是死了,但他还有儿子呢!”   李宏在周家工作了很多年,年轻的时候是周琛的司机加保镖,后来周琛不在了,他就给陈茉如开车,深知周家藤蔓枝节交错的人际牵扯。   周家势力雄厚,陈茉如的娘家在当年也是名门。她和周琛的婚姻就是家族利益关系下联姻的产物。只是两人感情虽不是轰轰烈烈、刻骨铭心,但婚后也一直相敬如宾,和睦融洽,对这个独子更是十分疼爱。   李宏知道周予白今天在老爷子那已经被塞了一肚子不痛快,他是打心底里心疼,上前想劝:“予白他有分寸。”   “有分寸还不肯去相亲?”粘稠气氛下,周予白的沉默让陈茉如火气更甚,训斥道,“你爷爷这样安排也是重情,那家人可是救过你父亲,若不是他们家,咱们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人家看了你的照片就喜欢你,你眼睛这样了也无所谓,上赶子说想见见,你也回来这么久了。予白!不说别的,你就不念着你父亲吗?”   蝉鸣叫嚣着夏季烦闷的夜,晚风拂过,茉莉花香从窗缝挤了进来。周予白看不见,但这味道像极了从前的夏夜。   那时父亲性子温润,不善表达感情,总喜欢把眼睛眯成月牙状,乐呵呵地叫他“阿白”。   所以他今天回来时鬼使神差地让李宏绕路从旧城那边走。   ——父亲曾经的办公室在那里。   李宏说这两年拆了,早都修的没了原样。周予白还是想去看看,哪怕他根本看不见。   不过也算有意外收获,周予白掂了掂手里的胖大海,觉得这玩意儿圆乎乎还挺有手感。   他起身,话说得颇有玩世不恭的意味:“你们也说了救的是我父亲,要以身相许也应该是他,对吧?”   -   那边乔咿搭公交,自是慢了许多,到学校时已经十一点半,宿舍大门锁了,她敲了会儿门,宿管阿姨才出来打开,看样子是已经睡下了。   她有些愧疚,阿姨倒是不甚在意,温声问:“又去打工了?”   乔咿点点头。   阿姨关切道:“你们大一功课重,又快期末了,还是要把精力多放在功课上。”   “今天最后一次了。”乔咿笑着说,“我肯定不会把功课落下的。”   她还要拿奖学金呢。   “零用钱不够啊?”她经常打工,有时回来晚,阿姨都看在眼里。   勤工俭学在校园里很常见,但像她这样从大一起就拼命打工的并不多。   “是。”乔咿承认,也觉得这没什么好丢人的。   阿姨帮她接了壶热水,拎出来给她:“看你这样家里也不像缺钱,报道那天不是还有个轿车送你来。再说你们小姑娘也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呀?”   乔咿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说起。   阿姨也没逼着她讲,送她到楼梯口,念叨着:“报道那天对你印象可深了,一群女孩里你最白,笑起来甜甜软软的,见谁都有礼貌。你们播音系最后都会成主持人吧?等你以后要成了主持人,我一定天天守着电视看。”   乔咿最后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好连连说:“一定好好用功。”   这次之后,她没再去老言那里,用结的工资花了点钱买了部二手手机,其余的全存了起来。   她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期末复习上,脑子被知识点占满,那夜的事和人都被挤了出去。甚至仔细想想,她根本就没看清楚周予白的容貌,何来记得。   她每天泡在图书馆,连续奋战了一周。   周末这天乔咿去得很早,图书馆空调足,吹的人有些凉。她去接了杯热水,回来见桌子上多了个粉色的信封。   上面写着“乔咿亲启。”   她往四周看了看,犹豫了一下拆开。   ——是封洋洋洒洒的情书。 第3章 种草   头顶中央空调吹着,少女的睫毛隐隐颤动,双手捧着信纸的模样很像在课本,乖巧又认真。   A4大小的信纸上的钢笔字工整挺秀,一点也不撩草,仿佛让这份爱慕也多了份力度。   乔咿目光定格在最后一段:“我不知道一叶可否真的知秋,但遇见你之后,你一笑,我便知今天风和日丽,天高云舒。想与你牵手在这片美好下。”   乔咿觉得自己可能魔怔了,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道男人慵懒调侃的声音。   ——“小小年纪就学人牵手?”   她不自觉地摸了摸浮上绯红的脸颊。   折上信纸,她发现背面还有一行小字:“那天搬桌子时你的发圈落在礼堂,看到捡了起来,藏了几天,现在还你。”   乔咿撑开信封,果然里面还有根黑色的发圈,不过跟她平时用的素绳不一样,上面多了颗珍珠。   “搞错了吧?”乔咿喃喃说着,抬头扫视四周。   室内的同学都在埋头忙着,除了纸张翻动和偶尔椅子拉动的声音外,都静静的,没人看她。   乔咿碰了碰临座的女生,很小声地说:“同学,请问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是谁把这封信放在这里的?”   女生咬着笔想了想,摇头。   这就奇怪了,也没署名。   乔咿往后看,书架区最后一排似乎站着一个男生,穿着干净的白色短袖T恤,很高。   刚看过去,那人就从后门走了。乔咿眨眨眼,狐疑地收好东西,重新坐回去看书。   图书馆泡了一天,晚上回宿舍的时候舍友们正在聊天。乔咿打了招呼,放下书包去洗漱。   牙刷刚含在嘴里,杨枚在外面喊:“小咿你选修最后那堂课的考试重点划了没?借我看看!”   乔咿含糊着应:“划了,在我书包里——”   “谢啦!”   北方夏日炎热,宿舍空调老旧,开着也凉快不了多少。乔咿洗着脸,听到杨枚大惊小怪的声音:“呀!这是什么啊?”   外面顿时叽叽喳喳起来,乔咿边拿毛巾擦干脸上的水,边推门。   那封情书已经被拆开了。   “我错了!真不是故意的,夹在书里它自己掉出来的。”杨枚表情抱歉,却又忍不住八卦,“我还以为字帖呢,字真漂亮。”   已经被看到了,乔咿也没遮掩,接过去放进抽屉里。   “是谁呀?”杨枚凑上来问。   “我也不知道。”乔咿把书一本本摞好,说,“没落款。”   杨枚歪头思考着:“这么神秘,表白不就是为了让对方知道吗,为什么不说呀?”   高芸芸从凳子上站起来,也来八卦:“对比下我们班男生字迹不就知道了。”   杨枚肯定地说:“绝对不是你们班的,你们院都不一定是。”   孙涵问:“为什么?”   “我天天找你们玩,你们院哪个男生字能写得这么好!”   “也是……现在还有人用钢笔写情书告白,该不会是觉得字好所以故意秀的吧?”   三个女生讨论得热火朝天,杨枚突然转过头:“小咿你怎么都不好奇,追你的诶!”   乔咿“啊”了一声,从扁平的圆铁盒子里挖了点香香,擦着脸,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还行吧,不是特别好奇。”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可能会以为故意在矫情拿乔,但舍友相处快一年了,都知道乔咿就是这样,追她的男生她都拒绝了,好像对这方面的事还没开窍。   高芸芸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由衷地说:“你也太乖了吧,我要是男生也想追你。”   杨枚:“你要交男朋友了,得先让我们把把关,可不能被坏坏的男生骗了。”   说话间乔咿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往阳台走。   “爸爸。”   “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啊?”乔松柏不多寒暄,柏开门见山地问。   乔咿回想了一下,上次她打电话是一周前的晚上,遇到坏人的时候。   “没什么事。”都过去了,况且乔松柏也不爱听琐碎的事。   “那好,我这边还忙,就……”   乔咿知道他要挂电话,赶着问:“对了爸爸,八月份姐姐过生日,我需要回去吗?”   上次姐姐给她打电话,有提起生日宴的事,邀她参加,但是要不要去,她还是要征求乔松柏的意思。   “不用。”乔松柏说。   “好。”   挂了电话,乔咿轻轻吐出一口气。   窗外皎月高悬,宿舍里依旧吵吵闹闹。夜深了,大家都爬到上铺睡觉。校园里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几声蝉鸣蛙叫。   乔咿打开台灯,又把书本铺在了桌上。   她睡得晚,一大早是被吵醒的。   杨枚从门外风风火火进来,垂头丧气地哀嚎:“阿姨说了,咱们这栋楼电坏了,刚报修,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乔咿抹了把头上的汗,也下了床,见屋里只有杨枚,问:“她们两个呢?”   “早就热醒出去了。”杨枚乐了,“你是不是不怕热?睡得好安稳,像只小猫。”   乔咿想了想:“可能我睡眠质量好吧。”   屋里闷热,两人抓紧洗漱完,背着书包出了门。   食堂吃完早饭,乔咿照例要去图书馆。   杨枚怂恿道:“反正今天宿舍的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要不咱俩去咖啡厅复习吧。”   乔咿摇头:“我还是去图书馆吧。”   “去那还得找位置,多麻烦。”杨枚嘟着嘴,“西门外新开了家咖啡厅,环境比图书馆好多了。老板我认识,也是咱们学校的学生,能给打折的。”   “我觉得图书馆就很好。”乔咿还是不大想去。   “你天天不是打工就是学习,也要享受一下生活嘛。”杨枚摇着她,“就当陪我去的,我请你好不好!”   乔咿被她磨了半天,人都快被摇散架了,点头说:“好吧。”   又补充:“不用你请我。”   杨枚这才笑了。   早晨难得有一刻清凉的时光,两个女孩出了学校的门还要往前走一段。正是考前复习周,路上学生比平时少。   两人边走边聊。   “小咿,你是不是暑假不回家?”   “应该是。”   “在学校多无聊啊,再说你家人同意吗?”   “也不一定在学校,到时候看情况吧。”乔咿不知道怎么解释。   说着,杨枚指向前方:“到了。”   这路段人少,挨着的是高档洋房小区,入住率不太高。乔咿不知道这旁边还有栋这么好看的两层小楼,正门是落地的透明玻璃,余下三面墙全是爬山虎。   风一吹,绿油油的飘动,像大海的波浪。   杨枚拉着她:“我们快进去吧。”   店里早上还没什么人,吧台只有一个服务生。   杨枚盯着对方,笑嘻嘻地打招呼:“余杭哥,我跟同学来喝东西。”   叫余杭的男生眉眼细长,头发拢在后面扎了个马尾,有种酷酷的另类帅。   余杭笑着:“没见过你这个同学啊。”   “她不喜欢出来玩。”杨枚情绪高涨,扬声说,“她叫乔咿。”   话音落,乔咿余光觉得扫到有个人上了二楼。   “小咿,你喝什么?”   杨枚的声音让她回了神:“有热牛奶吗?”   “有是有……”但是点的人不多,余杭有些意外,“没吃早饭吗?”   杨枚抢过话:“不是,她学播音的,不喝刺激性的东西。”   余杭了然:“行,不过牛奶在二楼,我得去给你拿。”   杨枚跟上去:“余杭哥,我帮你吧!”   乔咿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杨枚很明显是对余杭有意思,但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来。   她在楼下等了会儿,也没见人下来,刚准备先找个位置看书,就是听见杨枚喊:“小咿你要上来看吗?这有好多咖啡豆!”   乔咿对咖啡豆并不感兴趣,她喜欢的是胖大海。   但悔与执迷,踏出去不过是一念。   她往上走,二楼格局与一层完全不同,一件有个过道,两边全是房间。   她喊了声“杨枚”没人应。   斜对面的房间开着门,乔咿犹豫了一下推开。   清晨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变得明媚却温淡,细小尘埃都像凝结在眼前,凝结在光阴里,定了格。   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衣,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皮肤的手臂懒散环在胸前。   再往上,衬衣扣子解开了两粒,男人锁骨清晰,脖子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银色项链。   窗台上种着一排茉莉。男人闭着眼,身子靠着窗,头向后仰,英俊又干净的面容轻陷在白色的花朵和阳光中。   像镀了温柔旖旎的滤镜。   那份说不出的气质,活脱脱就是旧时哪户富贵人家的阔少。   他戴着骚红色的耳机,似乎在听歌,又像是睡着了。   乔咿跑错了房间,有些不知所措,正要离开,男人像是觉察到,缓缓掀开眼皮的同时,略显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别吵我。”   这声音……   乔咿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回头看见男人正盯着自己。   两人视线撞上,乔咿瞬间就从声音辨认出对方是谁了。她手挥了挥,抿着唇决定不声不息地在这男人面前溜走。   刚踮着脚往门处移动两步。   “小咿你怎么在这里啊!”杨枚从外面跑过来,大嗓门地说,“我们在仓库……”   她看到人,声音明显一顿。   余杭很快跟着进来,看清状况道:“你俩怎么跑这里了,这是我师哥的基地。来,我介绍一下,我师哥周予白,以前也是咱们桦大的。”   乔咿听到那三个字,心砰砰狂跳起来。   “师哥,这是杨枚,也是动画专业的。”余杭转头,“这是乔咿,播音系的。”   杨枚朗声:“师哥好!”   “嗯。”男人声音淡,“好。”   乔咿胳膊被杨枚抵了抵,才僵硬地转身。面前的男人高挺鼻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架上一副墨镜。   乔咿沉默地看着。   余杭揣摩错了,解释说:“我师哥眼睛不舒服。”   乔咿还是没说话。   男人个子比她高许多,站起来的时候能挡住身后大片的光,手抄在裤兜里,微微歪着一点头。   乔咿觉得他在看自己,但理论上他应该是看不见的。   不知道对方是否认出她,她舔舔唇,轻声说:“师、师哥好。”   周予白勾起一点嘴角,声音带着玩味:“同门才喊师哥。”   “……”   “不能乱喊。”   余杭不明白周予白今天怎么忽然较真起来,正欲解围,乔咿略略颔首,恭恭敬敬地说:“学长好。”   灰白的眼前映出和方才要溜走时,截然不同的安静模样,周予白嗤笑:“这么听话?”   余杭品着他的话,挠挠头:“师哥你们是熟人啊。”   “不熟。”周予白语气轻盈,像是故意使坏,道,“只牵过手而已。” 第4章 种草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还是被认出了。   只是这人怎么……说得每一句话都让她不自在。乔咿板着脸,唇抿得紧紧的,半天也不吭一声。   余杭倍感吃惊,但看见她窘迫的表情,就没再追问。   等两个女孩跑下了楼,他实在憋不住了:“师哥,乔咿该不会是你以前女朋友吧?”   周予白把耳机线慢慢卷在食指上,手一松,红色线圈绕着圈弹开,落在桌面上,他没答反问:“我才回国几天?”   余杭点点头:“是没几天。”   要是出国前就更没可能了,周予白是刚上完大一的那年暑假,就突然去了国外,算来都是五年前的事了。   乔咿那个时候应该在念初中吧。   按理说余杭和他也是没可能认识的,余杭那时在念桦大附中,青春期做着明星梦,一心想考电影学院。   他爸爸是桦大动画专业的老师,逼着他子承父业。同他讲道理的时候,拿的就是他的得意门生周予白。   余杭心想才刚上大一的学生能有多厉害,不服气的跑到桦大。   那天教研室是被坏了,周予白在帮着老师修,女生们聚了几堆围在后边看。   人,余杭见到了。   抵过了他爸爸的千言万语。   匆匆时光,几秒回忆。   余杭回了神,更加疑惑了。   “师哥,那你怎么牵人家手……?”   周予白声音里带笑,一字一句:“她牵我。”   余杭问不出个所以然,想着乔咿那张乖巧的脸,恍然悟出缘由:“师哥在吹牛!”   “……”   周予白懒得理他,推了下墨镜要往外走。   余杭主动扶着:“师哥你这眼睛到底怎么弄的啊?”   “意外。”周予白言简意赅。   余杭感叹:“人眼睛玻璃体能出血,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说,昨天见你盯着电脑,上面还放着动画片,我还以为你好了呢,还看不见啊?”   周予白“啧”了一声,似乎是嫌他话多,斜过视线,大言不惭道:“别废话,看不见。”   镜片后的眉宇琢磨不透,余杭到底怕他,瞬间噤了声。   -   楼下,两个女孩坐在靠窗的樱桃木小方桌边,乔咿低头看着书。   杨枚连书包都没打开,捧着脸惊叹着:“那个师哥真是帅哦!跟他一比,咱们学校那些长得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她向前凑了凑,“就是太有距离感,跟咱们好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乔咿短暂地抬头,又不着一语地低下去。   “你说是不是呀?”杨枚手戳了戳她。   “可能吧。”乔咿神色无波无澜。   “他为什么说你俩牵过手?”没等回答,杨枚双手抱拳放在胸前,满脸兴奋道,“刚才他跟你说话好苏啊!”还学了一下,“‘乔咿,这么听话?’”   “他哪里叫我名字了?”乔咿眉头皱着,鼓着嘴催她,“你快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什么他说你俩牵过手哇?”   这问题杨枚从楼上下来就喋喋不休问了半天,乔咿觉得自己要是不交代,可能今天这书就别想看了。   她叹口气,壮士断腕般地放下笔,清了清嗓子。   店里没什么人,少女声音甜糯,像江南的雨天,绵绵惹人怜爱。   周予白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乔咿一本正经地说:“我俩是牵过手。”   似有预感,他左眼皮突突跳了几下。   “有天路口偶然遇到的,我看他是盲人,好心扶着他的手过马路。”乔咿认真说完,又补了句,“我是助人为乐,做好事留了个名。”   余杭缓缓转过头,看向后面的脸色已然比墨镜还黑的某人,心想,什么牵手,师哥果然在吹牛!   眼部出血其实已经吸收了一部分,周予白眼前的视线像蒙着雾,但足以让他看到。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小瞧人了。   下面两个完全没留意到,杨枚瞠目结舌:“是瞎了啊?天呐!刚不是说只是眼不舒服吗?”   她自问自答:“肯定是不好意思讲明……哎,我要哭了,好可惜啊!”   余杭故意咳了两声,才往下走。   周予白像模像样地扶着他,在她俩旁边那张桌边坐下。   余杭去吧台加热牛奶,又煮了两杯咖啡端过来,一杯美式放在周予白桌上,余下的端给她俩:“我去忙,有什么事喊我就行。”   杨枚坐不住,没一会儿跑去吧台找余杭玩。乔咿吃过早餐,轻轻抿了一口牛奶。   少女粉嫩的唇瓣上沾了甜腻的奶沫,懒得用纸巾擦,她舌尖伸出一点,下巴跟着微微仰起,像只餍足的小花猫,舔了舔唇瓣。   旁边似有道视线注视着自己,她捧着杯子缓缓侧过头。周予白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对着她。   一瞬安静。   乔咿深吸一口气,猛地把头转回去。那种无法忽视地存在感灼烧着她的神经,连周围的空气都陡然热了起来。   要是刚才她那种幼稚的小动作被他看到了,她得羞地钻进地缝里,再也不出来。   也不过几秒时间,旁边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乔咿坐姿不变,先是眼珠朝右移过去,然后才试探着转过头。   两张桌子隔着窄窄的过道,明明泾渭分明,气氛却又说不出的微妙。   墨镜后的眼睛令人琢磨不透,乔咿壮着胆子跟他对视。像是为了证实,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伸出舌尖,还是刚才的动作,轻轻舔了下唇。   那人没动,她的心却莫名多跳了几下。   但最后,她终于松了口气。   还是看不见的。   乔咿很明显地呼出口气,这才放下戒备,重新低头开始看书。   她的课本仔细的包着书皮,边边角角都保护得很好。   周予白看着她在草纸上写写画画。她坐姿很端正,双手规矩地放在桌上,略压低一点头,扎着的马尾尖松松垮垮地扫在白净的耳骨上。   写了一会儿,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她咬着原子笔思考,眉心浅浅皱着。   “哦。”少女轻轻谓叹,清亮的眼睛有了喜色,又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笔尖在纸张上摩擦的沙沙声像羽毛落在周予白的耳膜上,他眯了眯眼。   乔咿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做完那面试题的时候,旁边的人站了起来。   周予白说话的声音比一贯小了许多,但是乔咿还是听到了。他嫌弃那杯咖啡太难喝,手搭着余杭去吧台,指挥着重新做了一杯。   乔咿起身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周予白重新坐回了椅子。店里陆陆续续来了一些顾客,有两个女生在一边毫无顾及地聊着天。   一个满脸遗憾地摇头:“我刚还想上去要电话的,一看是个瞎子,算喽!哎,长这么好看真是白瞎了!”   “是啊,残疾我是真不能忍。”另一个女孩咂巴着嘴,打趣道,“不过帅还是真的帅,戴着墨镜都掩不住,你刚注意没,他从我旁边过,比我高了一头还多,要是没瞎的话,搁咱们学校肯定能搅起血雨腥风!”   “肯定的。”女生举起手机,对着周予白想要拍照,“我要发到群里。”   乔咿绷着下颚线,走回自己的座位。   周予白撑着额头似在休息,那两个女孩拍不到正脸,正在找角度。乔咿静静看着,三两下收拾好东西,抱着移到了周予白对面,坐了下去。   她的位置刚好挡着那两个女生。   但她人本就小只,想必也是挡不全的,她又拿起书撑开了立在桌上。   后面的两个女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走了。   周予白昨晚上没睡好,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坐在这里看个小朋友写了半天作业。   现在心下有了点眉目,道不清,只品出一丝本能的愉悦。   他看着面前少女头顶柔软的发丝,勾了勾唇。   “我说——”   他一出声,吓了乔咿一跳。她还是扶着书的姿势,蒙蒙地抬起头:“啊,什么?”   她出了声,周予白全当她自我暴露了,悠悠道:“是小朋友啊,怎么想跟学长坐一起了?”   乔咿觉得可能是自己拉椅子的声音太大,被发现了。   “我……周围没有位置了。”乔咿看着旁边的空桌,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解释。   总不能说有两个女生要拍他,她坐过来挡的吧。   周予白往后靠,手臂闲闲搭在椅背上。   乔咿觉得自己有点委屈,也没法解释,怄了半天,说出一句不是此刻重点问题的话:“我不是小朋友。”   “哦。”周予白视线无声无息,问,“读几年级?”   乔咿捏紧了原子笔,一下一下按着笔帽,不自在地说:“一年级。”   周予白恍然点点头,认真道:“都已经小学一年级了?学长真没想到。”   乔咿震惊了,脱口而出:“是,是大一!”随即看到男人笑起来,意识到他又在调侃自己,抿住唇,不再出声。   越坐越觉得难堪,她手撒气似的一下下按着笔帽。   “砰——”   一不小心,笔帽弹了出去,正好落进周予白的杯中,摇摇晃晃沉了底。   乔咿眨眨眼。   繁花盛夏,空气再次凝结成了冰。   十几秒之后,她屏住呼吸,轻轻把手伸了出去。就在要碰到杯子的时候,周予白低低唤她:“小朋友。”   乔咿动作定在那里,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了几分讨好:“学长,有什么事吗?”   周予白轻笑,没了下文。   乔咿这才松了口气,缓慢地,小心翼翼地用咖啡勺把笔帽捞了出来。   又把杯子摆好在刚才的位置,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店门口又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李宏刚要走过去,看见周予白对面的乔咿,惊讶之余又多了份好奇,叫住余杭,抬抬下巴:“怎么回事?”   余杭正在收杯子,看过去,说:“哦,你说师哥对面的女孩啊,是我们学校的学妹。”   李宏摸着下巴琢磨几秒,笑了,道:“这俩人还真有缘分。”   “什么缘分?”不就是扶着他过马路吗。   不过余杭也觉得周予白今天有点奇怪,捂着嘴说:“师哥逗人家小姑娘半天了,平时她对女人哪有这耐心。你忘了没,之前那俩女的为他都快打起来了,师哥就说了一句‘无聊’。”   李宏不置可否。   余杭问:“诶!对了,老李你怎么来了?”   李宏正了正神色,指着后面的人:“这不是老爷子发话了,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他绑去相亲。”   余杭倒吸一口冷气:“我师哥也不容易!”   乔咿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她刚站起来,又被周予白叫住。   “帮学长接杯水。”   乔咿差点怀疑他能看见,不过若是能看见,怎么会对自己之前的举动毫无反应。   “你这杯咖啡明明都没有动过。”这人怎么这样,乔咿手指推了推杯子,想到他看不见,又拿起来往他手里递。   周予白手指碰到,但并不接。   乔咿不服气地叫他:“学长。”   “嗯?”周予白尾音上扬,有种很拿人的温柔感。   乔咿压着烦道:“我让别人给你接水。”   周予白看着她气到微红的脸,就觉得更有趣了,他叠着腿坐,顺势抬脚拦了一下。   乔咿差点摔倒,蹲在地上,声音陡大:“你看不到别乱动呀!”   周予白俯下身子,第一次正儿八经叫她名字:“乔咿。”   “你要干什么?”她警惕。   周予白头发很黑,衬得露出的额头干净又桀骜,他的声音揉着漫不经心地笑,字字清晰。   “泡你。”   乔咿没了呼吸,忽地抬头,眼眶都发红了。   周予白把这一切尽收眼底,在她要彻底崩不住的时候,“啊”了一声。   “抱歉,口误。”他摊开掌心,说,“是泡它。”   男人手指修长,掌心正躺着一颗……胖大海。 第5章 种草   那颗小小的胖大海比普通的略圆一些。   乔咿去买的时候,总会捡着这种的挑,没什么讲究,就是和眼缘。不过她现在并没有心情同遗失的小伙伴相认。   耳边所有细碎的声音都淡了,心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只是一种直觉,乔咿莫名有些乱。   哪怕他说这是口误。   她抱着东西站起来,干巴巴地说:“学长,你自己泡。”又觉得不太妥,说,“或者叫余杭哥帮助你。”   余杭……哥?   “叫得还挺亲切。”周予白坐了回去。   乔咿刚才只是跟着杨枚那样称呼,并没有多想,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她做错了什么一样。   不过这边周予白已经翻了篇,他食指抬着镜架往上提了一点,似是提醒:“还真没良心。”   乔咿表情不自然了。   无论如何,那天夜里都是他和老李搭救了她。乔咿泄了气,跑去快速给他接了杯水。然后抱着东西,找了离他最远的位置,缩在角落里看书。   诺大的咖啡厅里,喝东西、聊天、玩手机……干什么的都有,唯独她埋着头。   杨枚玩了半天过来,摊开书,把笔夹在书脊间,拍了张照。   乔咿下意识抬头。   “我发个微博。”杨枚摆弄着手机,说,“得让我妈知道我学习很辛苦,这样暑假她才同意我去旅游。”   乔咿不甚在意地听着,扫视了一圈室内,周予白没在原来的位置了。   楼上,周予白手指捏着杯子,懒散靠着椅背。   李宏让其余人在外面候着,好歹话都说了一遍,面前的人一副悠然闲适姿态,还是不为所动。   他只好又劝:“老爷子也没说一定要结婚,只说相个亲就行。”他上前,“咱们都退一步,你去见见,权当只是吃个饭。”   周予白背对着他坐,摸索着窗台,把那杯水放在了上面。阳光倾泻般注在上面,像镀了金。   “真神奇。”他嘀咕道。   “什么?”李宏没听明白。   杯子原本的东西变成了褐色的一大团,软软飘着,像只温柔的水母。周予白盯着:“这玩意儿还真能泡大。”   他这声像在呢喃。   李宏没听真切,打量着恍然问:“予白,你能看到了?”   椅子转了个面,周予白眉深邃迷蒙,眼尾向上微扬,是骨子里的矜贵和勾人。   一开始情况确实不好,眼部不适,也看不到。医生只说等出血被吸收后视力就会慢慢恢复,但没给出具体的时间。   不过也就这两天,他开始能看见了。   周予白重新戴上墨镜,没说实话:“还看不到。”   李宏有些失望,点点头:“你别着急,医生说了这个恢复的情况有长有短。”   “嗯。”周予白轻轻一笑。   李宏看了眼时间,也不敢明着催,试探着问:“那咱们现在走?就吃顿午饭。”   周予白抬了抬眉,吊儿郎当地说:“吃了午饭就会有晚饭,两个人吃完,接着就是两家人吃,聊完饭菜咸淡,然后聊结婚蜜月。老李——”   李宏应声:“诶!”   “你们怎么不直接把我卖了呢。”周予白手臂环在胸前,“嗯?”   李宏心里不舒服起来,久久没说话。   左右为难的滋味他知道,也清楚周予白的处境。自打周琛突然离世后,老爷子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严格久了,就显得薄情了。   “可是两家毕竟有婚约,就算你不同意碍着礼数也总要见一回。”李宏把装在信封里的照片递上去,“这是那家女孩的照片。”   李宏跟着周琛多年,算是看着周予白长大,自是情分也比旁人深厚很多,才敢这样劝。   但他也有始终想不通的,虽说是救过周琛的人家,周予白最初也是感激的,但不知为什么,没过多久,周予白就翻了脸。   他也不说理由,反正关于那家人的一切他都不愿听,一个字都不许提。   都以为那是公子哥的叛逆期,家里人到底是顾及他的情绪,也就不让他跟那家接触。想着年龄尚小,等成年就好了。   后来周予白在国外一待就是五年,中间一次也没回来过。以为荏苒光阴能磨平所有的刺,让他不再有奇怪的执拗,却没想还是这个样子。   周予白垂眸,视线落在明显精修过的照片上,淡淡道:“老李,你是讽刺我看不见吗?”   “我知道,但是……哎!”李宏是没招了,“你要是能看见,肯定愿意见的,人长得很不错。”   周予白嘴角勾起的弧度泄露了旁不可查的讽刺:“你的审美我可信不过。”   李宏:“……”   一时无言的沉默中,是通来电打破了僵局。   李宏接完电话,人终于松了口气。   “家里来的。”他说,“好像是对方临时有事,午餐取消了。”   周予白嗤笑。   “但是你母亲那边说,让你回家吃个饭。”老李叹气,“她不容易的。”   “嗯。”周予白这才应了。   -   “哇!”杨枚又一次大惊小怪地戳了戳乔咿,“部长是柯南吗,凭一只手就能认出是你!”   乔咿握着笔,看着送到眼前的手机屏幕。   刚才杨枚发了一条配图是课本的微博,左上角无意照到了对面乔咿正在写字的手。   下面有人留言:“枚子,你别打扰人家乔咿学习啊!”   “这是咱部长的号。”杨枚鄙视道,“不就是个学习部部长吗,什么事他都要管,我哪耽误你学习了。”   乔咿的牛奶已经凉了,但基本没顾上动,她端起来喝。   杨枚愤愤放下手机:“要不是班长那字写得太丑,我真怀疑给你写情书的是他!”   乔咿被呛到,连连咳嗽着摆手:“你别乱说。”   “乱说什么呢?”余杭拿了份切好的西瓜过来,“学习辛苦了,给二位加点餐。”   杨枚拿牙签扎了一个,乐呵呵地说:“谢谢余杭哥!”   正说着,几个人从楼上下来,余杭招招手。   杨枚问:“师哥去哪呀,这么多人。”   “他家里有事。”余杭没往深处说。   杨枚好奇道:“那他平时住在这里吗?”   余杭:“这两天才来的。”   杨枚咬着西瓜:“你们俩合租了这么大个地方吗?”   “不算租。”余杭倚坐到旁边桌子角上,稀松平常地耸耸肩,“整个楼都是他的。”   杨枚瞪大了眼:“哇——”   乔咿没心思加入话题,她发觉这一上午的学习效率太低了,跟杨枚说想回去。   现在去图书馆找位置是不可能了,她只能回宿舍忍着热看书。   杨枚聊得正开心,明显舍不得走。   “那我先回去吧。”店里做事的就余杭一个人,乔咿把她俩用过的杯子收进托盘,端到流理台的水池里。   “谢谢。”余杭语气真诚,“今天就算认识了,以后常来玩。”   乔咿被这份爽朗和气打动,笑了笑。但是想到之前发生的事,觉得还是不来为好。   从咖啡厅出来,知了声吵闹着。   乔咿背着书包往回走,头顶太阳晒着,她白嫩的皮肤发了红,鼻尖有隐隐的薄汗。   “砰——”巨响一声。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拦我!不是挺低调,在国外待得好好的吗,回来做什么?”   乔咿顺着声音往旁边挪了几步,扒着墙看过去。原来这楼的后面是个小院子,可以停车。   爬山虎的叶子吹到她的脸上,她拨了拨,心跳咚咚地敲着。   一个男人推推搡搡地骂着:“你跟外公告我什么了?让他把我卡停了?”   他对面的周予白倚在车门上,闲闲抱着臂,不着一语的态度,更显出不屑一顾的蔑视。   半晌,他才开口:“王洛奇,你就爷爷给你的那一张卡吗?”   王洛奇明显一愣。   “停了那张就没钱花了吗?”周予白语调平静。   “我……”王洛奇听出了话里的讽刺,踹了脚拦着他的人,往前就要挥拳。   李宏体格健壮,挡在前面。   王洛奇气急败坏,嚷着:“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以为是大少爷吗?在外公眼里,不过是因为你姓周,把你当成联姻的工具而已!你信不信,只要你不乖乖的结婚,马上就会被重新丢到国外,就像五年前一样!”   李宏眉头紧紧皱着,而旁边的周予白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勾了勾唇角。   “不过现在也轮不到你拒绝了。”还在嚷着的王洛奇忽然流露出得意地讥笑,“哼,就你这眼睛……”   很多事实不言而喻。   哪家姑娘能接受这样的男人。   “老李。”周予白不甚在意地勾了勾手指,“给他转十块钱,买包润喉糖。”   说着,他欲转身。   “你说什么!你打发谁呢!”王洛奇急了,手伸又要拉人,“周予白你别走!”   李宏揪住他的衣领,一提,直接推倒在地上。王洛奇仰头就骂:“你敢打我?李宏你特么就是周家的一条狗!”   男人开车门的手顿住,转身。   李宏能打众人皆知,但不知怎的,那个高高在上,黑超遮面的周予白,让王洛奇更加有压迫感。   王洛奇踉跄着爬起来,像是给自己打强心针,也像是警告对方,他说:“你别嚣张,这里谁不知道,现在集团里我妈妈才是天!”   李宏攥紧了拳头压着憋屈。   “哦?你早说嘛——”周予白语气佯装忧虑,缓缓抬起手,像是在找方位。   众人静了声,连蝉叫都落成了背景音。   男人的手落在王洛奇肩头,明明没有用力,但却好似能剜人。王洛奇梗着脖子,像是被人掐住死穴,定在那里不敢动。   “那现在我回来了。”周予白字字淡然又轻挑,“就变变天吧。”   王洛奇脸上所有的线条都在绷紧,变成了肌肤上的战栗,惧怕忌惮是长年累月里积少成多的。   那个周予白终究还是回来了。   王洛奇动动唇,叫嚣气焰熄了火。   “记好,李叔不是狗。”周予白微微侧目,视线里绿叶墙边露着半颗小脑袋。他掐着王洛奇肩膀的手松了劲,轻笑着侧过头在他耳边说,“表哥今天不跟你计较,是怕吓着偷看的小朋友。”   “小咿,你在那干嘛呢?”身后不远处的杨枚喊她。   乔咿回过头,拉着杨枚就跑。两人跑出去老远,她才停下来,弯着腰喘气。   “到底怎么了?”杨枚也累得不行,大口呼着气道,“体育……体育课都没见你跑这么快。”   阳光洒在路旁碧桃树上,光影恍恍落在乔咿泛着红晕的脸上。   她窥见到了别人的秘密,心里乱糟糟的,想着反正也不会再见了,没必要纠结,于是稳了稳神,找了个冠冕堂皇,又让人不能反驳的理由。   “食堂快放饭了,我怕去晚了抢不到饭。”   杨枚:“……”   -   那天过后,许多事都被忙忙碌碌的复习考试取代。好似学校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巨轮,护着里面的人,又载着他们的梦想不停前行。   乔咿的日子照旧充实,直到淡定地考完了最后一门,已将近七月底。   桦大比其他学校放暑假略晚一些,本市的学生已经回了家,外地的也开始收拾行李。   乔咿给在G市的外公打了个电话,没有接通。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打给小姨,姐姐乔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让她回一次家。   乔咿顿时头大了。 第6章 种草   “小咿,你怎么打个电话打发呆了?”高芸芸从上铺勾着头,“部长统计晚上聚餐的人数呢,你去吗?”   乔咿还没说话,杨枚踢门而入,一头扑到桌子,有气无力地趴着抱怨:“题太变态了,我急得抠脸、抠桌子、抠卷子,就差抠监考老师了,也没做出来。”   高芸芸在床上笑:“枚子部里晚上聚餐呢,你去不去?”   她们寝室学习专业都不同,四个小女生为了联络感情尽量把选修课选在了一起,并且还都报了学习部。   “去呗,反正也没什么事。”杨枚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直起身,“上次给小咿写情书的该不会是部里的人吧?情书上不是说她在礼堂搬桌子的时候掉的发圈,那不就是部里搞活动那天!”   她这转折太突兀。   高芸芸忍不住夸道:“太有逻辑感了。”   杨枚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而且之前我微博发了张照片,咱部长仅凭一只手就认出是小咿。”   越说越真了。   乔咿完全没听进去,简单收拾了课本,背着书包要走:“我出去一趟。”   “聚餐去吗?”高芸芸还没忘这茬。   乔咿点头:“你们帮我报上吧。”   看着她出去,高芸芸问:“小咿这是怎么了,情绪有点低。”   “可能被部长吓着了吧,谁愿意让他喜欢啊。”杨枚笑嘻嘻地,“晚上吃饭的时候试探试探。”   -   学校外的公交站台,乔咿最后一位上的车。乔家离学校不足半小时的车程,但她几乎没去过。   乔咿在上大学前都跟外公住在G市,也并不知道还有个家。   这里别墅区建成较早,但是物业设施也还不错。乔咿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容婶说:“夫人你就别说岚岚了。”   “不说她就改不了,平时在家跟我吵架的时候嗓门挺大,出去了叫她在人面前说个话都说不成。”   说话的沈毓手掐着腰,看情形是发半天火了。   乔岚穿着件亮蓝色吊带小洋裙,翘脚坐在沙发上,不满道:“我不喜欢那种场合。”   沈毓一听火气更盛:“我生了你,我还不知道,你那是不喜欢?你那是怕事,上不了台面!看秀开派的时候你比谁都欢,办点事你就不行了。你爸让你在年会上发个言,你说你站在台子上不舒服!”   乔岚摆弄着指甲,哼了口气。   乔咿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尴尬地站在门口,犹豫着去留。   沈毓唠叨起来没了完:“这次不同以往,让你去你就去,那……”   “夫人!快先别说了!”   容婶突然指着门口,扬声制止。沈毓转头看到正想走的乔咿,把要说的话尽数咽了回去,满是怒气的脸瞬间阴沉了几度。   “你怎么来了?”她冷声。   “我让小咿来的!”乔岚跑过去,挽着乔咿的胳膊,把她拉进来。   沈毓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嘀咕:“有什么好来的。”   “聊天不行吗。”乔岚翻了个白眼,转头对着乔咿态度瞬间好了许多,“去我房里吧。”   容婶瞧着沈毓的表情,心领意会地插话:“岚岚,你爸爸给你订的礼物刚才送来了,就在你衣帽间,快上去看看吧。”   乔岚看出是想把她支走,赖在原地:“你跟我爸说,小咿也要有,否则我不要!”   容婶上前推着她:“是你一直想要的那条项链,你爸爸可是费了好大劲订到的,送来的时候你不在家,瞧我这记性这么重要的事都忘说了。”   “心形水钻那款?”乔岚欣喜溢于言表,丢下乔咿“噔噔噔”跑上楼。   客厅里,乔咿静静站着,不卑不亢,但也没什么愉色。   沈毓瞧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就不舒坦,使了个眼色,容婶点点头,又瞪了乔咿一眼,也上了楼。   沈毓皮笑肉不笑地抚了抚头发,语气带刺道:“看你长得挺乖的,怎么这么喜欢给人添堵呢。”   乔咿轻轻叹了口气:“姐姐打电话说有事,让我来一趟的,我自己没想来。”   “你别往岚岚身上推!”沈毓把手边的杯子摔倒了地上。   玻璃掷地,在乔咿脚边碎开。   跟她一年前第一次走进这个家一样的情景,不过那天沈毓摔完杯子后哭了,软着声说:“松柏,我也不想这样,我就是太爱你了,心里难受。”   乔松柏本来黑着的脸,在女人委屈的哭声中崩不住了。他搂着沈毓哄了半天,又为难地跟乔咿说:“你暂时到酒店住吧。”   乔咿在酒店住了一周就开了学,忙忙碌碌的学校生活充实着,她也很少去想乔家的事。   她好像就是这样的性格,不太会发愁。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没有爸爸妈妈,也不会吵着找。外公说爸爸妈妈病死了,她就点点头。   最多跟外公说一句:“那你一定要健康,不要生病哦。”   再后来她考到了桦大,外公高兴地开了瓶他珍藏的茅台酒,喝着喝着眼圈就红了。   他告诉乔咿,那个偶尔会来看她的叔叔,就是她爸爸。   乔咿当时捧着邻居哥哥为了庆祝她考上大学的,给她特意做的八宝饭吃,鼓着嘴,蒙蒙地抬起头。   后来开学前一周,乔松柏来接她,临行前巷子口,外公把她拉到一边,交代道:“照顾好自己,好好学习,一定要跟爸爸好好相处。”   乔咿摸了摸外公满是老人斑的手背,说:“还有什么呀?”   外公笑着摆手让她走。   乔松柏的轿车缓缓往前开,乔咿忍不住扒着车窗往后看。   南方九月,空气都是黏黏腻腻的缠绵。   外公不知怎么地突然跑了起来,追着他们的车喊——   “呀呀,别回来了——”   “呀呀,不要哭——”   呀呀是她的小名,外公起的。   乔咿短暂的回忆在沈毓的指责中被打断。   “我说的你有没有听到?”   乔咿走了神,完全没注意到她刚才又说了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她点点头。   又看了看楼上,想着乔岚怎么这么久没下来。   “你别找岚岚。”沈毓觉得她态度乖顺,走到她面前,语重心长道,“你扒着她是没用的,你也不能跟她比。虽然你们是有血缘的姐妹,但是乔咿——”   沈毓语气加重:“你俩不一样。”   乔咿不想做无谓的争辩,想走了。   沈毓却还没放过她。   “乔咿,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小三的孩子就要懂事,不要像你妈妈一样,出现在别人的家庭,膈应人。”   乔咿攥着拳,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郑重道:“我妈妈不是小三,我也不是私生女。”   沈毓笑了:“那为什么岚岚比你大两岁?”   婚姻里先来后到,子女亦是如此。沈毓知道抓住这点,就能咬定那个女人不道德,而乔咿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   虽然乔咿也不知道父亲再婚后,为什么会有比她年长的孩子。但是来之前,外公让她看父母的结婚证——当年离婚的时候,她母亲的结婚证丢了,没收走。   后来无意被翻了出来,就一直压在箱子底下。   乔咿站得端端正正:“沈阿姨,你能给我看看你和我爸爸的结婚证吗?”   她不想做无谓的计较,但这事关她妈妈。   并且她来之后给外公打过电话,试探着问过,乔松柏在她妈妈之前并没有结过婚,也没有恋人。   沈毓没想到她会这样要求,脸上的肉都在抽:“你、你这孩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想说岚岚是私生女?”   “我没那个意思,姐姐她……”楼上传来动静,乔咿不想让乔岚听见,收了声。   “小咿,你快上来!”乔岚扒着栏杆喊。   乔咿站着没动。   乔岚跑了下来,拉着她上楼。容婶使劲哼了声,乔岚凑到她耳边:“别理她,容嬷嬷呢!”   二楼的主卧,房间通透宽敞。旁边的套件是衣帽间,里面琳琅满目像个商店。   乔咿心情还未平复,有些局促地站在,如果不是乔岚说今天有重要的事情,她是不会来的。   “小咿别生气哦,我以为今天我妈不在家的。”乔岚把她按坐在椅子上。   乔咿知道乔岚对自己的善意,可并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她说:“姐姐,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乔岚神秘兮兮地拿了个盒子出来,说:“上周我去法国看秀,给你买了件礼物,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乔咿愣了愣,解开盒子上的丝带,里面一件淡粉色的小洋裙。   她眨眨眼。   “快去试试,肯定好看!”乔岚把她推进衣帽间,关上门。   乔咿拿着那条裙子站了会儿,心里五味杂陈。   外面不停有乔岚的催促声,她不想,却也不忍姐姐失望,只好换上了。   出去后,乔岚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哇!我妹妹真是太可爱了!”   乔咿弯了弯唇,从书包里拿出一包木扎糖:“在手工课上做的,给姐姐,很甜的。”   长大了,面对世界总有许多不能控制的无奈,但有人给你份善意的温暖。   乔咿也想回她一份甜。   她想,以后还能给姐姐更好的。   乔岚在手里晃着看了看,朗声说:“谢谢!”   原来重要的事,就是要给她礼物。又说了几分钟,是真的要走了。   乔咿想把裙子换下来,乔岚拦着不让。   两人下楼的时候,沈毓的脸色快成冰碴子了。   “时间不早了,你快去……”她警惕地看着,似不想让乔咿听见,把乔岚拽到一边,耳语着。   乔岚听完有些敢怒不敢言地道:“知道了!烦不烦呀。”   乔咿打定主意,不再轻易来这里了,出于礼貌道了声“再见。”再多的话,也无需说了。   沈毓冷着脸没说话。   乔岚开了辆红色保时捷,硬把她拉了上去。   “姐姐你去哪里呀?不用送我了,我坐公车就能回学校,很方便的。”乔咿把书包抱在怀里,小洋裙领子有点低,她从没这样穿过,有些不自在。   “行。”正说着,沈毓的电话又打来了,乔岚接完后,心情就开始烦,她眼转了转。开出住宅区时,笑眯眯地对乔咿说,“好小咿,你能不能帮姐姐去个地方呀?”   临近中午,乔咿本想赶回食堂吃饭的。   “去哪里?”她问。   乔岚在路边停下,认真道:“你帮我去送个东西吧,我没时间去,你送到那里就行。”   见乔咿没应,她双手合十:“拜托拜托,帮帮姐姐嘛!”   乔岚的漂亮很张扬,犹如她波浪的长发。对人的好也很直接,让你无处躲闪。   乔咿无法拒绝,说:“好。”   -   因为距离远,乔咿打了辆车。到了才发现这个叫“倾城公馆”的地方,是个很私人的餐馆。   她不知道该找谁,打了个电话给乔岚。   “姐姐,我把东西放在服务台吗?”   “你到了?”乔岚语带喜色,说,“你打开袋子,里面有个金色的卡片,给门口的服务生,就会有人带你上去。”   来之前也没说这么麻烦,乔咿瞄到袋子里还有一个小方盒子,也没在意。   电话还没挂断。   “到楼上了吗?”乔岚问。   “等一下。”   服务生见到卡片,立马笑着引她上楼。这里没有电梯,装潢非常讲究。木质的旋转楼梯,厚重低奢。每走一步,琉璃玻璃散出的光就像是在身上流动。   虚幻又复古的质感,让这里变得好似从多年前穿越来的时光。   “07号卡座在那边。”服务生轻声细语,指着窗边。   乔咿顺着视线,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对方正闲闲看着窗外。   青葱枝叶台边,他坐着也有种挺拔利落感。   电话里传来声音。   “小咿,你见到了吗?”   乔咿心脏重重跳着:“我……我到二楼了。”   乔岚急着问:“07号位置上的男人是不是个瞎子?”   “……”乔咿顿了顿,“是。”   她不用走过去确认就知道。   因为他们见过。   电话里静了几秒,乔岚声音带着乞求:“小咿,你能不能帮姐姐一个忙。这个男人就是家里逼着我见的相亲对象,可你也见了,他是个瞎子啊!”   乔咿莫名开始发慌。   “小咿,姐姐最怕尴尬了。”乔岚说,“你帮姐姐拒绝他好不好!”   “什么?!”乔咿捏紧了电话,有些没搞清状况,只是下意识地说,“姐姐,这,这种事情让旁人讲不好吧。”   感情不能强求,但连拒绝都假借他人之手,也并不礼貌。   “我知道,但是他没见过我,况且也看不见,你就说你是我,他也不知道啊!”乔岚快急哭了,“好小咿,我真的是怕这种面对面都事,真不知道怎么讲。”   乔咿刚要开口拒绝,服务生已经走到了窗边低头讲了些什么。   周予白慢慢转过头。   乔咿定在那里,顿时没了呼吸。 第7章 种草   隔着一大段距离,又是逆着光。乔咿不甚真切地觉得,那男人的眼神从疏淡变得有了几分兴味。   她心虚地低下头不敢看。   “小咿。”乔岚软着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想不到什么人能帮我,爸妈催我和他见面好多次了,你今天也听到了……”   说着声音添了哭腔:“这事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我真没别的能信得过的人。”   乔咿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有,她分神地想起在咖啡厅后院看到的那些争执的画面,和关于联姻的话。   好像是说,如果他不乖乖结婚,就会被重新送到国外。   那边,周予白偏着头,对服务生说了什么,对方马上朝乔咿走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想逃。   “小姐,周先生让您过去。”服务生微笑着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乔岚听到,焦急地喊:“小咿,姐姐的幸福就拜托你啦!”   姐姐怕事,乔咿是知道的。   她紧紧抓着袋子,往旁边走了一步,小声说:“姐姐,要是家里知道你没来,肯定会生气的。”   “所以你就说你是我嘛!他绝对看不到的,我都确认过。你说我怎么能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乔岚说完,抽噎着哭了起来。   乔咿还是往楼梯口走。   服务生狐疑地喊她:“小姐,在这边。”   乔咿飞快地往后瞧了一眼,那人还坐在那里,刚接起一通电话。如果她走了,姐姐也不会来,他就这么等着,好像有点可怜。   电话里的哭声加重了心口的闷。   乔咿踟蹰着,终于说:“好吧。”   木质地板有轻微地刮痕,不知道多少人从此踩过,让它带着一点点咯吱声。乔咿跟在服务生身后,走得可谓亦步亦趋。   同时乔岚的微信也发了过来,上面是周予白个人的简单信息。   那人还在继续讲电话,乔咿听到他淡淡的声音。   乔咿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周予白虽然看不见,但是能听见。他俩接触过,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   根本瞒不过去!   “周先生。”服务生轻声提醒。   乔咿心虚地没敢看对方,她尽量让自己喉咙放松,口腔内舌头往上稍微抬了一点,轻而缓地深吸一口气。   那气息从丹田流出,托着音提着声。   几秒时间,周予白放下手机正欲转身。乔咿抢先憋出一句:“抱歉周先生,让您久等。”   这音调比她平时高了一点,带着鼻音,不回头看,还以为是个妩媚成熟的女人。   和她平时嗓音完全不同。   “嗯?”周予白以为自己听差。   乔咿略略颔首,站着像个发言的小学生,咬了咬唇又说:“我是,我是乔岚。”   周予白:“……”   过了这一段时间,他视觉已经恢复,只是偶尔觉得眼前有小虫飞过。私人医生解释这是“飞蝇症”,再过段时间就会好。   他刚才看到乔咿,还以为是偶遇,让人把她领过去。   但眼下这局面,让他着实疑惑了。   服务生帮乔咿把餐椅拉开后,识趣地走开,留给两人足够的空间。   乔咿见对方没说话,只好闭了闭眼继续说:“我父母让我来……相亲的。”   周予白听着她发出的声音,难得拧了眉。并且李宏给他看过乔岚的照片,那是和面前少女完全不同的容貌。   “你说你是谁?”周予白彻底纳闷了。   “乔岚,我是乔岚。”撒了慌,乔咿的心砰砰跳着,她抬眸,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周予白的眼睛,并不空洞,反而深邃又带着轻佻的温柔,很撩人。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乔咿耳根发红,壮着胆伸出手,在男人脸前晃了晃。   周予白拧着眉,没动。   乔咿吁出一口气,拿手在脸边扇了扇风。周予白眯了眯眼,刚才还等得不耐烦的他,来了兴致,很想看看这小丫头耍什么花样。   他抬了抬眉眶,慢条斯理“嗯”了一声,顺着她的话:“乔小姐,坐吧。”   乔咿鼻尖上涔出了汗,她把袋子放在一边,坐下来,指腹抹着鼻尖擦了擦。   周予白放在桌上的食指跟着动了动。   乔咿蓦地梗住,一点点抬起头,运用着发声技巧,问了声:“周先生,你能看见我吗?”   周予白视线往下移,淡淡盯着她颈部柔软的肌肤,似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乔咿跟着垂下眼,她穿着的淡粉裙子包裹出少女娇嫩玲珑的身型,她不自觉脸发烫,闷头把背后的书包卸下来,抱在胸前。   半晌,憋出句:“抱歉。”   是对之前问话的歉意。   她正酝酿要说什么,乔岚的微信发了过来。   【小咿,怎么样啊?他有没有察觉你不是我?】   【你跟他说了吗?】   【哦,对了,我给你的纸袋里有一个小盒子,是退给他们家的礼物,你帮我还给他吧。】   乔咿抱着包,动作有些不便,她随手把手机放在桌上,侧身去拿袋子。   翻找的功夫,乔岚的信息沉不住气地一直往外蹦。   【你跟他商量下,看能不能让他跟长辈们说,是他对我不满意。要是知道是我不愿意,爸妈肯定骂死我。】   【还有千万别提我嫌他眼睛看不见的事,他要是回去告状,我还得被骂死!】   【你俩说怎么样了?回句话啊?我好慌!】   【他这么大个男人,不会真回去告状吧?】   微信对话屏上,左边的头像是女孩的精修自拍,和那天李宏给他看的相亲照如出一辙。   周予白冷冷看着上面的文字,扯了扯唇。   乔咿终于从袋子里扒拉出盒子,打开一看,是枚精致的钻戒。   她正犹豫着,看到信息,捧着手机,打下:【不会吧。】   顿了顿,又把它删掉,回复道:【不知道,不过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周予白抱臂坐,笑出了声。   乔咿莫名其妙地抬头。   “乔小姐。”周予白懒洋洋说,“想吃什么?”   “我……”乔咿赶紧调整发音方式,稳了稳神,说,“我有话要先讲。”   她没信心同他吃完整顿饭,想在这之前把话说完,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找了个迂回的借口,说:“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随意。”   周予白单手托着下巴,在她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迅速拍了张照片,点开微信一个叫谢远的头像,把照片发了过去。   乔咿在卫生间给乔岚打电话,商量怎么说。殊不知外面的周予白,也在讲电话。   “帮我查查照片上的女孩。”   那头的谢远没应,玩味道:“周少你去相亲,怎么还打起别的小妹妹主意了?”   周予白掐着眉心:“我这就是在相亲。”   谢远乐了:“你唬弄谁呢,你是出国几年,我可是在桦市混大的,你未婚妻乔岚长得可没这么可爱!”   周予白冷了声:“你是我干儿子,乔岚都不会是我未婚妻。”   “……”谢远磨着牙,“我要挂了!”   周予白没理会他,接着说:“这丫头装成乔岚来相亲的。”   电话里静了两秒,谢远提声:“乔岚是觉得你瞎了,看不见吧!”   “应该是。”   “她真是……”谢远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爽地嘟囔,“看来你让放话出去,说你眼睛还看不见,是对的,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弄这么个女人在身边,怪糟心的。”   周予白对这些不感兴趣,打断了他的话:“查查这丫头跟他们家什么关系。”   谢远:“乔家?”   “对。”周予白说,“她叫乔咿,桦大大一学生。”   “也姓乔?”谢远琢磨着,“没听说乔家有这么个人啊,是远房亲戚吧……或者恰巧同姓。”   之前接触时,周予白从来没往那方便联想过,毕竟这天下姓乔的多了,又不是他们一家的专利。   可今天她能替乔岚来,想必关系一定不寻常。   周予白看了眼时间,说:“你查查,快一点。”   “查到了有什么好处啊?”谢远在那边得瑟,“你那块铂金表……?”   “不给。”周予白说完,挂了电话。   远远看到乔咿慢吞吞回来,周予白默默戴上了墨镜。   “周先生。”乔咿刚落座,就先把盒子推了过去,“这个还给你。”   怕他看不到,补充道:“是钻戒。”   乔咿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周予白让人提前送给乔岚的,见他不吭声,以为是伤到心了。   周予白根本不记得有这个东西,余光扫了一眼,笑得有点坏:“乔小姐刚见面就跟我求婚啊?”   乔咿差点说“你这人怎么又这样!”   话卡在嗓子里,她抿抿唇,压着声解释:“这个是还给你的。”   还字特别加重了。   周予白手搭在椅背上:“乔小姐是不是嗓子不舒服,声音……”   乔咿立马坐直了。   “有点嗲。”   “……”   原来本性就是个公子哥,见谁都要欺负一翻。乔咿涨红着脸,气不过,又怕得罪他,闷了半天说:“您耳朵是不是也不好?”   她明明用的是成熟的声音。   周予白忍着笑,说:“可能吧,我明天去看看医生。”   乔咿:“……”   不知道为什么,那种之前被他逗弄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乔咿鼓着嘴,不吭声。   “怕你嗓子也不好,刚给你先点了喝的。”周予白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声音夹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像是在哄炸毛的小猫,尾音上挑,“别生气了。”   乔咿快速看了他一眼,想着反正她现在扮演的是乔岚,于是耐着性子说正题:“周先生,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她刚才跟乔岚商量的结果就是这样,不要拐弯抹角的找理由,快刀斩乱麻,直接说清楚。   周予白挑眉:“哦?”   乔咿点点头,想到他也看不见,加大了声音,颇为认真地说:“是的!我们不合适!”   周予白手机来了信息,他不动声色,继续问:“你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   “我,我觉得……”没想到他会追问,乔咿努力想着合适的理由,“就是……”   周予白随意道:“你,嫌我看不见?”   “我没有啊。”乔咿脱口说完,短暂地愣了一下,她攥着掌心,缓了缓,再出口时,神情是无比认真的,“我只是觉得,如果结婚需要原因,那只能是因为互相喜欢,除此以外的理由都不行。为了家族利益不行,为了凑合也不行。”   她说完低下头,觉得好像说多了。   周予白干定了几秒,怔然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正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没去接,乔咿提醒到:“你的手机响了。”   说着帮他往手里递了递。   乔咿转过头,有了空闲观察窗外。这里风景很好,种了满院子的花草。   她有些出神的趴在窗台上看着。   服务生端着餐盘过来,准备把牛奶放下。   周予白视线未动,划开手机。   有个穿着雾霭蓝旗袍的女人从旁边走过,不小心碰到服务生。   周予白抬手挡在乔咿头后,轻微的碰撞中,牛奶洒在他手臂上一点。   服务生满脸歉意,刚要张口,周予白摆摆手。   对方心领意会,收声离开。   真是傻,看棵树都能发起呆。   周予白这才顾上电话里的人,说:“喂。”   “我还以为你电话坏了,一点音都没。”谢远在那头道,“兄弟,我挖出点乔家没人知道的大料!” 第8章 种草   谢远声音像自带扩音器,周予白不动神色地侧身,声音低沉:“捡重点。”   “到底是谁求谁办事呐?”谢远嘿嘿笑,“详细的见面说。”   像是抛个钩子,他撂了一句:“私生女,乔松柏的。”   半开的窗子,偶有清风抚过,吹进满园花香。手臂上的牛奶很快干了,周予白握着电话,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面前的女孩蔫蔫地趴着,好像有点累,但是眼神明亮干净。很像他父亲曾经带回来的那只小猫,总是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往外望。   看起来很温顺,但你把它逗急了,也会上去咬你一口。   这种有趣的感觉跟乔家扯不上半点关系。   “能确定吗?”周予白问。   “要是人尽皆知,那还有可能是谣言,但这事乔家捂得很严,没人知道。我这也是凑巧……”谢远顿住了,理直气壮道,“铂金表不给,你总得请我吃个饭吧,兄弟我这又劳心又劳力的!”   周予白“嗯”了一声。   谢远吹了声口哨,半真半假道:“你这婚事有点意思喽。”   他那哨声颇大,乔咿蒙蒙地转回来,还未探究,先被桌上的牛奶吸引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情,还在讲着。   “这么多年都没黄,看样子这婚约你爷爷不会轻易解除,兄弟——”谢远放缓了语调,“你难不成一直瞎。”   周予白斩钉截铁:“当然不可能。”   谢远表示忧心:“那怎么办?你家老爷子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   任何事,在周家不是你说不要,你想抽身就可以的。否则也不会五年前闹得那么大,直接把周予白送出了国。   周予白淡淡看着对面轻轻咬着粉嫩唇瓣的乔咿。   像是有趣,亦或是无休止的逼迫让他厌烦,躁意撩着心口,他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把电话换了一边,漫不经心笑笑:“也不是没有办法。”   -   乔咿规规矩矩坐着,等他挂掉电话,清了清嗓子说:“周先生,我们继续刚才的内容吧。”   她像是对一切都不在意,就只想完成任务。   周予白手指在桌上点了点:“先把牛奶喝了。”   “刚才送过来的吗?”乔咿打量着。   “嗯,服务生送过来的。”周予白反问,“你没看到?”   乔咿不疑有他:“可能是我在看窗外。”   周予白食指在嘴唇间摩挲,视线静静的,问:“好看吗?”   乔咿顾自点完头,才想到他看不见,睫毛轻轻颤了颤,说:“一般般,不怎么好看。”   周予白笑了两声。   他嘴角勾起时,总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乔咿抿着唇,小心地把牛奶往前推,刚好在碰到他的手背时停下。   “你先喝吧。”   不是怜悯,单纯的出于礼貌。   周予白指骨在杯壁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音,他说:“我不爱喝牛奶,你喝吧。”   想起他刚才说是给自己点了喝的,乔咿只好收了回去。乔岚的微信再次发过来,乔咿低头看完,神情更加郁郁,平时喜欢的东西,也顿时变得索然无味。   像是负气,她说:“我也不爱喝。”   周予白抬了抬眉,了然目光被遮在漆黑的镜片后,缓缓开口问:“挑食的话,在家不会挨训吗?”   她又不是小孩子!   乔咿轻轻撇了下嘴角,回忆姐姐的习性,生硬地说:“我也不是很挑食。”   “我挺挑。”周予白胳膊肘压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你知道我小时候为了挑食不挨长辈的骂,会怎么做吗?”   圆桌并不算大,男人的身型又高大,他往前倾一点,压迫感就逼向乔咿。   她紧紧贴着靠背,温吞地往旁边移了一些。   周予白的视线还定在原来的地方,拖着闲适的嗓音,非常有耐心地说:“我从小就很讨厌吃虾,长辈们要逼着我吃,我就会提前吃很多芒果。”   乔咿没反应过来,绞尽脑汁想着这有什么联系。   “猜不到吗?”周予白浅浅笑了笑,继续说,“因为食物相克,我爷爷觉得芒果和虾不能同时吃,他们自然就不会再逼我吃了。不仅不会逼,还生怕我同时吃了两者。”   乔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大白天坐在这里,和这个见了不过几次面的男人,讨论起他外公那个辈分的人,才会在意的食物养生知识。   但她又忍不住被他的话牵引着思考,憋了半天,问了个让周予白意料之外的问题:“那如果你刚好也不喜欢吃芒果呢?”   周予白:“……”   短暂的沉默,周予白嗤笑:“有交男朋友?”   转折太突兀,乔咿瞠目。   “没,没有。”   她皱着眉想了下,乔岚应该也是没有的,从没听她提起过。   周予白点点头。   乔咿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总会不受控地被他带着走。   她的手机在振,不出意外是乔岚发来的。   “周先生,你看能不能这样。”乔咿攥着手心,斟酌着语句,“如果回去直接跟家里人说不愿结婚,他们肯定会反对,不如我们跟家人说对彼此还没有喜欢的感觉,想先从朋友做起,先认识了解,你看怎么样?”   她怕一不留神露出本声,说话的时候很认真。   周予白靠回椅背,叠着腿坐:“我看不怎么样。”   乔咿从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这样桀骜,并且还看不见。   也不知是不是阳光折射到墨镜上,让他有种高高在上的耀眼姿态。乔咿气势软了,问:“怎样你才能同意?”   周予白象征性地思考了一下:“我记得你小时候可不喊我周先生。”   乔咿愣住。   乔岚说过两人并没见过,但既然有婚约,万一年幼的时候见过,乔岚忘了呢。   她想发信息问问,周予白却先出了声。   “小时候你都喊我哥哥的。”男人薄唇轻掀,把玩世不恭展现地淋漓尽致,“怎么长大就没礼貌了?”   这声音里有什么东西挠着心,伴着窗外树叶摩擦着玻璃的沙沙声,和夏日空气中特有的浮躁、悸动。   乔咿没来由的脸越来越红,她差点变不出声,手攥紧了衣料。   周予白存心折磨着她,吊着眼:“嗯?”   乔咿低着头,把下唇都咬红了,半晌,委屈地憋出一句:“哥哥。”   “……予白哥哥。”   周予白蜷了蜷手指,很快别过头,不自然地“嗯”了一声。   -   午饭终究没吃成,既然说妥了,乔咿就要先行离开。   周予白也没阻拦,只是问:“真不跟哥哥吃饭?”   乔咿忙摆手:“不了不了。”再撑下去肯定要露馅了,简直要落荒而逃。   乔咿折腾了一上午,又正值午餐时间,闻着周围淡淡的食物香味,赶回学校是来不及了,她边下楼边搜附近的小吃店。   本来就有些低血糖,乔咿走到一楼,一阵头晕目眩。   乔岚的信息不停轰炸,她拨过去电话。   “怎么样啊?”那边迫不及待。   “都说好了。”   乔岚如释重负:“还是你有办法,这样跟家里也有交代!他们再催,也不能朋友都不让做,直接逼着做情侣结婚,那不是脸都不要了!”   服务生帮她推开门,乔咿点头说:“谢谢。”   中午烈焰烤着,空气都在漂。乔咿眼一阵发黑,这附近也没什么能吃饭的地方,看到有个车站,她慢慢往那边走。   “小姐,等一下!”   身后有脚步声,一个服务生提着个纸袋子跑了过来。   乔咿站定:“有事吗?”   服务生一头汗,递上袋子:“刚才那位先生让把这个给你。”   乔咿接过来打开,里面有个精致的透明餐盒,旁边还有一瓶牛奶。   服务生已经跑走了,乔咿怔怔站着,抬头望向公馆二楼。窗边映出男人的身影,那人转头似要往外看。   乔咿莫名慌乱,快速转身加快了步伐。他明明看不见的,可她就是害怕。   “小咿,你跟谁说话呀?”电话里听不真切,但乔岚也无心深究,她问,“我俩不合适这点,你跟周予白说了吗?”   乔咿走到路口才缓了口气。   “说了。”   “那就好!”乔岚一颗石头落地,声音愉快了不少。   挂了电话,乔咿走到公交站。她看着路牌,确定行车路线。车还没来,马路上只有嗡嗡碾过的汽车,和零星的行人。   她捧着袋子坐了一会儿,闻着浓郁的食物香气,忍不住打开里面的餐盒。   是日式秋刀鱼饭,看起来很嫩,还洒着酱料。   她闷闷坐着,想着周予白对乔岚其实还是挺好的,否则也不会贴心地打包这些。   只是为什么要点这个?   又不是喂猫。   -   回到宿舍,舍友们都不在。乔咿给外公和小姨打电话也都没人接,后来小姨给她回了短信,说:“店里正忙,晚些回。”   她这才放心,倒头便睡,六点半的时候被人吵醒了。   “哇,我们都以为小乔咿不爱睡懒觉呢!这都晚上啦!”杨枚踩着凳子,来挠她。   乔咿睡得晕晕乎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杨枚眯着眼:“交代吧,上午去哪了,回来这么累?嘿嘿,是不是偷偷交男朋友了?”   “你就别欺负小咿了。”高芸芸把她揪下来,催着两个人,“都快点,七点聚餐呢,迟到部长又该罚玩大冒险了!”   “他那智障脑子是不是想不出别的?”高芸芸认真地问。   杨枚慎重思考,用力点头:“是的!”   乔咿都听笑了,白天的疲惫也跟着没了。   学校边的火锅店,里面的主厨是地道的成都师傅。放假前很多学生都在这里聚餐,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吵闹的声音。   高林在外面候着,老远看见他们就招手。   杨枚说:“肯定该说罚大冒险了。”   “又编排我什么呢?”高林快速扫过乔咿,笑着说,“迟到了啊,得玩大冒险!”   三个女生面面相觑,全都笑出声。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城市的另一处,有着和烟火气截然不同的浮华。   谢远坐在顶层吧台,把玩着手机。屏幕上少女穿着淡粉色的小洋裙,遮不住的甜。   他调笑着问旁边的男人:“这个你准备多久追到手?”   周予白抽走手机,直接删了那张照片。   谢远觉得更有趣了:“周少,是不是有点霸道,你传给我的,还舍不得让我看看了?” 第9章 种草   周予白不在意地把手机撂了回去:“没有的事。”   谢远翻看,记录删得干干净净,他摇头笑了笑。   周予白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只手插在裤兜,一只手在玻璃上划了两下。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凝着夜色更显冷白。   这里是私人公寓,回国前陈茉如就给他置办好了,装修请的是英国有名的室内设计师,揣摩着他的心思喜好,采用了灰黑色主调的高阶感设计。地处桦市繁华地段,视野却难得开阔。   陈茉如选在这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离亚盛集团近。   谢远杯子空了,绕到吧台后面,没多久惊叹:“怎么这么多酒,你不是不爱喝?”   “家里人备的。”周予白没回头,声音有些低,“他们觉得我喜欢。”   谢远愣了一下,听出他话里的意味,耸耸肩:“其实乔岚没什么不好,长得也算漂亮。”说到这他都觉得可笑,“诶,不过兄弟,你这岳父可真行啊,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忽然整出个私生女来。”   周予白转过身:“他不是我岳父。”   谢远叹口气,嘀咕着:“到底哪惹到你了,提起乔家你就这样。”   周予白神情淡漠,靠坐在皮质沙发上,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火苗亮了又灭,他问:“她的消息准确吗?”   谢远明知故问:“你指谁?你家小朋友?”   周予白终于扯出个笑,把打火机砸过去。谢远接住,看了眼质地,直接踹自己兜里,正儿八经道:“一年前从G市接过来的,乔松柏捂得很严,对外从不提起,看样子是就没打算公开。”   周予白神色微动:“你怎么知道的?”   谢远:“邹柠说的。”   听到这个名字,周予白目光变得了然。邹家跟乔家生意来往密切,私交也甚好。乔家的事他们家肯定帮忙兜着,并且这事从邹家传出来的话,也肯定错不了。   “我就是觉得他俩家关系近,试探下邹柠口风,真没想到她能说露嘴。”谢远走到周予白身边坐下,“这是不是叫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谢远人脉广,也有些手段。否则周予白也不会找他帮忙。   这消息错不了。   见周予白不发话,谢远凑近了点,意味深长道:“你这婚事,你姑姑参合了多少?”   周予白挑眉。   谢远:“她这两年和乔家走得也挺近。”   “不止这两年。”周予白嘴角勾起鄙夷地笑。   周春芽和乔家交好,明面着看是因为乔家救过她大哥,出于感激,无可厚非。   两家联姻这事,她也没少在周老爷子面前煽风点火。周予白要真是和乔岚结婚,就成了提线木偶。   周予白手指敲了敲沙发扶手:“邹柠知道乔咿的事是我要问的吗?”   谢远摇头:“她以为是我要追的,根本没往你身上想。”   周予白嗯了一声:“你让她别乱说。”   谢远:“她现在还怕我乱说呢,求着我保守秘密。”   周予白侧头:“也别让人知道我知情,这事到此为止,就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包括相亲上被我识破。”   谢远一时没往深处想,应着:“你放心。”   夜色渐深,周予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浴室走。   茶几上摆着私厨提前来做的饭菜,谢远捏了片神户牛肉,跟在周予白后面嚼着:“你洗澡?”   周予白不咸不淡道:“要一起?”   谢远笑骂一句,伸着头:“我看看有女人的东西没?”   看了一圈。   “真没啊!你又不缺黏上来的女人,自己单着不憋吗?”谢远往外出。   周予白半真半假回他:“马上会有。”   谢远脚步一顿,眯着眼回头:“那个小朋友,你该不会真要追吧?……就算挺可爱的,但你要是跟她好上,你家老爷子的脾气,会能让你再跟她亲姐姐……”   周予白手撑着门框,单手解着衬衣扣子,像个斯文败类的。   谢远瞪大了眼,骂了句:“艹!”   “你这劲哪个女的能受的住!”   -   那边,火锅店里热闹不减。   乔咿拧开农夫山泉,往小锅里添了些。   高林帮着上菜,站在她旁边:“乔同学,你用纯净水当锅底,多没味道啊!”   “她怕上火嗓子发炎,这你都不知道!”杨枚挤眉弄眼,“部长,生活中要多观察,才能进步哦。”   高林挠了挠头:“这样啊,下次我试试,我也怕上火。”   杨枚示意高芸芸,两人起身围住高林。   “部长,有个学习的问题请教,你能帮我们解答一下吗?”   “就这道,笔给你,帮我们写一下!”   乔咿不知道他们又在闹什么,纯水汤里捞出香菜叶子,蘸上一点芝麻酱,小口小口地吃着。   没一会儿两个女孩失望地回来。   “怎么了?”乔咿问。   杨枚故作神秘地说:“给你写情书的不是咱部长。”她把一张纸放在桌上,“你看,他这狗爬叉字,这两个你能认出是什么吗?”   乔咿很认真的分辨:“同木木?”   杨枚叹了口老气:“他自己的大名,高林!”   高芸芸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   杨枚苦着脸:“到底谁给小咿写得情书啊,这简直成了我人生的未解之谜!”   “快别闹了。”乔咿给她俩杯子里蓄着水,兜里的手机振了起来,看到是外公的号码,她赶紧走到店外接起来。   “外公!”乔咿声音明亮,甜糯糯地抱怨,“白天我给您打电话,怎么都不接呀?”   “出去忘记带手机喽!我们呀呀考试考得怎么样啊?”   外公温和的笑意传过来,乔咿觉得心安不少,她说:“考得还不错,外公身体好吗?有没有听话保持健康?”   “有,外公给你寄了糖,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我都舍不得吃呢。”   爷孙俩隔着电话线聊了半天,乔咿舍不得挂,又怕影响外公休息。   磨蹭了半天,最后小声说:“外公,暑假我想回G市看您。”   静了静,外公说:“你回来一次麻烦,我正好要去桦市办事,我去看你吧。”   “真的?”乔咿扬唇露出贝齿,人高兴得小跳了一下,“太棒了!”   挂了电话回去,他们那桌多了几个人。   余杭看到她,笑着招手。   “怎么这么久啊!”杨枚挽住她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说,“余杭哥他们毕业聚餐,正好也在这里。”   学校附近这家火锅店最出名,很多学生都来吃,遇见也不奇怪。   乔咿只是没想到余杭今年毕业,略感意外。   听到杨枚的话,余杭装作在意地解释:“别急着送我走啊,我店还在这呢。”   杨枚问:“你不找工作吗?”   余杭随意道:“我加入我师哥工作室了。”   师哥?   乔咿想起今天在倾城公馆的那个男人,慢吞吞开口问:“他也不走吗?”   “走什么,我师哥才从国外回来,肯定不走了。”余杭抱着臂,压低了一点身子,好奇地问,“乔咿你热吗,脸都红了。”   乔咿掐着掌心,面上没太大的变化,呆呆地眨眨眼。   周遭乱着,没人看出异样。学习部也有动画专业的人,碰到了就邀着一起玩。   高林慷慨激昂地组织他的经典保留游戏——大冒险。   赢者随便从事先准备好的纸条里抽一张,上面写什么,输的那人就做什么,不愿做的话就喝一杯果啤。   乔咿不爱吵闹,玩游戏的时候也是静静的,显得很认真,一直也都没输过。   有人让她帮忙拿饮料,她弯腰的时候出慢了手势,这才算输了一局。   赢的小吴抽了一张纸条,看完大家一阵起哄。   乔咿不明所以,蒙蒙地问:“是什么呀?”   小吴:“对着部长,念这个纸条上你认识的字。”   说完又是一阵鼓掌哄闹。   乔咿接过纸条,上面写着:“蘸氍我禳躐饔鼷喜癯躞躜欢趱蠲鬣灞襻你蠹躔攮囔。”   小吴重复题目:“对着咱们部长年这上面认识的字,不会可要罚喝果啤的!”   知道乔咿保护嗓子,从不喝酒。杨枚不爽地嚷:“这谁出的题目,真无聊!”   高芸芸也跟着说:“还很土!这都微博上玩烂的梗了!不算不算重新来!”   一时下不来台,乔咿摆摆手,好脾气地说:“没关系,我念吧。”   杨枚直跺脚:“就是看你好欺负,故意的!”   余杭早就发现那张纸条刚被换了,小孩子的把戏,一上来就拆穿挺不给人面子,并且人女孩也愿意念。他就觉得好玩,拿手机想拍一张纸条上的字,指不定自己以后套路心上人,也能用上。   只是推搡哄闹中手一滑,点成了录像。   高林面色红的像猪肝,站在乔咿面前,掩不住的喜悦。   乔咿刚一开口,众人默契地静了声,甚至有人都准备好在听到那句“我喜欢你”时欢呼了。   就听乔咿认真地念:“zhan、qu、w 、lie 、yong xi、xi、qu 、xie 、zuan、huan 、zan 、juan 、lie、ba 、pan、ni、du 、、nang 、nang。”   每一个生僻字她都准确无误的念了出来。   高林:“……”   余杭:“……”   围观同学:“…………”   -   周予白冲完澡,谢远已经走了。他揉了揉眼睛,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翻看着。   上面有几通未接电话,他没回。只点开微信界面,给陈茉如回了消息,退出的时候刷到朋友圈。   周予白一向很少加人微信,他也从不发朋友圈。   一条余杭半小时前发在上面的视频,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皱眉点开。   视频上一个女孩正对着一个男生念纸条上的字,没有拍到任何人的脸,女孩也只是背面,完全看不见容貌。但画面上,女孩皮肤白皙,念的时候乖巧得像在上课发言。   气氛带着属于青春季独有的暧昧。   余杭在上面还配了一句话:“学妹太强大了!”   周予白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干透,他微低着头,一滴水顺着滴下来。他盯着屏幕上的女孩,半晌轻笑道:“还真不老实。” 第10章 种草   视频看了两遍,陈茉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周予白接起来一语未发,夸张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儿子!你眼睛能看见了?怎么也不告诉我?!”   周予白狐疑地看了眼手机。   陈茉如耐不住性子道:“你刚给我回信息了!是不是能看见了?”   周予白的表情顿时难以形容,一时没留意之举,竟然被陈茉如察觉到。他揉着额角:“边上人帮我回的。”   “边上……谁?”陈茉如更紧张了,“你有女人了?”   周予白叹口气,用毛巾擦着头发,无奈道:“没有,是朋友。”   陈茉如将信将疑,念叨着:“不行就再去复查一下吧,上次的医生是不是没看仔细,说了能恢复,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好。”   周予白把毛巾扔在一边:“放心总会好,急不得。”   “我当然急了!你眼睛一天不好,一天就不可能进集团工作!我今天见你姑姑了,你这样不知道多称她的心!”陈茉如吸了一口气,缓了声,“我知道说这些你烦,但儿子……”   “妈。”周予白语气略显不耐。   陈茉如也没再继续,捡着好听的话缓和气氛:“你今天肯去相亲,你爷爷很高兴,说你和岚岚像朋友一样先了解也挺好。”   相亲?   他今天可是跟另一个小朋友相的亲。   周予白嘴角噙着笑,“嗯”了一声。   陈茉如还是不放心:“你也不让人跟着,到底有没有人照顾你?”   “安排的有,放心。”   “你就总是这一句,我哪能真放心。过几日叫老李去接你,再看看眼睛。”   陈茉如又嘱咐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周予白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拧开全灌下去,那点燥意也消了不少。   他冷冷看着窗外,城市的喧嚣浮华被夜色笼罩,他知道无论如何,眼睛已经恢复的事瞒不下去了。   -   聚餐到九点多,余杭就要先撤了,乔咿她们几个也跟着走。   路上灯光昏黄,时不时有学生或骑车或步行,从旁边路过。还有几堆在小店门口,久久不愿散。   杨枚不知从哪拽了个狗尾草,搔着乔咿脖子,兴奋道:“部长最后脸都喝红了,真是好笑又过瘾!”   高芸芸勾住乔咿肩膀:“我服你服得五体投地!”   乔咿再不开窍,后来看见高林掩不住地失望也明白过来。   “我不是故意的。”她说,“我真的都认识。”   余杭步子大,走在她们前面,回头好奇地问:“就算是播音系,可你才大一啊,怎么能认这么多生僻字?”   乔咿平平淡淡说:“老师说我们以后工作中,念错一个字都会扣钱,所以我平时没事就看这方便的书。”   余杭:“什么书这么厉害?”   “新华字典。”   余杭哑然失笑:“你还真有点神。”他这是实打实的夸赞,随口打趣道,“怕扣钱?乔咿这么财迷啊。”   杨枚挤到中间:“还是个小富婆,天天打工赚零用钱。”   余杭继续走着,欲言又止回了回头。   他把三个女生送到宿舍楼下,道别后没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叫住乔咿。   “之前听杨枚说你暑假留在学校?”   “嗯。”乔咿点头,“怎么了?”   “也没什么。”余杭挠了挠头,“我家亲戚有个小孩,明年上高三,语文成绩差得以为是外国人,你要是有空,愿不愿意暑假给他补补课?”   乔咿有些困,但眼睛还是明亮亮的,一本正经问:“是有偿吗?”   余杭没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到这样反倒令人舒服,他道:“有偿,一周两节课,按普遍标准付费。”   乔咿没多想:“行。”   -   学校放了假,很快宿舍楼就空了,只有零星留校的学生。乔咿有了兼职的工作,也就没再去外面打工。除了泡图书馆,就是给余杭介绍的男孩补课。   男孩叫余家凡,长得干干净净,就是性格过于开朗。乔咿在自习室给他上了两次课,就犯了愁。   余家凡太爱说话,嗓门又大,着实影响其他留校学习的同学。   余杭知道了,把余家凡骂了一通,然后出了个主意,让他们以后到咖啡厅上课。   乔咿简直是出于本能,直接拒绝。   “你怕什么啊,我们这里又没老虎吃你。”余杭跟他分析,“那小子家太远,你去一次不方便,我们咖啡厅离你近,暑期也没什么顾客,还安静。”   乔咿扯着衣角的料,低声说:“会影响你们吧……不是二楼还有人?”   余杭声音爽朗:“影响不了,我师哥最近有事都不来的!你就怕他啊?”   学校里空荡荡的,唯花草绿植景色依旧。   “……不是。”乔咿抿了抿唇,似是证明什么,说,“好,我去。”   她接下来去咖啡厅上课,果然没有遇到过别的什么人。二楼从来没人进出,下面也只有余杭一个人干活。   店里顾客明显比之前少了大半,乔咿在上课,余杭还能帮着震慑下余家凡的“多动症”。   一周后又到了上课时间,乔咿从宿舍出来,就接到乔松柏的电话。她看时间还富裕,小跑着到学校门口。   乔松柏来看她,从来都把车停在学校外面,乔咿知道他是怕人看见。   上了车,乔松柏递给她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苹果、橙子。   “谢谢。”乔咿接过去,停了几秒补充,“谢谢爸爸。”   乔松柏露出笑颜:“学习归学习,也要多吃饭,是不是瘦了?”   乔咿老老实实说:“没有,比上学期开学还重了四斤。”   乔松柏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如什么都没发生那般,继续说:“前段时间回家了?怎么也不提前跟爸爸说,爸爸刚好不在家,要不还能见上你。”   乔咿没吭声,乔松柏又道:“是岚岚让你回去的吧,这孩子就是爱闹,你以后不用理她。”   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保养得很好,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说起话来也温文尔雅:“小咿,现在还不是公开的时候,咱们家的事不用跟同学们讲,记住了吗?”   乔咿点点头。   这话说了不知道多少遍,她又不是傻子,会记不住。   并且她也根本没打算见人就说“我是乔松柏的女儿。”   因为中途拐了弯,乔咿到咖啡厅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点。余家凡在门外等她,跟个猴似的乱窜。   一见到她就大嗓门地喊:“乔老师,您来就来嘛,怎么来掂着礼物,多见外!”   说罢,无比自来熟地拆开袋子翻着。   余杭从店里走出来,一巴掌拍他头上:“还给小咿。”   余家凡往后跳了一大步,扬着下巴:“我不要!这是乔老师给我的礼物!”   余杭上去踹了他一脚:“为什么给你礼物,因为你长得丑?语文差?还像只猴?”   余家凡一听更不依了,梗着脖子反驳:“当然是因为我俩关系好!或者乔老师暗恋我!两者都有极大的可能!”   每次上课前都这样,余家凡就像有使不完的劲,非要“运动”一番,才肯老实坐那里听课。   余杭要上去收拾他,手里拿着纸杯咖啡不方便,随手交给乔咿:“小咿,帮我拿给师哥。”   早晨太阳还没那么毒,但光辉已经灿烂如金。   乔咿举着杯子茫然了几秒,下意识地往后看,一辆黑色的宾利正停在后面。前后车窗都降着,后座上的男人架着墨镜,手肘压在车窗上。   不知道在那多久。   乔咿举着咖啡一动不动,然后迅速把头转回去,像没看见,也像余杭没拜托她一样。   “算了,我来吧。”余杭见她没动,放弃收拾余家凡,大步走到车边,把咖啡递给前座的李宏,“师哥的咖啡,平着端,容易洒。”   话音刚落,车后面看不出情绪的男人开了口:“怎么这么吵?”   “诶!我家亲戚那小孩呗。这不是我让乔咿给他补课,课前又闹上了。”余杭挠挠下巴,全没当回事。   “余杭。”周予白声音淡。   余杭往后车窗移了一步:“师哥,怎么?”   周予白:“你让小孩带小孩?”   “啊?”余杭没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乔咿成绩很好的,尤其是语文,教这臭小子绰绰有余。”   这时间店门前很安静,乔咿听到车里的男人轻嗤了一声,她忍不住勾头。   车后座上,周予白看都没往外看,伸手拿住钱夹。他骨相好,侧脸轮廓英俊有棱角,修长手指捏着黑色钱夹,懒散中又有几分阴阳怪气地道:“我出钱,给他换个人教。” 第11章 种草   乔咿又不能过去辩驳,被否定后升起的自我质疑,让她耳根发烫。   余家凡倒是满不在乎,拎着袋子要去洗水果。   乔咿很迅速地朝车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快步也进了店里。室内阴凉,她摘下书包放在桌上,没过几秒,后知后觉又有些生气。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怎么就教不了余家凡了。   想到这,她又忍不住探着头往外面看。   余杭正迈着大步回来,招招手:“别看了,我师哥已经走了。”   谁看他了?!   乔咿莫名紧张地站直,手在背后握成了拳,憋了半晌说:“我看流浪狗呢。”   余杭狐疑地往外看,看完更加困惑:“哪有流浪狗?”   乔咿抬手指:“我刚还看见在那儿。”   余杭耸耸肩,往吧台走,嘀咕着:“没见过这有狗啊。”   “有!我见过!”余家凡捧着他胡乱洗的苹果出来,嘎嘣咬着。   他说话向来颠三倒四,余杭虚虚给了他一脚:“上课去。”他又对乔咿说,“刚我师哥那话随便说说的,你别往心里去,他有时候看着不好相处,其实人特别好。”   乔咿扯了扯唇角。   余杭捕捉到她细微的动作,笑着道:“真的,刚我说让你俩换个地方学,他都说不用,就在这吧。”   余家凡把剩下的水果给乔咿,撇着嘴说:“我觉得就是不好相处!但他那辆车还是挺拉风的,乔老师……”他眯眼往前凑了凑,“同为男人,我负责任地提醒你,千万不要爱上这样的男人,管不住的哦!”   余杭扔了包奶精过来:“别乱说,你懂什么是爱吗!”   “我怎么不懂啦?”余家凡接住奶精,撕开,往嘴里倒,含糊着说,“乔老师,我下次带你去见见我女朋友。”   见着余杭要过来揍他,余家凡见好就收,马上跑到位置上坐好,像模像样地摊开书。   余杭叹了口气,抱歉地道:“小咿,以为他见你能收敛的,没想到还这德行,我师哥刚应该是在烦他。”   乔咿好像是顺着话,随口地问:“学长出去有事吗?”   “他去上海。”   乔咿微微侧目。   余杭擦着桌子,道:“他眼睛总不见好,要去那边看看。”   乔咿本来都准备转身了,心里猛地一咯噔,似有什么东西重重敲击着心脏。   半晌,她蒙蒙地道:“他眼睛……能好?”   “当然能啊!”余杭意识到她可能不了解情况,误会了什么,在自己眼睛上比划着,“这里有出血,造成了视觉障碍,等血液吸收完就能看见了。不过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都没吸收好,可能因人而异吧。”   店里的空气一时间像被抽干了,乔咿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从震惊中平复过来一些。   但她仔细回忆,余杭之前确实说的是他眼睛不舒服,而不是眼盲。   可是……   乔咿咬了咬唇,小声问:“他现在一点都看不到吗?”   余杭遗憾地点头:“看不到的。”   乔咿难得有一回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跑神了好几次。回宿舍的路上,她一直思考着要不要把这个事情告诉乔岚。   校门口取完外公又寄来的快递,她找了个树荫处,坐在小小的快递箱上给乔岚拨电话。   “嘟嘟”声响了好久,就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对方才接了起来。   “喂,小咿,有事吗?”乔岚那边很安静,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乔咿疑惑地问:“姐姐,你在睡觉吗?”   没想到得到肯定的答复。   “嗯,刚睡呢。”   乔咿望着晴空中的大太阳,抿了抿唇。   乔岚打了声哈欠:“好妹妹,我在瑞士玩呢,有时差,现在这里是凌晨。”   乔咿张了张嘴:“哦。”   “有事吗?”乔岚似乎是半睡半信。   “有一件。”乔咿虽然不想扰人睡觉,但这件事她要是不讲出来,她应该会睡不着,于是她言简意赅道,“姐姐,学……就你那个相亲对象眼睛好像能好。”   电话里有轻微的动静。   “怎么不睡觉?”   是男人的声音。   乔咿蒙了蒙,想着姐姐声音怎么变粗了,既而那声音大了几分:“宝贝,偷偷给谁打电话呢?”   乔岚娇嗔地嘤咛了一声,电话就断了。   “……”   天气热,饶是树荫下也凉快不了多少。乔咿捧着电话,认真又茫然地流着汗,发了会儿呆。   -   周予白在上海这半月气温平均都在三十四度左右,除了去医院眼科,他还私下见了几个人。   李宏奉命跟着他,一趟下来也揣测出他这眼睛的蹊跷。   周予白肯让他跟着,就没打算瞒他。李宏早年也是个人才,自由搏击是拿过奖的。后来时运不济落魄时,被周琛挖到身边,成了私人保镖兼司机。周琛为人和煦,待他像自家人。周予白也知道李宏重情重义,是信得过的。之前连他都瞒,是时机不合适。   落地桦市,李宏取了行李放到车后备箱,见周予白面带倦容,关切道:“眼睛还不舒服吗?”   这趟上海之行不算白去,周予白先前眼睛虽恢复视力,但一直有不适的感觉。他心大没多想,也没再去检查,这次一看还是有些问题,虽然不严重,但是医生给他开了滴剂,嘱咐一定要好好用药。   “没事。”周予白拉开车门,长腿跨进车里。   李宏跟着上去,边发动汽车边说:“老爷子听说你眼睛恢复,高兴坏了,说晚上在宅子里设宴,都是家里人,让你一定到。”   周予白阖着眼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这饭有人怕是要吃不下去。”   车子开上主道,熟悉的城市街景从两边滑过。半晌周予白开口:“老李,我妈那也别说。”   “我明白,你放心。涉及病人隐私,医生那也不会说出来的。”老李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几天你也累了,回去先睡一觉。”   周予白懒懒“嗯”了一声:“晚饭之前,什么事都别想挪动我。”   去公寓的路上正好路过咖啡厅,上午九点来钟,远远就看见余杭站在店门口打电话。   周予白太累,车都懒得下,只是让稍停打个招呼。   “余杭,生意不好改做门童了?”   跟平时玩笑气氛不同,余杭先是一惊:“师哥你眼睛……好了?”   他未戴墨镜,眼神是久违的深邃撩人。   “嗯,治半月了,再能不好?”周予白眉毛一扬,“怎么你不满意?”   余杭哪顾上这些,焦急之色又涌到脸上:“不是,我这是找不到人急的!”   周予白莫名眉心一跳。   余杭道:“今天是小咿来上课的日子,但这都过了一个小时了,人还没到,电话也不通!”   李宏刚想开口,周予白绷着脸:“学校找了吗?”   “还没,我刚开始以为她睡过了,就没催,但是……”余杭顿了顿,“余家凡……就我家亲戚小孩也没来。”   李宏探出头:“电话能打通吗?”   余杭摇头:“不能。”   李宏:“一个人没来可能是临时遇到什么事,两人都没来是怎么回事?”   周予白默不吭气,听着两人分析,十几秒后,沉着声说:“上车,先去学校找。”   他到底生气没,车上另两个人也琢磨不出来。   车内气压低,一时间静得只能听见轮胎摩擦路面的声音。   余杭瞧着旁座的男人手撑着额头,还以为睡着了,谁知车子还未开多远,周予白忽然狠声发火:“一个小时了才想起来找人,余杭你干什么吃的!”   余杭:“……”   李宏也不敢劝,只是加紧开车。他车技不错,眼光也活络,快开到学校时看到旁边小巷子里有两个人,赶紧说:“你们看看,那边是不是他俩!”   余杭喜形于色:“就是!就是!快开过去!”   -   余家凡被当场抓住的时候,正骑在墙头。   余杭先跑过去的,气得七窍生烟,呵斥道:“下来!你爬那么高干什么?为什么不上课也不说一声?”   乔咿站在墙边,手上全是灰,恍然问:“余家凡,你不是说打过电话了吗?”   一看露馅了,余家凡丧气地小声说:“给余杭哥说,他才不会让我出来玩!”   乔咿皱了皱眉。   她从裤兜里拿手机想看时间,戳了戳屏幕没反应:“怎么回事?怎么自动关机了?”   余家凡抻着脖子看到,一脸心虚。   “是不是你干得?”余杭知道他什么德行。   余家凡摸摸鼻子:“怕你们打电话来打扰我俩。”   乔咿轻轻迂气,正低头开机,手腕被人扣住,扯着转了个身。她还没看清,声音从头顶先落了过来:“你怎么回事?”   乔咿仰着头,看着面前正睨着她的男人,像被吓到,心不受控地多跳了几拍。   她既而又发现了更震撼的事,动动唇,结巴了几下才说出口:“你眼睛……?”   李宏停好车,最晚过来,对乔咿点点头,道:“予白眼睛刚恢复。”   说话间,乔咿默默把手腕从男人掌心抽出来,还没回过神,墙上的人又嚷了起来:“你们别怪乔老师,是我把她拐出来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墙边种着的树刚开了花,妖艳红色映在周予白眸中,他回头,薄唇掀起:“怎么当?你有多少分量?她出事你能担得起?”   声音不大,但足够在场人都听见。乔咿脸发烧,咽了口唾沫。   余家凡也愣住了,没几秒莫名在这男人的气场下认了怂,软着声说:“我就想带乔老师见见女朋友。”   “……”余杭想把他送精神科了,掐着眉心说,“这什么礼仪,见你女朋友得骑在墙上?”   “不是我女朋友,是它名字叫女朋友。”余家凡手往后面指,“喏,胆子特别小,就在那呢。”   墙后面有个稍高的房檐,众人定睛看过去,一堆杂草微微动着,里面藏了只小狗。   余杭摊手:“你们一来它更不会出来了。”   “是只流浪狗,好像受伤了。”乔咿声音糯糯的,“我们想把它救下来。”   这么一说,那狗确实在不住的舔.舐着自己的爪子。   李宏和余杭尝试着也爬上墙,但这个位置有个斜坡,如果小狗不自己出来,人很难上去。几次靠近,均失败。   乔咿有些失望地鼓着嘴,似觉察到旁边的视线,她侧头。   四目相对,周予白转身大步走了。   “予白生气了吗?”李宏问。   乔咿闷闷站着:“好像是。”   李宏怕她心里难受,笑着说:“他小时候被狗咬伤过,怕狗。”   乔咿:“哦。”   三个男人都在墙上七手八脚忙着,乔咿帮不上,安静站在下面,心情有些低落。   没一会儿,她余光看到人影。   周予白身型欣长高大,走到她旁边,影子拉得很长。   乔咿微低着头,看地面。   很快,她视线里出现一支红色的东西。   周予白弯着腰,距离不近不远,刚好呼吸能拍打到她耳边,他晃了晃手里的火腿肠,声音温柔道:“在这看着,我把它给你弄下来,好不好?” 第12章 种草   在乔咿抬头的前一秒,周予白身子跃起,踩着墙壁,手臂一撑翻到了墙上。   他往下回望,黑眸带着天生的暧昧感,像是在确认。   乔咿愣了一下,目光被勾人住似的无处躲闪,支吾着说:“我,我看着呢。”   周予白唇角勾起一点弧度,很快转过头。   余家凡指着他手里的火腿肠,不屑道:“没用的,刚才试了好多种吃的,它根本不上当,你就别费力气了!”说着还从口袋里摸出片猪肉脯,冲小狗晃晃,嘴里发着“嘬嘬”声。   小狗视猪肉铺如粪土,蔫蔫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   余家凡把猪肉脯丢自己嘴里:“你们看吧!”   李宏赞同:“好像是不行,这狗很怕人。”   “我来。”余杭在旁边蹲着,身子往前弓,又试了一次,不但连狗毛都没够着,人家小狗反倒是又往里缩了缩,整个身子都藏在草里,干脆只有一半颗脑袋露在外面。   在他们来之前,两人已经跟这个小东西对峙很久。乔咿的灰心达到顶点,鼻子忽然发酸,眼眶也微微泛了红。   阳光明媚,照得人影修长。   周予白单腿蹲着,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随意地将火腿肠对折掰开。   余家凡一副经验丰富的样子,道:“省省力气吧,他不会出来的。”   周予白懒得理他,掐出一块火腿肉,向前一丢,正好落在草堆前面。小狗吓得身子后缩,过了十几秒,杂草动着,里面重新探出颗小狗头。   那小狗眼睛圆溜溜的,警惕地朝他们望望,见真的没有人要靠近,鼻子耸着嗅了嗅,快速叼起火腿肉,重新缩进了草里。   周予白又掐了一块肉,丢出去。这次他没丢得那么靠前,小狗伸出头没够着,使劲舔着嘴巴盯着那块肉。没多久,它弓着身子身子,一点点爬出来,迅速叼住肉,又赶紧缩回去。   周予白大方地接着丢,只是每次的落点都比上回近一些,并且间隔时间越来越短。   小狗在火腿肉和草丛间来回踱步,最后索性不管了,竟夹着尾巴坐在地上傻乎乎地等着喂。   周予白朝李宏挑了挑眉,在小狗渐渐靠得很近的时候,李宏一个夹击,抓住了它。彼时小狗嘴里还叼着肉,小眼睛里全是被骗后的迷茫和无助,然后把肉吞下去,嗷呜哭起来。   余家凡张口结舌,然后摇着头,边赞叹边鼓掌:“你竟然让女朋友自己走出来了!”   听着这么别扭。   周予白不在意地转身,全程像个在家后院招猫逗狗的大少爷,拍了拍手,说:“要先给它尝到甜头,它才会愿意靠近你。”   说完还是这副姿态,对下面目瞪口呆的乔咿勾勾手指:“站过来,接着我。”   “啊?”   “接着我。”周予白重复。   怎么能让单薄的她,接一个大男人!   乔咿不敢相信,指着自己:“我?”   周予白在墙上,垂眼睨人几秒,没再坚持,纵身一跃落在乔咿身边。   李宏他们跟着下来,拍着衣服上的灰。   乔咿想去看小狗,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男人低低的抱怨声。   “我为了谁啊?”   乔咿抬头。   周予白不像在责怪,似笑非笑:“小没良心的。”   乔咿愣了一下,好像在这人面前做贼心虚似惯了,她干脆不接话,直接跑到李宏那,躲在旁边,一同检查小狗的情况。   李宏:“瘦的不成样子了,爪子也有受伤,不知道骨头有事没。”   余杭:“可能受过虐待,抖成这个样子。”   乔咿凑上去,轻轻摸着小狗头:“别叫了,真可怜。”   她心不在焉,余光像在找什么,刚看过去就和周予白视线撞上,她立马别开。   余家凡还在墙上打量着局势,扬声说:“你们答应我别怪乔老师,否则我就不下去了。”   周予白:“待那吧。”   余家凡面子挂不住,对周予白刚升起来的崇拜瞬间尽失,指着:“你,你……”   周予白扬眉:“翘课出来玩,很有理?”   余家凡更无语了,结巴半天,气急败坏道:“你谁啊,凭什么管我俩,你,你肯定不是我家长,难道你是乔老师家长?”   余杭掐着眉心,很想把他嘴堵上。   谁知周予白没生气,点点头:“我是。”   乔咿:“……”   虽然这话明显是用来怼余家凡的,但也占了她的便宜。   这人怎么这样!   余家凡倒是完全没上当,手一挥:“我俩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年龄上有代沟!”   他知道威胁不管用,自己跳了下来。   “啊——!”一声惨叫。   余杭离得最近,看完两眼发黑。余家凡脚腕骨以一个奇异的角度扭曲着。一瞬间还不知道痛,他用手掰了一下,接着就开始惨叫连连。   众人都七手八脚围了上去。   周予白弯腰看了一眼,无奈地叹口气:“去医院吧,老李你开车,带他们赶紧去。”   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余杭把哭嚎着的余家凡抱起来。李宏刚准备走,见周予白没同去的意思,问:“予白,车开走了你怎么办?”   周予白摆手:“不碍事。”   余杭:“师哥……”   “别废话。”   见都去医院,乔咿也要跟上。周予白拦了一下:“你去哪?”   乔咿:“……医院啊。”   周予白指着地上瑟瑟发抖的小毛团:“那它怎么办?”   “难道要我抱?”周予白把手插.进裤兜里。   乔咿想到老李说她怕狗,蹲下去把小狗抱起来,然后想去车那边。   “你跟着我。”周予白看出她的想法,往反向迈步,“去宠物医院。”   -   巷子不长,能闻到悠然花香。   乔咿抱着小狗,走得很慢,周予白今天步子也不快。两人一前一后,乔咿踩在他影子上。   前面的人什么时候停下的,她不知道,直到她头撞到他胸前。只隔着一层衬衣,男人胸膛紧实。乔咿连忙退后几步站稳。   “怎么走这么慢?”他问。   乔咿护着怀里的小狗,坦坦荡荡地说:“走你影子里比较凉快。”   周予白打量着她,余光看见地上有个黑卡子,弯腰捡起来。   “是我的。”乔咿用来卡刘海的,刚才被擦掉了。   她左边头发散下来了一点,略有些遮眼。   “原来在这里吗?”周予白指着。   “对。”乔咿抱着小狗,腾不开手,在对方太过自然的语气里,完全出于下意识地顺着男人抬手的姿势,往前凑了凑头。   骄阳下,他的高大身影里,乔咿撑着那个等待周予白帮她卡上的姿势,几秒后,她缓缓仰头。   带着天真的懵懂,和莫名被挑起的期待。   周予白翻看着那个卡子,逆光下,他极好的容颜像是落在课桌上的青葱树叶。   “别动。”他说。   乔咿微仰着头,怀里的小狗把头往她臂弯里埋了埋。   周予白手越过她的头顶,把发卡放进她背着的书包里,手重新插回兜里,漫不经心道:“给你放最外层了,别找不到。”   “……哦。”巷子里的风刮回了理智,乔咿脸红透了,抱着狗加快了步伐往前走。   周予白看着落跑的背影,勾了勾唇角。   -   出了巷子,宠物医院离得不远。里面顾客不多,等了几分钟就轮到他们了。   “是流浪狗?”女医生问。   乔咿把狗放在台子上:“这都能看出来呀。”   “不是看狗,是看人。你这么小心翼翼抱着,不会是虐待它的人。”女医生抬抬下巴示意后面,“你男朋友也不像。”   周予白站在门口,没听见。乔咿赶紧说:“才不是我男朋友呢,是……是……我学长。”   女医生了然笑了笑。   医生给狗拍了片子,确定没有骨折,但是它爪子上有伤口,并且已经出现了发炎溃烂的情况,需要输液。   “它这里皮肤也有点病,不过不严重,我开点药,擦擦就会好。”女医生道,“在那里缴完费就可以先输液了。”   乔咿伸手,缴费单被抢先抽走了。   周予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淡淡问:“那边吗?”   女医生:“对对!”   输上液,小狗像是困了,趴在输液台上竟然睡着了。   乔咿洗完手和胳膊,没了事做,想去把钱还给周予白。   店门口的椅子上,周予白闭眼坐着,好像也睡着了。   乔咿手机响起来,她到门外才接起来。   “……”   “转院了吗?”   “……”   “还是精神科?”   “……”   “好,我记住了。”   挂了电话,乔咿隔着玻璃门看见里面的人醒了。   回去,她还没开口,周予白先问:“家人病了?”   乔咿没吭声,过了会儿,摇摇头。   两人对视,周予白笑了:“小朋友有秘密啊。”   乔咿还是摇头。   周予白觉得没劲:“不讲算了。”   这时候周围也没什么人,两人静了会儿,尴尬开始蔓延。乔咿终于想起来自己要干什么了,准备从包里拿钱,说:“治疗费不能让你出。”   周予白揉着眼睛:“不用了。”   “不行的。”   周予白没再争,勾勾手:“过来。”   “啊?”乔咿站着不肯动。   “过来,我不爱吃小孩的。”周予白笑着拿出瓶眼药水,“帮我滴一下,抵利息。”   怎么还算利息呢……   乔咿想起他之前说自己没良心的话,慢吞吞地移过去。   他坐着,头向后仰。她站着,需要凑近了,头趴下一点。   那双眼睛里映出她的模样,温柔地像夜晚的天幕。   “学长,你别眨眼!”乔咿非常没有经验,紧张地微张着嘴,手捏着小瓶子,悬在黑眸上,颤颤巍巍要挤不挤的。   “乔咿。”周予白突然喊她。   “什么?”   “别把口水流到学长脸上哦。”   乔咿:“……”   她不愿意挤了,干巴巴地站直了跟他理论:“我为什么会流口水?”   周予白坐起来,也很认真地道:“看见学长不想流口水?”   “……”   乔咿后知后觉听出他话里的调笑,唇抿得紧紧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她羞愤地转身,书包被拉住,人被连带着扯了回去,差点跌坐到他腿上。   周予白偏着头,低声问道:“那你跑什么?” 第13章 种草   男人衣料上凝着空调冷气,和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让肌肤掀起麻麻的战栗。   他没用多大力气,乔咿稍稍往前,就挣开了。   书包一边的肩带滑落下来,乔咿忘了整理,梗着脖子质问:“你拉我干嘛?”   年龄上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周予白总是比她淡定从容。   “真是傻。”他说。   怎么还讽刺人!   乔咿气得唇角向下撇着,决定跟这个人好好讲讲道理。   “学长你今天算是第一次真正见到我吧,也没有多熟,讲话就应该注意一些。不能这样……”她觉得以前字典好像白看了,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憋了半天说,“不能这样轻薄。”   周予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炸毛的样子,最后噗嗤笑出来:“轻薄?”   干嘛又重复她说的话!   乔咿强撑着严肃的脸,鼻尖气息变重。   周予白把她青涩的反应看在眼里,没继续纠缠刚才的问题,像是恍然想起般“啊”了一声:“确实是第一次看见你。”   理论上是。   但实际总归已经有了偏差。   乔咿垂下眼睫:“所以说……”   “所以说——”周予白慢条斯理抢了她的话,“感觉还挺不错。”   “……”   室内安静,耳边只有空调抽湿的风声和饮水机“咕嘟”的冒泡声。半晌,打破这份宁静假象的是走来的女医生。   “请问刚才的小狗你们要领回去自己养吗?”   乔咿从怔愣中回神:“什么……?哦!我要养的。”   女医生见惯了这些情况,司空平常地点点头。   但是周予白突然开口:“你养?”   乔咿抿抿唇:“对。”   “你能养得了自己吗?”   “能,能啊。”这叫什么问题。   女医生听出周予白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没事,你俩商量商量,不能养的话我们店里可以帮忙联系猫狗收容所的人,他们会带走照顾。”   医生说完又去忙了。   周予白不想跟乔咿商量,就一句话:“你不能养。”   “为什么?”乔咿扯扯唇,“这不还是你弄下来给我的?”   周予白顿时哑口无言,看着她,渐渐眉宇舒展下来,叹口气,问道:“你们学校宿舍允许养宠物吗?”   乔咿瞪大了眼。   周予白:“或者你能拿回家养?”   乔咿彻底不吭声。   “就算你把它带回寝室偷偷养着,等开学了能保证室友都愿意和它共处一室?你能保证它一直不被老师发现?”周予白走到她面前,把滑落的书包带提到她肩头,缓缓道,“乔咿,我们都要认清现实。”   -   输液室还有其他的小动物,唯独乔咿的那只像个蜷成一团的小刺猬,正睡着觉。只是这“刺猬”瘦瘦的,也没有御敌的刺,看着有点可怜。   乔咿打了个喷嚏,那小家伙猛然惊醒,慌乱地四下看着。乔咿伸手,展开怀抱:“乖乖别怕,姐姐在这里。”   那小家伙赶紧往后缩,捆着的束缚带都要被它挣开了,它大眼睛咕噜转着,看到旁边的周予白,“嗷呜”一声,躲到他身前。   像是找到了安全的港湾,“嗷呜、嗷呜”又叫了几声。   周予白似乎并不想理它,只是嫌叫声烦,伸出一根手指,敷衍地在狗头上揉了揉:“别吵。”   小狗轻轻哼了两声,卧下来,仰着脑袋摇了摇尾巴。   乔咿:“……”   直到几分钟后液体输完,小狗都没有一次主动靠近过她。倒是周予白不管去哪,它都眼巴巴地看着。   乔咿失落地努着嘴,凑到它跟前,小声说:“你才是小没良心的。”   那边,周予白提前办好了手续,又跟医生聊了几句,回来喊她走。乔咿背着书包,跟医生道了谢,乖乖巧巧地跟着他出去。   店旁边没两步有个便利店,周予白打开门口的冰箱,拿了一瓶水,摸了摸又放回去,问店员:“有没有常温的。”   快到中午,天气愈发闷热,店员狐疑地从柜台下拿出一瓶,问道:“你确定吗?”   周予白点点头:“小朋友不能喝凉的。”   乔咿正抱着几本书站在门外,琢磨着找个理由赶紧先走。周予白已经走过来,把水递给她:“喏。”   一上午都没喝水,乔咿嘴角都起了一点皮,不好意思地接过去:“谢谢。” 说着要拉书包,“我把钱给你……”   她手顿住。   有点进退两难。   周予白眯了眯眼:“走吧。”   乔咿攥着书包带子:“好。”   周予白看着她,抬抬下巴:“你走前面。”   乔咿人没转身,到退姿势往后挪了几步:“学长,我钱没带够,下次还你。那我就……先走了!”   她转身就跑,可惜马上就被抓了回去。   周予白:“乔咿,你不对劲。”   话音刚落,“汪——”一声狗叫。   也不过两秒时间,乔咿情急之下来不及思考,仰着脸开口:“汪——”   然后飞快地撇他一眼,一脸认真道:“我叫的……叫着玩。”   如果不是离得近,又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两声有什么区别。周予白松开她,提醒道:“它要被捂死了。”   乔咿赶紧回头去摘书包,刚打开拉链就知道自己又上了他的当。   这时小狗头已经钻了出来,舔着鼻子,慌乱张望着,看见周予白后,小爪子在里面扒,试图跳出来。   这时,宠物医院的女医生也跑了出来,看见他俩还在,着急地喊:“狗不见了!”   周予白叹口气,去拿书包。乔咿抓着不放,软声说:“余家凡也许能养。”   周予白个子高,弯着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他自己脚都骨折了。”   乔咿睫毛轻微抖动着,声音压在极小:“那学长你能养吗?”   周予白一时没回答,默了几秒,摇摇头:“也不行,我对狗毛过敏,不能长期接触。”   乔咿不再说话了,但也不再抵抗。   周予白拎着她书包过去,跟医生低声说着什么,然后把狗叫给对方,很快又折回来,把她抱着的书抽走,塞进书包里。全整好后递给她:“可以走了。”   乔咿没回学校,闷闷不乐地往公交站走。   周予白气笑:“怎么,不高兴你还打算离校出走?”   乔咿板着脸:“我有事。”   “什么事?”周予白问。   乔咿摇摇头。   “行,又是秘密。”周予白也不再管她,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车子停稳,周予白没立刻上去,来回看了看,皱起眉,敲了敲车窗。   司机一脸迷惑,扬声:“走吗?”   周予白指着车子:“前右轮胎压异常,车子已经发生倾斜,需要马上补压。”   司机似乎知道,老道地笑:“市区跑得慢,没事!我晚上交车前再去补。”   周予白没什么表情:“现在补。”   司机生气了:“你这人到底坐不坐啊!不坐算了!管什么闲事!我这分分钟都是钱,哪能……”   “你们举报电话多少?”周予白拿出手机,冷冷打断他。   司机噤了声,然后语气不佳地指着前头:“那有个修车行,你看着我在那停总行了吧!”   周予白收回手机。   司机发动汽车,骂骂咧咧地说着“见鬼了,一点小毛病至于吗”之类的话,开走。   一切发生的突然,乔咿还没反应过来,八路公交车已经到了站。   她跟着零散的乘客赶紧上车。   车上人不多,她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下,开出老远回头看,周予白仍旧站在原地。   路边,直到公交车驶离视线,周予白走到站台,黑眸淡淡看着八路车行驶路线,从第一站看到里最后一站。   最后,他视线落在康容医院那一站上。   -   周家私宴,设在晚上八点。周秦瑞一项规矩严,众晚辈没人敢迟到。但周予白抵达,还是稍晚了一些。   “予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宏问。   周予白揉着额头:“没睡好。”   他中午回去倒头就睡,却不知怎么的做了久违的那个噩梦,惊喜之后就再没睡着。   李宏刚想开口,周春芽老远笑着,迎了过来:“哎哟,我们予白终于来了!这是上午就回来了吧,快让我看看眼睛怎么样了?”   周予白淡漠的眉眼短短愣了半秒,立刻换上浅浅笑意:“姑姑怎么出来了?”   “等你我坐不住,你爷爷刚才还训我呢,说我没个端庄样子。”周春芽余光往后看了一眼,伸手双臂抱住周予白,“那是你爷爷不懂咱俩的感情!”   周予白弯着身子,在周春芽背上拍了拍:“姑姑快进去,别站累了。一会儿我进去说爷爷。”   周春芽笑得开怀:“也就你敢!”   两人仿佛都沉浸在融洽的姑侄情谊里,视若无人。周春芽挽着周予白的手臂,转身看见后面打量了许久的周秦瑞。   “爸,你怎么也出来了!”   周予白大步走过去:“爷爷。”   周秦瑞今天精神不错,手覆在周予白手背上,力道略重地拍了拍:“他们说你眼睛好了。”   周予白弯下腰:“爷爷您亲自检查。”   这双眼睛像极了周琛,只是他父亲的目光更和煦一下。周秦瑞重重点头:“好!好!”   周春芽在旁边看着,有一瞬脸上的笑容都撑不住了。她旁不可查地压下情绪,热络的招呼:“爸,予白,咱们边吃边聊,大伙还在里面等着呢,您不动筷子,他们哪敢开席。”   周予白跟着道:“姑姑说的是。”   提步间,周春芽拦了一下一直候在一边的李宏:“老李你就先回去吧。”   周予白视线一瞥,那一刻是冷的,但他没动声色,朝李宏点了点头。   李宏颔首,离开。   在场都是周家重要亲戚,开席前,难免又是一番嘘寒问暖。话题自然躲不过周予白眼睛的状况。   周秦瑞没有抵触佣人送上来的饭前药,接过去就着温水喝了下去。他今天心情是真的好,这一厅的人,算来都是他的晚辈,能和睦,是他晚年的期盼。   有些人就是这样,天生就是焦点。周予白被围着问了半天,好不容易才脱身。   一众人入席,椅子拖拉发出响声。   陈茉如坐在周予白旁边,嘴甜对周秦瑞道:“以后爸您多喊我们来,大家热闹着真好。”   周秦瑞也是笑:“当然好。”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附和,周春芽一脸欣慰地叹:“是啊,今天要是我大哥也能在,那就更好了。”   她这话音一落,全都静了声。   周琛死了多年,最初在这样的公开场面提起时,陈茉如发过疯。   因为仔细算来,那是场不该发生的意外。 第14章 种草   和家宴,没开场就要不欢而散。   陈茉如借口去洗手间,被刘婶扶着起身。   “妈。”周予白轻声叫住她,“别去太久了,有你爱喝的银耳羹,会凉的。”   陈茉如眼角隐忍的湿润中短暂的诧异,因为此刻并不是讨论粥羹的恰当时候。但是周予白说完,又对她笑了笑。   那笑容有三分周琛当年的温柔,给了她无声的安定。   陈茉如微颤的唇,抿了抿。   周予白开始盛粥,待门关上,他把粥放在一旁,像聊家常那般道:“姑姑,我爸不喜欢热闹,合他的意,兴许还不愿意来。”   周春芽干笑两声。   “再说,他人都不在这么多年了,活着的时候姑姑您都不知道他想什么——”周予白掀起眼皮,似笑非笑,“死后您能知道?”   这话没带一点怒气,但字字都像扎在周春芽耳膜上。   生生的疼和刺耳。   她是没想到,这孩子出国几年,确实变了样,没像五年前那样又掀桌又摔东西,闹到一发不可收拾,让周秦瑞震怒之下决定把他送到国外去。   这下倒是难办了。   周春芽抽了张纸巾,擦拭着眼角:“是我口不择言,予白你别怪姑姑,姑姑是实在太想你父亲……”   周予白看着她哽咽到说不出来话,轻笑道:“姑姑想多了,有什么可怪的。”   哪怕是虚情假意,总归是缓了气氛,大家跟着圆场,谁也不想让好好的宴席变得难以下咽。   周春芽终于破涕为笑:“是我想多了,来我先罚一杯。”她在商场摸爬滚打,应酬交际自是得心应手,一杯红酒下肚,喝得那叫一个爽快利落。   一直冰着脸的周秦瑞脸色终于化开一角。   周春芽夹起面前的清拌小笋尖,放进周秦瑞的碟中,和声说:“予白现在确实懂事多了。”   在场人都知道,周予白曾经是不“懂事”过的。那时候他刚上大一,天之骄子,年少轻狂。还是这样的家宴,周春芽提起周琛后,陈茉如开始哭,周予白便在这里大闹了一场。   推搡中,周春芽不知怎么的倒在地上。那时她捂着额头上的肿包,还不忘吆喝着让大家别怪他。   私下都说周予白这少爷脾气太大,连一向忍辱负重对他好的姑姑都打。但没人知道,周予白受够了周春芽一次次用他父亲剜她母亲心的把戏。   但如今,周予白不会再冲动地如了她的意。   周秦瑞既然动了筷子,就算开了席。周春芽也不再明着挑事,说的话句句都是在夸周予白。   “予白越来越稳重了,比我们家洛奇强多了,瞧瞧那孩子今天都不知道野哪了!不能比哦!”   旁边人道:“你也别急,洛奇年龄还小。”   周春芽赶紧点头:“是小,他才21,法定结婚年龄都不到。予白今年……哟!快满25了吧!”   “是啊,一晃都这么大了!”   周春芽嗓音亮亮的:“可不是嘛!我啊,在予白这么大都有洛奇了!”   “诶?”有人接了话,“予白现在有女朋友吗?”   周予白笑而不语。   气氛轻松下来,一个小辈憋不住来凑热闹:“予白哥这样,肯定有女朋友!”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周秦瑞斜周春芽一眼,咳嗽了几声,周春芽便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周家与乔家虽然有婚约,但碍着周予白抵触,一直没放在明面上。周春芽话里话外往这边带,就是想让人尽皆知,好捆牢这桩婚事。   她份量不够,这话得从周秦瑞嘴里宣布。可她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有个叫乔咿的小丫头,阴错阳差给周予白献了个计——要他回来跟爷爷说,他和乔岚从朋友做起,先相处了解。   周家重礼数门面,这要求合情合理,让周秦瑞无法反驳。   周予白脑中浮现出乔咿那张精致的小脸,笑了笑。   宴席结束,周春芽叫住往外走的周予白,笑得颇为用力:“予白啊,我听说洛奇之前去找过你,那孩子说话不过脑子,你做哥哥的千万别跟他计较,姑姑在这给你赔不是。”   周予白姿态也是恭敬,往前凑近一点,像是聆听长辈教导,嘴里的话却是又低又冷:“这会儿您就别演了,又没观众。”   周春芽一愣,周予白已经直起了身。   -   私家座驾从宅子里刚开出来,周春芽就忍不住给乔松柏打过去电话,劈头盖脸地质问,为什么乔岚和周予白商量了那么大的事,事前过后都没知会过她。   而彼时,乔松柏正好来给乔咿送东西——乔岚旅游回来,又给乔咿带了礼物。乔松柏生怕她又把乔咿招回家,就亲自来送了。   乔松柏也是人上人,电话里碍着情面没吭声,挂了电话说了句:“精神病。”   乔咿从小只要说脏话,就会被外公用小竹板打手心,她更没想到乔松柏会骂人,于是颇为认真地问了声:“严重吗?”   乔松柏怔愣地看着她。   乔咿觉得自己可能多管闲事了,解释说:“我只是听说康容的精神科治疗这个不错。”   乔松柏:“……”   他其实很早就发现自己这个看起来软绵绵的小女儿,总是有让他哑口无言的本事。   此刻乔松柏总不能承认自己刚在骂人,只得敷衍道:“不严重,应该被人气得精神不正常了。”   那这人还是真的厉害!   乔咿点点头:“哦。”   -   湖边公园,夜色阑珊,晚风躁意不减。   周予白看着旁边发酒疯的谢远,有点后悔没直接回公寓。   “我!我!”谢远拍完胸脯,伸开巴掌,比了个五,“我二十四了!也不是愣头青了啊!”   周予白扶住他:“但有可能没脑子。”   谢远打了个嗝:“这跟我被甩有必然关系吗?”他马上捂住嘴,“说露了……好吧,兄弟我又被甩了。”   周予白扯了扯唇角。   谢远看着他,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兄弟你理解不了……从幼儿园起,你都比我们普通人招女孩待见,就内、内个缺了门牙的妮妮,每天把自己的糖都给你!然后再抢我的糖……给你!”   周予白懒得理他,拖着他往路边走。   谢远突然抱住周予白的腰:“兄弟,你教教我怎么才能不被甩?”   路灯下,谢远的脸上映着湖面的波光粼粼,周予白看着他眼角的晶莹泪珠,推开他,语重心长地道:“远子。”   “嗯?你说,我认真听着的。”   周予白:“不谈恋爱,就肯定不会被甩。”   “……”   谢远垂着眼,过了会儿用力点点头:“甚有道理!”   周予白简直无语了。   两人索性在湖堤一处坐下,周予白让他醒醒酒,然后送他回去。   谢远坐下后就不闹了,怅然问周予白:“兄弟你失恋过吗?”   周予白摇摇头。   “那你有过爱而不得的人吗?”   周予白略一思考:“也没有。”   “那你被人玩弄过感情吗?”   “更没有。”   也不知道哪句戳到了谢远的点,他开始呜呜地哭:“你这就是经典的没长心……也对啊,你要是长心了怎么会连邹柠一直暗恋你都没注意到……你在国外五年,她去你那儿旅游了九回。”   谢远竖起两根手指:“您一回都没空见她!”   这都哪跟哪,周予白看向湖面,不想跟酒鬼计较。   “真的,不信你自己问。”谢远滑动着手机,嘟囔着,“怎么不接……”   他思维无比跳跃,想到刚才周予白的回答,突然拔高声音问:“没有爱而不得过……那妞你追上啦?”   周予白睨着他。   谢远:“就那个看着又乖又可爱的!”   没指名道姓,但是周予白瞬间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没。”他说。   谢远点点头:“这么一想我心里还平衡点,人各有命,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被逼着跟乔岚相亲……不过现在你追小可爱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跟乔岚了。”   “对了,你魅力是不是出问题了。”谢远痛心疾首地说,“人小姑娘是不是嫌你老,要不怎么你没追上呢?”   谢远唧唧歪歪在旁边一个劲问,周予白被烦得不行。今天晚宴上他也看出来了,周春芽跟乔家有利益牵扯,想控制住他,就还会把他和乔岚往一块凑。   夜幕下,思绪总是直击内心。   周予白说:“能追上。”   一语成谶。   只是故事开了头,很多事就不受控地偏离了初衷。   就身不由己了。   谢远的电话随手放在身边,没人注意到那上面屏幕亮了又灭,而通话时间却一直走着。   邹柠刚才接起电话,“喂”了几声没人理她,正当她要挂电话时,听到了里面的对话声。   其中一个声音,是他朝思暮想过的。   她捂住了嘴。   那些话落在耳中成了秘密。她一时没懂,却又隐隐明白了什么。   -   那次余家凡脚骨折后,就停止了补课。乔咿本想去找份兼职时,学校老师查了留校生名单,找到了她。   院里临时要做开学迎新的视频,需要个旁白,就三分钟的内容,但是大部分学生都离校了。   所以让在学校的乔咿试试。   她的旁白效果不错,跟其他几个学生安排成了一个小组,说着简单,但加上杂七杂八的活,实际一忙就到了开学。   期间乔咿给外公打过好几次电话,催他来桦市,但都因为各种原因拖着没来成。到最后两人约定好,十一的时候如果外公不来,她就回去。   学期伊始,学校里又恢复了勃勃生机。   乔咿到教室的时候,里面还没什么人。离上课时间尚早,她挑了个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摊开课本。   没一会儿宿舍微信群里发来信息,杨枚她们让她帮忙喊个道。   昨晚上她们四个去吃小涮锅,回来后除她以外都开始腹泻。今早上实在难受,三个人去了校医院。   乔咿想问她们情况,但是发出信息后,都没回复。   她也没多想,正犹豫着怎么办,旁边有人手指叩了叩桌子:“这里有人吗?”   乔咿注意力在手机上,没听清,随口道:“没有。”   眼角余光看到有人把书放在桌上,她心里想着,要是喊到的话,坐在第一排也太明显了,跟示威似的。她拿上书包,抱着书就往后面跑。   到最后一排坐下,她才发现刚才问话要坐她旁边的是高林。   对方似乎从她离开起就一直茫然地看着她。   乔咿刚想开口解释,高林眼中的茫然成了自嘲的讽刺,继而快速转过身,再也回头。   这节是动画欣赏课,属于选修,不同院的人在一起上。陆陆续续有学生来,乔咿起太早,有点困,看着书,没一会儿趴在桌上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轻微吵闹的教室里炸了锅。   乔咿被吵醒,揉着眼睛问旁边的人:“怎么了?”   旁边的女生满脸兴奋:“咱们今天换老师了,帅翻天哦!”   乔咿迷糊着朝讲台望去,人顿时就清醒了。   周予白穿了件白衬衣,袖子往上卷着,往下,垂顺有质感的黑色裤子包裹着笔直逆天的长腿。   他嘴角勾着一点弧度,摆了摆手说:“我不是你们老师,你们余老师临时有事来不了,我是他学生,帮忙来放课件的。”   有女人喊了句:“哥哥,那你怎么称呼呀?”   周予白视线淡淡往后扫,似有意似无意地跟乔咿对上。乔咿马上低下了头,听见他说:“喊学长就行。”   男人高大清瘦,漫不经心笑时像是夏末秋初时的轻风,抓不住,但总能掀起什么。   同学们雀跃议论着,也有人憧憬着。   但周予白给人的散漫温柔里,总带着不可逾越的距离感。他把课件拷进电脑,然后说:“现在开始点名。”   乔咿:“……”   -   “张书杰。”   “到!”   “李宵雨。”   “到!”   “郭一雯。”   “到。”   ……   “高芸芸。”   细弱一声:“到。”   周予白停了一瞬,没抬头,继续念着点名册。   几个人后。   “杨枚。”   爽朗又带着朝气的一声:“到!”   周予白抬起头,定了几秒:“杨枚?”   “到!”   声音是从最后面传来的,但就连附近的人,都没听出异样。   周予白看着最后面那个用书挡着半张脸的女生,跳过所有名字,说:“乔咿。”   “……到。”   周予白轻笑:“是下课到老师办公室,乔咿同学。”   之后一整节课,乔咿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下课后她也不敢走,等人散了,跟个流浪小猫似的跟在周予白身后。   桂花树边,周予白没回头,勾了勾手指。乔咿赶紧跑了过去,支吾着不敢说话。   周予白拎着黑色外套,单手搭在肩头,探底身子,偏着头看她,坏坏地道:“乔咿同学,你打算一人分饰几角?”   乔咿瞄了一眼他,又迅速低下去,说:“对不起,我错了。”   周予白:“嗯。”   “我舍友病了,让我帮忙喊个到,我……”   一声了然的笑意从喉咙里发出。   乔咿手心出了汗。   周予白问:“是不是经常这么干?”   乔咿深吸一口气,摇头。   过几秒,周予白像是自言自语:“小骗子。”   “……”   “就会骗学长。”   “……”   两人奇怪的对话被走过来的余杭一行人打断。   “师哥——”余杭惊奇地看见旁边的乔咿,跟她打招呼,“你怎么跟师哥在一起?”   乔咿很不好意思地不知道该怎么讲,周予白抬手下巴:“上课替人喊到,被我逮到了。”   余杭愣了愣,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哈哈大笑起来:“你竟然选了我爸的课!哈哈今天我爸临时有事,刚好师哥在,提议说帮他来上课!”   动画欣赏课的余城老师……竟然是余杭的父亲!   周予白电话响了,他接起来,随手把自己的外套扔给乔咿,然后“喂”了一声往旁边走。   乔咿赶紧求救地看向余杭,但是对方似乎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打趣道:“刚远处没看清,我还以为你是我师哥交的女朋友呢!你俩离那么近!”   乔咿努了努嘴。   余杭马上意识到,赶紧说:“我乱开玩笑的,你别放心上。”   刚一行人里有个女的,身材高挑,化妆淡妆。   她突然开口:“予白哥也不喜欢这种幼稚的类型。”   乔咿:“……”   她心里不舒服,但是不想再为这个话题争辩,只想着等周予白回来,解决上课犯错的事情。   余杭挠了挠头,也赶紧转移话题地跟她介绍旁边的几个人。   女人叫郭晓恩,其余两个男的,一个叫王浩,一个叫沈东。都是周予白基地的成员,他们要跟桦大合作一个项目,所以今天来了。   那俩男的还好,存在感比较低,但是郭晓恩总拿眼睨她和她抱着的那件男士外套。   还在旁边阴阳怪气说了句:“这衣服L牌,很奢的。拿好一点,不然把你卖了都买不起。”   乔咿撇撇嘴,看着手里矜贵的外套,手感是不错,最顶上的那颗黑色扣子有暗纹,仔细一看是“予白”两个字。   乔咿:“……”   周予白这通电话时间有些长,隐约能听见“结婚”之类的字眼。   等他回来,郭晓站到他旁边,态度完全大转变,嗔怪地道:“予白哥,家里催婚吗?”   周予白没隐瞒,看着她也是温和的:“对啊。”   其实大家都有听说他之前被摁着相亲的事,但具体情况没多少人知道。   沈东人属于心宽体胖那款,挠着头说:“老板,我给你支个招,你干脆弄个假女朋友,先撑着!我试过,管用的!”   王浩肩膀耸着笑,鄙视道:“咱老板的身份能随便找个假女朋友吗?再说以后面对老婆,前女友可都是黑历史,说不清楚的!”   沈东不服气:“那说有在追的人总行了吧!”   余杭一边看着乔咿插不上话又局促的表情,知道她有话对周予白说,赶着他们先上车。   人还没走,周围也还有三三两两路过的同学。   周予白懒洋洋抬起手,伸了个懒腰,像是早晨问要吃油条还是包子那样随意地说:“乔咿,要不你给学长追吧?”   秋风带来一丝凉爽,乔咿觉得可能是桂花树太香了,弄得她脑子发蒙。   “换个。”周予白眼里浸润着笑,视若无人道,“那学长给你追?”   金色年华,意气风发的男人,很容易在一瞬让你觉得他眼中柔情万丈。   乔咿失神的时候,一用力,那颗带着他名字暗纹的扣子被她扯掉了。   周予白撩人不喜欢给人退路,他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尖:“不用偷偷拿,想要送你。”   “……”   “但人要一起。”   “……” 第15章 种草   初秋天还未凉,残留着夏季温暖的假象。   乔咿被阳光晒着的头发映出一圈浅黄光影, 她踟蹰着往后退了小半步, 绞尽脑汁地思考了半天, 终于得出自己的结论:“学长, 你为什么要对我胡说八道?”   她不敢置信, 这对她来说太突兀了。   周予白对她的疑问不感兴趣,他把手抬到眼前, 懒洋洋摩挲着手指,说:“要追学长吗?”   乔咿缺氧般喘了口气:“我为什么要追你!”   周予白认同地点头, 把手插.进裤兜里:“知道了,我追你。”   乔咿:“……”   她不是这个意思……   余杭他们看了半天, 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郭晓恩脸色煞白煞白地撇嘴:“你们公子哥是不是都喜欢追这种小软妹!”说完踩着高跟鞋先上了车。   她这样一说,再加上沈东之前的提议,显得周予白刚才的行为是闲来无事逗弄女孩的消遣。   沈东纳闷道:“郭晓恩生什么气?我又不是公子哥!”   王浩:“我哪知道?”   “行了,都少说两句。”余杭赶着他俩上车。   周予白听到关车门的声音,往后看了一眼, 没受任何影响, 转回头理所当然地道:“手机拿出来。”   乔咿乖乖照做。   周予白拿出自己的:“你电话多少?”   乔咿反应迟钝:“1……”出口后她马上把手机背在身后。   周予白缓缓抬起头,拖着嗓音“啊”了一声:“原来要女孩电话这么难啊。”   乔咿抿着唇,一副泾渭分明的态度。   周予白似乎也没想再为难她, 自然地说回上课的事:“你同学生了什么病?”   乔咿赶紧说:“腹泻。”   “三个全腹泻?”   “……因为我们宿舍昨晚一起去吃的小涮锅。”   周予白个高, 站在她面前,说话时需要微弯一点背,模样慵懒地和满地落叶融在一起。   “你怎么好好的?”他说。   乔咿盯着他脚边被踩碎的那半片叶子, 老实道:“因为只有我的锅底用的是矿泉水,她们的都是麻辣锅。”   菜品一样,问题肯定是出在底料上。   周予白话里带笑:“你挺神的。”   “……”   “请学长吃小涮锅,学长给你开个后门?”   “……”   这话也不知道是夸她还是损她,乔咿愈发觉得今天这事太郁闷,她把手里的男式外衣递出去。   周予白接住,怅然道:“小气鬼。”   乔咿板着脸抬头。   “逗你的。”周予白说,“让你同学每人开一份校医院证明交给我。至于乔咿同学嘛——”   乔咿脊背升起小小的战栗。   “下不为例。”   总算是松了口气。   周予白迈着大步往车的方向走。   没过几秒,乔咿那口气又提了起来,她追上去叫住周予白:“学长,我去哪找你?”   他又不是每天都在基地。   周予白思考了一下:“最近比较忙,说不准。”   乔咿憋屈地紧紧咬着唇,磕磕巴巴说:“学长,你……你……电话多少?”   周予白没吭声,也没给她难堪,不甚在意地拿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伸到她面前。   男人手指瘦长,指甲里干净得没有一丝杂陈。   乔咿低头记着,没几秒,忽然听见头顶忍不住的低低笑声。   她脸颊发烫,不用看都知道自己红成什么样子。   “谢谢,我记好了。”她羞地攥紧了拳头,直到掌心被硌疼,她才发现自己一直拿着那枚扣子。   她摊开掌心:“这个还给你。”   周予白低头看了一眼,随意道:“没什么用了,你扔了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汽车。   等车离开,乔咿才走到垃圾桶旁,她在那愣了一会儿,最后也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把那枚扣子都进去。   后面没有课,她慢慢往宿舍走。走着走着又停了下来,怄气地拍了拍自己脑门。   纠结地想着刚才那人到底什么意思。   是真的要追自己,还是因为别人给他出的主意?但他可以找郭晓恩配合他啊!   而且!他为什么要在刚刮过她鼻尖后,摩挲手指?!   越想人越乱,乔咿原地跺了跺脚,一路跑回了宿舍。   奔跑除了让她不停地喘气外,并未压下一丝心头的凌乱。她试着开始看书,但是完全看不进去。   她把那枚扣子拿出来,放在书中间,又用手指戳了戳。   杨枚破门而入的时候,聚精会神抽扣子的乔咿吓了一跳,她莫名心虚似的把书合上,又压了压。   “你刚干什么?”杨枚捂着肚子,往她这边挪,“我们小乔咿该不会在偷偷看奇怪的东西吧?”   乔咿轻轻推了下书:“《实用播音教程》。”   杨枚眯着眼看到是课本,没劲地撇撇嘴:“果然像你的作风,哎……其实你真看点奇怪的东西也好。“杨枚边脱衣服边往床上爬,“不怕不开窍,就怕开窍晚,我真怕你大四才想起来谈恋爱,等到那时候啊——同级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枣,找低年级的还得老牛吃嫩草!”   乔咿一直默默听着,就到这发了个问:“什么老牛吃嫩草?”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杨枚向往薄被里钻,又觉得太热,盖了一个小角,趴在横栏上说,“在我的理解,两个年龄相差三岁以上的人谈恋爱,老的那个就算老牛吃嫩草。”   杨枚“嘶”了一声:“小咿,你帮我接杯水吧。”   乔咿这才想起问:“怎么样,还难受吗?”   “有一点。”   乔咿心不在焉地从壶里接了半杯热的,又给里面添了点常温的矿泉水,举给杨枚:“她俩呢?”   “芸芸系里有事,带病去忙了。孙涵被她男朋友接走了,孙涵不想去,你猜她男朋友说什么?”杨枚喝了口水,“他说你们宿舍就一个卫生间,你们仨都这样,万一回去抢不过来打起来多伤和气。”   她说完自己开始笑,一抬头乔咿眼盯着一处,正在发呆。   “你有点不对劲啊。”杨枚敲了敲床,“怎么了?”   乔咿打了个激灵,抿抿唇,小声说:“我今天可能遇见老牛吃嫩草了。”   “嗯?!”杨枚顿时坐了起来,八卦地道,“你说!”   乔咿皱着眉,快速回忆了一遍今天的事,道:“今天动画欣赏课,我帮你们喊到被发现了。”   杨枚脊背笔直,感觉有一道闪电劈向自己。   “我下了课就去解释,然后他……他就说要追我,或者让我追他。” 乔咿脑子里乱,想到什么说什么。   杨枚眨眨眼:“还,还有呢?”   乔咿鼓了鼓嘴,不情不愿道:“还碰我鼻尖。”   越说越感觉到窒息,她负气地往卫生间走,在里面喊:“对了,还要你们三个补病假条。”   杨枚没接话,捂着胸口想起了余城快秃的头上那一圈稀疏却倔强生长的白发。   枉费她之前还那么尊敬他,他竟然……   杨枚脾气直,憋不住事,就算得罪人,也不愿意看着乔咿受欺负。她没余城电话,也幸好是没有。   她把电话打给了余杭,但是对方没接。   气冲脑门了,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打开微信,按下了“按住说话”健。   -   咖啡厅二楼的工作室,周予白简短的给大家开了个会。   “总共时常三分钟的动画,按一秒二十四帧,你们算算。”周予白把资料撂桌上,没等大家回答,说,“虽然是合作完成,但桦大给的时间有点紧,不是做不出来,是做出来效果不好,那就没必要。”   这算是会议总结,周予白摆摆手:“不接了,都忙去吧。”   基地刚成立,人手也不够,但是大家还是很想有第一个作品,跃跃欲试的心被压住,都有点沮丧。   郭晓恩撒邪火:“余杭你手机怎么一直振!吵死了,开静音呐!”   “我哪有一直,就响了一遍。”   “我觉得一直在响!你该不会是有女朋友了吧?刚入职就想休婚假啊!”   余杭为了证明自己休不了婚假,拿出手机给郭晓恩看:“这是我学妹,师哥也认识的。”   “嘿!学妹打不通电话,给你发微信了。”沈东过来凑热闹。   余杭更来气,点开微信:“真就是个学妹,我坦坦荡荡的,你们随便看!”   杨枚之前也会给他发语音,但都是日常零碎的小事,这条格外长,看见时余杭也是一愣,但他的手已经点开了。   “余杭哥,我知道这事跟你没关,但是不能这么就算了!我不能让人这么欺负小咿,一把年龄了怎么能对小咿说什么追不追的话?也太为老不尊了吧!你知道小咿今天吓成什么样吗?跑回来问我什么是老牛吃嫩草!人都吓呆了!”   余杭反应过来要关的时候这条微信已经读完了,他手按的那一下,又让语音响了起来。余杭慌乱中,直接关了机。   周予白背对着他们坐在电脑前,好半天拿起手机,似乎是给谁打电话。   但是对方没接。   -   乔咿在洗脸,水声遮住了杂音。她出去看见杨枚捧着电话,问:“你怎么这么不高兴?”   杨枚把手机扔一边:“太过分了!为老不尊!”   她后面怕自己没说清情况,余杭不懂,又发了几条。但不知道对方关机了,根本看不见。   乔咿擦着脸,凉水让她冷静了不少,说:“也没这么夸张。”   “还不夸张!他儿子都比你大,还,还……”后面的杨枚说不出口了。   “什么儿子?”乔咿这时意识到不对了,仰着头问,“你说谁呀?”   杨枚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就、就余老头要追你呗。”   乔咿:“……”   杨枚试图撤回语音失败后,颤抖着给余杭发了好几条消息。   【对不起,我不是说余老师的。】   【桦大我最敬爱的老师就是余老师,骗人我是小狗!】   【我也不是说周师哥的!】   【对不起!】   余杭一时间还没回,但是乔咿收到了周予白的短信。   【假条你明天上午送来。】   -   乔咿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先去了趟系里。暑假时她做的旁白受到了好评,老师给她了张推荐表,说是学校十一月校庆,有主持的工作,让她去试试。   乔咿从院里出来,没敢耽误时间,直接去了咖啡厅。   店里客人今天比较多,余杭在一楼忙,见她来指了指上面。乔咿点点头,上楼时有个女人跟她擦肩而过。乔咿闻到她身上香香的,就多看了一眼。   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她以为门是开着的,准备敲,手触碰到门就开了。   里面的男人似乎听到动静,冷冷回头,眼神是不耐烦的。乔咿从来没见过周予白这幅样子,在她的印象中,他总是像个纨绔的公子哥,眉头永远干净平坦,哪怕是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也像没有什么烦恼。   在她怔然的几秒钟里,周予白已经敛起了情绪,他勾勾手指,懒洋洋的道:“乔咿同学,来了?”   乔咿慢吞吞走进去:“学长,我来送病假条。”   其实这东西应该是舍友自己来送的,但是杨枚说她们不来才能显示病得重。   况且周予白短信说得也很明确,让她来送。   乔咿摘下书包,掏出病假条,里面连带出好几张纸,她蹲在地上收拾。周予白视线从她身上移开,捡起桌上那张看着。   ——“校庆主持人报名表”。   他挑了挑眉。   “你的报名表。”   乔咿接过去:“谢谢。”   屋里人不知道去哪了,只有他俩。乔咿发散地观察着四周,窗台上还放着那排茉莉花。   跟刚才那女人身上的味道一样。   乔咿慢慢低下头。   周予白扫了一眼病假条,就放在一边,对她伸开手。   乔咿恍然看了看,掌心纹路很干净,爱情线有点复杂纠缠,中见还断了一点。   “看够了吗?”周予白挑着眉。   乔咿收回视线。   周予白还是摊着手:“嗯?”   乔咿捉摸不透:“什么呀?”   “你的检查呢?”周予白身子往后靠,“一人分饰多角的乔咿同学。”   “……”   乔咿趴在桌子上写检查的时候,沈东和王浩回来了,跟她打了个招呼,都各自开始忙。   沈东给她接了杯水,刚放在桌子上,周予白伸手拿走了。   乔咿撇撇嘴,她又不是被体罚,还不让喝水了。   余杭上来拿东西,见气氛不对,冲王浩使了个眼色。王浩摇摇头,小声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咱老板跟看小孩写家庭作业似的。”   余杭意有所指的“哦”了一声。   乔咿字体工整,花了三十多分钟才写完。   周予白边看边问:“你写检查还要构思酝酿吗?”   乔咿捏着笔:“我第一次写,不熟练。”   周予白扯了扯唇角,掀起眼皮道:“就这些?”   从“作案”动机到“作案”过程,以及心理活动,她都交代了,还要有什么吗?   乔咿偏头想着。   周予白给她了点提示:“老牛吃嫩草?”   乔咿:“……”   “为老不尊?”   “……”   乔咿低着头,有种小时候撕了家里的画,被她外公教育的感觉。但这又有些不同,心里总像有狗尾巴草挠着。   周予白起身,接了杯水,递给她:“温的。”   “谢谢。”乔咿拿在手里,但是没喝。   读初中时,学校的男生追到她家门口,红着脸给她表白。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去跟邻居家哥哥告状说对方欺负他,邻居哥哥拿棒子追着那男生,追出了好几条巷子。   这事外公知道了,还教育了她,说:“不论什么时候,你可以不接受别人,但不能因此伤害别人。”   乔咿觉得,虽然不是她的本意,但“为老不尊”有点过分了。   她支吾着道:“学长,你不老。”   “也不一定吧。”周予白声音轻淡,“你再仔细看看,真不老?”   乔咿被这话牵引着抬头,男人眉眼深邃慵懒,鼻梁挺拔,再往下,右边唇角有颗极淡极小的痣。   乔咿睫毛轻颤,小声说:“不老。”   还很好看。   室内,其余的人都在忙,没人注意着他俩。   周予白盯着她,半晌像说悄悄话那样靠近,用跟她一样的声音说:“乔咿,你怎么总把气氛搞这么暧昧啊?”   -   从楼上下来,乔咿的心情就格外复杂,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都被这个人弄的心里乱乱的。   总觉得他在欺负自己,但好像又没有。   余杭在吧台对她招招手:“气泡茶,给你做的。”   乔咿看见杯子里的冰,说:“我不喝了,刚在上面喝过水了。”   “请你的。”   “真不用,我这就回去了。”   余杭见她情绪不好,又想起刚才他被周予白罚写检查的样子,说:“你别介意,我师哥今天是心情不好,不是冲你的。”   乔咿要转身的动作迟疑了一下,她站定,碰了碰气泡茶,被凉得缩了缩手指,像是不在意地说:“是吗?”   “是啊,别人惹他。其实昨天的微信他都没在意的,我师哥不是小气的人。”余杭转移的话题,“你说马上回去,是等下有课吗?”   “没有。”乔咿拿起气泡茶,喝了一小口,眉头轻皱,说,“还挺好喝的。”   “就知道你会喜欢。”   “你说的对,我刚看学长都不喝东西,心情好像是真的不好。”   余杭点点头。   乔咿看着杯子上的花纹,说:“为什么呀?”   余杭没吭声。   乔咿咬着吸管,粉红色都液体被她吸了好几口,她又问:“是因为刚才来过的那个姐姐吧。”   余杭一愣,似有些犹豫,压低身子趴在吧台上,小声说:“她也是咱们学校的。”   “学姐呀。”   “在读研,马上毕业了。”余杭挠了挠眉毛,“之前跟师哥同班的。”   乔咿指腹触着杯壁,被凉久了,有些麻木。   她说:“那肯定是大一时的同学。”   “不止,从初中起就是了。”余杭说完直起了身。   乔咿打了个喷嚏,余杭递给他纸巾。   “谢谢。”乔咿笑着说,“刚才学长和那位学姐吵架了吗?”   余杭第一次见乔咿话这么多,他没往深处想,觉得可能是今天被周予白罚了,心里不舒服。   他重新趴回吧台上说:“她初中过生日,请了好多人,那天师哥也去了。”   乔咿:“哦,然后呢?”   余杭清了清嗓子:“那天是师哥的爸爸开车把他送到的餐厅,然后……他爸爸回去的路上出了车祸。”   乔咿过了几秒,才轻声问:“不严重吧?”   “送到医院没抢救过来。”   “不过也不能怪裴学姐,是车出了故障,没刹住车。”余杭叹了口气,“其实这事也不是秘密,但是裴学姐老觉得是因为这个师哥才不理她的。怎么可能啊,从来就没把她放心上过。”   乔咿耳边嗡嗡的,后面的话都没听太仔细。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李宏不让她跟周予白讲车灯坏了的事。还有周予白知道后让把整台车都换掉。   以及那天在车站,他让出租车司机必须立刻去修车。   她发愣的时候,余杭已经转身去流理台刷东西。她手里的气泡茶忽然被人抽走,放在脸颊上。   乔咿被冰的回了神,男人的身材高大,她吓得转身。   周予白手撑在她身侧吧台两边:“不怕凉了?”   也不知是不是都有失去过的感同身受,乔咿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   作者有话要说:余城:这是我带过最会造谣的一届学生。   #周狗靠卖惨上位的一天#   评论随机掉落红包哦。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涨一百斤(那蘑菇就180多斤了)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种草   但她没敢摸。   人被圈在他怀里似的,乔咿往里缩了缩身子。   “不怕凉了?”周予白又问了一遍。   乔咿并不觉得他此刻心情不好, 她视线落在他手臂上, 又不能明目张胆喊, 呢喃般地道:“我还有点热, 你能不能别圈……”   说话的同时, 周予白按在吧台上的手,理所当然似的拿起旁边的方糖, 然后走到她旁边,对吧台里的余杭说:“我的咖啡呢?”   乔咿尴尬地有点不知所措, 不想再待着,她打了声招呼, 说要回学校。   气泡茶还有半杯,丢掉实在浪费。她犹豫着刚拿起来,就被人抽走了。   周予白晃了晃杯子,冰块哗哗地响。下一秒,让乔咿都没想到, 他含着吸管, 喝了一口。   “不怎么样嘛。”他说。   乔咿瞠目结舌:“学长!你,你怎么能喝?我,我可是喝过的!”   周予白歪着头, 好像她脸上有气泡茶那样打量着, 缓缓道:“是我喝,又不是让你跟我间接接吻,你脸红什么?”   所以是他单方面跟她间接接吻吗?   这人……   乔咿心里那点同情散了, 挡开他气呼呼地出了店。   她用手扇着风,觉得这秋天的业务能力也太弱了,气温怎么一点都没下降。   还没走出几步,书包肩带又被人拉住,乔咿回头看到是周予白,板着脸正要发火。周予白像是料到,抬手弹了下她的脑门。   乔咿捂着头:“学长怎么还打人呢!很疼的!”   周予白手插兜,漫不经心道:“乔咿同学要碰瓷吗?”   “……”   “我可以负责。”   “……”   乔咿抿着唇,憋了半天:“算了。”   她好像不管说什么,最后都会掉进他的圈套里。   “这么大度?”周予白点点头,“那小朋友要听话,不要乱吃凉的东西。”他手绕过她的肩膀,把什么东西放进她书包里。   “吃点心情会变好。”他说完转身,去了后院。   那里有车在等着他,驾驶位上的似的是李宏。   乔咿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她走到校门口,实在忍不住好奇,摘了书包,蹲在地上翻。从里面找到一块方糖——是他刚才在吧台拿那块。   甜食可以促进人体分泌多巴胺,心情就会变好。   他竟然也知道这个。   乔咿撕开糖纸,把里面的小白块丢进嘴里。   方糖酥脆易化,甜腻腻地充满了味蕾。   -   乔咿后来上动画欣赏课,再没遇见过周予白。同学们倒是私底下有讨论,她零星听见过。   “上次那个周学长怎么不来了呢?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不过像他那种肯定也不缺人追。”   “还想让他来喊到,他喊我名字时好苏!”   “听说是余老头以前的得意门生,不过没在咱们学校待多久就出国了。余老头因为这个气得上课把教鞭都撇断了。”   “……”   每次听见这些时,乔咿都觉得自己耳朵会自动竖起来。   不过余城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来找过她们,看样子周予白应该没打她小报告。   匆匆忙忙的学习时光一晃而过,也来不及想太多。“十一”前乔咿给外公打电话,小姨居然给外公报了个七天旅行团,外公又出去旅游了。   一周假期没回家,她正好准备了校庆主持人的事。等开了学,通知教了报名表的同学全去礼堂面试。   这天乔咿到得比较早。   主持人是面向全校选拔,各个院都有人来。但来参加的都必须有院里老师的推荐表,相当于院里先筛选过。   礼堂顶很高,下午的阳光从窗子里传进来,光晕中有细小晃动的尘埃,好像连青葱岁月都搅在了里面。学生们有的在摆桌子,有的在搬矿泉水箱,有的聚在一起聊天。   乔咿站在刚进门的位置,低头边看着手里的稿子,边开着嗓。   没一会儿人开始多,她拍了张照,发给外公。然后拨过去电话,可是没人接。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杨枚笑嘻嘻地要抢她手机:“给谁打电话呢?一脸紧张的!”   “我外公,不接电话。”   杨枚:“可能没听见吧,老年人都不爱随身带手机,哪跟咱们一样一会儿摸不着就空虚寂寞冷。”   “诶。”乔咿没心情开玩笑,说,“你不知道,我外公说十一来看我的,结果没来。”   “那你可以回去嘛。”   乔咿情绪更低了:“他报了个旅行团去旅游了。我说要去找他,他说那是老年人旅行团,我不符合进团要求。”   “这……好像也对。”   两人的话被凳子拖地的刺耳声打断,高林不知道站在她俩身后多久。   杨枚大叫:“吓死人了!”   “是你胆小。”高林把椅子放一边,又对乔咿说,“你外公去旅游了?”   乔咿:“嗯。”   “还不让你去?”   乔咿看着他没说话。   高林摇着头“啧”了声:“这种情况肯定是搞夕阳恋了,跟老太太出去玩,怕你碍事。”   乔咿皱着眉。杨枚瞪了高林一眼:“你别乱说!”   “我哪乱说了,这不是分析么。再说要不是搞老伴,干嘛不理乔咿。”高林看着杨枚,“你们自己还找男朋友呢,怎么听到老年人谈恋爱就不高兴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说完就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杨枚要上去理论,被乔咿拦住了,她示意四周。已经有同学往这边看了,这时引起争执并不好。   “高林吃错药了?” 杨枚还是气不过,“刚还好好的,突然就阴阳怪气了!”   乔咿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想起昨天在网上看到的报道,于是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微博上有人说男生其实每月也有大姨妈。”   “啊?!”杨枚张大了嘴,回头找到高林的背影,视线移到他腰下盯着。   乔咿把她转了回来:“不是生理上的,是心理上的。”   杨枚若有所思,最后说:“那让着点他吧。”   -   下午三点,选拔正式开始。礼堂前一排坐着评审的老师,旁边还有帮忙记录的学生。   这只是初选,但气氛已经很紧张了。   第一轮是给指定的稿子上去念,抽签模式,每个人抽到的都不一样。   这对乔咿没什么难度,她念时,台下的老师都频频点头。   第二轮是两人配合模拟主持,题目固定,但是搭档是临时抽签决定的。乔咿抽到的是同院的一名大三学姐,对方主持经验丰富,上台前还跟她说:“别紧张。”   两人一组,分数是一起的,检查的就是与搭档的配合效果。   前面有几组,都出现了抢话或者冷场的问题。她俩还算默契,从头到尾都没出什么岔子,下台后学姐瞄了一眼分数,说她俩得分不低。   但乔咿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俩下去之后,下一组没让紧接着上去,几位老师正讨论着什么,她隐约还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还有一句:“她不行。”   在场人多,也许是听差了,乔咿没在意,继续准备着最后一项临场问题发挥。   这一项是主评审问一个问题,即兴回答,考验林场应变能力。   乔咿号码靠前,就站在台旁,边看自己准备的稿子,边候着。   “乔咿,你是老师推荐来的?”高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她旁边。   “是啊。”乔咿看他一眼,又看回稿子,“都要推荐才能来的。”   高林探着脑袋看着她手里的稿子:“是吗。”   乔咿总觉得高林在没话找话,她抬头,视线移动的过程中被半途吸引了过去。   周予白不知道怎么来了,第一排的主考官起身正跟他说着什么。   他的到来吸引了很多目光,乔咿也是其中之一,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正冲她笑的沈东。   “05号。”   乔咿听到自己的名字,赶紧回神要上台,她手里还拿着稿子,一时没地方搁,就随手放在了旁边。   她的临场题目是介绍一下自己的家庭。   周予白已经坐了下来,他今天穿得正式,头发也有打理,看起来清爽精神。   乔咿只敢瞄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平稳了一下气息说:“我的家庭里有三位成员,我,外公和小美。小美是一直眼睛非常小的京巴串狗。”   刚说了两句台下已经有了笑声。   “小美有个怪异的爱好,啃骨头的时候不喜欢在家里,喜欢蹲在巷子口。我外公说,它想要填饱肚子,但也渴望外面的世界……”   她的介绍不长,但是非常流畅,没有向别的同学有磕巴或中途停顿思考、组织语言的情况。   并且内容简单通俗。   乔咿下台后还要等最后结果,她往第一排的位置看过去,已经没有了那个人的身影。   “找什么呢?”杨枚刚从外面回来,她今天是学习部有活动,过来混实践分的。   “没什么。”乔咿说。   杨枚没在意,拿着一张清单表,抱怨着:“高林让我等会儿去东区买器材,你说早不买晚不买,非今天买,他这就是打击报复!”   “来得及吗?”乔咿拿出手机看时间。   “七点下班,我六点出发,时间够。我要不是看他大姨妈,我绝对不忍他这公主病!他怎么自己不去!”   -   全部人员初选结束,老师们都到休息室核算打分,然后当场宣布进入复试的名单。   其实名次已经出来了,只是在最后几名上有争议,正在讨论。   门外有人敲门。   “请进。”   老师看到是个学生,说:“同学你们现在外面等,一会儿就出结果了。”   “不是。”高林支吾了一下,说,“老师,我是要举报。”   屋里的讨论声暂时停了,主考官杨老师站了起来:“你举报什么?”   高林拿着几张稿子说:“我举报有人事先就知道临场的题目,有人……作弊!”   杨老师面色严肃,走过去接过稿子。低头看了看,表情就更凝重了。   她把几张稿子分发给老师们。   有人低声说:“今天临场的题目全在这上面,我们又没提前公布,怎么可能这么巧?   “谁泄题了?”   “都是院里老师推荐过来的,这就牵扯到院系了!”   那几张稿纸上的字全是手写,字体工整,仿佛能看到写它的人当时伏在桌上,认真又乖巧的样子。   周予白一直背对着门坐,他视线淡淡扫视着纸面。   他让乔咿写的那张检查,现在还搁在他公寓的卧室床头柜里。这字体,他认得。   有老师问:“这是谁的稿子?”   高林:“播音系,05号……乔咿的。”   话一出,几个老师便低声探讨起来。   气氛严肃且紧张,没人注意到周予白缓缓已经转过身。他还是坐在沙发上,但嗓音格外冷:“你再说一遍,谁作弊?”   作者有话要说:我媳妇这智商用得着作弊??   赶在12点之前,也算是二更了,蘑菇掩面而泣。   这章评论继续掉落红包!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种草   他去代过课,高林一眼就认出来了, 莫名开始害怕。   但他觉得自己没什么不对, 又理直气壮道:“是05号乔咿作弊!她刚才在台下一直在看这几张稿纸, 上面都是今天的临场题目。她是第五个上场的, 怎么可能知道所有?”   周予白:“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亲眼看到的!”高林拍拍胸脯, 当时我就站在她旁边,“而且她从今天来手里就一直拿着这几张纸, 我跟她说话时,就感觉她……不想让我看见。”   杨老师气愤地把手里的纸拍在茶几上:“这也太狂妄了!校庆主持人选拔这么重要的活动, 竟然出现这种不端行为!”   “乔咿吗?我印象还挺深刻的,她形象和专业能力都不错。”   “要真是作弊, 再好的苗子也不行,品行不好,怎么代表我们桦大?”   “她最后的临场题目发挥确实讲得很流畅,如果是提前准备好了的……”   “……”   播音系也有老师在,但并不是乔咿的专业老师, 上前看了看说:“这是我们系推荐来的学生, 这个学生我没接触,但我们系的老师绝不会做出泄题的事。”   “那怎么解释她有这些题目呢?”   争执不下,都看向了主评审。杨老师背着手, 面色难看地在屋里来回走。   有人提醒:“同学们还在外面等着。”   杨老师考虑的就是这个。   “这样吧, 其余的还按正常公布,乔咿的复试名额待定,等调查有了结果再说。”这是她慎之又慎的结果, “你们看怎么样?”   认同之人在多数,播音系的老师说:“我们愿意配合。”   但也有人发出疑问:“调查需要时间,如果到时她最后的名额被撤掉,就要下一位顶上。可复选就在三天后,别的同学来得及准备吗?”   “这……”   “要不直接先让后一名顶上?”   那些“证据”摆在眼前,就像在考生的手里发现了缩印的小抄,信服力是有的。   周予白始终没说话,他是外人,不该插言,也相信老师们的为人,会调查出真正的结果。只是在这个当口,如果后一名顶了乔咿的名额,后面就算证明她没有作弊,进入复选也会变得复杂。   周予白在国外时见过同班的同学被举报,暂时取消了创新赛的资格,等调查结束,虽然被证实是诬告,可那场比赛也已经结束了。   “你叫什么,这位举报的同学?”周予白突然问。   高林站在一边并不舒服,他不敢乱说话,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结果。他只是在刚才那一刻,脑子蒙了一下就这么做了。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个能准确念出每个生僻字的女孩,并没有那么厉害,那天也是在故意给他难堪。   他不愿回答,周予白点点头:“看来是匿名举报。”   高林:“……”   周予白又问:“你认识她吗?”   高林:“……认识。”   “是朋友,那你问她的时候,她怎么说?”   高林不解他的意思,生硬地说:“我没问她。”   “怎,怎么了?”高林觉得委屈,“我看到就来举报了,不对吗?”   “没不对。”周予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甚至嘴角还勾着点笑,说,“以为你很了解情况,所以问问。”   赛制节点紧,大家都没休息,忙了一下午。刚才事发突然,高林又说得有模有样。   杨老师开门叫住个学生:“你把05号乔咿找来。”   高林表情立马不自然:“老师,我……”   “你可以出去了。”   高林瞄了眼周予白,出去的时候手心里都是汗。   -   “乔、咿!老师找你去……休息室。”传话的男生有一米八左右,因为身材胖又是跑着来的,说话喘得不行。   乔咿正在跟杨枚说话,慢吞吞转过头:“谁找我呀?”   “评审老师!”男生脸都憋红了,摆着手,“好像是有重要的事!”   乔咿还没意识到,把书包交给杨枚,起身跟着过去。这男生虽然胖,但步子很大,故意放慢频率等着她。   休息室门口,乔咿正要敲门,那男生说:“刚我看见高林也在里面。”   乔咿侧过脸,男生说:“你小心点!”   乔咿觉得好笑,去见老师有什么好小心的,但那男生眼里的担忧也丝毫不假,她点点头。   里面有人在说话,她敲门力气小,没得到回应。门被惯性推开,在有一条缝的时候,乔咿没看见高林,却看见了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怎么会在里面?   乔咿狐疑地那几秒,周予白清越干净的声音并不高,却清晰的落进她耳朵里。   “……不是会作弊的学生,她也不需要。”   乔咿咬着唇推开了门,周予白回头,两人实现堪堪撞上。她那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对方眉眼轻轻上挑,含着点春水般的撩人。   “你是乔咿同学吧?”杨老师先发了话,“你进来,老师有事情要找你了解。”   乔咿往里进,端正地站着:“老师,您找我了解什么事?”   她模样乖,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像品行不端的孩子。杨老师把稿纸拿起来:“你看看这是你的东西吗?”   乔咿拿在手里,低头一张张看完:“是我的。”   杨老师叹了口粗气:“这些是你从哪得到的题目?”   乔咿微怔,隐约觉察到了问题。   “这些题目都是今天的临场问题,你怎么会有的?是你提前从哪里得到的?”一个老师说,“不要隐瞒,要诚实告诉老师。”   几双眼睛盯着她,或质疑或询问。乔咿余光看到周予白走到她身边,像是围观,却和她站在一侧,同样面对众人。   他声音很低但足够温柔地催促:“讲啊。”   就算你是对的,也会怕孤立无援。有人和你并肩相站,有无声的安定感。   乔咿无畏无惧地开口:“这些是我在图书馆和网络上搜集到的主持人临场题目,书和资料我已经还了,但校园卡上的借阅纪录里都有。我的笔记本电脑里也有搜索浏览记录,都可以查询到。”   “怎么可能刚刚好你找到整好的就是今天临场的题目?”有人问。   “并不是全部,我自己做了筛选的。看了以前校庆选拔主持人的题目,以及别的学校的,问题大部分就是这几个。”乔咿看着稿纸若有所思,“这几张不全,应该是被抽走了几页,我题目的范围比这个大。”   众人一时哑口无言。   杨老师重新把稿纸拿走,认真看着,像发现了宝藏,道:“你们仔细看看,她并不是完全猜中了题目,这几个今天就并没有问到。她所猜中的这些题,也都是大众题!”   周予白看着乔咿,平静道:“把你查询、筛选时的记录做整体,打印交给老师。”   乔咿点点头:“好。”   没有做过,态度自然坦坦荡荡。误会也终归是误会,能引起误解,也能解释清楚。   几位老师都眉头舒展,招呼乔咿过去,又详细问了一些。   乔咿听到门开合的声音,没有在意。   礼堂外的墙边,高林忐忑不安地张望着,他看到周予白手抄兜大步走过来,下意识想溜,可已经来不及了。   “你,你要干什么?”高林绷着声音。   周予白眉峰轻抬:“你喜欢乔咿?”   那天余杭发的视频虽然没有拍到高林的正脸,但是体型是不会变的。并且余杭也跟他玩笑似的讲过那天的情景。   高林被戳中要害,手都紧张地不知道该往哪摆,用声音给自己壮胆,大声道:“你问这个做什么?跟这个有关系吗?我看到了举报有错吗?!我没错!”   相反周予白就游刃有余多了,手指刮了刮眉毛,笑着说:“你知道打小报告的人分两种吗?”   高林:“……”   “一种是为了公平正义,一种啊——”   高林额头开始冒汗。   “是懦弱胆小,只能用缩在背后的方式朝别人捅刀子。”   高林嗓子发干,彻底说不出话来。   周予白往前走了一步,身子向前,居高临下的气势往前压。   “同学。”他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但声音很冷,“追女孩凭本事,追不上是你自己的问题,气急败坏可不像个男人。”   他抬起胳膊,手掌重重落在高林肩头。   那双黑眸深得像海,带着几分不屑的嘲讽和捉摸不透的意味。   高林眼眶渐渐有点红了。   周予白松了力道,摊开手,弯了弯唇。   -   休息室询问的差不多时,周予白推门而入,他手里多了几页稿纸:“各位老师,这是从外面找到的。”   还是乔咿的笔迹,这些是题目不符被高林抽走的。   “还真是这样!”杨老师转头对乔咿说,“今天事情太突然,老师也有考虑不周全的地方,给你道歉。但是你回去后,还是要把搜索整理的资料交一份上来。”   乔咿点点头,声音甜甜的:“没问题。”   她看向周予白,男人用余光扫着她,她赶紧移开了视线。   -   只是一个小小的风波,很快便过去。外面还有等待结果的同学,乔咿出去,看见门口还站着那个胖胖的男生。   “没事了吗?”对方先问的。   乔咿笑了笑:“没有了,对了,刚谢谢你。”   男生挠挠头:“我也没做什么。”   很快,老师走出休息室,准备上台公布入选名单。   乔咿看着周予白也跟着出来,手里拿着电话,边走边打,跟刚从外面回来的沈东交代了什么,然后往礼堂外走。   这时,同学们都往前挤,乱糟糟的。乔咿逆着人群,好不容易钻出来,几经看不见周予白了。   她注意到沈东还在,跑过去问:“学长呢?”   “哦,家里有事打电话让他回去。挺急的,车都来不及派,让他打车。”沈东完全摸不清状况,嘟囔道,“老板本身说不接这个动画的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改变主意,今天还非要来这,说什么动画需要……”   “诶——”杨枚是跟着挤出来的,抓着乔咿,道,“公布名单你不听啦?”   乔咿的眼还在往外望。   杨枚看着手机:“六点了,我得去买器材,要不高林又要说半天。”   她往外走,乔咿不知道怎地忽然抽走杨枚的采购单:“我去帮你买!”   “啊?你去?你不听名单了?”杨枚话音没落,乔咿已经跑了出去。   离礼堂最近的是东门,她一路跑到门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想给自己找个理由追上他。   她一路跑,脑子里都不受控地想起周予白说的话。   ——“……不是会作弊的学生,她也不需要。”   晚饭时间,都是进进出出的学生,乔咿视线穿过人流,看到了站在路边等出租车的周予白。   她走到他身后,小声地喊:“学长。”   周予白回头,有点意外,话问得非常直白:“你追我过来的吗?”   乔咿头皮开始发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她也不敢往那方面想,不自然地举着采购单:“我要去西区买东西。”   周予白垂眸看了一眼:“不顺路。”   乔咿:“……”   他探低头看着她:“心里是不是觉得很可惜?”   “……”   乔咿觉得可能刚才跑太快了,她有点缺氧上不来气。   许多学生晚上会出去玩,这时间出租车很抢手,好不容易连着来了两辆。周予白好像真的有事,没再逗她,招手拦停,又向后面那辆招了招,示意乔咿。   乔咿没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她慢吞吞走到后面那辆车边,视线还留在前面。   周予白没马上上车,对着窗子跟司机说了什么。司机下车按着微微开启的后备箱,按了两次没合上,又按了一次合上了。   “小毛病,使劲压就能盖上,不碍啥事!”司机嗓门大,边说边坐回车里。   周予白还是没上车,淡淡看着车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看了看道路,乔咿跟着看过去,一时没有空车过来。   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寒意的秋季。   他穿得好像有点薄。   乔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向他跑了过去。   周予白的手腕被拉住,被动地跟着乔咿跑到她的那辆车边。   面前的女孩小小的,满地枯黄落叶下皮肤显得很白。她仰着脸说:“学长,你坐我这辆吧,我跟你换!”   那眼神清澈又明亮。   不过是很短的时间,她说完不等他反应,马上跑回了前面,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周予白定定站着,直到司机催促他上车,他才拉开车门。   她没讲为什么要跟他换车,但是周予白似乎是知道原因的。   男人心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就像曾经筑起的高墙,砖壁往下剥落成渣。   壮丽的。   却又不自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怕不开窍,就怕开窍晚呐!   这话说给周狗听,后知后觉最可怕。   给文换了个甜甜的书名,大家喜欢吗?   这本好像没什么人看呐,蘑菇头很秃。那追文的小伙伴就多跟我聊聊天吧,我们嗑着瓜子,八卦狗周的爱情故事。   对了,明天要上夹子了,很重要的榜,所以下一章更新略晚,在明天晚上23:00左右。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430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种草   夜幕尚未降临,天边的火烧云彤红连绵。   直到周予白驱车赶到春晓阁, 站在朱漆大门前, 还仍旧想着校门前的那一幕。   “予白, 怎么不进去?”   周予白听到陈伯寒的声音, 回身看到对方从司机手里接过一个油纸包的方形东西, 用纸绳捆着,拎在手里, 正走过来。   周予白上前,恭恭敬敬道:“舅舅。”   陈伯寒头向后微仰一些, 细细打量片刻,五味杂陈地感慨:“我们予白这么高了, 这要真走在路上,一猛怕是都不敢认。”   周予白弯着唇角:“舅舅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陈伯寒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周予白双手接过去:“谢谢您。”   陈伯寒深吸着一口气,指着他点了点:“你啊——”   周予白拧了眉, 审视自己刚才的行为, 没觉得有哪里怠慢了长辈。   陈伯寒负手往前走,嘴里的话是怅然若失的:“跟舅舅生疏了。”   没等他回答,陈伯寒继续道:“这家云记的绿豆糕, 你最喜欢。以前你妈说甜, 不让你吃,每次我偷偷买给你,你都高兴得不行。”   周予白提着绳子看, 油纸上楷书写着“云记”两个字。   年少时的回忆恍然浮上心头,像眼前这泛黄的油纸和朱门上暗沉的旧漆。陈旧又厚重的东西最是能压在心上,带来回不去又丢不开的心绪。   那时候陈家也是有头有脸的豪门大户,陈家人小聚最喜欢来春晓阁。菜色是其次,陈茉如更喜欢这里的古风腔调,和名家烧制的小碟小碗。   陈茉如娇生惯养长大,是个讲究不肯委屈自己一点的大小姐。陈家一众人也惯着她,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   唯有一件事,没顺着她的心。——让她嫁给周琛。   当年以为是嫁给了门当户对,甚至仔细算来是高攀了的富贵姻缘,却没想最后让她落得守寡至今。   其实周琛不在后,陈家人便让陈茉如回娘家,一方面心疼她,年纪还那么轻,若是能再遇到合适的人,不是不能再嫁。一方面陈家那时遇了难,陈伯寒焦头烂额的到处融资,陈茉如手里有周琛留下的资产。她肯出手帮忙,陈家兴许不会一蹶不振。   都想着陈茉如对周家感情不深,是不愿留在那的,却不知为何,原本说好把手里股份变现给陈伯寒应急的陈茉如,临时变了卦。   并且她还非要留在周家,住在新婚时周琛置办的宅子里,受着那份本就是利益下结合,一个人已经不在的空壳婚姻至今。   也因为此,陈茉如和陈家从此闹僵,足足九年,到今天,借着周予白回国,才又坐在一起吃上一顿饭。   还是早年陈茉如最爱的“花落”雅间,不过物是人非,陈家只来了陈伯寒一位。   “你妈妈不愿来,我说要见你她才——”陈伯寒推门,话顿在了喉咙里。   雅间里,陈茉如背对着她们,正趴在木质露空雕刻的窗台上,托着腮逗弄金鱼。听到声音她回头,嘴角还带着惬意地笑,那份不谙世事的眉眼像极了她少女时无忧无虑的模样。   可也只是转瞬,陈茉如愣了愣,笑意没了,有点生疏地看着陈伯寒说:“你们怎么一块到的?”   “我在门口碰到的予白,就一道进来了。”陈伯寒笑笑,轻推着周予白,“快点入座,你妈妈等久了可是回回都要发脾气的。”   陈茉如视线别到一边:“我也是刚到。”   周予白在这里辈分最小,自是得他斟茶递水。原木餐桌上砂壶装着茶水,他拿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茶壶是空的。   陈茉如应该是早早就到了,早到这一壶茶都被她喝空了。   她母亲的心思还是这样,掩不住,只要旁人稍留人就会发现。周予白没拆穿,又去换了一壶新的。   饭菜是周伯寒选的,席间吃得很安静。三人聊得话不多,大都是围绕着周予白。   “你眼睛的事,我还是听别人提起的,你妈连这个都没告诉我。”周伯寒夹起胡萝卜条,又沾了点面酱,放进周予白盘里,“这个对眼睛好。”   周予白看着没动。   周伯寒又说:“你妈妈就这样,让她吃点胡萝卜就跟要她命一样。我以前就吓唬她,说要是不吃就会变丑。”   “她肯定上当了吧?”周予白问。   周伯寒放下筷子,仰着头笑得开怀:“你算是了解她!她啊,吓得吃了一盘,第二天还吵着要吃,劝都劝不住,足足吃了半月!”   陈茉如好骗,周予白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忍不住跟着笑。   气氛终归轻松了不少。   陈茉如面子挂不住,在一边憋着气,嗔怪道:“我那时候才多小啊,骗了我不说,还来笑我!大哥你真是过分!”   周伯寒还是笑着,快速抹了下眼角,温声说:“九年了,你终于肯再喊我声大哥了。”   陈茉如撇开头。   周伯寒叹了口气:“是大哥当年不好,不该逼你,也不该跟你置气的。你要是没难处,怎么会不帮家里呢。”   陈茉如低着头,安静的包间内仿佛静得能听见金鱼游动的声音。半晌陈茉如才轻声问:“家里人都恨死我了吧?”   从小把她当公主,堆金积玉养着,可家里遇了难处时,她却不愿出手相助。   周伯寒摇摇头:“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性子有多善良我们能不知道,是大哥对不住你。”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毕竟都是往事,也没必要深究。   用过餐,除了周予白,其余都是带着司机来的。   两人都说要送他,周予白推辞了。陈伯寒拍拍他的肩膀:“予白,虽然我们陈家不如以前,但这几年舅舅也缓过来不少,你凡事不要硬抗,还有舅舅给你撑腰。”   周家争权夺势的事,外面不是没有在传。   陈茉如吸了吸鼻子。   周予白视线在二人之间扫,一晚难得又有了散漫的少爷姿态,笑着说:“行,但前提是别让我吃胡萝卜。”   陈伯寒也跟他打趣:“你小子不怕变丑?”   这话实属揶揄陈茉如,三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   周予白不肯让人送,自己沿着路走了一段。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吃了这顿饭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想起那张白净的小脸,也不知道那人买完器材回学校了没,也不知道爱不爱吃绿豆糕。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九点,周予白把电话拨了过去。   很快,对方接了起来。   “喂。”很甜糯的一声。   周予白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回学校了吗?”   乔咿还没答,电话里出现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姑娘,这个卫生间没有锁,你用不了。”   “哦。”乔咿说,“我是想接个电话,那我出去接。”   女人说:“好。”然后又不知对着谁说,“把药吃了,这是透明杯子,你吐出来我可是能看到的!”   “吱——”是门推开的声音。   “你在哪?”周予白皱起眉,“乔咿,你不在学校?”   乔咿:“学长,我还没回去,有点事,我……”   她话没说完,“啊”了一声,电话断了。   周予白只是愣了两秒,心不自主地紧张起来,他把电话又拨过去。   可这次彻底没了人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要出行,用手机艰难码的字,这章瘦了点,有个大情节没写到。对不住大家,明天肥回来!   ————————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试图清醒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试图清醒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试图清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234300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种草   周予白握着电话,竟一时不知道还能打给谁。这种场景似曾相识, 又来不及去想在哪发生过。   他最后把电话打给余杭, 问他要杨枚的手机号。   一圈电话打下来, 得出个令他眼皮直跳的结果——乔咿没回宿舍, 也没人能联系到她。   “可能电话没电了吧?”余杭说, “她去西区买器材,距离远, 也要吃饭,再过会儿应该就到宿舍了。”   周予白沉着声:“电话是突然挂断的。”   “就说可能是电话没电嘛, 再说这才联系不上小咿十分钟。”余杭清了清嗓子,“师哥……你也太紧张了。”   周予白没说话, 过了几秒,说:“因为她没地方可去。”   至少在桦市,除了学校,周予白想不出她还能去哪。他挂了电话,站在路边, 一辆辆汽车在身后的道路上驶过。男人垂着眸, 高大轮廓像融在夜色里。   ——“姑娘,这个卫生间没有锁,你用不了。”   ——“我是想接个电话, 那我出去接。”   ——“把药吃了, 这是透明杯子,你吐出来我可是能看到的!”   周予白回忆着电话挂断前听到的那几句话。   卫生间没有锁。   吃药。   透明杯子。   吐出来能被发现。   他脑子里想着这几个词,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的公交站牌。   学校门口的八路公交站, 乔咿曾经坐过那路车,却又不肯跟他讲要去哪。   周予白猛然意识到什么,抬手拦了辆出租车。   “师傅,去康容医院,麻烦快一点!”   -   医院的二层楼道,白炽灯泛着冷白的光。乔咿脖子被苗炜用手臂箍着往后拖。   十七岁的男孩,个子比她高出了半个头,男孩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根有着锐利尖头的牙签,警惕地指着四周:“都别过来!”   乔咿手扒着他清瘦的胳膊,焦急地问:“苗苗你快松手,你要干什么呀?你想干什么告诉我,我帮你好不好?”   “我就想离开这鬼地方!”苗炜大吼,脖子上青筋爆了起来,“你能让我走吗!能吗!”   乔咿摇了摇头:“不能。”   苗炜大笑起来,喘着粗气,狠狠道:“那你刚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苗苗。”乔咿努力侧过一点头,眼角余光看着后面那个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年,轻声说,“你现在这样只会让自己更没有办法离开。”   苗炜在轻轻地发抖。   道理他都懂的,乔咿知道,只是有时候道理对人来说太残酷了。   苗炜开始流汗,颤抖也愈发严重。他手上的力气刚松懈一点,注意到身后有医生在悄悄靠近。   “走开!别过来!”他撕心裂肺地喊着,“再过来我就对她不客气了!”   那个医生立刻把手举在胸前,看着他手里的牙签,道:“好,我听你的,我不过去。”   “你站前面!”苗炜手比划着,“就那里,和他们站一起!听到没有!”   试图从后面接近的医生再度失败,只好和其余拦截的人站到一起。   医生又一次开始跟他讲道理,来缓和他的情绪。   “你生病了,要待在医院才能治好,现在出去会让之前的治疗前功尽弃,难道你不想早点治好吗?”   最常照顾他的护士也往前凑了一点:“苗炜,你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再坚持坚持,就能彻底好了。你记得隔壁屋的小弟弟吗,他上周就出院了呢,你也可以的。”   ……   这样苦口婆心地劝解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可惜苗炜根本不为所动。   今天是他早有预谋的,准备了很久,为此乖乖地配合吃药、检查,等着所有人松懈,等着乔咿来看他。   终于等到了可以逃离这里的机会。   他知道自己的挣扎或许是徒劳,可又不死心。迷茫地情绪渐渐蔓延开来,他像泄了气,几乎要松开乔咿。   保安看到他走了神,从侧面再次想要靠近。医生那句“不要”还没说出口,苗炜已经发现了对方。   他如惊弓之鸟,惧怕变成了愤怒,烧得理智都没了。   “你们不是说不过来吗!为什么骗人!你们还不如我这个疯子讲信用!”他重新桎梏住乔咿,把她拉到墙边,贴着墙一点点往楼梯口拖。嘴里嚷着,“都给我滚!再靠近我就扎死她!给我把下面的门打开!快!马上!”   大家不敢再轻易上前,怕情绪失控的他做出更加过激的行为。   苗炜快递向下看了一眼,他不确定门有没有开,但是这里的窗户都有锁,这是唯一的路。   医生仔细地观察着他,他都每一个细微表情都表明他要失控了。别无他法,医生只能先诓他道:“苗炜,放下姐姐好不好?我们把门打开,让你走。”   可苗炜已经不信任任何人了,他在这种没有希望的情绪中已然崩溃,紧紧抓着乔咿,分不清她是自己的“人质”,还是自己的保护者。   他拖着她往后退。   后面是台阶,下往下走一步两人都要滚落下去。   所有人都跟着着急,可没有把握上去制服他的时候,不会伤到乔咿。   “苗炜,你听我们说……”   “不要!我不要听!都给我闭嘴!”苗炜嘶声力竭,用手指着大家,“你们都是骗子!”   就在他指着的时候,那支握在手里的牙签短暂地远离了乔咿。但也在同时,他脚向后踏空了。   苗炜重心不稳,身子向后仰,乔咿也被他拖带的往后倒。   不过是几秒的时间,所有人心里都想着完了。   这时,一个人影从楼梯下方跃上来,扯着苗炜的胳膊,分开了两个人。   事情发生在一瞬,乔咿根本来不及思考,她身子惯性向后要摔下去,腰在空中被人拖住,带进怀中。   “没事了。”   她先听到那个好听的声音,继而抬头看到了周予白。   -   走廊的休息处,医生刚已经给乔咿做过检查,她脖子上的勒痕有一点肿,但是伤的并不严重,擦点药,过几天就会好。   苗炜被押回病房,医生在给他做检查,乔咿想等结果,便没走。   “学长,你怎么来这里?”   刚才情况复杂,手忙脚乱处理苗炜弄的烂摊子,也没顾上细问。   周予白坐在他旁边,看起来有点疲惫,但语气还是调侃的:“我说来给你送绿豆糕的,你信吗?”   乔咿下意识往他手里看。   “太着急,可能落在出租车上了。”周予白摊开手,“下次补给你。”   乔咿赶紧把视线移回去,端端正正坐得像个用心听课的小学生,强装镇定地转移话题:“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心有灵犀吧。”周予白还是侧着头的姿势看她。   乔咿耳根子开始发红。   周予白适时地不再逗她,解释说:“我听到电话里有人跟你说卫生间没有锁,还有用透明杯子吃药,吐掉会发现的话。”   “这就能猜到在这里了?”乔咿不大信。   周予白沉默地打量着周围曾经熟悉的类似环境说:“这些都是精神科病房的典型特征。”   乔咿好奇地转过头:“是吗?”   周予白道:“怕患者把自己锁在里面出现自杀等意外情况,这里卫生间通常是没有锁的。还有药,普通的病人不会故意不吃,也不会需要医生盯着。”   乔咿将信将疑:“可是……”   “你那天坐过八路车,沿路只有这么一家精神科医院。”周予白倒是坦坦荡荡,笑着,“不好意思,我一直有点关注你。”   乔咿忽然又觉得上不来气,紧紧扯着衣角。   刚刚她的衣服因为拉扯,棉质衣料磨毛了一点,现在被她揪得更加惨不忍睹了。   她忍不住偷偷看了周予白一眼,小声问:“你怎么懂这些?”   像是要翻看别人的日记,探究到对方内心的秘密那般,乔咿觉得不好意思,又很紧张。   周予白没回答,沉默着从兜里拿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单腿蹲在乔咿面前。   乔咿探着身子往下看。   “别乱动。”周予白捏住她的衣料,“嘣”地划开打火机,蓝色火苗燃着,他用顶端火苗燎着衣料上的碎毛,神色淡淡地说,“我妈妈以前看过很久精神科,也在里面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我知道。”   乔咿手指蜷了起来,她心跳重重地看着男人额间的发丝,像夜一样漆黑,有着捉摸不透的距离感,又有着清冷的孤单。   她手慢慢伸出去,在要碰到他头顶时,周予白抬头:“好了。”   乔咿迅速收回手,背在后面,被抓包似的结巴着:“哦、哦……好……”   磨毛的衣料被火苗燎过后凝成一块,虽然恢复不到原状,但至少不会继续烂下去,乔咿又说:“谢谢。”   周予白盯着她,笑起来。   乔咿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刚要开口,周予白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她顿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心里过了电似的发着慌。   他干嘛要揉她头啊!   乔咿好半天才心有不甘地憋出句质问的话:“你刚干什么?!”   周予白没理她,重新坐回她旁边,头向后仰着枕在手上,说:“我爸爸车祸去世后,我妈妈就那样了。”   还是刚才那个话题。   乔咿被调戏的那点不爽情绪瞬间散了,她咬着下唇,没敢追问。   倒是周予白丝毫不在意地说起来:“他俩结婚的时候没什么感情的。”他看了眼乔咿,说,“其实我妈后来很喜欢我爸,可惜我爸一直对她很淡。好吃好喝养着,也尊重她,但再多也没了。”   乔咿抿抿唇。   “哦,也不是,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爸亲手捡完脐带,对她说过一句挺肉麻的话。他说,‘小茉莉,你辛苦了。’”周予白侧过身,手托着腮看着乔咿,挑起一遍眉梢,“跟你讲,听到了吗?”   乔咿还深陷在刚才的情绪里,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予白眼里含着笑:“小乔咿,你辛苦了。”   乔咿:“……”   作者有话要说:我这又没生孩子!!!!!   周予白:早晚生。 第20章 种草   他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乔咿脑子里混乱地想着。   乔咿绷着脸:“学长。”   “嗯?”   她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你能别总跟我开玩笑吗?”   “我有吗?”周予白轻笑着, “哦, 我这不是畅想一下未来么。”   乔咿强装的镇定在一点点崩塌, 已经不止脸上发烫, 连脖子上的皮肤都觉得热了起来。   幸好这时医生来找, 说苗炜检查好了。   乔咿一时顾不上再跟周予白计较,连忙问:“医生, 我能去看一下他吗?”   医生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说:“可以, 不过他刚服用了药物,你们进去不要刺激他, 时间也不要太久。”   病房里还留有观察身体情况的护士,苗炜孤零零地躺在床上,眼很红,是哭过了。   在药物作用下,这个少年安静地像没了呼吸, 他仿若没听到有人进来, 头侧着,眼一直看着窗外。   为了怕病人从楼上跳下去,这里的窗户都装有横栏。往外望着, 外面的景色像做了分割。   不真实, 也不畅快。   乔咿上前帮他掖了掖被子,没责备,没质问, 然后她立在床边,也看向窗外。   浓浓夜色弥漫,每个人的心事都像旁人无法知晓般。   半晌,医生推门而入,对乔咿招了招手。   乔咿愣了一下,应该猜到什么事,她微微低下头,把手搭在少年瘦削的肩头,轻声说:“苗苗,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而后她跟着医生出去了。   周予白准备跟着的,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一直没动过的苗炜忽然转过了头,沉默地看着他。   那眼神冷漠,让人不寒而栗。   周予白勾了勾唇,手插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走了过去。   护士注意到他俩,疑惑地打量几秒,觉得好像没什么,又低头看起手机。   周予白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转身要走。   “等等。”少年忍不住还是开了口。   周予白转回去:“嗯?”   毕竟还是孩子,好奇心总比成年人强一点,苗炜问:“你是谁?”   周予白还没答,苗炜又道:“那我换个说法,你是小咿姐姐的什么人?”   周予白像是对这个问题感了兴趣,他想了一下,点点头:“算是追求她的人。”   “算是?”苗炜扬起一点下巴,他敏感地把注意力落在这两个字上,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周予白被问得哑口无言,顿了顿:“我说,小孩……”   “我才不是小孩!”苗炜立刻反驳,眼里的不爽骤起,恨恨瞪着人。   “好吧,你不是小孩。”周予白轻扯了下唇角,问,“那你怎么总用小孩的方式吓唬人?”   苗炜眼里的凶狠,在面前男人漫不经心的情绪里有些撑不住了,不服气地反问:“那你也总是用这种老土的方式追小咿姐姐吗?”   周予白觉得有点长见识了:“老土?”   苗炜撇撇嘴:“就是黏人呗。”   “……”   “连精神病院都能追着来。”   “……”   周予白气笑了。   苗炜觉得占据了主动,话也想多起来,他欲言又止地看向旁边的护士。   周予白不甚在意地走过去,坐到床边。   护士抬头看过来,周予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等护士没再看,他慢慢低了点头。   苗炜声音很小:“你把我从这里弄出去吧。”   周予白抬眉。   苗炜:“我知道你能!”   周予白轻笑:“挺看得起我。”   他要起身,苗炜拉住他的胳膊:“我和小咿姐姐从小在G市一起长大的,你带我走,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她秘密可多了。”   周予白低头看到他手腕上的割痕,问:“想出去做什么?”   苗炜表情是茫然的:“我……我就是讨厌这里。”   周予白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沉声说:“但这里能让你活着。”   他起身,在走到门口时回头。苗炜眼神失落又空洞,周予白犹豫了一下,对他做了个口型:“等着。”   -   楼下住院部二十四小时缴费处,乔咿刚转身,就看见周予白站在不远处。   乔咿走过去,有点抱歉:“刚才电脑系统出了问题,耽误了点时间。”   “好了吗?”   “嗯,已经都弄完了。”乔咿把缴费单放进口袋里。   周予白看到,没说什么。   乔咿手触及到衣兜,才发现这里的衣料也磨得脱了线。她对周予白道:“能再用下你的打火机吗?”   周予白拿出来,人要往下蹲。   “不用。”乔咿看着大厅里的工作人员和保安,红着脸说,“我自己来就行。”   周予白了然笑笑,把东西递给她,转身走到自动贩卖机前,扫码后,弯腰从出口拿出一罐牛奶。   乔咿整理好衣服,他也回来了。   “谢谢。”乔咿把打火机递给他。   周予白接过来,拿在手里,另一只手晃了晃牛奶:“喝吧。”   乔咿摆摆手:“不用了。”   周予白把温热的牛奶罐贴到她脸上,乔咿缩了下脖子。   “给你就拿着。”他说。   乔咿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去,连谢谢都忘了说。她手指摩挲着罐子,过了几秒才想起来还有事没做:“学长,已经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我得再上去看看。”   “去看苗炜?”   “嗯。”   乔咿要转身,人被周予白拉住:“他已经睡了,别上去吵他了。”   两人突然离得很近,乔咿匪夷所思地紧张起来。   她说:“哦……也好。”   “乔咿。”周予白喊她。   已是深夜,大厅空荡荡的,一点声音都颇为明显。   乔咿瞪大了眼:“学长,你小点声。”   周予白点点头,弯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学长现在送你回学校。”   说话的同时,他把打火机丢进了她的衣兜里。   乔咿的注意力都在耳朵上,往后躲了躲:“我……”   周予白没等她回答,已经先往外走,乔咿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夜深了,一个人回去她确实害怕。   走到台阶处,周予白回身向她伸出手,很自然地说:“用我扶你吗?”   她只是伤到脖子,又不是脚。乔咿眨眨眼,有点别扭地道:“我自己能走。”   周予白把手收回去,叹了口气:“想牵你的手这么难吗?”   乔咿:“……”   “第一次见你不是还主动给我牵的吗?”   “……”   乔咿本来想跟他讲讲道理的,但又觉得实在羞耻,只得继续默默跟在他后面。   两人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才打到车。   乔咿有些疑惑:“学长,你都不开车的吗?”   周予白歪头看她:“嫌我没车啊?”   “……不是。”   周予白边给她开车门,边说:“我不喜欢开车,坐车也挑剔,你之前见过的。”   乔咿动作一顿。   周予白:“对车有点阴影,因为我爸爸的事。”   乔咿知道他指的什么,之前她见过的,哪怕车子有有一点毛病,周予白都是不愿乘坐的。   因为失神,她动作缓慢。周予白推着她上车:“往里坐。”   乔咿没料到他要跟自己坐后排,毕竟出租车车型挤,后面位置也不大。她边进边问:“学长你不要坐前面吗?”   周予白坐进来,手佯装挡着嘴,道:“我坐前面,师傅会以为咱俩吵架了。”   他声音足够车内的人听到,师傅笑了笑:“感情这么好啊。”   乔咿:“……”   -   到学校已经十一点二十。周予白一直把她送到宿舍楼下,虽然一晚上他什么都没追问,但乔咿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他。   她挠了挠头,说:“苗炜是我家那边的邻居。”她提到家时,默认是在G市。   “他哥哥来这里大学,全家都跟着搬了过来。”乔咿掐了掐手心,说,“他哥哥来这里没多久就去世了,他受不了打击……得了抑郁症,多次尝试自杀。”   周予白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问:“他家人呢?”   “他妈妈要打工,比较忙。”   周予白点点头。   乔咿咬着下唇,半晌说:“他哥哥是见义勇为不在的,为了救跟他一起出去玩的女孩。”   周予白没吭声,表情淡淡的微低着头。   乔咿抿抿唇,似鼓了很大的勇气说:“但这不关他的事,对吧?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活着,对吧?”   夜晚安静的校园,偶尔还有几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在树下难分难舍。   过了会儿,周予白很轻地“嗯”了一声。   -   宿舍门已经锁了,乔咿喊了几遍,阿姨才把门打开。她平时乖巧,阿姨没多想,问:“是去学习还是打工了?”   乔咿心虚地不敢回答。   她回到宿舍,杨枚等着她还没睡,拉着她问东问西。在医院时乔咿已经给她回过电话,但具体情况没讲。   杨枚问:“你跟周师哥到底怎么回事啊?”   乔咿怕吵醒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讲,敷衍着道:“明天再说。”   杨枚看她也确实累了,暂时放过了她。   乔咿洗漱完,开了台灯,坐在桌前不知道该干什么,也睡不着。她披了件外衣,走到阳台上,明明知道周予白已经走了,但就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寂静的夜,头顶星星闪着。   天越来越凉了,风吹得她鼻尖有点冷。   她看不到人,准备回去,这时手里的手机像有心电感应似的振了起来。   乔咿看到上面的号码,心不受控地狂跳。   她接起来看,捧着电话,生怕舍友听到:“喂。”   “接这么快?”周予白调笑的声音。   乔咿压着声音问:“学长,你有什么事吗?”   周予白那边似乎有风声,人应该在走路,他说:“怎么用我的东西,不舍得还回来了?”   乔咿没听懂:“什么呀?”   周予白:“我的打火机,打算什么还给我?”   “打火机?我给你了啊。”乔咿话音刚落,手摸到外衣兜里的金属物,拿出来一看,顿时凌乱了,“我……我明明已经……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予白也不跟她废话,直接说:“明天早上还给我。”   “明早?”乔咿皱着眉,“可是我一早有课呀。”   “那我们乔咿同学就牺牲吃早饭的时间吧。”周予白啧了声,“学长急着用。”   乔咿跟他讨价还价:“晚一点还你不行吗?再说你急着用打火机干什么?”   周予白:“小朋友,你说呢?”   乔咿根本不记得他什么时候有抽过烟,声音委屈地跟他讲道理:“学长,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就别抽了。”   风声和男人走路时微微的喘气声穿过电话,落了过来。   “不想我抽烟啊。”周予白语调轻慢,“那学长跟你提前说好,想管的话,得是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这样,谁能扛得住!!!! 第21章 种草   随着这话,有什么东西在夜里悄悄发酵着。   “嗯?”周予白问, “要管学长吗?”   乔咿深吸了一口气, 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周予白遗憾地“哦”了声:“那小乔咿明天早上七点来送打火机, 赶紧睡, 要起早的。”   这怎么睡得着!!!   乔咿捂着嘴, 在阳台上跺了跺脚。她也不敢用力,生怕吵到别人, 但许多以前从没有过的情绪涌在心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她爬上床蒙着被子, 想起刚才挂电话前,周予白低低的笑声。   他总是这样, 心不在焉又游刃有余地撩拨着她的感情,总让她不受控地紧张,也不受控地开始期待。   乔咿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呀——”了一声,差点从床上掉下来。   杨枚似乎没睡沉, 迷糊着嘟囔:“小咿你怎么还不睡?”   “没……我睡了。”乔咿吐了吐舌头, 把被子拉高盖到头顶,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好像只有这样心里的小秘密才不会被人发现。   可没过多久, 她就被憋得不行, 又蹭地坐起来。明天有早课,舍友们都睡了,她只好呼出一口气, 又重新躺回去。   皎月高悬,洒进床头一片温柔的光。   乔咿从被窝里拿出被她已经捂热的打火机,银色硬质外壳凝着月色,折射出高阶感的冷光,她用手指戳了戳,脑子里乱糟糟的。   又有些难以名状的甜。   这一觉睡得不算好,乔咿也不知道自己换了多少姿势才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六点五十。   她吓了一跳,赶紧下床洗漱。   高芸芸也刚醒,还在床上玩手机,看到她说:“八点才上课呢,你急什么?”   乔咿快速擦干净脸上的水,说了个让人很信服的理由:“我先去教室看会儿书。”   高芸芸自惭形秽地看着手机:“你这是上大二,还是高二啊。”   乔咿鼓了鼓嘴,把书包里昨天买的器材放到杨枚桌上,又把上课要用的课本放进去。慌张中找不到皮筋,拉开抽屉,随手拿了一根扎住头发。   她动静不大,但关门的时候其余人还是醒了。   杨枚挠着头:“小咿呢?”   高芸芸:“早起的小鸟去学习了。”   “哎——”杨枚惋惜道,“我还没严刑拷问她昨晚怎么回事呢,她就跑了!”   孙涵咬着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含糊道:“小咿老这样早出晚归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啊。”   杨枚嬉皮笑脸:“您不也老晚归嘛。”   “我那是谈恋爱,不费精力。”孙涵漱完口出来,接着刚才的话,“再说我都准备不谈了,没什么意思,男生都那样……我衣服呢,没收回来吗?”   孙涵走到阳台上,几秒后暴吼一声:“哇!这才叫男人!”   杨枚差点从床上掉下来:“谁?!”   “楼下站着呢!我的天,这长得也太违规了吧!”孙涵扒着台子感叹,“看完这个我还怎么有心情面对我家那位!”   “帅哥?”杨枚快速爬下床,“让我看看……”   高芸芸:“我也要看!怎么能少了我!”   -   周予白没说让乔咿去哪送打火机,她默认是去基地。并且昨天那么晚,他回那也最方便。   乔咿跑下楼,跟在做操的阿姨打了声招呼。她刚走出大门就看见对面树下站着个人。   要说这个时间通常会有一些男生在楼下等着接女朋友吃早饭,她能从中一眼就认出,是这人确实担得起“鹤立鸡群”这个词。   “诶?”乔咿略显吃惊。   周予白正跟旁边的男生在说话,闻言转过头。   他穿了件很薄的灰白色带帽外套,显得脖颈修长,皮肤也更加冷白。看起来睡得不错,精神很好。   看到她,周予白跟旁边的男生挑了下眉,笑着说:“我的比你快。”   “学长你就气我吧!”男生羡慕地说完,注意到后面出来的女生,面露喜色道,“我女朋友也下来了!学长,我先走。”   周予白摆摆手:“好。”   乔咿没闹明白状况,呆呆站着。直到周予白走到她面前,她才想起问:“学长,你怎么来了?”   周予白抬起手腕,给她看表:“我说的几点?”   七点。   现在已经七点五分了。   “对不起,我起来晚了。”乔咿觉得他在怪自己,从兜里拿出打火机,低着头递出去。她人本来就娇小,外套袖子有点长,能盖住她半只手。   周予白看了看,直接握住她整只手,牵着要走。   乔咿呼吸一滞,瞪大眼睛盯着两人的手,像发现了什么吓人的事,磕磕巴巴说:“学、学长……”   周予白回头:“嗯?”   乔咿手背酥酥麻麻的,一时忘了反抗:“你怎么……”   周予白尾音悠长,听起来脾气很好:“不是要我牵你手吗?啊——抱歉。”   他松手,乔咿刚轻轻吁出口气,猝不及防头顶几声尖叫。   她抬头,杨枚她们一脸兴奋,正扒着窗台狂招手。   周予白仰起头,也招了一下。上面三个女生顿时更激动了。   想到刚才两人牵手可能被看到了,乔咿不敢回应,硬装作没事发生,撑着红透的脸颊往前走。   耳边还听见杨枚喊:“小咿,老实交代,否则晚上我们‘严刑逼供’!”   没走多远,周予白就追了上来,他声音带着笑意,问:“我是不是应该请你舍友吃个饭?”   乔咿视线斜过去,不解地看着他。   周予白道:“贿赂贿赂她们,让她们晚上对你别太凶。”   乔咿深吸一口气,步伐更快了,但周予白腿长,步子也比她迈得大。很快乔咿不走了,认命地停下来,喘着气道:“学长。”   “嗯?”周予白气息匀称,淡定地看着她。   乔咿别开视线,怯怯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周予白答非所问:“学长给你买点核桃吃吧。”   “……”   “补补脑子。”周予白把她的碎发别在耳后,食指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追你这么久了,看不出来?”   闻言,乔咿缓缓低着头,唇角抑制不住地想往上扬。   周予白弯下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摊平放到她面前。   乔咿紧抿着唇,纠结、矜持、慌乱……都让她心脏快速跳着,她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犹豫着想伸出来。   周予白把她细小的表情看在眼里,玩味地晃晃手:“给我打火机。”   “啊?”乔咿愣了愣,“……哦。”   周予白逗够了,接过打火机要点不点地玩着,说:“几点上课?”   “八点。”   他点点头:“那带你去西门吃早饭,离得近,不会让你迟到。”   乔咿还想要考虑考虑的,但是周予白已经往那边走了,她跟在后面总觉得自己这个被追的人怎么地位更憋屈。   学校门口的小食店人都很多,周予白问她想吃什么。   乔咿看了一圈,指着一个小摊说:“这个吧。”   周予白愣了一下,但也没说什么,过去给她买。乔咿也去掏钱包,抢在他前面丢进钱盒里。周予白也没再拦着。   小摊没有座位,两个人拿着食物往回走。   周予白似是觉得很有趣,拎着食品袋看了一会儿,说:“我今天早上被乔咿同学包养了。”   乔咿正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地咬,听到差点噎住,人不住地咳嗽。   周予白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在她缓过来后,很认真地看着她,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乔咿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也认真地点点头。   周予白:“你能包养我多久?”   乔咿:“……”   她是真被他惹生气了,仰着头问:“学长你追人,就是为了让人包养你吗?”   “也不是——”   早晨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人身上,像是渡了层柔和的滤镜,温柔浸润在男人的眼眸中。周予白说:“最好是我养你。”   乔咿睫毛颤了颤,赶紧走到前面,怕他看见自己有些高兴的样子。   两人快走到教学楼,周予白都没动手里的食物。   “你怎么不吃?”乔咿纳闷地问。   周予白:“不饿。”   起这么早怎么会不饿呢,乔咿看着他这副大少爷样子,说:“你是不是不习惯吃这个?”   “不是。”周予白不太在意地说,“不习惯走着路吃。”怕她误会,他又补充,“小时候被爷爷管着,吃饭要求必须坐在桌前。”   乔咿一点没介意,倒是很认同地道:“我外公也是这样,说人要有规矩,吃饭要坐桌边吃,睡觉要在床上睡,结婚一定要三媒六聘……”   话没说完,乔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周予白笑起来:“都是老古板。”   “也不是老古板,我外公最近很时髦,还去旅游呢。”说到这,她吐出口气,心里有点难受。   她想高林说的也许对,但是外公有了想相伴晚年的人,为什么不能跟她讲呢,她知道了也会像对外公那样,对那个人好的呀。   “一顿早饭我们乔咿同学能想这么多。”周予白说,“早知道我刚就吃了。”   他说着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子,放进嘴里。他嚼东西的时候闭着嘴,一边腮鼓着,没有一点声音。   乔咿觉得他吃相好,不自觉盯着看。   周予白咽下食物,评价道:“还不错。”   “是吧!”乔咿得意道。   周予白认同地点头,调笑地看着她,说:“跟我们乔咿同学一样小小的。”   乔咿:“……”   作者有话要说:你个子才小!!!!!! 第22章 种草   周予白目送着乔咿逃命般地跑进教学楼,他的笑容被电话振动打断。   他接起来:“爷爷。”   周秦瑞向来开门见山:“予白, 怎么总不回来, 在外面忙什么?”   “准备跟桦大合作一个动画短片。”周予白道。   “桦大……?”   “他们十一月校庆, 爷爷您忘了, 我也算是桦大校友。”   当年逼他退学的是周秦瑞, 那事伤了爷孙和气很久,现如今好不容易好了伤疤, 周秦瑞不想再提。   他说:“那些都是小打小闹,你玩玩就行, 做动画能有多大出息。下月G市有个很重要的项目,你先去考察, 给我回执报告,我过后也会去。”   这事不是商量,周予白便不做无畏地反抗,说:“好。”   他爷爷还和当年一样,觉得做动画就是在玩, 和小孩子看动画片没什么区别,   周予白挂了电话,回基地给沈东他们安排了这一周的工作,然后算着时间, 打车去了康容医院。   李宏比他到的早, 所有事情已经办妥。   上午十一点,苗炜被带到了车上。周予白正阖着眼休息,听到动静坐起来。   苗炜不敢相信地看着四周:“你真把我弄出来了!”   周予白对他伸出手, 两人握手,算是正式认识了。   李宏在车外跟苗炜的妈妈正沟通着什么,苗炜扒着窗窥视:“哥哥,你怎么说服那群死脑筋的?”   周予白看他一眼,冷冷道:“对救治过你的医生尊重点。”   苗炜对着他,敢怒不敢言,他手放在门把上。   周予白嗤笑,抬抬下巴:“知道跟你妈妈说话的人是做什么的吗?”   苗炜不屑:“跑腿的司机呗。”   “这司机打架拿过冠军。”周予白语带警告,“你现在从这逃走,他抓到你你就不用回康容了。”   苗炜神色警惕。   周予白:“正骨医院适合你。”   苗炜:“……”   他嘴上忍不住反驳:“我就不信你们会光天化日揍我!”   周予白手肘压在车窗上,托着下巴,看都不看他。   苗炜渐渐怂了,讨好地说:“你都把我弄出来了,干脆放我走呗。再说了,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小咿姐姐的事啊。”像是给点甜头引鱼上钩,少年往旁边移了移,说,“小咿姐姐很可怜的,一岁的时候被他外公抱回我们巷子的,当时她太小,她有个小姨还来照顾了她三年。”   “小姨?”周予白眯了眯眼。   “她没跟你过说吗?”苗炜得意道,“这些我都知道。”   若不是周予白知道一些抑郁症患者平时看起来更正常人无异,否则他真的觉得眼前的少年只是个熊孩子。   “她小姨现在在哪?”周予白问。   苗炜摊手:“早嫁了,嫁给个酒鬼,穷得很。”   周予白皱眉:“那他外公呢?”   “也没什么钱吧。”   周予白越听越不对,啧了声:“你小咿姐姐一岁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吧,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苗炜指指外面:“我妈说的呗,以前总在家里念,说什么太可惜了。”   “可惜?”   “说她妈妈嫁了个人渣,怀着孕就被抛弃了。”   看到周予白沉默,苗炜心里升起小小的挑衅:“哥哥,小咿姐姐可是私生女。”   周予白淡淡地掀起眼皮:“怎么,是她自己强烈要求别人把她私生出来的?”   苗炜被噎住。   周予白:“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苗炜没达到预期效果,默了半天开口:“嘿!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被个小孩夸,周予白气笑了。   “那你能放我走了吗?”苗炜跟他讨价还价。   周予白摇头:“我只答应带你出来,没说放你走。”   “你……”苗炜磨着牙,“你骗我!”   周予白没管他,不在意地下了车。   周予白给苗炜转了个条件非常好的私立医院,并且答应负责他今后治疗所有的费用。这些是苗炜妈妈上车后告诉他的。   苗炜不想住院,觉得自己受骗了,扒着车窗冲周予白喊:“骗子!我以后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了!”   周予白走到车边,探底身子,淡淡说:“好,你不用告诉我。但苗炜你记住,你的小咿姐姐还是学生,要学习,没有很多时间来看你,也没有很多时间打工赚钱。”   他这话同时也是说给旁边的苗炜妈妈听的。   昨晚上苗炜要交医药费,首先通知的人肯定是监护人。可乔咿去交的钱,看样子也不是第一次交。   苗炜妈妈不好意思地把头低了下去。   苗炜这才意识到什么,少年的自尊心受创,神经脆弱又敏感地膨胀着,他质问道:“哥哥,你其实根本就没想让我给你讲小咿姐姐的秘密,你是怕我拖累她,才这样的,对吧?”   周予白不置可否:“这对你也好。”   他拍拍车,示意李宏:“走吧。”   车子往前开,苗炜的身子被拉进去,又探了出来。他喊着:“没有我,她也高兴不了多久了——”   这种样子周予白在陈茉如身上也见过,抓狂、指责、寻死……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周予白都要仔仔细细检查陈茉如身边的东西,晚上也都睡在她卧室通往阳台的地方,怕她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自杀。   怕没了爸爸,也没了妈妈。   那时候周予白十五岁,比苗炜还小。   他知道抑郁症患者的痛苦,也深知在他们身边的家人,体会着什么样的生活。   周予白强迫自己从回忆中抽离,他在路边准备打车,突然想到什么……苗炜说的信息虽然没什么用,但是他说乔咿外公也没什么钱。   那怎么突然要去旅游?   -   学校里,没熬到晚上,中午下课,乔咿就被三位舍友堵在了教室门口。   周予白没请吃的饭,她给请了。   不过这招也是好用,吃人嘴软,加上她们知道她脸皮薄,也没太为难她。倒是杨枚喋喋不休,把自己知道的关于周予白的情况全都给大家普及了。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但没敢往那方面想。”杨枚嘬着排骨面,道,“之前小咿还骗我他是瞎子,给我可惜的哟!”   “我不是故意的。”乔咿道。   孙涵晃晃她:“这些都不重要,他现在是真追你吗?”   乔咿放下筷子,迟疑地说:“应该是。”   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冷,就像是万年不开花的女儿终于要出嫁了,异口同声问:“你答应没?”   “我……”乔咿憋了半天,“还没有。”   杨枚震惊:“你该不会是怕耽误学习吧?”   孙涵挤过来:“学习你能学习一辈子?”   乔咿很想说一句“可以,活到老学到老。”   孙涵抢先拍桌子:“周学长才能跟你一辈子啊!”   “你怎么知道的?”高芸芸忍不住问   “帅!帅中还带着苏!非常极品!我们颜狗一看就知道可以一辈子!”   她们声音大,路过的同学往这边看。   乔咿赶紧说:“用气声说话,不要用丹田。”   舍友:“……”   这是什么职业病。   吵吵闹闹中,日子还是要继续。   乔咿入选主持人复试,除了上课,就是做准备。参加复试的人员不多,乔咿也发挥得不错,她在台上的时候就看见评委老师们频频点头。   复试会选出两男两女四个主持人——也就是校庆的最终主持人。   只是复试的结果,她却没有入选。   这个结果并不是当众宣布的,而是在复试几天后,院里老师通知她落选了的,并且隐约透露,她落选不是因为成绩不够。   那是因为什么?   乔咿不是输不起,只是不能忍受不公的待遇。   她再三掂量后,去找主审杨老师,坦坦荡荡说出心中的质疑。   经历过之前,杨老师从心底里是喜欢她的,也就没瞒着,说:“乔咿,你专业很优秀,复试名次最初是第四名。但是我们又参考了别的,把你替下来了。”   “参考了什么?”乔咿想不出。   杨老师扶了扶眼睛,起身道:“身高!”   乔咿疑惑又不敢置信地抬头。   杨老师问:“你多高?”   “162。”   “这次入选的两个男生一个体院、一个播音系,个子都一米八七,同等条件下,你的身高和他们搭配起来不合适。”   乔咿扯了扯嘴角。   播音系那个男生乔咿知道,据说入校时刚到一米八,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疯狂地长个。   大家同样都吃食堂的饭,乔咿就一点不长。   “以后还有机会。”杨老师安慰道。   下次?   下次烧香拜佛,求男主持矮一些吗?   乔咿觉得这趟自取其辱,最后灰头土脸地离开了办公室。   这个理由她是能接受,毕竟是主持人,站一排像wifi信号也不好看。可身高这事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七分靠遗传,三分靠后天营养。   乔松柏个子也不算矮,她也没见过自己妈妈,但看照片,也不矮啊。   想到这乔咿去小卖部买了两盒牛奶。   -   沈东正说得起劲,发现不远处的人,拍拍周予白:“老板,乔咿自己坐那干嘛呢?”   周予白目光一顿,顺着视线看过去。   乔咿坐在小卖部门口的双杠上,荡着腿在喝牛奶,脸上表情恹恹的。   “失恋了?”沈东问。   周予白斜了他一眼。   沈东扁扁嘴。   那边,乔咿两盒牛奶见底,看见一个男生从旁边走过。那男生也注意到她,又看到她扎着的皮筋,目光明显变得不自然了。   乔咿狐疑地摸了摸头发,心里一咯噔。   她之前急着出去找周予白,临时用了抽屉里的皮筋,这几天日程忙,也就没换。——这根皮筋是很早以前收到的情书里带的,上面有颗珍珠。   她把这事都快忘了。   乔咿跳下双杠,那男生很心虚似的加快了步伐。乔咿看着他的背影:“诶……?”   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落在头顶:“看谁呢这么认真?”   乔咿恍然回头,看到周予白抱臂睨着自己。   “学长,你怎么在这里?”她呐呐地问。   “路过。”周予白朝她刚才看的方向望过去,“你刚看谁?”   “我……”乔咿莫名其妙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急于想撇清自己,说,“我就是看见刚才那个人好像是给我送……”   不知为何她觉得“情书”说出来不太好,她在男人突然很有压迫感的视线中脑子发蒙。   “送什么?”周予白黑眸沉着,不依不饶似的,“嗯?”   乔咿结结巴巴地说:“皮筋。”想了想咬牙撒了谎,“他给杨枚她们也送了。”   周予白拖着腔了然地“哦”了一声。   乔咿见他也没再问,觉得自己最近太敏感了,一点小事就想东想西。她转身去拿地上的书包, 刚站起来,头皮忽地一紧。   周予白抬手抓住了她的马尾,轻轻往后一扯。   乔咿下意识地回头,她绑着的发丝像瀑布一样滑落到肩头。她震惊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食指上套着那根珍珠皮筋,把玩着。   眼里的不屑,幼稚的不像他这个年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双更了,自己夸自己棒棒的菇。 第23章 种草   乔咿不可思议地往后退了一步,枯黄的树叶被她踩得咯吱响。   “为什么扯我头发?”   她的质问对周予白没管什么用, 对方慢条斯理转着皮筋, 然后很不认生地放进兜里:“没收了。”   乔咿无语了:“你怎么这么霸道, 这明明是我的东西!”   周予白弯下点身子, 与她平视, 说:“舍不得给我?”   这让她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是, 显得自己对这根皮筋真的很在意。   乔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憋着难受, 发不出来的小脾气找到了另外的抒发点,她绷着脸:“学长, 你为什么要弯着腰?”   周予白感到莫名:“跟你说话啊。”   乔咿轻撇了下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矮?”   “……”被问得猝不及防,周予白眯了眯眼,缓缓直起身,笑道,“也可能是我高。”   那就还是她矮。   乔咿背上书包, 拍了拍身上根本没有的灰。   周予白猜测她应该是生气了, 但分析不出确切的原因,双插在兜里问:“想要皮筋?”   乔咿没说想,只道:“你要它又没有用。”   “是没用。”周予白偏了下头, 有点坏地说, “想要回去就自己来拿。”   乔咿视线顺着他黑色裤子勾勒出的笔直长腿往上移,裤兜被男人手掌撑着,余光能瞄见他劲瘦的腰。   他的优势无人可及, 有着周围青涩男生没有的成熟,又干净得没有社会浸渍过的油腻。   总是撩拨着人,又可望而不可即。   青春年少时,心和脸皮最不受自己控制。   乔咿不可能主动去他兜里拿皮筋,因为她的脸已经红了。   她把喝剩的牛奶和扔进垃圾箱,周予白跟上她:“生气了?”   “没有。”乔咿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照实说,“我只是有点难受。”   周予白目光暗了暗:“就因为一根皮筋跟我难受?”   “……”乔咿不知道怎么解释,“不是因为这个……可能我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吧。”   周予白静静打量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肯定是没信她说的话,他有点为难地道:“还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乔咿抬起头,认真地等着他后面的话。   “但是给你,我会难受。”他有些无赖地道。   乔咿鼓鼓嘴,小声地嘀咕:“为什么?”   “不知道?”周予白靠近一点,手指轻轻撩了一下她的下巴,“不喜欢你戴着别的男人送的东西。”   他那轻佻的尾音被秋风吹散,像是揉在了这个微凉的时光里。   乔咿没勇气跟他对视,慢慢垂下头,手攥着书包带,脚尖在地上点了点。   周予白勾了勾手:“来。”   他带她进了小卖部,四处看了看,走到最后面的货架前。乔咿看见他食指在那一排慢慢划过,像是没有看到要找的东西。   “学长,你找什么呀?”乔咿走过去,“我常来,对这里熟。”   周予白笑了一下,抬手示意老板:“你好,有皮筋吗?”   乔咿:“……”   老板放下手机,慢悠悠走过来,蹲下在最下排堆着的塑料袋子里扒了扒,拿出一捆黄色的皮筋。那皮筋用别针束在一起,上面连线绳都没有缠。   是最廉价的那一款。   周予白连接都没接,问:“还有别的吗,女孩扎头发的。”   老板看了眼乔咿,一副爱要不要的态度:“就这一种,你要不要?”   周予白也很果断:“不要。”   老板便要收回去。   乔咿在一边看着,几乎是紧张地脱口而出:“我要这个!”   她声音变小,连忙补充道:“能用就行的。”说着她默默把那捆皮筋拿过来,从上面摘下来一个,握在掌心。   全程,她手都在轻微地发抖。   周予白愣愣看了她几秒,没说什么,走过去结账。   五毛钱。   他给了一块,没让找零,随手从收银台上拿了根棒棒糖,递给身后的乔咿。   两人从小卖部出来,几个打篮球的男生正顶着一头的汗往里进。   周予白抬手,搂着的姿势虚虚挡在她肩膀上。   “笑什么?”周予白勾着头,看着她突然问道。   乔咿使劲控制着唇角弧度。   “这么好哄?”周予白点点头,转身想要重新进去,“我把那一捆全买了吧。”   “不用。”乔咿情急之下拉住他胳膊,男人骨骼硬,上面有薄薄的肌肉,很有力气。她连忙松了手,喃喃道,“我又没有两个头。”   周予白开着玩笑:“你可以扎个双马尾。”   乔咿用手拢着头发,说:“那都是小朋友才扎的发型。”   “你不是小朋友?”周予白故作紧张地问,“乔咿,你老实说,是不是跟我谎报年龄了?”   “……”   “否则怎么看着像个小学生,而且还需要喝牛奶呢?”   这话让乔咿想到今天在办公室的事,情绪不自主地低了下去,轻轻吁出口气。   两人沿着回寝室的路走,周予白也隐隐觉察到她情绪不对,但他不是刨根问底的人,也不喜欢逼人跟自己掏心掏肺。   中途乔咿取了快递。   周予白扫了一眼,看到发货地是G市。   “家里给寄的?”他随口问。   乔咿抱着箱子点点头:“我外公给我寄的牛奶糖,他每月都给我寄。”   周予白接过来,单手托在手里,语调轻盈:“要吃这么多糖,还说不是小朋友?”   她从小就很爱吃这种牛奶糖,外公怕她蛀牙。她小小年纪就会跟外公一本正经地讲道理:“知道小孩为什么要换一次牙吗?就是老天爷为了让小孩能随心所欲地吃几年糖呢!”   她就凭这个歪理混了几年糖吃,直到一口牙换完,也没改这爱好。   唯一变的是,上大学后外公每月都会主动买给她。   乔咿慢吞吞走着,一抬头到了宿舍楼下。她磨磨叽叽赖着没走,周予白也好脾气地没催她。   他脸上有金灿灿的阳光,连衣服上都有好闻的薄荷闻道。   温柔又灿烂。   “乔咿。”周予白笑着说,“要不就当迷路了,我再带你走一会儿?”   乔咿实在高兴不起来,摇摇头,半晌喊他:“学长。”   “嗯?”   “……我校庆主持人复试没通过。”   周予白明显一怔,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乔咿看他一眼,似是难以启齿地道:“因为我……个子矮。”   周予白缓缓抬了抬眉:“就为这个?”   “选上的男主持人都很高,我跟他们站一起不搭配。”乔咿叹口气,“也不能怪别人。”   过了几秒,她又说:“是我自己的问题。”   有同学从身边路过,不知说了什么,嬉笑着。乔咿从小就没为学习发过愁,这算是第一次碰壁。   让她灰心,更让她害怕。——这是她的专业,在专业领域有了很难改变的劣势,以后该怎么办?   “学长。”乔咿小声说,“我挺没用吧?”   “所以自己坐双杠上喝牛奶?”周予白问。   乔咿扯扯唇角:“这不是想揠苗助长一下嘛。”   周予白笑出了声。   乔咿其实没想得到安慰,但这人竟然笑话她,她后悔地板起脸:“学长,我要回宿舍了。”   “乔咿。”   她手腕被拉住。   周予白说:“确实不算高。”   乔咿:“……”想起来外公寄的糖还在他手里,她伸手去拿。   周予白故意抬起手,乔咿下意识踮起脚尖,然后她反应过来,眼圈都气红了,嘴鼓得像只河豚。   周予白吊眼睨着她,还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却又难以言喻的认真感。他说:“乔咿,明天来跟我约会,我让你知道自己有多耀眼。”   乔咿事后回忆起这天,她在小卖部门口说自己心里难受,周予白问她是不是因为皮筋。   她说不是。   她当时也说不出是为什么。   但很久后她终于明白,大抵从他扯了自己马尾那一刻,她潜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不在只属于自己了。   她应该是为此难受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卷完之后,标题“种草”会变成“不吃草”。 第24章 种草   乔咿糖都忘了拿,跑回了宿舍。   “你怎么喘这么厉害?”杨枚正在玩连连看, 背影音乐欢快可爱。   乔咿捂着胸口, 想按住狂跳的心脏。   杨枚丢了鼠标站起来:“你这是跑三千米了?”   乔咿说不出来话, 只是摇头, 她手里空空的, 才发现一箱子糖还在周予白手里,连忙拉开阳台的门, 探着头往下看。   周予白已经不见了,糖也被他劫走了。   “你看什么?”杨枚挤到她身边, 见楼下没有料想的人,失望地道, “还以为周师哥又送你回来了呢,可惜……”   她说着转过头,见乔咿脸颊微红,抿着唇,一言难尽似的正点着头。   “真送你回来啦?”杨枚夸张地“哇”了一声, “师哥追得好紧啊, 他又跟你告白了吗?”   乔咿快速回忆了一遍刚才发生的事,脑子里更加乱了,支吾道:“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叫算不算?”   “就……他说让我明天跟他约会。”   杨枚怔了一瞬, 忽然捂住嘴像个土拨鼠似的尖叫起来:“这不是告白!这是强势告白!”   “你先别叫了, 我心慌。”乔咿往下面又看了一眼,才走回屋里,摘掉书包, 接了杯水。   杨枚跟在她后面:“你心慌是因为师哥吧?”   乔咿动作一顿,不敢承认,也不敢被人发现自己的情绪,小声说:“不是。”   “那你明天去跟师哥约会吗?”杨枚问。   乔咿别扭地给自己找理由,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我明天上午有专业课。”   “下午呢?”   “体育课。”   杨枚直叹气:“所以我就说老牛吃嫩草有难度,看看,周师哥现在到了恋爱结婚的时候,他的嫩草还在要上课的年纪。”   “你别乱讲。”乔咿喝了口水。   杨枚坐回去,在电脑上点着,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扭过头:“小咿!你要是真成周师哥对象,我是不是得叫你嫂子了?”   “……”乔咿差点没把水杯拿掉。   -   她肚子不舒服,以为是吃错了东西,一直抱着温水喝。   直到第二天上体育课,也没见好。   刚领完排球,她小腹一阵抽疼,去了卫生间才发现是例假来了。   幸好同班有女人带着卫生棉。乔咿清理干净自己,从卫生间出来,兜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来自备注是“学长”的信息:【基地等你。】   也没人看着,可乔咿莫名就是紧张起来,她把手机收好,生怕人看见。   跑道边两个体育老师抬着个微胖的男生往医务室跑,一群学生跟在后面。   乔咿叫住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旁边班的男生跑着步晕倒了。”   另一个人插话道:“那是隔壁班的夏南,成天跑步,早上就跑了个三千,刚体育课又跑,扛不住晕了。”   “他为什么跑?”   “减肥呗。”   “减肥至于这么拼!不要命了!”   乔咿听着旁边人的对话,总觉得刚才那个晕倒的男生面熟。   她小腹难受,去医务室找体育老师请假。   老师正在跟校医询问情况,一时抽不出空理她。乔咿在边上等着,视线不自觉扫见床上躺着的男生。   对方已经醒了,不过脸色苍白,冒着虚汗。   乔咿认出他就是主持人初试那天,帮她传话去见评委老师,还叮嘱她“小心点”的男生。   原来他叫夏南啊。   对方也看到了乔咿,她先点点头。谁知夏南脸色霎时由白转红,还直接把身子转了过去。   “……”是晕倒不好意思了吗?   乔咿贴心地装作没看到他,转过身,脸面向另一边。   一会儿从门外跑进来一个男生,差点和她撞个满怀。   “对不起!”那男生手忙脚乱地站稳,看清乔咿,很惊讶地,“诶?”   虽然是秋季,但是上体育课的男生都穿得很薄,这男生上身只穿了件白色短袖T恤,个子高高的。——是在双杠前碰到的那个男生!   由于接连遇到了两个“故人”,乔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她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总不能直接问“你有没有给我写过情书?”   如果对方回答“是的。”,她难道要当面拒绝一回吗。   再或者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对方也可能早就没了之前的感情。   在乔咿胡思乱想的这短暂几秒,那个男生比他还吃惊,视线一直在她和夏南身上来回扫:“夏南……你俩……不会……”   闻言,夏南回光返照似的跳下床,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那男生快步去扶,夏南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死死抓住男生手臂,摇着头说:“不是!”   男生又是:“诶?”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南艰难地道,“她不是找我的!”   男生恍然大悟,把他扶起来,一脸可惜地拍着夏南,小声嘀咕:“还以为老天开眼了,哎。”   这都什么跟什么。   校医生过来登记:“同学,这里填上个人院系信息。”   夏南接过笔,不知为何又递给旁边的男生:“阿贺,你帮我签。”   “我?”   夏南瞪了他一眼:“……我手软。”   “刚抓我不是挺有劲的。”叫阿贺的男生抱怨归抱怨,还是接过去签了起来。   还给医生的时候,乔咿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字写得很普通,和之前情书上的完全不同。   她无比庆幸地吐出一口气。   注意到体育老师忙完了,乔咿过去请假,碍着有男生在,她说话声音很小。   体育老师是女的,见惯了这些,没在意地问:“很疼吗?”嗓门有点大。   腹部酸疼是一阵一阵的,这会儿又疼起来,乔咿捂着肚子:“有点。”   “行,回宿舍休息吧。”体育老师道。   乔咿原本是打算回宿舍的,她慢慢走着,看着手机上周予白发来的信息,思想一点点在松动。她犹豫了半天,走进旁边的药店,买了一粒止疼片,就着矿泉水喝了下去。   “不舒服吗?”一道男声。   乔咿抬头看到是夏南,先是惊讶。   她还没问,对方稍显局促地解释:“校医说我低血糖,我出来买点糖吃。”   乔咿上衣兜里就有一根棒棒糖,拿出来的同时,她又塞了回去。   这糖是周予白买给她的。   夏南显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很快悻悻收回视线。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夏南又问:“你是不舒服吗?”   “有一点。”乔咿刚从药店出来,也不想撒谎,她看着夏南脸色不好,说,“你不舒服的话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夏南神色微动,乔咿已经招招手走了。   后边,阿贺追着出来。   “你怎么跑到外面……”他顺着视线看到走远的乔咿,了然笑了,调侃道,“你刚让我签字,是怕他认出你的字体?你要真这么在意,就去跟她讲嘛,憋着只能你自己难受,你看你这样子!”   “我不是难受这个。”夏南还未收回视线,拧着眉道,“我是难受她明明身体不舒服,吃着止疼药也要出去。”   “出去?”阿贺挠挠头。   夏南指着相反的方向:“那边才是她的宿舍。”   -   乔咿走得慢,不知是紧张还是药劲上来,到咖啡厅时肚子已经不怎么疼了。   里面顾客还是不太多,她刚进去,新装的门铃就嘹亮地响起来:“欢迎光临!”   可能是心理作用,乔咿觉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她硬着头皮走到吧台,因为余杭已经在对她招手了。   “今天怎么来了,没课啊?”余杭热情地招待,“小咿想喝什么,点了我请。”   乔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   “她点我。”周予白不知道从哪里走过来,调笑着问余杭,“你请不请得了?”   余杭以为他又开玩笑,也跟他怼着玩:“师哥,咱店生意本来就不好,你这么逗顾客,生意会更差。小咿,你别怕啊!”   周予白嗤笑一声,转头对乔咿语气明显温柔了,说:“跟我来。”   余杭伸手想帮着拦,谁知乔咿对他略略点头,然后跟在周予白身后,往楼上走,模样乖乖的。   余杭:“……”   角落坐着一桌坐着喝咖啡的基地人员:“……”   周予白让乔咿走到前面,回头对着一众人,很平淡地说:“两个小时内谁都别上来。”   目送两人上楼,大家都没说话。   半晌沈东先憋不住,感叹了一句:“咱老大……时间这么久啊!”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掰着指头:两个小时……   #小黑屋py#   男二已上线,你们get到了吗? 第25章 种草   乔咿也听到了周予白的话,但完全没多想。她在二层楼梯口等着, 周予白指着顶头那间:“这边。”   不是他之前工作的房间, 乔咿举步不前, 话问得傻乎乎的:“那里是什么?”   周予白笑着, 什么都没说, 牵住她的手腕往那边走。   乔咿的注意力都在手上,脚是本能地在移动。门口周予白止住步子, 回头压着声音道:“这是约会的小黑屋。”   乔咿瞪大了眼,马上就要往后退。   周予白表情坏透了, 含着笑道:“来都来了,现在害怕了?”   说着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他手用力,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很黑,乔咿是被男人略显粗暴的力气带着进去的,后背抵在了墙上。虽然看不见,但能感受到男人的气势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她手触碰到他的胸膛, 赶紧缩了回来, 小声说:“学,学长,你把灯打开, 我害怕。”   “怕黑还是怕我?”男人的呼吸和低磁的声音撩在她耳边。   乔咿回答不上来, 温热的气息从耳边移到了脸前,两人离得很近,她不敢睁眼, 紧紧抿着唇。   心脏重重跳了几下后,她听见男人低低的笑声。   “咔吧——”清脆一声,室内骤然亮堂起来。   眼睛还未适应光线,乔咿眯着眼,心绪还未平。周予白已经走到屋子里的一排设备前,冲她勾勾手:“过来。”   乔咿面无表情地站着没动。   周予白只好又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过来啊。”   乔咿抬手,对着他的手心用力打了一下。   周予白看着她气恼的样子,更加想笑:“小朋友,生气会打人了?”   “谁让你吓我!”乔咿别开脸。   “那再给你打一下。”周予白伸出手,缓缓嘶了声,“都被你打红了。”   乔咿赶紧去看,松了口气,好好的,根本就没有红。   她抬头撞上周予白的视线,气不起来了。   “不给揉揉?”周予白没正行地道。   明知她那下根本不算什么,但是乔咿还是伸出手,一根食指在他掌心戳着:“行了吧。”   周予白直接握住那根纤细的指头,拖着她走到长桌子前。   桌上摆着电脑,还有一排设备。   “这是什么?”乔咿已经被吸引住,不由地打量起四周。   原来这是个套间,里面还有一个屋子。   周予白再次推开门的时候,乔咿警惕地抓着桌角。   “这才是小黑屋。”周予白招手,“进来。”   乔咿总觉得自己像被他呼来唤去的小猫小狗,但又忍不住好奇心。   里面屋子的墙壁上装着黑色的软包,地上铺着厚软的地毯。乔咿轻轻摸了摸墙壁。   “隔音用的,这里需要安静,不能有杂音。”   周予白拖了个高脚凳,拍了拍:“你来坐这里。”   乔咿脚下踢到个软管,指着又问:“这是什么?”   “换气用的,拾音需要封闭的空间,屋子空气会容易不流通。”   周予白认真的时候人特别温柔,让乔咿坐在凳子上,指着面前的大膜电容话筒:“这是心形指向,录人声的。说话时不要离得太近,会喷麦,嘴对着这里。”他手抬着乔咿的下巴,“这个角度就行。”   “我要做什么?”乔咿看着前面的专业话筒和架子,隐约猜到要录音。   “我让你说什么,你说做什么。”周予白在她头后鼓励似的轻轻拍了一下,然后走出去关上了门。   乔咿的正对面,墙上的格挡升了上去,露出透明的玻璃——这间和外屋可以通过这个窗户互相看见。   周予白就坐在对面,对她比了个“ok”。   “乔咿,拿起你手边的纸,念上面的第一段话。”周予白说,“不要用平时讲话的声音,用小孩子的声音。”   乔咿呆呆地眨着眼:“啊?”   周予白:“你想想五、六岁的小孩子说话是什么样子,试着模仿着念。”   完全没给反应准备的时间,甚至乔咿都没有开嗓。她茫然拿起那张纸,轻声先顺了一遍,对着话筒说:“学长,我为什么要念这个?这是旁白吗?”   周予白掀起眼皮:“先别管,就照我说的做。”   不知道为什么,乔咿看见他的眼睛,就像是被蛊惑了一样,忍气吞声地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爸爸、妈妈,这里是花园吗?我看到好多大哥哥大姐姐在里面玩呢!”   这到底是什么旁白啊……   乔咿念完看着玻璃窗,周予白说:“你这是十二、三岁的小孩,我要五、六岁的。”   “我哪知道五、六小孩子说话什么样!”乔咿有些恼,“你要是需要小孩旁白,就干脆找个小孩嘛。”   “乔咿。”周予白手支着头,“不会就想想,装一下。”他抬抬下巴,“门已经锁上了,录不好就待在里面不许出来。”   “……”乔咿扯扯唇角,小声嘀咕,“这算什么约会。”   她不知道,她的声音通过设备收音,落在周予白的耳机里,有多清楚。   周予白低头笑,哄道:“乖了,下次补我们乔咿同学一个大众款的约会。”   乔咿脸烫起来,揉了揉脸颊。反正这人就是爱逗她,一时也出不去,她只好稳了稳神,回想着以前在巷子里个小朋友玩的情景,抬高舌头抵住一点上颚,气息拖着声音,调子随之变高变细,又念了一遍。   话音落,这次周予白没有马上说话。   乔咿挥挥手,示意他。   周予白这才怔怔看向她,脸上是意外的,又似乎带着情理之中的感觉。短短几秒后,他像是想到什么,轻笑着叹:“原来你小时候说话是这个样子的啊。”   这人什么意思嘛!   “也不是……”乔咿摸摸鼻子。   开头这句录了几遍,乔咿找到了点感觉。周予白又给她新的指令:“用成年女性的声音说‘孩子,这不是花园,是桦大。”   乔咿有点为难,周予白先发问:“你不会吗?”   不知为何,乔咿脑子里忽然闪过之前她替乔岚相亲时,怕周予白认出自己,而故意佯装成别的声音的情景。   她心虚地不敢回答,酝酿了半天,对着话筒气沉丹田道:“孩子,这不是花园,是桦大。”   录音室里很安静。   外面的周予白也评价不出别的话,他心里只有一个词——“惊艳”!   刚刚的声音是乔咿的,可又不同。虽然技巧生涩,但她就是一块可雕的璞玉,无人能及。   半晌。   “乔咿。”周予白扬起唇,“学几声猫叫。”   “……”   “听话。”   “……喵呜。”   周予白蜷着手指,放到嘴边,心里像有什么挠似的。   他又说:“乔咿,鸭子叫会吗?就是桦大图书馆前养的那群鸭子,你拟人化一点。”   “……”   “乌龟叫呢?”   “……”   一个小时,乔咿在周予白的威逼利诱下乱七八糟的学了各种人声和动物拟声。期间周予白也进来帮了不少忙,需要录少女在操场上奔跑着说话的时候,周予白就拉着她在麦前原地跑。   需要录颤音的时候,周予白在她发声的时候手快速地在她肩膀上轻轻敲。   一遍试音结束,周予白打开了墙上的屏幕,播放了一个动画短片。画面起初是一个夫妇带着个小女孩路过桦大的正门。小女孩动着嘴,说着什么,夫妇俩笑容满面地也跟她对话。   然后画面继续走,变成了学校内的视角,有同学在教室里上课,有女生在操场上跑步……   还有切换到学校里的动物视角。   图书馆前的小鸭子们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看着路过的学生,叽叽喳喳在说着什么。   但是画面都没有声音。   “这是校庆的宣传动画?”乔咿猜到了。   周予白点点头。   “你做的?”乔咿侧头问。   “和院里的同学们合作完成。”周予白道。   乔咿“哇——”了一声:“好厉害!”   周予白揉了揉她的头,像是一切早有计划,他伸出手:“现在希望乔咿同学加入我们。”   乔咿有些蒙了。   “来。”周予白把片子倒到了开头,“就像刚才我们试音那样,你对着屏幕上的动画,在讲一遍。   “……”   “好吗?”   像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了,绚烂又惊喜。   乔咿点了点头。   -   又一个小时后,所有的人对着演示屏幕,直到动画最后一秒播完,都没人说话。   “怎么样?”周予白倚着桌子,手闲闲玩着一个无线鼠标,说,“乔咿同步感还有待提高,但是——”   “但是刚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也是她发出的?”余杭难以置信地问。   周予白不甚在意似地点点头,但眉梢眼角的弧度都带着掩不住的骄傲。   沈东嘴张得老大:“太不可思议了吧!”   王浩嗓门更大:“她一个人把整个片子搞完了?!乔咿以前是不是做过声优?”   郭晓恩难得夸人:“小妹妹,我之前有点小看你了。”   乔咿在最后面站着,看到成品也很不可思议。   “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啊?给我们现场来几句吧!”沈东道。   “不给你们来。”周予白拉起乔咿的手,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沈东嘴撇着:“老板真小气!”   楼下咖啡厅已经没了顾客,周予白去吧台,找着杯子:“要喝什么?”   乔咿还没回过神。   “牛奶可以吗?”周予白举着牛奶盒子。   乔咿呐呐点点头。   很快,周予白从里面绕出来,把杯子放在她手里。   秋季的傍晚总是来得很早,但这天不知为何,五点来钟,天还是大亮着,晚霞却已经迫不及待地映在空中。   金灿灿,又透亮。   乔咿身后是张樱桃木桌,逃无可逃。   周予白也完全没给她逃避的机会,他微微弯下腰,与他对视。   “乔咿,改学配音吧。”   配音?!   这是一个大胆的提议,乔咿以前从没想过。她怔怔咬着下唇,回答不上来,但头皮隐隐在发麻。   周予白换了一种问法:“乔咿,刚刚有觉得自己很耀眼吗?”   男人的声音像振翅的蝶翼,每一声都拍打在心上。   他在此刻太好看了,像一副油画。   门口“欢迎光临”的声音响了起来,周予白没回头,声音懒懒的:“今天不营业了。”   乔咿也没回头,眼里是他,话也是说给他的。   “很耀眼啊。”   门开了又关。   夏南看到了,没敢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骚还是周狗骚   夏南:我还是去跑步吧。   感谢在2020-03-30 00:32:41~2020-03-31 22:0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赵同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种草   “那让你再耀眼你点,等着。”周予白大步上楼, 很快手上搭着外衣下来。   “走。”周予白伸出手。   乔咿心里是没有犹豫的, 她短暂的迟疑是因为懵懂的矜持。   周予白的笑意拿捏得很好, 亦或者天生如此, 三分深情, 七分散漫,用牙齿轻轻咬了下下唇。   势在必得地勾引着人。   乔咿在背后擦了擦手心里的汗, 把手放了上去。   周予白拉着她往外走,没回头, 喉咙里轻笑着,问:“是不是又在我背后偷笑?”   乔咿马上摸了摸唇角。   拉门时又是一声“欢迎光临”, 她明显地吓了一跳,手抖了一下。   “回头我把它拆了。”周予白力气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问,“牵手是不是有很多好处?”   “……”这人怎么什么都要说出来!   “怎么不问问我要带你去哪?”周予白道。   不用问啊,道路两旁被人种满了花朵, 迷人又芬芳, 谁会去思考前路是何处。   乔咿扬起一点下巴:“我不问。”   周予白有些诧异。   乔咿声音带着娇俏:“问了就没惊喜了。”   就如同今天下午一样,他给的约会,像带着她开启了一盒子宝藏, 是她从没想过的。   “行, 会跟我调皮了。”周予白刮了下她的鼻尖,“等会儿学长准备把小朋友卖了。”他侧目,偏着一点头, “小朋友记得在旁边数钱啊。”   拐外抹角地逗着人。   路边,周予白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交代:“桦大家属小区。”   乔咿这下好奇心爆棚了,但刚才那样讲过,又不好意思问了。   周予白看出来,小声说:“太瘦了,怕卖不上价,先给小朋友喂顿饭。”   -   周予白说吃饭,还真的是吃饭。   桦大家属区离学校就隔着两条马路,一排排十层的红砖楼,朴实中沉淀着内涵。   十栋七层,开门的是动画欣赏课的余城老师。   乔咿瞬间把手从周予白手里抽了出来,往旁边挪了一步:“余,余老师好。”   “乔咿同学吧,快进来!”公共课人多,互动也有限,余城其实认不准每个人。   乔咿搞不清状况,也猜不透周予白带她来见余老师有何用意,甚至冒出他该不是要揭发自己上课踢人喊到一事的念头。乔咿勾着头看周予白,想从他脸上找到蛛丝马迹。   周予白正弯腰给她从鞋柜里拿拖鞋。   “哟——予白来啦!”厨房里走出个女人,小卷发盘在头后,气质很好,手里还举着锅铲,笑容和煦地盯着她看,“这就是小咿?”   “是,带过来给师母见见。”周予白道。   师母?!   乔咿不禁咽了口唾沫。   “周青洁老师,也是桦大播音系的老师。”周予白介绍道。   乔咿没在学校见过,迷茫地打招呼:“周老师好。”   “以前在桦大任教,早年就离职了!”周青洁笑眯眯地说,“快让我看看这姑娘,昨天予白说要带你来,我就猜着人肯定不一般!”   昨天就说好了?   这下乔咿更紧张了。   周予白侧过头,道:“师母是咱们国家有名的配音演员,主配译制片。”   “哦老伙计们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我的上帝,锅子上还煮着食物呢!我这该死的脑子!”周青洁说着风风火火地往里进。   乔咿眨眨眼,又眨眨眼。   余城大笑起来:“青洁,看你这职业病把孩子吓的!”他又招呼着,“予白别干愣着,带乔咿进来,今天你师母下厨,陪我喝一杯。”   周予白卷着袖子:“我去帮忙。”   “你可别来,大少爷进我厨房,我还怕你把我碗摔了呢!”周青洁探着身子出来。   乔咿左右看看,说:“那我去帮忙吧。”   周予白想叫住她,但她已经大大方方走过去了。   厨房不大,容两人足以。乔咿洗了手,问:“周老师,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周青洁拿着她手看了看,笑着说:“细皮嫩肉的,也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吧?”   “不是的。”乔咿不好意思地道。   “那肯定也是被家里人呵护着长大的。”周青洁给她抽了纸巾,“擦擦,不用你干活,陪着我说说话就行。”   乔咿有些恍神地想起爷爷来,她从小没有父母,可爷爷待她极好,饭菜从不用她做,吃穿用度也都给她能力以内最好的。   “小咿?”周青洁手在她脸前晃晃,“想什么呢?”   “没……”   周青洁把豆腐倒进热you6里,“呲啦”一声。她边翻炒边说:“予白特别爱吃这种豆腐,以前每次来我都点着名让我给他做。”   “每次?”   “对啊,他大一的时候来过几次,我家老余、小余都喜欢他呗!”周青洁抬头回想了一下,说,“那时候他专业特别好,家里也不是一般的富贵,公子哥性子,否则哪有孩子敢跟师母点菜的。”   她说完忍不住笑起来,乔咿也跟着笑,气氛在菜香浓郁的厨房里变得格外轻松。   周青洁话匣子打开了,本意是想夸夸这个得意门生。   “予白真是哪哪都出众,老余当年就拿他给我们家小子做榜样,我是真没见他喜欢哪个学生喜欢成那样!予白也争气,大一做队长,领着一队学生在全国比赛上拿过奖的!”周青洁越夸越起劲,眉飞色舞道,“小姑娘们也迷她,用她们的话说是帅得惨绝人寰!就大一时他和他们系的那个系花……”   周青洁话突然断了,飞快地看了眼乔咿,转移话题道:“哦该死的,我这菜差点糊了!”   乔咿还是原来的姿势,乖巧地站着,脸上的笑却不轻不重,问:“周老师,他和系花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个G市最后一个副本,周狗还要骚一回!   这章有点少,但是为了不请假,决定还是发出来!   然后说件可喜可贺的事,愚人节我竟然骗到了一个哥们。   这也可能是我唯一能骗到的人。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0860273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种草   “没什么。”周青洁怕越捂越黑,看乔咿也不像是刨根为底的性子, 于是说, “就那女孩从军训开始就追他。”   乔咿的眼神干净又执着:“然后呢?”   “嗨!人家女孩特别喜欢他呗, 我们都以为两人会在一起。但是予白大一上完不是出国了, 就戛然而止, 没然后了。”周青洁往锅里放调料,一不留神盐多放了一大勺。   没然后了还能怎么问。   乔咿点点头:“周老师, 那你们为什么会以为他俩会在一起呢?”   单纯又渴望答案的双眼,周青洁仿佛看到了乔咿上课举手提问的认真样子。   “……就, 就是那女孩挺开朗的,追他追得凶。”   周青洁正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周予白进来了。她往外赶人:“予白,你带小咿出去等着,厨房地方太小我转不开!”   她趁乔咿转身之际,对周予白挤了个眼。   周予白拧眉,没明白什么意思。   晚饭吃得和和睦睦, 周予白陪着余城喝了一小杯白酒, 但也只有那一小杯。   他看余城杯空了就会斟上,余城也不劝他,几杯酒下肚, 余城话也多了。讲了好多以前的事, 话题不知怎的,转到了乔咿这,余城对她说:“予白今天也就是为了你才喝这一杯, 搁以前滴酒不沾。”   乔咿正小口吃着菜,不解道:“为了我?”   余城笑得意味深长,周予白也就没再隐瞒,饭桌上便拿出手机里的视频给周青洁看:“师母,您瞧瞧。”   是乔咿刚配的那段桦大校庆宣传动画。   周青洁全程表情严肃,看完先问:“老余,这是你们做的动画?”   “在校生和予白的团队一起做的。”余杭语气里抑制不住的赞许。   “那这配音呢?都有谁?”周青洁用了“都”字。   周予白说:“都是乔咿。”   周青洁眯了眼,没说话,又从头到尾看了遍视频,然后视线落到乔咿脸上:“姑娘,你多大?”   乔咿放下了筷子,端端正正坐着答:“十九。”   周青洁看了眼周予白:“这么小。”   乔咿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看周予白,补充说:“我明年一月就二十岁了。”   “你几号生日?”周青洁又问。   “一月二十号。”乔咿疑惑地看向周予白,心想怎么还问这个。   周予白笑着没说什么。   周青洁接过话: “予白生日也是一月,一月十一号。你俩还真是有缘。”   乔咿惊讶地微微张着嘴。   周青洁问她:“你家也是桦市的?”   “……不是,我家在G市,上学来这里的。”乔咿从来不觉得乔松柏的家是自己家。   观察到她开始局促,周予白手搭在她椅背上:“师母,您别吓着她。”   周青洁哼笑:“你也别现在就护着,要跟我学,就得坐好吃苦诶训的准备。”   学……?   周予白比乔咿反应快,已经欠身道谢:“师母您愿意教就行!”   乔咿左右看着,有点傻乎乎的。   “怎么,不愿意跟我学啊?”周青洁扬声,“你上网上搜搜我的资料,看看我教你行不行!”   乔咿后来真的搜了,周青洁的履历漂亮得没话说,不仅是鼎鼎有名的配音演员,还是高学历。能做她的关门弟子,一般人是不可能的。   更别提一个十九岁,根本没有任何配音知识基础的大二学生。   但在查到这些之前,乔咿也是非常愿意的。   “周老师,我当然愿意跟您学。”乔咿要站起来,周青洁拉住她的手,“我看你连十九岁都没,看着就是个小孩。”   周予白默默在旁边点头。   桦大没有配音专业,要自己找老师学不是易事。乔咿昨天还在为是去校庆主持人的事难受,为了以后也许会因为身高限制了专业的发展而苦恼。   今天忽然就柳暗花明了。   “配音和你现在的专业还是有区别的,你有天分,但基本功要更加努力,你看这里的气息不对,而且配音细化起来也分很多种……”周青洁直接现场讲了起来。   周予白想说话,但也插不上口。   饭吃到最后,周予白倒满了一杯酒:“师母,乔咿不会喝酒,我替她喝这杯拜师酒了。”   “你替?”周青洁手挡在杯口,故意刁难道,“予白,你这是替谁喝的?替小女朋友?”   乔咿捏着筷子,不敢吭声。   周予白看她一眼,两人相视一笑,他说:“替小朋友。”   说罢,他侧过头喝了那杯酒。   吃完饭没有多留,送到门口时周青洁拍了拍周予白的手臂:“别总对着电脑,你眼睛受过伤。”   “没事。”周予白笑得很温柔,“师母也注意身体,别光顾着工作。”   周青洁:“我今年已经减了许多工作了,从现在到年底都没什么安排了!”   “我可是听余老师说您十一月要去G市参加游戏配音的活动。”周予白道。   被揭穿了,周青洁大笑掩饰着:“人太闲零部件容易坏嘛,再说我也只是进行后面的指导工作。”   乔咿看着他们有说有笑,觉得感情应该是真的很好。   “你乐什么?”周予白看着她,眯了眯眼说,“对了,乔咿你家也是G市的吧?”   “哦!予白不说我都忘了,小咿也是G市人!”周青洁也想起来了,拉着乔咿兴奋地问,“那边有个游戏配音的活动,你愿不愿意去试试?”   “我?”乔咿呐呐地说。   周青洁:“对啊!就在十一月,游戏里NPC角色配音,过的话报酬也不错。他们跟我熟,让介绍几个合适的人选。”   “真的在G市吗?”乔咿已经动了心。   “咱俩加个微信,具体内容我发给你。”周青洁道。   “好。”   -   两人一走,关上门,余城便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青洁明知故问。   “我说乔咿那孩子。”余城笑着,“予白能带她来,那是真上心了。”   “有灵气,也跟予白般配,”   “这话怎么说?”   “予白当年毛头小子,来家里敢跟师母点菜吃,那丫头跟他一样,第一次见面敢追着我刨根问底个没完!”周青洁回想在厨房的情景,无奈笑了笑。   余城没太明白,听见菜嘀咕着:“青洁,你这手艺可下降不少,今儿做得豆腐也太咸了,我看予白都没怎么动。”   周青洁才不承认自己失手了,说:“那是他公子哥,挑!”   -   外面。   乔咿一直提着劲,也没觉得不舒服,从余家出来,肚子就开始疼起来。   她捂着小腹,走得比平时还慢。   “不舒服吗?”周予白问她。   乔咿摇摇头,这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坐出租车上都不敢乱动,一直咬着下唇,脸色都有些白了。   好在学校离得近,宿舍楼下,乔咿有气无力地跟周予白道别就慢吞吞上了楼。宿舍只有杨枚在,她没多说,趴在桌子上,连接杯热水的劲都没。   杨枚以为她困了,也没在意。   昏昏沉沉过了不到十分钟,寝管阿姨敲门进来。   “阿姨!我们没用违章电器!”杨枚抢先朗声道。   阿姨吓了一跳,气笑道:“没用违章电器就对了!但我不是来查电器的。”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乔咿,楼下有人给你的,那人长得可好看喽。”   “给我的?”乔咿撑着身子爬起来,接过来一看。   是一包红糖。   那个可好看的人能是谁?   几分钟后,乔咿捧着热乎乎的红糖水,躲在阳台上给周予白打电话。   “你买的吗?”   “嗯。”   见电话里没了动静,周予白问:“疼得说不出话了?那先挂……”   “学长,你是不是很有经验呀?”乔咿不想挂电话,赶着问道。   “什么有经验?”周予白莫名其妙。   “就是……”乔咿看着糖水在杯子里晃,支吾道,“就是对女生有经验,要不……你怎么知道买红糖?”   周予白没说话,半晌缓缓“啊”了一声:“乔咿同学这是要查感情史啊。”   “你别不正经。”乔咿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说,“你都这么老了,以前肯定有很多女朋友吧?”   “乔咿——”周予白道,“二十四岁就是老,你出去跟人说说,看看二十五岁的打不打你?”   乔咿扯着唇,憋了半天说:“学长你别打岔,你真没很多女朋友?就比如……系花什么的?”   周予白这下明白了,轻笑声落过来,说:“你快看看,我刚是不是没注意给你买错了。”   “嗯?什么?”   “你看看我是不是把醋当红糖买给你了?”   “……”乔咿又气又羞,想挂电话了。   “没有。”周予白拖着语调,“学长以前没有女朋友。”   乔咿鼓了鼓嘴。   “又在偷笑吗?”周予白问。   乔咿得了便宜还卖乖,说:“那你真可怜,一把年纪也没谈过恋爱。”   “那乔咿同学要不要跟我谈?”周予白声音轻佻,“嗯?”   “我还小,才不要呢!”乔咿挂了电话,躲在冷风瑟瑟的阳台上,看着树叶变成金灿灿的校园,捂着嘴忍不住地偷笑。   -   校园生活忙碌,有了动画配音的契机,她和周予白见面的机会多了起来。两人心照不宣地相处着,旁边的朋友也好像都知道周予白在追她。但那份关系一直没挑明。   乔咿不是矫情,她就是舍不得。   和他的每一个阶段,都觉得珍惜,想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在她的潜意识里一起会是很久以后的事,却没料到校庆前的一通电话,让这一切都那么快得来临。   作者有话要说:来吧~~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种草   电话是周青洁打来的,说之前推荐她去G试参加的游戏试音日期因为甲方行程有变, 提前到下周六了。   这也是桦大校庆的日子。   周青洁现在是桦大教职工家属, 自然知道两个日期撞到了一起, 怕学校当天有安排, 乔咿错不开时间。   “校庆开幕是在早上八点半, 我们的动画展示在九点。”乔咿道。   周青洁问:“你必须到场吗?”   乔咿:“必须的。”   周青洁疑惑道:“我之前问过予白,他校庆那天有事, 说是人到不了学校。他作为主创都不用参加,你怎么非得到场?”   “学校了解到动画的制作情况后, 想采用校庆当天现场配音的展示模式,那天会在体育场LED大屏上播出, 我们在屏幕前同步配音。”   动画制作过程中,有老师进组检查进程,觉得乔咿配音很不错,这也是经过了周青洁的关门指导后的结果。   但是她毕竟学习时间短,也没有经验, 有很多地方还是不足。所以又安排了几个播音系的同学一起加入配音工作, 效果很好。   学校对这个动画期望很高,最后还决定让他们几个人当场同步配音。   周青洁听完乔咿的陈述,也连连点头:“这样现场效果肯定比直播放动画成品还要好!而且听说桦大也有开配音专业的想法, 这样做也能提前试水, 是好事!但是……你们动画几分钟?”   “三分钟,准确地说是两分五十八秒。”有两秒是周予白嫌拖沓删掉的。   当时余杭抱怨就差两秒钟,强迫症看着难受。   周予白还说:“那这次正好治治你的症。”   “展示结束你就没别的事情了吧?”周青洁问。   “有是有一些, 不过不是必须参与。”校庆那天学校活动很多,但并不是没了乔咿不行。可动画展示不同,如果她请假不参加,临时也很难找到人来顶替。   况且这是桦大的校庆,百年名校的重要时刻,对于乔咿来内心来说,也是很尊重的。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私事,让这么重要的日子出了岔子,也不能因为自己让整个团队多日的努力受到影响。   “周老师,动画展示时我不能请假,要不这次游戏配音……”乔咿不情愿地道,“就算了吧。”   周青洁一听急了:“你等等!”   挂了电话,乔咿去教务部领衣服。学校给当天上台参加校庆的同学印制了服装,乔咿他们是白色的衬衣,领子是深蓝的丝带领结,左胸口印着桦大的标志。   简洁大方的学院风格。   领完衣服,全程不过十几分钟。   周青洁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孩子,他们试音选拔截止上午十二点,改天是不行,因为是由内侧百位玩家现场评选的。突然更改时间这种事以前很少发生,我现在也没办法。但他们说,可以等你到中午十二点。”   现场配音的顺序是打乱随机排的,能拖延这么点时间,也是周青洁拉下面子跟人争取来的。   乔咿明白,只是她心里清楚,从桦市到G市坐高铁需要四、五个小时,来不及。   乘飞机的话最快也要一小时四十分钟,且不说还要加上来回机场和安检的时间,就算这些时间都不算上,从桦市抵达G市的上午四班飞机,都在九点之前。   怎么都赶不上的。   挂了电话,乔咿心情就更差了,余光里有两个人在推推搡搡,乔咿看过去。   阿贺推着夏南:“你去啊!有什么怕的?她能咬你还是怎么?咬你不还正好少点肉!”   夏南宁死不屈地手扒着墙:“我去干什么?我有毛病吗?”   “您有啊!您一直有病!去治治吧南南,要不你痛苦一生!我看着也憋屈!”   “你憋你的,我不去!”   乔咿不知道他俩在干嘛,但看着情绪挺纠结的,也就没打算打扰了。她往旁边走,阿贺大喊了一声:“乔咿!你等等!”   “啊?”乔咿抱着的衣服吓掉了,蹲在地上捡。   阿贺眼珠瞥得快抽筋了,示意着夏南:“上啊!”   夏南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往下落,人还是不动,小声说:“你帮她捡捡衣服。”   阿贺犹如死鱼的眼睛写满了恨铁不成钢。   夏南快要窒息地艰难说道:“算我求你。”   阿贺叹了口老气,走过去帮乔咿捡起散落的衣服,闲聊般地问:“你怎么领这么多衣服?”   乔咿虽然觉得跟这人完全不熟,但还是回答道:“帮组里人一起领的。”   阿贺翻看着衣服:“你也参加校庆活动了?”   “嗯。”乔咿拍着衣服上的浮灰,问,“你刚才是叫我吗?”   阿贺挠了挠下巴:“路过跟你打个招呼呗。”   他不死心地转过头,看着后面夏南,说:“我俩来这不是领服装的,是南南要竞选学生会会长!”   “南南?”乔咿跟着念了一声。   后面的某人身子抽了一下。   “夏南呗。”阿贺也不管乔咿有没有想听,兴致勃勃讲着,“大一下学期选副会长,大二下学期从副会里选一个会长出来,但这不是会长有事忙不过来,这届提前选了。你该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乔咿茫然地想了一下:“不知道。”   阿贺:“……”   “我没打算竞选。”意思是也没必要知道。   阿贺突然有些明白夏南为什么怂了。乔咿看着软绵绵的一个女孩,也确实没什么攻击性,但会莫名地让人无法接话。   “那……”阿贺努力扭回话题,“那你肯定也不知道夏南就是副会长之一了吧!”   乔咿确实不知道,因为见过夏南的次数并不多。   阿贺看出乔咿表情里的意思,说:“你俩可能见面少,所以不了解,你要是每天早上五点去操场上转转,夏南天天在那晨跑!”   “晨跑?”   “是不是很有毅力的感觉!”   这么一说,乔咿确实觉得夏南比上次见时瘦了许多。   夏南终于因为听不下去两人奇怪的对话,走了过来,佯装随意,实则非常尴尬地打招呼:“诶?乔咿啊,好巧!”   乔咿平静地点点头:“你好。”   想了一下,她又说:“副会长好。”   夏南嘴角抽了抽:“你别这么叫我。”   阿贺已经没眼继续看下去了,转到一边装着发微信。   乔咿也觉察到夏南的异样,但觉得他可能是身体不舒服,也不好多问,于是摆摆手,笑着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还没走出几步,夏南叫住她:“乔,乔咿。”   乔咿停下来,回头:“怎么了?”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夏南不好意思地说,“我刚听见你打电话……你别误会,我不是偷听,凑巧听到的。”   “那个啊,没什么。”乔咿并不想说。   夏南往前走了一步,但还是跟她隔着一段距离,说:“也许我能帮上忙,我听你说去G市来不及……我姑父在桦市工作,有个越野车,可以用。”   乔咿没想到他会主动帮自己,说:“谢谢,不用了,怎么都来不及的。”   乔松柏把她从G市接来的时候就是用的私家车,比高铁还要慢。   乔咿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我也不是很想去G市。”   她走后,阿贺拍了拍夏南的肩膀:“哥们你孤独终老吧!”   夏南拍掉他的手:“她有男朋友。”   “不是——”阿贺简直震惊了,“听你这意思是她有男朋友了,你还真打算孤独终老呢?”   夏南低着头往反方向走。   “天天跑跑跑我都怕你猝死,现在车都打算送上了。”阿贺在后面嘀咕着,“还人家有男朋友,没了你就敢了么!”   -   乔咿的日子还是照旧,一边忙着学业,一边准备校庆的事。   周予白更是忙,提前把所有安排好,去了G市。说是为了工作,乔咿没打听过,他也不多讲,倒是余杭提过一次,说是周予白家里叫他去的。   校庆的前一晚,乔咿正准备睡觉,周予白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乔咿声音闷闷的。   “怎么了?”周予白问。   “没什么啊。”乔咿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情绪不高。   “几天不见还跟我生疏了?”周予白轻轻地笑,“还是明天要上台了紧张?”   舍友在寝室里闹着玩,乔咿推开门走到阳台上。   十一月了,天气开始真真实实的凉起来。乔咿裹着见糯米色的毛衣外套,扯着上面的毛毛说:“不是的。”   周予白也不再问了。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半晌乔咿说:“学长,你还在吗?”   周予白:“在啊。”   乔咿用力抿了抿唇,说:“我能跟你视频吗?”   周予白完全没料到,温声问:“想我了?”   “才不是。”乔咿揉了揉眼睛,“我想家了,想看看那边,随便看什么都好。”   周予白沉默几秒,没失望,没意外,也没调侃,淡淡道:“我听师母说,你G市的游戏配音选拔来不成了?”   “……嗯。”   “因为这个难受了?”   “也不是。”乔咿望着头顶的月亮,小时候外公总给她讲月兔的故事。   “选拔是什么时间?”周予白问。   “九点开始,十二点结束。说能等我到十二点,但是……算了。”   乔咿觉得周予白应该是很忙,她不想因为自己的小情绪影响他,说:“学长,那我先睡了,明天还要早起。”   她知道无论如何都赶不去参加配音选拔,也知道想回G市可以等寒假,可以等周末。   但她就是心里很难受。   可能是因为心里期盼了很久的东西落空了。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给外公打电话总是打不通,打通了外公也是说几句就匆匆挂断。   也可能是天冷了,她给外公寄去的毛衣,不知道他穿着是否合适。让他拍个照给自己看看,他也不肯,只会跟她说要好好学习。   在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周予白低低唤她:“乔咿,怎么之前都不告诉我?”   乔咿甚至不敢答,她怕他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好好睡一觉,明天好好的上台。”周予白声音夹杂着电流,遥远又不真实,但就是那么得好听。   乔咿:“嗯。”   “然后带好身份证。”周予白缓缓说,“我一定在十二点前把你接到G市。”   乔咿一愣,继而是不信的。   “我查过飞机航班信息……”   “到了你得尽地主之谊,请我吃饭。”周予白打断了她。   乔咿吸了吸鼻子,说:“好,能回去的,我带你去吃最好吃的。”   虽然觉得明天没可能去,但乔咿还是这么答了,也在早上去体育场时把身份证放进了书包里。   桦大校庆很隆重,一大早体育场坐满了人。除了在校生,还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都曾是这里的学子,在这里待过几年,从此便心系这里。   一生为桦大骄傲,也希望桦大能因他们骄傲。   校领导先做了讲话,然后是开幕仪式,8点59分的时候,乔咿他们已经在巨大的LED前面准备就绪。   主持人正在介绍,余杭对着他们比了个“ok”的姿势,然后掐着表比手势——“十、九、八……三、二、一”。   大屏上,动画播放了出来,台下一片掌声。   一对夫妇带着个小女孩出现在画面上。   ——“爸爸、妈妈,这里是花园吗?我看到好多大哥哥大姐姐在里面玩呢!”   ——“孩子,这不是花园,是桦大。”   发现是真人现场同步配音的时候,同学们就开始激动地鼓掌欢呼了。很快又有人发现,配小女孩的是乔咿,配操场上跑步女生的也是乔咿……甚至小猫也是她配的。   惊讶的称赞声更是多了起来。   高芸芸举着手机录像,杨枚得意地跟旁边人说:“看到没,中间那个是我舍友!”   两分五十八秒的时间过得很快,现场师生如雷的掌声都证明他们成功了。这份成绩属于参与它的所有人,乔咿作为其中的一员很骄傲。   她走下台,高芸芸跑过来:“小咿我录到你了呢!你快看!”   “你发给我吧。”乔咿想把它传给外公看。   高三的时候外公还总说,等你上了大学带不带外公去看,会不会嫌外公是个老头子在同学面前给你丢人。   现在她倒是想让他来,老头子却推三阻四地不肯了。   她刚拿出手机,有个穿西装的男人就走到她身边:“你是乔咿吧,我是周先生派来接你去G市的司机,我车就在外面候着,时间紧,你带好证件,咱们现在就得走。”   “现在?”乔咿完全是蒙的,给周予白打去电话,对方好像旁边有人,只说让她上车就行。   司机开的是辆奔驰商务,出了校门,直接开上环城高速,一路开到了飞机场,乔咿看了眼表,9点25分。   虽然已经在安全时速内,最快速度到达机场,但此时根本没有航班。   刚上车乔咿还以为周予白要开车接她去G市,问了司机也只说不用担心。但瞧见司机把她往机场带,她忍不住说:“您别忙了,上午已经没有航班了。”   司机只是笑笑,说:“还有一班飞机,马上会起飞去G市。”   “有吗?但是我还没有买票啊。”乔咿狐疑地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确定显示是没有航班的。   她没坐过飞机,但是在电视里见过,他们接下来检票、安检的流程和电视里并不同。   乔咿狐疑地跟着,直到她站在那架跟普通民用客机不太相同的飞机前,面对着指引她登机的很温柔空姐,她才恍然明白一件事——周予白给她弄了架私人飞机。   她想起刚才进来时司机交代她的话。   “上飞机后不管见到谁,都别多问,也别上去搭话。”   作者有话要说:夏南:我有越野车。   周狗:呵呵,我有飞机。   #那我们还能说什么#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种草   机舱内比乔咿想象的宽敞许多,空姐引着她到了位置, 低声讲了起飞事项, 又帮她把书包放好, 问:“小姐, 需要毛毯吗?”   乔咿摇摇头:“不用了。”   “那有什么需要, 可以叫我。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您坐好。”   “好的, 谢谢。”   乔咿拿出衣兜里的手机,想给周予白打个电话, 还未拨通,后面传来女人的声音。   “是予白的朋友啊, 快让我瞧瞧。”   乔咿转过头,看见是一位中年女人,披着条暗红披肩,满面笑容。她想起司机交代的话,犹豫着并没有马上起身。   周春芽看见她一愣, 然后很快恢复了先前的表情, 笑容可掬地问:“你就是予白的那位朋友?”   乔咿未说话,后面跟着她的人耳语了几句。周春芽眼神意味不明,听完又堆起笑:“你叫乔咿?”   乔咿大概猜到刚是在介绍她, 这才起身, 礼貌地说:“您好。”   周春芽的视线上下扫视,最后落在乔咿胸前。她来不及换,里面还穿着校庆登台的衣服, 上面“桦大”的字样清晰明显。   “你是……学生?”周春芽颇感意外。   “是的。”   “予白说一个女孩有重要的事要赶去G市……”周春芽表情变得疑惑,“你和予白……?”   “因为我要参加一个游戏配音的选拔,所以劳烦学长帮忙。”乔咿道。   “学长?予白以前也是桦大的,原来是他后辈啊。”   桦市里门名家的女孩周春芽都有所了解,没听说过哪家有个叫乔咿的女儿。她问:“你在桦大上学,家是哪的?”   “G市。”   “原来也是回家啊。”顿了下,周春芽又说,“你也是学动画的?”   “不是,我学播音。”   “那你和我们予白怎么认识的?”   乔咿不知道对方是谁,也没好意思问,但一直被追根究底,有些扛不住,避轻就重地说:“和学长在一个组里做桦大的校庆动画。”   “是有听说予白最近一直忙什么动画,原来是这样。”周春芽似是想通顺了,粲然一笑,“你好。我是予白姑姑。”   乔咿完全没料到还有这层关系,但一时也想不了太深,恭恭敬敬道:“阿姨好。”   又补充:“谢谢您。”   “哪里话,做姑姑的,予白的朋友就是我的晚辈,疼还来不及呢!再说我们反正也要去,加你一个也不碍事。”周春芽轻轻碰了碰乔咿的脸,“长得真好。”   她一走,乔咿吐出一口气。顺着周春芽的方向,看到最里面的位置还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怪不得周予白让她上来别跟人搭话,原来应付起来这么让人不自在。   她手机振动,看到是周予白的来电,赶紧接起来。   “喂。”   “他们说已经把你送上飞机了。”周予白道。   “上来了。”乔咿压低声音,“学长,这是你的飞机吗?”   周予白笑了两声:“我爷爷的。”   “你爷爷也在飞机上?”话说出口,乔咿想到刚才看见的老人。   “在,不过你不用去打招呼,安心睡一觉,就到了。”周予白声音温柔,“我会让人在机场接你,一定不让你迟到。”   乔咿还想说什么,听到那边有人跟周予白说话,周予白跟她说有事要忙,便挂了。   飞机的另一边,周秦瑞低头看着商业杂志,斜了周春芽一眼:“你刚跟谁聊得声音那么高兴?”   “予白的朋友。”周春芽脸上的笑掩不住,“爸,刚不是跟您说了,要让予白一个朋友搭咱们飞机嘛,您怎么看着不高兴呢!”   周秦瑞一直不喜欢私人飞机这么高调的出行工具,但是周春芽喜欢,游说着买了一架,平时也就她在用。周秦瑞哼了声:“我是嫌你吵,咋咋呼呼的!”   周春芽佯装不悦:“我这不是跟那姑娘聊得来嘛,她是予白一起做动画的晚辈,跟我讲讲予白的近况,我听着高兴。”   周秦瑞这才阖上杂志,脸色缓和不少,说:“知道你关心予白。”   “我亲侄子,那是自然要关心呢!”   老爷子心里惦记着这个唯一的孙子,周春芽心里清楚。她在集团想得到老爷子的支持,就不能明面上跟周予白撕破脸。姑侄之前,她越是摆低姿态,才会越显得周予白不懂事。   六年前不就是这样让周予白被送出国,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   周春芽目的达到,整理着披肩,得意地笑了笑。   周秦瑞并未察觉她的笑容,欠身看了眼后面,乔咿胳膊搭在扶手上,露出糯白色的一角衣料。   这种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入不了周家人的眼。   -   飞机升空,平稳后,乔咿耳鸣不舒服,去了趟卫生间。   卫生间很干净,洗手池镀着金,上面整齐摆着的面乳液、护手霜,也都是某奢侈牌子的。   乔咿洗完手,没用上面的东西。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就是这种豪华的私人飞机,但她并没有留恋地打量周围。   回坐后,空姐问她需要什么甜品和饮料。   乔咿只要了一杯温水。   座位很舒服,也很宽敞,但是乔咿马上要去试音,因为紧张和高空,嗓子开始发紧。   很快,空姐又过来了。   “小姐,打扰一下。”   乔咿:“什么事?”   空姐拿出个东西,说:“您需要这个吗?”   是一颗胖大海。   “你们还有这个啊?”乔咿很惊讶。   “以前没有的。”空姐抿唇笑,说,“是周先生让帮您准备的。”   乔咿目光一顿,勾了勾唇角。   这架飞机所有的金碧辉煌,在这一刻,都不如这颗小小的胖大海。   暖了喉咙,窝了心,也在乔咿原本单调枯燥的心里扎了根。   慢慢生长着。   久久长情着。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收网中。   大家追文辛苦啦,喝点胖大海吧。感谢在2020-04-05 02:29:43~2020-04-06 23:5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种草   乔咿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飞机已经落地, 她是被周春芽叫醒的。   “丫头, 下机了。”   乔咿人还没完全清醒, 耳边也嗡嗡的。   “爸, 这就是予白的朋友。”周春芽向随后过来的周秦瑞介绍着。   老人头上银色未染, 但鼻梁挺直,依稀可见曾经干练的模样。见到乔咿没什么表情, 只有嘴角弯了弯。   那笑意出于礼貌,再多的情绪便没有了。   倒是周春芽热情得不行, 拦住乔咿的肩膀:“坐阿姨的车吧,阿姨送你。”   乔咿连忙说:“不用了, 谢谢您。”又对周秦瑞颔首,“爷爷好。”   “好。”周秦瑞轻咳,“春芽,时间不早了,别让罗总他们等。”   “知道啦!”周春芽拖着腔应着, 又热络地跟乔咿道了别, 才跟上周秦瑞,笑意盈盈地扶着他下飞机。   乔咿不好抢在长辈前面,下机晚了一步。周予白安排的人已经在外面, 接上她就直奔配音选拔所处的风跃大楼。   到达二十三层的配音室时, 乔咿喘着气看了眼墙上的电子表,十一点三十九分。   只有十一分钟的审核证件和开嗓准备时间,但万幸的是, 赶上了!   周予白真的让她赶上了!   她被安排在最后一名,和百位内测玩家隔着一个房间,采用盲选的模式。这和更改日期前,周青洁最初跟她讲的选拔方法不同——原本只是游戏方内部评选。   但更改后的方式其实更好,从玩家的角度选择他们心里认同的声音,才更贴合大众玩家的喜好。   乔咿试音的角色是游戏里的一个重要女性npc,也是背景故事的女主。   女主和男主有一断浪漫但虐心的爱情故事,最后因为被男主欺骗而伤心欲绝,喝下绝情药。从此虽然记得两人过往,但对男主再无感情。   男主知道后悔恨不已,为了寻找解药纯情草用尽毕生时光。   这个角色是周青洁帮乔咿选的,觉得她本身的声音附和女主前期天真烂漫的性格。后期服用绝情药后冷漠孤傲的感觉,虽然配起来有难度,但是周春芽对她进行了专业的指导,也是可以驾驭的。   全场十分钟的试配音,分了前后两部分剧情的选段。   乔咿稳住神,回想一遍之前联系的要领,连一个磕巴都没打,顺利配完。   她来得晚,也没见到其他人配音的情况。   等投票结果的时候,她走到外面走廊,想给周予白打个电话。刚刚一路提心吊胆地过来,生怕赶不上时间,也顾不上跟周予白说自己到了。   她这会儿看手机,才发现周予白早早就给她发了微信。   【加油,不要怕。】   乔咿回了句:【我已经结束了,在等结果。】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学长,你在哪?】   周予白的信息迟迟没有回过来,乔咿努了努嘴,怕周予白误会自己太主动,于是发道:【学长,中午还要我尽地主之谊请你吃饭吗?】   等待回复的时间,乔咿比等选拔结果还要紧张,手机翻看了无数遍,手心都出了汗。   “怎么突然改选拔规则的?”   “好像是金主爸爸要改的,还把试音时间改到了今天,害我差点有事没来成。”   “金主爸爸?”   “新入资进来的,占了大头,说话很有分量的。”   乔咿身后两个人从卫生间出来,低声聊着,看样子也是刚才的试音的配音演员。   这时乔咿的手机突然振了一下,她的注意力完全被信息吸引过去。   【你学长中午有事。】   乔咿扁了扁嘴。   紧接着又收到一条:【你想想什么好吃,晚上我去找你。】   一下子,乔咿心快速跳起来,唇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回道:【好,我等你。】   信息刚发出去,又手忙脚乱地按了撤销,去掉后面三个字,只回道:【好。】   一通操作完,乔咿拍了一下脑门,这不是更此地无银三百两!   不过周予白那边没有任何反应,乔咿想着他也不可能一直盯着手机,她刚才操作快,他应该根本没看到。   那边,装潢中西结合的包间内,周春芽喊了声:“予白,看什么呢?一直笑。”   周予白收了手机,笑意宠溺:“小朋友发的信息。”   他说小朋友,周春芽全当字面意思理解,顺着话道:“你要喜欢小孩,赶紧结婚自己生一个,爷爷肯定高兴!”   一旁跟人正说话的周秦瑞听到,看了过来。   周予白点点头:“听姑姑的。”   周春芽没想到周予白今天这样恭顺,赶紧说:“你和岚岚……”   “爷爷,他们这里老鸭汤煲得特别好,我给您点了一份,您一会儿尝尝。”周予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转身走到周秦瑞身边。   -   游戏配音选角的结果在十二点半准时揭晓,令乔咿很意外,她竟然真的选上了。   之所以意外是因为来之前周青洁说过,她试音的角色很抢手,有个国内小有名气的新人也要争这个角色。   周青洁的意思是选上了肯定是好,选不上就当来历练学习。毕竟配音这个专业,光有理论,没有实践是远远不够的。   合同要日后再签,乔咿跟游戏公司的负责人接洽完,从大楼出来,还有些茫然地不可思议。   她想给周予白一个惊喜,决定努力忍到晚上见面时再告诉他。但另一件事,她实在忍不住了——她要回家,给外公一个惊喜!   乔咿从小在G市长大,路况熟悉,从大楼外坐公交车便能到家门口的巷子外。   但她真的一刻也不想等了,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十一月末的G市,天还没有那么凉。离得老远,乔咿就看见了巷子口的洋紫荆树。   她几乎是飞奔着跑了过去。   下午一点多,巷子里没什么人,乔咿从窗户里看见吴婶在抹桌子,仿佛还是以前的老样子,她跳着招了招手。   她家在巷子中间,木门上还挂着她外公写得对联。红色洒金纸旧了,但上面颜体楷书精神硬朗。   乔咿抚了抚宣纸上的褶皱,拍了拍门。她捂着嘴,生怕发出声音让外公听出是她。   半晌没人开门,乔咿侧着耳朵凑在门上听。   里面安安静静的,难道外公在睡觉,还是不在家?   乔咿又拍了拍,还是没反应。她只得喊:“外公开门,我回来了!”   喊了几声。   “咣当——”   隔壁的吴婶开了门,探出头见是她,很是吃惊:“小咿,我刚从窗户看就像是你!你可算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说什么作话好?   菇菇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第31章 种草   乔咿从石阶上跳下来:“吴婶婶,我外公呢?”   “你外公……”吴婶打量着她, 说话变得迟疑, “你不知道?”   “我没跟外公说我回来。”乔咿窃笑, “他老不接我电话, 我是回来堵他呢!”   “哦……”吴婶表情有些失望, “你家里人不知道你回来啊。”   乔咿点点头,又问:“婶婶知道我外公去哪了吗?他好像不在家。”   “是不在家……可能出去遛弯了吧……”   “中午一点去遛弯?”乔咿眨眨眼。   吴婶干咳两声, 又抿了抿唇,半天支支吾吾憋出句:“这我怎么知道!我在家做家务呢, 哪有空一直盯着你们家!我……我桌子还没收拾完,我先回去了。”   巷子里都是相处了十几年的老邻居, 知根知底。乔咿从小在这里长大,吴婶跟周围邻居一样待她很好,甚至有时对她比对自己家孩子还要好。   乔咿总觉得吴婶今天脾气有点躁,眼也不愿看着她。   但她没多想,拿出手机先给外公的号码拨了过去。无不意外, 还是没人接。   乔咿回来得急, 家门钥匙落在了宿舍里,她进不去家,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   反正外公总是要回来的。   昨天下过小雨, 巷子里有淡淡的花和泥土香味。阳光晒着青砖树梢, 落在睫毛上金灿灿的光。   乔咿双手托着下巴,安静的和周围融为了一体似的。   很多个午后,她睡不着, 都是这样坐在这里,看着周围的一花一木。小美会趴在她旁边,有人从这里路过,若是它不喜欢的,就汪汪叫几声。   外公午睡后醒来,会端着洗好的草莓出来给她。她丢给小美一颗,又往自己嘴里塞一颗。   所以乔咿一听见门响,就会下意识地高兴。   这次动静是从隔壁传来的,吴婶又开门出来:“小咿,你跟你外公联系了吗?”   “打电话了,没人接。”   “那你小姨呢?”   “我还没找小姨。”   自从季芳结婚后,乔咿就很少去麻烦她了。   吴婶嘀咕了几句,说:“你来我家等吧?”   乔咿摇摇头。   吴婶没再劝,问她:“你吃饭了吗?”   这么一提醒,乔咿想起自己到现在还没吃午饭,站起来背上书包,说:“还没。婶婶,我去吃饭,要是我外公回来了,你帮我跟他说一声。”   乔咿站起来,背上书包。   吴婶说:“你来家里,婶婶给你做吃的!”   “不用了。”已经过了饭店,乔咿不想麻烦人。   吴婶动动唇,终是没挽留,她望着乔咿离开的背影,赶紧关上门,找到手机去拨电话。   乔咿没走远,在巷子口外的小摊上要了一碗面。她没什么胃口,吃得也很慢。中间回了杨枚她们的信息,说今天有事不回去了。   百无聊赖之际,周予白的微信发了过来。   【在哪玩呢?】   乔咿心情瞬间就好了许多,放在筷子,回道:【我回家了。】   她拍了张巷子口的洋紫荆树,把照片发过去:【学长,好看吗?】   停了半分钟左右,周予白回过来:【好看,是我们小乔咿种的树吗?】   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但是乔咿想到周予白家里连飞机都有,在他的认知范围,在家里种棵树也是可以的吧。   乔咿干脆发了张定位图过去,上面清楚的显示着街道名称:【我可不敢抢环卫工人的功劳。】   小摊的老板笑呵呵道:“姑娘,刚看你皱着眉,我还以为是面不好吃呢,现在又见你笑了。”   乔咿抬起头,缓缓眨了眨眼:“我有笑吗?”   “从刚刚对着手机开始就一直笑。”老板闲来无事,跟她聊着,“有什么开心事吗?”   “……也没有呀。”除了今天试音顺利通过以外,她可是好不容易回来,也没见到外公。   好像原本应该丧气的,但是面对某人的信息,她就是觉得心情很好。   吃完面,乔咿就坐在小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老板聊天。   后来老板打盹,她就从书包里拿出本书看。   过了半个多小时,听到有人喊她:“小咿!”   乔咿看见小姨季芳快步走了过来,后面的姨夫李豪正把他那辆很破的面包车往路边停。   小摊老板听到动静醒了,挥手说:“那里不能停车——”   李豪骂骂咧咧地道:“要你管!老子就停这!”   季芳劝了两句,也是敢怒不敢言,把乔咿拉一边:“你怎么回来了?”   “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活动在G市,我正好也回来看外公。”   “看外公……你也不能不打招呼吧?再说了,你不上学了?”季芳道。   乔咿觉得小姨见到她不惊喜就算了,还埋怨起来,有点不高兴地噘起嘴:“今天是周六,没有课。”   季芳噎住,又说:“那也不行,你高三的时候没课还自己找着卷子做,学习得自己挤时间,你赶紧回去!”   “小姨。”乔咿觉得她不对劲,警惕地观察着,说,“我都已经在家门口了,难道家都不让我进,就直接回学校吗?”   季芳:“这……”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   “我外公呢?”   “……”   见季芳不说话了,乔咿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姨,我都知道了。”   季芳登时瞪大了眼:“谁跟你说的?吴婶?!”   乔咿刚就是诈一下,没想到还真猜中了,说:“外公真有老伴了吗?”   “……”季芳反应了几秒,无语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咿,你……”   “我没什么的,我尊重外公的选择。”乔咿耸耸肩。   季芳有点傻眼。   李豪突然“呵呵”笑了两声,不阴不阳地说:“就你还大学生呢!”   季芳赶紧瞪他:“你少说两句。”   “行啊,想让我少说就给点买酒钱,不喝点我管不住我这张嘴。”   季芳快速从兜里掏出几张零钱,李豪抢过去,嫌弃道:“就这点!”   这一幕乔咿并不陌生,她不清楚小姨为什么要跟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也习惯了对李豪视而不见,只是礼貌性地喊人:“姨夫。”   “傲什么,就一个大学生还以为多了不起,结果不也是跟傻子一样蠢。”李豪把钱揣兜里,说,“油钱就不给你要了,别磨叽,赶紧上车送你去火车站,你外公他……”   “外公他去采风了!”季芳道。   乔咿:“采风?”   季芳:“就是老年闲着没事组织的,要两天,周一才回来。”   “跟那位奶奶一起吗?”乔咿问。   季芳看了眼旁边的李豪,咬牙点点头。   李豪“呸”,把唾沫吐在地上。   “小姨忙,要工作,也没空照顾你,你先回学校,等寒假了再回来。”季芳说着就要去拉她。   乔咿甩开手,转身往巷子里走:“我不走,也不用人照顾,外公要是不在家,我就自己睡一晚。小姨你有钥匙吧,帮我开下门。”   季芳赶紧跟上前:“我没带钥匙。”   “那我就请开锁公司。”乔咿倔起来,也是谁都劝不住。   季芳急得都冒汗了,正劝说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其实刚才乔咿就看见了,但是不认识,也就没多留意。这两人在乔咿家门口停下,中年女人拿着钥匙,直接开了门。   “你们找谁?”乔咿看对方不像是坏人,以为认错了门,说,“这里是我家。”   “你家?!”中年女人很惊讶,说话的同时门也打开了。   乔咿这才急了,上前挡着:“你们是谁啊?私闯民宅我就报警了!”   中年女人一脸茫然:“我是中介啊,小姑娘你可别乱说话。”   旁边的男人有些不悦:“你们怎么回事?不是说房主要卖房子,我看着人家根本不知情啊!”   “张先生您别急,我们公司是合法经营,绝对没有问题的。”女人拎着钥匙,“要不怎么可能有钥匙。”   她盯着季芳看着,似乎认出来,问:“那天陪着房主季老先生来中介的是你吗?”   季芳左右为难,但也只能承认:“诶,是我,我陪我爸去的。”   “小姨,外公要卖掉房子?”乔咿不可置信地道,“卖掉房子他住哪里呀?”   乔咿联想到电视剧里利用老年人孤单想有个伴的心理,来骗取钱财的坏人,直接对季芳道:“这房子不能卖。”   “不能卖?哎哟这怎么回事,怎么又变卦了?人家这位先生等着买房呢,你们到底卖不卖给个准话。”中介道。   巷子就那么大的地方,说话声音一大,把邻里都引出来了。   乔咿说:“不好意思,我们先不卖。”   “不卖?你说不卖就不卖了?”李豪横着眼,声音扬着,“老头子钱平时都让你花了,你现在还敢霸着房子不让卖?”   乔咿攥着掌心:“不是不让卖,外公的房子外公说了算,但我得当年问问他,是不是自愿的。”   “不是自愿也得卖!不卖房子的话,那就把你卖了!”李豪说着要上前。   邻里们原本见着乔咿都挺高兴,但现在连招呼都不顾上打了,几个人上去拉住李豪。奈何李豪身上肥肉多,撒泼劲也大,拦都拦不住。   他上去提住乔咿的领子,作势要打她。   “小咿你快跑!”   季芳死命抱住李豪的腰,被李豪踹了一脚,倒在地上。   李豪不知道从哪找了块砖头,对着乔咿的头:“一回来就给老子找不痛快,老子问你,让不让卖房子?”   乔咿算是看出来了,这卖房子的事肯定跟李豪有关系,否则外公的事,他怎么可能上心。   中介一看这架势,领着看房的人赶紧先走了。   “你敢把事给我搅黄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李豪拿着砖头就要往下扣。   他打人,不是一次两次,左邻右舍都有耳闻,也都知道他动手很凶,一般人是拦不住的。   乔咿的位置是退无可退了,看见砖头袭来的那刻,她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后听见重重一声响。   疼痛没有如期传来,倒是李豪惨叫了一声。   她睁开眼——   G市不算冷,周予白穿着深色西装,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他攥着李豪的手腕,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顶在了墙上。   男人皮肤冷白,搭理过的头发露出倨傲的额头。   还是淡淡的语调,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动不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你们一直在看,感谢留言。   那个——点作者专栏,第一本预收《温柔债》,喜欢的小仙女收一下哟~   ————————   感谢在2020-04-08 00:06:54~2020-04-09 00:49: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nniezi20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种草   李豪壮实,几个人都拦不住, 竟然被周予白按在墙上不能动弹。   他来岳父家从来都是白吃白拿, 还要恶言相向, 这么些年了都没人敢惹他, 如今不知道从哪冒出个男人, 还替乔咿出头。   李豪瞪眼吼道:“你哪来的,管别人家的闲事!知不知道我是谁, 我可是她姨夫!姨夫教育自家外甥女,你外人管得着吗?”   “我不是她外人, 我是她——”周予白顿了下,坦坦荡荡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旁人难以品出的委屈, 说,“我是她学长。”   “学?学长?!”李豪简直无语了,“我当你谁呢!就个学长你说得跟是她男人一样!哟哟哟,大伙来瞧瞧,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来管我们家的闲事了!”越说越有底气, 他得意地扬着脸, “我教育我自己的外甥女,就是警察来了都不会管!也管不着!”   周予白无波无澜地对旁边人道:“这片派出所在哪?”   “在……”   “你什么意思?!”李豪嚷道。   “不劳烦警察同志出警了,我直接把你送去。”周予白抬了下眉, 缓缓道, “看看会不会管你,能不能管得着。”   李豪傻眼了,人开始怂。   季芳见状赶紧上前:“不要报警!不要报警!这位先生, 我们自家的事,就是吵个架而已,不要闹大!”   周予白回头看了眼乔咿,松了手。   “没事吧?”   “没伤到你吧?”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乔咿低头抿了抿唇,竟然在这个本该丢脸的时候觉得有些高兴。   见到他了。   他挡在她身前。   从没贪心过困境时有人拉自己一把,但仔细想想,有好几次周予白都帮了她,护了她。   乔咿扯了下他的袖子:“先进来吧。”   大门开着,李豪不知道还在吵着什么。有人在劝,有人在低声埋怨。   乔咿往屋里走,勾头看后面的周予白,问:“学长,你怎么来了?”   “你的定位图。”周予白晃了晃手机。   乔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周予白轻笑着:“不请自来,小地主没不高兴吧?”   乔咿弯了下唇:“你等等,我给你倒杯茶。”   “不用。”   “那不行,外公说过,来者是客,要以茶相待。”乔咿说着跑进厨房。   两室一厅的家不大,但陈设整齐简洁。客厅墙上挂着四条屏的墨色山水画,餐桌上摆着一套紫砂壶和砚台。   不是富贵人家,却也是讲究的。   周予白手指在桌子上抹了一下,灰尘染在指腹上。他皱了皱眉,这里的主人并不像是会不讲卫生的。   “学长,茶要等一下。”乔咿从厨房出来,嘟着嘴,“外公竟然没烧热水,茶瓶是空的。”   周予白心里的想法更加印证了,这里应该有段时间没住过人了。   电热壶通了电,嗡嗡响着。   “过来。”周予白招手,“你还没说,刚有没有受伤?”   乔咿摇了摇头,默了几秒说:“刚那人是我姨夫。”   周予白:“嗯。”   “刚刚有中介来,说这房子要卖掉,我想等外公回来问问。”乔咿推开了房间的门,把一直背着的书包摘下来放在椅子上。   周予白跟在他后面,没进去,倚着门框问:“你的房间?”   “在这里住到十八岁呢。”乔咿转过身,明亮一笑,“还真舍不得……”   她后面的话被热水壶的声音打断:“水好了。”   乔咿又跑出去。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有些话能清晰的听到,但好像在此刻都成了很遥远的背景音。   周予白视线淡淡扫过屋内,巴掌大的房间,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书桌,书桌靠墙立着一排书,色调红黄搭配的那套“五三”格外醒目,也格外旧。   周予白甚至能想出乔咿在这里生活的样子,每天放学背着书包,慢吞吞地走在巷子里,碰见了邻居打招呼,她就甜甜的笑。   她肯定吃饭也很慢,小口小口的咬着。外公先吃完,会泡壶茶,抻开宣纸,坐在旁边写字画画。   家就这么小,一张桌子有好多用途。   吃完了饭,小女孩应该就坐在他面前这张小小的书桌上,抽出习题,认真做着。   桌子的左下角玻璃下,压着一张合影照。一位老人身边,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举着根棒棒糖在笑,眼睛亮闪闪的,清澈得像泉水。   “学长,你喝什么茶?”   声音从厨房传来,周予白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对着照片拍了一张,然后微微侧头,说:“都可以。”   “你们大少爷不是应该很讲究的吗?”乔咿抱着几个小铁罐子出来,说,“铁观音还是普洱?”   周予白收着手机,随口道:“普洱吧。”   乔咿:“那熟普还是生普?”   “……”周予白默了默,拿她的话调侃回去,“乔咿啊,我们大少爷也不都很讲究。”   乔咿抿抿唇:“你喝熟普吧。”   周予白对茶不甚在意,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拿出一块茶饼,用茶刀小心翼翼地撬着。   季芳和吴婶进来的时候,两人正在喝茶。   “小咿,你还有功夫喝茶?”季芳看见旁边拿着茶杯的周予白。   男人身上矜贵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季芳想到他刚才发狠要收拾李豪的样子,忌惮又迟疑地问:“小咿,这是你……?”   周予白挨着嘴边,没喝,掀起眼皮也看着乔咿。   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她回答。   乔咿脸有些红,说:“这是我学长,叫周予白。”   周予白撇撇嘴。   乔咿觉得他这动作是故意的,因为非常明显。   季芳自然也看到了,问:“你学校的学长?”   “是,我们前一段时间一起做学校校庆的宣传动画。”乔咿觉得往学习上扯,能洗清两人身上的“嫌疑”似的。   季芳缓缓点着头,不放心地又问:“那你学长怎么来咱们家?”   “他在G市办事,而且我这次回来就是坐他……”他家飞机这几个字乔咿实在说不出口,真说出来小姨估计也不信,她道,“他家里人捎我回来的。”   “哦——”季芳见周予白仪表堂堂,又和乔咿一个学校,信了下来,说,“谢谢你带我们乔咿回来。”   周予白起身:“小事。初次见面,你们好。”   他这样子,倒让季芳不好意思了:“我们家刚才让你见笑了,不过不是什么大事。”   乔咿不是不依不饶地性格,说:“小姨,等外公回来了我问问他,只要他真的想清楚了,要卖掉这房子,我不会反对。”   季芳脸拉下来:“你问你外公也是一样的,你就先回学校吧。”   “对对!”吴婶终于插上了话,劝道,“你学习要紧,先回学校,有什么以后好说,这房子在你外公名下,他不签字没人能卖的了!你小孩子,听话回学校。”   乔咿垂下眼:“你们怎么都想让我赶紧走?”   “不是……我们……”吴婶叹口气,“我们是怕你耽误学习!”   “我请假,见上外公再走。”乔咿道。   看她铁了心,季芳为难地看向吴婶。   “那我给外公打电话。”乔咿拿出手机拨着。   电话的“嘟嘟”声在屋里响起,响到最后一遍也没人接通。   周予白记得两人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乔咿也是给人打电话,也是没人接。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递给她:“你用我的试试。”   乔咿怔了怔,继而意识到什么,正要接过周予白的手机,季芳急声:“我给你外公打!”   周予白收回手,静静看着季芳拨着电话。   “喂,爸,你可接电话了!小咿回家了,正着急找你呢,你跟她说!”季芳举着电话,“给,让你外公训你!”   “怎么我的电话不接。”乔咿又惊又喜,嘀咕着拿住电话,刚贴到耳边,周予白冷不丁开口,“视频。”   “啊?”   周予白又重复了一遍:“视频。”   乔咿立刻明白了,对着电话道:“外公,你打开微信,我们视频通话。”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乔咿说:“好。”然后挂掉电话,换回自己的手机,点开了微信。   停了会儿,视频接通了。   乔咿捧着电话,眼睛睁得大大的:“外公,您还真跑出去玩啦?”   “还说外公,你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老人的声音很和蔼。   “您总不好好接电话,我想回来堵你呢!”乔咿哼了口气,但嘴角还是翘着的,“外公您什么时候回来呀?”   “周二。”   “不是周一吗?怎么又晚了一天?”   “大家统一决定延长一天的。”   “大家?”乔咿勾着脖子,“你那里很多人吗?”   “不信你自己看看。”   视频画面一闪,找到了后面像是一个花园的地方,有几个老头、老太太正在花前面摆着姿势,像是在照相。   有一个看着很面善的老太太喊了声:“老季,过来帮我们拍一下。”   乔咿鼓了鼓嘴,缓了声,问:“外公,您为什么要把房子卖了呀?”   手机里明显沉默了十几秒,然后是老人温和的笑:“我年龄大了,想把旧房子卖了换个楼房住,也学学年轻人,享享福。”   “真的吗?”乔咿小声说,“没人逼您?”   “咱家老房子潮,冬天阴寒,我身子骨不舒服。你放心,选好了新房子,外公先给你看看,把把关。”   这么一说,乔咿觉得也合理。   那边又有人过来喊。   “小咿,外公有事,你先回学校,不要耽误学习,等寒假了再回来。”   “好吧,那您不许不接电话。”乔咿佯装板着脸,“知道了吗?”   “外公之前忙,出门老忘带电话,以后一定注意。”   祖孙俩匆匆又说了几句,乔咿笑着说:“那行,外公我挂电话了!”   “等等。”老人突然叫住。   乔咿:“还有事吗?”   “没,外公是叮嘱你要好好学习。”   “知道了!”   挂了电话,乔咿“哎呀”了一声:“忘跟外公说我通过……”她看了眼旁边的周予白,转了转眼珠,把话咽了回去。   好消息,她想单独跟周予白讲。   “就跟你说了吧!你这孩子非不信!”季芳催着她,“现在还不晚,你买张票赶紧回学校,我也顾不上你,你自己在这我不放心。”   乔咿知道季芳的处境,不想让她为难。收拾了东西,只得起身走。   外面的邻里还有几个,都劝着李豪不让他进来。   李豪嘴里骂骂咧咧,但其实忌惮着周予白,也没敢真进去。他见乔咿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要走,想出一口气,酸溜溜地哼道:“我们家的私生女这是攀上有钱人了吧。”   乔咿脚步一顿。   李豪接着道:“你妈不就是这副表面清高,实则下贱的德行吗?这邻里街坊谁不知道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 第33章 种草   “李豪你少说几句!多大的人了怎么乱讲呢!”吴婶数落着,又对乔咿道, “你姨夫肯定是喝的酒还没醒, 胡言乱语你别多想, 赶紧回学校吧。”   “我没喝酒!”李豪手指了一圈, “你们敢说不知道?”   陈伯鄙夷地哼口气, 脸转向一边:“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对,从没听说。”   “……”   见邻里们都有意偏袒, 李豪手掐着腰,挺着油肚质问:“你们看着乔咿从小长大的, 说不知道,行!那总知道她从小就没爹没妈吧?”   众人面面相觑, 面色都很复杂。   “你今天怎么了!”季芳拉住李豪的胳膊,“快别说了!”   李豪眼睛一亮:“诶呦,我还忘了你这个亲小姨呢!别人不清楚,你总清楚吧,你来说说, 你姐季菲是不是跟人私生的乔咿?”   季芳斩钉截铁:“不是!”   “那人家现在的老婆找上门的时候, 怎么孩子比乔咿还大?”李豪舌头抵了抵后齿槽,“当我不知道季芳你怎么愿意嫁给我的吗,还不是你姐的事传到你当时未婚夫家, 人家父母嫌弃你们家风不好, 退了婚,你赌气……”   “李豪!当着孩子面,你说什么呢!”季芳眼里含着泪, 悲愤吼道。   乔咿不想跟李豪多说一句话,因为外公说过,跟不讲理的人多说一句都是浪费。而且她也不想让周予白跟着她难堪。   像他那样养尊处优的人,应该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些。   “学长,我们走吧。”乔咿小声说。   李豪占了上风,洋洋得意地笑起来,看着周予白:“诶!我看你家里应该挺有钱的吧?小心点,别被小丫头缠上。”   周予白从刚刚起就只是冷眼站着,听到这句勾了勾唇:“我还真希望她能黏点人。”   李豪愣了愣:“你到底有没有听清我刚说的?!这可是私生女!名声很差的!”   “哦。”周予白慢条斯理地走到李豪面前。   李豪往后退着:“你想干什么?我可没动手,你还想打架不成?”   周予白轻笑:“我就是想问问你,法律有没有规定我不能追私生女?”   李豪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可以眼神冷到让人害怕,嘴角还勾着漫不经心的笑。他抖了抖,愣是没说出来话。   “要是没,我就继续追了。”周予白拿出手机,对着李豪,“劳烦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李豪梗着脖子:“你……你想干什么?”   “你说的要不是事实,就告你侵犯名誉权。”周予白缓缓抬着眉眶,“不想说也无所谓,这周围都是人证。”   李豪哑口无言了。   那些陈年的事就算是事实,他哪里会有证据。   周予白个子比他高很多,收回手机,慢慢弯下身子。   男人的高大身影遮住了阳光,带着强有力的震慑感。   “那你就闭上嘴。”周予白沉着声,“尤其是人这么多的时候。”   一直以来,李豪的无赖嚣张都是因为季家没有个能撑腰的人,现在这人出现了,他就底气不足了。   乔咿本不想计较的,她见家门开着,跑了进去,打开外公屋里的那个小箱子翻找着。   很快,她跑了回来,将一个小红本子扔到李豪身上,拉着周予白的手,说:“学长,我们走吧。”   那个红本子是季菲跟乔松柏离婚时没有交上去的结婚证。   李豪翻看,在场人都看见了。   包括周予白。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巷子外走。   吴婶看着两人背影,感慨道:“季家早该有个这样能顶事的人了。”   -   从巷子里出来,两人默契地沿着马路走着。   南方的植物跟北方有很大的不同,现在也没有任何凋零的感觉,树木反倒是郁郁葱葱。   下午的阳光照着,懒懒的。   走了半天,乔咿鼻尖涔出了汗,就走得更慢了。她想把手抽出来,刚有动作,周予白用力反握住。   乔咿侧头看着他:“学长。”   周予白目视前方:“好像粘住了。”   “……”乔咿有点无语,“你怎么这么无赖呢。”   周予白刚想笑,听见她又说:“对不起。”   周予白知道她指的什么,停下步子,转身面对着她,问:“你一直知道有结婚证,为什么刚刚才拿出来?”   为什么从不辩解。   “因为我没觉得私生女有什么。”微风一直吹着,头顶的树叶晃动,女孩脸上的光影也跟着闪烁。乔咿说这话时,平平静静的,“但我不想连累你。”   那些外人给的名声,她可以不在乎。   但不能让他受伤。   “刚才也谢谢你。”乔咿说。   “不用谢,也不用对不起。”周予白说,“我刚才那样做,是因为想的跟你一样。”   是不是私生女,和她本人无关。   乔咿抬起头。   周予白眼睛深邃迷蒙,修长睫毛落下一片阴影。老天爷就是这么不公平,能让一个人长得这么好看。   马路上,车辆驶过,撵着地面发出嗡嗡的声音。   那距离像是遥不可及,但乔咿想试试靠近。她踮起脚,还牵着他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   她献上她的吻,心甘情愿,也同时悸动着。   但几秒钟后,那颗带着全部少女心的初吻落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乔咿涨红着脸,低着头,半晌问,“学长,你到底多高。”   周予白压着笑意:“一米八……多吧。”   “多多少?”   “……”   “多少?”   “八七。”   乔咿听到了这个扎心的数字,吸了吸鼻子。   周予白看了她一会儿,单手托着她的下巴往上抬。   乔咿还沉浸在刚才的数字里,茫然抬起头。周予白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弯下.身吻了上去。   温热柔软的唇瓣相贴,乔咿像触了电,脊背颤栗发着麻,连眼睛都忘了闭上。   周予白的吻很温柔,舌尖轻轻舔舐着往里探,撬开她的贝齿,袭卷着残余的理智。   温柔,却也不给任何回旋的余地。留恋着少女的生涩回馈,带着她感受从未有过的悸动。   完全没了时间的概念,不知过了多久,周予白放开她,抬手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接吻要这样。”   乔咿嘴唇樱红,脑袋发蒙,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努力故作镇定地好似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半晌指着不远处的站台:“去那里坐车吧,我……我请你吃饭。”   在下午时分。   乔咿往前走,周予白跟在后面,坏坏地道:“刚接完吻就带我吃饭,你这样是打算要开始包养我了吧?”   乔咿:“……”   -   乔咿带着周予白坐了十几分钟的公交,在一处小学前下车。   周予白在学校的铁门前驻足,望着里面的教学楼,问:“你以前在这里上学?”   乔咿点点头:“对这里比初中和高中感情还深呢。”   “为什么?”   “待了六年呀,时间久。”   周予白觉得好笑:“你对什么感情深,是按年数算的?”   “对呀,时间久了看着块木头也会有感情嘛。”乔咿转过身,看着他,手捂在嘴边,悄声说,“而且这里的肠粉最好吃了!”   学校门口的小店,不是饭点根本没有顾客。   乔咿带周予白进去,跟老板点了两份肠粉,又问他:“你还想吃什么,随便点。”   周予白午饭是用来应酬的,没吃多少,闻着饭香有了食欲,托着下巴看着她,问:“你们小学生都喜欢吃这里什么?”   “……你才小学生。”   最后,乔咿还是按着她的喜好,又点了叉烧包、薄皮虾饺和皮蛋瘦肉粥。   周予白吃饭很安静,话也不多,吃完了乔咿面前的那份肠粉还有一大半没动。   “怎么不吃了?”周予白问。   “我不饿。”这时间吃饭确实尴尬。   周予白没吭声,端起她那一份放到自己面前,筷子夹起来往嘴里送。   “你没吃饱我再给你点一份吧。”乔咿说,“这个我吃过了。”   周予白看着她,嘴角勾着:“吻都接了,我不嫌你的。”   乔咿:“……”   他这人为什么要提这个!   吃了饭时间尚早,乔咿带着周予白在小学附近的精品店逛,不时地看着手机。   周予白对一家店门口卖的五毛钱的粘牙糖产生的兴趣,买了两根,问乔咿要不要吃。   乔咿果断拒绝了这个它在小学时期都看不上的东西。   “太腻了,我不吃。”   周予白仰头把两根都丢进嘴里,嚼了一会儿,突然严肃地板起脸。   乔咿:“怎么了?”   周予白:“你骗我,并不腻。”   “是吗?”乔咿天真地挠挠脸。   “是甜的,很好吃。”周予白低下头,“要尝尝吗?”   乔咿:“……”红着脸跑开了。   -   逛完了小学,乔咿又把周予白带到了初中,然后是高中。   拖拖拉拉到了快六点,她腿都走酸了。   乔咿又看手机。   周予白问:“怎么老看它啊?比学长好看?”   那自然是没有。   乔咿支支吾吾说:“我小姨问我坐上火车没有。”   周予白:“嗯。”   乔咿:“我骗她说坐上了。”   周予白:“嗯。”   乔咿想让他说点什么,但他只是“嗯”,在这男人眼中,她好像真像是个小学生。   此刻的沉默犹如折磨。   周予白把时间拿捏的非常好,在乔咿快绷不住的时候说:“周日你们没课。”   乔咿咬着下唇。   “今天别走,明天我带你回去。”周予白说。   乔咿刚要开心,想起他家的飞机,眼神突生出局促感。   周予白像是早就料到,说:“身份证给我,我跟咱俩订明天下午的高铁。”   乔咿松口气,打开书包。   周予白没抬眼地划着手机,说:“晚上住一起可以吧?”   乔咿手抖了一下。   她只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但并没有想开房啊!   她使劲摇头:“我,我,我……”   “我什么?”周予白慢条斯理问她。   “我自己找家快捷酒店住就好。”乔咿声音发颤,“你家人不是来了吗,你晚上不回去家里人会着急的。”   周予白舔了舔唇,说:“真不住一起?”   乔咿摇头。   “住一家酒店行不行?”   乔咿还是摇头。   正说着,他们站的花丛里边窜出一条黑影,冲着乔咿溜过来。一瞬之间,周予白把她抱进怀里,转身挡住。   两人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乔咿被护着,没伤到,但是周予白闷哼了一声。   “受伤了吗?”乔咿焦急地检查,“给我看看!”   周予白缓缓翻开手,一个血口子。   “呀!你流血了!怎么回事啊?”乔咿拿纸巾想给他捂上。   周予白看了眼地上的玻璃碴,不动声色踩在鞋底,说:“可能是刚才摔倒时被蛇咬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咿,周狗的套路啊!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anniezi203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种草   “蛇?!刚才那是蛇!”乔咿一边往周予白怀里缩了缩,一边掰着他的掌心, “外公说草丛里是会有小蛇, 这么多年也没见过, 还以为他骗我的!”   怀里的人娇小, 夕阳余光下嫩白皮肤映出柔和的红晕。   周予白低下头, 刚吻在她头顶发丝上,怀里的人就仰起脸, 眼里满是担忧:“学长!我们去医院吧!”   “……不碍事。”   不由分说,乔咿已经伸手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拉开车门就推着周予白往里进:“师傅,去中心医院!”   G市中心医院医疗水平最高。   “在附近药店停, 买个创口贴贴着就行。”周予白本身连创口贴都觉得没必要,但血还在渗,染到衣服上他不舒服。   乔咿不同意:“那怎么行!你可是受伤了的!”   司机师傅刚发动汽车,询问道:“哪受伤了?”   乔咿煞有介事道:“他手被蛇咬了一口!”   “怎么会有蛇?”   “草丛里突然窜出来的!”   “还是上医院吧,伤口处理不好容易落疤的。”师傅挺热心, 越说越起劲, “况且草地里窜出来的野生蛇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就麻烦了,我之前拉过个人也是被蛇咬, 还没到医院就毒发死了, 几分钟的时间……”   “师傅。”周予白刚要说话,手掌蓦地一暖。   他拧眉低下头。   乔咿唇瓣贴着伤口,吮吸着。   很轻微的疼, 和湿乎乎的水珠抵在上面的感觉。   “乔咿?”周予白愣了。   乔咿抬起头时嘴上染着一点血,眼角的泪往外淌,哽咽道:“学长,你忍忍,我先帮你把毒吸出来。”   周予白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手上的疼好像牵连到了心口。他凑过去,轻轻吻了她的眼角:“傻瓜,这是玻璃扎到的。”   乔咿:“……啊?”   司机师傅的反应比乔咿快,车子明显颤抖了一下。   后来两个人坐在车上,乔咿一直抿着唇不肯讲话。   过了会儿,司机师傅憋不住,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你俩……还去中心医院吗?”   乔咿把脸别向窗外。   师傅小心翼翼道:“还是去药店?”   周予白揉了揉额角:“前面商场停吧。”   下车时,师傅觉得自己有责任圆两句,说:“小姑娘,别生气哦!你男朋友跟你开玩笑呢!”   乔咿扯了扯唇角,还在气:“他就是故意的。”   周予白付着钱,动作一顿。乔咿似乎也意识到了,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夜色降临,商场四周都是来来往往的人。   下车后,周予白也不说话,乔咿只好干巴巴地问:“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   周予白指着商场外广场上摆着的一排娃娃机:“男朋友带你抓娃娃。”   乔咿:“……”   “哄哄女朋友。”   “……”   刚才那句话还是被他听到了!乔咿羞地想立刻钻进娃娃机里!   “我口误!”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哦——”周予白挑眉,“你们学播音口误是不是要罚钱?”   “……”   周予白忍不出笑了几声:“不罚你钱。”他凑她耳边,“乔咿同学,将错就错可不可以?”   乔咿别过脸,不过这次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上扬的唇角。   好像关系就这么确定了。   谁也没明说,但都明了。   广场人很多,有跳广场舞的,还有电动玩偶车的。   乔咿的目光被玩偶车吸引,周予白问:“想坐吗?”   “小孩子玩的,成年人不让坐。”乔咿收回视线,“算了。”   周予白径直走了过去,对老板指了指乔咿,不知道说了什么,老板笑着点点头。周予白招手:“过来吧。”   他真给乔咿弄到辆小熊猫玩偶车。   乔咿从小就想玩,但是知道家里情况,也就心里想想,不会跟外公吵着坐,等大了,发现自己也不能坐了。   她在广场上转着玩,周予白换了硬币,在娃娃机上抓娃娃。   一把硬币只剩下两枚时,周予白一回头,乔咿不见了。他打了电话也没人接,想起今天李豪的事,就开始着急了。   正慌着,听到熊猫车的音乐。乔咿骑在电动小车上,慢吞吞地过来了。   “去哪了?!”刚才提着的心还没落下,周予白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我去那边药店了。”乔咿的车把上挂着一个袋子,她说,“你手不是受伤了。”   周予白一怔。   酒精消过毒,又包扎了伤口。两人把剩下的币抓完,一个娃娃也没抓到。最后还是旁边一个小孩高价卖给他们了一个自己刚抓出来的娃娃。   乔咿拿着耳朵歪歪扭扭的小熊猫玩偶,有点无语:“学长,好像有点丑。”   周予白缓缓点头:“是丑。”   说完,两人相视,都笑起来。   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周予白想找个地方带乔咿吃饭,这时电话响了。   他走到旁边说了几句,回来问乔咿:“有几个朋友约,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乔咿呐呐点头。   她万万没想到,周予白朋友约的地方是在商场附近的一家夜店。   乔咿在G市这么多年,都不知道这旁边有这种地方。   包间里,一桌人正在玩牌,见两人进来都愣了。周予白不喜欢夜店,素来很少来,只是这次G市之行,桦市商界也来了不少人,同龄几个都是跟着长辈来涨阅历的,前几天已经见过,谢远便撺了今天的局。   周予白本想推了,但周秦瑞今天交代了,该有的应酬还是要有。   但谁都没想到他会带着个女孩来。   谢远在照片里见过乔咿,现下眼都快直了:“兄弟!你这是……?”   周予白没理他,牵住乔咿的手,走过去,介绍道:“乔咿。”   大家跟她打招呼。   表情里有探究,有惊讶,也有隐隐的嫉妒。   乔咿并未看出来,亦或是根本不在意,她也大大方方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坐到周予白旁边。   “你先吃点东西,坐一会儿就走。”周予白给她点了粥。   “好。”乔咿没想到这里不仅有粥,还挺好喝。她本来就不饿,挖着小口小口吃。   周予白没摸牌,跟一圈朋友聊了几句。乔咿才发现他的世界自己并不了解,也发现他不论到哪里,都是众人的焦点。   熠熠闪光的天之骄子。   很快,周予白便回来了,手撑着膝盖与她平视,说:“无聊吧?带你走。”他刚没喝酒,但身上染了桌上的酒气,淡淡的,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眼神也更深邃勾人了。   “这么快就走?兄弟你能不能别这么重色轻友!”谢远跟着过来,对乔咿伸出手,“刚才也没跟你正式认识,我是谢远。”   乔咿把碗放到一边,刚要伸出手,周予白挡开了:“不用理他。”   谢远“啧”了声:“兄弟,占有欲不要这么强,握手是国际礼仪,可以的。”   乔咿忍不住想笑,周予白还是冷冷的那句话:“不用理他。”   谢远调笑道:“你这我可就委屈了啊!怎么说我也算红娘吧?”   周予白斜了他一眼。   谢远挠挠脸:“我刚喝得可能有点多……内什么,兄弟你陪我出去抽根烟吧。”   包间外的走廊,谢远心有余悸道:“吓死我了,刚差点说漏!”   周予白没吭声,停了几秒说:“你注意点。”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谢远盯了他一会儿,问,“你到底怎么想的?”   周予白转过身,手搭在栏杆上,露出腕间的手表。   见他不表态,谢远顾自感慨道:“周少名不虚传,没想到这么纯个妞还是被你追上了。”   这里环境很好,没有浮夸的音效,也没有劲歌热舞。有些金醉金迷是在内里的,并不张扬。   半支烟不到的时间,周予白兴致缺缺,说:“回去吧,我怕她等急。”   谢远碾灭烟,品出这话里的意味,笑了笑:“兄弟,你还记得你最初的想法吗?”   周予白脚步一顿,然后没回头,摆了摆手。   不知道这是不记得了,还是什么意思。   -   包间里,乔咿旁边还坐着两个女孩,在聊天。不知是热还是怎么,她的脸特别红。   周予白绝得不对劲,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杯子:“谁给你喝的?”   旁边两个女孩赶紧解释:“度数不高,就喝了几口,没想到就这样了。”   “予白哥,你别生气,我们是想跟她一起玩的。”   周予白看都没看她俩,蹲下去问:“乔咿?怎么样?”   乔咿鼓着嘴,双手拍拍他的脸:“学长,你别乱晃。”   “……”周予白掐了掐眉心。   那两个女孩怕他发火,赶紧走开。周予白想把乔咿弄起来,刚碰到手臂,她就一巴掌把他手打开了。   清亮一声,包间里都安静了。几秒后在谢远地催促下,大家又佯装着开始打牌。   乔咿吸了吸鼻子,委屈地抿着唇,戳了戳周予白发红的手背:“再骗我,我就亲自咬你,知道了吗?”   周予白:“……”   “你怎么不回答?”乔咿又戳了戳。   “先起来。”周予白哄着她,“乖。”   可是乔咿跟没听到一样,继续对着他的手认真地发问:“你为什么不理我?是觉得我蠢吗?”   她指着自己:“我可是大学生呢!我……我连有没有蛇都分辨不出来!”   周予白是真后悔拿蛇骗她,他当时就是觉得逗她好玩。   人也不给拉,周予白没办法,直接打横抱起乔咿往外走。   两人一走,包间里一个女孩就问谢远:“那女孩谁啊?我怎么觉得予白挺上心的。”   另一个说:“刚不是说桦大的,大学生嘛,玩玩图个新鲜感喽。”   “我觉得予白那样可不像是玩,他走的时候还给人女孩拿着娃娃呢!而且刚刚看见那女孩被灌醉了,表情多吓人,我都怕他真发火了。”   女孩不屑哼了一声:“那能怎么样,他可是周予白,不可能随随便便跟哪个女人订下来。”   有人搭腔:“你怎么知道?”   “他家老爷子准备推他上位的,现在就是觉得他太年轻,资历不够……”女孩说到这,觉得自己话说多了,笑了笑,“诶!我瞎说的。”   谢远把牌甩桌上:“知道瞎说就闭上嘴,玩不玩,不玩都撤。”   -   那头,周予白带着乔咿打了辆车,直接到了酒店。   大堂管家老远看见他就跑过来,看清他抱着个姑娘,表情变得很复杂。   “我那一层,再开个房间。”周予白道。   管家深吸了一口气:“这……”   周予白看过去:“有问题?”   管家果断说:“没!”   少东家说要房间,他敢说有问题么。   不过周予白住那一层都是常年预留的vip套间,就那么几套,这两天住的全是贵客。只有一间空房,还是客人刚离开,打扫整理房间需要时间。周予白只得先把乔咿先抱到了自己那间。   他在玄关处把人放下,扶着她站好,又蹲下给她换拖鞋。   乔咿睡了一路,这会儿醒了,拍了拍周予白头顶:“诶?这个矮。”   周予白无语地抬起头,乔咿略有些憨厚地冲他笑:“我男朋友很高。”   “……”   “但我才一米六二。”乔咿吸了吸鼻子,有些悲怆,“他亲我的时候,我都心疼他的腰!”   周予白在心里发誓,再也不会让她碰到酒精了。   “先坐下。”周予白让她坐在沙发上,去给她接了杯温水。   这酒店装修非常讲究,乔咿茫然望着周围。   周予白喂她喝水,问:“知道这里是哪吗?”   乔咿摇摇头。   “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吗?”   乔咿看着杯子里的水,摇摇头。   “记得刚才去了哪吗?”   还是摇头。   周予白气笑了:“那知道我是谁吗?”   乔咿仰着头,认真看着他:“周予白,男朋友。”   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他。周予白捏了捏她的脸:“真是傻。”   乔咿顺势捉住他的手,像抱娃娃一样捂在胸口,说:“不傻。”   “嗯。”周予白敷衍地点点头。   “真的,我想起来了,刚才我去喝酒了。”乔咿小声说,“还有两个姐姐问了我话呢!”   应该就是她旁边坐着的两个。   周予白勾了勾手指:“跟男朋友说,她们问你什么了?”   乔咿跪坐在沙发上,抱住弯腰盯着他看的周予白的脖子。两人离得很近,能感受到说话是喷洒的热气。   她小声说:“她们问我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说着她手指在两人之间比划了一下,“咱俩。”   周予白没有喝酒,人很清醒,他眸色发沉,问:“我们乔咿怎么回答的?”   少女脸颊像擦着胭脂,窃喜着:“我没跟她们说这样了。”   说完,她在他嘴上舔了一口。   周予白只是怔了一秒,然后扣住她的头,吻了上去。   乔咿人不稳,抱住周予白的腰,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边、颈肩。   周予白的呼吸加重,在失控前抵开了她,哑声道:“乖乖先休息,我去看看房间好了吗?”   乔咿的反应出于本能,拉住了他。   “乔咿?”周予白语调上扬,是个问句。   乔咿的手松送,“嗯”了一声。   周予白看着她,那眼神让乔咿混乱的脑子里想到一个词——“勾魂摄魄”。   周予白打横抱着她,大步往卧室走。   乔咿事后回忆起这晚,都觉得无论是什么样的境地,再重来多少次,她可能都躲不过去他的勾引。   作者有话要说:啊!蘑菇努力在凌晨四点写出了肥章。   今天收到了出版社的合同,有底气地跟大家分享一件事,我们周狗也是签了实体书的男主啦! 第35章 种草   柔软的床垫一沉,男人的呼吸落在了她的颈部, 痒痒的, 又禁不住的颤栗。   乔咿的意识混沌着, 下意识地呢喃一声, 抗拒着陌生的感觉, 推了身上的人一下。   周予白的动作缓缓停了。   “乔咿?”他声音暗哑得不像话,却又十分的温柔, “知道在做什么吗?”   “……”   周予白换了一种问法:“要跟我在一起吗?”   乔咿眼里含着水汽,喃喃道:“……要。”   周予白的吻重重落在乔咿的唇上, 然后他手撑着起身,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等你清醒的时候再回答我。”   乔咿身上的重量陡然轻了, 有点茫然,也有点失落。她脑袋晕晕沉沉地想着周予白说的话,努力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越是努力,脑子就越乱。最后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屋里没开灯, 但也并不黑, 星光从阳台的落地窗洒了进来,柔和且迷蒙。   乔咿一瞬还没搞清自己在哪,听见肚子咕噜一声叫。她捂住肚子, 转头看到睡在她身边的男人, 心脏猛地一紧,然后那些醉酒后的片段都涌现了出来。   太丢脸了!   但是她现在顾不上这么多,因为实在是太饿了。她没吵醒周予白, 自己下了床。   这里是套间,有配套的厨房,冰箱里各种熟食和食材都有。   乔咿站了一会儿,没好意思用。她手机接连振了好几下,原来是杨枚在宿舍的微信群里发信息。   【好无聊啊!】   【好寂寞啊!】   【臣妾一个人承受不来啊!】   乔咿回了一条:【你怎么了?】   立刻那边就回复过来:【天呐!你没睡!!!!】   乔咿正想回,杨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乔咿怕吵醒周予白,躲到了阳台上。   “小咿啊!我命好苦啊!你今天是不在学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呐!”   “出什么事了?”乔咿担心地问。   “孙涵跟他男朋友约会去了!这我可以接受,但是高芸芸竟然也跟人约会去了!天天一个寝室,我竟然都没发现她有暧昧对象!这男生今晚带她去见家长了,说是太晚了,人家妈妈也想跟她多说说话,就住他们家了!现在就我一人在寝室啊——诶?”杨枚哀嚎着,突然想到什么,问,“小咿你今天是去哪了?”   乔咿没想打击她的,但是她现在心里也很乱,说:“玫子,我跟你说——”   “你说!”   “我今天跟学长在一起。”   “……”   电话那头静了好几秒,杨枚坚强地说:“周师哥?我能挺住,你继续说。”   乔咿:“他刚刚睡在我旁边。”   又静了好一会儿,杨枚声音发颤:“虐!”   “什么?”   “我为什么要大晚上找虐!睡觉它不香吗?”杨枚吸了一口气,“行了,我去睡了。”   “你等等。”乔咿叫住她,“玫子我还没讲完!”   杨枚声音听着不大乐意,说:“你讲。”   乔咿捂着电话,气声问:“你交过男朋友吗?”   “……交过……分了……”杨枚觉得不对劲,问,“小咿你到底想问什么?”   “就是——”乔咿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问,就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不会吧?”杨枚大惊小怪地道,“他竟然对你什么都没做?!”   乔咿想了想:“没有。”   杨枚又不困了,兴致勃勃地分析起来:“太不正常了!周师哥可都二十四岁了!”   “这跟年龄有什么关系?”乔咿刚只是因为初恋心里有点紧张,想跟人分享一下,没想到杨枚的重点落在了这件事上。   “年龄大经验多啊。”杨枚啧了一声,“周师兄该不会还是处男吧?”   乔咿的脸腾地红了。   “难道是你吸引力不够?”杨枚道。   乔咿觉得她跟杨枚讲这件事,是选错人了。   “算了,我去找吃的吧。”乔咿道。   “行,你去吧。”女生间的私密话题,杨枚嘻嘻哈哈地没正行,末了说,“小咿加油,你男朋友好帅的!”   这加哪门子油啊!   不过想到外面睡着的那个男人是自己的男朋友,乔咿忍不住捂着脸笑了:“行,我加油。”   “加什么油?”   声音隔着玻璃门,乔咿回头,周予白对着玻璃门,敲了敲。   乔咿站起来开门,有点不好意思。   “醒了?”周予白揉了揉她的头。   乔咿还没说话,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   她使劲闭了闭眼。   “饿了?”周予白揽住她的肩膀,“来,男朋友给你做点吃的。”   锅子上热着乌鸡汤,滚开后周予白把面条放进去,又在里面磕了一个鸡蛋,出锅前放进青菜和几滴香油。   乔咿吞了好几次口水,围在旁边问:“你怎么还会做这个?”   “鸡汤是提前让酒店送来的,你男朋友只是往里面放了点面条。”周予白把鸡汤面盛出来,放到餐厅的桌子上,冲乔咿挑了挑眉。   乔咿筷子早就准备好了,开心地坐下来吃。   周予白取了杯冰水,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好脾气地等着她慢慢吃完,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以后有个女儿,我也这么喂她。”   乔咿抽着纸巾擦嘴,总觉得这话怪怪的。   “男朋友做得好吃吗?”周予白问。   “好吃。不过,学长……”乔咿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嘟囔道,“你能不能别老说男朋友。”   周予白摇摇头:“不能。”   乔咿蓦地抬眼看他。   周予白唇角勾着笑:“这不是希望你快点适应么。”   乔咿:“……”   吃了饭,乔咿的胃暖暖的很舒服。周予白没让她收拾餐具,乔咿身上有酒味,闻着特别难受,便先去浴室洗了个澡。   周予白应该在她睡着的时候用过浴室,乔咿好奇地拿起面池上的刮胡刀看了看,上面还留有剃须水的薄荷味道。   乔咿莫名脸红了,她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杨枚说的话莫名在她脑子里回响,包括今天发生的事。   周予白真的把她接到了G市,真的让她赶上的试音,还在她无助的时候挡在她身前。   她说没觉得是私生女有什么。   他说他想的跟她一样。   他让她不用谢,也不用说对不起。   在此之前,乔咿虽然从来没觉得从小没有父母有什么,但也时常会觉得孤单和无聊。所以她总喜欢的小美一起坐在家门口,看巷子里的人们来来往往地过。   她会学他们说话的样子,模仿他们的声音。   甚至还会学小美叫。   她总能给自己找到乐子,但只有她知道,她心里不是难受,是空落落的。   但那颗心好像都被外面的那个人填满了。   洗完澡,原本脱下的衣服已经被周予白送到酒店干洗了,乔咿只好穿着酒店里的睡裙出来。   她本来就瘦,粉色的真丝睡裙穿在身上,肩膀处总往下掉。   周予白见她站在浴室门边,眸色一沉,视线略过她纤细的脚踝,说:“怎么没穿鞋?”   乔咿手不停地提着肩带,说:“湿了,你帮我再拿一双吧。”   周予白笑了笑,径直走过去打横抱起她:“有男朋友以后就不需要鞋了。”   乔咿一脸茫然。   周予白低头:“男朋友抱着你走。”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乔咿把脸埋进他怀里。   周予白把乔咿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薄被,说:“你睡吧,我去另一间。”   乔咿低着头,扯着他衣服的一角玩。   周予白吻了她的额头:“睡吧。”   乔咿说:“好。”又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周予白一凛。   床头灯温暖柔和地映在两人眼里,周予白手指扣在她的后颈上,轻轻摩挲着,侧头凑在她耳边:“乔咿,我很喜欢你。”   乔咿的少女心就像床头柜上那个透明水杯里泡着的胖大海,原本小小的,坠进水里,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拉着周予白的小指,轻声说:“要在一起。”   周予白喉结上下滚动。   乔咿极小声地飞快补了一句:“清醒的。”   周予白把她滑落的头发别到耳朵上,偏头吻上她的唇。   少女锁骨清晰精致,肩带从上面滑落,睡裙被扔在了地上。   周予白吻着她的耳骨,温热气息撩得她快呼吸不上来。乔咿心重重跳着,一无反顾地坠进了她的水里。   她害羞地捂着眼睛,周予白拉开她的手:“看着我。”   他的脸太好看了,他也许不知道就凭借这张脸,不费吹灰力气就会有很多女孩爱上他。   乔咿手环上他的脖子。   两人的心跳交织在这柔情的夜里。   旖旎温柔。   -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乔咿还躺在周予白的臂弯里。   “醒了?”周予白捏了捏她的脸。   乔咿抬头看到男人含笑的眸子,赶紧缩进了杯子里,只露出半个脑袋。   “饿吗?”周予白问。   其实不太饿的,但是乔咿不想让这人这么盯着她,于是说:“饿了。”   一出口嗓音有点哑。   嗓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乔咿脱口问:“我嗓子怎么这样了?”   话音刚落,她脸就红了,周予白把她抱紧怀里,温声说:“对不起。”   乔咿:“……”   “我给你接点水来,你再睡会儿,饭好了叫你。”周予白轻笑着起身出去。   乔咿后知后觉想起昨晚的事,害羞地又缩了回去。   客厅里,周予白的手机一直在振动。   好多信息和来电他都没回,直到李宏的电话又打了过来,他才接起来:“喂,老李。”   “你怎么才接啊!我都快急死了!”   “怎么了?”周予白淡淡道。   “让管家去叫你了,说你房间外面挂着免打扰的牌子,他也不敢按门铃!”李宏的声音很急,“这都九点了你还没来,老爷子等了半天,说顺道要去叫你。”   周予白没吭声,食指放在嘴唇上滑动着。   “我怕你有什么事,提前跟你知会声,或者我帮你把老爷子拦住。”李宏道,“你姑姑可也在这呢!”   以前周春芽在场时,周予白吃过不少暗亏。   “不用。”周予白眼神冷冷的,“让他们来。”   同层的私属小餐厅里,周秦瑞和罗总在用早茶。   周秦瑞低声问旁边的秘书:“予白呢?”   秘书:“还没到。”   罗总笑着:“您别催,可能有个什么事。”   周春芽喝了口茶:“对对,年轻人睡个懒觉很正常,哪像我们这年龄,想睡都睡不着。”   周秦瑞闻言面色一沉。   罗总一看气氛尴尬,只得赔笑两声。   周秦瑞见李宏进来,问:“予白电话打通了吗?”   打通了,但是周予白不让讲。李宏只得道:“没有。”   周秦瑞起身:“我去他房间瞧瞧,这孩子不会晚起,应该是不舒服。”   周春芽赶紧扶着他,对罗总说:“一起吧,正好咱们等会要一块去会场。”   话说到这,罗总也只得跟着。   都是商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罗总缓着气氛,随意地问着:“予白今年快二十五了吧,有女朋友了吗?”   周秦瑞笑笑:“还没。”   周春芽插话道:“不过有在了解中的女孩。”   “哪家的?”罗总问。   周秦瑞瞪了周春芽一眼,接过话:“还没成呢。”   一行人到门口,周秦瑞看见周予白的房间挂着“谢绝打扰”的牌子,皱了皱眉,示意李宏按门铃。   -   房间里周予白把粥放在餐桌上,然后坐到沙发扶手上,闲闲晃着一杯红酒。   卧室里窸窸窣窣的,乔咿探头从里面出来,手挡在胸前:“我衣服找不到了。”   “送洗了,一会儿就送来。”周予白把自己的西装外套搭在她身上,“先去吃饭。”   男人的西装外套大,屋里又是恒温。乔咿不觉得冷,点点头坐到餐桌边。   “叮咚——”   “叮咚——”   门铃声响了起来。   “可能是客房服务。”周予白起身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   停了几秒,打开了。   乔咿感受到异样,拿着筷子回头:“学长,你……”   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门外满脸震惊的几个人。   大门直对着餐桌,乔咿穿着周予白的外套,坐在他的私人房间里咬着筷子茫然地看着他们。   她脖颈上的红痕已经说明了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周狗我跟你拼了! 第36章 种草   那么多人盯着,乔咿本能的反应就是往卧室跑, 她脚上没穿拖鞋, 裹着的西装下露出薄滑的粉色睡裙。   “慢一点, 别摔倒。”周予白宠溺地皱眉轻笑, 回头道, “爷爷,我女朋友。”   周秦瑞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疑惑:“女朋友?”   周予白若随便找个理由解释这是个误会, 哪怕退一万步,他承认这是酒后没控制住, 周秦瑞都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他竟然当众介绍那女孩是他女朋友。   “是的,爷爷。”周予白坦然地跟后面的人打招呼, “罗伯伯,姑姑。”   罗总刚也没绷住,但瞧见周予白这副大方介绍的样子,只当是小辈谈恋爱没跟家里讲,笑着说:“予白, 刚你爷爷还说你没女朋友呢, 看来是早就有了,那回头办喜事,别忘了请你罗伯伯。”   “还早。”周予白抬手指着屋里, “可能人多把她吓到了, 我去哄哄。”   周春芽始终都没说出话,表情那叫一个复杂。   周予白走出两步,被周秦瑞厉声呵住:“有什么需要哄的, 之前见到不是好好的,现在我就吓住她了?”   他说的之前,指的是飞机上。   周春芽当时见到乔咿,也想过是不是周予白的人。但是她觉得周予白胆子没那么大,敢把自己的女人和周秦瑞安排到同一架飞机上。   “年轻人谈个恋爱都腻歪。”周春芽扶着周秦瑞,“爸,罗总还等着呢,咱们先走吧。予白,你随后来会场。”   经这话提醒,周秦瑞意识到外人还在,承认乔咿是周予白女朋友,总比承认他胡来体面。   他只得硬压着火:“走吧。”   周予白冲周春芽点点头:“姑姑帮我讲讲好话。”   周春芽一愣,不疑有他地说:“好,予白你放心,有姑姑在。”   犯事被抓包的是他周予白,她在旁再怎么劝,过错也算不到她头上,还能落个爱护侄子的名声。   李宏故意晚了几步没走,他刚才看到乔咿也是万分吃惊的。   “予白……”   周予白拍拍他的肩膀:“你跟着爷爷先走。”   李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问:“怎么喝酒了?”   他素来不喜欢酒精,李宏是知道的。   “刚喝的。”周予白顾自笑了,幽幽道,“不喝下不去手。”   -   会场周予白没去,因为周秦瑞的秘书来了电话,让他不用去了。   老爷子这次来,原本是想让商界里的朋友看看,他们周家有这么一个未来的接班人。想让周予白开始接手一些事务,把他往集团里推。   但他现在这么做,是实打实地生气了。   乔松柏在商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是听说了周予白已经有了女朋友,两家婚约虽然没有搬到明面上,但也肯定是要找周家讨个说法的。   乔家毕竟救过周琛,于情于理周家都不可能理直气壮地退婚。   周秦瑞冷着脸跟秘书交代了几句,秘书听完应着:“我这就去办。”   酒店那边,既然周予白不用工作,就带着乔咿提前回了桦市。   两人都没太提早上的事,乔咿就问了一句:“你家里人生气了吗?”   “有一点。”周予白道。   乔咿心口闷闷的。   周予白看着她,温声说:“小朋友不适合有烦恼,什么都交给你男朋友,他会处理好。”   乔咿动动唇,欲言又止。   到G市时间还早,周予白说要带乔咿吃饭。   乔咿还以为是高档的私人餐厅,进门才发现不对劲。   “学长,这是你家吗?”   “是我自己住的公寓。”周予白把她的书包摘下来,放在一边,说,“鞋柜里有拖鞋。”   乔咿打开,发现里面只有一双女士的拖鞋,她拿起来看了看鞋底,有摩擦的痕迹,是旧的。   “这个鞋……”乔咿有点为难地道,“我穿大了一点,有小的吗?”   周予白说:“只有这一双,明天就去给你买新的。”   “哦。”乔咿用脚踢了一下,没穿。   周予白手指勾着她的下巴往上抬,饶有兴致道:“来,看看我们家小朋友吃醋什么样?”   乔咿鼓着腮。   周予白气笑了:“我妈妈的,她有时会来。”他又从鞋柜里拿了双新的,“这个更大,是男士的码,你凑合着先用。”   乔咿不好意思地勾勾唇,跟在他后面。   “我这几乎没人来,女人的话除了我妈妈,就是打扫的阿姨,不过阿姨每次都带着鞋子来。”周予白回头,伸出手。   乔咿咬着下唇,把手放上去。   “怎么走这么慢?”周予白似是不经意地问,“还疼吗?”   这种话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   乔咿对着他胳膊使劲捏了一下,又指着自己脖子:“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红痕已经被周予白让人买来的丝巾遮住了。   但他非要逗她,懒懒问:“哪样啊?”   乔咿气鼓鼓的又不吭声了。   这顿晚饭还是周予白做的,他这里就算不住,保姆也会定时买食材送过来,再把不新鲜的换走。   厨房里什么都有,周予白接了半锅子的水放到火上烧开,把面条和裙带丝放进去。小火煮着的时候,用平底锅煎了个双面煎蛋。   乔咿咬着手指在后面看。   “怎么不说话?”周予白问。   “看你做面。”乔咿好奇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都不会做饭呢。”   “国外上学的时候学的,不过我也不太做,嫌麻烦。”周予白回头,“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看着?”   乔咿眨眨眼:“我要做什么吗?”   周予白叹了口气,拉住她的手环在自己腰上:“要这样。”   乔咿的脸贴着他的后背,男人身上肌肉紧实,衣衫上有冷冷的香味。   乔咿用头蹭了蹭他:“学长,痒吗?”   周予白头都没回,把手背到后面,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老实点。”   乔咿勾着唇:“哦。”   煮好后,周予白把面盛出来,又把煎蛋放到碗里。   “怎么只有一碗?”乔咿问。   周予白道:“我不饿。”   不是不饿,是有心事。乔咿觉得应该是和早上的事有关,但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讲。   “学长,你不高兴吗?”   周予白微怔,随即坏笑道:“你让学长高兴一点吧。”他说着起身,想亲一下她。   谁知就在这时,听到乔咿一本正经地道:“好,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周予白眉头一跳。   乔咿说:“外公给我起这个名字我小姨特别不高兴,因为我管我小姨叫小姨,我小姨也得管我叫小咿。”   她讲完仰着脸等周予白回应,周予白对这种奇怪的以自身为题材的冷笑话笑不出来,又怕打击她积极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迷之尴尬中,两人相视,过了几秒,竟莫名又都笑了。   -   吃完饭,周予白送她回学校,乔咿到宿舍蒙着被子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醒来才想起自己试音通过的事还没跟周予白讲,她无语地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脑子!”   “被僵尸吃了吗?”杨枚扒着她的床,笑嘻嘻地说,“那你还记得你男朋友是谁吗?”   乔咿脸腾地红了。   “你这样会行,光想起周师哥就臊成这样!来来,快给我讲讲跟师哥谈恋爱什么感觉?”杨枚开着玩笑,“我感觉挺费体力的,你今天这么晚才起床,都不像早起的小鸟了!”   高芸芸和孙涵已经去吃早餐了,乔咿今天是起得有点晚。她一边洗漱,一边应付着杨枚的追问。   她脖子上的红痕虽然已经变浅了些,但还是被杨枚发现了:“你这什么?”   乔咿支支吾吾的,最后还是扒在杨枚耳边说了一句。   杨枚深吸一口气,一惊一乍道:“师哥果然是师哥!还是把你吃了!”   乔咿:“……”   周一课程多,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的时候乔咿犹豫再三,还是给乔岚打了个电话。   其实若不是昨天早上被周予白的家人撞见,她根本就不会想起乔家的任何,也没觉得自己跟谁谈恋爱要告诉乔家的人。   但姐姐乔岚不同。   “姐姐,我们中午见一面吧,我有话跟你讲。”   乔岚磕磕巴巴道:“小咿,可以改天吗?我最近有点忙。”   “那我电话里说吧。”乔咿酝酿着措辞,说,“你知道周予白……就是之前要跟你相亲的人,他眼睛好了,你知道吧?”   电话那头出现男人的声音,乔岚不知怎地突然改变了注意,说:“咱俩还是见面说吧!你在哪,我去找你。”   乔岚的红色跑车是在半个小时以后出现在学校门口的。   乔咿认得,刚要走过去,乔岚已经下车跑过来了。   乔岚戴着墨镜,见到她就往旁边角落里拉:“你有什么快说吧?”   “姐姐。”乔咿刚开口,就注意到了墨镜下的淤青,她视线往后移,看见乔岚车的驾驶位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嚼着口香糖,正不耐烦地往这边看。   乔岚低声催道:“小咿,我赶时间,你快说!”   乔咿问:“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乔岚下意识地往车的方向看,又快速回头,小声请求着:“不小心磕的,你就别问了。”   “姐姐。”乔咿上前牵住她的手,说,“那个人是你男朋友吗?”   这时车上的人开始不停地按喇叭,乔岚心神不宁地往那边看   乔咿怕她走,只得赶紧说:“周予白眼睛好了你知道吧?”   “知道的,爸爸说了。”乔岚扶了一下墨镜,说,“不过我一直出去旅游,没太多时间关注。”   乔咿想起之前给乔岚打过一次电话,那时她说自己在瑞士,电话里还有男人喊她“宝贝。”   “是跟那个人一起去的吗?”乔咿问。   “你问这个干什么?”乔岚突然哽咽了,“你要当我是姐姐,就别管,也别跟爸爸说!”说完就跑走了。   乔咿好不容易约出乔岚,自己的事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窥见到了姐姐的秘密。   -   乔咿再见到周予白是在三天后,冬季运动会的第一天,班里报项目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给她报了个八百米。   余杭从小就在桦大里溜达,把这里当家了,哪怕毕业了,有个什么活动也要来参与一下。   乔咿知道她会来,却没想到周予白也来了。   既然被男朋友看着,乔咿觉得自己体育再差也要拼一把,绝对不能丢脸地跑最后一名。   发令枪一响,好多同学都围在跑道边喊加油。   乔咿咬牙往前跑,但和其他选手一比,她是又慢又缓,很快就跟别人拉开的距离。   “小咿!加油啊!”拉拉队里有人嘹亮地喊了一声,“第一名已经超你一圈啦!”   乔咿瞄见揉着额头笑的周予白,立刻悲从中来。不过她很快发现,有一个人跟她跑得一样慢,让她稍微挽回点颜面。   跑到最后,两人还惺惺相惜地笑了一下。   可是快到中间的时候,乔咿就发现有情况了——终点的位置有个男生惴惴不安地捧着一个红色的盒子,身后还有几个男生拉着横幅。   在她俩跑到的时,那男生突然张开双臂喊道:“希希!我喜欢你!”   然后男生打开盒子,把里面的项链戴在了女生的脖子上。   后面的男生们高举着横幅,上面写着“答应他!”。   在大学,什么场合什么形式的告白都不奇怪。   余杭只是看着旁边的周予白,叹气道:“师哥,我觉得你被比下去了。”   杨枚附和:“一起跑到终点的,你看小咿在旁边多失落啊!”   “但你现在让你找个可以告白的礼物也是不现实……”余杭道,“小女生都爱比,你下来好好哄吧。”   乔咿根本没在意旁边发生了,撑着膝盖,只想赶紧把气喘匀了,就在这时看见周予白朝她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学长最后还得骚一下。 第37章 种草   他把她扶起来站好:“跑得不错。”   乔咿觉得没脸,又开始想挖地缝跳进去, 声音细弱蚊蝇地解释着:“本来……能跑倒数第二的, 恍神了……”   隔着些人, 是一对新晋校园小情侣。男生高兴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女生一脸娇羞, 脖子上戴着一条闪闪发光的项链。   这是青春的年纪,感情总是显得美好又干净。   乔咿视线看着后面, 意思是他们让她恍的神,绝不是自己跑得最慢。   周予白却是看着她的。   远处杨枚凑近余杭, 抻着脖子:“余杭哥,师哥该不会要把自己的手表给乔咿吧?”   “男士的你要?”余杭笑了。   “要!”杨枚使劲点头, “沈东说他那块手表能买一台车!”   余杭无语了。   两人说话间望过去,周予白正单手解着衬衣扣子。他外套里面是件黑色衬衣,敞开最上面两粒扣子,露出一条极细的银色链子。   他轻轻一拽,扯了下来。   乔咿瞠目:“学长?!”   周予白把链子上的坠子取下来, 牵起乔咿的手, 把它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那是一个女式的素环铂金戒指,戴在她无名指上略有些大。   “这是……?”   周予白坏笑:“敢说没见过?”   几天前在G市的那个夜里,乔咿确实见过, 但那时她太害羞, 不敢多看,单纯地以为是个链坠,没想到竟是一枚戒指。   “给你了, 别弄丢。”周予白说。   乔咿手伸在眼前,呆呆盯着那枚戒指,喟叹:“给我了?”   周予白握住她的手,揣进自己衣兜里,直接拉着人往外走。路过人群,听着喧闹声,乔咿后知后觉明白什么。   “学长,你该不会是怕我羡慕别人吧?”   周予白捏着她的手骨轻轻地揉:“当然怕。”   乔咿仰起头,看着周予白的侧脸。风吹乱了他的发丝,逆着阳光下的线条太好看了。   他擒在嘴边的笑恣意又桀骜,乔咿也就跟着笑了。   杨枚要喊他俩,被余杭拦住了:“人家谈恋爱你凑什么热闹?”   “是哦。”杨枚想起刚才的画面,由衷称赞道,“周师哥太神了,这都能变出个戒指来!”   他俩旁边几米,是拿着矿泉水满脸失落的夏南。   “我看你俩还挺配的,一个跑得慢,一个磨磨叽叽!刚不说让你快点给人送去,你在这酝酿感情!”阿贺双手掐着腰,“夏南,你能不能争取一次?”   夏南幽幽道:“你没见她高兴么。”   阿贺:“那你高兴吗?”   “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   阿贺鼓了鼓掌:“再没比您更标准的舔狗了。”他挠挠下巴,“不过……那哥们手段是高,一看就不是会专一的公子哥!”   夏南没接话,侧身穿过人群,边走边拧开手里的瓶水,举着浇到自己头上。   -   操场外,乔咿和周予白沿着校园的路无目的地走。乔咿好奇地摸着指尖的戒指:“学长,这个很贵吗?”   乱收别人的贵重礼物,外公知道了会骂她的。   “不贵。”周予白似是想到了什么,说,“但我戴在身上好多年。”   乔咿:“真的吗?为什么一直戴着这个?”   周予白:“地上捡的,挺好看就戴着了。”   乔咿努努嘴:“你又唬我!”   周予白目光不着痕迹地闪躲着,把身上的外衣脱了披在她身上,乔咿要拿下来:“学长,我不冷。”   “穿着。”周予白道。   他只穿一件衬衣,但也没有怕冷缩着脖子,反倒很闲适。   乔咿不愿意走了,说:“我们去自习室坐会儿吧。”   第一次有女孩约周予白去自习室约会,他觉得挺新鲜。   “怎么,怕我冷?”   乔咿皱皱鼻子:“是我跑累了。”   周予白转过身,背对着她:“上来,男朋友背你。”   乔咿脸红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在学校呢!”   周予白佯装忧愁,扯着她的手指:“戒指都收了,背下都不肯了?”   乔咿抽回手,娇俏道:“对,我要过河拆桥,就是不肯了!”   就在这时,周予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来,脸上的笑意就淡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只在最后应:“好,我现在回去。”   “你有事吗?”乔咿问。   “有一点。”周予白说,“家里的事。”   “哦,那你快去吧。”乔咿有点失落,强装着无所谓,把他的衣服脱下来,要还给他。   “穿着吧。”周予白低下身子,说,“你亲我一下。”   乔咿撇撇嘴,刚见上就要走,他还想讨吻。   周予白也没生气,捏着她鼻尖揪了揪:“小没良心的,你男朋友走了。”   男人迈着大步走得很快,乔咿忍不住叫住他:“学长——”   “嗯?”   “我游戏试音通过了,一直忘跟你讲了!”   周予白回头,扬唇:“很棒。”   男人消失在视野里,乔咿扁了扁嘴,他怎么一点都不惊讶!而且她不讲,他也从没问起!   不过摸到手上的戒指,她又有些小欢喜,摘下来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内圈里有个F开头的英文,剩下的看不清楚了。   是牌子吗?乔咿猜着。   -   那边,周予白到达别墅时,周春芽已经在了。   “姑姑。”   “予白来了,你爷爷在二楼书房,让你到了上去见他,也真是的,不让你歇歇。”周春芽被叫到这里,也是一头雾水,周秦瑞让她在下面等着,也不说什么事。   “好。”没人在,周予白懒得跟她演。   周秦瑞的书房全中式装修,沉稳大气,但木头用多了,总显得过于刻板。   周予白敲了门,走进去。   “爷爷,您找我。”   周秦瑞沉着脸坐在红木书桌后,旁边是王秘书。周秦瑞秘书很多,分别处理不同的事务。但知近的人都知道,这个王秘书老爷子尤为看重,交代的事也都是极重要的。   周予白自然也了解。   周秦瑞没打算寒暄,直截了当问:“你刚去哪了?”   老爷子想查他行踪很容易,周予白也就不瞒着了:“去桦大。”   “去那干什么?不早叫你把工作室停了!”   周予白笑了笑:“我是去看女朋友跑步。”   “什么?!”   “学校运动会,得去给她加加油。”   周秦瑞压着火:“你听听你这什么话,跑去看个小姑娘跑步!”   “爷爷。”周予白纠正道,“那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你知道她家在哪,家人是谁吗?”   “家在G市,家里现在有个外公和小姨。”周予白是晚辈回答问题时平铺直叙的语气,“怎么了爷爷,我俩才交往,现在就问这个早了点。”   周秦瑞素来手段硬,又很在乎门第。这三天面上风平浪静,实则他早就命人查了乔咿的底。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乔咿竟然跟他们有婚约的乔家扯上了关系。   周秦瑞抄起桌上的文件袋朝他身上扔了过来:“你自己看!”   王秘书忙弯下腰,周秦瑞呵斥道:“让他自己捡!”   周予白其实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还是拿起来拆开,抽出里面的东西垂眸看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冷的。   周秦瑞打量着他:“予白,你都不知道吗?”   周予白缓缓抬起头,黑眸沉着。   周秦瑞:“乔咿是乔松柏的私生女,是乔岚的妹妹,你之前知道吗?”   “那您之前知道吗?”周予白反问。   是啊,连周秦瑞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周予白从国外回来也就不到半年,怎么可能知道。并且周秦瑞也命人查过,周予白确实是因为校庆动画的事才跟也是桦大学生的乔咿频繁接触。   而且到现在为止,乔家从来没有承认过有这么一个女儿,乔咿身边的同学也没人知道她有这么个爸爸,连她学校的资料,填的家庭地址都是G市。   所以周予白是没有可能知道的。   周秦瑞托着额头,秘书把他的水杯递了过去,被周秦瑞挡开了。   他起身走到周予白面前,拍了拍他的胳膊:“你跟乔岚的婚约就算了吧,到时我会去说,你不用管。”   且不说罗总这个商界的显贵已经看见了他和乔咿在一起,就是周予白今天这么明目张胆地带着乔咿在学校里逛,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是公开化的了。   若要有一天乔咿的身份曝光,周予白跟乔咿交往过,又跟乔岚结婚,那他们周家岂不成了笑柄。   周予白点点头:“好。”   -   见他从楼上下来,周春芽赶紧站起来问:“爷爷找你什么事?是不是因为上次那女孩?”   周予白扯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手抄兜走出了门。   周春芽是莫名其妙,但她被叫到书房,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这次周秦瑞没让秘书在,把那个文件袋递给她。周春芽看完,愣愣地半天都没说出话。   “这、这怎么可能?”周春芽也是名媛,也见过有钱人整出个私生子什么的,但这事出在乔家,她一时确实难以置信,说,“爸您别是搞错了!”   “我搞错?”周秦瑞在屋里来回走了几步,手撑着桌子说,“私人飞机一直是你在用,能安排她上飞机予白也只能通过你。”   周春芽:“爸,您这话什么意思?”   “我见你很喜欢她。”   “那是我……”周春芽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演姑侄情深!   “你一直想让予白跟乔家联姻,春芽——”周秦瑞虽然年迈,但审视人时,眼神仍旧凛冽,“真不是你见予白不喜欢乔岚,就想办法把乔咿往他床上送的?反正都是周家人。”   周春芽这时才明白周予白方才那笑的含义。   她那个侄子早在她看不见的时候长大了!   周春芽不可能不为自己辩解:“爸,我根本不知情!”   周秦瑞慢慢做到椅子上,掀起眼皮沉声道:“春芽,你真当我不知你跟乔家走得近?乔松柏有个私生女,你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这棋下得很大! 第38章 种草   周春芽慌忙道:“爸爸,那是因为乔家救过大哥, 我那是……感激他们, 所以才有所往来的。”   周秦瑞看着她, 重复道:“你确实是在你大哥出事后跟乔家交好的。”   周春芽哑然了, 那年的回忆又重新涌现在出来。   那时候是六月底, 茉莉花开得正好。周予白刚刚中考完,要去参加班里一个女生的生日宴。家里不缺司机, 或者让李宏送也可以。但是周琛很疼这个独子,要亲自开车。   他平时工作忙, 应酬也多,难得那日得了空, 刚回来又要出门。   周春芽早就发现了,只要周予白不在家,周琛就也很少回家吃饭,好像是刻意躲着和陈茉如独处,也好像只是因为工作忙。   她看了眼旁边满脸失落, 又不愿开口留下丈夫的陈茉如, 说:“哥,让司机送吧,今天不是没工作, 你就别往外面跑了。再说予白都这么大了, 你还这么宠着,男孩要穷养!”   周琛听了这话,只是和煦笑笑, 说:“我也要出去办点事,是正好顺路。阿白,走,爸爸送你去。”   “根本就没事嘛!”周春芽嘀咕着一回头,陈茉如已经回了房间。   周春芽那天只是来大哥那取东西,很快也离开了,没想到再见到,就是在医院了。   陈茉如在急救室外面六神无主地哭,一群人围着她。在医院里不能喧哗,低低的安慰和哭声显得更加压抑。   周春芽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路遇周琛,并把他送到医院的乔松柏夫妇俩,出于感激和想了解情况,周春芽要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那天很乱,周秦瑞听闻儿子出事晕了过去,后来陈茉如的娘家人也赶来了,甚至连集团董事会的人也到了。   周琛要是死了,会改变很多人,很多事。   可周琛还是没能抢救过来,周家在一夕之间就要发生巨变。   有人难过、有人盘算,谁都没注意到周予白不见了。等最后大家找到他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楼梯间的台阶上。   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用染着血的手指扯着自己的头发。   他们说,周予白见到了父亲撞车的事故现场。   但是后来不管大家怎么问,他像受了刺激,说自己记不太清当时的状况了。   周琛生前没有留下医嘱,遗产的分割便要按着法律规定划分,大部分都会是妻儿的。   那时周琛为了集团有更好的发展,手里的资金都用在了事业上,现金活钱少,但他名下的集团股份却不容小觑。   也就是在这时,陈茉如的娘家遇到了资金困难,想要她出手相救。   那是个大数目,陈茉如没有那么多钱,就只能用手里的股份变现。加上陈家人不忍自家女儿年轻守寡,一直劝她回娘家,陈茉如也确实有了带着周予白回去的想法。   毕竟周琛并不爱她,人都不在了,她守在周家又有什么意思。   周春芽也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跟乔家走得很近。   周秦瑞手指用力叩了叩桌子:“春芽!”   这声硬生生把周春芽从回忆里拽了出来:“爸,什么?”   “喊你半天想什么呢?”周秦瑞叹了叹气,“我不管你知不知情,既然你跟乔家交好,这事你去办,把予白和乔家的婚事退了。”   周春芽错愕:“爸爸?!怎么能轻易退婚?!”   “我知道你很想让两家联姻,但是我不能让人说我们周家的孙子跟女孩交往过,又跑去跟她亲姐姐结婚,周家的脸面伤不起。”周秦瑞这话已是不容置疑。   周春芽从别墅出去,就给乔松柏打了电话,也顾不上体面,劈头盖脸就质问:“乔总我哪对不起你了,要在后面摆我一刀?这么重要的事不跟我讲就算了,还一家子姐姐妹妹的合着算计我,让老爷子现在以为我是拉皮条的!”   乔松柏正在高尔夫球场,旁边是好不容易约过来的重要客人,对着电话也不好直接怼回去,走到一边道:“你这乱七八糟说的什么?”   “我乱七八糟还是你搞出个私生女乱七八糟?”周春芽厉声,“我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从来不跟我讲!”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道理乔松柏明白,他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没想公开承认乔咿,但也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对不起周春芽的。   乔松柏压低声音:“我是还有个女儿,但这是我的私事。”   “私事?!”周春芽快气疯了,“她都跟予白在交往了,你说这是你的私事?要是你想让她跟予白结婚,大可以跟我说!为什么要背着我这么搞?!”   “什么交往?我小女儿根本不认识你家的人!”乔松柏听蒙了,自言自语道,“她在上学……都没怎么见过……再说两家的婚约她也根本不知道……”   “……”   后面在说什么周春芽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挂了电话一手环在胸前,一手托着下巴站着,出神地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和刚才乔松柏说的话。   良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摆她一刀的,是他大哥周琛的儿子。   她也明白一件事,她经营了这么久,算计了这么久,以为赢得了父亲的喜欢和信任。   但其实从始至终,在他父亲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周予白。   周春芽用力握着拳,指甲陷进了肉里,生生滴出了血。   远处王洛奇开着车过来,看见周春芽晕倒在地上,打开车门就跑了过来:“妈!你怎么了!妈!妈!”   而那头,乔松柏立刻给乔咿打过去了电话,却没有人接。   乔咿正在宿舍门口见周予白。   “你不是有事要忙吗?”乔咿仰头看着他,“怎么又来了?”   “有点冷,来拿衣服。”周予白指了指身上的衬衣。   乔咿赶紧把抱着的衣服还给他,周予白神色有点痞坏,道:“其实是忙完了,找个理由来见你。”   乔咿忍不住笑起来,一个指头戳了戳他的手:“是很凉。”   周予白按着她的手:“要摸这样摸。”   乔松柏等不及,赶到学校的时候,正看见两人腻歪的样子。他没想到周春芽说的话是真的,而周家那位大公子看着她不愿承认的小女儿时的眼神,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震惊过后,乔松柏还是下车走了过去。   “小咿。”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这样大庭广众地见自己女儿。   乔咿眨了眨眼,张口的时候想到乔松柏不让她跟别人说两人的关系,所以那声“爸爸”就咽了回去。   周予白没想到乔松柏会来,牵着乔咿的手慢慢回头,似有些惊讶地道:“乔叔叔,你怎么来学校?”   乔咿意识到什么,嗖地抽出自己的手,扭头想往楼上跑。   作者有话要说:注意细节! 第39章 种草   “小咿!”乔松柏叫住了她。   乔咿缩回去的步子,只得又收了回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乔松柏, 憋了几秒对周予白说:“学长, 我们认识。”   乔松柏第一次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他千叮万嘱让乔咿不要告诉别人两人的关系, 不要在外面喊他爸爸。所以她这个小女儿现在用了很精准的一个词——认识。   周予白似有似无地打量着两个人的视线, 更是让他感到讽刺。   乔松柏不知道周予白知道多少,表情僵硬地道:“予白, 我找小咿说点家事。”言下之意,希望他能回避。   周予白像没听出来, 也不多问,他把乔咿散下的一缕发丝缓缓别在耳后, 才提步走到乔松柏身侧,若有若无地一笑:“刚听爷爷说了。”   乔松柏怔在原地,直到周予白已经走了,乔咿上前喊他,他才回了神。   周围有路过的同学, 乔松柏要问的话不是三言两语, 他让乔咿上车,然后先把一盒切好的水果递给乔咿:“爸爸给你买的,吃吧。”   乔咿看着里面湿乎乎挤得变了形的西瓜和香蕉, 说:“我没洗手。”   乔松柏:“……”   刚才从高尔夫球场赶过来时, 他临时拿了一盒休息区的免费水果,但是忘了拿叉子。   “是爸爸没想周到,下次给你带……”乔松柏一滞, 看到乔咿手上的戒指,“这是……?”   乔咿手揣进口袋里,没说话。   那戒指款式简单,面上连个装饰都没。乔松柏觉得眼熟,但又想着可能是大众款模样都差不多。他顾不上探究,先问道:“刚才跟你在一起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乔咿:“知道,周予白。”   “我刚听你喊他学长。”乔松柏带着一丝侥幸,“你把他当学校里的前辈,是这样吗?”   “是前辈。”乔咿道。   乔松柏悬着的心还没落,就听到乔咿接着说:“他也是我男朋友。”   “那是你姐姐的!”乔松柏从来没吼过乔咿,至少在此之前他就算不想承认有这么一个女儿,但还对她带着些许亏欠,毕竟他从来都没有照顾过她。   可现在他为乔岚苦心经营的一切,就这么被这个从来没埋怨过他,也不跟他撒娇讨东西的小女儿抢走了。   他甚至在想,乔咿不是不埋怨他,是不屑。   人家有本事攀上高枝。   乔咿被那声吼吓了一跳,皱着眉,迟疑了下问:“您说他是姐姐的什么?”   乔松柏头皮都是紧的,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没心情接,直接按断了。但立刻又响了起来,乔松柏正愁没出撒闷气,接起电话怒道:“有完没完!你要是闲得慌就去做美容买包!能不能别整天地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道讲了什么,乔松柏瞳孔蓦地都要放大了:“你说什么?岚岚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乔松柏挂了电话,也不管乔咿在不在车上,发动汽车就驶了出去。   二十分钟后的医院病房,乔岚惨兮兮地坐在床边哭,她不仅右眼淤青,身上也全是伤。   “到底怎么回事?”乔松柏一脸心疼和震惊。   乔岚不敢抬头:“摔的。”   “摔能摔成这样?!”   “楼、楼梯太高……我穿着高跟鞋没站稳就摔了下来。”   乔松柏指着她的脸:“那这儿的?”   乔岚哼哼唧唧地说:“滚下去的,脸着地了呗。”   “那你怎么不把另一只眼也滚青呢!”乔松柏气疯了,这伤不用医生讲,是个人都能看出是被打的。   “你就别骂岚岚了!”沈毓见乔松柏是带着乔咿来的,心里就不爽快,嗔怪道,“你怎么带她来了?”   乔松柏挡开她:“闭嘴。”   乔松柏很少当着人这样下她面子,沈毓不明所以,对容婶使了个眼色示意让她看着乔咿,自己把乔松柏拉到了外面。   “我还不是怕咱们岚岚这样被人看了不好意思,就是问问,你怎么就不高兴了?”   乔松柏锤了锤发胀的脑门,道:“你先说岚岚这伤怎么回事?”   沈毓知道瞒不住,又怕乔松柏生气,说:“被人打的。”   “谁?”乔松柏手一扬,“报警!”   沈毓拽着他:“你别乱来,那是岚岚男朋友干的!”   “什么?!”   “我也才发现,谈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岚岚这小半年不是老出国旅游嘛……”沈毓有顾忌,小声劝,“那畜生小子可能闹,要是报了警他顶多关一阵子,但岚岚的名声怎么办?咱们岚岚可是要嫁给周家大公子的。”   “还嫁给周家大公子?”乔松柏眼睛发黑,差点没站稳。   病房里,乔岚要容婶给她洗缇子吃,容婶边往卫生间走,还边盯着乔咿。   “要一颗颗摘了洗,我吃不干净的会拉肚子。”乔岚见容婶进去了,哼了口气,对乔咿道,“你发现没,容嬷嬷瞪眼的时候眼睛跟弹珠一样圆!”   乔咿没笑,走到她床边,问:“姐姐,是上次车里那个人打你的吗?”   乔岚嬉皮笑脸地打岔:“小咿,你看我眼肿得圆不圆?”   乔咿说:“你很喜欢他吗?”   “……”   “否则为什么被伤害也要为他瞒着?”   乔岚眼里有片刻的失神,然后扬着同样紫了一块的下巴,笃定地道:“我是从楼上摔下来的!”   “姐姐。”乔咿道,“你说我把你打了一顿都比这个真实。”   乔岚想了想,默默点点头。   过了几秒,她垂下眼,用手指卷着被角问:“小咿,要是别人欺负你了,你会怎么样?”   乔咿说:“他打我一拳,我就打他十拳。他骂我一句,我就骂他十句。”   “没想到我妹妹还挺凶的。”乔岚知道这话掺杂着哄劝她的成分,笑了笑,然后轻声问,“那要是那个人你非常非常喜欢呢?”   乔咿没想过这个问题,咬着下唇思考。   “那我就不在理他了。”她说这话很平静,又认真,“我不会再给他伤害我的机会了。”   房门在这时打开了,沈毓从外面冲了进来,指着乔咿就骂:“什么下贱东西!知道周予白是谁吗!你觉得自己配吗?”   “妈!你又干嘛呢?”乔岚道。   “还有你个没用的!”沈毓嚷着,“放着周家那么出众的人不要,跑去跟个小混混搞在一起!”   “你小点声!”乔松柏压着火,让容婶把她先拖了出去。   病房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乔松柏心里再不舒服,也想把事情搞清楚。他缓了缓情绪,坐到两人对面,说:“岚岚,予白现在是你妹妹的男朋友。”   闻言,乔岚蒙蒙地看向乔咿。   乔松柏没管她,又对乔咿说:“爸爸问你,你知道你姐姐跟周予白有婚约吗?”   乔咿手指蜷了起来,看了眼乔岚,对方抿着唇冲她轻轻摇了摇头,乔咿便也摇了摇头。   乔松柏:“在一起多久了?”   “刚在一起。”乔咿想了想,说,“爸爸,他不知道我的情况。”   其实现在周予白知不知道已经无所谓了,就在刚刚乔松柏才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坐在面前的两个人都是他的女儿。   “我们小咿现在都开始向着予白说话了。”乔松柏轻轻抚了下乔咿的头,“你姐姐的婚事没对外讲过,说来也都是我们长辈瞎凑的,不作数。予白要是喜欢你,其实也很好。”   闻言,乔岚蓦地瞪大了眼。   乔松柏道:“周末带他到家里来,正式让爸爸见见,好不好?”   乔咿没回答,乔松柏把她送到医院外,招手给她拦了辆车,说:“小咿最听话了,答应爸爸周末把予白领来。还有,予白应该已经知道你也是岚岚的妹妹,你好好跟他说,别惹他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乔咿:我就要惹他生气。 第40章 种草   乔咿手里还抱着那盒水果,不自在地点点头。   她真正联系周予白是在隔天下午。   学校没有课, 舍友们都在宿舍没出去。   杨枚吆喝大家打扑克, 孙涵说:“别了, 要是被宿管阿姨看见, 又该唠叨半天。”   “我早就料到了, 所以从文学院的男生那借了一副甲骨文背景的牌,阿姨要是看见, 我们就说学古文呢!”杨枚说着想起来件事,“跟你们讲, 我去借牌的时候,还有幸见到高林跟人打架。”   高芸芸和孙涵立刻凑过去。   “怎么回事?”   “跟谁打架?”   杨枚:“我不认识, 听说是法学院的,叫……夏南。”   高芸芸不解:“好好的打什么架?”   “谁知道怎么回事,我前几分钟还跟高林说话呢,一眼没看见他就跟人打起来了。”杨枚耸耸肩,“高林可能‘大姨妈’又来了吧, 见我就阴阳怪气地问运动会乔咿为什么跟周师哥在一块。我就说人家谈恋爱呢怎么还得跟你报备, 然后没理他我就去一边了。没过几分钟,他就跟人打起来了,准确的说是他被打。”   高芸芸:“没人拉架吗?”   “拉了, 那能让他们真打起来。”   孙涵叹道:“这是人才啊, 连咱部长都敢打。”   杨枚嘿嘿笑:“人家是学生会会长!”   孙涵深吸一口气:“高林终是碰到惹不住的了。”   “想哪呢,就因为这个老师还把那男生叫到办公室批评了。”高芸芸正说着,看见乔咿坐在桌前一动不动, 不正经道,“周师哥是不是妖精啊,自打你跟他处对象,你这精神头就不好,老是发呆。”   乔咿扁着嘴,她不是发呆,是为难。   从医院回来她就一直没敢跟周予白联系,对方不知道为什么也没联系她。   乔咿刚才根本没听进去舍友在说什么,也没心思玩,犹豫着还是拿了手机出去拨了周予白的号码,接通后,她小心翼翼地喊:“学长。”   周予白的声音还是一贯的撩人:“嗯?”   乔咿说:“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她没说什么事,周予白也没问,只是在那边低低地笑了几声,才说:“知道了。”   乔咿不知道怎么解释,闷了半天软着声:“对不起。”   静了几秒,周予白温声道:“傻子。”   乔咿觉得他应该是没有生气,也没有在意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说完挂了电话回去,高高兴兴地开始刷题。   杨枚分着扑克,勾头看着她:“小咿你在宿舍刷题让我们拿扑克的手情可以堪!”   乔咿咬着比回头:“答应我外公要好好学习,我不能骗他。”   那头周予白挂了电话,转身走进集团的大门。周秦瑞没宣布什么,也没有实质性地动作,只是带着他在集团里看了一下各部门的状况。   时间不长,但已然搅得盘根错节的集团内部暗潮涌动。   当天晚上就连外面都有了风声。   饭局上,有人聊起来:“听说周家的周予白要上位了。”   “不会吧,不是才从国外回来?”   “也有半年了吧,听说回来就是为了接手集团的,他爷爷年龄大,早就有了退休的打算。”   邹柠一边越听越乱,问挑起话题的小琪:“你说什么意思?予白哥真要接手集团了?”   “十有□□是,而且前段时间他爷爷还让他去G市参加商会,就是为了历练的。”小琪说,“他还带了个女孩出来见我们呢。”   “女孩?”邹柠赶紧问,“他女朋友?”   “他没说,但一看就知道关系不一般。”小琪说着划开手机,“这还有张恰巧拍到的照片。”   名媛们聚着,少不了一起拍照,那天她们灌乔咿喝酒后,也拉着拍了一张。   邹柠看着照片上乔咿那张精致带着红晕的脸,错愕道:“你搞错了吧?”   “没错啊,好几个在场都见到了,这姑娘喝醉了最后是周予白抱着她走的。”   邹柠:“……”   她想起谢远曾拿着乔咿的照片问她认不认识,想起谢远后来有天晚上喝醉了误打给她过一个电话,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   ——“这么一想我心里还平衡点,人各有命,你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被逼着跟乔岚相亲……不过现在你追小可爱就再也不会有人逼你跟乔岚了。”   —— “对了,你魅力是不是出问题了。人小姑娘是不是嫌你老,要不怎么你没追上呢?”   周予白最后回答了什么,邹柠努力想着。   他好像说的是——“能追上。”   邹柠恍然明白了什么。   她明白了,但并没有打算对旁人讲出来,毕竟周予白是她心心念念喜欢了很久的人。她很早起就留意他的动态,从父母那知道周、乔两家可能有联姻的打算,但是周予白并不认,所以这事从来没搬到明面上。   但她还是为此羡慕过乔岚。   邹柠找到乔咿是因为太好奇了,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孩。   她原是只打算看一眼就走的,但是她看到了乔咿无名指上戴着的戒指。   虽然它长得很普通,邹柠也只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见过一回,但她绝对不会认错,这就是周予白戴在身上好多年的那枚戒指。   是周予白从他父亲的车祸现场捡到,谁都不让碰的那枚。   他竟然把它给了乔咿。   嫉妒,亦或者不甘。   邹柠事后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上去讲了那些话。   她只记得讲到最后,那个抱着书刚刚还笑着问自己“小姐姐,你怎么一直看我呀”的女孩,目光渐渐暗了。   但仍旧倔强地说:“我不信。”   -   是周六的早上,乔咿从寝室出来晚了些,又接到了乔松柏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带周予白回家。   乔咿这才想起来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她说要先问问周予白。   挂了电话,又给周予白拨过去。   对方说正在去基地的路上,问她有什么事。   乔咿听到电话里有别人的声音,没好意思讲,说中午去基地找他。   周予白轻笑着说:“好,男朋友带你吃饭。”   爸爸说让她带他回家。   他说要带她去吃饭。   乔咿正高兴地要去图书馆刷题,注意到有个漂亮的小姐姐看着自己,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   她以为又是哪个为了课题找路人做调查问卷的学姐。   却没想到比北方冬季的风更刺骨的,是简简单单的话语。   作者有话要说:哎,为了迎接这个时刻,我给周狗的文换了个封面。 第41章 种草   乔咿安安静静听完了那些话,没再去图书馆, 而是沿着西门往外走。   邹柠踩着高跟鞋跟在她后面, 乔咿走得慢, 停下来说:“你别跟着我了。”   邹柠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 乱七八糟地解释了半天才想起来问:“你这是要去哪?”   “找学长。”   邹柠一听急得快哭了, 说:“我那次可能是听错了,跟你瞎讲的, 你别当真……不对不对,我刚开玩笑的, 什么都没说!”   乔咿不想让她跟着,没什么情绪地道:“放心我不会跟学长说见过你的。”   邹柠愣了愣, 没底气地辩解:“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咿没再管她了。   咖啡厅开着门,但是没有人。原先迎宾的铃已经撤了,乔咿推门进去,无声无息的。   “有人在吗?”她轻声问。   没得到回应,倒是听见楼上有很大的动静。   她走到楼梯口, 原本跟着不敢进来的邹柠这才跟了过来, 两人都同时听到了楼上的声音。   “……你可以啊连你亲姑姑都算计!特么够狠的,我真是小看你了!”王洛奇嚷着,“说话啊!你现在不是最得意, 怎么不说话了?”   周予白的声音这才响起, 懒懒散散地带着些讽刺:“爷爷把你卡又停了?”   王洛奇受到了羞辱,立刻暴跳如雷:“你什么意思?看我笑话是不是!你不就是因为姓周么,所以外公处处偏心你!但这么多年集团里我妈出了多少力, 没她能有今天?”   “是出了不少力。”周予白气声笑了两下,缓缓道,“身为员工努力工作是该得到夸奖,姑姑也没少拿一分的工资、分红。”   “你敢说我妈是员工?!”   “敢。”周予白冷道,“我还敢说她贪了不少。”   王洛奇扬声:“你血口喷人!”   “回去问问姑姑,她手里十月那个项目是怎么招的标。”   “我、我问这个干嘛?”王洛奇底气不足,只得转而道,“外公到现在都在怀疑是我妈把那个……”他记不住乔咿的名字,索性道,“就是那个乔岚的妹妹送到你床上的!你还敢说你勾了那个女孩,不是为了算计我妈!”   周予白略显得不耐烦了:“她叫乔咿,记不住名字也无所谓,记住是你表哥喜欢的人就行。”   谢远劝道:“王少,别乱讲话啊,予白才回国多久,要算计也是你妈算计他。”   乔咿抱紧了怀里的书,竖着耳朵听着。   王洛奇上杆子找来,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倒自己气得不行,嘟囔着跑了出来。   他步子急,没注意到楼梯口藏着的两个人。   乔咿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朝邹柠笑了笑,那表情不是炫耀,也不是得意,就是单纯的为自己相信了周予白而高兴。   邹柠难堪地抿抿唇。   乔咿耸耸肩,抬步往上走,她甚至在想要不要突然出声吓周予白一跳。   王洛奇走得急,楼梯口那间的门没有关严,开着一道缝。乔咿正要推开,被后面追上来的邹柠拉了一把,拦住。   屋里谢远正在说话。   “王洛奇那个二哈样,有事没事就会来找你叫唤!你还跟他说你在哪,要我理都不理!”谢远点了支烟,又递给周予白一支。   周予白摆手:“不抽。”   “烟酒你都不爱沾,有劲吗?”谢远用打火机戳了戳周予白的肩窝,“我说这次你可把你姑姑气得不行,听说都进医院了。”   周予白没接话。   谢远:“你现在到底准备怎么办呢,跟乔岚婚事是终于彻底没戏了,但你别忘了乔松柏还是乔咿的爸爸,你别到最后还得成乔家的女婿。”   周予白明显一怔,然后抽走谢远手里的打火机,要点不点地把玩着。   “我现在看你这样,都搞不清楚你当初怎么想的了,你到底是不是不想跟乔岚结婚才找的乔咿啊?”   谢远以为这事是心照不宣,但想想周予白从没明说过,见他不回话,又用手戳了戳他:“到底是不是?跟兄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到底是不是?”   周予白肩窝子被戳得生疼,不耐烦道:“是是是!”   谢远“啧”了一声:“那你要做乔松柏女婿吗?”   周予白顿了顿:“怎么可能。”   “噗啦——”   书滑落的声音。   周予白心里咯噔一下,回头看到了门口的乔咿。   乔咿书也不要了,扭头就往楼下跑。周予白低声骂了一句,追了出去。   店门口截住了人,周予白拉住乔咿的手腕:“你跑什么?”   “说了开会,你们能不能快点,天天这么散漫小心老板把工作室收了。”   沈东几个人正过来,看见门口的两个人。   余杭:“师哥,你俩怎么站这里?”   看到人来,乔咿低着头,抽了抽手。   周予白扣着不放,看都没看旁人一眼,冷了声:“都先进去。”   瞧见这样,其余人都噤声,赶紧往里进。   周予白把她往旁边拉了几步,态度明显缓了,说:“听到什么了?”   乔咿别开脸。   周予白闭了闭眼:“不是你听到那样。”   乔咿眼眶发红,大滴大滴眼泪往下掉,哽咽着问:“那是哪样?”   周予白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把她揽进怀里,轻抚着头:“别哭了。”   乔咿咬着牙没让自己哭出声,硬是推开了他,不是质问,就想弄个明白。   她说:“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姐姐是乔岚的?”   她脸上挂着泪,仰头看着周予白等着回答。瑟瑟风中不知是冷还是怎么的,人发着抖。   周予白不忍,向前走了一步。   乔咿立刻往后退,跟他倔强地保持着距离。   “学长。”乔咿抽了两口气,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你别骗我。”   周予白喉结上下滚动,缓缓弯下身子,用指腹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温声说:“你替乔岚相亲那天。”   乔咿眼里划过难以置信的茫然。   如果从那一天起就知道了她的身份,那后面的一切算什么?   “周予白,我讨厌你!”乔咿猛然拍开了周予白的手,转头往学校的方向跑。   这次周予白没追,定定站着,手指上还染着她的泪。   谢远酝酿了半天才敢过来:“兄弟,这……这小姑娘怎么走路一点声都没,我都没注意到她在外面,现在这怎么办?”   周予白眼梢冷峻,很轻叹口气:“小孩子,哄哄就好。”   -   乔咿一口气跑回学校,喘得说不出话来。好像跑得超过了极限,她头开始发晕。   她一整天照常泡图书馆,用许多题分散着注意力。   不让自己去想,也不让自己去计较。   这样好像就真不难受了,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一直都是这样,没有爸爸妈妈的时候也不会去想,只是偶尔某个情境下,看着同学的爸爸妈妈来接他们,听到同学说自己爸爸妈妈总管着自己很烦的时候,她会有点空落落的。   这时她都会赶紧找一些事情做,背背书,刷刷题,她就不想了。   但是乔咿这次好像失败了,她总是想起周予白那张好看的脸,和两人一起发生的事。   甜蜜,才最伤人。   乔咿的笔落在草纸上,变成了“周予白”三个字。   她很快又划掉。   再完全涂成黑色。   纸破了,印透在书上。   乔咿觉得想就想吧,想通了可能就不会纠结了。   这种克制的大门一旦松懈,记忆就会像洪水淹没而来。乔咿想到了替乔岚相亲那天,想起自己装作别人的声音去骗周予白。   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自以为是地仗着小聪明,到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迷迷糊糊到下午,外公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是这些日子,外公为数不多的主动来电,可乔咿不想接。   没有心情,也怕外公听出自己的情绪。   但按了电话,回了条信息:【外公我在上课,有什么下课再说。】   过了会儿,外公回道:【好。快学习吧,等你有空也打。】   乔咿关了手机,用力咬着牙,把牙框都咬酸了。   夜幕完全降下,她才收拾东西回宿舍。   一直没吃东西,乔咿胃里难受,她去小卖部买了块面包,身上没带钱,只得打开手机准备扫码付账。   开机后,碰出好几条信息和未接电话。   乔咿看到周予白的名字,吸了吸鼻子,没敢点开。   她回寝室闷头大睡,舍友觉得到她情绪不对,都尽量不出声,怕吵到她。   乔咿半夜睡醒了,口渴晕晕乎乎地坐起来,手背抹了下脸,湿湿的。   梦里什么时候哭了,她都不知道。   乔咿再也忍不住,拿着手机到阳台上拨了周予白的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就接了起来,周予白声音有些哑:“知道回电话了?”   乔咿听到这话,心里发着酸,委屈了一天的情绪终于爆发,压着声音问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姐姐结婚?”   周予白缓缓叹了口气:“乖。”   乔咿继续问:“那我在G市游戏试音是你安排的吗?”   周予白沉默了。   他之前去上海看眼睛的同时,是去见了几个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游戏项目是那是谈下来的,他入资,有足够的话语权。   “明天我去接你,见面说。”周予白和声道,“快去睡吧。”   乔咿倔起来很难劝住。   她追问:“是你改了试音时间吗?”   电话那边好像有人再跟周予白说话,乔咿怕他挂电话,赶着道:“你是故意让家里人看到和我在一起的吗?”   蓦地,男人的声音带着躁意,狠了声:“有完没完?”   乔咿蒙了一下。   不知道他在说谁,应该是在说自己吧。   电话在下一秒挂断了。   她的手机在几分钟后收到一条信息。   “分手吧。”   校园夜里很静,手机显示是凌晨两点。   乔咿忘了哭,呆呆立在冷风中。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跪下的第一天。   撒花。 第42章 种草   但她终究还是没忍住。   天蒙蒙亮的时候,挨着她床头的高芸芸被哭声吵醒了, 她问了声:“小咿, 你怎么了?”   “我做噩梦了。”乔咿蒙着头答完, 哭声就小了。   没多久大家陆续起来, 乔咿始终躲在被子里。   杨枚垫着脚推了推她:“小鸟你今天起晚了哦!”   乔咿鼻音很重, 不敢说太长的话,只道:“我再睡会儿。”   “你嗓子怎么了?”杨枚还是听出来了。   “感冒。”乔咿简略道。   大家面面相觑, 都察觉到了异样,但也都贴心地没有逼问她。   高芸芸去餐厅吃饭, 带了一份粥放到乔咿桌上,留了字条:“凉了用水温温在吃。”   周末, 也都有各自要忙的事。宿舍很快只剩下杨枚在玩电脑。   乔咿手机响了。   这是她从昨晚到现在收到的第一通电话。   “喂,小姨。”   “乔咿你今天回家一趟吧。”季芳开门见山道。   “怎么突然喊我回去?”乔咿看着时间已经快九点了,她从床上坐起来,手碰到眼睛就又酸又疼。   “你外公病了,你回来看看吧。”季芳补充道, “不过也不严重。”   乔咿问:“什么病?”   “只是感冒, 冬天嘛好多人得流感。你今天回来看下,明天再回去,跟学校请个假。”   挂了电话, 乔咿坐着, 心头隐隐不安。   杨枚打完一局游戏摘了耳机,扭头看到她吓了一跳:“你这眼睛怎么肿成核桃了?”   “感冒了。”乔咿爬下床。   杨枚盯着她:“不对,你是哭了。”   乔咿摆摆手:“还做了噩梦。”   杨枚:“你给我讲讲什么梦, 看能把我也吓哭不?”   乔咿挤出个笑:“睡醒就忘了。”   她简单洗漱了一下,又收拾了几样东西放进书包里,背上跟杨枚说:“我回趟家。”   “行。”杨枚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家不是在G市吗?你现在回G市?”   乔咿看见高芸芸给她留的粥,提着道:“我外公生病了,我回去看看。”   “那是得回去。”杨枚起身把她送到门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等乔咿走了她越想越不对劲,在朋友圈上愤愤打了一句话:“哪个敢欺负我们宿舍的人,给我等着!”   -   飞机是赶不上了,乔咿买了最近的高铁票。   季芳打电话过来问:“上火车了吗?”   “马上进站了。”   “好,把车次发给我,我去站接你。”   乔咿还想问的,但是电话已经匆匆挂断了。反正马上回家了,见面讲更好。   她的位置是在窗口,她趴在桌板上看着外面往后滑的景色,脑袋晕晕乎乎睡了一会儿。   季芳开着面包车,在出站口的临时停车位等着,见到她出来问:“怎么这么慢,都快四点了!”   “最近一趟就只有这个了。”乔咿坐上副驾驶位,拽了半天才拽出安全带系上。后面的座上全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把书包抱怀里,看了看手机上安静的屏幕,又侧头看季芳,“小姨,外公感冒很严重吗?”   后面的车在按喇叭,季芳探出头冲对方喊了两句,坐回来发动车子。   乔咿说:“小姨,别着急。”   季芳没说话,等车子开上正路才开口:“你外公不是感冒。”   乔咿轻声:“嗯。”   “是癌症。”   “嗯。”   “你上大学前发现的,外公不让告诉你,说你知道了肯定要分心,耽误学习。”季芳说这些时很平静,“一开始药物治疗,近半年开始住院,医生说要手术,他不想动刀子拖着不肯,好不容易到昨天才做了的。”   乔咿动了动唇,硬是没说出话。   “做完本来好好的。”季芳打着方向,“今早昏迷了。”   车子在十字路口的红灯停下,又在绿灯后启动。车里没人再说话,都看着前方,一个平静地开着车,一个无声地落着泪。   一切恍若如常,但车却没有开向家的方向。   医院的电梯间,乔咿终于问了一句话:“外公瘦很多吗?”   “没有,外公不是有跟你视频。”   乔咿松了口气,她很怕看见那个老头子被病痛折磨的不成样子。   “叮——”电梯门开了。   “这边。”季芳走在前面。   乔咿看到李豪蹲在门口抽烟,被护士训走了。   她推开病房的门,闻到比刚才进来时更弄一些的药水味。   外公躺在床上,插着一些乔咿不懂的管子,有的连通到旁边的仪器上。乔咿还是看不懂,但认得屏幕上起伏的线条。   那是心跳。   乔咿弯下腰:“外公,我回来了。”   病床上的老人没有人反应,但能见到外公,她觉得什么委屈都没了。   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起身问:“小姨,外公什么时候能醒?”   季芳静静看了她几秒,上前牵起乔咿的手,抚在老人满是皱纹的手背上,她嘴唇发抖,却又用力笑着,出口的声音哽咽得不像话。   “爸,我们小咿回来了,你就安心地走吧。”   乔咿看看外公,又看看季芳:“走什么?去哪?”   季芳掩面啜泣着。   “小姨你别灰心,外公会好起来的。”乔咿指着显示屏,“你看外公心跳很正常啊。”   季芳不忍,也于事无补。   “那是靠呼吸机撑着的。”   乔咿眼里陷入迷茫,拉拉季芳:“你摸摸,外公的手是热的。”   她又去捧外公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外公你醒醒,我回来了,以后我照顾你,你不是还要去我们学校看看的吗?不好起来怎么去呀……”   季芳从后面抱住了她。   渐渐,两人的哭声传到了病房外。   医生要进去,想了想,还是离开了。   李豪躲在楼梯间抽了好几根烟,回去见到季芳独自出来了。   他没好气地“哼”了声:“臭丫头呢?”   “在里面,想再待会儿。”   “真麻烦!”李豪撇撇嘴,朝护士站走。   乔咿在医院陪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外公的呼吸机撤了。   翌日,就下葬了。   追悼会很简单,来得都是巷子里的邻居。   乔咿给大家一一鞠躬。大家都安慰着她,她听见了,但又好像没听到。   所有人都知道外公生病的事,都瞒着没告诉她。   她在想,要是有人告诉她就好,至少能见上外公一面,说说话。但又想,以外公的脾气,怎么也不会让她知道的吧。   那老头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自己扛。   把她扛长大了,他走了。   巷子里的房子已经卖了,没有所谓的“老伴”,钱是用来付手术费,剩下的一些,有多少,乔咿没问过。   三天的丧假结束,季芳把乔咿送到高铁站,李豪先下了车,蹲在一边玩手机。   “小咿你别怪外公,他怕你担心,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能治好的。他后来住院也很积极,你每次要跟他视频,他都跑到医院花坛那,还找一群病友配合演戏。”季芳安抚地摸着她的手,“诶?你这戒指谁给你的?”   乔咿低头看到,缩回手。   季芳问:“是上次追着你那个学长?”   “不是。”乔咿说,“看着好看,自己买的。”   季芳将信将疑:“你摘下来给我看看。”   戒指大,乔咿给上面缠了红线,又有些紧,使了大力才摘掉。   戒指本就是素环,内圈上刻的字还被红线遮住了,季芳拿近看了看,还给她。   送到进站口,季芳还想叮嘱几句,李豪在后面不耐烦地催:“再说小心坐不上车!”   季芳无奈看了他一眼,对乔咿道:“你姨夫就这德行,你别计较。这次你外公不行了,医生要拔呼吸机,是他撒泼硬拦着不让,说一定要等你回来见最后一面。”   李豪没好气道:“我那是怕她回来又不愿意!臭丫头,事多!”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沓钱,塞进乔咿手里,“别哭丧着脸了,回去吧!”   乔咿抿抿唇,又把拿些钱递给他。   李豪没接:“嫌少啊!”   乔咿默默把钱放到他衣兜里,说:“别喝酒,爱惜身体。”   李豪一怔。   “还有,姨夫、小姨,你们照顾外公辛苦了。”   乔咿说完背上书包,挥挥手,进了站。   李豪大刀阔斧往停车位走,红了眼,但还是没好气:“臭丫头!”   -   乔咿坐上火车,回到桦市。   车子晃着,她坐上没多久就睡着了,梦里外公醒了过来,摸着她的头,问她有没有好好学习。   乔咿说:“有。”   外公又问她那天为何不接他电话。   乔咿知道他问的哪天,但她回答不上来。   外公在做手术前给她打了电话的,但是她因为周予白太伤心,没有接。   外公到底想跟她说什么。   她这辈子也没可能知道了。   G市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但乔咿真切地记着她乔松柏接她来桦市那天,外公追着车喊——   “呀呀,别回来了——”   “呀呀,不要哭——”   -   回到学校,乔咿反复看着手机,始终没有周予白的来电。   只有一条他发来的信息:【等我。】   她拨过去,关机了。她只好打给余杭,余杭说周予白这几天家里有事,他也联系不到。   乔咿没办法,又打给了乔岚,胡编了个理由,要来了邹柠的电话。   她跟邹柠说:“你肯定能知道周予白在哪。”   都是一个圈子的人,又了解那么隐秘的事,乔咿猜她肯定有办法了解到周予白的动向。   邹柠当然不肯帮她。   乔咿说:“那我以后见到周予白,就告诉他你跟我说了什么。”   邹柠万万也没想到乔咿这种软绵绵的女孩还敢威胁她,但她也没办法,只得问到了谢远。   还真的问了出来。   -   金都华府。   保姆出来问:“你找谁。”   乔咿包裹奶白的大衣,鼻尖冻得发了红,她说:“周先生。”   保姆想了想:“你说的是……”   乔咿:“周予白先生。”   门只开了倒缝,保姆警惕地问:“姑娘你找他有什么事?”   “送快递的。”乔咿笑笑。   保姆还没答话,从里面响起男人懒懒一声:“谁?”   作者有话要说:周予白:小丫头这就生分上了?   抱歉这章更得有点晚,一边码一边哭,眼花看不清屏幕。   ————————   感谢在2020-04-23 00:04:41~2020-04-24 00:44: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鸭兔 5瓶;用来看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种草(上卷完)   乔咿听到这声音,心就像不会跳了一样。   她喊了声:“学长。”   里面传来凌乱的声音, 然后门敞开了。   乔咿好几天没见到周予白了, 他眼下的皮肤有一点青灰, 人似乎也瘦了。屋里温暖, 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衣。   保姆担忧地看着他, 说:“这姑娘说来给你送快递,但我看着不像。”   周予白还是看着乔咿:“你先去忙吧。”   保姆退进去, 里面有个女人问:“予白呢?”   “在门口。”   “在那做什么?”   “嗯……收份快递。”   乔咿听到女人的声音,咬了咬唇。   脚步声走进了, 带着茉莉的香味。   “予白——”女人叫他。   “等我。”周予白对乔咿说完,回身往里走。   门阖上的一瞬, 乔咿看见里面有个很漂亮的女人。   她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过了一会儿,门又开了,周予白手里多了件外套,拉着她要往外走。   里面的女人追了出来, 抱着他的手臂:“予白你去哪?”   周予白停下来, 那女人转而打量着她:“你是乔咿吧?这都找上门了?”   如果不去考虑字面意思,她的声音很优雅。   周予白牵着乔咿的手没松:“您别冲她。”   女人條地急了:“予白!”   乔咿注意到她只穿了一支拖鞋,应该是着急追过来跑掉了。   周予白冷着脸道:“我不走, 就在这里说几句话。”   女人放开他, 退坐到后面的沙发上。   周予白松了口气,把手里的外套披在乔咿的身上,低声道:“那是我妈妈。”   乔咿恍然, 又明白过来方才他妈妈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并不喜欢她的。   周予白捏着领子把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说:“先回去。”   他没让她进家,两人隔着门框站着。   乔咿扬了扬唇:“学长,就是等不到我才来找你的。”   男人眼角挂着冷峭,是骨子里高傲的富家公子,此时神色微动,低声轻哄着:“听话,这时候别跟我闹。”   乔咿摇了摇头:“我不闹你的,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你之前发信息说要分手——”   周予白眉心浅皱,看向后面沙发上坐着的陈茉如,几秒后又回头。   乔咿继续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当面跟你说。”她仰起脸,冲他笑了笑,“好。”   “什么?”周予白眉头皱得更甚。   乔咿道:“我说好,分手吧。”   她去摘戒指,指头在寒风里冻了许久,有些肿了,上面又缠着红线,使了几次力都没拿下来。   乔咿伸出手:“学长你帮我握着。”   周予白没明白她要干什么,下意识握着她的手指。   乔咿猛地向后用力抽手,周予白的手心空了,只剩下一枚戒指。   上面染着乔咿无名指上划破的血。   她好像不知道疼,还是淡淡地笑:“别的也算不清,学长,这个还你,我们就算两清了吧。”   周予白黑眸像坠入冰窟,冷得让人畏惧。   “乔咿。”他声音暗哑,“那个分手……”   陈茉如起身缓缓往这边走,周予白闭着眼咬了咬牙:“先分开。”   乔咿想到今天是什么结果,她也没期待过什么。   但面对面听见周予白这句话,心里还是疼了的。   乔咿对着后面的陈茉如颔首,大方又恭敬地说:“阿姨您好,我是乔咿,来还学长东西的,还完这就回去了。打扰您了,再见。”   她说完转身跑了出去。   别墅前的院子里种着这季节也盛开的花草,唯独中间的小花坛里面的不知种着什么,只有绿色的叶子,没有花。   但一看便知,只有它是主人悉心呵护着的。   虽然并不是开花的季节,乔咿从旁边跑过的时候还是闻到了隐隐的茉莉香气。   那味道像是长年累月积聚沉淀在了这片泥土和空气中。   奢靡。   又执着。   -   学校的生活一如既往地向前,那些金色年华里满当当的课程和习题,祭奠着青春的灿烂光辉。   乔咿有些明白外公为什么总让她好好学习。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不公,但那些分数是实实在在的。你对它用了多少心,它就回馈你多少。   她向老师和班长请了丧假,所以周围的同学都知道她外公去世了。   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安慰了几句,她也在那听到老师跟人说起助学金的事。   学校里助学金名额有限,会有一些家庭贫困也得不到补助的学生。校学生会的人带着那些学生的做的优秀创新课题找到学校领导,希望能看在他们刻苦学习,又真的家境贫寒的情况上,多批一些名额。   而没想到,学校了解过情况后,真的特批了。   “学校这次真是办了大好事!也得谢谢学生会的那几个学生,拉下脸跑前跑后地帮着贫困生申请。”老师说着又问旁边人,“对了,领头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夏南,学生会的会长。”   这事不光乔咿听说了,学校里很多同学也听说了。夏南一度成了大家议论的风云人物。   乔咿听杨枚她们讲起的时候也跟着说了一句:“他挺好的。”   说完当天晚上在餐厅,她就碰上了打饭的夏南。   他在她旁边,端着餐盘找座位。   晚饭时间,餐厅都是学生。乔咿喊了他名字,指着自己对面:“这里有。”   夏南磨蹭了几秒才坐下来。   乔咿低头吃饭,没再说话,夏南戳着盘里的豆芽,半晌没头没脑说了句:“谢谢!”   四人的餐桌,旁边是两个女生,都莫名其妙看着他。   夏南额头冒汗,乔咿笑着问:“你跟我说呀?”   夏南“啊”了声,调都变了。   乔咿还是笑:“没事。”   她又低头吃饭,慢慢吞吞吃着,好像没什么胃口,还剩了一点吃不下了,准备收拾盘子放到餐车上,抬头见夏南吃得似乎无比艰难。   乔咿随口问:“你怎么吃这么少?”   “减肥!”脱口而出之后,夏南脸开始红了。   乔咿偏头看了看:“好像是瘦了。”   她离开,夏南呆愣着,见她快要走出去,两筷子把餐盘里的豆芽扒进嘴里,追上前。   乔咿听到喘气声,回头。   夏南差点噎过去,憋红了脸好半天才说出话:“你、你是去上课?”   “晚上没课,我去图书馆。”乔咿问,“你有事吗?”   那态度跟对其他同学无差,但夏南不知怎的觉得比之前好像亲近一些了。   上次她不舍得把兜里的棒棒糖给他,这次至少愿意让他坐到对面了。   夏南挠挠头:“我也去图书馆。”   “哦。”乔咿说,“你去吧。”   夏南:“……”   乔咿刚走出两步,夏南赶紧叫住她:“我……我是想跟你说能不能帮我占个位置!”   他一口气说完,一脸赴死的样子。   乔咿无语地说:“好,你把校园卡给我。”   就这样又交换了电话号码和微信。   乔咿给他占位置,自然是就近选到自己旁边,她一晚上都在抄缺课那三天拉下来的笔记,头都几乎没抬一下。只是隐约觉得旁边的夏南似乎一直都没动过笔。   晚上快十点,乔咿才收拾东西从图书馆出来。   夏南追在后面,不知道从哪借了辆自行车,结结巴巴道:“我……我……载你回去吧?”   乔咿摆摆手:“不用。”   “就当感谢我给你占座!”   “……”   “……你给我占座!”   乔咿捂着嘴笑了,余光瞥见后面。学校里个别学长学姐也有开车的,但像那么贵的车,比较少见。乔咿先看见前座的谢远,然后就看见副驾下来的周予白。   她鼻子忽然有点酸。   夏南回头也认出了周予白,难掩失落的表情。   乔咿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坐上后座,说:“麻烦你一次。”   夏南怔住,反应过来跳上车,踩着脚蹬骑出了一骑绝尘的感觉。   乔咿没敢往后看。   她觉得夏南骑得太快,风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让她眼睛也开始酸了。   但她并没有哭。   外公说“呀呀,不要哭。”,她不希望外公失望。   夏南在她宿舍下停车。   乔咿问:“你怎么知道我宿舍是这栋?”   夏南一惊,乔咿根本没当心,说“谢谢你”,然后就往楼里进。   上到门口台阶上,听见“噗啦”一声。夏南骑到拐角车翻了,但好像不严重,他马上跳上车,又一骑绝尘没了影。   乔咿刚进宿舍,杨枚就问道:“师哥找到你了吗?”   乔咿:“啊?”   “师哥联系不到你,给我打了电话,我说你肯定是去图书馆了。”杨枚说,“你手机静音了吧。”   “没有,我开的振动。”乔咿平平淡淡摘着书包,说,“我把他拉黑了。”   宿舍各忙各的三个人同时看向她,高芸芸在双上,勾着头:“闹别扭了吧?”   孙涵:“能让小咿生气,肯定是他不对,但是好帅,不是什么大事,气两天就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吧。”   杨枚跟着点头。   乔咿换着衣服,说:“分手了。”   “什么?!”   “他怎么惹你了?”   “闹着玩的吧?我跟我男朋友也老分来分去。”   乔咿一个问题都没答,洗漱完继续坐在桌前,打开课本继续看。   她家里刚出事舍友都知道,也明白她心情不好,连平时咋咋呼呼的杨枚都没再缠着她问,只让她早点睡。   乔咿却一夜都没睡着,她看书看到快一点,又在床上翻了几个小时,五点天都没亮,她就起来了。   冬天的校园,这时候没什么人。   乔咿想去自习室待一会儿,路过操场的时候听见里面有打球的声音,她走了进去。   操场上有大灯亮着,她在看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手托着下巴,很茫然地放空着思绪。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有人拍了拍她肩膀。   “你怎么在这儿?”   乔咿回头看到穿着短袖、运动裤,满身是汗的夏南,也有些吃惊:“你怎么也在这?”   夏南:“我减……我跑步锻炼身体!”   “哦。”乔咿说,“我也来锻炼身体。”   夏南指着她:“坐着练……瑜伽?”   乔咿噗嗤笑了,然后说:“其实是失眠睡不着。”   夏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不知道跑到哪套了件衣服,又拿了两瓶水回来,递给乔咿一瓶,又拧开自己的灌了几口,见乔咿没喝,他眨眨眼。   “是怕凉吗?”说着他拿走她那瓶,掀开上衣塞进去,坐在乔咿旁边捂着肚子,“没事,我给你捂捂。”   大冬天凉水贴着肚子的感受,乔咿不用试也知道并不好受,她忙说:“你别这样,快拿出来吧!”   “这没卖热的水,我给你捂捂一会儿就热了。”夏南跟抱宝贝似的道,“这方法很管用,小时候我爸就这么给我捂过。”   说者无意,乔咿却怅然了,半晌道:“你爸爸对你真好啊。”   “我爸跟我妈都对我好过头了,高中时每天好几餐的喂,我体重最高的时候一百……”夏南摸了摸鼻子,不吭声了。   乔咿浅浅笑笑。   好像是因为天没亮,夏南没之前那么紧张了,没话找话地问:“你爸爸妈妈肯定对你也很好吧?”   乔咿想了想:“不知道。”   “不知道?”   “我妈妈在我刚出生就过世了,没相处过。我爸爸现在有家庭,也没太相处过。”乔咿说完侧过头,看着他,“不过我外公对我很好。”   夏南万万也没想到,手足无措地说:“外公啊……那就好。”   乔咿回头看着远处的照射灯:“我外公去世了。”   其实夏南打听到乔咿请了丧假的,所以他才会忍不住到餐厅看看她怎么样了。   夏南不会安慰人,比她还丧气地垂头坐着。   但是乔咿没注意到,她喃喃自语:“好像成一个人了。”   球类拍打地面的声音,和训练的哨声、吆喝声响在耳边。两人就那么坐着,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乔咿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说:“我去上课了。”   夏南脑子里回响着她那句“好像成一个人了”,突然问:“你男朋友呢?”   乔咿愣了愣。   “就是上次运动会找你的那个。”   乔咿一下子就知道他指谁了,摇摇头。   -   上午是专业课,都在院里上,乔咿第二节 又碰见了夏南,他带着学生会的人来查出勤率。   乔咿就坐在第一排,发现没念到她的名字,问点名的夏南:“怎么没我名字啊?”   夏南盯着点名册,不好意思地道:“啊!我刚看见你就直接把你算上了,没喊你。”   乔咿:“哦。”   阿贺在旁边吹胡子瞪眼地使眼色。   夏南挠挠头,吞吞吐吐道:“我的不对,那我……中午请你吃饭呗。”   乔咿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直接拒绝:“不用了。”   夏南鼓着嘴,拿着册子要走。阿贺凑上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对乔咿道:“中午院门口,南南等着你啊!”   说完揽着人就走。   “诶……”乔咿张着嘴,俩人已经没影了。   “你们认识?”同桌问。   乔咿说:“算认识。”   同桌意味深长道:“我怎么觉得他是要约你呢?”   “谁约小咿?”后面一个女生探头问。   同桌抬抬下巴:“就刚才威风凛凛的会长大人啊!”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他人很好的。”   “你知道?”   “这谁不知道啊,咱老师都说了他是品学兼优的典范,人也不骄傲,你没发现他比之前瘦好多,看着还挺帅的……”   老师来了,班里安静下来。   这是乔咿目前最开心的时间了,只用听讲,什么都不用想。   四节课上完,一晃就到了中午,她出去看见夏南等在外面,才又想起中午吃饭的事。   乔咿问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夏南有些尴尬:“那个……上午不是把你名字点掉了。”   乔咿平静地看着他,像是在审视。   夏南怂了,紧张状态下智商达到了巅峰,说:“其实是我想让你平时帮我去图书馆占座!”   乔咿松了口气。   她想说不用请客也愿意帮忙的,却在这时看见了也等在那的周予白。   他还是那么耀眼,黑眸暧昧撩人,只是现在多了一丝寒意。   乔咿对夏南说:“吃煲仔饭可以吗?”   夏南立刻喜上眉梢:“几碗都随你。”   乔咿也跟着笑了:“走吧。”   “你鞋带开了。”夏南说着伸手要帮她拿手里的书。   乔咿一时没反应过来,也可能是周予白的出现,她的内心是慌的。   她立在原地没动。   让她怎么都没想到的是,夏南会错了意,突然蹲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我……我帮你……系吧。”   乔咿瞪大了眼。   也就几秒的时间,她能喊住夏南,但她余光瞥见正走过来的某个男人,她把话咽了下去。   夏南系到一半就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起来的时候脸涨红。   乔咿低着头,坐到他自行车后座。   夏南肢体不协调地也上了车,然后又是一骑绝尘。   乔咿偷偷看了后面一眼。   周予白站在那。车速太高,风迷得眼发涩,也看不出他什么表情了。   -   乔咿是在一周后,听说周予白要去澳洲的消息。   她那天正在周青洁家上小课,听到时愣住了,但她很快又慢慢低下头,看着笔记。   “亚盛集团你听过吗?”周青洁问。   乔咿还是盯着本子,说:“没听过。”   周青洁叹口气:“予白家跟我们这种普通人家不太一样,集团里争得凶,他现在年纪轻撑不住,去澳洲分部开拓磨砺其实挺好的。”   这话像是在跟她解释。   乔咿点点头。   周青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拍拍她的手:“你们反正小,未来日子还长,还会遇到好多人呢。”   乔咿胸口闷闷的。   她想起第一次来这里,周青洁提起过一个追过周予白的系花,说是很喜欢他,也都以为两人会在一起。但周予白大一上完就出国了,两人戛然而止。   乔咿在想,以后大家提起她和周予白,会不会也是这样惋惜。   有个女孩很喜欢过他,但是他去了澳洲。   他们从此戛然而止了。   但也不是全都这样想的。   邹柠坐在车后,问旁边的谢远:“上次那女孩找去予白哥家干嘛?”   谢远白她一眼:“你还好意思问!”   邹柠撇撇嘴:“肯定是舍不得放手呗,谁都知道这种小丫头最会卖惨讨男人心软了,肯定缠着予白哥。”   周予白有女朋友众人皆知,分了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也传了出来。   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大抵是公子哥玩烦了,就甩了。   谢远原本是不想说,但实在瞧不上邹柠的样子。   “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不会好好说话?”谢远哼口气,“人家乔咿可一点没挽留,把予白的戒指还了,这还不算,人——”   “人怎么了?”   谢远想起他在车里看见的场面,啧了声:“人隔天就跟男生约会去喽!”   邹柠不信。   但转念想想乔咿敢威胁她的事,觉得她是什么都能做出来的性子。   又有点佩服。   -   后来周围的同学都知道乔咿是彻底跟男朋友分手了。   舍友们安慰过她,但看着她跟没事人一样,也慢慢都不说什么了。   分手的事常有,高芸芸也跟她男朋友分了,伤心了几天,也就好了。   那次之后,乔松柏也没再给乔咿打过来电话,大概是这么大的事,周家也找乔家谈妥了。   倒是一月的有一天,沈毓来找过她,扔了一沓钱说是学费,让她以后别去找他们家的晦气。   骂了好多难听的话,有一句是这么说的:“你胆子不小敢替岚岚去相亲!以为是高枝,故意上去攀,到头来跟你妈一样被抛弃了吧!”   说到最后,还想过来打她。   乔咿有准备,躲开了。   她懒得解释,把钱放到一边:“这个你拿走吧。”   沈毓讥笑:“你少装清高了!”   “我不是装清高。”乔咿不卑不亢道,“是阿姨你没上过大学,不知道这点钱不够。”   沈毓气得发抖。   乔咿耸耸肩,走了。   事后乔岚给她打了电话,哭着说了很多“对不起”,她说:“我不是故意把你替我相亲的事说出来的,也不是故意往你身上歪,是我怕爸爸骂我!小咿你知道的,爸爸从不骂你!”   乔咿按了电话。   她后来再没去过乔家,就连学校的西门,她都没有再去过。   日子照常地过,乔咿像从前一样,每天上课、吃饭、图书馆。她成绩直线往上升,除了体育,各科都名列前茅。   夏南真正跟她告白是在大三下半学期。   在这之前乔咿都浑然不知,还照常帮他占座位,一起去图书馆。偶尔天气好,她为了练气息,还去操场跟夏南跑两圈。   所以夏南再跟她告白的时候,她是真吓到了。   但这告白实际还是阿贺帮忙说出来的。   那时有几个男生追乔咿,其中一个追得还很凶。阿贺替夏南坐不住了,拿着夏南的笔记找到乔咿。   “这是南南的字迹,你看看。”   乔咿当时早忘了很久之前那封字迹优秀的情书。   阿贺说:“他跟你在一起从不写字,哪怕去图书馆都不写,就是怕被你发现之前给你写情书的人是他。”   乔咿:“……”   “就是那怂人!”阿贺说,“我要不帮他来跟你讲,你要是也看不出来,他能憋一辈子!”   乔咿认真想了想,回忆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好像也不是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她心思不在谈恋爱上,也就全然没注意到。   公开了这事,周围人都来帮夏南说好话。   从人品到成绩,就连减肥后的容貌身材都被夸上了天。   杨枚还说:“你就从了会长吧,对你多好啊,真好到我们看不下去了!”   夏南也终于鼓起勇气,捧了一大束玫瑰来宿舍楼下找她。   乔咿去见了。   她好久都没想起过周予白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夏南,她就是想起了他。   他眼睛很好看,笑起来弯弯的唇角也很好看。   虽然夏南也很好。   那些追她的男生都很好。   但好像都不如一个混蛋。   乔咿最后 第44章 不吃草   日料店那处光线昏暗,乔咿以为自己头晕带动了眼花, 揉了揉眼睛, 又转了回去。   直到旁边的服化的小何拉她:“你快起来啊!”   乔咿放下筷子, 顺着动静再次回头。   她先看到了男人衬衣西裤下勾勒出来的劲瘦腰线, 再往上, 白底淡灰细条纹衬衣上解开了两粒扣子,喉结清晰性感。   她仰头呆呆望着, 他垂眸冷冷睨着。   胸腔似乎空了,心不是没了跳, 是不知道去了哪。   在场的人其实大多数都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只是见节目组的导演王诗意对他态度不同。   亦或者某人天生带着的人上人的矜贵感, 让人下意识地注目。   王诗意热络地介绍:“这是‘亚盛’的周总!”   带了‘亚盛’的头衔,大家便都知道分量了。   男人轻轻颔首:“周予白。”   大家连忙打招呼。   “周总好!”   “周总好!”   “……”   乔咿听着这一连串的声音,头更晕了。   “这都是我们节目组的人,今天工作结束来这聚餐。”王诗意说着注意到周予白的视线。   那一瞥虽然只落在乔咿身上几秒,但这几秒也比别人多。她心思活络, 笑着介绍:“这是我们的实习生乔咿, 来,小乔,跟周总打个招呼。”   乔咿这才慢慢站了起来, 暗暗掐了下掌心。   很疼。   疼得她扯了扯唇角。   酒也跟着疼吓醒了一半。   虽然半敞开的包间有各种声音, 但乔咿就觉得安静。   只有回落的心脏在胸腔一声声撞击着。   旁边的小何碰了碰她,乔咿咽了口唾沫:“周总好。”   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王诗意眼珠子转了转, 为这莫名生出的一丝尴尬气氛圆着场:“这么巧,周总也在这跟人吃饭啊!”   “嗯。”周予白惜字如金。   是用过餐的架势。   王诗意试探:“跟郭总监?”   周予白:“一个朋友。”   “怎么在这里呀,差点找不到你。”一个女人小跑两步过来,贴着周予白站。   原来是这个朋友。   乔咿视线默默别开,但还是有浓重的香水味往她鼻子里钻。   再说什么她便没留意了,只听见王诗意问:“周总,既然遇上跟我们喝一杯吧?”   周予白没动,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王诗意把小何从位置上拉开,周予白自然而然坐到了乔咿的旁边。   助理裴域从收银台过来看见自己老板坐在了这桌上,快步上前:“老板。”   “怎么这么慢?”   “刷卡机出现小故障,耽搁了点时间,您怎么在这……?”   周予白没回答,抬了抬下巴。   裴域立刻对旁边眼巴巴看着周予白的女人道:“陈小姐,时间也不早了……”   陈梦溪指着周予白旁边,对服务生说:“这里加把椅子。”   聚餐是两桌人,周予白坐到了这边,王诗意也跟着过来了,位置本来就挤,再加有点困难。   乔咿看了眼旁边,起身说:“坐我这里吧。”   她头晕身子不稳,晃了一下,旁边的岑风扶了她一把:“小心点。”   周予白黑眸发沉,冷冷看着。   已经在周予白左边入座的王诗意招招手:“陈小姐坐我这里吧。”   就这样,小何彻底没了位置,扁着嘴跟裴域坐到了旁边那桌。   王诗意跟周予白机缘巧合有点私交,凭着一点情分邀周予白坐下是为了说节目赞助的事。   她是诚心邀,但根本没想过周予白会真坐下。   可现在事也没谈成,中间隔着陈梦溪,聊不成什么。   报了“亚盛”的头衔,什么咖位大家也就知道了,都有些拘着。   王诗意知道周予白坐不久,拿杯子要敬他一杯。   陈梦溪声音娇:“学长不喝酒的。”   “学长?”王诗意问,“陈小姐跟周总是校友?我记得周总在国外上的大学,你们是高中校友?”   “桦大校友,学长在桦大上过一年,这就算是学长嘛!”   王诗意点头:“陈小姐已经毕业了?”   “对啊。”   “诶?小乔也是桦大的,她是今年应届毕业生。”王诗意道,“小乔,是吧?”   乔咿反应有点慢:“……是。”   王诗意笑问:“那都是校友了,指不定在学校里还见过呢。”   乔咿马上摇摇头:“没见过!”   王诗意会来事,这就把关系攀上了:“没见过也算是你学长了。”   乔咿垂着眼,盯着盘子:“不敢不敢。”   旁边一声轻笑。   乔咿没敢看,滑溜溜地章鱼脚终于被她夹起来了,放进嘴里,芥末充斥在舌苔,鼻腔眼眶都是酸麻的。   她捂着嘴起身去卫生间,岑风追了过去。   “小岑跟去干嘛啊?”王诗意道。   “王导你就别管了,人家小年轻谈恋爱。”有人道。   周予白抬了抬眉。   乔咿胃里翻涌,在卫生间里吐了出来。   虽然头还晕,但意识已经彻底吐清醒了。她在洗手池整理好自己才出去,岑风在外面殷勤等着。   “你没事吧?”岑风递了纸巾给她。   乔咿不知道这酒劲这么大,脚下又点软,扶着墙走,说:“有点晕,我去说下先回去了。”   岑风说:“我送你。”   乔咿:“不用。”   她回去时,周予白已经起了身。   王诗意说:“周总有事要走,咱们一起敬一杯吧。”   都喝的是清酒,只有周予白杯子里的是白水。   在这一桌,没人敢灌他。   都举着杯子,乔咿也随群举了起来,她那杯不满,岑风给她添满了。   周予白突然开口:“还喝?”   乔咿以为他在跟别人说话,缓缓抬起头才发现他睨着自己。   两年半了,他好像还和之前一样,但又好像有了不同。   眉眼撩人依旧,却多了男人成熟的锐利。   在某个瞬间,还是那么好看温柔。   乔咿很久没想起这张脸了,刚分开的时候有偷偷想过,后来强迫自己别去回忆。   再后来学习太忙,尤其是面临毕业这几个月,她一边做论文一边找工作,还要来实习,是真的不会想起了。   可就在今天,跟做梦一样,天旋地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她下意识就把酒杯放下了。   王诗意朗声笑:“周总都看出来了,小乔就是不会喝酒,快别喝了,别回不了学校了。”   岑风赶紧道:“等下我送她回去。”   “你又不顺路。”王诗意拍拍他的肩,开着玩笑,“别杀熟。”   岑风支吾着:“我今天没喝酒,谁没开车我都送的。”   王诗意笑笑。   这都聊到了走。   “学长我坐你车吧。”陈梦溪贴的近,高跟鞋没站问,口红蹭到了周予白肩膀上。   周予白扫见,冷着脸招了下手,裴域过来了。   “不顺路。”他指岑风,“这有人送大家,你跟着吧。”   说完带着裴域走,擦肩而过的一瞬,他弯腰,似不经意,低声道:“渣么?”   这晚,两人几乎没说上话。   乔咿以为他没听到的,她自己都晕晕乎乎记不清说了什么。但现在字字句句都被吓了回来,扎在她头皮上,又麻又疼。   -   周予白腿长步子大,上车后单后解着衬衣扣子,对驾驶位上的裴域说:“秦总再约就说我没空。”   裴域不敢反驳,提醒着:“秦总和咱们有合作,这个……”   周予白抬眸。   裴域不吭声了。   他这老板脾气很好,不轻易发火,要是真动怒,他也不敢惹。他从两年半前就跟着周予白做助理,算是了解。   他就是觉得刚才老板很反常。   那种场合他怎么会愿意给面子坐下的。   周予白换了件新的衬衣,吐出一口气:“找的什么人来,一点分寸都没。”   裴域知道他在说陈梦溪,等他换好了衣服问:“老板,送你回公寓?”   商务车后座宽敞,周予白揉着额头看着店门口。   节目组的人陆续出来,还在那里说话。   他们这店门口的vip停车坪有限,大部分的私车都要停到后面的停车场,离店有点远,又要排队进出。   周予白拉开车门,看见手里衬衣上的口红,嫌弃地又扔回了后座。   裴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要跟下来,周予白示意他不用。   “老板,你去哪?”   “回公寓。”   裴域疑惑:“你不上车吗?”   这里不好打车,他老板又挑剔,一般的车不会坐,少有毛病的车也不坐。   周予白“嗯”了一声:“我走回去。”   裴域:“啊?!”   周予白抬手指了一下:“你过去送王导。”   裴域知道两人是有交情,但也没到那份上,想劝的,周予白手指在车窗框上敲了敲:“还有那个女孩。”   裴域问:“哪个?”   周予白啧了声。   裴域:“……”   周予白懒懒笑了一下,难得地轻佻道:“最漂亮那个。”   -   乔咿准备打车的,出来才听说这里不好打到,只好坐岑风的车,   岑风车停的远,还没到,只见一辆黑色的商务驶了过来。车窗降下,裴域说:“王导,我送你吧。”   王诗意勾头往里看:“周总呢?”   “有事先走了,我反正也要回去,王导上车吧。”   王诗意本来就等不及,说:“行,那就麻烦了。”   裴域道:“我还去桦大那边,你们那个实习生是不是也回去,叫上我一道送吧。”   王诗意拉车门的手一顿,琢磨出来点什么,笑着问裴域:“你跟姐说个实话,你们周总是不是看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车都不坐,自己走回家的你说呢!!!!!   感谢在2020-04-25 05:46:16~2020-04-26 17: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堕落猪小肠 20瓶;用来看、阿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不吃草   这问题裴域可不敢答,只是笑:“哪的话, 我老板人都回去了。”   王诗意笑意深:“那我有幸给回去的你老板当回红娘。”   她招手朝后面喊:“乔咿你来, 跟我坐一辆车回去。”   乔咿正听人说话, 闻声看过来。   王诗意见她反应慢, 几步过去拉住她就走。乔咿这才反应过来, 说:“王导不用了,岑风去取车了。”   “他挨个送呢, 什么时候才能把你送回去。走,正好路上我给你说说你的实习情况。”王诗意拉开车门, 让她坐到了后面,自己上了副驾驶位。   乔咿推脱不过, 上车才发现王诗意说的裴助好像是……周予白的助理。   乔咿心里立刻有点不舒服。   不过裴域跟她打了招呼,也就没再说什么,转回去发动车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王诗意聊起日料店的菜品。   汽车开上路也没见某人上来。   乔咿吐了口气,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周予白有美女作陪吃饭, 哪会真的独自回去, 想想他今年也二十七岁了吧,交个女朋友很正常。   可能都交好几个了。   乔咿上车没留意,身下压到了什么东西, 她抽出来。   好像是谁的衣服, 车里昏暗瞧不清,她准备放到一边时摸到上面的衣扣。   大脑还没做出指令,手指已经加重地摸了上去, 指腹摩挲着。   她不用看了,这是周予白的衬衣。   高订的衣服,每粒扣子都有着独属于他的暗纹。   即使分手后,有钱人的生活也一成不变,过得十分讲究。   乔咿把衬衣放在一边,连同上面的红唇印都不再去看,她把头转向车窗外。夜色斑斓,有人玩世不恭,有人低调内敛。   但总归都像是这窗外的景。   向后抛。   不用回头。   王诗意不知道喊了她几声:“小乔,睡着了?”   “……没有。”   “是不是喝醉了,你打开车窗透透气。”   乔咿不好意思,说:“刚才有点晕,现在已经好多了。”   她没动,裴域已经把后车窗降下了一点。   王诗意转回去继续跟裴域聊,乔咿恍出去的神也被风吹了进来。   王诗意:“你们周总回来多久了?”   裴域道:“一个多月了。”   “上周去‘亚盛’也没见他。”   裴域笑,一字不接。   业内都知道他是周予白心腹,嘴巴严。   王诗意也不敢深挖,看了眼后面的乔咿,十分自然地转了话题:“诶,对了,跟你八卦个事,今天跟着周总那位小姐,是不是他女朋友啊?”   裴域道:“怎么可能,秦总临时有事爽约,派过来的员工。”   那样子可不像是单单想派个员工来。   王诗意不是秦总,红娘可以做,拉皮条的事绝对不干。她能看出来周予白根本不想搭理陈梦溪,她问那话,是给后座上的人听的。   乔咿攥着拳头,面上没有任何反应。   “乔咿,实习完有什么打算?”王诗意转头问。   “啊?”突然问到自己,乔咿愣了一下。   王诗意:“考研吗?”   “不考了。”乔咿说,“准备找工作。”   “你家哪的?”   “G市。”   “要回去工作吗?”   乔咿缓缓摇了摇头:“不回去了,就在桦市找。”   王诗意问:“家里人愿意吗?”   乔咿没吭声,过了几秒说:“愿意吧。”   “女孩子来这么远上学,一般家里都希望毕业了能回去,你家里还挺开明的。”王诗意手搭在椅背上,看着她,“桦大虽然是名校,但是现在本科生一抓一大把,你真不想继续读研?”   乔咿笑了一下:“要赚钱,不考了。”   王诗意半真半假道:“很缺钱啊?”   乔咿坦然地点点头。   王诗意问:“工作找哪了,签了吗?”   “还没有找好。”乔咿这工作找得确实有些不顺。她成绩好,电视台的实习就是老师推荐的,这名额不是谁想来就能来,凭的是实打实四年的成绩。   但是来了才知道,多少个实习生挤一个正式工的名额。   听说今年实习没结束,就已经内定了。   乔咿还应聘了几家,除了广播电台她觉得还不错,其余都觉得不太适合自己。   乔咿本来想跟周青洁商量的,但是周青洁半年前生病做了个手术,身体一直不太好,她也不想给人添麻烦。   “那正好,我下周六的节目开始海选,你要是有兴趣过来做个场外采访主持,薪酬还不错。你想想明天给我答复。”王诗意说完转回去,继续跟裴域说话。   她家先到,边拿包下车边叮嘱裴域:“小姑娘你给安全送到学校啊,丢了姐要你负责。”   裴域连连说:“好!一定安全送到!”   “走了。”车门要关上,王诗意又拉开,对着乔咿道,“小乔。”   乔咿:“怎么了,王导?”   王诗意眼神意味深长,但语气是随意的:“岑风不适合你,多看看身边好的男人。”   乔咿:“……”   车子再启动,车内就剩下乔咿和初次见面的裴域。   安安静静开了一会儿,裴域怕她尴尬,摆弄了一下中控面板,说:“车里没歌,听广播可以吗?”   乔咿说:“我都可以的。”   裴域扭了几下,没找到,不好意思地解释:“我老板不喜欢在车里听歌,我跟着他习惯了,都不知道听广播是那个键。”   乔咿掐着手指,幸好她在后座,裴域看不到。   她说:“不用麻烦了。”   裴域没再摆弄,两人后来没说话。   一路快开到桦大,裴域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用蓝牙耳机道:“老板。”   “……”   “嗯,快到了……我明白。”   乔咿把头扭向窗外,从神色的玻璃窗里,看见了自己发抖的唇。   她没让裴域把车开到宿舍楼下,麻烦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不合适。   她慢慢往宿舍楼走,酒气也被走散了大半。   毕业季,很多毕业生在路边摆摊卖四年的“家当”,场面很是热闹。   杨枚正在卖台灯:“我这台灯买的时候一百多呢,现在就要十五!诶诶诶,学弟别走……十块也行!”   乔咿过去在她摊开的凉席上坐下来,问:“你把凉席卖了,你这几天睡哪?”   “我热着!流汗正好减肥!”杨枚在她身上闻闻,“喝酒了?”   “聚餐喝了一点。”乔咿问,“闻到很大吗?”   “还行,但能闻出来。”   乔咿兴致缺缺地叹口气。   “愁什么呢,实习被欺负了?”杨枚撸着根本没有的袖子,“我去削他们!”   乔咿抱着膝盖笑了几声,随即想起某人的脸,敛了情绪,说:“没人欺负我,是我背后讲人坏话被人家听到了。”   “你还会说人坏话!”杨枚很少听乔咿讲谁的是非,想了想惋惜道,“天天旷课的学生总是不容易被发现,但是好学生逃一次课就能被逮住,就是这么邪门的道理!”   “大晚上你俩说什么灵异故事呢!”   在前面摆摊的高芸芸和孙涵过来了。   四个人收拾了东西回宿舍。   马上要毕业了,从大一就吵着要跟男朋友分手的孙涵,在大四也没分成,还和男朋友商量好了,两人都不回老家,准备一起去北京找工作。   高芸芸考了本校的研究生,还要继续在这里奋战。   杨枚是一天一个主意,至今没想好。   这一晚乔咿睡得不好,做了梦,梦见她一个人在“倾城公馆”吃饭,听见有人在笑,她一抬头,周予白坐在她对面。   她小声说:“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周予白没回答,那张勾魂摄魄的脸上笑得十分好看,探身凑近她,说——   “小丑。”   乔咿惊醒了,出了一身的虚汗。   第二天,她给王诗意打去了电话。   -   周六一早,节目海选就开始录制了。   乔咿作为场外主持,只需要随即挑选选手做简单的采访。虽然节目每期时长一个小时,但是一次录制是一整天,剪辑成四期。   这种主持采访对乔咿不难,但是节奏快,还是很考验体力。   中午吃饭时间有一个半小时,王诗意带着嘉宾单独用餐,乔咿跟其余工作人员在楼上办公室吃盒饭。   大家都抓紧时间吃,这样挤时间还能趴在桌子上睡一会儿。   乔咿吃饭慢,刚吃了一小半王诗意就领着人进来了。   “员工间在这里,中午就在这休息。没办法现在两档节目挤一起了,休息室有限。”王诗意苦着脸,“郭总监他们那节目没开机冠名商就定了,我们今天都录制了也定不下来。你刚才也见了,舞台上面那一块拉着绿幕布,就是为了方便招到冠名商把名字P上去的。周总,你说我能不急吗?”   乔咿夹着米的筷子抖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周予白的视线。   只一瞬,他移开。   王诗意还在讲,周予白只是略略颔首。   “哎我真是怕最后也找不到冠名商。”王诗意扫见后面的乔咿,又看向周予白。   两人都没什么反应。   王诗意说:“周总,咱们先去吃饭吧,我让人给你特意备了餐。”   周予白点点头,转身之际又看向乔咿手里的快餐,抬手指了一下:“她这个是什么?”   “员工餐。”旁边人道。   周予白手指个高,穿着西装,挺拔利落,他身后又跟着好几个人,都是精英气十足。   他手指刮了一下眉毛,说:“就吃这个吧。”   王诗意:“……”   “看着挺有胃口的。”   “……”   全屋就剩乔咿没吃完,她捧着那盒饭,看着同样看着自己的周予白。   心想不是要抢她的饭吧。   王诗意眼神在两人之间飘,立刻道:“我让人现在再去订。”   乔咿松了口气,准备继续坐回去吃饭,否则就没多少时间午休了。   椅子还没坐稳,她听见周予白开口道:“不用。”   乔咿抬头。   周予白淡淡看着她:“就让她去订。”   午休,怕是休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欺负人么!!!!!!   #周狗可能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前男友欺负人该怎么办?#   #给咿姐递上一百米大刀!#   感谢在2020-04-26 17:50:42~2020-04-27 18:43: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咛泞苧咛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不吃草   乔咿放下筷子站起来:“周总,订餐不是我负责的。”   不了解她可以告诉他。   周予白情绪无波无澜:“帮个忙。”   “……”乔咿硬着头皮道, “我马上要有外场主持。”意思是没时间去。   “啊。”周予白眉稍轻挑:“所以你要快一点。”   乔咿:“……”   王诗意在后面干咳了两声, 乔咿及不明显地撇了一下嘴, 问:“周总要吃什么菜?”   周予白:“你看着选。”   乔咿:“……”   周予白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下属, 王诗意都不敢怠慢, 问大家的盒饭要选什么菜。   周予白头都没扭:“他们不吃。”   王诗意疑惑:“不吃午饭了?”   “你不是备了餐,带他们去吧。”周予白拿出手机, 极度自然地对着乔咿,“记一下我电话。”   乔咿把唇抿成了一条线, 仰头看着他。   周予白道:“拿到餐联系我。”   他说完直接报了电话号码。   乔咿站着没动。   周予白手上还拿着手机,说:“打过来。”   他国内的号码没变, 还是原先的。   见乔咿纹丝不动,王诗意赶紧道:“周总说得对,还是小乔你去吧,之前实习你不是跟着去过一次,也熟地方。生活组的人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了, 临时找他们来也耽误时间。”   乔咿这才慢吞吞拿出手机。   周予白单手抄兜, 从容淡定地问:“还是我打给你?”   您打是不可能打通的。   乔咿这两年一块钱都要掰成两半花,手机自然没有换新的,还是原先那一支。   所以周予白的这个手机号还躺在她的黑名单列表里。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两人那段不太美好的过往, 手机束在胸前, 低着头,快速把周予白的号码从黑名单里删掉。   周予白垂着眸,眼神动了动。   乔咿说:“周总, 还是我记你的吧。”   周予白看着她装模作样:“嗯。”   从台里出来,乔咿起了一背的汗。   订餐就在旁边一家中餐厅,这是他们组指定的地方。乔咿随便选了几样菜,找了个空桌坐着等餐。   她不知道为什么周予白要她出来买,她也没有一点经验去处理和前男友的关系。   毕竟那段恋情不是无疾而终的。   最后分手的时候她真真实实地伤心过,也意难平过。   可其实自己想想,除了最后那一段,其余都是美好的。   乔咿拿上餐,跑着回去。路口车多,还有台门口蹲偶像的小粉丝,乔咿的奔跑路线屡屡受阻。   一辆车又抢了道,挤在她前面往台里进。后车窗降了一半,乔咿看见中年女人的侧脸。   沈毓勤保养,这两年一点也没见老。   两个世界的人,生活轨迹也不相同。乔咿这两年几乎都在学校待着,没遇见过沈毓,今天倒是邪门了,在这撞见。   不过台里节目多,他们那个是百姓选秀,应该跟沈毓这种阔太扯不上关系。   乔咿只当没看见,拿出手机给周予白打电话。   “周总,你的餐好了。”   周予白言简意赅:“送我休息室。”   电话就挂了。   乔咿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录制了。   “小乔,你怎么还站在这?”王诗意过来,看着她手里的东西,“餐买好了啊,给周总打电话了吗?”   乔咿咬着唇:“打了,他让我给送去。”   王诗意长长“啊”了声,揽着她的肩膀:“小乔,你是不是对周总没那个意思?”   乔咿條地瞪眼。   王诗意点点头:“周总今天亲自来看节目效果的,咱们冠名商还没敲定,咱别得罪人就行。别的你也别怕,周总是正人君子。”   乔咿扯了扯唇角。   “去吧。”王诗意说,“见人家管理好表情。”   乔咿心有不甘,所以步子慢,情绪也不高涨,找到休息室敲敲门。   门从里边敞开了。   乔咿伸手递餐。   周予白双手抄兜往里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桌子。   乔咿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去。身后的门“啪”地关上了,她猛然往后看,赶紧去拉。   并没有上锁。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乔咿闭了闭眼,努力正了正神色,走过去。   茶几上已经摆着好几个透明餐盒,里面的食物比她提着的要精致很多。   乔咿把它那份放上去,转身准备走。   周予白问:“吃饭了吗?”   不是他把正吃着饭的人安排出去买餐的吗!   乔咿说:“还没吃完。”   周予白抬抬下巴:“坐这里吃。”   乔咿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蜷了蜷。   周予白打开她买的那盒,没抬头道:“王导让人送来的,吃不完浪费。”   王诗意看出来周予白想吃的不是乔咿的盒饭,还是让人把提前备好的餐送了过来。   乔咿立着不肯动,半晌憋出一句:“不饿了。”   周予白抬起头,眼神凉凉的。   乔咿移开视线:“周总,那我就回去了。”   “不饿就在这等着。”周予白在她挪出一步的时候说,“等我吃完。”   乔咿:“……为、为什么?”   周予白:“餐盒你来收拾了。”   乔咿胸口的郁气膨胀到了极限,她板着脸:“周总,你——”   门敲了几下,裴域带着几个人进来,看见乔咿在里面愣了愣,说:“老板我等会儿再来。”   “不用。”周予白招了下手,“有事说。”   裴域是给他讲广告覆盖面的事,说了几句,周予白问详细数据多少,他迟疑了一下。   周予白说:“算好再告诉我。”   几个下属如临大敌,赶紧当场研究起来。   乔咿站在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有周予白闲适无比,边吃饭边问乔咿:“那上面是什么?”   贵宾休息室设施齐全,还配备了靠墙的书柜,上面按年份摆着台里录制节目的照片册。   乔咿压着气说:“各个节目录制时留念的照片册。”   周予白来了兴致:“拿给我看看。”   算了,不得罪他。   乔咿走过去,敷衍地拿起一本。   “不要这个。”周予白说,“上面的。”   乔咿背对着他撇撇嘴,问:“要哪个?”   周予白:“从上第二层,中间红色的。”   最上面……   乔咿仰头看着,踮起脚努力往上够,但似乎还是差了一点。   屋里几个人在讨论,声音渐大。乔咿不想麻烦别人,也没留意,不知何时周予白已经走到了她身后。   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光线,也让她眼前变暗。   她闻见他身上干净清爽的薄荷味。   一如当年初见时。   他抬手轻而易举拿到相册。   然后,放到了最上层。   乔咿猛地转身,对上男人使坏后痞笑的脸。   她气道:“周予白你想干什么!”   男人翘着唇角,眸色发深,这一眼像是万年,温声问她:“肯认我了?”   乔咿低下头,轻声提醒:“周总,我们……”   话没说完,听见头顶自言自语的声音,带着调笑:“小朋友好像长高了点。”   乔咿推开他,跑了出去。   -   周予白中午去办公室那一趟,在场还有不少人,虽然说话的时候离得远,但也瞧见他让乔咿去订餐。   大家聊闲话。   “‘亚盛’的周总是不是对小乔有意思啊?   “不会吧,就是顺口让去订个餐,真喜欢能舍得使唤。”   “那还真不一定,小乔长得挺好看的,人也乖。”   “……”   正说着有人看见王诗意过来接水,拉着问:“王导,男神有没有女朋友啊?”   王诗意一脸迷茫。   刘琦说:“就是周总嘛!”   王诗意手指点着她脑袋:“你们几个不好好工作,想什么呢?”   “打听打听嘛,比咱台里的男明星长得还苏,家世也好,还亲自来这盯着工作,不是男神是什么!”   “对啊王导,给我们说说嘛,有女朋友没。”   “没有!”王诗意说。   小刘窃笑:“那喜欢哪种的啊?以前女朋友什么样?”   “这我哪知道!”王诗意喝了口水,“就听说之前交过一个,分了。”   “为什么分啊?”小刘给王诗意锤着肩膀。   王诗意往四下看了眼。   “好像是家里人瞧不上。”王诗意扇了扇手,“好了,这位是金主爸爸,别惹人家。”   她一走,几个人耸耸肩。   “周总这家世肯定是不能随便找个,诶?那小乔肯定不行吧?”   “谁上杆子还不一定呢,就是让订个餐,某人可借机找去休息室喽!”   最后说这句,是另一个场外主持谢小弦。   她一来大家都扫兴散了。   虽然都不待见她,但是经她这么一说,也有人确实见乔咿进去了,下午这传言便不胫而走。   乔咿哪知道,跟着摄像在外场风吹日晒的做个小主持人。   她们这是提前录制,后期选有梗有料的内容剪辑,如果没什么亮点,有可能剪得一个镜头不剩。   乔咿以前备足了功课,但也不敢懈怠。   录制到下午六点,全部结束。   这是王诗意的传统,不是特殊情况绝不拖延工作时间。   六点录完,去会议室做全天总结,六点半准时打卡下班。   “没想到周总工作这么下.身份,竟然在这盯了一天!”   “是啊,现在还来参加这种小会议。”   有员工看见周予白进来小声议论着。   王诗意安排周予白坐,问旁边的人:“都到齐了吗?”   小何支支吾吾:“外场A组还没回来……可能是去交器材慢了。”   刚说完,门从外面推开了,A组摄像程刚大步往里进。   小何使着眼色问:“小乔人呢?”   程刚一脸纳闷:“不知道啊,我俩没一块,她说有人找要说几句话,还没回来吗?”   小何瞪了程刚一眼,心想乔咿开小差编个理由就行了,他怎么还说实话呢。   王诗意工作起来是严谨的,直接道:“给她打电话,让快点回来。”   小何一紧张,七手八脚地翻不着自己手机。   王诗意想发火了。   “我打吧。”坐着的周予白开口,“订餐时留了她号码。”   资方老总亲自打电话,难得一见。   也是给足了面子。   王诗意知道这次赞助的事有戏了,至少现在看周予白的心情是好的,也愿意为个小实习生出头。   电话拨通几秒,却在会议室响起了手机嗡嗡的震动声。   大家四处看,程刚也傻乎乎的跟着看,还是小何提醒他才发现振动源来自自己上衣马甲兜里。   “呀!小乔主持的时候把手机放我这了!”吴刚拿出来看,“这怎么办,她……”   他话一顿,盯着屏幕的人愣住,脸上跟着抽了抽。   小何赶紧问:“怎么了?”   旁边的人都凑了过去。   一个手机围着两圈人。   有节目组的人,有周予白的下属。   看完,都没了言语。   周予白眯眼,起身上前。   王诗意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乔咿手机上此时的来电显示赫然备注的名字已经被周予白看到。   四个字——“瞎子阿白”。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咿凭直觉气周狗。 第47章 不吃草   “实习生起外号讽刺资方老总”的八卦新闻是乔咿第二天听台里的保洁大妈讲的。   “哎哟当时人家老总的脸就挂不住了,多少号人看着呢, 说人家是瞎子哦!要是真瞎子还好, 人家老总多大的眼睛呢, 盯着看得清清楚楚!”保洁大妈提着拖把按着电梯, “你猜叫人家老总什么?”   乔咿从学校搭最早班地铁来的, 到的早,抱着包问:“叫什么呀?”   保洁大妈故作高深地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捂着嘴:“叫人家‘瞎子阿炳’!”   乔咿:“……”   大妈是闲话听来的, 但所谓闲话就是你传我、我传你,中间肯定有传歪的地方。   乔咿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内心挣扎地问:“阿姨,是……哪个老总?”   “这我哪知道, 不过小姑娘们提到他时眼睛都这样。”大妈把眼睛瞪得溜圆说,“都跟小星星似的闪着光!”   乔咿心开始发沉。   大妈丝毫没看出来,嘀咕着:“也不知道是哪个实习生干的哦!”   乔咿艰难地道:“阿姨,可能是我干的。”   大妈哈哈笑:“你可干不出来!”   同样不信的还有王诗意,办公室里, 王诗意快气冒烟了, 拍着桌子道:“小乔,我哪得罪你了?”   乔咿摇摇头。   “那你录制第一天不来开会就算了,还给人家周总起外号?起什么不行, 你非起‘瞎子阿炳’这么有创意的!”   乔咿小声纠正:“是‘瞎子阿白’”。   “都被你气糊涂了!”王诗意扶着额头, “人家周总就是叫你买个餐,也没做什么。我新人的时候天天给前辈们买咖啡收快递,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说说你真不喜欢周总, 你躲远点就行了,你起外号干什么?你这是内涵谁呢?人家要是瞎,看上的也是你!”   乔咿正想解释,但思绪被带到了最后一句上:“王导……看上我是什么意思?”   王诗意打量着她,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问:“小乔,谈过恋爱吗?”   “啊?”乔咿没反应过来。   “你年轻,经历的事少,姐比你长不少岁,男人见多了,喜不喜欢我不敢说,”王诗意拖长语调,“但是周总是有些在意你的。”   乔咿语滞。   “你要是不在意,就算了。你要是也在意还玩这套——”王诗意说,“是恃宠而骄吗?”   分开两年多了,这是重遇后第二次见面,乔咿也没主动往周予白身上贴过,没想到她只是把周予白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服气,所以改了个备注名,就能惹出这么多事。   她摇头:“我没有。”   王诗意默默审视了她几秒,叹口气:“有些事也是我欠思考。我是对你专业很满意的,喜欢你的踏实认真,也愿意看着面子给你机会,但是你要是借此不好好工作,第一天就开始拿乔,那算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乔咿不知道王诗意为什么这么说,但也听出来事情不单单是因为她给周予白起了个外号。   一时琢磨不出哪出了问题。   王诗意摆摆手:“快开机了,出去吧,自己好好想想,以后开会按时到。”   -   上午外场人很多,有市民听说了昨天海选的事,跑来报名。乔咿作为外场主持,主要负责现场的采访,几乎没有稿子,都是临场发挥。   吴刚心特大,把手机给乔咿时还开玩笑说:“小乔,你给我也起外号了吗?叫什么,给我看看。”   乔咿可没心思闹,打听道:“昨天怎么回事啊?”   吴刚讲了个大概。   乔咿问:“很生气吗?”   “王导肯定生气,自己手底下的人骂了大佬,等同于她骂……”   “我不是问王导。”乔咿及时打断了他。   吴刚立刻表态:“我也没生气!我当时就是想笑,一直硬忍着,忍得很辛苦!”   “……”乔咿急得跺了下脚,“也没问你!我是说……就那个……大佬生气没?”   “你说这个啊。”吴刚仰头想了想,“还行吧,表情挺复杂的。”   乔咿长长吐了口郁气。   -   上午主持节点很快,乔咿中间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   并且外场采访都是素人,大部分都没有太多上镜经验。乔咿要引导着他们找机位,帮助他们抛包袱,还要能接住他们的梗和话题。   否则录完的素材挑不出来能用的就白搭了。   稍微能休息的时候,她就在一边背自己提前准备好的稿子或者小段子,在采访的时候时机合适就用上。   谢晓弦是外场B组的主持,几次都抢了乔咿要采访对象。   吴刚搓了搓手:“呀!B组是找事儿吧!觉得哥腿没他们长?来,小乔,你站着别动,谢小弦要是再挤你,我就把摄像机怼她脸上!”   乔咿拉住他:“算了算了,又不是打架呢。”   谢晓弦也就是爱出风头,没多大事儿。   等到中午领盒饭,乔咿出阴影了,不敢在办公室,直接拿到了外场,找个台阶坐着吃。   小何找着她出来的,坐到她旁边,说:“你胆子还真大!”   不就是没在办公室吃饭吗!   乔咿小口嚼着米,笑了笑。   小何说:“第一天开会不来就算了,还敢直接说是因为要去逛街买包。”   “谁?”乔咿问。   “你啊!”小何说,“你是真英雄,要我想翘班,最多只敢说身体不舒服。”   “我?”乔咿吃不下去了,蒙蒙地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我没有去逛街啊,我昨天让谢小弦帮我请假了的,我是身体不舒服。”   “不可能!谢晓弦说你要去逛街的,还说你让她回来跟王导说的,大家都听着呢!”小何说完愣住了,缓缓点点头,“我知道了,该不会是谢晓弦那个绿茶故意阴你呢吧!”   阴不阴暂不提,知道了这事乔咿肯定要为自己辩驳清楚,她找王诗意说了请假的事。   她昨天采访完好巧不巧碰上了沈毓。   这么久了沈毓一点都没变,非让她到一边说几句话。无非是想打听她在干什么,临了再教训几句。   乔咿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沈毓总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乔咿就算饿肚子,都没想过要去找乔家。不是不想去,是根本就没想起来过。   就说了那么几句,乔咿回来腹痛难忍。她没带手机,遇上谢晓弦,就让她捎个假。   当时谢晓弦还说她脸都白了,赶紧去医院吧。   这怎么就成她要去逛街买包了!   当然,乔咿解释的时候把沈毓这段自行剪辑掉了。   王诗意听罢让人把谢晓弦叫过来问情况,就当着乔咿的面,谢晓弦矢口否认,咬定乔咿说的就是要去逛街买包。   最后她还可怜兮兮说:“小乔我知道你见王导生气了肯定是要找理由解释的,但你不能往我身上推啊!”   无凭无证,都各执一词。   王诗意问乔咿:“你有医院看诊记录吧。”   谢晓弦余光蓦地扫到她身上。   “没有,我在药店买的止疼片。”乔咿垂着眼睫,知道这事说不清了。   她昨天是要去医院的,一来太难受走不动,二来舍不得药费,觉得只是中午没吃饱饭造成的,在就近的药店里买了止疼药,吃完坐在店里半个多小时才缓过来。   王诗意不动声色,说:“这事就过去吧,都回去好好工作。”   谁知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还真没过去。第二天剪辑组发现了问题。   谢晓弦和乔咿的一段采访,里面一个收尾的小段子几乎一模一样。   她俩都分别采访了一个小品团队,对方简单讲了小品的内容,介绍是自己日常去理发时遇到的趣事改编。作为接梗的呼应,谢晓弦和乔咿也都讲了自己理发时的趣事。   但太巧了,这个事竟然一模一样。   王诗意气道:“你俩高中的时候都去剪过刘海?剪完都觉得特别丑?并且一抬头,都发现那家理发店叫‘好想时光倒流’?”   “这是我亲身经历的事。”乔咿说,“我专门写下来做主持时的素材用的。”   说着她想起来了,说:“我还让谢晓弦看过的。”   那是在之前实习的时候,乔咿没有经验,提前准备了许多主持的素材,还让谢晓弦帮着看怎么样。   当时谢晓弦还笑得不行。   但此时,谢晓弦不认了,人家就一句话:“没看过,采访的时候也是我先说的,谁抄谁一目了然!”   按拍摄显示的时间,她确实是在乔咿之前。   乔咿语气平静:“那好,就算是你先录的,那这么明显的时间先后,我还去抄你段子,我图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谢晓弦也不认怂。   两人你来我往地辩解,到后面谢晓弦说:“你不就是想转正想疯了呗,还往人家周总身上倒贴没贴成,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漂亮啊!”   她说着用手指去乔咿的脸。   乔咿平时脾气很好,人也娇小,是气急了,抬手把谢晓弦的手打开了。   谢晓弦当时的手背就红了。   进来时王诗意给她俩拿了饮料,带冰的可乐,生活组刚买来解暑的。   可是谁都没心情喝。   谢晓弦端起来要泼,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乔咿眼疾手快握着她的手腕反方向一捏,那杯可乐直接流了她一身。   名牌连衣裙脏了,上面还黏着碎冰。   -   周予白发烧没出门,让裴域把文件送到了他公寓。   裴域一旁接完电话,请示他:“王导那边说要跟您道个歉。”   周予白头仰在椅背上,阖着眼说:“不是跟他们说了会投资的,怎么还要道歉。”   “估计是心急吧,我看王导那最近挺多事儿的。”裴域这话是试探。   周予白没睁眼:“能有什么事?”   “好像是出了抄袭素材的事,俩主持人讲了一样的段子,都说是原创。”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嗯”了声。   “扯皮的事,各有各的理,俩女孩可能是急了,动了手。”裴域小心翼翼注意着周予白的表情,说,“被打的是谢总的女儿,现在正哭着回去找老爸撑腰呢。”   周予白淡淡地说:“谢总可是个护短的。”   “可不是嘛,说是要让对方在业内混不下去呢。”裴域说完,没了下文。   停几秒。   周予白莫名心里一咯噔,缓缓掀开眼皮,没前没后地吐了两个字:“乔咿?”   上扬的语气。   三分迟疑,七分惊叹。   裴域点点头。   周予白好一会儿没说出话,半晌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掐了掐眉心道:“你去约谢总出来吃个饭。”   裴域能看出周予白对乔咿不一样,但他没想到周予白会在这个时候出这个头。   毕竟人家姑娘刚骂完他瞎。   毕竟集团在关键的时刻。   裴域应着:“好。”   他原先觉得是小姑娘长得好,让他这老板有了好感。   但现在看绝对不是好感这么简单。   可要说喜欢,又不像,男人要喜欢就去追了,他这老板身家样貌在这摆着,没必要藏着掖着。   “裴助。”周予白喊他。   裴域:“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周予白转过身,睨着他:“你有什么就问,别憋坏自个。”   “没。”裴域知分寸,哪敢真问老板隐私啊。   周予白笑了一下,往吧台走,幽幽道:“欠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咿姐:不用还了,不稀罕。 第48章 不吃草   就三个字,让裴域心里大感意外。   男女之间的亏欠能有什么, 总不会是欠钱。别人有可能, 他老板真没这可能。   “亚盛”在澳洲的分部这两年业绩傲人, 两个月前又刚和倪氏集团同在澳洲的分部签下了战队合作计划。   原本是泾渭分明的对家, 周予白硬是拿出诚意, 亲自带着团队谈了大半年,最后硬是化敌为友, 一改之前你争我夺抢市场的局面,共同开发盈利。   彻彻底底改变了“亚盛”在澳洲的格局。   周予白是真不差钱, 也是真的低调,两年来集团总部的年会都没回来参加过一次。   所以说他能钱个女孩什么, 裴域觉得更有意思了。   看着周予白表情恹恹,他也没再多问,只道:“老板,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扁桃体发炎而已。”周予白不当回事,“吃点药就行。”   裴域注意到茶几上的药瓶, 想帮着送过去, 拿起来才发现是安眠类的药物,瓶子轻,是用过多次的了。   他默默放回去, 问:“还睡不好?”   周予白刚去澳洲的时候, 裴域见他床头老放着这个。后来便没了,难道最近又开始失眠了?   周予白随口说:“嗯。”   裴域担忧道:“那也少吃些。”   “不吃你当我是铁打的,睁一夜的眼第二天还要去工作?”周予白摆摆手, “你回吧,我睡会儿。”   裴域收拾东西出来,一楼入户厅遇上左手牵着狗,右手提着菜的保姆,笑着打招呼:“刘姐还兼职遛狗啊!”   刘姐乐呵呵笑:“裴助好。”   裴域见她篮子里有生菜,说:“给老板滚个蔬菜粥吧,他嗓子不舒服。”   刘姐:“好的好的。”   -   裴域办事利落,当天晚上就约了谢总。   周予白没亲自去,这级别他去降身份。裴域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功夫,什么都办妥了。   他给周予白回消息:“谢总愿意息事宁人。”   周予白正在金都华府,简单回了一个字:“好。”   “好什么呀?”陈茉如端着酸梅汤过来。   “没事。”周予白挂电话,抬手看了眼腕表。   “好不容易回来,你别急着走!今儿正巧希希也来了,你俩陪我看看电视剧。”陈茉如道。   周予白压着不耐:“您什么时候开始看电视剧了?”   “我无聊看看不行!”陈茉如把酸梅汤塞他手里,推着他,“帮我拿给希希。”   周予白是被陈茉如接连几个电话喊回来的,说是有重要的事,到这里就是想让他陪着看电视剧。   而且还有别人在。   这哪是正巧,分明就是安排好的。   倪安希穿着最新一季的某牌限量款连衣裙,妆容无可挑剔的精致,眼里的期待也是毫不遮掩的。   周予白走过去,她扬起漂亮的红唇,手伸着。周予白把酸梅汤放在了茶几上。   倪安希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被人捧着长大的,哪受过这份冷落,但还是自己拿起杯子,说:“谢谢予白。”   周予白情绪淡淡:“不好喝的。”   倪安希说:“不会呀,阿姨这的酸梅汤最好喝了。”   “很酸。”周予白说,“不适合你。”   简单的话,没挑明,是给双方留着颜面。但拒绝的意味却是很明显了。   倪安希是聪明人,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了。   陈茉如上去给了周予白背上一巴掌:“你不看电视就不看吧,你把希希气走干什么?”   周予白兴致缺缺,说:“我不想看的岂止是电视。”   陈茉如气得指着他:“那你想看什么?看那个私生女?”   “妈。”周予白周身气压顿时低了,“别扯她。”   陈茉如喘着闷气,到底没再说,转而开始讲道理:“那扯希希行不行,你俩认识也两年多了,也不比之前的谁短。换别人我也不会撮合,知道你讨厌相亲。”   两年前周家长辈们逼着周予白相过一回亲,也试图给他安排一份婚姻。   但最后的结果是他用了两败俱伤的方式彻底扼杀了这份婚事。   从此没人敢再给他安排了。   所以如今陈茉如换了方法,找个各种借口理由让他跟女人接触。   “予白,妈妈是因为希希跟你适合才这样的,你看她跟你同岁,不会像年轻女孩那样跟你使性子,你刚冷落她,她不就没跟你闹。”陈茉如看着周予白,眼神讨好,“你年纪不小了,该结婚生子了,希希喜欢你,又跟咱们家门当户对。”   这后面算是说到了关键。   周予白不想听,揉了揉还在发烫的额头,转身往门外走。   “你这什么态度!”陈茉如追着,扬声道,“我明明看你之前不是挺喜欢希希的,还给她买了辆玩偶车。”   周予白脚步顿住。   他跟倪安希认识是刚去澳洲的时候,因为和倪氏集团有合作意向,几次接触下认识了倪安希。   后来有回陈茉如去澳洲探望,周予白太忙实在脱不开身,倪安希知道了,自告奋勇当导游,带着陈茉如玩了几天。   周予白打心底里感谢她,但除此,别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陈茉如回国的那天在餐厅吃饭,倪安希也去了。   中式风格的餐厅门口有几辆儿童开的玩偶电动车,倪安希也想玩,但是老板说是给孩子坐的,她体重超额了不行。   周予白一直对倪安希是冷淡的,那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上去直接花重金买下了一辆,就为了让她骑一回。   他说:“你玩吧,我看看。”   倪安希受宠若惊,当即就骑上绕着场地开起来。   可是周予白只看了一下,就没兴趣了。   他那天才恍然意识到,同样的东西,换了人,感觉就大不相同了。   回忆浮上心头,周予白脸冷得像这深深夜色。   他开门,院子里刚开的茉莉花香气扑面而来。   陈茉如拉着他胳膊:“予白,就算不是希希,你也该交女朋友了。”   周予白看着花,眉眼上挑,恢复了懒散神色。   “妈,您不还单着呢,我急什么。”   陈茉如对着他背,又是重重一巴掌:“你就不怕你爸晚上托梦找你!”   周予白还是笑:“不怕。”   -   那头乔咿惹了谢晓弦,自然是麻烦不断。   王诗意让她回去,也没再联系。等到下次录影前一天,才通知她去。   王诗意把她叫到了办公室,说:“谢晓弦那边愿意不计较了,你也退一步,就让这事过去吧,以后谁都别提了。”   乔咿知道一个栏目是由好多人心血组成的,她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员,连主角都算不上。   她说:“好的王导,我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次谢总那边怎么会突然这么大度,你可是把人家宝贝女儿给打了。”王诗意纳闷着。   乔咿哪知道。   “谢总人挺狠的,之前可是放话说叫你在这行混不下去的。”王诗意点到为止,“小乔,以后别惹谢晓弦。”   乔咿当时没明白为什么,几次三番都不是她主动去招惹人的,为什么要这样嘱咐她。   先导片出来后,她算是明白了。   说的是各退一步息事宁人,但其实那段采访只删了乔咿的部分,谢晓弦的保留了,还用在了先导片里做宣传。   也就是说,从结果上来看,认定是她抄了谢晓弦。   她俩这事最初是剪辑的时候发现的,剪辑组的人怕误会叫了编导和副导演去看,加上她俩又争执不下,这么一来相当于台里的人都知道了。   现在这样处理,相当于认定了是谢晓弦原创。   乔咿无法忍气吞声地接受这个结果,她找到王诗意问个究竟。   王诗意却说这事是有人指示过的。   “谁指示过的?”乔咿没有咄咄逼人,却也是不肯轻易罢休的架势。   王诗意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处理,知道的第一时间就去问了。   “王导,您就告诉我是谁指示的就行。”乔咿说,“别的我不用您出面。”   “你人挺小的,怎么这么倔!”王诗意叹了半天气,最后才说,“周总。”   “周总?”乔咿没反应过来。   王诗意胳膊架在桌上,手撑着头:“你给起外号的那个周总。”   乔咿:“……”   -   “亚盛”新CEO正式上任第一天,整个集团似乎亦如往常。只是大家都来得特别早,都埋头工作。   黑色宾利九点准时停在大楼外,司机拉开车门,周予白一身笔挺西装,头发向后打理,露出倨傲的额头。   精英贵气撑出的魄力感逼人,却又低调地连个迎接式都没有。   周予白下车,快步走到后面那辆,打开车门,扶着周秦瑞下车。   老爷子亲自到,却让自己的座驾落在周予白车后,是表明了态度。   集团里有人酸,有人慌,有人激动,有人急着站队。   面上平静,实在波涛翻滚。   反倒是周予白从容淡定地开会、巡视、入座新办公室。   临近中午,下面的议论声也就出来了。   “这长相当个明星绰绰有余了!”   “人看起来挺好的,也没‘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杀鸡儆猴批谁,就说员工餐厅伙食不行,让整改。”   “一来就投喂大家,哇!我以后是CEO这边的了!”   “……”   褒奖多了,自然也有非议。   “那你们就真不知道了,这位可是个狠角色。能把亲姑姑斗走呢!”   “……”   周予白上任CEO是早就安排好的事,他从澳洲回来也是这个原因。   只是集团里分争夺,他也不是张扬的人,上任前没放出消息。   这会儿下面议论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说什么的都有吧?”周予白靠坐在皮质椅子上,把笔撂在办公桌上。   裴域不是吃干饭的,已经打听了七七八八,说:“大多是夸您年轻有为!”   周予白笑着:“你要是不会拍马屁就别跟着学。”   裴域也笑了:“老板,我没啊。”   周予白:“肯定是说我六亲不认,亲姑姑都给踢出集团。”   裴域默默点头,但嘴上说:“没这么夸张。”   “我都没开手机,怕我姑姑受不了一直打过来。”周予白说,“还有说我什么的?”   正说着,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打了进来,周予白接起来。   秘书说:“周总,前台说楼下有人找您,但是没有预约。”   周予白语气平平:“没预约你告诉我干什么?我负责预约?”   秘书立刻吓得不敢说话了。   周予白准备挂电话,秘书为了替自己补救,这时抢着说了一句:“是个女孩,姓乔。”   周予白眉心一跳,道:“怎么不早说?”   秘书:“……”   周予白:“把人带上来。”   话刚落,他又改口:“我下去吧,她走路特别慢。”   作者有话要说:周予白:还有说我什么的?   说你无耻无情无义¥……&……&¥%¥%¥%……!——全出自蘑菇。感谢在2020-04-29 20:29:11~2020-05-01 19:18: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1234567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不吃草   周予白从总裁专用电梯下来,但到大堂还是要走一段公共区域。他长腿大步利落, 后面还跟着裴域。   两人的颜值摆在那, 真真的赏心悦目。   一路上员工跟周予白问好, 他略颔首, 礼貌应着。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而是上位者的魄力。   乔咿站在前台边上,心里想着事, 又背对着人,没注意到身后。   “乔咿。”   直到男人的声音响起, 她才恍然回了神。   周予白眉目轻松,似乎心情很好。   乔咿想起一个词, 春风得意。   秘书也已经赶了过来,汇报道:“周总,这位小姐找您,但是她没有预约,所以没让她上去。但她执意说跟您说姓乔, 您就知道了。”   “她不用预约。”周予白道。   一时场面安静了。   秘书琢磨着他话里的意思, 转而打量着乔咿。   裴域插了话:“乔小姐跟我预约了的,是我疏忽了没通知你们。”   他是替周予白衡量着状况才这样说的,毕竟第一天上任就有女人找上门的话, 肯定又成了整个集团的谈资, 甚至有的人还有可能拿此做文章。   周予白上位面上风平浪静,实则牵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尤其是周春芽那一脉, 多少人按兵不动是因为尚且忌惮。   周予白斜了裴域一眼。   裴域加重声音提醒着:“老板。”   是啊,他除了是周予白,还是这些人的老板,担着“亚盛”两个字。   乔咿听到他很轻的喘了声气。   她掏出兜里的电视台临时工作证,给秘书看,说:“不好意思刚才没有讲清楚,我是电视台的记着,来做采访的。”   秘书这下明白了,赶紧说:“抱歉,是我们工作疏忽。”   “没关系,你们看我的证件需不需要登记。”   周予白看着乔咿平静地跟人解释着,她是站在他的立场替他着想,也默默地在两人之间划着泾渭分明的线。   “跟我来。”他打断她,转身往电梯处走。   “周总。”乔咿小跑两步叫住他,“我只有几个问题,在外面讲就行。”   她指了指楼外。   周予白垂眸睨着她:“到我办公室。”   乔咿没动,两人对峙般看着对方。乔咿先开口,收着工作证说:“我还是先走吧。”   她转身往大门走。   周予白冷冷看着,还是追上去,超过了她,走在前面步伐生着风似的。   大楼外的总裁私人停车坪,周予白抱臂站着。   乔咿觉得他好像生气了,但是她无暇顾及这份情绪,也不想去思考他为什么生气。   “周总,我来是想……”   周予白截断她的话:“不是要采访?”   乔咿抬头看向他,阳光下,他的衬衣被照得更加洁白有质感。   人和人之间是不同的,这个道理在两年半前乔咿就明白了。   同样的事,两个人一起犯的错,他可以全身而退。   她不能。   甚至还要付出撕心裂肺的代价。   乔咿摇了摇头,说:“我来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让节目组把我的采访片段删掉?”   周予白眼神是茫然的。   “我和谢晓弦采访中的一段内容几乎完全一样,后来节目的先导片里把我的那段删除了,保留了谢晓弦的。”乔咿顿了一下,继续道,“说是你的指示。”   周予白盯着一处,似是思考,十几秒后给裴域打过去电话,简单讲了几句,交代:“查查怎么回事。”   乔咿视线打量着他,隐约觉得里面可能有隐情。   不是上下班时间,又是相对独立的停车坪,没有人经过,安静的只有旁边树叶被微风吹动的沙沙声。   以前就是这样,周予白很会拿捏她的情绪,吊着人不说话时,她总是先绷不住的那个。   但这次乔咿没吭声。   不是因为淡定,是因为过了这么久,她想不出两人之间还能说什么题外话。   幸好裴域办事快,几分钟后电话就回了过来,说:“老板,了解清楚了。谢总做的,推到了咱们这边。”   当时谢总是答应裴域不再计较此事,但是他相信自己的女儿,也怕女儿不能在自己喜欢的领域立足,于是找了台里让把乔咿的那段删了。   负责人问的时候,谢总说是和裴域协商好的。   裴域的话代表了周予白的意思。   所以一来二去,就都推到了周予白身上。   周予白把话转述给乔咿。   乔咿咬着牙,半晌才说:“我明白了,那我先走了。”   周予白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我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乔咿用力掰开他的手,明明他没用最大的力,但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像被火燎过,热辣辣的。   “对不起。”她说,“我没搞清楚就来找你了。”   周予白:“就这样?”   “王导说你今天会在这里。”乔咿憋着气,轻声说,“因为打不通你电话,我才来的。”   周予白嗤笑:“我以前打不通你电话的时候,也没冲到你面前啊!”   乔咿缓缓抬起头,看见周予白眼里像凝着冰。   他给自己打过电话吗?   乔咿不得而知,她在决定接受分手的时候就把他的号码拉进黑名单里了。   “对不起,我先走吧。”她转身。   周予白再一次地拉住了她,略粗暴地扯回来:“走去哪?是去吵架还是拿可乐泼人?”   乔咿强装着镇定:“我总要为自己据理力争吧。”   周予白道:“你有证据那是你原创的?”   “我有。”   “有你早就拿出来了。”   乔咿登时抬头瞪着他,眼里是不服气的,但也无法辩驳。   周予白冷着声:“做事这么莽撞不计后果,还当自己十九岁?”   乔咿嘴唇开始发抖,好一会儿才说:“学长,我这辈子最莽撞不计后果的事,都在十九岁做完了,那以后都不会了。”   周予白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乔咿倔劲起来,甩开他的手。她是要离开的,但是想起之前王诗意几次敲打她的话,和周予白这次的举动,她迟疑了下,决定还是厚着脸皮,问:“周总,你这次为什么帮我?”   这个问题问不好就是自作多情,但是乔咿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周予白靠着他那辆锃光发亮的宾利,颓废地勾起唇角,是那种大少爷冷傲却又勾人的坏笑。   “你再喊声学长。”他说,“我就回答你。”   乔咿抿着唇,半晌点点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是什么?”周予白问。   停车坪种着草,阳光晒着有清新的味道。乔咿比两年半前长得高了一点,为了主持化了淡妆。原来总是松松扎在后面的马尾换成了丸子头,衬得她净白的脖颈更加修长。   她说:“周予白,你就是还想玩。”   作者有话要说:没门!感谢在2020-05-01 19:18:37~2020-05-02 19: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水还没睡o 5瓶;用来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不吃草   这个答案对周予白太猝不及防了。   他可能自己都没想清楚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是亏欠,还是被重逢后撩起的旧情作祟, 他自己也分不清。   周予白讽刺地笑了:“乔咿, 玩不起吗?”   乔咿与他对视, 眼里没有怯意, 她说:“周总, 你让我走,我短信回答你。”   他的方式, 她原原本本的还给了他。   周予白哑然,最后自嘲地道:“真是长大了。”   他先提步离开的。   乔咿看着男人的背影, 攥紧了单肩包带追了上去。   周予白听到脚步声时就停了下来,他看着她气喘吁吁的样子, 冷声:“跑什么,不会喊我?”   乔咿跑得脸色微红,努力调匀着气息。   周予白声音软了几度:“怎么了?”   乔咿抹了下额间的汗,仰起脸认真道:“你以后能别插手我的事吗?”   周予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那些微风和沙沙的树叶声仿佛都听不见了,乔咿觉得他像是要看穿自己似的。   好几秒后周予白才开口:“你就是玩不起。”   乔咿很轻地摇了下头。   周予白哼笑, 但这次乔咿看不出是讽刺的谁了。   他说:“放心, 没那么贱。”   -   电梯门开了,裴域见周予白面无表情地回来,琢磨着跟上去道:“老板, 谢总那边要不要我现在去处理?”   “不用。”周予白走得快, 办公室的门几乎算是被他踢开的。   裴域刚才怕出事,从楼上往下偷看了停车坪。距离远看不清表情,但是周予白两次拦着人不让走他还是能看真切的。   于是他道:“乔小姐受委屈了, 肯定心里有气,毕竟年龄小,才刚进入社会。”   “那就让她吃点苦头。”周予白单手松了松领带,仰靠坐在椅子上,把椅背坐得晃了晃。   这下裴域不解了:“真不管了吗?”   周予白闭着眼:“要管你管。”   “我……”   “然后你以后喊她老板。”   “我想起来我还得抓紧去财务那儿一趟!”裴域果断道,“老板我先去了!”   周予白不是易怒的性子,也一直是大方阔绰的人,他在分部的时候,所有员工都得到了实打实的优待。裴域知道他这火气不是冲他,但也搞不清具体为了什么。   只是感叹,霸总的爱果然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宠了才几天就扔一边不管了。   -   乔咿回去后,没给周予白发过任何信息,自然也就没回复他之前那个问题。   后面原定的录影还有好几次,虽然台里没有明确说她抄袭窃用了谢晓弦的内容,但是之前的事发生了,先导片也摆在那。她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工作,也不想灰溜溜地离开。   可是手写的稿子,她能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自己先写的。   思来想去,她给高中的一个同学打去了电话。   第二天录影结束后,例行开会。   王诗意总结了当天工作中的问题,交代下次的注意事项,她心情不错,因为赞助敲定下来了,总冠名商的那块牌子再也不用摆着绿布了。   “大家谁还有问题。”王诗意拍拍手,“没就散。”   乔咿这时站了起来。   王诗意看见她手里拿着东西,问:“小乔,你还有事吗?”   “有。”乔咿目光坦然,又对收拾东西的众人说,“请大家稍等一下。”   最先愣住的是谢晓弦,随即她不屑地“嗤”了声。   王诗意示意:“你说。”   乔咿声调不高,但字字清晰。   “王导,之前您把我和谢晓弦叫到一起,说我俩主持时讲的一段亲身经历的故事内容撞了,几乎一模一样,并且谢晓弦的录影时间比我早。”   她说到这,所有的人都静了声。   小何担忧地拉了拉她。   乔咿眼神看过去,示意她没事。   谢晓弦尖声带刺道:“你都说了我比你先录的,难不成我抄你的?”   “我不知道你抄了没。”乔咿道。   谢晓弦气焰更甚了:“那你现在是要干什么?”   “证明我没抄你的。”乔咿把手上的东西摊开,放在桌子中间。   “我采访中提到的那家叫‘好想时光倒流’的理发店早已经关了门,换成了别家,但是我托人找到了曾经的老板,他当时有在工商局正规备案,能证明确实有这么一家店,也能证明是在我高中学校旁边。”她指着桌上的东西道,“这是那位老板出具的证明,和一位当时陪我剪发的同学回忆的过程。”   她接着又划开手机,点到视频里,说:“这是监控里拍下的从谢晓弦录那段内容时到我录完那段,这期间我的所有活动。我一直和吴刚在一起,根本没有接触过她。”   谢晓弦绷不住了:“你什么意思啊这是!就拿这点东西你觉得能证明什么!”   “可能证明不了什么吧。”乔咿不急不躁,甚至声音里还带着平日里软绵绵的恬淡,她说,“我只是尽我最大的努力来证明我没有做过,我尽力了,剩下无能为力的那些就算了。”   在节目组,甚至整个台里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八卦。不怕做过,就怕空穴来风,就怕流言四起。   虽然像小何这样的同事了解事情后,知道乔咿是冤枉的,但是她总不能一个一个私底下解释。   与其遮掩让事情过去,不如她主动澄清,哪怕于事无补,但是她坦坦然然的态度放在这。   她至少要挺直腰杆说自己没有做过。   在场的人开始低声议论,王诗意看完她拿出的证明和视频,严肃地说:“小乔,这些并不能证明小谢抄了你的,也不能改变已剪辑好的片子。”   “我知道。”乔咿说。   王诗意明白她的意图了,把东西放在桌上用力点了点:“之前的事我一直没公开说,但想必大家也都知道。我至今也没法评判谁是谁非,但你们以后要想说小乔抄袭了,我管不住你们的嘴,只希望你们说之前先看看这些东西。”   “又拖延下班时间,散会!”王诗意率先推门而出。   会议室门口阴暗,往前走傍晚的霞光就从走廊的窗户里照了进来,红彤彤的。   王诗意会心笑了一下。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虽然先导片并没有重新剪辑,可是也没有人再传乔咿抄袭了谢晓弦,反倒为她说话的声音多了。   几期录影后,所有海选结束。这也意味着不再需要外场主持了。   学校里也到了毕业的最后关头。   宿舍楼前的广场开始办起各种毕业晚会,同学间也开始频繁的聚餐。   班里的毕业餐吃完,还有院里的、部里的、宿舍里的……   杨枚跟乔咿说:“夏南打听你工作找哪了。”   夏南之前表白后,乔咿就刻意疏远了他。不喜欢就不要耽误别人,她是这么想的。   “我还没定呢。”乔咿说。   “那我就这么跟回他。”杨枚摇摇头,“你工作要是定不下来,恐怕咱们会长大人的也定不下来了。”   乔咿问:“他不是老师给推荐了工作的。”   “听说是给拒了,他学法律的,上海那么好的律所他不去……”杨枚嬉皮笑脸地看着乔咿,“你说能为了谁呢!”   乔咿皱了眉。   几天后,她在台里的工作告一段落,通知她去领报酬。   乔咿去台里,赶上新一期录影。她因为跟大家熟,进内场看了一会。   中间夏南给她打电话,乔咿给按了,回微信说在台里看录影,不方便接。   夏南马上说他也在这附近,开了车,问要不要捎着一起回学校。   搁平时,乔咿宁可挤地铁,也不会麻烦他的。   但是她想起杨枚说的那些话,想跟夏南说清楚,就同意了。   台里不好停车,他们约在旁边的芋圆店前见面。   乔咿出来,撞见了谢晓弦。对方穿着工作服,脖子上挂着蓝色的工作牌。   外场主持结束后,她被安排了新的工作。   乔咿没打算理她,但是谢晓弦先叫住了她,阴阳怪气道:“到最后还不是用了我的,你扯那么多有的没的,不觉得可笑吗?”   “我再可笑也没抄袭的可笑。”乔咿侧身要过去。   谢晓弦挡到她面前:“你凭什么说我抄了你的?我告诉你无凭无据我可以找律师告你。”   “去吧。”乔咿说,“但你看好我不是律师,你找我没用。”   谢晓弦瞪眼:“不就是个小笑话嘛,就你这么当回事!我用你的怎么了,多大的点事,就你一直咬着不放!你澄清了有什么用,是不是以为周总会罩着你?可是没想到管都不管你了!到头来不还是你滚我留下!”   乔咿没为了找回面子反驳,绕过她就走了。   谢晓弦得了势,美滋滋地往楼里进,刚走出几步,听到男人的声音:“等一下。”   “……周总?”谢晓弦莫名害怕,往后退着,“我……我……”   “说不出来就让别人先说。”周予白冷眉轻扬,“我来跟你澄清一个事。”   -   谢晓弦是哭着跑回去的。   裴域在外面等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探道:“老板,你揍她了?”   周予白斜他一眼。   裴域:“我想你也不会。”   周予白不甚在意地道:“可能我长得吓人吧。”   裴域心想他这老板要长得吓人,那别人都没法看了。   “裴助。”周予白往外走,“她人呢?”   裴域知道他问的谁,犹豫着要不要说。   周予白环视四周没找到人,嘀咕着:“她走不快的啊。”   老板刚英雄救美完,裴域不想扫他的兴致,但又不得不说出实情,因为要是等下撞见了会更尴尬。   “那个……”裴域指着远处,“乔小姐好像跟他男朋友,在那边。”   夏南穿一身正装,出露着职场的英气,又朝气蓬勃。   他提着一杯芋圆从店里出来,递给等着的乔咿,说了句什么。   乔咿捧着芋圆,笑得露出贝齿。   那是和刚才面对谢晓弦时截然不同的心情,发自内心的轻松和高兴。   周予白问:“那什么?”   裴域道:“芋圆,一种甜食,就是把芋头蒸熟了然后……”   “裴助,这季度奖金别要了。”   “什么?!”   周予白眼一刻没从乔咿身上移开,煞着一张脸,道:“我是问你那是什么男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夏南:来!裴助,以后打官司费用全免!   #前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感谢在2020-05-02 19:54:49~2020-05-04 17:10: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也是求嫁谢辞的一 10瓶;南极gaig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不吃草   芋圆店人很多,收银台排着长长的队。   夏南是先到的, 从里面小跑出来后, 不时抹着额头的汗, 看样子是排了半天的队。   他把买好的芋圆递给乔咿, 乔咿递给他一张纸巾。   夏南没给自己擦, 而是用它在乔咿脸边扇着风。   他一直说着什么,情绪很高涨, 乔咿没太接话,但也有回应。   笑了。   笑得很好看。   裴域是看到这一切才脱口冒出“男朋友”三个字的。   他解释:“老板, 看着像,所以我想着是乔小姐男朋友, 难道不是吗?”   说话间,马路对面的两个人已经上了车,乔咿坐在副驾驶位上,端着那碗芋圆一点点地吃。   十多万的车,像是新买的, 车窗膜都没来得及贴, 里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夏南打了把方向,车子左转调头,从他们眼皮底下驶走。夏南指了下芋圆, 不知道又讲了什么, 乔咿笑得前仰后合。   所以也没顾上看窗外。   周予白转身大步往停车场走。   裴域后面跟着:“老板,不回台里了?那边还等着你。”   周予白突然站定,裴域以为他想起来了要回去。谁知周予白回头盯着他, 情绪不甚愉快地问:“芋圆好吃吗?”   裴域:“那个……小女孩喜欢吃吧。”   周予白在停车场站了会儿,还是回台里了。   他来这是有工作要谈,不是闲逛。节目冠名之前敲定了,后面还有合作事宜。台里高层也在,谈得很顺利。最后对方代表问周予白还有什么要求。   周予白的回答就耐人寻味了。   他说:“涉及抄袭的内容不用。”   “您的意思是……?”   “问你们王导。”周予白看向王诗意,“用人上也注意点,别到时候翻车了让节目被撕。”   -   乔咿的芋圆还没吃完,夏南的车已经开到了宿舍楼下。   一路上夏南说个不停,她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离校时候你要是搬行李就喊我。”夏南拍拍方向盘,“这车挺能装货。”   乔咿说:“我没什么家当的。”   “那装你也行啊!”夏南说完转到一边,在嘴巴上抽了一下,又转回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你不用跟我客气,咱们都是同学嘛。”   乔咿说:“夏南。”   “诶——”夏南长长叹了口气,“你能说点别太扎我心的话吗?”   “谢谢你的芋圆,下次换我请你。”乔咿笑了笑,“咱们是同学,你也别跟我客气。”   夏南比了个自捅心脏的动作,怅然道:“要不你别请我了,让你一直觉得欠我份芋圆,偶尔也能想起我。”   两年前,夏南跟她说句话都会紧张地结巴,现在也能开起玩笑了。   看来时间真的能改变很多人和事。   乔咿摇摇头:“我不会想起你的,我记忆力不好。哪怕你为我放弃了好的工作,我也不会想起来的。”   夏南目光蓦地顿住。   “夏南,我们不能把所有感情都孤注一掷地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不是说这样不好,只是这样的话,如果你得不到回报,总有一天你会承受不了。人是需要平衡的,除了感情,还有工作,爱好。除了喜欢的人,还有朋友,家人。”乔咿说完这段,沉默了。   一时车内没了声音。   良久夏南问:“你有把感情都孤注一掷地放在一个人身上过吗?”   乔咿捧着的芋圆凉了,在手上变得沉甸甸的,她说:“有吧。”   夏南:“你得到回报了吗?”   乔咿没答。   夏南又问:“那你承受住了吗?”   乔咿想了想,点了下头。   要说的话说完了,乔咿解开安全带,摆摆手下车。   她往宿舍楼进,一如既往地跟宿管阿姨打招呼。   她很漂亮,成绩也好,做事认真,也不抱怨。但不知为何夏南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心疼。   -   乔咿回宿舍,人都在,杨枚提议去西门吃火锅。   乔咿听见西门就说不想去了。   杨枚嫌弃道:“怂样!你跟那八字犯冲吗?这都分多少年了,你连个西门都不敢去!咱们去南门吃行了吧!”   南门的火锅不太正宗,但大家吃得还是很开心。   乔咿往自己的纯水锅里放香菜,捞起来蘸着芝麻酱。   她手机响了,看见是小何的来电,捂着电话去一边接。   谢晓弦的那段视频从先导片里删除了,不仅如此,已播放过的各平台也把先前的下架了。   小何第一时间打过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告诉她。   “怎么会突然删掉了?”乔咿很意外。   “这我们下面的人就不清楚了,反正动作很快都删了,而且王导还叫停了谢晓弦在节目的后续工作,说是人员多裁掉的。”小何神秘兮兮问,“我觉得王导早就不想用她了,顾忌着她爸爸一直不好裁,你说王导为什么突然又裁了?”   “这我也不知道。”乔咿还纳闷呢,明明白天的时候,谢晓弦还一副嚣张的样子。   “谢晓弦本来就主持得效果不好,没梗没包袱,我去剪辑那打听了,她这下可能镜头都不会剩几个。”小何道,“我这样幸灾乐祸虽然不好,但是实在看不惯她欺负你。估计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治她了吧。”   乔咿搞不清状况,也没法评价。   挂了电话正想着这事,那边喊她回去。   杨枚社交广,遇到了几个熟人,都是大二的男生,也来这吃饭。打了招呼后,拼成一桌。   乔咿过去落座,问:“怎么这么多人?”   高芸芸凑她耳边,低声笑道:“联谊。”   说是联谊,其实就是一起聊了会儿天。   乔咿跟不熟的人不太爱说话,自己默默吃着。   人多吃得战线也拉长了,到了晚上八点半点,一个学弟提议去ktv唱歌。   乔咿没去过那种地方,有点抗拒,但又架不住大家盛情,只好跟着。   地点是学弟选的,离学校不算近,打上车,路上堵,四十多分钟才到。   新开的店,装潢很高档。   乔咿一进去就问:“咱们几点回去?这都快九点半了。”   杨枚道:“我也没想到这么远,唱一会儿意思意思走人吧。”   乔咿看这架势,觉得唱一会儿就走不大可能。   唱了没一会儿,学弟们开始点酒。   乔咿看杨枚她们玩得正起劲,也劝不了,自己找了借口先走。   一个小学弟追到外面,胳膊撑开挡着路不让走:“学姐,来都来了,又走算怎么回事啊?”   乔咿试图讲道理:“明天有工作,现在真的太晚了。”   “这还叫晚,人家ktv夜包八点半才开始呢!”   小学弟去拉乔咿的胳膊。   乔咿想生气了的,抬眼看见门口进来几个人,就想把自己脸蒙上。   城市那么大,为什么又能遇见。   还是在这种情况!   周予白身后跟着一个女人,他偏头看着这边。   乔咿寄希望于他刚进来。   后面的女人拉了拉他胳膊,说:“予白,进去吧。”   乔咿在心里狂点头,就当没看见对方多好!   但是周予白对那女人置若罔闻,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又换一个。”他对乔咿说。   作者有话要说:里面还有好几个,要不您一起见见。   看到大家留言啦,明天肥章!   感谢在2020-05-04 17:10:25~2020-05-05 18:25: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不吃草   乔咿并不知道白天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周予白看见了什么。   在男人严厉的目光下匪夷所思地有种被抓包的错觉。   周予白的这种眼神扫在旁边的男生身上变成了剜人的凉。   男生面子挂不住, 又见乔咿始终没跟周予白打招呼, 觉得两人关系也不像是多亲近, 不爽地问:“学姐, 他是谁啊?”   学姐?   周予白嘴角噙着淡淡地讥笑:“你学姐不想跟你玩, 你就得让她走,明白吗?”   他对乔咿勾勾手:“过来。”   乔咿不知道他这种天理昭昭地教训晚辈的气场从哪来的, 她没动。   后面的倪安希已经跟了过来,见着情景, 目光疑惑地在乔咿脸上打量,问:“予白, 你们认识?”   “嗯。”周予白不想让倪安希回去跟陈茉如乱讲,只道,“你先进去吧,我管管小孩。”   乔咿扯了扯唇角。   听到这个词,男生的气势就开始弱了, 小声嘀咕:“学姐, 这你家里长辈啊?”   乔咿这时候能说什么,总不能说他其实是以前的男朋友吧。周予白可是带着女伴来的,言语态度也都是没打算承认两人之前关系的样子。   那她就不能自找羞辱了。   乔咿尴尬地点点头。   男生立刻站得笔直, 磕磕巴巴地跟周予白解释:“哥哥, 我没拦着学姐不让走,是我们才来没一会儿,真的!不信您看这里夜包八点半才开始呢!”   “那我也可以让这里十点半就结束。”周予白招了下手, 大堂里的经理跑着过来了。   周予白说:“全体拉闸下班吧。”   经理惊悚:“周总,您……”   周予白这少爷气是堆金积玉养出来的,浑然天成。   男生彻底怂了,连解释都不敢再解释,九十度鞠了个躬:“对不起!”然后飞一般地跑了回去。   乔咿的心情难以形容。   周予白挑了下眉:“让你男朋友来接。”   乔咿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迷茫地问:“什么男朋友?”   周予白眉头微皱,继而舒展,说:“没事,走吧。”   乔咿以为他是让自己走,头都不回地赶紧开溜,结果没走出多远,发现周予白跟在后面。   她停下来,意思是让他先走。   周予白也在她旁边停下来,偏了下头:“这边打车。”   不用他提醒乔咿也知道出租停靠点在那里,但是从这到学校很远,打车的费用亦很贵,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我坐公交。”乔咿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往那边走。   周予白“啧”了一声,也跟上了。   乔咿有点无语,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周予白似乎心情比刚才好了很多,说:“送你到车站。”   偶遇前女友,出于好意上去帮忙解围尚能解释的通,但这送车站就有点不合适了。   乔咿视线移到后面,提醒他:“你女朋友还在那等你呢。”   “是女朋友就不让等了。”周予白大步往车站方向去,朗声,“快点,否则你赶不上最后一班。”   听到这个,乔咿也顾不上了,她走路慢,小跑着才正好赶上进站的公交车。   但是刚上去,就被后面的人推了一下,摔倒了。   乔咿手撑在地上,被硬物硌得生疼,一时爬都爬不起来。   司机吆喝:“大家慢点,注意安全!”   乔咿的胳膊被人拉住,扶着站了起来。   “谢谢……”她怔然,没想到是周予白跟了上来。   刚才撞到她的人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啊,我抱着孩子没注意,你没伤到吧?”   乔咿说:“没事。”   车上人不算多,周予白把她扶到旁边坐下,又回到前面。   他对着投币口和扫码处看了半天。   乔咿意识到一件事,这位矜贵的大少爷可能不会坐公交车。   她正要过去,坐在最前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已经起身帮周予白投了钱。女孩笑盈盈地看着他笑,周予白也拿出手机,两人不说到了什么,那女孩看向乔咿,作了惊讶状,然后咧嘴乐。   乔咿不知所措,也只好礼貌笑了一下。   周予白很快回到她旁边坐下。   乔咿狐疑地看着他。   周予白说:“没零钱,别人帮我付了。”   长得好确实到哪都受欢迎,乔咿撇撇嘴,发现那个女孩还在看着自己偷笑。   她视线又往周予白脸上移,觉得很不对劲。   周予白了然地弯弯唇:“人家问能不能加我个微信。”   乔咿心道,果然!   “我说不行,只能扫码把钱给她。”周予白又道,“我说因为那边的女孩很凶。”   乔咿眨眨眼,缓缓抬手指着自己:“……你说我?”   周予白没回答,拉住她的手,掰开看掌心。   刚才被硌到是很疼,但是并没有擦伤,问题不大。   周予白低头对着掌心吹了一下。   乔咿打了个激灵,快速抽回手,坐直了,僵硬地问:“你,你怎么上车了?”   这问题是明知故问,很显然周予白是看见她摔倒才上来的。   周予白注意到她警惕的表情,没吭声。   车子晃动地行驶着,乔咿瞄了眼旁边的男人,抿抿唇,道:“不是说好你别插手我的事了吗?”   她本来声音就小,加上公交车密封不好,杂音下更是弱到让人听不清。   她想再大声强调一遍的时候,周予白开口道:“这叫插手?我在你面前摔倒,你不扶吗?”   乔咿侧过头看着他。   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她脸上滑过,她眼睛清亮干净。   周予白在这一瞬明白了一个事实,他现在摔倒,她可能真的不会来扶。   从两人重遇起,乔咿没有刻意躲他,但也没有主动跟他有交际。   如果不是他一再地靠近,她可能就算看见了他,也会像陌生人一样。   周予白转回去不再说话了。   公交车起起停停,渐渐上来了很多人,乔咿把位置让给一个老人,自己扶着把手站在周予白旁边。   周予白目不斜视地抱臂坐着,在车子起步,乔咿趔趄了一下后起身,把她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话都没说。   乔咿说:“谢谢。”   周予白:“嗯。”   乔咿想了想,好心地提议:“要不你下车吧。”   周予白脸色更冷,没理她了。   没过多久,有个抱着孩子的人上车,乔咿又把自己的座位让了出去。   车上已是人挨人,她不得以和周予白挤在一起。   周予白手撑在她两侧的扶杆上,给她圈出了一块相对独立的空间。车子突然刹车,乔咿扶不稳,脸一下贴到周予白身上。   哪怕在这样拥挤的环境下,他怀里还是好闻的薄荷味。   乔咿触电般地弹起来,身子更加站不稳,手下意思地往前扶。   她听到男人的闷哼,视线缓缓下移,看见自己的手正按在周予白的腰上。   她涨红着脸缩了手。   周予白眸色深沉地看着她,动动唇,却没说什么。两人就这样在车上面对面站着。   乔咿头皮都是紧的。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下车后终于松了口气。   乔咿出于礼貌跟周予白说:“再见。”   周予白在路灯下的皮肤没有白天那么冷白,有带着倦意的温柔。   “宿舍门还开着吗?”他问。   乔咿看了时间,说:“开着。”   周予白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以后少去。”   乔咿不解他为什么管这么多,反驳道:“为什么不适合我?”   周予白:“你喝不了酒。”   乔咿小声嘟囔:“我也没喝啊。”   “去玩也要跟信得过的人,就像今天这样,你走都走不了。”周予白又是一副长辈的架势。   乔咿有些恼,不服气地道:“你都说我不是十九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那个男生是我们学校的学弟,杨枚认识,人不坏的。”   周予白似笑非笑地重复着:“学弟?”   乔咿点点头:“才大二!”   语气带着她都没意识到的挑衅。   周予白不着一语,看着她笑起来。他总是这样,能够漫不经心地看着别人暴躁。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仿佛罩住了她,懒散地调侃:“乔咿,老牛吃嫩草不是这样吃的。”   乔咿瞪眼看着他,半晌道:“周总已经以身作则教过我了。”   周予白脸上的那份从容有点撑不住了。   乔咿耸耸肩:“你上次问我是不是玩不起,我现在回答你,我不是玩不起。”她接着说,“我是不想跟你玩。”   那语气太诚恳,周予白知道她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男人转头扎进夜色里,走得头也不回。   -   那头的ktv顶层最大的私人包间里,倪安希一直坐着闷闷不乐。   谢远从外面进来,看了一圈问:“予白呢,不是说跟你一起过来的?”   倪安希抿着嘴。   “跟予白闹别扭了?”谢远端了个果盘过去,“不气了啊,他不就那德行嘛!”   倪安希扎了个橙子,放到嘴边又没觉得没胃口,没好气道:“予白刚说要你全店的人关闸下班。”   “什么?!”谢远夸张地道,“我这刚开业,他就这么搞我,太没人性了吧!不对啊……他为什么要我这关门,我哪惹他了?”   倪安希不吭声,板着脸。   谢远笑着:“哎呦我都酸,你们一个个大小姐都往予白身上生扑,他除了长得好,还有哪好?得了,别气了,一会他来了,我帮你怼他。”   倪安希深吸了一口气:“一时半会儿应该来不了。”   “怎么?他家老爷子又召唤他了?”   “不是!”倪安希咬了咬牙,问道,“你俩不是发小,你知道予白家晚辈里有什么小孩吗?”   谢远:“什么小孩?”   “十几岁,顶多二十出头,和予白关系好的晚辈小孩。”   “你说他那个被降过智的表弟王洛奇?关系不算好,而且他每次来犯贱还都被予白收拾得服服帖帖。”   “我知道王洛奇,不是他,是女孩。”倪安希干脆道,“刚才我俩都走到你店门口了,他看见个女孩被个男生缠着,就说是家里的小孩,要管管。最后还亲自把人送走了。”   谢远摸着下巴:“他家亲戚里倒是有女孩,但我怎么不知道他喜欢管孩子啊……不对,你载他来的,他又从不自己开车,怎么送的人?这么下身份,打车啊?”   “不是。”倪安希回忆着刚才自己看到的情形,也觉得听荒唐的,说,“……他应该是坐的公交车。”   谢远惊得下巴差点掉了,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说周予白坐公交车?!他特么兜里有过零钱吗!他特么扫码的时候知道对着哪吗?”   谢远那能憋得住,转头就给周予白打了电话。   周予白正一个人往回走,接起电话就听见谢远在那嚷嚷:“我说霸总,兄弟在这等你呢,你去哪体验生活了,怎么又带孩子又坐公交的?”   他想直接把电话掐了。   谢远料到如此,赶着道:“你别挂啊!叫我看看咱家孩子长什么样?”   学校附近的路,时不时有学生结伴走过。   周予白不想拦车,是漫无目的地走,越走越觉得浑身燥得慌。接电话的功夫也没注意,一抬头发现快到以前基地的小楼。   他掐着腰远远望着,没再往前。   “你说话啊,哪个小孩能让你亲自送,让我看看呗。”谢远还在絮叨。   周予白自嘲地笑了下:“谢远,我见到乔咿了。”   夏风燥热,仿佛回到了初见那天的夜晚。空气也是这样的粘稠,那时候周予白眼睛受伤了看不见。   她遇到坏人来找他和李宏求救。   她以为李宏也是坏人,在他的掌心悄悄地画下“SOS”。   傻乎乎地很可笑。   电话里也沉默了。   只有音乐的嘈杂声,但仿佛都听不到了。   谢远半天骂了声:“卧槽!”   -   乔咿回到宿舍,没多久舍友也回来了。   “小咿,东子说你家长辈来接你了,真的假的?”杨枚风风火火地脱着衣服。   乔咿赶紧拉上窗帘,随口应:“啊,碰巧有个认识的。”   高芸芸道:“我就说不可能是小咿的长辈吧!你这几个学弟一惊一乍的!”   “男生太小果然是不行,我总有种要照顾他们的感觉。”   “太老也不行,谈好多女朋友,都是老油条了。”   孙涵拿话臊杨枚:“那什么年龄好啊,你余杭哥年龄最好是不是?”   “好是好,但我又见不着!跑那么远上班,就过年回来一次。”杨枚突然激动地道,“不过他最近要回来了!”   孙涵:“看你吗?”   “那倒不是。”杨枚扁扁嘴,“他妈妈病了,刚做完手术。”   乔咿正在卫生间洗漱,跑了出来:“你说谁做手术?”   “你耳朵还真灵!”杨枚说,“余杭哥的妈妈做手术,都做完有两天了,他请不下来假,急得不行,说过几天一定回来。”   乔咿心一沉,喃喃道:“是周老师啊。”   -   周青洁之前就身体不好,做过小手术,前段时间胃痛去检查,胃癌初期。   她没让告诉任何人,是做完了手术才跟余杭讲的。   乔咿想起这半年,她忙毕业、找工作,没去周青洁那上课。周青洁也几乎没找过她。   这样想来,是她疏忽了。   她第二天上午就打了电话过去,要去探望。周青洁一直推脱,最后拗不过,才同意她三天后去。   乔咿不知道为什么要等三天,到了医院才意识到,刚做完手术的人很虚弱,周青洁是怕她看见了担心。   乔咿把带的补品放在一边,喊:“老师。”   周青洁躺在病床上,人比之前瘦了,但精神很好,笑着道:“小咿来了,你怎么还掂这么多东西,我又吃不了,走的时候重新拿走啊。”   “您吃不了余老师吃,他照顾您也辛苦。”乔咿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周青洁问:“工作找得怎么样?”   “还好。”   “这有个招聘会,你可以去看看。”周青洁把单子递给她,又问,“毕业论文都搞完了吧?”   “已经答辩过了,都没问题。”   “那就好,毕业典礼什么时候开啊?”   “……”   周青洁问东问西,没一会儿余城提着打好的饭回来,见乔咿,道:“你周老师又逮着你说个没完吧?”   “是。”乔咿笑,“像是老师来探我病的。”   周青洁捏着嗓:“哦我的老伙你生什么病,赶紧给我呸呸呸!能不能不要说这些该死的晦气话!”   病房里三个人都笑了,周青洁刀口被牵引到,龇着牙喊疼。   余城嘴上说着“叫你不注意!”,人还是赶紧过去看。   独生子在外工作回不来,周青洁生病,都是余城每天照顾。饶是这样,学校的课也一天没耽误,没一个学生看出他妻子因为癌症刚开了刀。   乔咿总能在他俩身上看到一种平凡的伟大。   她忍不住道:“周老师,您做手术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跟我讲。”   余城把周青洁的靠背摇起来,说:“你周老师不让,说你毕业忙,还要找工作,不想你担心。”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浮上心头。   乔咿心里酸酸的。   余杭赶紧安慰她:“好在发现的早,手术也很成功,医生说了,术后能跟正常人一样。”   周青洁点头:“就是就是!我好得很!”   他俩就这样,在什么苦难面前情绪都是积极向上的。   余杭摆着餐盒:“知道小咿来,我打了好多饭,来来,你陪我俩吃!”   乔咿怪不好意思的:“我这来又吃又喝,真不像是探病的。”   医院食堂的简餐,味道清淡,周青洁只能喝一点米油,打了那么多菜,余城其实是给乔咿准备的。   只是吃到中间,余城和周青洁都看了好几次时间。   乔咿意识到自己吃得有点慢了,擦擦嘴说我吃好了。   她要收拾餐盒,余城拦着说:“不用,小咿你学校忙,就先回去吧。”   乔咿哪能白吃白喝完拍拍手走人,她说:“老师,我没什么事,要不您回去吧,我今天在这照顾周老师。”   “不用不用!你快回去!”周青洁摆手,又扯到伤口,忍着疼还是催她走。   乔咿觉得俩人是真心不想让她在这待着,只好道:“那我过两天再来,或者这里需要帮忙了,就喊我。”   “走吧!走吧!让余老师送你出去!”周青洁道。   乔咿觉得有点好笑,总觉得自己是被嫌弃了赶走的。   “不用,我自己下去就成。”她背上单肩包,拉开门,人还在冲周青洁招手,身子已经撞上了个人。   周予白扶了她一把,说:“看路。”   乔咿人一凛。   周青洁惊讶地问:“予白,你不是下午来吗?”   周予白捧着花,随意地道:“下午有个会,就提前来了。”   周青洁吐吐舌头,像是在跟乔咿解释:“医院让尽量集中探视我才安排到同一天,而且予白说他下午来的。”   怪不得吃饭的时候两个老师一直看时间,原来是怕他俩撞上面。   解释了,更尴尬。   乔咿故作淡定地说:“周老师,余老师,那我先走了。”   她没提到周予白。   周予白也没跟她打招呼,只是侧了身,让出条道让她经过。   两人这反应,都看在眼里。   周予白像是没事人,进去把花摆在床头,关切询问周青洁病情。   说了几句,周青洁看着他买的稀有品种百合,打趣道:“还真是大少爷,来看病买这种东西。”   周予白:“想让您心情好。”   “心情是好,就是贵,也不实用。”周青洁在他这素来有什么说什么,不怕得罪他。   顺着这话题,周予白看见墙边的几盒补品。   周青洁也看了一眼,说:“小咿有心了,买这么多来,她工作还没找好,手里也没多少钱,真是的!”   她说者无心。   在旁人看来两人之前的感情很短暂,纵使曾经彼此喜欢,但能最先抽身的那个也一定是周予白。   他离开的这里,并且两年半都没有回来过。   所以在他面前,周青洁敢提起乔咿,却不敢在乔咿面前提起他。   “还没找好工作吗?”周予白似不在意地问道。   “她说找得还好,但是我知道,她碰了许多壁。她想从事配音工作,但学历上是播音专业,而且配音这块你也知道的,像她这样起步难,不如从事原专业,至少能有个稳定的收入。”周青洁叹口气,“她很有天赋的,你把人教给我了,我也没帮上她什么。”   周青洁和余城都不是托关系走后门那一路,就是亲儿子都是放手让其自己打拼。况且周青洁身体不好,也顾不上,但心里一直挂念。   她是真疼爱乔咿的。   “她想从事配音?”周予白敛着情绪,似在思考,然后问,“老师,乔咿两年前是不是把要签约的游戏配音工作给推了?”   “有这事,我印象挺深刻。”周青洁又是叹气,“当时我劝了她很久,也训了她,但不管怎么说她都不愿意去。我想着可能是外公去世了,她不想回老家,怕触景伤情吧。”   周予白低着头,修长睫毛遮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   周青洁拍拍他的手:“我随口说的,你也别太在意,大学生找工作都难。”   周予白轻轻点头。   他注意到桌上的单子,拿起来看。   “这是招聘会的,我给小咿了一份。”周青洁开玩笑道,“你都是老板了,可用不着。”   周予白下午确实加了个会,不能久坐,待了会儿就离开了。   司机在下面候着,载着他往集团去,一下午的会他都开得心不在焉。   下属们以为他心情不好,大气都不敢出。   会议结束后,裴域端了杯咖啡送到他办公室,问:“老板,您是不是对他们工作哪里不满意。”   周予白手指点着桌面,一下下的没说话,半晌道:“裴助。”   “您说。”   “你问问人事部哪还缺人吗?”   裴域有点摸不着头脑,应着:“我这就去问。”   “算了。”周予白说,“集团内不行,她不信任我。”   裴域更迷茫了:“谁不信……?”   周予白手蜷着放在嘴边,咬了会儿食指手骨。   裴域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老板那个叫谢远的朋友老说他是斯文败类了。   “你来。”周予白招招手,“你给我联系老言,叫 第53章 不吃草   是工作的上司吗?   阿贺无法确定,但手机不停振着, 把原本不静的夜搅得更加乱。   阿贺接起来:“喂。”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 周予白问:“你是谁?”   阿贺心里发虚, 又想从这通和乔咿有关联的电话里找到有用的信息, 他说:“我是乔咿的同学, 请问你是……?”   周予白并没有答,而是问:“乔咿人呢?”   这让阿贺心里升起的最后一点希望又落空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乔咿她……她……”   周予白的声音尚且镇定, 只是略沉着:“告诉她周予白打来的,让她现在接电话。”   阿贺早已经想不起这个名字是谁了, 纵使他之前在夏南那听到过,他只是觉得这男人的语气仿佛能掐住人的喉咙。   阿贺握紧了电话。   “乔咿来参加生日会, 我……我找不到她人了……”   -   夏夜的风吹过,能闻见校园里的花香。   桦大今年新移摘了许多栀子树,原本不好养活,却没想到到了花开朵朵,香气萦绕了整个毕业季。   同学们打趣, 这是离别的味道。   挨着学校的小旅馆, 房间狭小。电视机无声的播着偶像剧,老旧的空调抽湿时发出咯啦的声音。   夏南在打开的窗户边抽完了两支烟。   任哥塞给他的,他其实不太会抽, 烟刚一入肺就连连地咳嗽。   任哥还给他了一盒套, 就放在床头掉漆的木桌上。   烟抽完了,他往外扇了扇风,关上了窗。   乔咿躺在床上, 白色的床单和昏暗的灯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很娇小,也很恬静。   她穿着浅水绿色的连衣裙,裙角翻起了边,纤纤细腿,俏丽白净。   夏南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这屋子里就一张床,入住的时候前台问他要标间还是大床房,他想都没想说标间。   然后又改了口。   夏南不知道到过了多久,他起身坐在床边。   乔咿像感受了动静,皱了下眉。   夏南轻轻叫她名字,她没反应。   “乔咿,能听见我说话吗?”   她继续闭着眼,那听饮料的作用下,她睡着了,无意识地“嗯”了一声。   像小猫的嘤咛。   夏南搓了搓自己的脸,起身进了浴室。   他身上有烟酒的味道,他尚且都不喜欢,何况是乔咿。靠近的时候,他不想让她闻到。   温热的水顺着花洒流在身上,更加燥热无比。   那是本能的反应,他和心爱的人共处一室。   这一切都是连梦里都不敢期待的。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难受,比任何时候都难受。   他把淋浴调成了最凉的温度,手撑着墙,让冷水浇在自己身上。   水浇着欲望,也遮住了拍门声。   他隐隐听到动静,胡乱抽了浴巾擦了擦自己,套着衣服出去。   门从外面开了,准确地说是被人撞开的。   夏南惊疑地看着外面的几个人。   “你们……?”   周予白额间的发丝被汗打湿了,脸浸了冰似的寒气逼人,他要上前,阿贺挡在了前面:“南南,你怎么在这,也不接电话,乔咿呢?”   夏南头发更湿,颈肩还带着水珠,一副刚洗完澡的样子。   他还没答,周予白一把推开他,大步走了进去。   他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五脏六腑都拧在了一起。   她睡得太沉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周予白过去喊她名字:“乔咿。”   没有反应。   太不对劲了。   周予白又喊了几声,弯下腰,紧张地拍了拍她的脸:“乔咿,乔咿!你醒醒!”   床上的人有了微弱的反应,迷迷糊糊睁开了一点眼睛。   周予白又拍了拍她:“你看看我是谁?!”   乔咿的视线毫无焦点,很快眼皮又耷拉下去。   她皮肤很白,脸颊却泛着红。不仔细看像是喝酒后的醉态,但离近看就会发现除了脸,她脖子、胳膊……能露出的皮肤上都起了这样的红疹子。   周予白凑近了问:“你哪不舒服吗?”   乔咿的呼吸很微弱,根本说不了话。   都发现了异样,阿贺使劲摇着夏南:“南南,到底怎么回事?你说话啊!乔咿怎么了?”   夏南腿都是软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喝了点酒,刚才还好好的……”   “水,快拿水。”周予白道。   “……哦!”屋里没有烧水,阿贺找了瓶矿泉水拧开给他。   周予白把乔咿扶起来,想喂给她。   但是乔咿像是团软棉花,依在他怀里坐都没劲坐,更别说张嘴了。   周予白突然把瓶子狠狠砸了出去,瓶身碎裂,水溅了一地。   他一手揽住乔咿的背,一手从腿窝下穿过,打横把人抱了起来。   阿贺先前还觉得没多大事,但看见周予白的表情也彻底慌了。   周予白却连发火都顾不上,他抱着人往外跑。   几个人愣了下,才都赶紧追出去。   旅店的服务员疑惑又害怕,拉着夏南不让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女孩你带着来的时候,不是说喝醉了吗?”   夏南脸色苍白如纸。   “他先来的问我有没有人用夏南的名字开房,要我带着上去,我当然不能了。但是后来那个男人来了。”服务员指完阿贺,又往外指,“样子太吓人了!敲不开你门,我回去那房卡,他就把门硬是撞开了!你们可不能走啊,我这门谁赔!”   夏南人踉跄,站都站不稳,从钱包里拿了钱往外倒。   “阿贺,你那还有钱吗,拿了都给她,让我赶紧走,我去看看乔咿……让我先看看她……”   -   已是深夜,路上只有零星的车驶过。   周予白打不到车,也不敢等,抱着乔咿在路上跑。   他怀里的人很轻,像没有重量。   就是这样颠簸,也无声无息的,很乖。   乖到让他害怕。   路口的树下停着辆破旧的出租车,中年司机开了一天的工,累了抽支烟。   车窗完全降着,他手肘压在窗框上。   车里放着九零年代发行的一首老歌。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让时间悄悄地飞逝,抹去我俩的回忆。   对于你的名字,从今不会再提起。   不再让悲伤,将我心占据……”   音乐声很大,在这空旷的夜里显得寂寞又怅然。   司机看到有人往这边跑,张望着,暗灭了烟。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周予白拉开车门,抱着人坐进去,喘着气,“快!快走!”   “这是……?”师傅原本想问清楚的,但看到他的样子,又看了看乔咿,马上转回去系安全带,“坐好,这就走!”   车子在黑夜里加着速,老旧的轮胎颠簸着。   夜色起起伏伏。   “师傅,要最近的医院。”周予白声音发着颤,他不记得自己上车前有没有说过这句了。   “诶!放心吧,我路熟!”司机说完,打了把方向,前面有条可以超近路的小道,路不好,会磨轮胎,他平时不愿走。   车子上下晃,乔咿动了动。   周予白抱紧了她,温声问:“怎么了?哪难受?马上就到医院了,别怕。”   可能是因为跑动,或是车子的振动,乔咿已经醒了,但她说不出话,意识也迷糊着。   她能看见周予白。   昏暗的车内,他像极了初见那天。   但他在发抖吗?   还是这路途太颠簸了。   乔咿迷迷糊糊想不出来。   车里音乐还在响着,但像没人听到。   也或是都听到了吧。   这短暂却又难熬的时间,一分一秒割着心口。   终于到了医院急诊门口。   周予白手抖到拿不出钱包。   “下次给吧。”师傅说,“给姑娘看医生要紧。”   周予白点了点头,又说:“谢谢。”   “你没事吧?”师傅觉得他这六神无主的样子,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周予白无意思地应了声,拉开车门下了车,没命似的往里跑。   后面跟着的出租车也停了,夏南和阿贺也下了车,跟着往里跑。   “下次给吧。”师傅说,“给姑娘看医生要紧。”   周予白点了点头,又说:“谢谢。”   “你没事吧?”司机觉得他这六神无主的样子才更要看看。   周予白无意思地应了声,拉开车门下了车。   后面跟着的出租车也停了,夏南和阿贺下了车,跟着往里跑。   司机收回目光,准备离开,这才发现,那首歌一直大音量的放着,它又循环到了尾声。   -   乔咿被送进急诊,检查到治疗结束已是凌晨。   那听所谓的饮料只是外表长得像饮料,甚至喝起来也和果汁无异,但其实酒精度数很高,普通人喝一点就会醉。   乔咿不胜酒力,因为渴又喝了快半瓶,很快便醉得没了意识。   这种酒之前在国外的某些夜店里,有心怀不轨的人用来骗人。   没下药,但喝了一般人都扛不住,醉后昏睡过去,别人想做什么也都无力反抗了。   乔咿的情况不单单是喝醉,她还对里面的成分起了严重的过敏反应,不仅起了红肿,还出现了喉头水肿。   要不是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等呼吸困难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初步治疗结束,医生给她输上了液,说:“要住院观察,你们谁是家属?”   走廊里的三个男人全站了起来,但谁都没开口。   医生问:“没人是家属?”   这里没人是她的家属。   在这个世界上,好像与她有这种可以负责的关系的人本就不多。   沉默了几秒,周予白说:“我来办吧。”   -   难眠的漫长夏夜,分分秒秒都是用输液瓶子里滴落的点滴计算出来的。   液体输到第二瓶,乔咿醒了。   夏南垂着头站在她面前,泪水把地板都打湿了。   他泣不成声地讲着晚上的事,包括周予白的出现,然后他不停地给乔咿道歉。   乔咿头还在晕,但是意识已经清醒了。她能想起一些晚上的事,能记起自己喝了那听饮料后,发现开始头晕后害怕的心情,能记起手脚不听话,被夏南扶着的一些情景。   甚至还能想起一点关于周予白的。   “夏南。”乔咿一出声,嗓子是哑的,她顿了顿,说,“你不要再讲了。”   夏南不敢再说话。   他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乔咿说:“也别打自己了。”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乔咿,你说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可以去自首,也可以去死,只要你一句话,我干什么都可以。”夏南抹了把脸上的泪,但又有新的流了出来,“乔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阿贺看不下去了,把头扭了过去。   乔咿想说什么,但她胃里翻涌,拔了针,跑到卫生间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夏南在外面听到,跪在地上嚎啕地哭起来。   周予白是去问医院有没有女护工,人回来刚进门就看见乔咿从卫生间出来难受的样子。   他二话不说把地上的夏南提了起来,要往外面拖。   阿贺慌了,拦着道:“别这样,南南要去自首的话,他这辈子就别当律师了!再说南南也没想真做什么啊!南南你说是不是?你为自己说一声?”阿贺回头找乔咿说,“咱们同学四年了,夏南的为人你清楚的啊!别说这事了,就是伤你根头发他都舍不得的!就你们部那个高……对,高林!他有次说了你一句难听的话,南南当时就跟他打起来了,差点受处分!”   乔咿捂着腹部,不知是难受,还是什么原因,紧紧抿着唇,眼眶发红,喉部能看到在发抖。   她在周予白强行就要拖着人出去的时候,说:“算了。”   周予白停下来,诧异地看着她。   乔咿道:“我说算了。”   她喉咙疼得难受,咽了口唾沫,又说:“没发生什么。”   周予白还是没松手,乔咿仰头看着他:“我的事,我说算了。”   她脸上的皮肤还发着红,艰难说话的样子像是在祈求,但也同样坚定。   周予白不知道自己是心情,他说:“好。”   夏南滑脱在地上。   周予白看都没看一眼,他伸手去扶乔咿:“你先回去躺好。”   乔咿身子往后躲了一下,自己慢慢走到床边。   周予白去把医生叫来给乔咿重新扎上针,做清醒后的检查。周予白对夏南摆了下头。   夏南说:“阿贺,我去买点吃的,你在这看一下乔咿。”   他说完往外走,周予白也跟了出去。   医院后墙外的巷子里,没有灯,黑漆漆的。   两个男人站着,月色照得人影修长,蝉叫声阵阵。   周予白的声音不带什么温度,他说:“乔咿可以原谅你,但我不能。”   夏南没说话,他认了。   “随便还手。”周予白说完,上去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夏南闷哼,人倒在地上,想爬没爬起来。   周予白青春期的时候也打过架,从没输过,也不爱废话。他提着夏南的衣领捞起来,挥手又是一拳。   夏南脸上火辣辣的,嘴里全是铁锈味。   周予白再次把他拉起来,月光下夏南的脸上泛着水光。   男人间有时的惺惺相惜,周予白知道夏南哭不是因为挨了打。   他指着旁边的红墙:“知道那里是什么吗?”   “停尸房。”周予白掐着他的脖子撞在了墙上,脸逼近他,狠道,“我是恨不得把你送进去,但她要放过你。”   周予白一拳又揍了上去,他招呼他这几下,没往要害上打,但也不轻。   夏南全程挨着,没有还手。   甚至夏南觉得这样很好,至少他能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点什么。   他站不住,坐在了地上。   周予白手撑膝盖,居高临下看着他:“听好,乔咿嗓子要毁了,这事咱俩就没完。”   夏南怔了一下,这话里有什么词让他不爽,他硬撑着一口气反驳道:“要没完也是她跟我没完,你算她的谁,有什么立场?”   周予白轻笑:“我算是谁都无所谓,夏南你到现在还没明白吗,你不该这样伤害她,你套都带去了,别说自己没想过。”   夏南沉默了。   忽然,他笑起来。   “你说我不该伤她,这话竟然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从一个伤害她最深的人嘴里说出来,不觉得荒唐吗?”   周予白表情冷了下去。   夏南踉跄着站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   “周、予、白。”他一字一顿,“早听过你大名了,我是犯了大错,那你让乔咿伤心成那样又算什么?”   周予白黑眸微眯。   夏南道:“她为了你,凌晨坐在操场上伤心又算什么?”   周予白不记得有这件事,他手用了力道按住夏南肩膀,问:“什么时候?”   “你当然不记得。”夏南握着拳,想到自己发现乔咿独自一人坐在凌晨的操场上发呆,想到他事后才知道那天是她刚和周予白分了手,他心里现在还疼得直抽。   夏南咬着牙,朝着周予白的腹部来了一拳。   他每天都有运动,这拳很重。   周予白哼都没哼,手压在腹部喘了口气,仍是问:“什么时候?”   夏南咽了口嘴里的血沫说:“你俩分手的第二天。”   巷子里的风,好不容易带来了夏季里难得的凉。   周予白似自言自语:“有吗?”   夏南说:“你不信就算了。”   周予白不是不信,是想不出。   分手的时候,他明明让她等他。   但她不愿意。   她把戒指还给了他,马上就跟别的男生在一起,他亲眼看着她跟夏南一起去图书馆,一起上课。   他看着她坐在夏南的自行车后面从自己面前离开。   他当时还在想,小女孩真的是没长心啊。   周予白也不是没想过乔咿是为了气他,但是当时的情况太混乱了。   很多都顾不上细想。   风大了,卷着树叶,吹落了周予白身上的汗。   也把落定的尘埃吹起。   周予白恍然间想起那年的事,他往回跑。   他想去确认什么,又不清楚具体是什么。   乔咿的病房还亮着灯,周予白在楼下驻足,仰头望着。   他的犹豫给了别人捷足先登的机会。   同样在这一刻控制不住想见到乔咿的,还有夏南。   安静的病房,柔软的人躺在床上。   夏南很狼狈,很羞愧,但也应为这样,他在此刻再也没有什么可以伪装的东西了。   作者有话要说:歌是伍佰的《浪人情歌》,发行于1994年。   ——————   这章聊会儿夏南。   你们有没有上学时候遇到那种品学兼优,略有点胖,但其实五官端正,瘦了就很帅的男生。   夏南大概颜值就这样。   性格为人吧,如果没这事,我能给他打99分,那一分是他太磨叽。   但现在这个事吧……怎么说,我反正不可能夸他,也一点都不支持他。   不过希望大家注意到一个细节,我不是给他洗,我只是希望大家注意,他洗澡的时候把水调成冷水了。   (作话我明天删)   ————————————   感谢在2020-05-06 23:12:09~2020-05-08 20:51: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夺饱计划 10瓶;一颗椰子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不吃草   “乔咿,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或者几年不见我也行, 我都等着。我是糊涂了, 但有件事从没在我心里改变过,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些话对于别人来说可能很简单, 但夏南却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微微摇起的床头,乔咿仰躺着靠在上面。她身体还是很难受, 但是强烈的呕吐让她脑子无比清醒。   在这种夜里,清醒是件很残酷的事。   “夏南, 我不是说过算了吗?”   乔咿的声音很轻,只要她开口, 夏南就仔细听着,生怕错过了一个音。   “我不是要算了。”夏南觉得很没脸,他说,“我想要你原谅我。”   “算了”二字,只能表明乔咿不会去计较这件事了, 但夏南默默喜欢着她四年, 他知道,这对于她来说不是原谅。   乔咿的头发散开了,黑色的发丝柔软细腻, 像海藻披在头后面。她的胸口微微的起伏, 连呼吸都像她这个人。   娇小又脆弱。   总是被丢在黑暗里,总是了无生息又坚韧的活着。   她没说话,因为她不想说谎。   “乔咿, 我不逼你,我只求你原谅我,看看我。我从刚上大一见到你,就喜欢你。找机会偷偷看你,关注你的一切,但我连一句话都不敢跟你讲,捡了你的发绳我也不敢当面还。你知道吗,我足足下了一年的决心才给你写了告白信,就是这样我也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夏南说话时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喘着好几口气。   他说:“你看看我,就看我一次,好不好?”   乔咿侧了点头,平静地看着他。   夏南有点哑口无言:“……不是这种看。”   乔咿轻轻叹了口气。   那么让人留恋的校园时光里,她何止看过他,她还帮他在图书馆占过座位,还在同学面前夸奖过他的为人。   她是把他当朋友的。   乔咿缓缓说:“你去上海工作吧。”   夏南愣了一下,百感交集的心里升起一丝期望:“你是现在不想见我,让我过两年,等你原谅我了再回来找你吗?”   乔咿说:“不是,我是不想让你为我留下。”   她的态度摆在这,很明了,她不愿再与夏南有任何瓜葛。   一夜挣扎、忏悔,直到期待落空,夏南最难受的是乔咿不愿原谅他了。   他膝盖磕在地上,跪在乔咿的面前,喃喃念着:“为什么……为什么……”   这个举动让乔咿空旷的胃又搅了起来。   夏南突然抬头,不甘地问:“你原谅他了吗?”   乔咿眼神陡然顿住。   夏南说:“你原谅周予白了吗?”   病房的白炽灯,照得人更加苍白。乔咿攥着拳头,喉咙处发着抖。   她说:“我没记恨过他。”   那何来原谅。   “我不信!你俩分手那段时间,我一直看着你的!”。   乔咿用力咽唾沫,连嘴唇都颤抖起来。   夏南摇着头:“我只是这一次糊涂了,可他伤了你那么久。”   她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打断了夏南的话:“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   夏南被这一声吓住。   乔咿的眼眶很红,但没有流泪。   “他是利用了我,但我跟他在一起是我自愿的,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想跟他一辈子在一起。所以我不恨他,我那时只是……”乔咿手指戳了戳心脏的位置,说,“只是这里很疼。”   她说她很喜欢他。   想要一辈子在一起。   她说她很疼。   寂静的走廊,冷白的光线,像时光裂开的门缝。   周予白的手搭在门把上,他没力气打开门,也没勇气踏进去。   那种柔软的女孩,当年用了对自己残忍又决绝的方式斩断了两人的感情。   他以为那是小孩子,没长心。   却不知她那颗心被他伤得千疮百孔。   周予白整个脊背都是寒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站不稳。   他下了楼,出了医院,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欣长身影扎在孤单夜色中。   想着她的话,和她隐忍的表情。   不知走了多久,他听到有路过的出租车朝他鸣笛。   周予白抬手拦下。   他报了地址,出租车载着他在电视台旁的芋圆店前停下。司机好心地提醒:“你要在这里下车?”   这附近并没有住宅区。   周予白点点头:“我来这里买东西。”   周围没有一家店开门,司机觉得他可能是有点傻,也没说什么,开着车扬长而去。   周予白坐在路牙旁的石凳上,他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这样无眠的夜,两年半前他也捱过,可从来没像今晚一样。   花坛里的小野猫溜出来,又溜进去。   时间静静流淌,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又有环卫工拖着大扫把出来扫地,善意地对他笑笑。   芋圆店的一个店员来开门,周予白起身走了过去。   他眼里布满血丝,但样貌仍是出挑的,   店员疑惑地问:“你是……?”   周予白说:“来买份芋圆。”   店员诧异地看了看时间:“先生,现在是七点啊!”   没有顾客会一大早来吃芋圆。   周予白问:“现在能做吗?”   “不行,我们一般九点半才开始营业的。”   “那能麻烦你做一份吗?我……我家小朋友爱吃。”   店员感叹他怎么就英年早婚了,但又觉得男人大早上跑出来给孩子买吃的,也是少见。想了一下,说:“进来吧,我先给你煮一份。”   店员开了门,又去把设备打开,说:“先生,你看看要那种。”   周予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类别,问:“小姑娘最喜欢那种?”   “女儿啊!”店员夸道,“女儿随爹,长得漂亮。”   周予白:“……”   “我们这里芋圆是主料,还可以加仙草、红豆、芋头、薏仁……这些配料。”   周予白说:“每种都要。”   店员:“加这些要另算钱的。”   “好。”   周予白又说:“要热的。”   店员煮着芋圆,嫌店里太静打开了柜台上的小音箱。   里面想起抒情的老调调。   “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让时间悄悄地飞逝,抹去我俩的回忆……”   周予白总觉得在哪听过,又想不起来。   店员搅拌着锅子,当她跟着哼唱道“我会擦去我不小心滴下的泪水,还会装作一切都无所谓,将你和我的爱情全部敲碎”时,周予白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了。   昨天载他们去医院的出租车上,也放了它。   “怎么都在听这么老的歌。”他皱眉嘀咕。   店员说:“很好听啊,曲子和歌词都很有味道。”   周予白随口:“是吗?”   店员用力点着头:“歌最后还有段独白呢,现在这样的形式很少见了。”   周予白没听过,也无所谓。   店员见他脸带疲惫,笑着问:“你该不会早就来了,一直在等我们开门吧?”   周予白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的眉眼长得好看,一笑很撩人。店员“哇”了声,说:“你对你家小孩真好!”   周予白垂下眸:“其实是第一次给她买。”   食物浓郁的香气带着人间的烟火气,店员笑意不减:“没关系,以后常给她买就行。”   周予白:“好。”   那老歌放到最后,店员正盛着煮好的芋圆,又把配料放进去包好。   歌手很特别的嗓音念着:“我想到了一个忘记温柔的你的方法,   我不要再想你,不要再爱你。   不会再提起你。   我的生命中,不曾有你。”   周予白接过袋子,不甚在意地顾自道:“还真有旁白。”   他打上车,回到了医院。   女护工已经到了,周予白跟他打了招呼,又交代了几句。   乔咿没睡几个小时,但因为生物钟,已经醒了。   她刚洗漱完,身上的红疹没下去,脸也有轻微的肿。   两人对视,都有说不出的尴尬。   乔咿先开了口:”我让他俩先回去了,学校今天要办好多手续。”   她想了想又说:“谢谢你。”   周予白看着她生分又客气的样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滋味,他把提着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还温热的芋圆,递给她:“医生说不能吃辛辣的,我就给你买了这个。”   护工其实准备了粥,乔咿没胃口,还没动。   她捧着芋圆看了看。   周予白也看着她。   乔咿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谢谢。”   周予白“嗯”了声,去卫生间简单洗了洗脸。   他手机一直响,是裴域打来的电话。今天集团里有个很重要的会,要提前去,但是司机到公寓楼下等了半天,也不见周予白出来。   司机怕他在睡觉,不敢打扰,就打给了裴域。   周予白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到乔咿面前坐下,他洗脸时打湿了额间的头发,发丝垂着,有水珠沿着下颚流到喉结上。   “嗯,我昨晚没在公寓住。”他讲着电话,瞥见乔咿没吃,抬了抬眉眶,“吃啊。”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周予白道:“不是让你吃。”   “……”   “我在医院。”   “……”   “不是我生病,你带着干净衣服,到医院接我。”周予白看手腕上的表,“快点,来得及。”   乔咿竖着耳朵,歪头听着,样子有点傻乎乎的。   周予白挂了电话,抬头看见她这副模样,下意识地抬手想刮她鼻尖,手还没碰到,乔咿就警惕地躲开了。   然后,两人干巴巴地看着对方。   “你有事就去忙吧!”乔咿快速地说完,转过头坐正。又补充,“住院费和护工费我之后给你。”   周予白有些无奈,说:“好,护工每天工资一万。”   乔咿倒吸一口气,感觉比昨晚还呼吸困难。   护工也倒吸了一口气,看着这边。   周予白慢条斯理:“口误说错了。”   护工失望地继续整东西。   乔咿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有这种口误,他明明就是故意吓她的!   想到这里,乔咿清了清还疼着的嗓子,说:“夏南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   周予白脸色沉了沉。   乔咿扯扯嘴角。   “你学校那边我会让人帮你办手续,医院还要再观察两天,你就在这待着,别乱跑,缺什么我让人给你买,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之后再说。”周予白手指在她脸前勾了勾,“嗯?”   他声音是真的好听,这两年青涩退尽,留下的都是成熟的性感。   乔咿视线斜过去:“你不用管我。”   周予白全当没听见,继续说:“老言那你再考虑考虑,他工作室不大,但现在发展很好,有很大上升空间。”   乔咿不吭声。   “都要毕业了,孰轻孰重自己掂量。”周予白语气意味深长,“为别人放弃梦想,不值当。”   那别人能有谁!   他把话说到这,乔咿不去就是为了他不去。   好像跟心里多惦记他一样!   果然这五岁不是白大的,套路是多。   乔咿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就是憋着不说话。   周予白看了她一会儿,不满似的“啧”了声:“芋圆不好吃吗?”   乔咿摇头。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这是崭新的一天。   周予白胳膊环在胸前,说:“那我买给你,你怎么不那样笑?”   “……”乔咿茫然又莫名其妙,“哪样笑?”   周予白不咸不淡道:“就是夏南买给你时,那样笑。”   乔咿根本不记得夏南给她买时,她有笑过。更纳闷就算笑了,周予白怎么知道。她脑子里琢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又是安排工作,又是送医院,现在又买芋圆给她……   乔咿缓缓转过身子,捧着他买的芋圆,眯着眼笑着。   周予白洗了把脸,看起来又恢复了精神,他挑挑眉。   乔咿:“周总。”   “我不是你老板。”周予白懒懒的。   乔咿:“周予白。”   周予白:“……”   乔咿看了眼旁边的护工,对周予白摆了摆手。   这小丫头禁不住他撩,从前就是这样。他轻笑着身子探近。   乔咿这次也没再躲,像是怕人听到,她手捂着嘴凑到他耳边。   周予白弯着唇,心里跟有羽毛挠着似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乖,怎么了?”   乔咿悄声道:“周予白,你家里人最近是不是又逼你跟我姐姐联姻啦?”   那语气七分认真,三分娇俏。   周予白的笑容凝住了。   自己扎出去的刀,如今又扎在心上是什么滋味   他算是明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予白:……乖,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乔咿:歪,警察叔叔,这有个想逃婚的,请把他抓回去。   #小孩长大后撩不动了#   #媳妇思维异于常人#   #在线直播霸总艰难追妻之路#   感谢在2020-05-08 20:51:01~2020-05-09 22:3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不吃草   周予白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   乔咿快速瞄了眼护工, 又说:“那你别找我了, 我现在没什么用, 你要是想逃婚, 我帮你想个办法, 全当谢你把我送到医院了。”   她招招手,周予白像黏在靠背上, 一动不动。脸部表情也不是很好,一副难以言喻的样子。   乔咿善解人意地往前挪了挪, 身子向前压低。   周予白:“坐好。”   “我怕被听见。”乔咿气声道,“你过来。”   她声音小小的, 像只战战兢兢又忍不住使坏的小猫。   周予白中邪似的又往前。   乔咿歪头说:“你跟他们说你有隐疾,我姐姐家肯定主动悔婚。”   周予白脸上什么表情都没了,准确地说,是听完她的话,完全僵在了那里。   乔咿撤回去一点, 和周予白的视线对住, 以为他是没听懂,又做口型补充:“男性隐疾。”   周予白的心情太难以形容了,他看了她一会儿, 说:“谢谢你。”   乔咿说:“没事, 不客气。”   她坐回去,捧着芋圆又搅又戳,最后一口没动, 放在了床头柜上。   周予白也坐着,单手搭在椅背上,半晌叹了口气。   很轻,乔咿连头都没移过来看他一眼。   一会儿他又叹了口。   叹到第六口的时候,裴域来了。   “老板,你……”裴域看见病床上的乔咿,顿了顿,他内心一阵翻涌,但面上无波无澜,礼貌地跟乔咿打招呼,“乔小姐,你好。”   裴域长相干净清爽,之前几次接触也都让人舒服,乔咿撑起身子,笑着说:“你好。”   裴域是火急火燎赶来的,集团还有一堆事,把手里提着的袋子给周予白,说:“老板,这是您要换的衣服,车里备的我直接拿上来了,我还以为是您病了呢!”   周予白接过袋子,起身,憋了半天的气心里也有点火。   “我有没有病——”他指着乔咿,“你问她。”说罢拿着袋子去了卫生间。   外面一时静了。   都不太熟,也就没什么话。裴域缓着气氛,顺着刚才周予白的话问:“乔小姐,我们老板真生病了?”   乔咿知道周予白刚那话就是故意在臊她。   她笑笑:“叫我乔咿就行。”   裴域知道她不想讲,善解人意地不再问,说:“好。乔咿,之前听你名字,就觉得很特别,是取‘咿呀学语’的意思吗?”   乔咿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你学播音的,这真是人如其名了。”   裴域性格随和,聊天也自然,能引着你往下讲。   乔咿说:“也没有,其实我学话很晚。”   “很晚吗?”   “嗯,两岁多了都不会讲话。”   “是一句都不会讲吗?”   “差不多。”   “哇!那你性子还真慢,肯定把家里人急死了。”   “……”   周予白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裴域坐在他刚才的椅子上,跟乔咿有说有笑。   他看了几秒,冷着脸过去。   裴域没注意到他,正比划着:“就电视台那个楼,我真是进一次晕一次,几个出口都长得太像了。”   “有区别的,我给你画画。”乔咿床单的空白处,用手指在上面点着,“北口这里有……”   “裴助。”周予白的声音打断了两人。   “嗯?”裴域抬头,见周予白换个衣服,换得脸上跟贴了层霜一样。   周予白:“别跟她说话。”   裴域:“……”   周予白下巴微扬,一副我即真理的样子,说:“她嗓子不舒服,说坏了你负责?”   裴域视线从他脸上,移到乔咿脸上,又移回去,眼珠子转了转,礼貌道:“乔小姐,不好意思,忘了你病着。”   乔咿动动唇,刚要开口,周予白说:“走吧。”   裴域跟着起身。   周予白走了两步又回来,指着芋圆:“怎么不吃?”   乔咿鼓鼓嘴:“吃不下。”   周予白提着看了看:“凉了也别吃了,你在这里乖乖待着,忙完我就来。”   看着两人离开,乔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护工立刻凑过来了,收拾着东西问:“姑娘,周先生是你什么人啊?”   乔咿:“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两人的关系,想到之前周予白说她是家里的晚辈小孩,于是道,“一位长辈。”   护工砸吧嘴:“怪不得管你这么多,哎哟你说句话都不让说。”   “……”   护工:“他自己一个劲跟你说。”   “……”   -   周予白前脚离开,乔咿就找到医生要出院。医生起先不让,但她说学校有很多事情实在没办法耽搁。   “也不是不可以出院,但你回去后要按时吃药,还要留心观察身体状况,一有不舒服就要第一时间来。”医生给开着药,说,“别让你家里人担心。”   家人这个称呼对于乔咿来讲有些陌生。   见她愣着,医生说:“就是昨天抱你到急诊的……哦!”意识到什么,医生说,“是你男朋友吧。”   乔咿一时无法解释。   医生也没留意,继续给她讲着出院后的注意事项:“你是酒精过敏,以后饮酒要注意,尤其是饮酒的同时不要乱吃药,像这些都不可以,吃了会有危险的。”   乔咿认真听着,记了下来。   昨天周予白是从她包里找到的身份证,办了住院手续,但费用是他缴的。   乔咿去退款,发现他昨晚预缴了五千,半个小时前又缴费了一万。   她把剩下的退了出来。   从医院到学校,乔咿打了辆车。她除了头有点疼,脚还是发软,身体感觉好多了。   她先到院里准备办离校的一些手续,结果听说她的手续已经有学姐帮着办了。   她找到了那位学姐。   对方把东西给她:“都办好了,这是所有的单据,我没你的学生证,你得自己再跑趟来交。”   乔咿先道了谢,然后不好意思地问:“学姐,是谁让你帮我办的呀?”   虽然周予白说了会找人帮她办理,但她当时以为只是说说。   学姐笑吟吟地问:“不是你男朋友?”   乔咿:“什么?”   学姐又道:“周学长不是你男朋友啊?”   乔咿赶紧摇头。   “诶。”学姐失望地说,“我还以为好甜呢,你俩又复合了。”   这话让乔咿彻底愣了。   她没想到那段短暂的恋情竟然还有人记得,也更是被“复合”两个词惊住。   本来办理手速需要跑很多地方,也很麻烦。但那位学姐在学校人脉广,这么快就给她办好了,她只好先回了宿舍。   没想到,舍友们都在。   “你们没去办离校手续啊?”乔咿问。   杨枚见她赶紧跑过来,在她身上一通捏:“你没事吧?昨晚上见你没回来我们都急死了,阿贺说你酒精过敏进医院了!”   高芸芸道:“我们要去找你,但是太晚了宿管阿姨不让出去,后来阿贺说你已经没事了,我们也不敢给你打电话,怕你在休息。”   “已经没事了。”见到舍友,乔咿觉得很温暖,这种感觉像跟外公在一起时一样。   杨枚扶着她往里进,孙涵接了杯水给她:“真没事了?”   “真没了,不信你们看。”乔咿撑开胳膊。   杨枚狠狠瞪了瞪眼:“脸红成这样,还说没事!我们昨天是知道夏南也在,以为有他就稳妥了,谁知道脸都成小花猫了!早知道这样昨天晚上把门撞开也要去找你!”   高芸芸:“你那叫没撞?你把人家消防栓都快拆了!阿姨都说要找学校记你过,临到毕业记个过你也算是咱桦大建校以来的典型了。”   杨枚挺直腰板:“我怕他啊!我是太信阿贺和夏南了!”她碰碰乔咿,“对了小鸟,你怎么会喝酒呢?我们会长大人在,还有人敢灌你酒?会长大人没跟人家拼命?”   乔咿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只是笑笑。   然后又抱住了杨枚。   她很少这样表达感情,高芸芸和孙涵也过去了,都围住她抱在一起。   要分别了,四年短暂的时光,换来的是一世的友情。   乔咿很庆幸自己最艰难的时候,是在这所象牙塔里。   但终究天下还是没有不散的宴席,也许是这份怅然,让她袒露了心事。   她说:“我又见到学长了。”   “学长?”杨枚最先反应过来,“是周师哥?!”   乔咿点点头。   大家表情都意味深长了。   当时分手后,乔咿没说过周予白一句坏话,也没哭没闹过,但身边的人都知道,她是伤了心的。   也知道那次分手,最初是由周予白提出的。   直到他后来离开,这两年多,周予白三个字都是宿舍的禁忌。   大家心照不宣地不去聊,是怕勾起乔咿的伤心。   高芸芸见她提了,温声问:“你昨天喝酒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乔咿有力摇头:“是夏南生日宴上喝的。”   “夏南这个挨千刀的!这都看不好你!”杨枚又开始磨牙了,问,“那你怎么见的师哥?”   “就是……”乔咿说,“碰巧。”   杨枚叹:“你俩这缘分哦——”她忍不住八卦,“师哥长残了没有?年轻时候太帅的,老了更容易长残,不是地中海就是啤酒肚!”   乔咿托着下巴想了一下:“没长残。”   高芸芸眯眼,拖着腔:“小乔咿,你该不会是想复合了吧?”   这词今天出现了第二次,乔咿缓缓抬起头,又用力地摇了摇。   “不会的。”她说,“绝对不会的。”   她又不傻。   -   周予白从病房出来就提着乔咿吃剩的芋圆,裴域以为他要扔的,但拎到会议室他也没扔。   然后全体会议人员,都看见他们的ceo在桌上摆了份芋圆。   粉红盒子的。   因为周予白在澳洲分部风评很好,大家还以为他有什么高深的用意,也就没说什么。   会议还算顺利,只有新上任的余副总那出了点问题。   他倒苦水的时候,周予白侧头低声问裴域:“他那儿上一任是萧祈?”   裴域应:“是,项目根本推不动,部分的老人也不听,说了还敢跟他怼,反正是个萧祈留下的烂摊子。”   周予白淡淡一笑:“是故意留下的。”   他倒是没生气,云淡风轻地让余副总不用担心,安抚了一下情绪,让继续开展工作。”   人事部接着开始汇报,周予白的手机振了振。   他平时开会从不看手机,但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心里牵挂着什么,拿起来一看,是乔咿发来的微信。   周予白扬了下唇角,点开。   桔色转账对话框。   【15000。】   【转账给你。】   周予白是下意识点开的,也是手滑点了收款。   他对着屏幕愣了愣。   足足十几秒后,他回了信息过去:【你干什么?】   几乎同时,他的那句话前显示出一个红色的叹号,下面一行灰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周予白再一次愣住了,他让裴域看手机页面,说:“我手机坏了。”   裴域看完后,表情一言难尽,小声说:“老板,应该不是手机的问题……”   周予白手一挡:“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刚还能收款,而且删好友显示的应该是\'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她的朋友’。”   两年半前他给乔咿发信息,得到的就是这个回复。   下属员工都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投去目光。   周予白皱着眉,死死盯着屏幕。   裴域的内心快速地挣扎了一番,但觉得作为助理,还是应该说实话。   他说:“老板,您这是被拉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昨天有小伙伴留言说要炖鸽子。   作者摸着胸口,松了口气,好在我是蘑菇。   感谢在2020-05-09 22:30:21~2020-05-11 23:32: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用来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不吃草   周予白的表情凝着,拨了电话放在耳边。   众人目光齐齐汇聚, 却也都没问什么。裴域起身压了压手腕, 小声道:“休息五分钟。”   他说完回头, 周予白的脸更加阴郁了。   裴域弯腰:“老板, 出什么事了吗?”   周予白不着一语, 把手机拍在黑色的会议桌上:“裴助,你手机给我。”   裴域递上。   周予白输着号码。   他曾经记不下来乔咿的电话号码, 也没想过去记。用时他记不住,后来不用时, 他反倒记住了。   “嘟嘟”声通着,没有人接。   他握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有些颤, 只是顿了一会儿,他在屏幕上快速地按着。   “老板,您没事吧?”裴域压着声,是关切,也是提醒。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看着, 他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集团。   但裴域也知道, 周予白不是失态的人,能如此,一定是出了关紧的事。   周予白没理他, 也更像是没听见, 按完后把手机撂倒桌子上,手撑着额头。   他昨晚一夜没睡,本就疼的头, 此刻欲裂。   裴域听见“咚”的声音,心疼他那手机,探身查看发现刚才的屏幕未关,上面显示的是一条刚发出去的短信。   【您的快递在校西门处,因打不通您的电话,无法派送,请看到短信后速回电,否则逾期做退回处理。】   裴域:“……”   他跟在周予白身边,第一次有了思路不清晰的时刻,竟生出荒唐的想法。   老板兼职送快递?!   但很快,想法就破灭了。   他的手机振动起来,还没看清上面的来电人,周予白拿着它咬牙切齿地走出了会议室。   他一走,大家立刻小声议论起来。   余副总担忧地过来问裴域:“裴助,是不是因为我今天说的事惹着周总不高兴了?”   一个会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有他这发了牢骚。   裴域心里也是迷茫,但脸上表情管理得很好,和煦笑笑:“应该不是,余总您别多想。”   他不能代表周予白,但他的一些话会让别人觉得是周予白的意思,所以他这嘴必须严。   “不是我……”余副总琢磨着,“那是对萧祈?”   “余总,我哪知道啊,您就别为难我了。”裴域苦着脸道。   -   乔咿说完那句“绝对不会的”,就把钱给周予白转了过去,见他收了款,立刻拉黑了。   包括他的手机号码。   她很快接到陌生号的来电,乔咿直接就没接。   “谁啊?你怎么不接?”杨枚问。   “陌生号,可能是骚扰电话,或者诈骗的。”乔咿胡乱诌。   大家齐齐点头。   高芸芸道:“我最受不了来诈骗还不说好普通话,方言那么重,忽悠我半天我都没太听懂。”   正说着,乔咿接到短信,她没多想,“呀”了声。   杨枚紧张道:“小鸟你哪不舒服?”   乔咿不好意思地举着手机:“刚是快递。”   宿舍先是一静,然后都噗嗤笑出来。   各忙各的,她们是怕院里人多要排队,故意拖着时间,现在见乔咿都回来了,准备收拾东西去。   高芸芸一边拿证件,一边对乔咿说:“你这身板别去了,我帮你办。”   乔咿摆着手,边说“不用”,边回拨着电话。   接通没人说话,乔咿“喂”了两声:“快递师傅?”   先是听到里面一声男人的呼气,像硬压着脾气。   乔咿手指蜷了蜷。   “输完液了吗?”周予白沉声问。   初恋的经验教训,乔咿总结过一条,那就是她玩不过周予白。   明知如此,但在听见他声音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骂了声“无耻”。   “别在心里编排我。”周予白没提拉黑的事,温声问,“是不是在医院无聊?”   明明是关切的话,总听着有点讽刺感。乔咿慢慢走到阳台上,阖上门。阳光烈,幸好有树遮了不少。   她说:“我出院了。”   “什么?”周予白的火终究没压住,声音陡大,“你是在跟我开玩笑?!”   乔咿被他的语气弄得不舒服,扯扯嘴角:“我范不着吧。”   “你胡闹什么!你这身体能出院?知不知道你昨晚情况有多严重!没治好就出院,又出事怎么办?”   厉声仿佛比阳光还扎人。   乔咿手心里出了虚汗,缓缓蹲下去,她声音有气无力的,说:“医院开过药了,我按时吃就没事。”   周予白又是呼了口气长长的气,问:“你在哪,学校?”   她没地方可去,他知道。   乔咿不吭声了。   焦灼的坚持,像这炎夏的蝉鸣。没有打斗,却叫嚣着,谁也不肯认输。   片刻后,周予白先开了口,没了刚才的厉声,像是哄人:“你在宿舍休息,我忙完了去接你。”   校园有风吹来,带着树叶的清香味,试图抚平躁意,但在这酷夏里终究是徒劳的。   乔咿说:“周予白,每个前任都这么照顾的话,你累不累?”   这一句,像匕首割断了电话线。   那边像呼吸都没了,静得出奇。   可乔咿知道他在听。   “我有两年多都没回过乔家了。”乔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带着点哑,她说,“我现在对你没用。”   “……”   杨枚拉开玻璃门,看见乔咿正蹲在地上,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攥着拳头,浑身发着抖,尤其是喉咙处。   她吓坏了,扶着她起来:“我的天!你脸白得像是纸!”   乔咿本来就瘦,有低血糖,站起来一阵头晕眼黑,靠着杨枚慢慢回屋里。   “到底是脸白还是红呀?”她问。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吓死我了!”杨枚作势要打她,可根本下不去手。   “没事,我睡会儿就好。”乔咿脱衣服。   她出了一背的汗,无力又虚弱。   办了离校手续,但是一周后还有毕业典礼。所有的毕业生只要申请都可以住到八月底。在融入社会的前夕,学校这所象牙塔给了它最大的包容和温柔。   乔咿把手机关了,爬上床,安安心心地闭上眼睛。   -   那头,裴域出来找周予白,从无意听到的只言片语里知道是关于乔咿的,他斟酌着语言,上前道:“老板,用我去医院看一下吗?”   周予白摇头,他很高,但此时他看着总有种站不住的感觉。   裴域问:“要不要叫停会议?”   周予白没说话,片刻后转过身:“不用,继续吧。”   集团事务不能耽搁,尤其又是在他刚上任的时刻。多少眼睛盯着,多少人挑刺。   他担的不是他自己,是“亚盛”。   这句话周秦瑞跟他讲了无数遍。能将这个位置交给他,甚至以后要将更大的权利都给他,不单单是因为周秦瑞偏心这个孙子。   更是因为他得能担得住。   周予白也从没让周秦瑞失望过。   会议结束,又解决了几个项目上的问题。周予白亲自带着抠细则,一点点的找问题。   “您母亲让人家里阿姨送了餐过来。”裴域提着袋子进办公室,看见周予白手肘架在桌上,揉着额头。   裴域不知道到底有多疼,他揉了一天了。   “煲了鸡汤,还有好几样菜。”裴域把袋子放到茶几上,取着里面的盒子。   周予白看了一眼,脸上都是疲倦,没情绪地说:“拿走吧,我没胃口。”   “可您一天都没吃了,等会儿还有工作,晚饭再不吃,扛不住的。”   “你们吃吧,放我这浪费了。”周予白说话很慢,好像是真的不舒服。   陈茉如家的阿姨做饭是顶级的,鸡汤的味道保温盒瓶都盖不住,香气浓郁。   裴域还想劝的,周予白摆摆手:“我真吃不下。”   “那有想吃的,我让秘书去订。”裴域知道劝不动,只好提着东西出去。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大而奢华,设施也一应俱全。还有半个小时又要开始加班,周予白想眯一会儿。   他在椅子上睡不着,走到窗边,躺在沙发上。   夜色阑珊,万家灯火。   周予白胃里空空荡荡的,心里也是。   十几分钟后,他仍旧疲惫,但毫无睡意。   是该吃点东西了,他已经不是十几岁的青春期孩子,闹脾气时可以绝食抗议。   只有孩子才会天真的以为绝食有用。   可周予白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是他想吃下去的。   金属感强烈的室内,冷冽深沉,办公桌上小小的粉色盒子一直乖乖的待在那,很有违和感。   周予白走过去,坐在办公桌前,端起那碗芋圆仔细看着。   他拿着她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块放进嘴里。   它已经凉透了,裹在上面的液体变得凝固。   甜滋滋的,很腻。   怪不得他买的,她不笑。   原来真的不好吃。   周予白莫名想起乔咿的脸,和她说话时总是乖乖巧巧的样子。   小丫头长大了,会往她心里递刀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老婆,我把你剩饭吃完了。   乔咿:呵呵。 第57章 不吃草   裴域知道周予白不是虚让的性子,也没跟他客气, 鸡汤小菜跟几个秘书分了, 吃完去敲周予白办公室的门, 提醒他有个越洋的视频电话要打。   门敲了几下没人应, 他正狐疑是不是睡着了, 里面才传来声音。   “进。”   裴域推开门,周予白正低头在抽屉里找东西。   “老板, 要什么?”裴域问。   周予白动作顿住。   裴域起先以为他在想事,走进了才发现, 周予白左手压在胃上,是忍着口气说不出话。   他快步绕到桌子里面, 扶住人。   周予白抬手挡了一下,做了个深呼吸:“没事。”   裴域从周予白刚去澳洲起就跟着他,短短两年半,经历了不少事。周予白不是轻易袒露心事的人,但对裴域是信任的。待他也极好, 除了工作上, 别的不会为难他。   裴域见他应硬撑的样子心里不舒服,话也说得直白:“您这显然不是没事!”   周予白掀起眼皮白了他一眼,说:“胃疼。”   裴域去药箱里找胃药。   办公室都有备着常用药, 只是到底是大少爷, 周予白从不操心这些。   找到了药,裴域按量给周予白两粒。   周予白接过去,就着水吞下。药劲还没上来, 他只是缓过了上一波疼劲,人靠在椅背上笑了笑,说:“裴助,现在连你也来拿话噎我了。”   裴域不好意思地摸着脖子:“我急的。”   他下意识地品着他说的话,又问:“也?是还有谁噎老板了吗?”   周予白手指敲敲桌面,没答。   裴域视线扫见桌上那盒已经空了的芋圆,他印象中之前明明是满着的。   “老板,您不会是吃了这个……?”裴域感到不可思议。   周予白手环在胸前,闭上了眼,仍是一副不愿作答的样子。   但视频电话打了一半,裴域就得到了答案。   周予白身上起了红疹子。   “芋头过敏?!”裴域简直闻所未闻。   周予白没当回事,又让他去找脱敏药。   吃完了照样继续加班,跟没事人一样,只是不停揉着头。   裴域几次想劝,都没开成口,说白了他也知道周予白现在这身价地位,纵使光鲜亮丽让人羡慕,但也有无可奈何,身不由己的时候。   工作到凌晨一点,总算是忙完了。   留到最后加班的员工有十几个,周予白安排人给没车的都叫了车,又交代:“所有加班的人,自己看着工作情况调休两天。”   听到上面传了这话,有人忍不住欢呼。   “老板真帅!”   “这种加班再多来几次!”   周予白跟裴域乘vip电梯下楼,便没能听见这些话。   裴域把他送到公寓,停了车回头,见他阖着眼,还以为是睡着了。   “到了啊。”周予白根本没睡,他缓缓掀起眼皮,拉开车门准备下车,人又生生定在那,足足过了十好几秒才能移动。   裴域看不下去:“老板,去医院吧,或者让家里医生来一趟,你这样不行。”   周予白哼了声:““我又不是小姑娘。”   他下了车,动作比平时慢很多。   裴域抿抿唇。   他看着周予白很慢地往前走,总怀疑这人能不能自己上楼。   -   翌日一早,裴域到了秋承商场,和”秋承”集团合作的项目在此进行。为了不影响商场正常营业,他们要一早参观。这还是周予白的提议,但他人未到。   裴域给司机打电话,司机说周予白还没下来,想着还有点时间,就没打扰。   都知道他回来这段日子,连轴转,睡眠不足。   裴域看着时间,给周予白拨了电话。   没人接。   这种之前从未出现过的事连着两天发生,裴域心里发慌,等了一会儿不见回电,他又打了几遍,还是没人接。   他让司机上去敲门,敲了还是没人应。   昨晚没在公寓住?   裴域只好又打到了陈茉如那里,也没敢明着说,侧面问了问。   周予白没在那。   裴域更紧张了,但是周予白昨天用过药之后,胃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身上因过敏起的红疹也很快下去了。就算是胃病加过敏,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啊。   裴域回想昨天早上周予白坐在人家姑娘病房的情景,打开了手机通话记录。   昨天周予白拨的那通电话并未删掉,他猜想那是乔咿的。   -   乔咿昨天睡了很久,很早就饿醒了,她洗漱完去食堂吃早饭。   她啃包子时,夏南也在。   人远远端着盘子不敢过来,乔咿也没理他。   校园里经常有这样的不期而遇,或巧合,或人为。   吃完了饭,乔咿又买了三份,打算带回去给还在呼呼大睡的室友。   到楼下她接到了电话,是那个陌生号,乔咿认得。   她昨天太累,忘了把这个号码也拉黑,电话一遍遍打来,催命一般。   乔咿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起来了,她没好气道:“周予白,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她生气时声音也不尖刻,只是带着怨气。   裴域听到老板的名字简直是大喜,急切道:“乔小姐,老板在你那里吗?”   乔咿:“……”   她听出是谁的声音,闹不清楚状况,支吾着问:“你是……裴助理?”   “是我!不好意思打扰了。”裴域礼貌道,“我找我们老板。”   乔咿发蒙,也没了刚才的火气,说:“我没碰见他呀。”说着她还环视了一圈。   裴域声音有点僵:“他没找你吗?”   “……没有。”打电话如果不算的话。   裴域又问:“他昨晚到现在都没找你吗?”   “没有呀,我昨天一直在睡觉。”乔咿不知道为什么裴域问她要人,只道,“我绝对没见过他。”   裴域小声嘀咕:“不应该啊,没找你能去哪?”   早晨的太阳金灿灿的,乔咿往树荫下挪了挪,她小声问:“你联系不到他了吗?”   “是,今天有工作,司机去他公寓接人,人一直没下来,后来又去敲,没人在。”裴域是真着急了,对着乔咿没有防备,说,“昨天加班到很晚,他身体不舒服。”   乔咿手指上的袋子晃了晃。   “是吗?”她很轻地问。   “胃疼,后来又过敏了。”裴域也觉得可笑,“老板吃芋圆过敏的。”   “……”   “就你吃剩那盒。”   裴域说完,觉得自己说多了,赶紧道:“那我等等,他估计有事耽搁着。”   头顶树叶繁茂,晃动出点点光影,乔咿咬唇想着,说:“再去敲敲门吧,可能睡太沉了。”   “这不可能。”裴域立刻就否定了,“我老板最近有在失眠,睡都睡不着,况且他平时再累也是不会晚起的!”   乔咿锁着眉头,问:“他失眠有吃药吗?”   “这……”   “安眠类的药物。”   “应该是有。”裴域回忆着,“我没见到他吃,但见过药瓶。”   乔咿问:“叫什么名字?”   裴域不解他怎么问这个,报了药名解释道:“他以前也吃过,从没耽误过事,而且这种药按量吃,不至于叫不醒,老板不是嗜药的人,他只是睡不着才……”   “至于!”乔咿声音條地变大。   “……”裴域愣住。   “安眠类的药物和治过敏的药物同时服用,就有加重沉睡的可能性!”乔咿问,“他有吃治过敏的药吗?”   蛛丝马迹很细微,串联起来却会很惊人。裴域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柔软的女孩怎么会有这种串联的能力。   他两眼发黑:“有。”   -   裴域一边让司机找物业上去,看能不能想办法把门打开。一边开车往公寓赶,秋承商场离桦大近,他顺道接上了乔咿。   乔咿没主动要去。   裴域也忘了征求她的意见,接到人才不好意思地说:“乔小姐,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乔咿只说“没事。”   然后便看着窗外。   裴域也不想说话,大家心里都不轻快。   车子开得快,到了公寓物业的人正在门口。司机磨叽说不清,只说让开门。   物业也没这权利,随意开业主的门,况且周予白这是密码锁,要请专业人员来。   裴域上前沟通,差点发了脾气。他也遭不住了,这位周家的大少爷可不能出事。   乔咿拍了拍他,说:“别叫人来开了,问他家里知不知道密码。”   裴域是急坏了,才想到这茬,他拿出手机准备给陈茉如打电话,那边知道房门密码,这是目前最快的途径。   正划着手机,电梯门开了。   这里是一梯一户,来的人肯定是找周予白的。   倪安希大包小包的拿着好多东西,看到这景象愣了愣。   “诶?裴助你们干什么?”她又看到乔咿,更是吃惊了,“你……予白家的晚辈?”   裴域顾不上解释,说:“你怎么来了?”   “你先接住啊,好沉的。”倪安希把手里的一堆东西放在他身上,但太多有些她还要提着,“先别废话了,进屋在说,我快累死了!”   她说着在门上输了密码。   门开了。   那样子像个女主人。   乔咿不知道该退该进。   直到这番动静太大,房子里的男主揉着头出来了。   “裴助。”周予白冷着脸问,“你带人拆我家?”   裴域整个人都很僵硬:“老板,您没事啊!”   周予白头发有点乱,像是刚睡醒,思维缓缓跟上,继而才注意到外面都是谁。   乔咿站在最后面,就不打算露脸了,她慢慢往后退,去按电梯的扭。   “汪!”一声不大的狗叫。   她低头一直小狗咬住了她的帆布鞋带,还往后扯了扯,全给咬开了。   “油油别乱跑,来妈妈这!”倪安希蹲下来想抱住它。   隔着人,乔咿缓缓抬起的视线终于和周予白对上。   那狗是从他公寓里跑出来的。   乔咿记得周予白说过他绝不养狗的。   所以说他,就是个骗子。   作者有话要说:修罗场哦~~   周狗:老婆,您请进!   乔咿:不用了,不和狗同屋。   仙女们~那个蘑菇厚着脸皮推荐下自己专栏里的预收《温柔债》,点专栏有兴趣收藏一下哦。   你不收,我不收,蘑菇合适能风流!(强行押运) 第58章 不吃草   倪安希看着不柔弱,但连只狗都拉不住。她费力去捞, 嫌手里的袋子碍事, 顺手丢给了乔咿。   乔咿要是没接住, 按重力正好会砸在狗头上。   她下意识去接, 可没打算一直拿着。   裴域正在跟物业的人解释, 司机在旁帮腔,只有门口的周予白很闲, 闲到有空盯着她。   乔咿从袋子敞开的缝中看见是一口锅。   居家的常见物。   她伸手,示意周予白来拿他的锅。但对方没接的意思。   大少爷的手可能这几年已经矜贵到不能干活了。   “予白, 油油不听我的话了!”倪安希的声音带着娇嗔,“你管管它嘛!”   乔咿低头, 那狗已经被倪安希抓起来了,嘴里还死死咬着她的鞋带。   狗不大,力气不小!   周予白听到倪安希撒娇,转身进了家,很快拿了跟火腿肠出来, 从中间拧开, 在手里晃了晃。   看来会干活。   乔咿撇撇嘴。   那狗更是夸张,前一秒还咬着她的鞋带一副誓死不会放的样子,瞬间松了口, 非常没志气地朝周予白冲去。   周予白把火腿肠丢给它, 腰都没弯,用脚把它驱进屋。   总算没了牵绊,乔咿对倪安希道:“你的东西。”   对方拍着手, 抬手指:“放里面吧。”说罢径直往公寓进。   挺般配的,都不太能干活。   倪安希在里面喊:“小心点哦,里面有鸡汤别洒了——”   旁边物业的人也来找乔咿:“姑娘,情况我们了解了,但按流程需要你登记一下信息,和签字。”毕竟他们不是业主,还让把门打开。   乔咿示意自己手里拿着东西,写不了字。   周予白在这时出了声:“进来写。”   再僵持,也是矫情了。她人都已经来了,也不差这几步的路。   乔咿进了门,就在玄关的位置,没再往里进。   她把锅放在矮柜上,趴在上面填了信息。   “不好意思,我们这也是例行流程。”物业拿着东西走,司机跟着也一起下去了。   裴域在跟周予白讲今天的事:“今天我真是吓死了,这才没办法打给了乔小姐。”他看乔咿,“你也吓到了吧?”   乔咿抿抿唇。   “先压压惊。”裴域全当她这是默认,继续道,“老板您没事吧?”   “没事,睡得沉了。”周予白说话时垂眼看着乔咿。   三人站在门口说话,谁都没往里进的意思。   倪安希跑过来,她没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脚趾上红色的指甲油很漂亮。   “予白,我的鸡汤呢?”她问。   周予白愣着。   乔咿好意指了下矮柜。   倪安希提起来,带着轻熟女人的妩媚,笑着问:“厨房在哪啊?”   乔咿又抬手指了一下。   倪安希往那方向走了几步,突然停住,回身看着乔咿,目光里有探究,也有迟疑,还有些道不明的意味。   乔咿刚以为她在问自己,就随手指了,没反应过来哪里出了问题,问:“怎么了?”   倪安希摇摇头,她说:“你们仨别站门口了,进来说吧。”   乔咿道:“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让她没想到,倪安希把锅放在一边,快步过来拉住她:“进来进来,咱俩也算第二次见面了,还没正式认识呢,我叫倪安希,你叫什么呀?”   乔咿鞋都来不及换,直接就被带进去了。   “你叫什么?”倪安希又问。   “乔咿。”   倪安希一字一顿:“乔、咿。哪个乔,哪个咿?”   周予白望着这两个人,低声问裴域:“你来拆我家,带一个帮手不行,还带两个?”   “真不是要拆家!”裴域苦着脸,“而且安希怎么来了我也不知道,就在外面碰上的,还是她开的门呢!”   “她?!”周予白抬眉。   裴域耸了下肩:“我不知道密码的。”   “你不知道吗?”周予白以为自己告诉过裴域的,但这种私人密码,他不主动讲,裴域也不可能问。   回回来都是敲门进的,周予白并没有注意过这个问题。   “倪安希。”周予白问,“你怎么有我这密码?”   倪安希正跟乔咿说话,听到顿了下。   周予白:“你怎么有我公寓密码,我没告诉过你。”   “伯母告诉我的。”倪安希有些失落,但仍旧解释道,“伯母说你一个人住不会照顾自己,让我给你送点生活用品,她说你今天有工作不在家,我就自己进来了。”   周予白揉着额头。   气氛陡然尴尬起来。   倪安希像没感受到,她低头看见乔咿叫上的鞋:“呀,你还没换鞋呢!”她推开鞋柜,看着乔咿,“这哪双是你的鞋啊?”   乔咿:“……”   她恍然明白了,刚才她随手指了厨房的位置,让倪安希误会她来过这里。   也不算误会,乔咿确实来过。   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周予白在她指的那间厨房里给她做过饭。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但发生过,就会在意识里留下烙印,哪怕很轻微,也会不经意地流露出。   “安希。”周予白加重了语气,是警告。   “怎么还不高兴了?我不就是受伯母之托来送东西嘛,下次不来行了吧。”倪安希语气是委屈的,一点也不咄咄逼人,指着墙边,“而且我不是想油油了嘛。”   她拍拍手:“油油,快来妈妈这里。”   墙角胖乎乎的毛团正专注地啃着火腿肠,眼都不抬一下。   乔咿不想再围观周予白和女人的感情纠葛,他爱谁不爱谁,跟她没关系了。   他要跟人怎么讲她是谁,也都随便。   “学校还有事,我先走了。”她对在场人点点头,快速推开门走了出去。   好在电梯就停在这层,她嫌门开的慢,戳了好几次按钮。   门开了她立刻走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周予白已经跟了进来。   “你……”   乔咿瞪着眼,周予白没回头,手指按着关门键,直接关上了电梯门。   “你为什么跟着我?”乔咿恼怒道。   周予白喘了口气:“你能不能听我说。”   “说什么?你……”乔咿后面的话硬生生被堵了回去。   电梯到下一层,上来了一对老夫妻,和蔼地对他俩笑。   乔咿硬忍到了一层,等老夫妻先出去,她忍无可忍地往外出。   周予白追上她:“我都不知道你能走这么快!”   乔咿白了他一眼:“我练了两年竞走行吗?”   周予白气笑了,捉住她的手腕:“为什么来看我?”   乔咿抽不动手,仰头看他,气鼓鼓道:“裴助打给我的,说找不到你人,我好心来看一下你……你死了没!”   周予白问:“没死你是难过还是开心?”   乔咿:“……”   她胸口起伏着,过敏未好的脸更红了。她就像是绷紧的弓,随时都要射出去。   “汪!”突然一声狗叫。   那只叫油油的狗不知道怎么也跟着跑出来了。   周予白抬脚,把它推开。   那狗坐了个屁股蹲,还冲他摇着尾巴。   乔咿冲这个当口转身就走,结果左脚踩住右脚鞋带,摔倒在地上。   狗又把她的鞋带咬!开!了!   她是真火大了,冲上来扶她的周予白使劲甩了下手,忍着疼自己站起来。   狗看见她摔倒好像挺激动的,摇头晃脑地又要过来。周予白抬脚又把它推开了。   狗想过来不敢过,只能原地咬着螺旋桨似的尾巴。   “别生气了?”周予白温声道。   “我没生气。”乔咿指着狗道,“你快回去吧,它妈妈还等着呢。”   周予白愣了一瞬,似乎明白过来什么。   乔咿属于平时很乖,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她转身朝外面跑。   周予白步子大,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扯,哄着道:“姑奶奶!你的狗!是你的狗!”   作者有话要说:油油(you)——女朋友(you)。   油油:各位姐姐们,我都出镜那么多次了,你们上一章都没人认出我!嗷呜,都跟小咿一样笨笨哦~ 第59章 不吃草   乔咿视线落到那只狗自带螺旋桨的狗身上,认真打量了一番, 点点头:“真可怜。”   周予白没明白什么意思。   乔咿道:“一只狗来回送。”   “……”周予白张口结舌了。   他冲狗勾了勾手指头, 那狗马上摇头晃脑地朝他跑来。   “别动。”周予白并不想碰它, 说, “坐下。”   那狗傻傻站着, 仰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周予白放弃了:“站着吧。”   他回头要对乔咿开口,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周予白无语地看着它, 它大概以为这眼神是褒奖,兴奋地“汪”了一声。   乔咿嘴角不自觉扬了一下。   这一瞬间被周予白捕捉到了, 他拖着声道:“跟主人一样,都很会气人。”   乔咿马上不乐意了:“你别乱讲, 我不是它的主人。”   周予白点了点她脑袋:“这里是金鱼脑吧,自己救过的狗都不记得了?就这样当时还藏在包里非要带走,枉我当你真想要它的。”   “我哪有想……”乔咿一顿。   那年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她和个高中小孩是准备救过一只狗。但他俩不得要领,受伤的小狗爬到房顶上躲起来, 怎么都不肯出来。   后来周予白找来, 拿一根火腿肠轻松把狗引了出来。   “可是——”乔咿将信将疑地看着地上甩尾巴地狗说,“长得不像,没这么胖。”   “弄回来, 就只知道吃。”周予白道。   乔咿还是不信:“那也不对, 都有两年多了,它也没长高啊。”   那时救的明明是只小奶狗,也不是长不大的品种。   周予白嘴角噙着点笑:“那我能怎么办, 吃了我一堆东西,就是不长个。”   乔咿总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气得鼓着嘴,但眼睛又忍不住去瞄那只狗。周予白是怕狗的,怎么会好心去养它,而且他当时明确表示不愿意养。   乔咿犹豫着说:“为什么?”   周予白明知故问:“什么为什么?”   乔咿问不出他是不是为了她才养狗的话,两人感情从一开始,她就是矜持被动的那个,只豁出去过一回和他在一起,很快就从高空落下,摔得头破血流。   她咬唇低着头。   “哗——”电梯门开了。   裴域从里面出来,看见两人这模样,故意发出了一声咳嗽,才往这边走。   乔咿不自觉往旁边挪了一步,周予白却像没看到,在裴域走近的同时轻声说:“我留不住人,还不能留个狗?”   乔咿條地看向他,而他已然直起身,从容淡定地对着裴域道:“有事?”   裴域欲言又止地看了眼乔咿,说:“安希要走。”   周予白:“嗯。”   裴域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乔咿:“人有点不高兴,问了我许多,我没讲,但我怕她回去跟您母亲说……”   “让她说!”周予白提了声,躁意明显。他手搭在腰上,微蜷着一点背。   “老板,是不是不舒服?”裴域上前想扶。   周予白手摊开:“车钥匙给我。”   裴域愣了愣,见他面色实在不佳,赶紧从裤兜里找到钥匙递过去。   “我送她回去。”周予白说罢没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拉着乔咿往外走。   他有多余的车位,每次裴域来了,车就停那里。   裴域总觉得哪里不合理,等人出去了才反应过来——周予白会开车?!   会,只是不愿意开。   外面,车里坐了一会儿,气氛迷之尴尬。   周予白在驾驶位上攥了半天方向盘,还是克服不了心里障碍。   “乔咿,你会开车吧?”他问。   乔咿是被强行塞进车里的,摇了摇头。   “真不会?”周予白看出她在撒谎。   大二之后她寒暑假都没家可回,除了打工,为了塞满时间,乔咿还报了驾校。   她不想在周予白面前展示她勉勉强强通过的车技,说:“不会开这种车。”   周予白淡淡道:“你学得拖拉机?”   “……”乔咿气得脸转向一边,“这车太高级了,我怕开坏了。”   周予白手指敲敲方向盘:“随便开,开坏了我赔。”   这就是大少爷跟她的差距,永远不怕犯错,也有犯错的资本。   乔咿心里闷闷的,拉了拉车门,没拉开,转头对着周予白道:“你有劲吗?”   四目相对,周予白挑着眉没说话。   他太明白自己的优势,哪怕是在病中,也有张撩人的脸。他还穿着家居服,棉质的白色T恤领子略大,露出一点锁骨。眼尾因为天热或是情绪,隐隐泛着红。   目光较着劲,却也含着一点委屈。   他像是阳光下的海水,许多女孩畏惧他的深不见底,同时又被那上面折出的波光吸引。   但乔咿已经被差点淹死一回了,她不会再跳进去。   “让我走吧。”她说。   周予白轻轻叹气,偏了偏头:“那你把它带走。”   后座上的狗“汪”地叫了一声。   乔咿道:“这我怎么带走?”   周予白:“还用书包装着。”   乔咿急了:“我没带书包啊,而且我早就不背书包了!”   “是啊。”周予白闻言忽然笑了,“我们小朋友长大了。”   这话是冲着过往去的,乔咿害怕听,用力拉了几次车门,恼怒让她嗓门变大:“你是不是以为我也是狗?”   周予白:“……”   “有兴趣了逗逗,没兴趣了踢开,可我不是狗,我是人!”乔咿指着自己,“你看清楚了,我不是你的狗!”   车里开了冷风,吹着也不见谅。   “乔咿。”周予白缓了声,认真道,“我没觉得你是狗。”   乔咿从没这样失控过,她垂下头。   然后听见周予白说:“我只是当你傻。” 第60章 不吃草   他竟然明目张胆地讽刺她!   乔咿心脏狂跳,不可思议到嘴唇直抖。   相比她, 周予白闲适许多, 他说:“不傻吗?”   “你……”   “别人给你什么都喝, 别人随便说什么你都跟着来。”   “那是因为……”   “因为你傻。”周予白再次堵住了她的话, “现在马上毕业了, 又要为了别人放弃好好的工作,为了别人梦想都不要了, 我不应该当你傻吗?”   乔咿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在掌心里。   她知道周予白是在故意挑衅她, 让她去接受那份工作,她不想中招。   可这番话又听着这么熟悉。   她曾对夏南说过类似的话, 劝他不要为了自己留下,放弃那么好的工作。   原来人都是看别人通透,换做自已还是一样的执迷。   周予白看着失神的她,放慢了语调:“我记得第一次遇到你,你就是从老言那出来的。”   记忆随着这话陷落到了某个夏季闷热的夜晚, 乔咿接了老言的一个活, 出来晚了遇到了坏了。她看见了周予白的车,情急之下上前求救。   现在想想,她确实一直都是傻的。   摆脱了坏人, 却又上了他这条贼船。   “那你应该了解老言, 他要是想招你入职,那就是真心觉得你能力适合。”周予白自嘲地叹口气,“否则也不会把我的低透给你。”   乔咿睫毛颤了颤。   “你科班的专业不是配音, 没有学历入行不易,以前觉得师母可以带你,但她现在病着,自己的工作都推了,更顾不上你。去老言那,签了工作室,最起码有人带你进这个圈。”周予白语气循循善诱,“你实力怎么样,配不配上这份工作自己心里有衡量,不去试试你甘心?”   乔咿的心脏回归了正常跳动的频率,像是飞机落地,轰鸣过后有了隐隐的稳妥感。   他没跟她谈感情,而是谈工作,谈她的梦想。   可她又恍然想到,周予白从来都是这样,巴掌过后,再喂她一颗蜜枣,她就乖乖往他的陷阱里跳。   甚至觉得跳得不够深,还帮他把坑再挖一挖。   乔咿目光迟疑:“你不让我下车,就是为了说这个?”   周予白有点无奈:“还因为外面太阳大,你身上的疹子不能热,不能晒。”   乔咿别开了眼,显然是不领情的。   她这一扭头不打紧,看见了远处树下的倪安希。   这人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旁边的裴域跟她说着什么,但是倪安希的视线一直是落在他们这里的。   裴域表情焦急,摇了摇头,又往他们车这里跑。   不是重要的事,他不会这样。周予白没什么情绪地降下车窗:“怎么了?”   “刚才您母亲打过来电话,您手机在楼上,是安希接的。”裴域额头上大滴地落汗,也不顾上擦,说,“夫人就在这附近,她说现在要过来。”   看了看时间,裴域又说:“应该快到了。”   “好,我知道了。”周予白说,“我再跟她说句话。”   裴域冲倪安希那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在看。   乔咿把头转向一边,没看,只听见周予白气声笑了笑。   “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周予白语气轻佻。   “……不是。”裴域没再说什么,识趣地走到了一边。   车窗再次升起来,与之前不同,外面还有两个人,这举动显得很暧昧。   乔咿说:“话都听完了,我总能走了吧。”   “你听进去了?”周予白反问。   这副长辈教训人的态度让乔咿很不舒服,她有情绪,也是疑惑,直接问道:“你跟老言有合作吗?或者在他那有投资吗?”   周予白说:“没有。”   乔咿扁扁嘴。   周予白:“不信?”   “不信。”乔咿道。   “行,气我吧。”周予白捋了把头发,没脾气地道,“你要想今天气死我,也不失一个绝佳的机会,我确实身体不太舒服。”   裴域说他昨天不仅胃疼,还过敏了的。   乔咿眼不自觉往他身上瞄,防备也在这一刻松懈。   周予白侧过身,一手撑在她那侧车窗上,一手按着她的椅背。   两人面对面,尚且保持着一段距离。   但从外面看,就像是在……接吻。   乔咿登时往后缩,但她退无可退,只能贴着椅背,音都颤了:“你要干什么?”   周予白在病中,身上的味道仍旧是干净的,他视线缓缓从她的眼睛落到嘴唇,带着勾引的意味,话说得懒洋洋的:“我说倪安希不是我女朋友,你恐怕也是不信。”   他嘴角噙着抹坏笑:“那我就做给你看。”   “……”   “她要真是我女朋友,现在应该冲过来给我两巴掌,而不是站在那里看着。”周予白说完,头微微歪了一点。   他竟然还做出深吻的假动作!   这人……!   乔咿猛地推他。   周予白背撞到方向盘上,皱了下眉,但没生气,回过身,指腹揉着薄唇。   他为什么要揉嘴唇!   就好像吻得多激烈一样!!   乔咿从不知道有人能无耻到如此地步,但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发作,别人还以为真有什么。   也许外面看不清楚吧,乔咿侥幸地想着。   但倪安希确实没有冲过来,只是转身离开了。   周予白开车门:“让裴助送你回去。”   乔咿不肯,红着脸跟着下去,想跟他计较刚才的事,就觉得裴域好像完全没看到,自己说出来反倒是尴尬,板着脸说:“我自己走。”   后座上一直安静的油油也跳到前面跑了下来,嘴里还叼着一个肉包子。   怪不得安静这么久,原来乔咿早上买给室友的包子,来的时候落在了车里,被这小家伙发现了。   乔咿有点想摸它,又有些不好意思。   周予白像刚才那套骚操作没有发生,平静地问:“你还想要ta吗?”   乔咿低头看着自己又被咬开的鞋带。   今天,她不再是十九岁了,无法给它好的生活,她不敢把一个生命留在自己身边。   周予白手搭在车顶,声音很轻,里面混着的浅浅笑意吹散在了热风中:“我说得不是狗。”   乔咿:“……”   裴域真心要送,乔咿不想耽搁时间,最后还是让他送回了学校。   路上她话不多,都是裴域有一搭没一搭找话题。   说得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事,关于周予白,关于车里,裴域都贴心地没去提。   裴域是聪明人,即使并不清楚两人之间的细枝末节,也已然知道他俩关系并不一般。   车子开到宿舍楼下,裴域说:“谢谢。”   乔咿道:“没事。”   裴域还是抱歉:“没想到会这样,今天是我唐突了,还拉乔小姐折腾一趟,本来你也是刚出院,又是临近毕业,肯定很忙。”   “也不是很忙,只是我……”乔咿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我明白。”裴域目光真诚。   他的善解人意让乔咿放松了些,解着安全带道:“不用叫我乔小姐。”   裴域笑,面前的女孩跟倪安希截然不同,让他觉得很舒服。也不是说倪安希不好,就是周身气场不一样。   他说:“小咿,那我就先回去了,早上工作耽误了,回去又有的忙。”   乔咿拽了下安全带:“工作总是这么忙?”   裴域随意道:“刚回来,集团要处理的事太多。”   他是周予白的贴身助理,都已经忙成这样。   乔咿顺着话问:“那你身体能吃得消?”   “之前都还好。”裴域想到周予白这两天的样子,嘟囔道,“最近得去买点补药吃吃。”   乔咿没接话,下了车又对裴域说:“吃药一定要问医生,别乱吃,很多相克的。”   裴域说:“好。”   看着车子驶离,乔咿才拿出手机。想了想,把裴域的手机号也放进了……黑名单。   -   公寓里,周予白接了杯水。   “你快坐下!”陈茉如拉着他,按坐在沙发上,心疼道,“给我看看,哪不舒服?”   周予白刚才提着劲也不明显,现在脸色更加苍白了,喝了口水,脱力地仰躺着,手盖在脸上:“我没事。”   “还嘴硬!安希都跟我说了!你那什么司机,不会跟物业沟通,还不知道给我打电话!一点都不机灵!”陈茉如瞧着他的表情,是试探,“我让李宏来给你开车?”   周予白意有所指道:“你的人哪都好,就是太爱打小报告。”   不单指李宏,还有今天的倪安希。   陈茉如自然听得出来,说:“是我让安希过来送东西的,我打电话问问她送完了没,听着她声音不对,我才问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就说你不舒服,别的也没跟我说什么。”   周予白也不知道为何,陈茉如就是很喜欢倪安希,她很少会这样向着一个人。   “妈。”周予白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她,您别把我俩往一块凑。”   陈茉如:“我没有啊!”   周予白都懒得跟她讲道理了:“有没有您心里清楚。”   宽大的客厅,陈茉如怄气地站起来转了转,最后还是承认了:“我把你俩往一块凑,那是为你好,你现在不喜欢她,但以后会喜欢的。”   周予白手肘压在膝盖上,撑着额头。   陈茉如上去拉开他的手:“你别不想听,安希她家世跟你相配,老一辈子说门当户对不是白讲的,你们有相似的生活背景,才会有话题。就算是没感情,相处久了会有的。最起码安希不会是为了贪图你的钱跟你在一起,你俩在一起是锦上添花。真有一天要散了,她会衡量着自家家业跟你好合好散。不像有些没钱的女孩,一无所有,什么都能豁出去,到那时能扒了你一层皮!”   最后这一句,咬字特别重。   周予白仰头把桌上的水全灌了下去,杯底磕在茶几上,脆响。他说:“我要真喜欢谁,她扒我层皮,我也乐意。”   “你乐意?”陈茉如环着胳膊,给自己找靠山,“门不当户不对,你爷爷可不会乐意。”   周予白忽然觉得比昨晚还疲惫,他站起来往卧室走,想结束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   陈茉如拽着他衣服往后扯,把领子都拉低了,露出里面的项链坠子   一枚素环戒指。   周予白低头看到,疲惫和躁意让血液往头顶冲,他回身对着陈茉如,烦躁地扬了声:“门当户对有什么好?就像您跟我爸一样?!”   陈茉如一怔,喃喃道:“我跟你爸爸怎么了?”   周予白:“您是爱他才嫁给他的吗?”   陈茉如目光有闪烁,但最后是坚定的:“我结婚后很爱他!”   周予白心里发苦:“那他呢?”   “他……”陈茉如迷茫了。   “周琛是好人,待您很好,锦衣玉食,也愿意在商场上帮衬陈家,但妈妈,周琛爱您吗?”   那些独守空房的夜晚,和那些外人看来的举案齐眉比起来,太残忍了。   周予白那时小,但也隐约能从父母的言谈举止中看出一些,毕竟他是两人最亲密的孩子。   他们把爱都还无保留的给了他,甚至陈茉如也毫无保留地爱上了周琛。   可作为丈夫,周琛并不合格。   他能给妻子想要的物质,却无法回应她的爱。   周予白想,也许冷漠以对的时候,他也是痛苦的吧。   “什么周琛,那是你爸爸,怎么能直呼其名!”陈茉如含着泪,“你爸爸对你多好啊!”   陈茉如从不工作,保养得很好,除了保养自己和她的那些茉莉花,她也没别的事可以做。但这两年,周予白去澳洲,她的头上还是生出了一些白发。   虽然定期去美容院染色,但一不留神还是会像现在,露出几根,告诉着别人,她的青春已经流逝了。   周予白不忍了,扶着她坐下。   陈茉如混乱地脑子像有只手,在错综复杂地记忆力寻找,最后抓住了那根稻草。   她抓着周予白的胳膊,泪水滑过她眼角的鱼尾纹,她说:“你爸爸很爱我,你是知道的啊!你忘了他出事那天吗?”   当然记得。   如果人有灵魂,周予白觉得这一刻他的被撕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17 00:37:17~2020-05-18 23:33: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柚 4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不吃草   陈茉如没等周予白回答,像带着笃定的信念, 说:“对, 你爸爸是爱我的!”   但她的指尖很凉, 抓着周予白的时候, 像被抽干的白骨。   儿子也是她的稻草, 周予白明白。   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灵魂被撕碎,他得好好的, 他得让亲人依靠。   -   裴域回到公寓,按了半天门铃, 门才打开。   客厅没开灯,整面的落地窗拉着厚重的窗帘, 又阴又暗。   这可是在白天。   裴域没注意周予白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他问:“您母亲回去了?”   “嗯。”周予白很慢地往卧室走,说,“你跟‘秋承’那边的人解释一下, 再看这周行程哪天空, 重新约一天去参观。”   裴域应:“明白,我会协调好。”   周予白进屋的时候扶了下门框,停了停又道:“我冲个澡, 很快, 你让杨秘书把上次会议的记录整理好,我等会儿到办公室要看。”   “好的。”   裴域打电话安排完工作,觉得暗, 又把窗帘拉开了。他在客厅站了会儿,听不见动静。   公寓隔音好,他以为听不见浴室的声音,但实在静得出奇,他往主卧走:“老板——”   周予白斜躺在床边,他头发还挂着水,阴湿了枕头。   裴域不忍叫醒他,准备出去时碰到东西,周予白醒了,他有些迷糊地看着裴域,脑子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   “裴助,我……”周予白有点不可思议,“我刚才睡着了。”   从浴室出来,他头沉,只是想歇一分钟,没想到闭上眼就睡着。   裴域道:“老板,您睡吧,我把工作帮您推了吧?”   “不用,不能再耽搁了。”周予白坐起来,捡起枕边的毛巾擦着头发,声音听不出是慵懒还是疲惫,“没想到我竟然也能这么快入睡。”   裴域也没想到,他在周予白身边工作,任何环境休息,从没见过自己老板哪次能睡得这么快。   余光扫到床头柜上的药瓶,他仔细打量着。   “您昨天吃这个了吗?”他问。   “嗯,头疼,怕睡不着吃了一粒。”周予白不甚在意道。   裴域张大了嘴,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还真是这样!”   周予白放下毛巾,缓缓掀起眼皮:“怎么了?”   “我早上给乔小姐打电话找您,提到了您有过敏和失眠的状况。她当时问我您有没有同时吃安眠类和治过敏的药物,说同时吃有可能会加重沉睡。”裴域一拍手,“果然!”   来的时候,裴域只是简单讲了他去找乔咿的经过,周予白以为她只是被裴域喊上一起找他的。   床头静静摆着药瓶。   “她怕我睡过去吗?”周予白无意识地低声问。   裴域没听清:“什么?”   “她……”周予白身子一晃,直直倒在了地上。   周予白发烧了,但没人发现。裴域急得打了急救电话,送到医院一测,三十九度二。   医生问:“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裴域道:“……不知道。”   医生:“发烧成这样,没人注意,他也没喊难受吗?”   “他没喊过难受,就是之前说胃疼,吃了药,他就没再说疼了。哦对,昨天还过敏了,吃了过敏药。睡不着,又吃了一粒安眠药。”裴域越说心里越不是滋味了。   医生无语地看了眼裴域,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嘴上嘀咕:“这不是胡来嘛!病人乱吃药,你们也没人管管!”   “他晚上自己住……”前两种药是裴域给周予白吃的,但最后的安眠药真不怪他。   医生又看了他一眼,叹口气。   这次,周予白大病了一场,在医院住了三天。对外都瞒着,说是出差了。包括周家那边,他也没让说。   -   学校里。   乔咿休息了一天就缓过来了,身上的疹子消了大半,只有嗓子还有点哑,不过她去医院复诊,医生说按时吃药,不要过度用嗓。过几天就会好。   老言又亲自给她打来了电话,没强求她一定要入职,只邀请她到工作室看看。   乔咿这次没再推脱。   老言的工作室换了地方,从以前租的破旧小别墅,换到了市里的写字楼。   写字楼不算新,乔咿去的时候是上班高峰期,四台电梯外都是人,乔咿等了两趟都没挤上去。   但二十五楼,她更没勇气爬楼梯。   又一趟电梯到,呼啦啦全往里涌,乔咿又没挤上去,无语凝噎又羡慕地看着里面的人。   电梯还没上行,最外面的男孩抱着个盒子,朝她眨了眨眼:“你上来啊!”   刚才他俩都在外面等了两趟,男孩给过她一个共勉的微笑。   “这挤不下了!”有人吆喝,“门口的关门了——”   “等等!能的!”男孩说着把双手举国头顶,他那盒子大,这下空出一块足够一人的位置。   “快来呀!”他冲乔咿又使劲眨眼。   乔咿赶紧往里进,正好能站下。男孩怕身体贴到她,还往后挤了挤。   电梯门关了,男孩举着胳膊咧嘴笑:“我就知道你瘦,一定能站下!”   乔咿也笑,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   “没事,这儿电梯就这样,等我有钱了买个直升机从外面上来。诶不对!我有钱了干嘛还上班呐!”   电梯里小,男孩说话都能听见,全都在笑。   乔咿看他胳膊在抖,说:“我帮你拿吧。”   “别别。”男孩皱着脸,“大老爷们再举不动这个了!”   旁边有个男的也要帮他。   他:“别!弄洒了老言该骂我了!”   乔咿歪了下头,想问此老言是不是她来找的那个老言。   只是电梯里进进出出,男孩跟旁边人说话,她寻不到机会。   电梯到了二十五楼,男孩喊声“再见哦”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乔咿第一次来,按着门号找工作室。这个写字楼性价比高,选这里做办公的公司很多。   “小咿。”乔咿还没找到,听见后面人叫,老言靠在门上,咬着根烟,“哟,小姑娘两年多也没变,还这么慢。”   乔咿回头,有点不好意思:“电梯挤不上来。”   想了下,马上又说:“我下次会算上等电梯的时间,早点到。”   老言一笑:“没事,美女我可以等。”   老言虽然叫老言,但人没特别老,今年三十二岁。他的工作室就叫“老言工作室”,门牌歪着,也没人管,乔咿很怕它会掉下来。   他人常年就是一副不洗脸、不梳头的姿态,咬着烟也不点,晃悠在前面介绍。   除了这个工作室,旁边两间也都是他的。   “这里是动画组的,这里是配音室。”老言双手比划,“我们现在做的动画大部分是找声优来配,有时候别人也从我们这找声优。”他一笑,眼角细纹横飞,“我就临时找外面的声优,说是我们这的,赚介绍费。”   乔咿不知道该不该认同,挤了个笑。   两年半前老言工作室还在郊区的时候就这么干,否则乔咿也不会接到他的活。   不过那时她做的可不是配音。   “要不要开开嗓,来试一段?”老言摆了下头。   他这招很管用,乔咿有一段时间没进配音室了,眼睛都舍不得从各个陈设上移开。试完一段,她更是止不住地兴奋。   老言戴着耳机在外面,等她出来了,还在回味:“嗨,你还真行啊!”   乔咿抿唇笑。   “不过你嗓子怎么有点哑,该不会是酗酒抽烟吧?”老言捏着调,“别说搞这行了,就是平时,抽烟酗酒可都不是好事。”   乔咿看着拿着烟的老言教育自己,觉得好笑,说:“我嗓子有点发炎,过几天就好了。”   老言:“能好就行,那你今天少说话,嗓子是配音演员的剑,用它披荆斩棘的。”   乔咿用力点点头。   “怎么样?”老言坐在老板椅上一转,“来我这儿吗?”   “很想来。”乔咿坦诚道。   这是她参观完的感受,虽然这里不像处处都是精英气的白领公司,饮水机里水快喝完了也没人换,画就在地上扔着,但是莫名又有吸引乔咿的地方,让她觉得很兴奋。   老言啧啧两声:“你这会行!还没聊到工资呢,就交底说很想来,这还怎么给自己抬价?予白光顾自个当霸总了,也不教教你。”   乔咿表情僵了。   老言很没眼力见地压低声说:“我不跟别人讲,你跟我说说,你俩啥关系。”   乔咿干巴巴站了几秒,说:“没关系。”   “太好了!”老言喜形于色,“我真怕请个总裁夫人来,打不得,骂不得!”   乔咿不自在地深吸了口气。   “别误会我不打女人,这是个比喻。”老言手基本上算是废的,又摆了下头,“走,办公室谈谈待遇。”   乔咿刚都没发现,他还有办公室。   其实就是一间屋,里面有台电脑和投影仪,开工作会或者开茶话会的时候,他就得让出来。   入职待遇和工作内容谈完,老言说:“你觉得行,就带着东西来入职,我门路多,能接来很多工作机会,你好好干,红了可以把我踹了。但我这底薪一般,按你接工作的收入,我抽你五成。”   乔咿也不清楚市场价位,爽快说:“行。”   老言道:“我是不是刚说抽你六成,你也同意?”   “你要改吗?”乔咿无语了。   “别激动,我不改。”老言摊手,“我就是想想!”   乔咿:“……”   “咚咚”门被敲了两下,根本没得到回应,就被推开了,一个男孩进来,把咖啡放到桌上:“老大,你的猫屎!再不喝屎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言厉声:“什么屎!这是猫屎咖啡!”   “啊……我分不清。”男孩挠着头,瞥见坐着的乔咿。   刚才她背对着门,一时没看见正脸。   “你啊?!”男孩扬声。   乔咿也很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男孩:“我在这工作。”说完还自我补充,“我十九了,不算童工。”   老言喝口咖啡:“方盐,你俩认识啊?”   叫放盐的男孩眼睛亮晶晶的:“认识!刚挤电梯认识的。”   老言乐:“那敢情好,小咿嗓子不是还没好,就先养着嗓,刚来就跟着方盐一起熟悉他手头上那个有声的活,挺有意思的。”   方盐挺高兴:“哇!有伴了!”   放盐是自学做配音的,技术算半瓶子咣当,但嗓音质感强,也算有特色。   老言给她安排的有声读物的工作,是给一个听书的app做一部的有声朗读。   现在社会节奏快,很多人没时间,这种app应运而生。人们回家吃饭、洗澡……都可以打开app,选一部来听。   当然对朗读的要求也越来越高,起先是机器,随之很多红文会请专业的配音演员来朗读。   乔咿第二天就到工作室报道了,老言象征性地开了个早会,让她跟大家认识。   最后总结:“最重要的是,你们几个不要看人家好看,就想癞□□吃天鹅肉,给我搞办公室恋情啊!”   工作室有男有女。   方盐撇着嘴:“老大,我入职的时候你怎么没说这个最重要的?”   老言视线在他脸上转了转:“我觉得没必要。”   方盐气呼呼地等着老言道歉。   老言朗声:“欢迎新人!”   大家一片哄笑和掌声。   乔咿苦笑不得了。   方盐也没真生气,只是上午的咖啡不愿意去买了。   他对乔咿倒是乐呵呵的,问能不能喊她“姐姐。”   乔咿说:“当然可以啊。”   方盐嘴甜道:“我之前不敢喊,以为你别我小。”   他还让乔咿坐自己旁边,电脑上的所有东西,都不避讳她。   方盐指着屏幕:“就这部,他们让我先试读几章发过去。”   乔咿从不看网文,问:“这个很有名吗?”   “特别有名!最近很火,书粉快抵上饭圈了!兔子Runa你知道吧,就是他写的修仙文。”   乔咿道:“不知道。”   方盐托着脸:“反正就是很有名的作者,能和他书合作很厉害的!”   方盐在录音室录的音,期间一直问乔咿怎么样。   乔咿照实讲了优缺点。   录到半截,有声app那边的工作人员给方盐打来电话,让他多配几章。   乔咿问:“再配多少章?”   方盐说:“配到二十章。”   “这么多啊!”乔咿在间隙用手机翻看了那部,觉得很有趣,她还查了有关详情,于是道,“放盐,我觉得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   乔咿给他看搜索到的内容:“你看,这部并没有卖出有声版权呀。”   方盐挠挠下巴:“可能还没宣布吧,他们签了的,咱老大也知道,要不也不会找我们试音。”   乔咿还是不放心,说:“要不再问问老言?”   “问他干嘛!”方盐因为早上的事,在跟老言怄气。   而且老言也出去办事了。   “反正就是试音,我也不一定能通过的。”方盐挥挥手,“姐姐你新人不懂,没事儿,都这样!”   “哦。”乔咿又坐到一边。   app那边没多久又给方盐打了电话,催他快点。   方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又跟乔咿抱怨:“就知道催催催!”   乔咿有点坐不住,起来接了杯水。   “姐姐,你怎么心事重重的?”方盐问。   “我……”乔咿支吾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她说,“方盐,你打电话再问问他们,是不是要录到二十章。”   方盐嫌麻烦:“刚说的是二十章。”   “还是再问问。”乔咿说,“你有他们微信吗,最好打字问。”   方盐划拉了一通手机,然后给乔咿:“看吧,就是二十章!”   方盐积极性高,很快就录完发了过去。   老言回来还问他怎么样,方盐一脸傲娇:“没问题!不信你问我姐!”   “哟哟,也没听你啥时候给我叫声哥。”老言头一摆,“别吵我,我办公。”   方盐小声对乔咿道:“他是去看动画片。”   老言一集《喜洋洋和灰太狼》都没看完,就出事了。   美工汪淼在偷偷摸鱼刷论坛的时候,发现一个叫“兔大被声优侵权录制骗钱!”的热帖,他抱着吃瓜的心情点进去,但发现里面出现了方盐的名字。   然后还有人扒出,方盐是老言工作室的配音演员。   老言听完汪淼讲,还没当回事,等他自己看完了帖子,打了几通电话,然后气冲冲到录音室抓人。   “方盐!谁让你给他们录到二十章的?”老言简直要怒发冲冠。   乔咿往旁边躲了躲。   方盐被凶得不敢说话。   乔咿道:“是对方工作人员让他录的。”   老言呼哧呼哧喘气:“你合同都没签,只是试音,你录那么多干什么!”   方盐委屈地忍着哭意。   汪淼怕他真哭了,上前解释帖子的事,说:“你录的东西被发到了app上,兔大书粉多,当时就发现了,刚开始大家还很激动,说一起支持兔大的有声版权,还有人到微博上给他留言说恭喜。但是兔大回复,他这部书的有声版权并没有卖出。”   方盐听傻眼了:“不可能啊,明明不是说在走签约流程了吗?在说……就算没签成,也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试音。”   老言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你是不是蠢!”   方盐吓得往乔咿后面躲,乔咿也怕老言真动怒,但还是护着方盐,说:“是不是因为他录的有些章节,是原作者入v收费的章节?”   老言狠声:“你看看人家小咿这意识!”   文章付费章节是需要读者购买才能的,兔子Runa的这本文从十五章还是入v,也就是说方盐录的后五章,都是收费章节。   他朗读了对方的付费章节,不经允许放在网络上免费给别人听,是侵犯了对方的版权。   老言在屋里焦急地转:“他们那也不接电话了,那肯定就是想把锅甩到你头上。”他指汪淼,“小谢计算机好,让他查谁放到app上的,至少现在要想办法把方盐摘出去,证明他虽然录音了,但没往外发!”   “好!”汪淼跑出去。   方盐吸着鼻子,哭了。   乔咿安慰他:“没事,发上去的人又不是你。”   方盐低着头,一点点往旁边挪,扯着自己衣角:“他们说邮箱接着麻烦,又没时间来取,给了我一个账号密码,让我传上去。”   乔咿和老言都缓缓地看向他。   方盐声音细弱蚊蝇:“……我传的。”   -   老言在这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慌了的时候。   现在大家版权意识都开始加重,做这种侵权的事是找着被骂。   况且兔大的粉那么多,口水都能淹死方盐。   再有合作方,肯定怕作品被抵制,也不敢轻易用方盐了。   现在工作室也被骂,还有人说是工作室指使的,说他们是侵权骗钱工作室。   老言在办公室直嚎:“大意了!大意了!”   乔咿觉得这事她也有责任,想劝劝老言,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在一边干站着。   老言嚎到下午,帖子已经被骂出了高楼,还被搬到了微博上,话题是#兔子Runa作品被侵权#。   老言怒拍了桌子:“我手机呢?”   乔咿把掉在桌脚的手机递给他。   老言苦着脸:“我得给予白打个电话。”   乔咿拿手机的手缩了回来。   老言没注意到她,摆着手:“算了我亲自去找他吧!这事也只能他救了!”他环视屋里,方盐早跑了,汪淼头发看着像一周没洗,唯一赏心悦目的就一个,他说,“乔咿,你跟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乔咿:duck不必。   按照时间线,周狗刚出院不久。   老言:霸总,救命啊~~   周狗:方盐是谁?   老言:男孩!音美!十九岁!   周狗:不救。 第62章 不吃草.   被点到名的乔咿极为无语。   “我能不去吗?”   老言掐着腰,觉得今天有点长见识了:“你们要么闯祸, 要么不服从工作, 要么上班摸鱼, 把我这个老板放到眼里没?”   汪淼把正看的手机默默放进兜里, 乔咿目光渐渐移到饮水机上。   小谢进来, 见老言黑着脸,扭头就想跑。   “站住!”老言道, “你要是能把网速,搞成跟你跑的速度一样, 我就给你加工资!站好了,什么事?!”   小谢硬着头皮道:“……方盐找不着了。”   老言如遭雷劈:“什么?兔崽子去哪了?!”   眼见就要失控, 乔咿安慰说:“他不会跑远的,应该是躲到附近的咖啡店了,我去找他吧。”   她是担心方盐,也是想找机会溜。   老言气不打一处来,但他也算历过事的人, 方盐喜欢跟乔咿玩, 他看得出。只好说:“也好,你去找,找到了跟我联系, 我去收拾他!”   乔咿替方盐开脱:“他不是故意惹事的。”   老言恼怒中听不进去话, 也没带人,自己去了“亚盛”。   一楼前台被拦着:“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老言说:“来时打过电话。”   前台查了查, 才放行。   办公室旁的会客小厅,周予白叠腿坐在沙发上:“老言,我这就五分钟时间,你捡重点讲。”   “我大老远来你就给我五分钟?”老言张着手掌。   “就这五分钟还是硬挤的。”裴域端着两杯茶过来,“我们老板是真忙,等会还有应酬,要去新区。”   周予白大病初愈,还没好透,但精神看着不错,雾蓝色衬衣,卷着一截袖子,端起茶看了眼,又放下。   “裴助,你是嫌我安眠药吃得不够?”   这茶一两天价,是周秦瑞让人送来的。说白了富家子,吃穿都很讲究,但不自知。   裴域把茶撤了。   这一来一回,周予白看了眼腕表。   老言急了:“这么大的事几分钟说不清啊!”   “能。”周予白四平八稳。   老言只得匆匆把事情大概描述了一遍,说完一背汗,摊着手:“你说现在怎么办,方盐这孩子还这么小,落个侵权的名声以后怎么在这个圈混!这事就算作者不追究,但要是不讲清楚,以后时不时都会被翻出来!”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还在看手机里关于这事的帖子,不经意地道:“方盐是你儿子?”   名字里有个音相同,又一直孩子、孩子叫。   老言十分无语:“周总,这小孩十九。”   “哦。”周予白手指刮了刮眉心,“抱歉。”   他这副淡定的样子,让老言没底:“你给想想办法呗,总不能让这孩子毁了。”   毁了是夸张了些,老言是心急,网络上骂的话太难听,他怕再拖方盐心里会崩溃。   上次老言给过面子,周予白也不是不讲感情的人,但这事他未知全貌,也不能仓促下定论。   “这样。”周予白起身,“我让人先去问问app那边是怎么回事,他们现在不见你人,肯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裴域已经跟着起来。   两人是要走的架势,周予白道:“老言,你回去等我信。”   他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老言清楚,但架不住情势,说道:“你不能先把热搜给降下来,你刚也看那些话了,脏成什么样了,八辈祖宗都骂!这什么年代了,还连坐呢!”   周予白拍拍他肩膀:“都不是傻子,顶上去的热搜说降就降下来,更招眼。到时候再顶上去,你再降?解决核心问题,才是一劳永逸。你别心急。”   老言脸上不悦,但心里是认同这番话的。他还能说什么,只能回去等。   人跟着往外走,前面的周予白头都没回。大长腿腿步伐那叫一个利落,老言差点跟不上。   他电话响,接起来。   “喂!”   “……”   “找到啦?你可以啊!等我回去!”   周予白没在意,电梯门开了就往里进。   老言是蹭电梯坐,没话找话,也是真心夸:“你找来那姑娘可比你利索。”   周予白在医院,就知道乔咿已经入职了。他脸上表情有微不可查地变化,问:“她怎么了?”   “方盐跑了,她去找!这不刚就找着了,小孩跑到网咖躲着打游戏了!”   周予白沉默了好几秒,脸色发沉:“她到你那是干跑腿的?”   “啥?”老言没反应过来,“我没让她找啊,人姑娘自告奋勇。”他纳闷地在周予白脸上看,“你这带刺儿的,这也管?人家姑娘可是说跟你没一点关系啊。”   裴域一直分不清老言是真情商低,还是没眼力见。   他都不敢看自己老板的脸。   电梯门开,周予白率先头都不回往外走。   -   老言也不是忍气的人,回去先训把方盐训了一通,还觉得不解气,不停看着手机,咕哝着:“怎么还不来信,霸总这么忙么!”   方盐抹着鼻涕,蹭过去问:“谁啊?”   “周总。”   “……你找他,他不管吗?”   老言瞪他一眼,没好气:“没说不管,就是慢,也不急,叫我回来等信。”   汪淼砸吧嘴:“不会是推脱吧,人家那么大个集团,咱们这点事在人家眼里就是芝麻。”   老言道:“就是芝麻才找他办,他要办着难,我找他干什么!”   方盐小声问:“老大,你之前不是说跟他关系很好的吗,塑料兄弟情啊。”   一屋人都听着,老言面子有损,啧了声:“他可能能力有限,今天没好意思跟我说。”   乔咿越听心里越不舒坦,但不是因为多在乎,就是单纯地不愿想起往事。   好在到了周末,是学校正式的毕业典礼。   她这天不用上班,心情放松。   一早换上学士服,杨枚抓着她要给她梳辫子:“来,咱们宿舍四姐妹,今天要一样的发型!”   两个麻花辫,搭在肩膀上,俏皮又清新。   “哇!小咿你看着就十五岁!”杨枚捏着她的脸,“真舍不得跟你们分开。”   “我就在学校不走继续考研,小咿在本市工作,就涵儿去北京,坐高铁来回也快。”高芸芸揽住她的肩,“你啥时候想我们了,就来。”   杨枚打算毕业后先回家,去亲戚的公司上班。   “好吧,我有空就来找你们!”杨枚嘟着嘴,“你们不会不给我饭吃吧。”   乔咿扬唇:“放心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你行吗?”杨枚怀疑。   “嗯……”乔咿认真想了想,“我学着做呗,一个人了,总不能顿顿吃外卖。”   她这“一个人”让宿舍顿时静了。   都知道她没家人。   也都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   无所谓有时才最心疼人。   乔咿感受到大家的沉默,精致的下巴一扬:“早饭吃包子还是煎饼果子?我找到工作了,我来请!”   “我们小配音员真大方!”杨枚立刻就笑了。   吃了早饭,去体育场进行毕业典礼,校长亲自讲话,大家比四年里哪次上课都听得认真。   听到那位老先生说“祝我最爱的孩子们未来可期,前程似锦。”时,四个站一排的女孩们面面相觑,都笑了。   杨枚指着那台子,说:“我记得大二的时候小咿还站那上面,给校庆的宣传片配音,我当时好骄傲啊!”   她们曾哭过,曾笑过,在这里美丽的校园。   也曾爱过,曾放弃过,在这个青葱的年华。   又带着老师们的祝福,踏入社会。   有留恋,也有遗憾。   乔咿听到后面有人讲话,才回了头。   阳光照在眼前,人影像洒了金,她有些恍惚。   周予白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西裤,和余城站在不远处。   他的到来,吸引了许多女孩的目光。   但他一直盯着台上,忽然在此刻,没有预兆地突然转头,落在了乔咿身上。   “师哥!”杨枚大惊小怪地碰着乔咿,“师哥来啦!!”   她略大的声音引来的更多关注,乔咿默默转回去。   高芸芸挤眼:“玫子你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大事。”   杨枚捂着嘴,嘀咕:“我就是没想到他还这么帅!我天!感觉比以前还帅!”   高芸芸忍不住也点点头。   孙涵夸张道:“一对比觉得我家那位长得是真不能看,也就占个贤惠了!”   她仨顾及着乔咿,很快就打住了吐槽。   但乔咿就像没事人,乖乖站着。   等典礼结束,同学们各自结伴照相。杨枚跑去跟周予白打了个招呼:“师哥,那我去照相了。”   她手指着,周予白顺着看到了笑盈盈举着手机帮人拍照的乔咿,他也跟着笑了一下:“嗯,去吧,多照些。”   毕业照离不开学校里各处有名的地点,图书馆、教学楼、篮球场,都是必须打卡的地方。   篮球场门口,法院的一群同学也在,刚照完合照。   阿贺看到他们过来:“用不用帮你们拍,我们有相机。”   “好啊!”   拍了一张,阿贺说:“回头传给你们。”   他看着乔咿,又看后面,吆喝:“南南你过来帮我拍一下。”   夏南步子沉,走过来这几步甚是艰难,也不敢看乔咿,伸手:“给我相机。”   阿贺推着他:“你先跟她们合一张,快点,别磨叽啊!大家同学留个纪念。”   都知道他对乔咿的心思,谁也没说什么,还专门让乔咿站到了边上。   只是夏南没敢动。   乔咿默了默,指着身边:“这里呀,快点。”   夏南意外,又惊又喜,更有怅然。他走过去,和乔咿离着一拳的距离。   快门按下的那一刻,大家喊“茄子”。   只有他,很小声地说了三个字:“再见了。”   他不知道乔咿听见没,但瞥见他笑了。   她笑了,今天就是阳光明媚的,夏南到此刻也是这么认为。   照完了,都跑去看相机上的照片,乔咿的手机响起来。   方盐打来的电话,听着声音像是在跑:“姐姐!你们那图书馆前,是不是有招聘会?”   刚才来的时候有见到,乔咿说:“是呀。”   “姐姐!你快去看着他们别让跑了,我这马上就到!”   “看着谁?”乔咿听得糊涂。   “app的人,他们今天在那有招聘,说是有管事的也去了!”   app那边一直不接老言的电话,找到公司,下面的员工就推脱说能管事的人都不在,别的他们也不知道。   乔咿挂了电话就往那边跑,她原先只是想先盯住,等工作室的人来。   但没想到几分钟后,方盐只身一人来了。   乔咿往后看:“别人呢?”   “就我啊。”   “你怎么没叫上老言?”   “他不是觉得我蠢吗?”方盐活动着指关节,“我让他看看我的本事!”   方盐说的本事,就是跟对方大吵理论,继而动手。   乔咿拉不住这只被逼急了的兔子,又眼见他落了下风,在对方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的要抡拳的时候,挡在了方盐前面,举着手机道:“你敢打人,我就录下来发网上。”   男的一愣,表情不善:“你想干嘛?”   乔咿很少会这样跟人争执,脸皮红了,但眼神坚定:“反正你们不是骗方盐把录音发网上的,这么爱发,也不差我这一个。”   方盐侵权这事闹得挺大,都心照不宣。   这男的也算是个高层,平时嚣张惯了,又看着是个女孩,一把抢走乔咿的手机,摔在了地上,还跺了几脚:“我让你录!”   乔咿也是气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抓起他的手机,也摔在了地上。   双方推搡起来。   乔咿穿着学士服,一看就是学校的学生。旁边有同学看见过程,立刻不愿意了。   “你们干什么?敢欺负我们同学!”   “什么破公司,来招人,还是来打人的!”   “别让他们走,报警!”   -   晴空万里。   派出所,乔咿和方盐垂头丧气地并排坐着。   她身上没带钱,手机也坏了,要给老言打电话,方盐宁死不让。   “他知道我就完了!姐姐,求你了!千万别告诉他!”   乔咿没别人的电话可打,也就杨枚的手机号比较好记,她有印象。   她拨给杨枚。   幸好对方接了。   “小咿,你怎么换号了?还有你不是说马上回来吗,怎么半天不见人?我们都照完了。”   乔咿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说来话长,玫子你能先借我点钱吗?我把人很贵的手机摔了,正在派出所呢。”   “你在派出所!”杨枚大声道,“乔小咿你牛逼啊!”   她是来院门口照年级合影,还没开始,就接这么个电话,本来就嗓门大,人又急。自己卡里钱不够,火急火燎问旁边人谁有。   余城是坐第一排合影的老师,都听到了,问她:“怎么了?”   “老师,小咿有点事,要借钱!”杨枚知道乔咿跟余城的私交。   “要多少,来我这拿。”余城问,“她出什么事了?”   这怎么能说出来,杨枚支吾着。   余杭:“你快说啊!”   院门口还有几个家长和同学,周予白走了过来,欠身道:“老师,都等着呢,您先照相,我这有钱。”他又对杨枚说,“人在哪?”   -   等待的时间一点点流逝,总觉得每一秒都走的很慢。   乔咿手撑着膝盖,把下嘴唇都快咬破了。   “小朋友。”   听到这声,乔咿还以为是去卫生间的方盐回来了,但这嗓音和话都极为不对,她抬头,周予白转了个身,坐在她旁边。   他病刚好,脸色冷白。   “别怕了。”他声音很温柔。   乔咿蹭地站了起来,起猛了,低血糖让她头晕眼花。   周予白想扶她,她下意识甩开。   方盐不认识周予白,以为他是对方的人,上前扯着周予白,又推了一下。   少年力气锋锐,那一下顶在腹部,实打实的力道,嘴上也不怂:“你想干什么,还来找茬是吧?我告诉你,有什么跟我说,别动她!”   那护着的样子还挺有男子气概。   余光瞄到有警察同志往这边来,方盐生怕自己动手被发现,脑子一抽,来了招恶人先告状,往地上蹲:“哎哟,你怎么打人呢?”   他刚推周予白那下,两人有肢体接触。   乔咿没看清楚,也想不到方盐装得这么像,她蹲下来关切道:“你没事吧?给我看看哪伤了?”   方盐也不回答,只喊疼。   “肚子还是胃?”乔咿得不到回应,抬头皱着眉问,“周予白,你打到他哪里了?”   周予白抬了抬眉。   他捂着腹部,看着地上两个人,觉得腹部的疼好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 第63章 不吃草   警察同志走到跟前,这种小伎俩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低头看了一眼, 没管。   而是问周予白:“你是他们家属?”   周予白手从压在的腹部松开, 说:“算是家长。”   “算是?”警察同志笑笑, “那你跟我来。”   乔咿想把方盐先扶起来, 低头却见刚才还喊疼的人躺在地上,看着周予白的背影, 咬着手指头。   “方盐?你没事吧?”   方盐忽闪着有些傻气的眼睛:“姐姐,刚那人叫什么?”   “……周予白。”   “啥?!”方盐一骨碌麻溜地爬起来, “他该不会是那个亚盛集团的周总吧?!”   人他没见过,但名字没少从老言那听说。   “老大一会儿喊周总, 一会儿喊予白。”方盐把五个手指尖都忘嘴里塞,“没这么巧吧……?”   乔咿皱着眉头打量他,嘴上下意识回:“他是啊。”   “真的哇!”   “方盐。”乔咿看着他活蹦乱跳的样子,迟疑道,“你不疼了?”   方盐讪笑:“姐姐, 我刚才装得像吧。”   “……”乔咿瞬间愣了。   “他刚才没打到我, 我还推了他一下呢!”方盐带着点得意,又本能得不好意思,挠挠头, “周总怎么来了?”   乔咿心里五味杂陈, 看向周予白走过去的地方,摇了摇头。   “他刚不是跟你在说话?说了什么?”   乔咿还是摇头。   她对着方盐板下脸:“你先说说,你刚才为什么骗人?”   “我以为他欺负你呢。”方盐心里开始慌, 服了软,“我错了,现在怎么办啊,他会不会生气不管我那事了。”   乔咿一语不发,隔了会儿说:“不知道。”   杨枚把电话打到了方盐手机上。   “小咿,你那边怎么样,师哥到了吗?”   乔咿问:“你跟他讲的?”   “我没那么多钱,找同学借的时候被余老师听见了,他正问我呢,师哥在旁边就说他来处理,让老师别耽搁照相。”杨枚觉得自己是照实讲了当时的情况,但她知道两人之前的关系,怕乔咿难受,又说,“就是我们走不开,他帮忙跑了一趟。”   乔咿说:“好,我明白了。”   那天后来,老言也来了,咬牙切齿地要揍方盐,但最后拳头也没落到他身上。   从派出所出来,老言在一边给周予白道谢,又把方盐扯过去:“说谢谢!”   方盐这孩子没上大学,从高中起就跟人玩配音,性子散漫,不会交际。也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比别人晚,还处于“爱”和“谢谢”非常难说出口的阶段,梗着脖子憋了半天。   老言手掐着腰:“你要是哑巴就别搞配音了!别人帮了你,不知道说谢?”   方盐脸唰就白了,但还是不情不愿道:“那他还跟你打小报告呢。”   老言是周予白通知过来的,意思是不光有功,还有过。   “你是不是脑子抽完就抽不回来了?”老言火大道,“知道周总今天帮了你多大忙吗?你小子先去找茬的,人家说你寻衅滋事你知道吗?还说你影响了人家正常招聘!每天租场地是要钱的,让你赔怎么办?你有多少钱赔?”   老言抬脚要踢人,方盐边跑边说:“警察叔叔不会不管的!”   “非常秉公处理了,你这就是给人添乱!”   两人打骂着跑远,就留下乔咿和周予白在原地,都迟迟没说话。   周予白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学士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咿鼓了鼓嘴:“你想穿吗?”   周予白抬起视线:“嗯?”   “那你怎么一直盯着看。”乔咿扯扯嘴角。   “我只是——”周予白怅然看着乔咿,“觉得你还是个小孩,我竟然……”放着个小孩这么两年多没管没顾。   乔咿等不到他后面的话,仰着头问:“竟然什么?”   又见他表情复杂,莫名有一丝紧张。以为他是拿话臊她,于是道:“今天谢谢你。”   周予白轻笑。   乔咿听到远处嚎叫声,又补了句:“也替方盐谢谢你。”   周予白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停了好几秒问:“你们很熟?”   “是同事。”乔咿想起方盐担忧的话,又说,“他年龄小,不懂事,刚才是为了保护我才推你的。”她脸上堆起笑,眼睛像弯弯的小月牙,“你肯定不会生气的,对吧?”   周予白看着她为了别人,讨好他的这副小狐狸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最后只是“嗯”了声。   只有老言开着车来,他载着人回去。   乔咿拉开后门发现周予白已经坐在了后排,她傻乎乎站着。   周予白也愣了一下,然后往旁边移。   车型紧凑,他个子高,他挪动位置很不方便,需要弯腰低头,一个身位的距离就出了汗。   “你坐……”周予白后面的话尽数没了,乔咿已经坐到了副驾驶位上。   她没往后面看,只是整头发的时候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   方盐坐到了后面,上来就嚷着:“姐姐你怎么坐我位置?”   乔咿快速说:“我不能坐呀。”   “平时都是我坐那嘛,但姐姐坐当然行,咱俩谁跟谁呢!”方盐说着看到旁边的周予白,讨好地笑了笑,“叔叔,你长得有点像那个……那个……就那个演电影的明星,叫什么来着。”   他还在想,车里的气氛骤然凝固了。   老言拿着纸抽盒丢到他身上:“你乱叫什么,闭嘴!”   “你别砸我啊!”方盐躲着。   老言:“什么叔叔?你能别给我乱攀亲戚吗?”   方盐委屈地抱着纸盒,道:“我不是听他在派出所说是我俩家长,我以为他喜欢才这么喊的。”   老言瞪他一眼,转回身发动汽车,似是而非道:“那不是对你。”   很小声一句,意有所指。   方盐头往前伸。   “老大,不是对我,那是对谁?”方盐头转向乔咿,“除了我,就小咿姐姐了。对她啊?”   乔咿:“……”   前面没人回答。   方盐又贱又怂看着后座上那个男人。   周予白手肘压在车窗框上,手托着头,压根不想搭理他。   但也没任何反驳。   -   这话题到了第二天,方盐到写字楼还在纠结。   “姐姐,我听老大说周总二十七了。”他边走边递给乔咿一杯咖啡,说,“那我才十九,差八岁,我喊他叔叔不可以吗?”   乔咿从不喝咖啡,又递给了他,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外公说喊什么除了看年纪,还要看辈分,比如他是你父亲的朋友,年龄又比你长很多,你可以喊叔叔。但要是没这层关系,你喊哥哥比较不容易讨人厌。”   方盐单手拄着下巴,赞叹:“哇!姐姐你懂好多!我从小家里人就不爱管我,也没人跟我讲这些。”   乔咿当他是小孩,拿卷成筒的纸敲了一下他的头:“那你知道了,以后就别乱喊人了。”   方盐“嘿嘿”笑了几声:“其实我看着周总挺年轻的,没想到一细算,也都要奔三了。”   “也是。”偏头想了一下,道,“是老男人呢!”要不怎么老说她是小孩。   走廊里,声音回声明显。   周予白不仅带着裴域,还带了秘书,就走在他俩后面。   裴域也不敢出声,全程看着前面那女孩直到进了工作室的门,都没注意到后面有人。   乔咿是后来知道周予白来了,他和老言在办公室里待了足足一个多小时。   大家私底下都在议论,方盐趁着送咖啡进去探听消息。   出来后被大家围住问听到了什么。   “没有。”方盐道,“我一进去他们就不讲了。”   众人无比失落,骂了会儿他没用。   但方盐却很高兴。   “姐姐,我同学看了帖子,昨晚上还打电话来问我呢,说我怎么干了这个侵权的事,我都快气死了。周总来了,我就不用再背那个锅了吧?”   乔咿眼里沁着笑:“嗯!”   周予白似是有事,说完带着人又走了。   老言从办公室出来就很高兴,问他也不讲,只道:“晚上乔咿和方盐跟我去吃饭。”   方盐听到吃就很乐意,乔咿却疑惑:“为什么还有我?”   “配音组就你俩,你是运气好。”老言背着手往外走,“看看人这公子哥当的,不仅能风流,还能抗住事。”   方盐问:“姐姐,老大这什么意思。”   乔咿不知道,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晚餐选在“柯蓝居”,是私房餐厅,只接熟客,需要提前预定。每日菜单不能选,厨师根据时蔬,做什么就吃什么。   周予白不是挑刺的人,只是在看完当日菜单时随口说了一句:“有牛奶吗?”   他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眼对面的乔咿。   经理点头:“我马上让人给您准备。”   不多时,温热冒着香味的牛奶放在了乔咿的面前。   独独只有那一杯。   一桌在场的,除了同去的人,还有裴域和app的老总陈兴,以及他带去的一名工作人员。   聊着正事,似乎没人注意到面前多了杯牛奶。   也或是看到了,但成年人的应酬场合,都懂敛着情绪。   乔咿不想在这个时候矫情,没推脱,也没喝,竖着耳朵听他们谈事。方盐起先挺直着腰板,以为对方是来给他道歉的,但越听越不对劲。   今晚谈得不是过错,不是谁给谁道歉,而是合作。   方盐的失落肉眼可见地写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老言:“看看人这公子哥当的,不仅能风流,还能抗住事。”   周予白:我风流个鬼。 第64章 不吃草   原本是陈兴的公司一直在跟兔子Runa谈有声版权的事,已经到了走流程的阶段, 突然谈崩了。陈兴的团队一直以为能拿下来这个合同, 所以同时已经开始找配音演员试音。   陈兴比周予白年长, 是个四十有余的中年商人, 深谙交际这一套, 话术也说得漂亮。他说:“我们没想到作者会突然拒绝合作,毕竟之前都谈得好好的。但这事也怪我们公司下面的人, 对接工作没做好,沟通出了问题, 让方盐误会了我们的意思,上传了音频。”   一番话看似道歉, 实则两边都甩了责任。   是作者临时拒绝合作的,也是方盐理解错了意思,上传的音频。和他们公司均没有关系。   刚才交流的时候方盐尚能忍住,听到这里他把手里的筷子攥得快要断了。   老言默不作声地瞪了他一眼。   周予白正经谈事的时候并不碰餐具,听罢表情随意地喝了口冰梅汁, 把玻璃杯放在桌上, 发出很轻的碰撞声。   眼里无波无澜,他直接跳过了这个问题,说:“我的意思是, 这次不仅要对做有声的开发, 还要进行后续动画改编。”   做有声只是第一步,后面周予白要把它搬上大荧幕。   陈兴心里有顾虑:“周总可能不了解兔子Runa这个人,不太好相处, 我们跟他谈了这么久,就是个有声的版权,都拿不下,这要是还想改变成动画……”   周予白云淡风轻:“我来负责版权问题。”他看着陈兴,“整个的ip我都会买下来。”   陈兴愣了愣,他没想到周予白野心这么大,也知道他是志在必得了。   他们公司买不下来一个小小的有声版权,周予白能轻松买下整个ip,他没威胁他们,但也意味着,如果陈兴不愿意合作,他从此刻就被彻彻底底踢出局了。   陈兴拿起酒杯:“合作愉快,我先干为敬。”   周予白端的是冰梅汁:“以此代酒,回敬陈总。”   陈兴是老江湖,酒桌上摸爬滚打混到今天的家业,半真半假抬手挡:“这可不行,事谈妥了高兴,得喝酒啊!”   周予白还未拒绝,裴域就开口了:“陈总您不知道,我们老板从不喝酒的。陈总不嫌我多事,这杯我代劳了。”   缘由讲明,又给足了陈兴的面子。   况且陈兴也不敢真得罪周予白,他顺着梯子下来,冲裴域举了举杯:“谢你们周总肯分一碗羮。”   周予白身子放松靠到椅背上,指骨敲了敲桌子:“一起赚钱罢了。”   他又说:“老言,你开车来的,也别喝酒了。”   陈兴一直没把老言放眼里,见周予白对他客气,这才举杯也敬了:“配音这块儿你们劳心。”   老言不是不识抬举的人,面上的话也讲了几句。   场面一度挺融洽。   只有方盐低着头,闷不吭声。   周予白用餐战线从来都不长,今天又是他主家,各方面问题都谈得差不多了,他问:“吃好的吗?”   没指名问谁,乔咿总觉得目光是扫向她的。   她原本也没心思吃东西,脑子里一直想着事。   陈兴其实晚上还约了个小女友,也坐不住了,擦擦嘴,道:“吃好了,今天谢谢周总招待。这样,回去我让人马上把方盐上传的东西删了,老言,你们也以工作室的名义发个声明,就说小方自己没搞清楚,把个人可见的内容上传成公开的了,怎么样?”   那些音频现在还挂在他们app上没删掉,下面留言的骂评时时在增加。   老言看向周予白。   陈兴没醉,只是酒气上脸,脸颊通红泛着油光,又道:“要合作呢,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这时候扯个对错也没意思,不如各方都说是误会,反正版权后续也买下来了,书粉也就不会再追究了。要是作者能也发个声明,那更好,对吧,周总?”   周予白轻点了下头,老言这才应了:“那我们回去发声明。”   “对嘛!”陈兴笑着摊手,“都是自己人。”   “啪——”   方盐摔筷子,站了起来:“都是自己人你坑我!”   都惊了一下。   老言上去想拽住他:“你这小兔崽子,我就不该带你来。”   “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说错什么了?”方盐指着对面的陈兴,“你们骗着我叫我上传的音频,传完被作者打脸了就赖在我头上,现在还要我们发声明说是我把东西传错了!凭什么?!”   老言又不能真拿胶布把他嘴缠上,说已经说完了,只能跟他摆明道理:“小子!这是对所有人都好的解决方法!”   陈兴也不是善茬,若不是顾忌周予白在场,早就发飙了,他把纸巾甩在桌上,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孩别不识抬举,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   “没我说话的份,干嘛叫我来?!”   “方盐!”今天是周予白提议让他来的,老言厉声呵住他,“别说了。”   “我不说,你会说吗?你屁都不敢放!”   老言起身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知不知道这是为了你好!”   方盐眼红了,久久没吭声。   老言打完他,手是颤的,腮帮子都出了青筋,缓缓往下坐。   方盐还是站着,就在都以为闹一出算罢了的时候,他哽咽着道:“可那不是事实。”   就算是为他好,可那不是事实,   老言身子僵了一下,才挨住椅子,他心里不舒服,但没办法。   把别人压在脚下的践踏感让陈兴很得意,逞起口舌之快,道:“小孩,听你老子的话吧。”   方盐瞪着他。   “不是吗?”陈兴啧着嘴,“一个叫老言,一个叫方盐,看教训着劲,我还以为父子呢!”   因为这名字,以前闹过不少乌龙,就连周予白也误会过,可哪次也没像现在一样,让人倍感侮辱。   方盐气急道:“你放屁!你们是骗子公司,骗我录的音,骗我上传的!”   陈兴手环搭在胸前:“你有证据?”   要是有证据,老言怎会忍下这口气,但当时都是电话联系的,对方嘴里说的话,尽可以不认。   方盐憋着泪,气呼呼地看着一圈人。   连餐具碰撞的声音都没了,简直掉根针在地上都能听见。   突然。   “有证据。”乔咿声音甜甜的,没什么杀伤力。但还是让众人都恍了下神。   她站起来,对方盐道:“你手机拿出来。”   方盐不解,但他一向很听乔咿的话,拿出来递给她。   乔咿说:“输密码。”   方盐仍是不明白,但都照做了。   乔咿说:“点开微信,找到你跟他们工作人员联系过的那个微信号,看看里面有没有聊天记录。”   方盐根本不记得有什么聊天记录,他只是照着点,眼睛却在看见的那一瞬亮了,激动地浑身抖。   乔咿手覆在他手背上,帮他稳着神,温声说:“没有记录的话,我们找人想办法找你恢复。”   “有!有的姐姐!”方盐先给她看,又伸着胳膊把屏幕举到陈兴面前,“你看看,这是你们工作人员给我发的内容。”   陈兴探着身子,眼眯着没看清,他想去拿手机,方盐动作敏捷地收了回去。   乔咿站着,是不卑不亢的姿态:“陈总,这上面是方盐跟你们工作人员确认是不是要他录到第二十章 ,你们的人回答他“是”时的对话。”   陈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眨了眨眼。   乔咿说:“这能证明是你们让他录到二十章的。”   陈兴目光躲闪:“……那怎么了?”   “众所周知,这部是从第十五章 开始收费的,也正是因为这样,方盐的音频才板上钉钉是侵犯了作者的版权。”乔咿看着陈兴,目光坚定坦然,“如果他上传侵权无法洗脱,那你们在此之前就让他录制到付费章节,也是侵权。方盐不对,你们也存在诱导。”   陈兴好几秒没说出话,还在侥幸:“几句聊天记录算什么证据。”   “也许不算吧。”乔咿说,“方盐还小,会冲动,网友骂他急了,他一冲动很有可能会把这聊天记录放在网上。”   网友又不都是不分青红皂白,总能看出端倪。   自已伤一千,不在乎再损敌八百。   方盐已经抱着手机跃跃欲试了:“姐姐,我能放吗?!”   乔咿没吭声。   谁都没想到她有这么一手。   她也不过是上学养成的习惯,读东西仔细,只要她读过的书,就连出版社她都会记得。这部是网文,她便一章章充值付费买了,充值的时候有认真网站规定。   所以当时对方让方盐录到第二十章 的时候,她有留意,还让方盐去确认。   一时忘了,但刚才想了起来。   老言悻悻地不知道该说什么,陈兴一屁股落在了凳子上,手不停捋着背头,最后看向周予白。   “周总……?”   这是询问他的意思。   周予白不喜欢无畏的争执,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讲话,现在正冷冷整着衬衣袖口,末了才淡淡道:“陈总,老言是谨言慎行的言,方盐是撮盐入火的盐,不一样,别搞错。”   说得是刚才那事,也没发火,但不知怎地,让陈兴倍感压迫。   “周总,刚是我口快了,但现在这姑娘拿出这么份东西,你的意思是……?”   周予白起了身:“不碍事。”   他这三个字简简单单,也明明白白,不会让微信的内容放出去了。   乔咿没想到会这样,忽然觉得自己很幼稚。   她以为周予白会站在她这边的,现在看来她又自作多情了一次。   裴域明白了周予白的意思,圆着场。   成年人有时候很可笑的,哪怕心里不对付,面上有时也要维持着平和。   乔咿没再多说一句,拿着跑走了出去。   不是她任性不顾场合,是受不了面对方盐再一次失望的眼神。   餐厅绿化好,外面一圈圈绿植小道环着,乔咿来时跟着人,也没记清楚,这会儿竟然迷路了,找不到出去的门。   她手机坏了还没换新的,正想找个服务生问问,往人影那瞧,看清楚了就想跑。   周予白追上她:“你再乱跑,今晚都别出去了。”   乔咿脸往旁边一撇,也不看他:“我嫌闷散步呢。”   树影幢幢,几声蝉叫在耳畔。   周予白看了她一会儿,说:“那我陪你散。”   “不劳烦周总。”乔咿要走,正撞上陈兴搂着佳人过来。   原来小女友一直等着等不及,找了过来。   陈兴借着酒意手不老实,在小女友身上乱揉乱摸。他四十多了,小女友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娇滴滴地偎在他怀里。   路灯昏黄暧昧,看清了人,陈兴笑着打招呼:“周总追上了啊。”   一语双关。   周予白没怒也没喜,抬了抬下巴:“那边出去。”   “哦,走迷了。哈哈没办法,美人在侧老恍神。周总——也别耽误良宵。”他搂着人从乔咿身边过,低声说,“小姑娘,怪不得底气足,可以啊。”   乔咿呕得想给他两脚,还没发作就被周予白拖走了。   “你放开我!我要去找老言!”   “他带着方盐先走了。”周予白没松手,“这里不好打车,我送你回去。”   “不要,我自己能打车。”   “那好。”周予白放开她,“你先自己走出去再说。”   乔咿四处看了看,也没个人影,嘀咕着:“这什么鬼地方啊。”   周予白难得附和她:“就是鬼地方啊。”   鬼字咬得颇重。   乔咿明知道他在吓她,但还是有些怕,她往他身边移近了一点,骂道:“你无耻。”   “嗯。”周予白坦然接受,伸手,“带你出去。”   乔咿越想越气,越觉得憋屈,才不愿拉着他,一巴掌打在他手心。   夜里本就寂静,这一声颇大。   反正她手都麻了,也不知道他疼不疼,但看着人是没什么反应。   “生气了?”周予白反倒问她。   乔咿哼口气,也不想忍了,说:“你明明知道方盐是被他们骗着才那么做的!”   “知道。”周予白毫不掩饰。   乔咿更气了,扬起下巴:“那你为什么还要跟陈兴合作?他不道歉就算了,还扭曲事实!”   “因为陈兴不仅有平台,还有资源。乔咿。”周予白忽然沉声问,“你知道国产动画目前的水平落后日本多少年吗?”   乔咿知道日本动画产业技术先进,但具体赶超还是落后,她怎么知道。   “很多吗?”她问。   周予白看她也是不懂,便说:“你知道有距离就行吧。”   乔咿:“……”   “并不是我们顶尖人才的技术不够,我们有人才,现在要拉进这个距离,要超过他们,我们要团结。”周予白手按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眼睛,“乔咿,我甚至想调动业内所有的能做的人,做一部全世界最棒的动画。”   月光洒在人脸上,柔和了五官。   乔咿抿抿唇。   周予白捏了捏她的脸:“也让他们看看我们有最优秀的配音演员。”   他很懂得用温柔征服人。   面对着她的怔愣,周予白凑近了一些,说:“乔咿,陈兴不是方盐能惹的了的人,他们和作者合同半途黄了,其中的问题也没那么简单。陈兴骗着方盐上传拿东西,就是想借着恶心作者的,他们手段很多,没必要让方盐硬碰硬。”   乔咿心里发酸。   周予白又说:“他想做配音演员,现在给了他更大的展示机会,乔咿,不是只有一加一才等于二。我们只要得到了自己要的结果,期间的手段和方法可以有很多。”   男人目光深沉,眉眼被夜色染得更加英俊。   乔咿知道他给的这个结局也许对方盐更有利,但她心里还是很难受。   她打开他,往后退了一步。   周予白轻唤她:“乔咿。”   乔咿攥着拳头,头开始喉头发抖,她张张嘴,两次深呼吸后才发出声:“所以你为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利用别人也可以吗?”   周予白心像被拧着。   从再遇见,两人都没提这件事,就像伤疤,都默契的不想抠开。   但又在今晚,一瞬间溃了堤,历历在目,灼红了周予白的眼。   “乔咿。”他好半天才说,“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跪下来认错都没用!   哎,这两天更新有点……就是啥事吧,我一个东西被人弄坏了,修好万把块钱,对方没钱。真的没钱。   所以我前两天码着字就脑子里就飘过钱~码着~飘着~码着~飘着   蘑菇抱住周狗大腿,哭嚎:“全宇宙最帅的周总,蘑菇性格好不毁约嘴巴甜!你把蘑菇的ip买走改拍吧!”   ——————   感谢在2020-05-23 03:05:18~2020-05-25 00:25: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鸭兔 15瓶;阿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不吃草   乔咿不知所措地眼神,在夏夜的轻风中显得更加无助。   “你怎么了, 乔咿, 你在发抖。”周予白看着她的颈部, 好几次了, 她都是这样喉头发颤。   乔咿快速侧过脸, 错开了他深究的视线。   周予白恍然明白什么,他说:“你看着我。”   乔咿咬着牙, 她想整个人都转过去,但是没有成功。   周予白心急, 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转了过来。   他在她倔强的眼里找到了隐约的答案:“……你在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吗?”   如果乔咿软弱地回答“是”,周予白可能会不顾一切的把她拥进怀里, 但是乔咿抗拒地抵开了他的手。   她耸耸肩,在就近的长石凳上坐下来:“我只是有点累。”   也不算假话,听到他那声“对不起”,乔咿确实也脚下发软,站不住。不是纠结曾经的不甘, 只是伤口愈合再好, 硬戳在血痂上面也会有不适的感觉。   周予白看了她一会儿,半蹲在她面前,声音温柔:“背你出去?”   面前的男人愿意的时候, 总会这样不经意地流出怜惜, 但又像这头顶皎月,再多柔情也有这不可逾越的距离。   乔咿摇摇头。   周予白也不再劝,只是走到树下捡了片宽大的树叶, 坐在她旁边,手从后背搭在左肩旁。是揽着她的姿势,但又有一段距离。   乔咿看着他。   周予白摇着树叶:“这里有小飞虫,不扇着会落到身上。”   翩翩公子哥,风流撩人刻在骨血里。   乔咿不是非要一探究竟,只是这几天的事积压在心里,沉甸甸地让她喘不过来气,她想从他流露出的蛛丝马迹里找到个出口。   “你家里人还逼你和我姐姐结婚吗?”她问。   周予白手一顿,继而看向她,没什么情绪地摇了摇头。   乔咿坐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像是感叹:“你那招看来很成功。”   和妹妹公开交往过,那种显贵豪门,万不会再让他和姐姐结婚。   周予白脊背轻颤。   乔咿在他怔愣的时候,轻轻拿走他手里的树叶,自己扇着风,又冲他笑了笑。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那次我不假装成姐姐跟你相亲,也不会有后面的事,算来你虽然利用了我,但我也先骗了你。”找到自己犯的错,会让她释然,乔咿语气平静,“对吧,学长?”   一声学长,叫得周予白心口发酸。   他声音冷冷清清:“乔咿,我若说不全然是利用你,你信吗?”   乔咿拽着树叶的茎,没应。   “那时候家里逼得紧,我心里很烦,我姑姑……”周予白斟酌着词,“我姑姑和我不对付,也一心想撮合这门婚事,我知道她不会轻易放弃。”   乔咿抿抿唇,偷看了他一眼。   周予白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弯了下嘴角继续道:“我见你装作乔岚来相亲,是动了利用你的心思,但真追你的时候,我没想过你是谁的妹妹,或谁家的孩子,你在我心里就只是你。”   乔咿侧过头,不解,也不信地看着他。   “我追人很认真,心无旁骛。”这是周予白的解释。   乔咿眼珠子转了转:“你追过很多人?”   周予白笑:“只你一个。”   “不信?”他又问。   乔咿默默点头。   周予白笑了两声,气得有点没脾气。   “我十几岁家里就早早提过我未来的婚事,那时候觉得我年纪尚小,没明说,但长辈们都钟意乔岚。其实也不是非乔岚,只是因为他是乔松柏的女儿。”说到这,周予白神色微动,略担忧地看了看乔咿。   这个同样也是乔家的女儿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歪着脑袋问他:“为什么?”   周予白很想揉揉她天真的脑袋,却没真的那么做,他手撑在身侧,敞开一点的衬衣露出明显的锁骨。他说:“因为乔松柏救过我爸爸。”   乔咿心里咯噔一下。   “我爸爸出车祸被他路过遇见,送到了医院。他还在送之前,从我爸爸掉落的手机里接到了我的来电。”那天周予白像是有预感,在父亲把他送到同学生日宴,又离开后,给父亲打了电话。他说,“正因为乔松柏接到了电话,我才赶到了现场。”   “你看到了?”乔咿不敢想象,亲眼目睹自己父亲车祸现场是什么样的感受,那肯定是终生挥散不去的阴影。   周予白似是在想,说:“不记清了,我……只记得自己到了,但具体的情形我事后都记不起来了。”   星空树影把夜拉得很长。   乔咿说:“那就别去想了。”   “嗯。”   之后,周予白沉默了。   乔咿以为他心里难受:“你……”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地问:“我刚说哪了?”   “……”   “哦。说到只追过你一个。”周予白想起来了。   乔咿:“……”   “一直被家里盯着,也没对谁有过感觉,后来去国外修的双学位,每天很忙,抽不出时间谈恋爱。”周予白笑了笑,“回来就遇见你了。”   这话听着倒像她占了便宜,乔咿轻嗤。   “真的。”周予白无奈地弯腰又捡了片叶子,给她扇着风,平心静气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咱俩相亲那天,我跟你讲过个事。”   “哪个事?”   “我说我从小就很讨厌吃虾,长辈们若要硬逼着我吃,我就会提前吃很多芒果。因为食物相克,我爷爷觉得芒果和虾不能同时吃,他们自然就不会再逼我吃了。不仅不会逼,还生怕我再去吃吓。”   乔咿当然记得,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这虾和芒果是在比喻她和乔岚,又提起来,她还是觉得当时周予白坏死了!   周予白看她翻白眼的样子是想起来了,又问:“那你还记得自己当时说了什么吗?”   “我……?”   “你问我如果我刚好也不喜欢吃芒果,该怎么办。”周予白说,“我当时可是被你噎得哑口无言,直接换了话题。”   乔咿不爽地反驳:“我没想噎你。”   “我知道,你气人的时候经常不自知。”   乔咿:“……”   怎么还说起她了,乔咿拽着树叶,更恼了。   周予白忽然掰着她的肩膀,让她转了个身:“乔咿,我现在回答你这个问题。”   “啊?”   “如果我不喜欢吃芒果——”   蝉吱吱叫了两声,搅乱的夜色。   他说:“我不会为了不吃虾,让自己吃同样不喜欢的芒果。”   他真不喜欢她,也不会为了摆脱婚约去追她。在最初,有想过利用,但事后回忆起这段感情,周予白自己都分不清是真的想利用她,还是早早就喜欢上她,给自己找了个追她的借口。   陷在那份感情里的何止乔咿一人,他也真心爱过。   只是爱里一旦掺杂了别的,就真的说不清了。   乔咿蒙蒙地听着。   周予白扶着她的手臂,轻轻晃了晃她:“我能确定的是,我那时真的很喜欢你。”   “但我也……亏欠了你。”   乔咿抿着唇,紧紧盯着他看。   “乔咿?”周予白挑眉。   乔咿理智上是不信的,但他的眼神没有讨好,也没有撩拨。   坦坦诚诚地表明当年的心意。   告诉她不是只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他也喜欢着她。   有人往这边来,像也是客人,撞破了两人间的氛围。   乔咿不好意思地站起来,气声说:“有人来啦,我们先走吧。”   又不是偷情,她先害羞起来。   周予白只好敛神,跟着起身。   乔咿不知道往哪边走,佯装镇定地嘀咕着:“这里挺高档的,怎么连个路过的服务生都没。”   “你跑小花园了。”周予白抬抬下巴,“这里怕顾客饮酒不能开车,后面设了可以过夜的宅子。这里是宅子前的小花园,避免打扰客人休息,一般不会有服务生频繁经过。”   乔咿想起陈兴搂着小女友,好像就是往那边走了,原来是直接开放过夜呢。   “你要不想走,我让他们给你开一间。”周予白道。   乔咿猛摆手:“不必了不必了!”   周予白压着笑:“我走。”   幸好夜色深,看不到乔咿羞红的耳根,她好歹是配音演员,声音仍算镇定:“不是那个意思,我得回宿舍住。”   “好。”周予白摊开掌心,“送你回去。”   乔咿拍拍身上的灰,拍完又拍了拍。   周予白把手收了回去,也没生气:“走吧。”   出去的路不算太长,周予白一直放慢步调配合她的速度。   之前的陈年旧事梗在心里,今天他表明了当时的心意,就算不全信,可也算给她了一个交代。   乔咿犹豫再三,在周予白为她拨开遮着道的树叶的时候,小碎步上前,不好意思大声,又怕他听不见,踮起脚说:“周予白,我之前也喜欢过你。”   周予白手还撑着树枝,心跳快了几拍。   乔咿堆起笑:“所以就算两不相欠吧,我原谅你了。”   周予白心跳正常了,眼皮开始跳。   “你没必要再觉得亏欠我,处处照顾我了,就这样吧。”乔咿说完朝着亮光的大门处走。   那段恋情再深刻,也已是曾经,乔咿不可能因为几句话就信任谁,但有时候积累的情绪看似厚重,其实就是层薄薄的窗户纸。在某个时间点捅开了,她就真的释然了。   不为别人,为自己。   周予白看着她轻松且略显潇洒的背影,手一软,树枝砸到他的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周总:媳妇……咱不是这个原谅法吧?   #我跟我渣前任和解了#   #那我就可以彻彻底底忘记他了#   #好棒!#   感谢在2020-05-25 00:25:46~2020-05-26 01:3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不吃草   餐厅外。   停车处候着好几辆出租车。   乔咿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 指着问:“你不是说这里不好打车?”   周予白还在想她刚才的态度, 不走心地道:“运气好也能打到。”   “……”乔咿板着脸, “这是运气好?”   周予白漫不经心点点头:“是吧。”   “……”   “一下这么多辆呢!”   乔咿本就在恼, 后面又来了两个人。   “周总在这啊!”陈兴搂着人, 满面红光地走过来。   周予白淡淡“嗯”了声。   陈兴怀里的小女友原本扎着的头发披了下来,口红也有些花, 没骨似的往男人身上黏。   两次撞见,陈兴都没介绍她。   小女友也不生气, 目光在周予白身上流连,而后落在乔咿这。   她冲乔咿笑笑, 算是礼貌。但眼里的兴味,也是把她看作了同道人。   乔咿装作没看到,移开了视线。   饭桌上,陈兴以为乔咿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为了同事跟一圈人叫板。不爽是不爽, 心里倒还有一丝佩服。但见她始终没走, 一直在周予白身边,才明白人家刚才那是在恃宠而骄呢。   “周总怎么这么半天还没带着人走?”陈兴掐掐小女友的腰,薄薄酒意下也没了白天的顾忌周正, 笑道, “我这都歇好久了。”   能怎么歇!   乔咿再傻也听出来了。   “陈总。”周予白语气里含了警告。   陈兴一副“咱们都这样,就别装了”的表情笑着,刚要说话。   “也没很久呀。”乔咿手背在后面, 带着几分娇俏,“我们就走到门口,没想到就又遇见陈总了。”   陈兴:“……”   乔咿歪头:“也就不到五分钟吧。”   陈兴哪还笑得出来,掐头去尾,还带着路程,他男性雄风连五分钟都不到?!   “怎么了?”乔咿天真地问。   陈兴自己起的头,但他总不能摊开了解释吧。   怀里的小女友脸色不好了。   他瞧着周予白也全然是纵着乔咿瞎说,没一点管的意思。   自讨了没趣,陈兴为了后续合作,也不敢惹周予白,转了话题,客气道:“周总司机是不是没在?要不坐我车走吧。”   “不用。”乔咿微笑道,“我们打车走。”   周予白神色微动,垂眼看着她说:“对,我们打车。”   陈兴两头都没讨着好,只得带着小女友讪讪走了。   乔咿撇撇嘴,回头见周予白盯着她。   “我说——”没了刚才拒人千里的样子,周予白慢条斯理道,“什么不到五分钟?”   乔咿脸唰地红透了,不敢去看他,支吾道:“就……走出来,不到五分钟呀。”   周予白拖着腔,懒懒“啊”了声。   乔咿待不下去了,丢下他往出租车出走。   “脑子里都是什么。”周予白在后面调侃道,“谁教你的。”   乔咿是太羞了,忍不住回头瞪着他:“你说谁教的!”   周予白一怔,继而舌头抵了抵后齿槽。   默了半晌,乔咿快步走到打头的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堵在门口对跟着的周予白道:“周总,再见。”   “我送你。”周予白说。   “不顺路,各自走吧。”乔咿挥手。   周予白纳闷了:“刚你还说我们打车走。”   “是啊。”乔咿点头。   学播音的不亏是跟语言打交道,我们打车走,并不是我们一起打车走。   周予白心里发堵,手摁住车门跟她讲道理:“乔咿,陈总说的话,你跟我生什么气,况且人家也已经叫你噎走了。”   乔咿不是是羞,还是气,就是僵着不让周予白上车,仰头道:“你为什么就非跟那种人合作?”   “是不是牛奶喝多了,还没长大?我不是告诉你了,他有平台和……”   “他还有婚戒!拿戴着婚戒的手摸妻子以外的人,之前还骗方盐,这是人品有问题!”乔咿怕周予白不信,在他无名指的位置虚虚戳了戳,“就这里戴着的,我刚看见了。”   软软碰在指间肌肤上,周予白反手握住了。   就像被火烫到,乔咿迅速抽出了手,一时慌乱到不知道往哪放,垂在身侧,又蜷了蜷。   畅快的凉意未到,又被温热包裹住了。   周予白身子往前压,手拉住她的小拇指扯了扯:“乔咿,不是什么是都能随你喜好来定,这是工作。”   很温柔的语气,但也让乔咿明白,是她自己太高看自己了。   周予白心情好了,可以像现在这样哄她,但不会为她妥协。   乔咿平复了情绪,慢慢抽出手:“周总,我明白了。”   没有矫情,就是单纯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说:“那我先回去了。”   周予白叹口气,没再拦她。   -   已经举行过毕业典礼,许多学生都搬离了学校。   宿舍楼只剩下少毕业生住着没走。   乔咿回去后,寝室只有高芸芸在,反正也热,两人各自抱了半个西瓜,到顶楼平台上乘凉。   “长大的第一节 课,就是学会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和平相处。”乔咿看着夜空感慨道。   “你从回来就看着兴致就不高,怎么了,工作小萌新遇到困难了?”高芸芸问。   乔咿挖了块西瓜嚼着,有气无力道:“就是刚工作吧……就遇到瓶颈期了。”   高芸芸耸着肩膀笑:“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之前一个小同事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乔咿把方盐的事,和晚饭的情况简单讲了。   也就不可避免地提到了周予白。   “周予白说陈兴有平台和资源,所以要跟陈总合作。”   高芸芸略思忖,点头:“听你这么说,他这决定是对各方都好。”   乔咿冷静下来,也能想明白。   “芸芸。”她有点难以启齿地说,“今天我让周予白别跟陈总合作,你说我是不是脸皮挺厚的。”   “……这不算吧。”   “我因为想帮方盐,也是真不喜欢陈兴,就那样要求他了。”乔咿挠了挠头,“他现在也不是我男朋友了,反正我那样挺不合适的。”   “那他答应了吗?”高芸芸问。   “没有。”乔咿鼓鼓嘴,“不过也对,哪有人为了不相干的人连钱都不赚了。”   “你俩不算不相关吧,毕竟之前……”高芸芸把话咽了回去。   夜色深了,终于有了些许凉意。   离别伴着新生,扰得人心里有些乱。   乔咿很少吐露关于周予白的事,今天也不知怎么了,看着熟悉的学校景色,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西瓜汁,说:“芸芸,我跟你说个事。”   有几个女生拿着凉席也上来了。   乔咿凑近高芸芸,低声说了几句。   高芸芸瞪大了眼:“他跟你表白了啊!”   “不是不是!”乔咿使劲摆手,“他是说以前喜欢过我。”   风伴着女生们远远的吵闹声。   高芸芸道:“他以前肯定喜欢你啊,我们又没瞎,谁能看不出来呢!”   “是吗?”   “反正我我觉得他那样的,要是真不喜欢你,没必要追你追那么凶。”   “也没有很凶吧。”乔咿想了想,“他套路倒是挺多的。”   说罢撇了撇嘴。   高芸芸话里含着笑:“小乔咿,该不会你学长跟你告白完,你又动心了吧?”   “不是告白,而且我才没有呢!”乔咿立刻反驳了,“我只是以前分手的时候,以为他从来没喜欢过我,所以悄悄恨过他,有点心结。但是今天听他说完,我觉得——”乔咿用勺子戳了戳西瓜,“就当那是段没成功的恋爱,就放下了吧。”   当年分手,周围人只知道是周予白先提出的,至于什么原因,乔咿绝口不提,怕她伤心,也就没人问过。   说白了,一个是豪门公子哥,分手后又马上去了国外。   同学里有个别人讲闲话,说得可难听了。   什么“不过是玩玩罢了”,“腻了就甩了”……都是这种话。   可她们知近的人,都不信周予白是这样的人。   “你说你放下了。”高芸芸问,“那他呢?”   乔咿嘴里正塞着西瓜,愣住了:“啊?”   高芸芸道:“我听你讲的,感觉他可能没放下。”   乔咿被西瓜汁呛得连连咳嗽,忙说:“不会的,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就是……觉得对不住我。就今晚,还跟我说对不起了。”   高芸芸将信将疑。   乔咿原本没往那方面想,觉得要真放不下,当时周予白也不会放手。   她拍拍西瓜壳:“真的!我俩真的都已经过去了。”   “砰——”巨大一声。   乔咿还以为是道雷。   没过几秒,楼下嚷了起来,女生们趴在台子上往下看。路灯照着地面,不知道什么亮闪闪地反着光。   “这是哪个混小子啊!怎么骑着电动车撞门呢!”宿管阿姨的喊声在夜晚的校园里,格外嘹亮。   -   周予白原本准备回办公室加个班,半道接到周秦瑞的电话。   不知道谁跟老爷子那嚼了闲话,老爷子正生气,让他回去一趟。   车子改了道,到周家时裴域的车已经到了。   “也叫了你?”周予白略惊讶。   “是,但我到这听说您还没到,就在着等着先没进去。”裴域聪明人,知道要先套好话,才能接住招。   “走吧。”周予白往里进。   裴域往他身后看,见没人,跟着问:“乔小姐回去了?”   “嗯。”周予白语气里带着点无奈。   裴域晚上在场,又见周予白面色不好,劝道:“乔小姐很聪明的,道理她回去一想就明白,倒是那叫方盐的小孩,性子野,不点拨不会透。”   周予白全然没把方盐放眼里,笑了一下:“太吵了,下次谈事别叫他来。”   “您今天让他去,还不是看着他和陈总那边有过节,让陈总知道他也是座上宾,不能怠慢。陈总老油条了,看着您的面子以后合作中也不会再刁难他。”   虽是吃顿饭,但周予白这级别,真不是谁都能在场的。乔咿和方盐只算是员工,一晚上谈的话,周予白全没避着的意思。   陈兴再记仇,也会掂量着了。   裴域叹口气。   周予白掸掸他肩头:“进去就别叹了,爷爷知道又训你。”   裴域作为周予白的助理,嘴巴太严这一点让周秦瑞又爱又恨。   果然进了书房,周秦瑞就没给他好脸,倒是对周予白,面上挺温和。   周秦瑞道:“刚听说你要投部动画,还要和小陈合作。”   原来是陈兴嘴快,刚刚这一会儿功夫,就把这事透了出来。   陈兴别看手里公司规模不大,但连周秦瑞这都能搭上话,也是人才。   “是,爷爷。”周予白抬抬下巴,示意裴域坐到一边,自己走过去,把上来时拿的陈皮水端给周秦瑞。   陈皮润肺,周秦瑞最近很爱喝。   看着他喝了两口,周予白问:“爷爷,您找我来是什么事?”   “哦,是有点事。”周秦瑞面色沉下去,但又不想一见面就跟孙子剑拔弩张,于是缓和道,“予白,先说说你要投的项目,动画一直是你想做的事,我这次也不拦你了,你喜欢,就当个乐子调剂调剂也好。”   在周秦瑞眼里这就像小孩子看动画片一样,永远不是正事。   周予白也不想跟他解释,说:“好,听您的。”   “嗯。”周秦瑞满意地点点头,“小陈人挺活道的,手里资源也多,你跟他合作挺好。”   周予白若有所思。   “你可能不知道,他每年过年都来看我,之前我都没见过,他把东西留给秘书就走,但还是年年来送,也算有心了。”   周予白是无意识地颔首。   他想起刚才乔咿的话,到这又提起这茬,心里不知怎地不舒服起来。   “比你汇报的都快,刚就跟我秘书说了,正好接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说让我帮你们把把关,他还说……”   “爷爷。”周予白知道如果他现在不讲,以后就更难驳回去了,他也知道不合适,但脑子里不停滑过乔咿晚上的样子,鬼使神差道,“我不打算跟陈总合作了。”   “什么?”周秦瑞手一颤,那碗陈皮水摔落到地上。   落在地上,叮铃咣当脆响。   就连裴域也惊了,站了起来道:“老板……”   作者有话要说:赚钱是小,老婆生气是大。 第67章 不吃草   周予白抬手刮了刮眉心,又肯定地说了一遍:“我不想跟陈总合作了。”   “晚上刚谈下来的项目, 说不做就不做了, 就是朝令夕改也没你这么快吧!”周秦瑞生气地站起来。   地上有陶瓷碎屑, 周予白上去扶住他:“爷爷, 您慢点。”   “还有脸叫我慢?我再慢就跟我上你的步伐了!”周秦瑞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改?是听我喜欢小陈,怕是我的人所以不用?”   周予白根本没往这处想, 说:“没有。”   “那是为什么?”周秦瑞对周予白抱有期望,否则也不会扶他上位, 但多年前周秦瑞硬是把他送出了国,爷孙之间也有隔阂。   周予白缓缓说:“不想。”   “你不想?”周秦瑞几乎一字一顿。   “陈总人品不行, 路走不长久。”周予白道。   “你听听你这叫什么话!我把集团交给你,是要你掌舵的,就算是玩玩,你一个项目也不能说不合作就不合作了!还给我说什么人品不行!”周秦瑞压着火气,好言相劝, “这事传出去你怎么解释?予白, 工作不能感情用事。”   周予白没应。   周秦瑞见他如此执拗,也是气晕了,拿起手边的拐杖, 一下子抽到了周予白身上。   上好的实木材质, 结结实实招呼到皮肉。周予白浓眉深皱,愣是没哼一声。   周秦瑞又抽了一下。   裴域往这边来,脚步都踉跄了:“老板, 要不要再……”   他不拦还好,周秦瑞在外人面前拉不下脸,抬手作势又要打。拐棍劈过来没收住劲,正好要落到上前的裴域身上,周予白抬手挡了一下。   小臂上一道红印瞬间就起来了。   周秦瑞丢了拐杖:“我打你,你不会跑?”   周予白也没管自个胳膊,还是站得利落笔直,他说:“不跑,让您消消气。”   周秦瑞心脏发紧,摆摆手:“滚出去,不想看见你。”   他素来要求孙子严苛,但也不会动这么大火。这几日集团里老有人来他这嚼舌根,说得都是周予白的不是。   裴域要扶周予白。   “没多大事。”周予白面色平淡,往外走。   “予白。”到门口又被叫住,周秦瑞道,“萧祈跟咱们家有情分,他现在不在集团做事了,你也给他留条路。”   周予白回头。   书房里灯光明亮,映在红木家具上多了份厚重感。周秦瑞历过大风大浪,虽不负盛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说:“别太狠了。”   从楼上下来,裴域招呼保姆拿医药箱。   周予白拦住了:“不用。”   “这怎么回事?”保姆是这里的老人了,心疼地道,“予白你别走,我去给你拿药箱,这要是肿起来,可是有的你疼!”   “太晚了,我回去上药。”周予白执意走,又停下来吩咐,“爷爷的陈皮汤碗碎了,上去收拾下吧,别扎到。”   保姆知道劝不住,忧心地问后面的裴域:“怎么回事?”   裴域摇摇头。   “好多年没挨过老爷子打了,今儿这是怎么了。”保姆嘱咐道,“小裴,你盯着予白,一定给他上药。”   “好。”裴域追着出去,后知后觉想起方才的话,嘀咕道,“好多年没挨过打……以前也挨过吗?”   裴域开了车来,周予白坐上副驾。   “老板,去医院看看吧。”   周予白眼神疲惫:“回公寓吧,我自己看着弄。”   “可这都红成这样了!”裴域道。   周予白看了眼手臂,不走心地笑道:“老爷子还挺有劲。”   裴域:“……”   也不能硬把人往医院按,裴域只好发动汽车,出来了才敢问憋了半天的话:“老板,怎么突然要跟陈总取消合作?”   周予白淡淡道:“刚我在里面说得你没听见。”   裴域拿不准自己的想法:“您真为了小咿?”   周予白斜他一眼。   裴域正好看到,收了声。   他以为是已定的结果,周予白不喜欢再啰嗦。   谁知没过几秒,周予白又冷冷道:“裴助。”   “啊?”   周予白:“你跟乔咿私下很熟?”   裴域不解为何会这么问,吞吞吐吐道:“也没有……只是上次……”   “小咿?”周予白尾音上挑。   裴域哪想到老板大半夜会吃起醋,干咳了两声,生硬地转了话题:“对了,老板,老爷子刚提了萧祈,是不是有人到他那说了什么?”   周予白脸色冰了几度,不屑道:“萧祈主动离职,玩了出欲擒故纵,正好踩在爷爷念旧这点上。”   裴域也敛了神:“听刚才的口气老爷子是打算护着他了,咱们往后……?”   “先让着。”周予白阖上了眼,“面子总得给。”   萧祈这人,裴域在澳洲就有所耳闻。年轻有为,工作能力出色,又长得颇好。自打毕业就进了公司,一路提拔到高层。   除此之外,他和周家还有一层关系。   他从小家境贫寒,周春芽自助了他大学毕业前的所有学费和生活费。   也正因这样,他年幼时也偶尔出入周家,尤其是周予白在国外那几年,被周春芽带着,跟老爷子接触也很频繁。   私下餐厅吃饭,有人见他在周秦瑞身边,还误以为过他是周予白。   亲孙子不常在身侧,外孙王洛奇又不务正业,周秦瑞到了晚年,待萧祈不及亲孙子,但也算亲厚。   只是周予白一回国,就把陈春芽踢出了集团。   周秦瑞虽不悦,也只是交代:“萧祈工作一直勤勤恳恳,你别动他。”   周予白也没打算动,他了解过萧祈的能力,是可用的人才。   但谁也没想到,萧祈放着高额的年薪不要,自己主动辞职了。   他去别的公司当了个执行副总,听着还算光鲜,但那公司规模跟“亚盛”不能比,薪酬就更不用说了。   有人嚼舌根,说是周予白私下逼走的。   也有人说,是萧祈念旧情,陈春芽不在集团了,他就也走了。   无论以上哪一点,都让周秦瑞心里不舒服。   裴域深谙其中缘由,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   学校那头,宿舍楼下热闹无比。   高芸芸下去看了,回来笑得直不起腰。   乔咿刚换了件吊带睡裙,问她:“怎么了?”   “你没见,太绝了!刚那声巨响你猜是什么?”   “什么呀?”   “一个哥们骑电动车来找女朋友呢,车子没控制好,直接飞出去撞门上了!”   “啊——”乔咿张着嘴。   “就是这么夸张,玻璃门龟裂,全碎了。”   乔咿缓缓神:“那人有事吗?”   “没一点事!”高芸芸找了本书扇风,“你还管他呢,咱宿舍大门都坏了,这大晚上也找不来人修,阿姨都急死了,说住得都是小姑娘,坏人进来怎么办。”   “也是,咱们锁好门。”乔咿把门上了锁,又推了推,“原来整楼住满了人,也不害怕,现在就剩零星几个,是要注意安全。”   “别推了,楼下已经有人在把门了。”高芸芸道。   “学校保安吗?”乔咿说着往阳台上走。   “不是。”高芸芸道,“夏南他们不知道怎么知道了,几个男生说今晚在楼下守着。”   乔咿正低头,看见了楼下夏南的车。   几个男生搬了凳子在旁边,打着牌。   “夏南说最后再给女生们站班岗。”高芸芸从后面搂住乔咿肩膀,怅然道,“我觉得他是给你站的。”   晚风吹起发丝,乔咿咬了咬唇。   高芸芸说:“夏南明天就去上海了。”   乔咿笑着,冲下面挥挥手:“挺好的。”   她真心的祝福。   趴在上面看了会儿,两个女孩转身进屋。   楼下男生们正在如火如荼地打着牌,准备通宵。   夏南好像感应到什么,往上看。   那处窗台空空的,已经没了女孩的身影。   -   继宿舍门坏了之后,老旧的空调也坏了。   保修需要时间,但人在屋里是一刻也待不住。   乔咿不清楚方盐那事具体怎么处理的,只知道陈兴那边的平台已经删了他上传的音频。老言工作室也发了声明,说是方盐手误,把原本个人可见的内容发成了公开。   但让一切平息下来的,还是隔天,兔子Runa转发了工作室声明的微博。   虽然没有任何评论,但一个转发,足以表明原作者是持原谅态度的。   书粉们也就不计较了,有人留言让方盐以后多注意,不要再出错。还有的扒出了方盐的照片,吐槽:“看着挺萌的,这长相像是能办出这事的人!”   方盐盯着评论看,问乔咿:“姐姐,我要不要顺势建立起自己软萌的人设!”   乔咿正发愁晚上睡哪,随口应方盐:“可以吧。”   “真的吗?”方盐做了个挤眼的表情,发了个小正太音,“bling、bling——”   乔咿看不下去了,推开他去找老言。   这两天高芸芸去亲戚家住了,她不想麻烦人家,没跟着去。   “老大。”乔咿敲敲门。   “进呗。”   乔咿边推开边说:“我们宿舍空调坏了,特别热,我能借住工作室几天……”门卡在了一半,她又用力顶了顶。   “别再使劲了,给人挤死了我可赔不起。”老言咬着烟,含糊道。   “什么呀?”乔咿又顶了一下,觉得不对劲,她勾头往里看。   比视觉更快的是嗅觉。   冷杉的味道。   再然后一双含笑的眼睛正看着他。   “你好。”萧祈站在门后,“抱歉,我刚巧准备出去。”   乔咿眨眨眼。   萧祈和煦的笑容里有一点点尴尬:“能先放我出来吗?”   “哦!”乔咿赶紧松开手,“不好意思。”   “没关系。”萧祈整了整衣领。   乔咿往旁边移开了一大步。   “老言,那我就走了,咱们说好的事你别忘。”萧祈道。   老言手一挥:“没问题!你记得资金到位啊。”   萧祈看着敞开的门,走出两步又回头:“你……”   乔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不起,刚不是故意夹你。”   “不是。”萧祈笑了,面容更加英俊,“我是想问,你刚是不是说要借住工作室?”   “我是……”   “老言。”萧祈抢先说,“最近手头紧,我给你员工提供住处的话,能抵点钱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予白:&……#*&%*……&**&……   感谢在2020-05-27 23:13:50~2020-05-29 00:58: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试图清醒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不吃草   老言是三个人里反应最迟钝的,缓缓拿掉烟:“钱?”   “你员工不是说要在工作室借宿, 我在这附近正好有套房子, 可以给她借住。女孩在工作室住不方便, 毕竟是公共的地方。”萧祈说得有理有据。   老言道:“抵什么钱?”   “不用了。”乔咿连忙摆手, 又对老言解释, “我们宿舍空调坏了,我想着在工作室借宿两天, 是我想得不周到,我再想办法。”   萧祈说得对, 这里是工作场所,她住下来确实不好看。   “就这啊……工作室能住是能住。”老言还在纠结刚才的问题, “不过萧总,你说抵什么钱啊?”   “我开玩笑呢,不用抵钱。”萧祈道,“你员工只管去就行。”   无功不受禄,乔咿更不可能住在陌生人家里, 又说:“真不用了, 不方便的。”   她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呢!   萧祈像洞穿了她的心思,没再和她讲,对老言道:“我那套房子就在你们写字楼后的小区, 两室一厅, 我妹妹在那住,你要觉得可以就让你员工去住。”   他有个在读高中的妹妹,老言见过一次, 犹豫了下,问:“萧总不在那儿住?”   “不方便。”萧祈说,“是表妹。”   “不用抵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老言人大大咧咧,但在钱上十分精打细算,摸着下巴思索,“就在咱后面,还省了上班交通费。”   乔咿不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说:“真不用了。”   “反正就两天。”老言调侃道,“不住白不住。”   乔咿表情抗拒,真是后悔提了这茬。   “也不算白住。”萧祈略压低了一点身子,像是耳语,“姑娘,我托你们老板办事,你去了,算是给我了个巴结他的机会。”   话是对乔咿说的,但足以让在场人都听到。   老言很受用,哈哈大笑:“萧总自己人,住他那没事的,别觉得不好意思。再说咱工作室又没床,你也没地儿睡啊。”   “我还是找个旅馆住吧。”乔咿推脱道。   “旅馆不要钱啊,而且你个小姑娘去住多不安全,昨天还看新闻的一个女孩在快捷酒店住着,大半夜被醉汉敲门呢。”老言说,“萧总妹妹我见过,正上学的孩子。”   说到这,萧祈忽然伸出手:“萧祈。萧瑟的萧,祈祷的祈。”   乔咿出于礼貌握了上去:“我叫乔咿。”   “晚上我妹妹放学,我让她来接你去。”萧祈笑笑,“你们女孩住,我就不过去了。”   乔咿都不知道怎么话顺着就说到了这里,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萧祈也说是为了巴结老言的,她再拒绝挺不给人面子的。   反正就是两宿,她说:“那谢谢您,麻烦了。”   “别客气。”萧祈拿出手机,“留个电话吧,我让妹妹给你打。”   “我没有手机。”乔咿道。   萧祈愣了下。   乔咿大大方方说:“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买新的。”   萧祈佯装着松了口气:“还以为是你拒绝我的借口呢。”   乔咿这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   没有手机,就只能约定好晚上六点半在写字楼前见面。   乔咿刻意提前了一会儿等着,没过多久,一辆车徐徐停在了她面前。   萧祈下了车,敲了敲副驾驶的门。   李珂人没下来,只是降下了车窗,嚼着口香糖扬声:“乔咿姐姐好!”   萧祈摇摇头,又对乔咿说:“我跟她讲过你的情况了。”   乔咿说:“好。”又对着李珂招招手。   萧祈给她开车门:“我送你们到楼下。”   其实就两步路,他又折腾来这一趟,是怕乔咿没有手机,两个女孩联系不上。   乔咿说:“谢谢。”   “快别这么客气。”萧祈道。   送到楼下,停好车,他交代了李珂两句,回头见乔咿除了单肩包,就提了一个袋子。   “你行李呢?”他问。   乔咿说:“只住两天,我就带了点必要的换洗衣物。”这些还是她中午回宿舍收拾的。   “看别的女生出个门都是大包小包,你倒是轻装上阵。”萧祈笑道,“挺好。”   李珂嘴里的泡泡糖吹得啪啪响,说:“哥,你又没女朋友,怎么知道女生出门都什么样的?”   萧祈睨她了一眼。   李珂嘀咕:“本来就是嘛,老处男!”   乔咿装作没听到,拉开车门下去。   萧祈也跟着下去了,有点尴尬地说:“你别在意,这孩子嘴就这样。”   乔咿微低着头:“嗯。”   萧祈看着她矜持不自在的样子,旁不可查地笑了一下,说:“对了,乔咿,我今天听你说,你还住在学校,是没毕业吗?”   “毕业了,只是还没搬出来。”乔咿答道。   “房子不好找吧,自己租的话贵,不是知根知底也不敢跟人合租。”   乔咿点点头。   萧祈接着说:“我这房子一直空了间,你住着要是觉得合适,可以一直住的。”   “啊?”乔咿没反应过来。   “租金可以算你便宜点。”萧祈道。   这个小区挨着写字楼,位置好,房源很紧。乔咿之前就来这里问过,不是租金太贵,就是没有可以单人住的小户型。   如果能按单间合租,那是太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乔咿问。   萧祈说:“我骗你干什么,我是手头真紧,你要不住,我也是打算租出去的,就是李珂跟陌生人合住,我有点担心。”   是租给她,不是白住,这倒让乔咿踏实多了。   她眨眨眼,说:“先谢谢萧总。”   “别谢我,你要满意了租下来,就是我金主了,我还得谢你呢。”萧祈和煦笑着,“我这给人打工的,也不算什么总,你叫我名字就行,或者跟着李珂,叫我哥哥。”   他这年龄,叫名字肯定不合适,但哥哥又太亲昵,乔咿正犹豫着,李珂从车前探了个头:“哥,你再说下去,我作业写不完啦!”   乔咿赶紧小跑着过去:“走吧。”   萧祈看着两人进了楼,才上了车。   -   ”姐姐,听说你搬旁边小区住了?”第二天一上班,方盐就追着乔咿问。   “是呀。”   “萧总的房子吗?”   “嗯,他妹妹也在。”   “那挺好,住得近,早上还能多睡会儿。”方盐道,“萧总人咋样?”   “这我哪知道,他不在那里住的。”见他感兴趣,乔咿问,“你怎么问这个啊,别人也没见你问。”   “我就是以前听老大说过——”方盐神神秘秘地关上门,才说,“萧总这个妹妹不是亲的。”   乔咿:“我知道,是表妹。”   方盐嫌弃地直扁嘴,说:“赖上他的,白吃白住,学费生活费都让他付,专门吸他血的。”   乔咿只和李珂相处了一晚上,没说上几句话。就觉得对方是个普通的高中生,没什么特别的。   方盐故作老城地道:“萧总无父无母,以前没人管,等发达了就一群亲戚来吸血了。”。   乔咿有些无语,没说什么。   萧祈房子不大,但设施都很齐全,属于拎包入住。李珂回家后,也是钻进自己的房间。两人交际不多,相安无事。   这种状态挺舒服,于是乔咿就主动跟萧祈提了租房的事。   让她没想到,萧祈报的租金真得不高。   就这样,乔咿从寝室搬了出来,住在了萧祈家。   周予白的项目要一步步进行,前期工作很多,不属于乔咿参与的范畴。老言给她安排了几个录彩铃的活,她信手捏来,客户反映不错。   每□□九晚五,一转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周五下班早,乔咿去了趟超市,买了几样菜准备回去试着做饭。   刚把菜洗出来,李珂就回来了。乔咿听见她大嗓门的打着电话。   “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把我生日忘了!”   “……”   “忘就忘了吧,哥你补我个礼物就行。”   “……”   “不是吧,还有饭吃,这次怎么这么好哇!……行,我看看……”   话音刚落,厨房的门被推开了。   李珂拿着手机道:“姐姐你再啊,我哥请客吃饭,问你去吗?”   突如其来的邀约,乔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了,我都做上饭了。”   “哦。”李珂又对着手机说,“姐姐不去。”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李珂有点不耐烦,把手机递给乔咿:“我哥要跟你说话。”   “我吗?”乔咿蒙蒙地擦开手上的水,接了起来,“喂。”   原来今天是李珂生日。   “我是临时才想起来她生日的,怕她生气又闹脾气,高中嘛,不想影响她心情,怕耽误学习。”萧祈是征求的语气,“就我俩吃饭,也没意思,乔咿你要是今天没事,帮我给她过个生日吧。”   “……还有。”萧祈接着说,“李珂管我要礼物,我头都大了,真不知道你们女孩喜欢什么,要是方便,你来了正好帮我出出主意。”   毕竟是房东,也一直礼待她,第一次拜托她帮忙,乔咿想了想,便说:“好吧。”   出去吃饭,乔咿换了件舒适的棉质T恤,搭配牛仔短裤。   模样还像个学生,清爽干净。   等萧祈到了,吃什么成了难题。好的饭店,这时间临时去肯定没有位置。   李珂有点不高兴。   萧祈说:“要都没注意,那我带你们去一家餐厅。”   李珂嘟着嘴:“哪家呀?”   萧祈没说名字,只道:“贵的。”   李珂欢呼:“好耶!”   乔咿是没什么意见,全当作陪。   到了餐厅,她看到装潢,就知道是真的贵。   当然餐价也没让人失望。   乔咿咬着唇在菜单上左选右选,点了份蔬菜粥,心想还不如在家吃呢,她买的菜是可惜了。   李珂就不同了,这个那个点了许多。   萧祈也不在意,说:“乔咿,你光喝粥不行,我再给你点些。”说着又添了几样。   乔咿觉得太破费,又不怕当众说出来驳他面子,只道:“谢谢萧总,我晚餐吃不了太多的。”   “带你出来总不能饿着你吧。”萧祈把菜单还给服务生,又道,“别叫萧总了,就咱们三个,多见外。”   李珂附和:“就是!你就也喊他哥呗。”   乔咿抹了抹脖子,低声说:“萧祈哥。”   “欸。”萧祈应了声。   点完了餐,李珂自拍了几张,又跑去餐厅的花园阳台上自拍。   位置上就剩下乔咿和萧祈。   “怎么了?”萧祈给她杯子里添了点水,说,“看你一直欲言又止。”   既然他问了,乔咿舔舔唇,说:“我是觉得刚才点的有些多,我们三个吃不完。”   萧祈放水壶的动作一顿。   乔咿身子往前凑了点,压着声音,好像怕他尴尬,道:“要不我们退一点吧。”   “……”萧祈完全没想到乔咿刚才是在琢磨这个,他怔怔看着她,在对视的几秒里意识到什么,问,“你是怕我有负担吗?”   “是解约是美德。”乔咿娇俏地笑了下,“也给你省钱。”   她说完,便不再强求,坐回去手托着腮,欣赏着店里的绿植景色。   萧祈却不知怎地出了神,半晌喃喃低语:“从没有人这样跟我说过。”   “什么?”乔咿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   “我说……”萧祈视线略到旁边刚落坐那一桌的某个男人身上,他手一推,桌上的水杯掉在了地上。   玻璃杯碎了,没扎到乔咿,但里面的水溅到她腿上。   她惊得站了起来。   “没事吧!”萧祈抽了张纸巾蹲了下去,他没触碰到她,先说了声,“抱歉,没伤到你吧。”   乔咿往后退了点,说:“没有,我、我……自己擦吧。”   萧祈赶紧站了起来,把纸递给她:“你自己来。”   这动静,服务生已经过来了,拿着东西在收拾。   乔咿穿着短裤,一双腿白净又笔直。   萧祈走到她身边,扶着她肩膀,温声提醒:“往里站,小心碎玻璃扎到你。”   乔咿注意力在自己身上,下意识被带着往旁边移了一步。   她低头时,束着的丸子头,落下了一缕发丝。   萧祈抬手碰了下:“你……”   乔咿觉得痒,缩了缩脖子,侧头道:“萧祈哥,怎么了?”   萧祈勾唇:“没事。”   两人身后,原本背对着的周予白回头沉沉看着。   旁边的裴域,小心翼翼地抿了抿唇。   生怕他老板把自己手里的杯子,也扔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我扔什么杯子?   我要扔也仍萧祈。 第69章 不吃草   萧祈帮乔咿抽开旁边的椅子:“先坐这里吧。”   他又冲另一个服务生招手,声音略大:“麻烦帮我们拿个薄毯。”   服务生从临近柜子里拿了条毯子过来:“先生。”   萧祈接过, 递给乔咿。   乔咿不明所以, 萧祈指了指她的腿:“别感冒了。”   这里空调足, 初进来不觉得, 坐了会儿, 腿上又沾了水,就显得凉了。   “谢谢。”乔咿把毯子摊开, 低头整理着。   -   周予白看到这里,转回了身。   “老板。”萧祈见他脸色冰冷, 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怎么?”周予白淡淡道。   上次陈兴的事, 裴域起先觉得周予白宠这女孩,都宠得有点没原则了,但后来这么就,却又不见有进一步动作。   他迟疑道:“没想到乔小姐和萧祈在一起。”   周予白好似不在意,不咸不淡地说:“她跟人吃顿饭, 有什么稀奇的。”   裴域回头看, 这一看不打紧,萧祈没回原来的位置,已经坐到了乔咿的身边。   周予白跟着他的动作也往后看, 表情瞬间难以形容。   “阿叔, 你们讲紧咩呀?”对面坐着的小男孩踢着腿,好奇地道。   两个男人同时收回了视线。   周予白问:“你说什么?”   小男孩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着,奶声说:“咬耳仔, 我又听。”   周予白掐着眉心,抬抬下巴:“裴助,你来。”   裴域无比抗拒:“我……”   周予白反手指着自己:“你觉得我像是喜欢小孩?”   这半个来月周予白都在香港出差,几乎每天都是连轴转,刚回来胡总就也带着儿子来了。   说是桦市有个动漫展,儿子想来看。   “亚盛”在香港和胡总有业务往来,周予白出差这半月,期间胡总很热情邀着吃了顿饭。他此次前来,于情于理周予白都该尽地主之谊。   他没打算全程作陪,但这顿饭还是要招待的。   带着小孩,怕刻板,选了这么家小资小调的餐厅。   小孩不顽劣,就是普通话说得不好,沟通起来很费劲。   “我哋鸭起咬耳仔。”小男孩认真地说。   周予白直接往椅背上一靠,一身事外地喝了口水,视线移开,全然把小孩交给了裴域。   裴域冒了汗:“咬什么,饿了吗?”   小孩摇头,嘴角往下撇,觉得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却不被成年人理解,有点想哭。   幸好这时去卫生间的胡总回来了,小家伙跟他叽里咕噜了一通,胡总不好意思地道:“胡喆说你俩刚在讲悄悄话,他也想听。”   胡总的普通话倒是很标准。   周予白敛起了情绪,平静道:“叔叔没讲悄悄话。”   他招手叫服务生过来。   胡总拍拍胡喆的脑袋:“这孩子,又乱讲。”   小朋友没听到悄悄话,也没人信他,渐渐嘴巴撅了起来。   似乎想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话,他默默爬下椅子,从桌子下面钻了出去。   三个男人看着菜单都没注意。   “阿叔——”胡喆奶奶地喊了声。   周予白还在想为什么声音从后面传过来,胡喆小朋友带着口水的手指头,已经拽住了乔咿的衣服。   “阿叔头先就系睇这个姐姐,咬耳仔!”(叔叔刚才就是看着这个姐姐,讲悄悄话!)   餐厅没有包间,就这么一个大厅,抬头不见低头见,会看见是早晚的事,但周予白回头对上乔咿目光,还是没来由地难受了一下。   -   乔咿正在说话,感觉衣服往下坠,她边护着胸口边看,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周予白。   钢琴师弹着舒缓的曲子,服务生拖着盘子走过,食物香气夹杂,生出了好似一眼万年的感觉。   “对不起,小孩子调皮了。”胡总已经走到面前,把胡喆抱了起来。   乔咿说:“没事的。”她视线看着后面的男人,有些尴尬。   打招呼不可避免,但没想到,是萧祈先出了声:“这么凑巧,周总也来这里用餐啊!”   周予白这才起了身,走过来,礼貌且温淡地道:“跟朋友来吃饭。”   “原来你们认识。”胡总摸不清状况,只当是熟人相见。   周予白简单引荐了一下。   胡总怕失礼,点点头,道:“萧先生不好意思,刚没看住小孩,让他来闹你女朋友了。”   两人坐在一排,又在低头耳语。胡总会错了意。   此话一出,乔咿连连摇头:“不是的。”   萧祈含笑看着窘迫的她,解围道:“您误会了,她叫乔咿,是我……”有那么两秒微妙的停顿,然后他说,“朋友。”   “又误会了!”胡总赶紧道,“姑娘,你别介意。”   乔咿笑笑。   “不碍事的。”萧祈接过话,又撇着头看乔咿,“忘了跟你介绍了,这位是我以前公司的老板,周予白。”   刚才周予白引荐双方,唯独没介绍自己,也没提乔咿。   萧祈介绍也是情理之中。   乔咿抬头撞上周予白的视线,总觉得这人不怎么高兴。   “不用介绍。”周予白冷冷道,“我们也认识。”   萧祈微张大了嘴,惊讶地说:“是吗!也没听乔咿说过。”   这让她怎么说,她又不知道萧祈还认识周予白!   “也是,周总跟老言有合作,你们有工作接触,肯定认识。”萧祈笑了笑,“还麻烦周总以后多照顾点乔咿。”   恰到了一手钢琴曲结束,配了背景音,气氛突兀的冷着。   周予白煞着张脸,看着乔咿:“用我照顾吗?”   他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又或者只是字面意思。   乔咿怕自己想多了,慢吞吞地准备开口。   “周总别吓着人了。”萧祈道,“真不方便就算了,我就随口说说。”   裴域一直没插话,借着服务生已经开始上餐的时机,他上前:“老板,胡总,咱们菜上了,要不边吃边说。”   胡总人随和,也好交友,说:“行啊,既然认识,咱们一起吃吧。”   裴域可没一起的意思,但胡总已经说了,总不能直接驳面子。   可也真不想跟萧祈同桌,正眼神征求周予白的意思,萧祈道:“谢谢好意,今天就不了,我们是来给我妹妹过生日的。”他抬手,“那不,人已经回来了。”   “好,你们吃。”周予白应地利落干脆,说完就回到了座位。   萧祈勾了勾唇。   周予白生气了,很明显。   但胡总喂孩子吃饭,浑然不知,还邀周予白看漫展。   周予白干脆地拒绝了:“明天行程紧,一早要飞悉尼。”   “刚回来又要出差啊,你这也不休息几天。”胡总给胡喆盘子里夹着菜,说,“周总还是要劳逸结合,也给自己散散心,我以前也是天天忙,自从有了孩子,隔段时间就休个假,带着孩子出来玩,自己也放松不少。”   胡总是单亲爸爸,很不容易。   孩子也是因为这样,平时大多时间都跟保姆待在一起。保姆不会讲普通话,小家伙就一直也说得不标准。   周予白说:“没办法,工作实在多,全年无休。”   胡总过来人的口气:“等你有孩子,自然而然就能挤出时间了。”   周予白没想过孩子,他摇摇头:“我是真不喜欢带小孩。”   里外话,都是拒绝了明天的邀约。   -   他们后面那桌,李珂已经回来了。   “怎么去那么久?”萧祈问。   “自拍呗,好不容易来了,我得多拍几张。”李珂看见乔咿和萧祈坐一排,也没多想,举着手机背过身,说,“来,咱三个照一张。”   乔咿都没过来,已经拍完了。   “哇,姐姐,你这拍糊了,都比我好看!”李珂啧着嘴,“删了删了!”   “你这也太自私了,别人不能比你好看啊。”萧祈个高手长,欠身抽走她的手机,“给我看看。”   李珂翻白眼道:“你俩都好看,就我丑。”她眼神转了转,又笑了,“肯定是我手机像素太低了,要不哥,你给我换个手机吧,就当生日礼物。”   萧祈把那张自己发给自己,还回去。   “哥,我这手机本来就快坏了,上次我妈给我打电话就打不通,急死了!”李珂抖着腿,“哥——”   萧祈没应。   李珂又不高兴了。   乔咿把小蛋糕推给她:“先吃吧。”   因为没答应买手机,李珂翻脸比翻书还快,吃饭时心不在焉,没多久就打开手机,开始玩游戏。   萧祈没管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乔咿聊着,后来乔咿去卫生间,回来时见他在露天平台,手搭在围栏上,看着外面景色。   夜空浩荡,背影就显得落寞了。   “萧祈哥,怎么出来了?”乔咿走过去问。   萧祈回头,发丝被吹乱在额间。   “透透气。”他刚抽过烟的嗓子有些哑。   乔咿往前走,也想欣赏一下夜景。   “别过来。”萧祈突然道。   乔咿一凛,茫然站住。   萧祈道:“我刚抽过烟,怕呛到你。”   “没关系……”   “我还怕你看出来。”萧祈悠悠道。   室内欧式吊灯灯火辉煌,外面夜景深邃,拢着疲惫工作了一周的心绪。   乔咿转了身,也趴在栏杆上,两人离得有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说话声也就得比平时大。   她说:“一味妥协是没用的。”   萧祈看着她的侧脸,半晌道:“是我欠下的,必须还。”   乔咿看向他。   “欠了好多人的钱,连本带利息,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换完。”萧祈苦笑,“是不是吓到你了?”   夜色的滤镜,让这个角度他看起来有几分像周予白。   但又不同。   周予白会让人觉得温暖和心安。   乔咿摇摇头:“没有。”   萧祈:“真的?”   乔咿认真想了想,说:“嗯,又不用我还。”   萧祈:“……”   而后他笑了。   乔咿纳闷地看着他。   “没想到你会这样回答。”萧祈望向外面,说,“我很小父母就不在了,靠亲戚各家接济长大的,他们说人要有良心,现在我能赚钱了,得加倍报答。”   乔咿伸出手,边试图接住风,边说:“但任何事都有一个限度啊。”   萧祈说:“他们不觉得要有限度。”   乔咿歪头:“那你自己要有呀。”   她娇俏的模样像只小狐狸。   萧祈愣了愣,问:“我能拒绝?”   乔咿想都没想道:“负担不了当然要拒绝。”   萧祈心里有几丝荒唐感,他原本只觉得跟乔咿相处舒服,却没想到,自己愿意把这些吐露给她。   而她也没安慰他半句,但就是让他心情好了许多。   似乎在这个女孩眼里,所有生活的苦难都不值一提,到让他这个大男人汗颜了。   花园阳台的门是全透明的,从裴域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他旁边的男人,自然也能看清。   周予白视线一刻没从乔咿身上移开,片刻后低声问裴域:“今天我来这吃饭是哪个秘书订的位?”   他的秘书不止一个。   裴域没明白过来,说:“小刘。”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裴域:“您是怀疑……”   “你再去具体查查,看是谁透给萧祈的。”周予白眼里地躁意逐渐放大,“没这么巧。”   裴域应:“好,我回去就查。”   他又说:“查到了,人是开了还是调走?”   “就搁我身边。”周予白声音含了狠劲,“我倒省心了,以后萧祈打听什么,我都传给他。”   裴域提醒道:“老板,用不用跟老爷子说。”   “不用,我自己来。”周予白哼笑,“他是冲着我的。”   “但不该动她。”   作者有话要说:霸总on 第70章 不吃草   一顿饭吃得不顺心,餐已用得差不多, 结了账, 便准备离开。   周予白跟胡总边走边聊, 裴域看着胡喆走在前面。   小家伙吃饱了心情好, 又蹦又跳, 踩到别人的脚才停下来,仰着头喊:“结结。”(姐姐)   乔咿笑了笑。   她和萧祈正一起准备回座位。   胡总拍拍胡喆的头:“跟姐姐道谢。”   胡喆咬着手指头。   胡总又说:“讲对唔住。”   胡喆跟着学:“对唔住。”   乔咿弯下身子, 用很卡通的声音道:“唔紧要啦。”(没关系)   小家伙眼睛亮了亮,上去抱住乔咿的脖子。   乔咿重心不稳差点被拉倒, 周予白双手托着胡喆的腋下,把他掐了起来。   趔趄之际, 乔咿扶住了周予白的手臂。就三两秒的时间,等她站稳了,周予白把胡喆交给他爸爸。   乔咿瞄了他一眼,手不自然地摸了摸头发。   胡总训了胡喆几句,又跟乔咿道歉:“真是不好意思, 这孩子一晚上闹了你好几回。”   “没关系。”乔咿道。   “刚才听你说话也会讲粤语。”胡总问, “家也在香港?”   “不是的,我家在G市,方言和粤语很像。”乔咿好久没回去过, 一起来有些隔世般的恍惚。   她很少说家乡话, 以至于周予白也忘了她应该是会讲的。   他去看她的方向,视线被萧祈挡住了。   “那你们交流是没问题了,我是不行, 一点都听不懂。”萧祈对乔咿说完,又对周予白道,“周总,这么早回去?”   周予白看腕表:“不早了。”   “也才九点。”萧祈轻笑,“看来是周总今天胃口不好。”   周予白淡淡睨着他,脸色又冷了几分。   胡总以为他是太累了,说:“不早喽,周总明天有工作,我和小孩要去动漫展,也要早起的。”   “动漫展?”萧祈眯了眯眼,“是新区的动漫展吗?”   “就是那个,小孩喜欢,吵着非要来。”胡总问,“萧先生也有听说?”   “我妹妹喜欢,给她搞了几张票,准备明天带她去看。”萧祈顺水推舟,道,“搞不好还能和胡总碰上。”   萧祈有过很长一段寄人篱下的成长经历,很会察言观色,也善交友。   他在“亚盛”的时候,就没他搞不定的客户,现在这样三言两语就搭上胡总,周予白并不意外。   在周予白心里,靠吃饭拉关系那一套拢住客户太趋于表面,产品的硬实力才是打出去的真正手段。   这也和出生就含着金汤匙养成的少爷性子有关。   他是真学不会讨好谁。   萧祈有心搭上胡总,不在他眼前,也会使别的手段。周予白懒得管,甚至愿意把胡总给他留下。他对裴域摆了下头,示意要走。   裴域还没开口,萧祈突然道:“诶?!乔咿,你也可以去看啊!”   在一边默默站着的乔咿蒙蒙地说:“我?”   萧祈道:“漫展当天会有声优现场展示,你去看看,学习学习,也能认识点业内的同行,我这正好票多呢!”   能有学习的机会当然好,乔咿有点动心,说:“那萧祈哥,你票要是用不完,卖给我一张吧。”   “反正不看也是浪费,你拿去就行。”萧祈想了下,“票没带身上,明天一早我接李珂的时候,给你送去,正好我们一起去。”   乔咿说:“那怎么行,钱还是要给你的。”   一张票好几百的价格,她是知道的。   “那我就全当回血了。”萧祈温声,“谢谢你,乔咿。”   他又问:“胡总,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做个伴,热闹。”   “那是太好了,我正怕小孩无聊,他普通话不太好,乔小姐要是在,他肯定开心!”胡总对怀里的胡喆讲了几句。   小家伙高兴地直拍手。   萧祈这一套简直滴水不漏。   “咱们留个联系方式?”他说着拿出手机,“我也接上你们?”   胡总客气道:“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周总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一定不能怠慢。”萧祈冲周予白,轻轻扬了下眉,“而且说不定,还是正好顺路呢!”   “胡总酒店我让人订的。”周予白视线深沉,“不顺路。”   “是‘亚盛’旗下的酒店吗?”萧祈歪了点头,想着,“我记得是在……”   不管胡总住在哪,他其实都有办法让它顺路。   “我来送吧。”周予白目光掠过乔咿,看向胡总,说得云淡风轻,“手头上有个动画项目在启动,我正好去调研。”   “明天吗?!”胡总以为听差了   周予白极淡定:“嗯。”   “……”胡总迷茫了,“明天你不是一早的飞机去……”   “临时刚因故取消。”周予白回头,“是吧,裴助?”   裴域更无语,这种重要行程临时取消他不可能不知道,并且他一直和周予白在一起,也没听他提这事。   这次去悉尼可不是风花雪月,正经工作要谈,还有一行人相伴。   且不说取消了,就是工作没办妥,集团损失都会很大。   周予白并不是那事业当玩笑的人。   “啊……”裴域顿了顿,还是在老板及具压迫力的视线中,说,“是,取消了。”   周予白满意地点点头,轻松道:“一起去吧。”   不知道为何,他说这句时,乔咿总觉得他似有意似无意在看自己。   一行人告别准备走,萧祈和乔咿还要回座位。   周予白走在最后,萧祈擦肩而过的时候,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周总。”   周予白停下脚步。   萧祈的声音没了刚才的和善,他说:“没想到你这么计较啊。”   周予白侧过头。   “为了客户,还是女人?”萧祈还不示弱地回视他,“嗯?”   “女人。”周予白回答地坦坦荡荡。   萧祈没想到他会承认,愣了一瞬,随即挑衅道:“是不是很想揍我?”   周予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从刚才起就像被揪住了。   “没有。”他说,“看着你,我只是很想撕了我自己。” 第71章 不吃草   萧祈有疑惑,但他把这一切归结于周予白在受到刺激后, 撂下的狠话。   已经走回座位了乔咿看了过来, 周予白没再停留, 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知怎地, 萧祈从他脸上竟看出了一丝难过。   不是愤怒。   只是难过。   -   萧祈回了座, 乔咿什么都没问,也没主动提及任何。   餐后结完账, 服务生给李珂了一个小玩偶。   “这是我们餐厅送您的生日礼物。”   “贵的地方就是不一样。”李珂拿在手里翻看,“这玩偶还是正版的呢!”   服务生微笑道:“因为您预定位置的时候没说过生日, 下次提前告知,我们会为您准备更精致的礼物。”   乔咿总觉得这话里有哪里怪怪的。   李珂倒是没心没肺, “哇”了声:“那明年还要我哥带我来!”   萧祈正在接电话,被吵到,皱了皱眉。   第二天乔咿早早起来了,李珂还在睡觉。   萧祈打了好几通电话,她都没听到, 最后不得以, 萧祈只好上楼敲门。   这样一来,出发就比原定时间晚了。   李珂抢先坐到车后排,说要躺着睡觉。   萧祈摇了摇头。   乔咿只能坐在了副驾。   到地方时, 乔咿才想起来, 从包里拿出个小信封,晃了晃,说:“萧祈哥, 门票钱给你。”   “我也没这么缺钱。”萧祈没接。   “所以车费我就不付啦。”乔咿拉开车前的置物箱,把信封放了进去。   萧祈没说什么,只是笑。   李珂在车上养足了精神,进了展厅嚷着要去找同学。   萧祈交代她回去的时候,电话联系。   动漫展很大,主场在一楼,二楼还有小厅。   因为昨天约定过了,萧祈给周予白打电话。   “周总,我们到了。”   “……”   不知道说了什么,电话很快挂掉了。   “周总在用餐区。”萧祈问,“你想去吗?”   乔咿视线从大屏放着的漫展介绍上收回来。   家里没食物,李珂又一直不起床,她早上其实还没吃饭。但听到周总两个字,她还是犹豫了。   哪怕时过境迁,她不在纠结往事,但也做不到把前任当朋友相处。   想着能避就避,乔咿撒了谎:“我早上吃过了。”   “那我去见一下,只是——”萧祈四处看了看,“这里人多,你没有手机,万一走散了不好联系。”   乔咿没有必须联系的人,又刚租了房,本身想着等发工资再买新手机的。   “要不跟我去一趟,打个照面就走。”萧祈有点小无奈道,“周总吃饭久,我也等不住的。”   “你们很熟吗?”按乔咿的了解,周予白并不是拖沓的人。   他吃饭很斯文,但速度极快,以前都是他吃完了等着她。   回忆到这,乔咿强行在脑子里按下暂停键。   “不能说熟,也不能说不熟。”萧祈边走边说,“只是知道,他们周家人干什么事都很讲究。”   乔咿听得绕,但也没深究话里的意思。   用餐区在东角,卖的全是汉堡之类的素食产品。   乔咿正想着周予白怎么会吃这个,就看到了边跑边跳的胡喆小朋友。   周予白穿着黑色衬衣,领口下和腰迹有白色的印花,沉冷间又有点骚气。   他身材比例实在太好,坐在高脚凳上看着手机,都有种出类拔萃的感觉。   “小孩不吃酒店的饭,到这饿了非要吃汉堡。”胡总跟他们打了招呼,又追上胡喆,把他拎到餐桌前。   周予白掀起眼皮,没起身。   “周总这么忙?”萧祈抽开椅子,等着乔咿。   以为见个面就走的,没想到还要坐下,乔咿抗拒地站在原地。   萧祈弯腰之际低声在周予白耳边说:“她不情愿过来,跟我闹脾气呢。”   周予白:“你……”   “乔咿。”萧祈打断他,朗声,“坐一下就走。”   圆形餐桌,抽开的椅子隔了周予白身边一个位置。乔咿坐下,左侧挨着胡喆,右侧是萧祈。   胡总以为他们还没吃饭,叫来了服务生。   “你们看看吃什么。”   乔咿看着胡喆嘴上的番茄酱,轻轻舔了舔唇:“我吃过了。”   “那就喝杯饮料吧。”萧祈看着餐单选了几样,都是汉堡薯条之类的。   乔咿道:“点这么多!”   “其实我早上去接你,没来得及吃饭。”萧祈侧着头,说话的时候很像耳语。   胡喆又指着道:“咬耳仔。”(悄悄话)   “乱讲!”胡总把汉堡塞他嘴里。   小家伙胡喆嘴嚼东西,像只小河豚。   乔咿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你好盏鬼啊。”(你好可爱啊)   她说方言和旁人不太通,调子轻,有种江南的软糯。   周予白原本抿着的唇角弯了一下,叫住要走的服务生,又加了一个汉堡和一碗白粥。   想了想,又说:“再要杯咖啡,记得拿糖包。”   然后周予白付了所有的钱。   他面前桌子空着,乔咿想也许他没吃饭吧。   很快擦端了过来,萧祈把可乐放她面前。   乔咿不喝碳酸饮料,又推了回去:“你喝吧。”   谎是她撒的,就是饿,也不好意思讲出来。   萧祈没多说什么,吃着东西跟大家闲聊,几句话就聊到了胡总在香港的业务。没一会儿他电话响了,起身去一旁接。   乔咿百无聊赖地坐着。   他发现萧祈真的很会找话题,他在餐桌上不会冷场。但周予白话一直不多,应几句,大多在对着手机发信息,好像真的很忙。   他点的餐几乎也没动。   乔咿看着盘子里的食物,捂着自己肚子。   反正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容易上火,嗓子再发炎就麻烦了。她正这样安慰自己,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很轻。   乔咿皱了下鼻子。   好在胡总在喂小家伙吃东西没注意,周予白也像没听见,盯着手机。   乔咿抿抿唇。   不知道是饿得委屈了,还是不好意思,脸红红的。   过了十几秒,周予白终于放下手机,伸了个拦腰。   看来是办完工,准备用餐了。   他用叉子把汉堡里的生菜和鸡蛋挑出来,放到空盘子里。又把咖啡送的糖包打开,撒在了白粥里。   手按着擦盘推到乔咿面前。   “……”看着被拆散的汉堡,乔咿问,“你做什么?”   周予白没理她,又把粥端给她,说:“甜的。”   乔咿:“……”   “生菜和鸡蛋也不会上火。”周予白淡淡说完,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拿起剩下的油炸鸡肉放进嘴里嚼着。   胡总余光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会心笑了笑。   作者有话要说:咿姐:我回头草都不吃,我吃你汉堡啊!   #总裁亲自给老婆做早餐的日常#   哎,我没卡到剧情点,但太晚了,先写到这吧。   我真的就是手速慢……比小乔咿走路还慢。   谢谢你们还在看,知道大家都是想等他俩有一个圆满。但——   媳妇哪有那么好追啊! 第72章 不吃草   “我带孩子去洗下手。”胡总说着抱起还在嚼东西的胡喆走了。   餐桌只剩下两个人,乔咿盯着盘子里的食物, 泄气地拿起叉子吃起来。   她吃得不算快, 但吃完了人还都没回来。   乔咿擦了擦嘴, 从包里拿出一张钱, 伸着手, 递给隔了一张椅子距离的周予白。   “干嘛?”周予白正在发信息,头都没抬, “也给我擦嘴?”   乔咿默了几秒,说:“给你餐钱。”   周予白视线没从手机上移开, 但有短暂的停滞,忽然回想起她昨天要把票钱给萧祈的样子。   “你收好。”乔咿轻声说。   周予白唰地站了起来。   乔咿被吓了一跳, 跟着起身。   “我只是……”   “你跟谁都这样?”周予白问道。   乔咿有点尴尬。   “我只是……只是……”她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这里的餐比市价贵很多,汉堡加个饮料就要一百多块。   她叹口气,因为声音小,显得小心翼翼:“刚是你付的钱,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妥。”   外公说过不能白占人便宜, 尤其是你不想与之相干的人。你占了, 就不可能不相干了。   周予白不计较这些钱,也不觉得乔咿会连一餐饭付不起,但今天就是不想收, 哼笑一声:“就你吃那点, 跟猫差不多,我差你那么点钱。”   “不是还有萧祈哥点的。”她是反驳他刚那句,并没有别的意思。   周予白的视线冰冷无光地落在她脸上:“你帮他付的啊……”   乔咿意识到自己的话带来的歧义, 但还没揣测出他到底气什么。又或者是真相令人不敢置信,她潜意识地不去想。   两人维持着这个互不相让的姿势。   熙攘人声围绕四周,乔咿服软,收回了钱。   “走吧。”周予白指了下远处,胡总抱着孩子早就从卫生间出来了,在展台前看周边玩偶。萧祈也在他旁边,笑着说什么。   周予白走出没几步,发现乔咿没跟上,回头见她在装可乐。   那杯是萧祈点给她的,四十多块,一口没动。   周予白等着她过来,也没说什么。   几个人离开用餐区,到了主场,声优展示还没开始,台上台下都是coser。   乔咿对这个领域了解不多,只认识几个耳熟能详的人物。动漫爱好者们纷纷上前合影,coser们态度都很好,耐心的摆着动作让大家拍。   胡喆跑到一个穿红色旗袍,扎两颗丸子头,拿着把紫色雨伞的女孩身边。   女孩将伞撑开抗在肩上,跟他合了张影。   “这是日本漫画家空知英秋作品《银魂》中的人物,叫神乐。”周予白站在乔咿身边,说,“日版配音演员是钉宫理惠。她还配过《钢之炼金术师。”   乔咿只知道周予白学动画的,不知道他涉猎这么广。又指了一个问:“那个呢?”   周予白略看了一下:“cos的洛天依,二次元虚拟歌手,人物是虚拟的。”   乔咿歪着头:“也是日本的。”   “不。”周予白眉毛一扬,“是我们国家的虚拟歌手,她还和很多现实的歌手合唱过。”   “哇!”乔咿忍不住喟叹。   “配音涉及的领域很广,有些配音演员也是出色的歌手。”周予白垂眼看着她,“边学边做,慢慢来。”   乔咿知道最后那句是说她的,默默点点头。   胡喆高兴坏了,跑来拉着乔咿也去照相。   周予白抽空拿出手机给裴域打电话。   “机票改签好了吗?”   “都办好了,晚上十点的航班,具体信息我发您手机上。”裴域又赶着问了声,“您能来得及吗?”   “能。”周予白道,“我带着司机的。”   他挂了电话,转身找人。胡喆还在拍个没完,却没见乔咿的影子。   周予白视线在人群里找,乔咿其实离他很近,就在后面跟萧祈说话,她手里的可乐换在了萧祈手里。   萧祈吸了口饮料,冲周予白扬手示意。   周予白直接转回了身。   声优展示很快开始,胡总也带着孩子回来了,都站在台下。   乔咿目不转睛地看着上面,但没一会儿又跟萧祈离得很近,看着手机,说着什么。   周予白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结束后,楼上有3D动画放映厅,票里含着,可以去观影。   乔咿牵着胡喆的手,走在前面。   “周总。”萧祈故意晚了一步,“是不是很好奇我俩说了什么?”   周予白看都没看他一眼:“你要是就这点嘴上能耐,离开‘亚盛’也是应该。”   萧祈噎了两秒,随即笑起来,悠悠道:“确实也就是嘴上能耐,女孩嘛,喜欢聊些琐碎的事,得有时间陪。但周总的时间每分每秒走得都是钱,你的钱别人可能喜欢,但在她这,会压得她喘不过气。”   周予白侧过头。   “别多想,她就是没手机,想让我帮她录段像,回去学习。”萧祈晃晃手机。   就那么一下,周予白看见了他微信的头像。   那是昨晚上在餐厅,李珂拍的三人合照。   再模糊,周予白也能认出上面和萧祈并排坐着的女孩是乔咿。   见他俩一直不过去,乔咿折回来找。   气氛不太对,尤其是周予白。但是乔咿仔细瞧了瞧,也没发觉哪出了问题。   “你们怎么不走?”   “这就走。”萧祈揽了下周予白的肩,像是好兄弟,“走。”   周予白快步,甩开了他。   观影厅好几个,影片也不同。他们的是胡喆小朋友挑的,上一场还没结束,要在外面等一会儿。   旁边有几个coser,乔咿看了半天,想问不敢问。   周予白脸色太难看了。   “我脸上有什么。”周予白撇了她一眼,“你一直偷看。”   乔咿立刻干巴巴地反驳:“我没有偷看!我只是想问问那两位是cos的是什么角色。”   周予白眉头终于舒展了一些,抬手指:“她们吗?”   一个御姐装束,一个女仆装束,但具体哪个角色他还真不知道。   谁知他一指,那两个正跟人合影的cos以为周予白也是要合影,笑着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在他两侧,直接摆了个姿势。   “咔吧——”   胡总举着手机拍了一张。   周予白:“……”   他正要离开,右臂突然被挽住了。   女仆装的女孩娇嗔地环住他,还比了个“耶”。   周予白抽出手的动作简直是出于本能,略有些粗暴,女孩愣住了。   旁边御姐装的女孩见此,道:“你别乱摆造型,人家老婆看着呢,回家跪搓衣板你负责!”   她说的是乔咿,因为从刚才起,只有乔咿跟周予白站在一起,而且被挽之后,周予白第一反应是看向了乔咿。   女仆装女孩对她鞠了一躬,有点郑重地说:“抱歉,我没看到你!”   一圈人都跟着笑。   乔咿脸红得跟煮熟的虾一样,又摆手又摇头:“不是……我不是他老婆!不是的!”   她求救似的看着周予白。   周予白也不解释,脸色肉眼可见的冷得不像话。   终于能进去观影,乔咿才松了口气。   座位是临时选的,好位置都被选走了,他们几个没能挨在一起。就选到了两个挨在一起的位置,在中间,胡总带着胡喆,自然是留给他俩坐。   胡总看了看周予白,说:“我坐第一排吧,带小孩去卫生间方便。”   乔咿仔细分辨着票,说:“但第一排我们只有一个位置。”   “我抱着孩子就行。”胡总拿了票,不由分说去了前面。   还剩下四个座位,两个挨着,两个不挨。乔咿往上走,正准备去最后面,萧祈拍了她一下:“这里,右转。”   是中间两座相挨的那排。   乔咿正犹豫着,进场人多,后面过来的人直接把她挤进去了。   萧祈跟着她,也走进去,两人坐在了一起。   影片开始前,乔咿往后看了一眼。周予白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养神,还是睡着了。   她正琢磨,他忽然睁开了眼。   乔咿赶紧转回去,直到影片开始,光线暗了下来,她也再不敢往后看。   她的注意力渐渐被影片吸引,只是半中间,有人走出了影厅。   乔咿认得那个背影。   半晌萧祈转过头,低声说:“我去下卫生间。”   身边的位置空了,后面的那个位置也一直空着,不知道为什么,乔咿开始心绪不宁。   她直觉这俩人之间有什么事,但又一直控制自己不去想。   影片上的两个主人公正在海边散步,女孩的裙角被吹得翻飞。乔咿看不进去了,她弯着身子,也走出了影厅。   外面的视线突然亮起来,她没手机,眯着眼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卫生间外没有人,但她也不能进去。   旁边步梯间开着门缝,她走过去时隐约看到有人影。   乔咿停下脚步,回去推开了门。   裴域身子勉强靠着墙,嘴角渗出了血。   “……怎么,是你以前女朋友,所以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她只听见这么一句,周予白又往前进了一步。   像是猜到他要做什么,乔咿冲过去拉住了他:“周予白,你为什么打人?”   没想到她会出现,周予白动作僵住。   乔咿松开他,扶住往下滑的萧祈:“你没事吧?萧祈哥!”   这话实在多余,如果没事,不会连站都站不住。   “你们怎么回事呀?”乔咿从包里拿出纸巾,想压住他嘴角的伤口。   萧祈苦笑,艰难道:“别怕,没有事,周总只是告诉我一些事实。”   她是他以前女朋友吗?   乔咿的睫毛轻轻颤着,喃喃张口,又不知要说什么。   周予白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提了起来。   乔咿以为他要打她,惨白着脸躲了一下。   然而周予白只是抽走了她手里的纸巾,丢给裴域。他拉着她往楼下走,乔咿不愿意,步伐不稳差点摔倒。   周予白直接打横抱起她。   “你疯了吗?放我下去啊!”乔咿踢着腿。   周予白不顾她喊,她在他手里就像坨棉花。   下到负一层,才把她放了下来。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一时没有人经过。   乔咿气急了,环着手臂抱着自己,破釜沉舟地问他:“你到底发什么疯啊?还有萧祈哥怎么了,你就动手打他?”   周予白不回答。   不知怎地,乔咿看着他有些害怕,转过身就要跑。   周予白一把拉住了她:“一口一个萧祈,你喜欢他那样的?”   乔咿條地抬头,思维还很迷糊。   周予白看着她懵懂的眼神,全身血液都像被万根针扎着。他问:“你喜欢他什么?”   谈及两人感情,高芸芸问乔咿,周予白放下了吗。   那时乔咿认为他肯定放下了。   她不敢往那方面想,被伤害过,丢下过,不会轻易地觉得那人还会对自己有感情。   她讷讷地问:“……你是因为这个才打了萧祈吗?”   “……”   “因为这个今天才不高兴的?”   “乔咿。”周予白嗓音干哑,“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怎么,是你以前女朋友,所以别人连碰都不能碰?”   这话出现在脑子里。   明白啊。   以前属于自己的东西,即使自己不要了,也不喜欢别人拥有。   她的沉默,对于周予白来说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印证。   萧祈在楼梯间说得那些话都是真的。   他说乔咿住进了他家,说她怕他手头紧,菜都舍不得点……   但周予白似乎又是不信的。   可嫉妒这种东西,一旦扎进心里,就是□□也会连着血肉一起,疼得让人没了理智。   周予白紧紧拉住了乔咿的手腕。   在一份爱里,两人都在患得患失。   “我……我不喜欢萧祈。”乔咿的声音都在发颤,但就是这样,又有种极高的可信度,她说,“我也不喜欢你。”   她的手腕被握得发疼,可周予白始终攥着它不松。   空洞的无望从心底往上涌,夹裹密密麻麻的疼。   周予白脑海中突兀地闪过父亲车祸的场景,那种因为害怕失去想牢牢抓住,但怎么也抓不住的极度恐惧感蔓延在五脏六腑。   他强行把乔咿拥进怀里。   隔着衣料肌肤相贴,互相体温撩着对方。   他说:“跟我和好吧,乔咿。”   作者有话要说:乔咿要把餐钱给周予白,其实是一种被伤害后的应激反应。   她当年坐了他的私人飞机回了G市,后来在G市两人在一起,继而很快分手。她潜意识觉得不能占他便宜,才能不受伤害。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鸭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6-04 01:31:07~2020-06-05 02:4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熊鸭兔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不吃草   引擎发动的声音,有车在远处开过, 声音渐渐远了。   乔咿觉得自己有了幻听。   周予白用尽了所有的耐心等着她回应, 久久的沉默中, 乔咿一点点推开了他。   两人身高有落差, 周予白勾着头看她:“嗯?”   尾音苏苏的, 让人脊背颤栗。   乔咿低着头。   “看着我。”周予白捏着她下巴,往上抬, “别折磨我了,说句话。”   他像是永远长在树干顶端的翠绿树叶, 阳光也只能充当镀金衬托,永远骄傲绚烂得让人仰望, 却又保持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现在他自己甘愿落在了她的掌心。   饶是这样,也像是他给人的怜悯。   乔咿仰头迎着他的目光,问:“和好是什么意思?”   “和我在一起。”周予白温声软语,他低头想吻她。   如果得不到回答,他就堵上她的嘴, 引导她承认自己忘不了他, 心甘情愿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周予白太游刃有余了。   就算是嫉妒发疯,凭借老天爷赏的那张脸,和在豪门堆金积玉养出来的气质, 都让他有办法轻易地搅乱别人的心。   乔咿的心也确实砰砰跳快了几拍。   但紧接着, 心上旧痂牵动出埋藏已久的陈旧伤痛,又提醒着她,她曾义无反顾献上的真心, 是被眼前这个人丢弃了。   又被他踩在脚底,遗弃在尘埃里。   纵使她已经原谅了他,可发生过的已经发生了。   唇瓣相贴的一瞬,乔咿躲开了。   她问:“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周予白在她决绝的眼神中想找出片刻温柔的蛛丝马迹,但一点都没有。   她的话和态度,都让人哑口无言。   ……为什么?   这话让周予白审视自己。   他能给得了她什么。   气氛冷得像幽深池水,就在这时,周予白听到乔咿说:“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能且只能是因为喜欢。”   “……”   “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地下车库本就凉,周予白猝然觉得汗毛都立了起来。   这一上午的情绪积累到现在,绷成了满弓,随时一触即发。但他仍然舍不得对她发火。   “以前呢?”他说,“以前不是很喜欢我?”   是很喜欢啊。   因为很喜欢,所以分手的时候才很伤心。   他亲手教会她喜欢。   也亲手教会了她放下。   “学长,你还没明白吗?”乔咿的脸上没有恃宠而骄的矫情,没有刻意的矜持迂回,她嘴上说的,就是她心里认定的,“我记得我很喜欢过你,但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喜欢你了。”   乔咿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去哪?”周予白伸手要抓住她。   乔咿甚至都没躲,反正也躲不过他。   她说:“我去看看萧祈哥。”   周予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乔咿一字一顿:“不管怎样,你把他打伤了。”   周予白没打算打萧祈,哪怕对方一再拿话激他,拽着不让他走,周予白还是克制着自己。   但最后萧祈说乔咿住进了他家。   明知对方在故意给他设坑往里跳,他还是动了手。   周秦瑞跟他说做大事的人最忌讳泄露自己过多的情绪,这会成为对手拿捏自己的把柄。   周予白明白,可今天道理放在乔咿身上,他做不到。   乔咿默了默,抽出手,转身往台阶上走。   周予白嗓音很低:“别走。”   乔咿脚本能的往上逃着。   “你回头看看我。”周予白又说。   乔咿没停下,也没往后看,她指在转角的时候隐约看到周予白颓废伫立的身影。   只一瞬,她就加快了步伐。   她在卫生间的门口遇到萧祈,对方脸湿着,应该是刚洗过,嘴角伤痕还很明显。   两人都愣了一下,乔咿说:“先去医院吧。”   萧祈点点头。   刚走出没几步,他手机响了,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却改了口:“我自己去吧。”   乔咿疑惑地看着他。   “没多大的事,我也不想让你看着。”萧祈还是很温和地笑,“给我留点面子。”   乔咿吐了口气:“好。”   萧祈说:“我跟胡总发个信息,就说临时有事,观影还没结束,我就不进去了。”   乔咿也没心情再留下去,说:“你帮我也说下吧,我想先走了。”   萧祈想说什么,但又没说出口,最后问:“周总呢?”   乔咿摇摇头,手拽着包带慢慢走了。   她在楼下的展厅看见李珂跟一堆同龄人在拍照,才想起来还有她在。   李珂也看见了她,跑过来道:“怎么就你啊,我哥呢?”   乔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说:“你找他的话,就给他打电话吧,我临时有点事要回去了。”   说完又补充道:“你最好现在就给他打,他可能马上也要回去。”   李珂撇撇嘴:“回去就回去吧,反正他一会一个样!之前我说要来看漫展,让他弄票他说弄不到,后来又突然说有!今天明明自己说要把我送回去的,这又要走了!不送拉到,我打车!”   乔咿直觉这话里有什么不对劲,但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了。   她回去后一头倒在了床上,翻来覆去想着周予白的话,和他落寞的神情,脑子里乱糟糟的。   最后实在没办法,找了篇主持稿大声朗读起来,才让情绪渐渐平复下去。   -   萧祈没去医院,而是开车到了“暮江吟阁”。   这是市郊早些年数一数二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萧祈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他不喜欢这里,一草一木都让他窒息。   他在车里静静坐了一会儿,看见王洛奇开着敞篷超跑从里面出来,他刻意把头转向一边。   王洛奇每回见他总要挑点刺,就像青春期学校里的吊车尾差生总看品学兼优的年级第一不顺眼一样。   萧祈懒得应付他。   等车离开,他又坐了会儿,直到手机又响起来,他才边接边下了车。   “我到了。”   他语调不高,电话挂断了。没过多久,别墅的大门也开了。   萧祈进门,保姆看都没看一眼,说:“夫人在楼上。”   说罢就快步走了。   萧祈叹口气,上了楼,那房间他熟悉,来过好多次,索性也不用谁带路。   推开门,周春芽正端着杯茶,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文件。   “怎么这么久才到?”她问。   萧祈手垂在身侧,恭敬道:“修路,绕了点才来的。”   周春芽笑了一下,放下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厚重的一角,缓缓说:“知道我为什么从买下这里,就只住在这间吗?”   萧祈没接话。   周春芽说:“因为这里景色最好,能看到大门口。”   萧祈一怔。   “为什么到了不进来?”周春芽声音含着笑,转身袅袅地往他这边走。   萧祈没想到怎么回答,但他脸上的伤救了他。   周春芽快步走过去,手抚在伤口边:“怎么回事?”   萧祈轻轻避开,说:“跟周总起了点冲突。”   周春芽立刻不悦:“你跟他起什么冲突?!现在他风头正盛,你能惹得住他?!”   萧祈没有辩解,他说:“您之前说没办法扳倒他的。”   周春芽敏感地嗅到什么,缓缓坐回了沙发上,意思是叫他继续讲。   萧祈说:“我想我找到了扳倒他的办法。”   周春芽并没有流露出欣喜:“继续。”   萧祈道:“周总很在意一个女孩。”   “哦?”   “叫乔咿。”   不说名字周春芽还不会笑,但这名字她可是记忆犹新。   “你知道她是谁吗?”周春芽问。   萧祈说:“周总以前的女朋友。”   周春芽又笑了一下。   萧祈接着说:“乔家没对外公布的私生女,也是和周总曾经有婚约的乔岚的妹妹。”   “你倒是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周春芽不屑地端起茶,喝了一口,“那应该也清楚咱们这位周少爷当年玩完利用完,直接把人家甩了的事吧。他真不愧是周家人,可比他爸爸还青出于蓝胜于蓝。”   萧祈不敢对周家人有什么评价,只能听着。   周春芽继续道:“他想要什么女人没有,再说那女孩乔松柏都不认,没点家世撑腰,予白就算喜欢,顶多当个小情人养着,再多不可能了,还能有多在意她?”   “以前我没见过他俩在一起时的样子,不知道周总放了多少感情,但现在看并不是您说的这样。”萧祈回忆了今天的情形,平静道,“否则也不会为了她跟我动手。”   “予白是为了那女孩跟你动手的?!”周春芽豁然起身,有点不敢相信,“不可能啊,他当年去澳洲的时候头都不回,我还派人去学校查过,他把那女孩扔学校,管都没管。”   卧室富丽堂皇,却也让人压抑。   “……可能失去过,才知道是根本没办法失去的人吧。”萧祈小声嘀咕着,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很不舒服。   “你说什么?”周春芽问。   萧祈抬起头,顿了顿说:“我也许有扳倒周总的办法。”   周春芽:“什么办法?!”   萧祈沉默了。   周春芽缓缓笑了,她虽然四十多岁,眼角已经有了皱纹,但继承了周家人的美貌,又勤于花大价钱保养,犹存着风韵。   她走过去,抚摸着萧祈的手背,问:“想要什么?”   萧祈没敢把手抽回去,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也等了很久,等到这个机会。他说:“我帮完您这回,您能不能放我离开?”   周春芽脸色明显一僵,但很快她就像只老狐狸一样,手慢慢按在萧祈的腹部,一点点拉出他的衬衣下摆。   萧祈喉结上下滚动。   “家里人我都支走了。”周春芽说,“祈,先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事情就是这样……   蘑菇顶着锅盖跑走~~   感谢在2020-06-05 02:46:31~2020-06-07 23: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不吃草   夜里,萧祈穿好衣服, 把睡着了的周春芽扔在身后的大床上离开。   他平时住得房子和“暮江吟阁”的位置是个大对角, 从这里开车要开很久才能到。   周春芽以前也要在这里给他置办一套别墅, 但他用太高调, 会引人非议拒绝了。   萧祈从毕业起就进了“亚盛”工作, 这里面有他自己的能力,也有周春芽的提拔。他一直兢兢业业工作, 从不参与那些内部派系争斗。以为这样就能独善其身,也以为周春芽从不逼迫他加入自己的阵营是出于对他的爱护。   却没想是有了别的觊觎。   车子在夜色里行驶, 像是漫无目的,萧祈不知不觉把车子开到了乔咿楼下。   他想跟她解释白天的事, 但乔咿没有手机。   物欲浮躁的社会,一个年轻的女孩可以没有手机也能泰然处之。萧祈觉得很是神奇。   他又想起李珂提过,乔咿就连周末都是早睡早起,生物钟比闹铃都管用。   想必现在已经睡了。   这世界嘈杂纷扰,她好像始终都保持着自己的步调。   萧祈的车在楼下停了好久, 仪表盘上显示还有五分钟十二点的时候, 他滑开手机屏幕,点进微信朋友圈,发了“晚安”两个字。   -   那边, 周予白坐了十二个小时的飞机抵达悉尼。   他此行是为了重要工作, 身边带了十几位随行。下飞机专车已在外面候着,司机见到他弯腰拉开车门。   周予白坐进去,几乎没有停顿, 对跟着上了副驾的裴域道:“把商谈资料给我。”   从昨天晚上机场见到人,裴域就觉得周予白心情很不好。   他只知道老板是去陪女孩逛漫展了,但中间那么十几个小时,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也不敢妄自窥探。   裴域把整理好的一摞资料递到后面。   周予白接过去,开了后灯,垂着眼看起来。   裴域见司机在,也没多说。这不是他们国内的司机,有点信不过。   他们下榻的酒店在海边,带着来的都是高管精英,一行人放下行李就开始按既定的计划工作,当地凌晨三点开完总结小会,才都各自回房休息。   裴域给周予白送酒店煮的宵夜,顺便汇报白天人多没机会说的事。   “老板,查过了,确实是刘秘书把您行程泄露给萧祈的。萧祈在工作上帮过他,两人有私交,但这种事应该是近期才有的。”   周予白对端来的蟹肉煲丝毫不敢兴趣,从套房带着的小吧台里拿了瓶水,拧开灌了几口。   他刚跟产品经理交代完明天的工作,高压过后脑子里的弦刚松,反应有些迟缓,手背擦着唇边水珠,片刻后才“嗯”了声。   “老板。”裴域知道他累,但也不得不提醒,“这次您改行程,老爷子很不满。”   谁能想到工作上冷静干练的“亚盛”总裁为了陪女孩看漫展,改了这么重要的行程。   且不说要重新规划工作,就连那十几个人的机票改签都是一件麻烦事。   周予白似无所谓,走进卧室,过了会儿,换了身宽松的衣服出来。   他看见裴域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您……没让我走啊。”裴域隐约意识到,他刚才说的话周予白似乎完全没听进去。   “是吗?”周予白故意嘀咕,盯着手机屏幕缓缓往外走。   推开卧室的门,走不远能到海边,这是他这间房带着的私人沙滩,不会被其他人打扰,独享海景。   周予白边走边说着什么,裴域跟上去才听见他说的是——   “怎么总打不通?”   一会儿又低声说了句:“还没买新手机吧。”   颇像是自我安慰。   裴域不知道怎么劝,他走到面前周予白才又注意到他,眼神有些茫然地又道:“你怎么还没走?”   “……”这句不是问过他了。   “有事就说。”周予白目光重新回到手机上。   裴域也不知道这些话他会不会想听。   “调查过了,萧祈跟老言有接触,但合作并不深,都是小打小闹的东西。但是……乔小姐确实住在他家里。”   周予白修长的睫毛被夜色拉长,掩住了他大半情绪,他像是陷入思考,半晌说:“住一起多久了?”   “……”裴域觉得周予白今天确实不对劲,以他平日灵敏的思维不会轻易地觉得两人是在同居。   “没有住在一起,乔小姐是和萧祈的妹妹李珂住在一起。”裴域补了句,“是租住。”   周予白慢慢抬起头,裴域这才发现他眼里都是血丝,映着冰冷的光线,有些触目惊心。   过了好久,他说:“她自愿的吗?”   “这……”裴域被他带的脑子里也打了个结,说,“有正式租房合同,乔小姐自己签的字,前两天在餐厅见他俩,交情也像是不错。”   裴域讲这么多就是不想把那个事实说出来,只是件小事,但他潜意识总觉得周予白会承受不住。   “是自愿的。”周予白自己悠悠说了出来,停了停,又说,“这也没什么。”   这样反反复复的自我否定,再自我安慰,裴域忽然觉得自个老板有点可怜。   可怜这词一出,裴域也觉得荒谬。周予白是谁?赫赫有名的周家少爷,亚盛集团的总裁,甚至未来整个集团和周家都会到他手里。   他不仅背后有周家撑着,他母亲家世也不容小觑,从他去澳洲,又到回国,他舅舅在背后帮了许多。   况且他走在哪,也从不缺女人的追逐和青睐。   怎么会生出可怜的姿态。   周予白一直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管裴域,过了会儿好像想通了什么,他突然问裴域:“你觉得送套房子怎么样?”   裴域反应再快也卡壳了:“……什么?”   “我说——”周予白手插在裤兜里,海风把他漆黑的头发往后吹,露出倨傲的额头,他认真道,“我要是送乔咿一套房子,你觉得她怎么样?”   裴域咽了口唾沫,诚实道:“我猜不到乔小姐会怎么样,但要是谁送我套房子,我会高兴死。”   周予白笑了一下,这是打机场见面以来,他第一次笑。   他又问:“你觉得她会收吗?”   裴域笑着说:“您不送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收。”   其实放在平时,这问题周予白自己就能回答,乔咿如果想收,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拉黑他了。   但他现在有限的精力思考不了那么多,拿出手机要给一个认识的开发商老板打电话。   裴域正想提醒他虽然悉尼跟国内有两个小时的时差,但现在国内也是凌晨了,谁知周予白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眉头逐渐紧锁。   裴域没有窥探老板隐私的爱好,完全是被他脸上古怪的神情带的,下意识瞄了眼他的手机屏幕。   周予白刚才不小心点进了微信,凌晨发朋友圈的人不多,萧祈顶着和乔咿合照的那条朋友圈,格外醒目。   ——“晚安。”   很简单的两个字。   但要命的是下面的订位地址,是乔咿现在的住址。   时间23:50。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裴域说出这句,自己也觉得没什么说服力。   不能说明什么,但也暗示着大半夜,他俩在一起。   裴域不知道漫展上周予白对萧祈动了手,也不知道乔咿在拒绝了周予白之后,还因为担心丢下他回去找萧祈。   所以在周予白扬臂把手机扔进海里的时候,裴域真的是瞠目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周予白迎风望着海面,风冽冽吹鼓了他宽大的白色衬衣,他方才觉得心口疼。   但很快,就算扔了手机不去看,疼也从心脏里沿着血液不受控地涌向全身。   他又被迫回忆起乔咿在地下车库说的话。   ——“但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我记得我很喜欢过你,但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再喜欢你了。”   明明他没有刻意去记的,但每一个字都像刻在他脑子里。   半晌,周予白冷冷道:“裴助,把你手机给我。”   裴域不想让自己的手机也沉海,十分抗拒,但还是交给了他。   “老板……我这里全是工作资料。”   周予白没理他,拿着走到了海边。   裴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见他打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在淹过脚踝的浅滩搜寻着,很快走到一处,弯腰捡起了让被扔出去的那支手机。   “就是嘛,里面很多重要资料的。”裴域如释重负。   周予白却没多大情绪。   “怕海洋污染。”他说。   裴域:“……”   周予白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再难受也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那个叫乔咿的女孩他现在摸不着,看不着。   就算他回去了,也可能摸不着,看不着。   这个念头出现,周予白苦涩的情绪又往上涌。   他强行把它按了下去。   “裴助。”他的声音尚且还算平静,“你把这几天的行程再压一下,我要提前回国。”   已是压得不能再压了,裴域道:“下面的人可以换着来,但此次行程都要有您出面,连轴转您……”   “对外还说按原定的时间回去。”周予白打断了他的话,“你知道怎么跟刘秘书说吧。”   看情形是无法说动他,裴域应:“知道。”   周予白道:“你再点点老言。”   裴域问:“要他不要跟萧祈合作吗,还是想个法子让乔小姐先搬出来?”   “不用了。”静了好一会儿,周予白才继续说,“她要真自愿……我……”   后面的被海风吹散了,裴域没听真切。   只觉得酸涩。   -   裴域一向办事牢靠,懂转圜,他给老言打了电话,没明说,点到为止。   老言这人大大咧咧,但也不傻,隔天就给乔咿和方盐支去培训了。   “公费培训你俩还不高兴?!”老言打手一挥,“去吧去吧,大师指导!你俩好好学!回去收拾吧,这段时间晚上都要住那的。”   老言这手段简单粗暴,又给乔咿塞了个手机:“给给给,客户送的没人要。”   乔咿说:“不用了,我自己准备买了。”   “那等你买了再给我,这些日子就算工作室配给你工作的。”老言道。   方盐眼巴巴地看着:“老大,我怎么没有配,这还是新款呢!”   “就一台,你想要就去跟乔咿抢去!看……”某位霸总回来不打死你的话,老言憋回了肚子里。   方盐一听,便摇头:“那算了,我不跟姐姐抢,好东西都得先给姐姐的。”   配音培训在一个温泉酒店。   白天培训,晚上可以去温泉区玩。   这么热的天洗温泉,那真是……太奇妙了,跟洗澡似的。   培训总共十天,来得都是从事配音工作的人,大都有功底,还有的是知名配音社的成员。不仅能提高专业技能,还能和业内同行交流。   到第七天,大家都熟悉了,下了课有的聚一起吃饭了,有的回房休息。   乔咿前几天都没去温泉玩,今天吃完饭早,又觉得乏,换了泳衣准备自己去泡一会儿。   天还亮着,晚霞挂在天际,壮丽无比。   这时间温泉区没有人,乔咿坐在池子里,手拍着水玩。   她头发高高拢着花苞,纯白色的泳衣完美的勾勒出身姿线条,红色霞光下,她的皮肤更显得雪白。   “……这里后面还要开发的,我们准备在西面种上竹林,冬天的时候若是下雪,白雪皑皑映着翠绿竹色,会给顾客视觉上的冲击。还有这里,我们准备家喷泉设备。周总,您注意脚下。”工作人员介绍的声音传了过来,夹杂着脚步声。   乔咿抻着脖子往外看,顿时愣住。   不远处,工作人员正跟周予白十分卖力的讲解。   乔咿赶紧转回了身子,又往下缩了缩。池边和水面有个落差,她让自己身子都埋在水里,只露颗脑袋出来。   周予白也不像是会脱了衣服进来泡温泉的样子,应该是在工作。   这样想着,乔咿放心多了。   但她还是不敢往那边看,生怕这个样子被他撞见了。   过了半天,那些声音渐渐没了。   乔咿呼出口气,用手拍了拍脸,低声喟叹:“可走了。”   “谁走了?”男人低磁的声音,像是故意调戏她。   乔咿心跳漏了一拍,回身仰起头。   也不知是不是在温泉这种地方,周予白今天这身正统的西裤衬衣裹得甚严,有种禁欲克制感。   而乔咿抹胸式的泳衣还露着腰,大部分肌肤都暴露在外面。   鲜明的对比,让她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您是不是就等温泉py呢。   ——————   这两天写得格外艰难,不是卡文,文从开始的时候,每个人的路线结局都是定好了的。   但真写到有些地方,又觉得是不是太残忍了,是不是不好。   就比如上一章萧祈和周春芽这个点,真的是犹豫了好久要不要写,但最后还是按着最初的设定写了。   感谢在2020-06-07 23:39:17~2020-06-09 02:3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不吃草   乔咿不回答,周予白也不开口, 他一双大长腿笔直站着, 环着手臂好整以暇地垂眼睨着她。   温泉水泡着肌肤, 她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淌着汗。但她不敢动, 还把自己又往下沉了沉。   片刻后, 乔咿觉得如果她在不开口,周予白可能会在这里站一辈子。   “你……”泡久了嗓子有些干, 乔咿舔舔唇,“怎么在这里?”   “工作。”周予白站姿不变。   乔咿心想他怎么见自己不惊讶, 难不成是提前知道了。她试探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周予白视线在她周身流连,漫不经心道:“已经看出来了。”   “……”   “不是在泡温泉?”   悠然自在的公子哥样让身处“水深火热”中的乔咿心里发堵, 她这些天还时不时翻来覆去想起周予白那天在停车场说的话,这人看起来已经全然无所谓了。   “我也是来工作的。”乔咿抬抬下巴,“你转过去。”   周予白动都没动,反问:“在温泉池里工作?”   “……”   “我们小乔咿改行了?”   “……”乔咿气得拔高声音,“你转过去!”她嘀嘀咕咕的, “还有你怎么老这么喊我, 我又不是十几岁,已经不小了,不是……”   一抬头发现周予白还没动。   “你怎么还不转过去?!”   “转过去怎么看你。”周予白拖长尾音。   乔咿刚要瞪他, 只见这人竟缓缓蹲了下来, 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身子斜倾,另一只手滑过水面。   一池被搅乱了, 他指尖勾带着水珠,在她黏着润湿发丝的额头上轻轻点了点。   乔咿觉得心都被点散了:“你要干什么?”   周予白没回答她,歪着头似笑非笑:“你脸红了。”   这话像发酵剂,乔咿脑子里登时嗡嗡作响。   过了十几秒,周予白笑了一声:“泡久了会热,脸也会红。”   “……”倒像是她想多了!   乔咿咬牙切齿在酝酿怎么回嘴。   周予白伸出手:“所以上来。”   乔咿又往下沉了沉。   “来。”周予白勾勾手指,“我们谈谈。”   乔咿顿时就意识到这就是个温泉酒店,此时还是淡季,周予白来这能有什么工作!   “你工作忙完了?”她拐弯抹角地问。   周予白道:“老言跟我说你在这里培训的,我来主要找你,工作是顺便。”   乔咿觉得他是逗够了,才直接交了底,一语不发憋了一会儿,实在是热得难受,说:“我不跟你谈,上次已经谈完了。”   “那叫谈?”周予白表情诚恳,“那是你单方面甩掉了我。”   这话乔咿就不认同了:“我那不是甩掉你,是拒绝你,而且话已经讲清楚了,如果你再这样不打招呼来找我,我就去找老言……”   “要辞职?”周予白语调有些慌了。   乔咿因为情绪激动,肩部已经冒了出来,又往下缩了缩,委屈道:“……你要我辞职吗?”   周予白:“当然不要了!”   乔咿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周予白心还提着,刚他以为她要辞职的。   “我会去找老言,让他以后都不告诉你了。”乔咿低声道。   在别人没有伤害她之前,她对人总是很信任,就如同老言,她会先考虑到是以周予白的身份去问,老言没有防备才讲的。   “先上来。”周予白服了软,“你就是杀我,也得让我死明白吧,总不能一句不喜欢就把我打发了。”   乔咿道:“那你还要我说两句不喜欢吗?”   “……”周予白做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刚落地就往这边赶,就是生怕晚了乔咿回去休息了,哪里想到千辛万苦回来,是要再听一遍不喜欢他。   僵持不下的时候,酒店经理过来了。   乔咿趁着周予白跟人说话,裹上浴巾,悄悄跑走了。   周予白回头只看见一抹娇俏的身影,无奈揉了揉额角。   乔咿因为跑得快,到房间直喘气,同屋的女孩问她怎么了。   她摇头,说不出话,喘匀了气,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本来温泉泡久了头就晕,这一折腾犯了低血糖,浑身没力气。   都怪周予白!   乔咿正准备翻零食吃,方盐敲门进来了:“姐姐,去吃东西吗?”   “好。”乔咿装上手机,跟着出去了。   小聚餐天天都有人组织,就在酒店里的餐厅,谁有空谁去,大家边吃边聊。   几个学员正在研究一块外置声卡,乔咿和方盐找了空椅子坐下来。   乔咿吃过饭,就是头晕,对着菜单不知道点什么,问服务生:“还有粥吗?”   “有的。”   “有甜味的吗?”   “嗯……我给您看看吧。”   乔咿说:“好,只要是甜的就成。”   一群人有共同话题,越聊越火热,乔咿却心不在焉,不时往门口看。   自己也不知道是要找谁。   周予白追人一直张弛有度,他能找来,但你跑了,他也不追。让你心里七上八下地吊着,到最后都搞不清楚是抗拒还是期待了。   “诶,对了,刚在电视上看见乔咿主持了,很不错啊!”不知道聊到哪里,有人提起这个。   大家注意力这才聚焦到闷不吭声的乔咿身上。   “啊?”她反应迟缓。   “电视台那个选秀的外场主持,你该不会自己都没看吧?”   都能看出来,她是完全在状况外。   “播了吗?”乔咿掏出手机,“我看看。”   她好久没跟电视台那边联系了,况且她只是个小小的前期外场主持,也没到特别通知的分量。   大家笑她心大,旁边的女孩问:“乔咿,你以前是学播音的?”   “对。”   “为什么会学播音呀?”   “高中学校到班里选小播音员,让每人挨个念一段书,我念完就被选上了。”乔咿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启蒙吧。”   “你到挺随遇而安。”有人好奇道,“那你为什么改专业呢?”   “我……”乔咿想起大学时,因为身高问题,老师把她校庆主持的名额去掉了,她坐在双杠上一边吃牛奶,一边惆怅。   然后遇到了周予白。   那是心情很灰暗的一天,但是周予白跟她说只要跟他约会,就让她知道自己多耀眼。   他这个人还真是……让她全面的认识了自己。   不仅耀眼,还蠢。   都等着她回答,她心却飘远了。   旁边女孩看她脸红红的,问:“你这喝得什么?”   乔咿说:“米酒。”   刚才服务生来说甜的粥只有这个了,问她要不要。   乔咿想着甜的就行,要了一大壶。   “你们要喝吗?这个很多。”乔咿道。   “不了。”   打了个岔,刚才的问题也没继续。方盐对声卡感兴趣,抓着一个专家问个不停。   聊着聊着,说到以后的事业发展,大家都口嗨起来。   “我这再几年怎么也得坐上业内配音前三的椅子吧!”   “我想给闻澈做制定配音员,听说给他配一集价码特别高!”   “他弹词功力可以啊,怎么还让人配?”   “懒!”   众人笑,有人说:“我的梦想就是红,越红越好!”   “……”   “乔咿呢?”就她没说,有人问道。   “呀!”旁边女孩发现她不对劲,“乔咿脸好红啊!该不会是喝米酒喝醉了吧?!”   喝个米酒能喝醉,这也是闻所未闻了。   但是乔咿自己都发现视线开始涣散了,她起身说:“我先……回去了。”   “能行吗?小方,送送你姐姐。”   乔咿摆摆手:“不用,我屋里室友在。”   方盐求知欲正在爆棚,大家也觉得喝个米酒能醉成什么样,看见乔咿步伐尚稳,就没跟着。   乔咿理智上不愿相信自己醉了,但走到外面,她就开始发蒙,在小台阶上坐了会儿,想缓缓。   手机响了,她想都没想接了起来。   “喂,请问哪位?”   “周予白。”   听见这三个字,乔咿竟然打了个小嗝,缓缓看着屏幕,又缓缓把听筒贴到耳边:“你……干嘛打给我?”   “问问你,我现在可以去找你吗?”   乔咿:“……”   “不问怕你又不高兴。”   乔咿:“……”   “你不说话,我当默认了?”   “……”乔咿,“诶——”   头顶被谁揉了揉,她微皱着眉仰起脸,语言比迟钝的大脑反应要快:“学长?”   乔咿如今只会在情绪激动不受控的时候喊他学长,但她现在并不像是激动的样子。   而是有点傻傻的,很憨厚的样子。   周予白从台阶上下来,弯腰凑近她红扑扑的脸,又捏了捏:“是不该叫你小乔咿了。”   乔咿作势要咬他的手。   周予白躲了一下,又招猫逗狗似的点了点她的唇:“喝酒了?”   乔咿摇头。   周予白:“跟谁喝的?”   乔咿又摇头。   “躲我就是为了跑去喝酒?”周予白挑挑眉,“还是为了我去喝酒?”   乔咿用力叹口气:“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周予白:“……”   “米酒!我喝米酒能醉吗?”乔咿不服气地瞪着他,又眯了眯眼,“你怎么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   “是你躲我。”周予白道。   乔咿扯了扯嘴角:“你一直都这样!”   周予白思考了一下她话里的意思,有点无奈地笑了:“工作太忙。”   乔咿翻着眼看他,似乎没听懂,又似乎是不理解。   “不工作以后怎么养你啊。”周予白扶着她的胳膊,想把她拉起来。   每个人醉酒后的思维方式都不同,乔咿这时是直线思维,只在原问题上做回答,她说:“我吃的又不多。”   周予白喉咙里轻笑两声,温声道:“对,我们乔咿一顿饭只吃一粒米。”   乔咿眨了眨眼。   周予白接着道:“但这一粒我也要给她最好的。”   他说完,乔咿望向他。   两人离得很近,有了酒精的滤镜,终于能坦坦荡荡看着对方。   “学长。”好半天乔咿说,“你是不是又来骗我了?”   周予白想,第一次说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话的人,是不是也跟乔咿一样受过伤。   “乖。”周予白扶着她往前走,问,“你房间在哪,我送你回去。”   乔咿指着电梯。   还知道坐电梯,看来也不算太醉。周予白带她进去:“几楼?”   “……”   “嗯?”   他回头,乔咿正咬着手指,用力想着。   周予白被气笑了。   “讲了多少次,不让你碰酒精,每个人对它的敏感度不同。你这样……”   乔咿的手掌堵住了他的嘴:“嘘——你们老男人好唠叨。”   周予白:“……”   酒店电梯需要刷房卡才能上升,他俩没刷,但上面有人按了,电梯自动上行。   “叮——”一声,门开了。   有人往里进,周予白看见是他房间所在那一层,就先扶着乔咿出去了。   乔咿被待进房全程都很听话,坐在沙发上傻乎乎地问:“我房间怎么变这么大?”   “不是你房间,等我打前台问一下。”周予白道。   想问到乔咿的房间不难。   “咚!”一声闷响。   周予白电话还没拨出去,看见乔咿摔在地上。   他快步过去想把她弄起来,谁知乔咿换了个姿势,平躺在了地上。   “凉,快起来。”周予白不悦道,“我要是再让你碰到酒,我就不姓周。”   下一秒,娇软的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老男人。”   “……”   “唠叨。”   “……”   周予白没了脾气,就着她这姿势把人打横抱起来,放到了沙发上。   乔咿的手还没松,委屈地看着他。   就算是这样,她眼睛依旧很澄澈,想夜晚的星星。   周予白觉得赶回来这一趟是值了。   他哄着她:“先松手,你这样我起不来,听话。”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乔咿道。   周予白口干舌燥,仍耐心道:“因为这样我没办法把你送回去,也没办法跟你谈——”   离得太近了,肌肤相贴,他的思维有些卡壳。   “宝贝。”周予白原本就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像要滴血,那按捺着自己,这种感觉十分难受,他说,“看看我,我是谁?”   “周予白。”乔咿撇嘴。   说完她又喃喃念了一遍:“周予白。”   这三个字刻骨铭心,昏昏沉沉时也记得清清楚楚。   好像有口郁气堵在了嗓子眼,乔咿抬头咬在了周予白脖子上。   夜风吹乱满池春水。   乔咿朦胧中听到男人闷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舒服了。   你明早起来试试。   ——————   看评论有在问还有多少完结,全文大约35万字。   我事没讲完呢,不要着急,他俩缘分不止如此。 第76章 不吃草   第二天醒来,乔咿身陷在宽大的床上, 她翻了个身, 顺手抱着另一只枕头, 脸颊在上面蹭了蹭。   很舒服, 但潜意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乔咿睁开了眼, 明亮光线让大脑记忆里的断层更加明显,她坐起来, 抱着枕头茫然环顾着四周。   是和温泉酒店同风格的一间套房,但装修、摆设又明显精致奢华了好几个档次。   乔咿咬着手指头, 足足这么坐了一分多钟,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房间的门开了。   “醒了。”周予白手里端着个碗进来,放在床头,“酒店早上没有解酒的东西,我借他们厨房给你做了碗鸡汤面,趁热吃一点。”   见她完全没有动静, 傻不愣登地看着他, 周予白又端起碗:“要我喂?”   “……”   “昨晚上不是还说自己长大了。”周予白夹起面条吹了吹,“早上起来就不认账了?”   “……”乔咿此时脑子里的省略号已经可以绕地球一周了。   “我——”她开口声音是哑的。   “还是先喝口鸡汤润润吧。”周予白把汤勺凑到她嘴边,哄小孩似的, “张嘴。”   乔咿乖乖地半张着嘴, 勺子碰到她,她才往后缩了缩,把枕头挡在前面:“等等!”   周予白挑眉:“嗯?”   乔咿抿抿唇, 这对她来说太难以启齿了。   周予白放下碗,起身走到小圆茶几边,拿起玻璃瓶装的纯净水。   这人背对着他,乔咿终于敢说话了:“我怎么在这里啊?”   “记不起来了吗?”周予白看着瓶身上的说明,漫不经心道,“昨天你在餐厅喝醉了,遇上我,我想把你送回房间,但你不肯说自己是哪间,我只好……”   “不用讲了!”乔咿突然打断道。   周予白闭上嘴。   其实只过了几秒,但对乔咿来说无比漫长,她小声地问:“我们昨晚……有没有……?”   “什么?”   “就是……”   “砰——”周予白拇指一顶瓶盖,发出巨大一声。   乔咿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周予白握着水瓶回头,发现她的脸红得已经不像话了。   乔咿可能也意识到了,把脸往被子里藏了藏。   周予白一边欣赏她又羞又惊的样子,一边走到床前,他弯下身,扯着衣领偏开头。   一抹红痕种在他冰白色的颈部皮肤上,再配上周予白此时略显嚣张的眼神,那就仿佛一个勋章!   乔咿声音都颤了:“我吗?”   周予白点点头,坐到床边,因为刚才拉动过衣领,他一边锁骨露了出来,上面搭着条极细的银色链子。   还是之前那条带着戒指的项链吗?   他怎么会还带着?   但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乔咿往被子里缩了缩,闷声又问:“是我弄得吗?”   周予白又更加用力地点点头。   乔咿:“那我们昨晚……”   周予白:“你主动的。”   乔咿颤颤巍巍连最后一点头顶也全部缩进了白色被子里,那样子活像颗圆滚滚的糯米团子。   周予白强行把被子往下拉了拉:“别憋坏自己,来先把水喝了,要不刚睡起来,嗓子疼。”   睡起来……   嗓子疼……   乔咿眼巴巴地看着周予白,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我自己喝。”   周予白手拄着下巴耐心地看着她喝水,闲闲问:“既然你记起来了,那我们就谈谈吧。”   乔咿水呛在喉咙,忍不住咳嗽了好几声,她只记得在餐厅和学员们聚餐,喝了米酒,再然后遇到了周予白,说的什么记不大清楚了,她记忆断档之前的最后印象就是,她环着周予白脖子咬了上去。   觉得口感还不错,好像还吮了吮。   “本来我是有很多事情想跟你说的,只是既然我们已经——”周予白拖着腔,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床单,继续道,“就给彼此一个名分吧。”   乔咿一颗心彻底提了上去,委屈地辩解:“这也不是我的错啊,就算我……主动,你可以推开我呀!”   周予白一本正经道:“你力气太大。”   “你听听你说得话可信吗!”乔咿伸出手给她看,“我体育课测过握力,双手只有十九!”   周予白看了她几秒,说:“好吧,我骗你的。我是觉得你都主动了,我再推开你不礼貌。”   乔咿震惊了。   “而且,我也想跟你那样。”   乔咿的脸蹭得又红出了新的高度。   “我也不计较,你把我当男朋友,或是老公都行。”周予白说这话时眼里带着碎碎的笑意,浑然天成的风流公子哥样儿里,夹着极易捕捉到的认真。   “好了,先起来,现在是七点,你还有足够的时间洗个澡,吃饭——哦,你的速度吃饭可能不够。”周予白指腹抹过她的唇,“老公喂你的话,会快一点。”   乔咿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氧气不足。   “你能不能别说……老公。”最后那个词,她几乎用得气声。   周予白笑了笑:“其实,我也有点不适应。”   乔咿默默点头。   周予白说:“但我们总要适应的,你多听听,就习惯了。”   他说罢转身往外走,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样子。   乔咿:“……”   桌边的鸡汤面冒着香气,中央空调隐隐的吹风声,乔咿努力想了很久都没让破碎的记忆串联起来,她用力摇了摇头,强迫自己理出个头绪。   五分钟后,周予白再次敲门走了进来:“再不起床,我可是就得给你请假了。”   他倒是把她的培训时间摸得很清楚。   乔咿裹着被子,抱膝坐,手指狠狠掐着小腿前的薄肉,终于稳了神,说:“我也想跟你聊聊。”   周予白直觉很想堵住她的嘴,但还是走了过去。   乔咿抬抬下巴:“你坐那。”   周予白对着小沙发愣了愣,末了从床边移过去坐下。   两人隔了几米,气氛骤然更加尴尬。   乔咿闭了闭眼,小声说:“你刚说你也想跟我那样,对吗?”   周予白非常斯文败类地点点头。   乔咿咽了口唾沫,接着道:“那就是你情我愿,谁也不欠谁了。”   周予白脸上的闲适骤然没了。   乔咿耷拉着眼皮,声音渐渐平静:“咱俩那样之前也没口头或签合同说要互相负责,就谁也怪不着谁,对吧。”   周予白头开始疼。   “都是成年人了,只是睡了一觉而已。”乔咿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这样想的,但好像这样说了,她就能强迫自己这样想。   “只是睡一觉?”周予白站了起来。   乔咿仰头看着他,像豁出去了般,道:“周予白,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周予白颇有点长见识地笑了一下。   乔咿索性道:“我不是跟你商量的,我是告知你,你要不同意的话,大不了去法院告我。”   周予白足足气了半天才找回语言:“你是要我跟法院说,我被个女人睡了,但是睡起来人家不想负责吗?”   乔咿把头扭到一边,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觉得我拿你没辙?!”周予白扬了声。   乔咿整个人都转了过去。   盯着后脑勺,片刻后周予白总算是意识到一个事,他就是拿她没辙。   她是乔咿。   她只要不爱他了,他就拿她一点辙都没。   这女孩是傻乎乎的,性子也是真软,但仔细想想,这世上能拿捏住她的东西也很少。   金钱名誉她都不太在乎,也没有能让她牵挂的家人。   周予白心里发酸,吁了口气,走过去,掰着她的肩,让她转过来。   那张冷冰冰的脸,让他刚泄下去的火气又冒了出来,他道:“乔咿,你不能这么无赖,我们是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哪有睡完就翻脸的?!”   乔咿因为不服气,脱口道:“你不是就这样吗!”   周予白怔住。   “我这是有样学样,当年你能睡完就说分手,我现在为什么不能!”越说越气,乔咿在他肩膀上抽了一下,“你发个信息就说分手了,就三个字,分!手!吧!我这还当面跟你讲呢,还说了这么长,可比你尊重人!”   周予白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捉住她手揉着,喃喃道:“我发什么信息……?”   思绪在漫长的时光中流淌寻找,他仿佛记起当然乔咿找到他家里那次,也是这么说过。   说他给她发了信息,说要分手。   那时陈茉如在,他很多话都没办法说。   “乔咿。”周予白轻轻扶着她的眉心,想把那因愤怒皱起的眉宇展平,他说,“我没有发过那样的信息。”   “我怎么舍得那样对你。”   话音落,一张床,两个人,心都同时揪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   谢谢追更的小仙女们。感谢在2020-06-10 03:37:24~2020-06-12 00: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不吃草   两人一直都很默契地抗拒回忆那段分手的经历,周予白更是在去澳洲那两年多用高强度的工作, 填不满日常所有的时间。   就算是夜神人静难以控制思绪的时候, 他也会强迫自己找点事情做, 或是直接吃安眠药让自己睡着。   所以很多问题明明都露出了蛛丝马迹, 但他就是自欺欺人地不愿去想。   其实细细想来, 乔咿当时当着他的面坐上夏南的自行车,和他表现的暧昧亲密, 大概只是为了气他而已。   如果乔咿刚跟他分手,就真的没心没肺地喜欢上了夏南, 那怎么可能两年多还不跟他在一起。   夏南也不可能为了得到她,差点做出那样的事。   这是思路一旦起了头, 便一发不可收拾。   乔咿同样也陷入了沉思中,半晌她才蒙蒙地问:“你没发那条信息吗?”   “没有。”周予白回答地干干脆脆。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他又有骗她的前科,乔咿不信他说的话。   “不信我?”周予白看出来了。   “也不是——”乔咿鼓了鼓嘴,轻声说, “我是觉得你可能没理解我问的是哪件事。”   周予白:“……”   “我说的是那次。”   “哪次?”   似乎难以开口, 乔咿抿了抿唇:“就是那次在咖啡厅的二楼,我听见你朋友问你是不是为了不想跟我姐姐结婚,才找我……”   “乔咿!”周予白嗓子发苦。   乔咿眼睛湿漉漉的, 看了周予白一眼, 马上垂下去,说:“你回答说是。”   周予白马上想抱住她,手抬起来的用时, 只听她说:“我指的是那天晚上,你给我发的说分手的信息。在你发那条之前几分钟,我们刚通过电话的。”   乔咿一直都是柔软而倔强的人,一些事,她可以不计较。   但若计较起来,眼里也不揉沙子。   她的世界黑白分明,没有什么灰色地带。   “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哪天,我虽然比你大五岁,但还没老到记忆混乱。”周予白弯曲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尖,一字一顿,“那天,我没有给你发分手的信息。”   乔咿平静道:“我明明有收到,难道是鬼发的?”   周予白被噎得一口气提不上来,末了还是好脾气道:“应该是我妈妈发的。”   乔咿蓦地抬头。   “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后——”周予白视线落在床头那副壁画上,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片刻后拖着略显沙哑的声音说,“她不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情绪很激动,听到我在跟你通话,就过来抢手机。”   他俩在一起的事是周春芽透给陈茉如的,那时周予白摆了她一刀,但她也不是吃素的,立刻找时机告诉陈茉如,周予白身边有乔咿这样一个女孩存在。   她不知道说了什么,陈茉如反应非常激动,她把周予白叫回去,逼着他分手。   周予白那时并没想分,他野心大,江山美人他都要。   “我妈妈抢走我手机后,又把它摔坏了,我当时以为他是情绪失控。”周予白叹口气,“我想,她应该是在那之前假冒我给你发了信息,心虚怕我发现。”   乔咿脸上的表情稍微有点绷不住,“对不起,我刚不是说你妈妈是鬼……”   “我知道。”周予白勾了勾唇,“我们乔咿是全世界心地最好的女孩。”   这赞美有点措手不及,乔咿嘀咕着。   周予白缓缓笑道:“我这么说可不单是夸你。”   “……”   “我主要是想把你夸到一定高度,让你不好下台,也就对我手下留情些。”   他怎么还讲出来!   乔咿心里乱七八糟想着,好一会儿憋出一句颇为认真的话:“你妈妈为什么不许你跟我在一起?”   周予白看着眼神干净到近似于天真的她,不知道她是真的想得到这个问题本身的答案,还是根本不信他刚才说的话。   “算了。”乔咿摆摆手,“现在知道也没什么意义了。”   周予白敏感道:“怎么没意义?”   乔咿耸肩:“我们现在又没有要在一起。”   周予白发现,和乔咿这种性子讨论一个问题,看似你在引领她往前跑,但她就是有本事,跑出一个圆来。   让一切回归原点。   “乖,我妈妈她……”周予白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至亲,他说,“她以前得过很严重的抑郁症,有些话不是不敢告诉她,是不能,她承受不了。”   周予白顿了顿,自顾道:“跟你也没关系,我跟你讲这些做什么。”   乔咿被绕得晕晕乎乎:“不是在说我们吗,为什么跟我没关系。”   “那是她跟我爸爸——”周予白是在不想提起父母的爱情故事,他最后只能微微偏过头,露出脖子上的红痕。   乔咿自然很容易就看到了,脸上霎时红一阵、白一阵。   她说:“我手机呢?”   周予白从床头柜上拿给她。   乔咿不情不愿道:“加个微信吧。”   周予白勾了勾唇,从善如流地拿出手机:“你得先把我从黑名单你放出来,然后这样,二维码在这,我扫你,你扫我?”   乔咿看着他流畅地操作,很是无语。   周予白心情极好,说:“我等会儿把你送去上课,然后要回趟集团,这房不退,等晚上了我再来,或者中午我把应酬推了……”   “不用!”乔咿打断了他。   周予白掀起眼皮,只见她指着自己脖子,说:“把你弄成这样,我挺不好意思的,转账赔你点医药费,咱俩算两清。”   周予白手一软,手机没拿稳,嗖地掉落在了床上。   -   “哈哈哈哈哈——”   三天后,亚盛总裁办公室的内间,周予白躺在床上咬着温度计,听着谢远刺耳的笑声,忍不住抬脚踹了他一下。   “你说什么?你被人睡完然后甩了?!还要给你钱补偿!你可是周予白啊!”谢远抹掉眼角笑出的泪,怕周予白太难看,硬憋了几秒,实在憋不出又大笑起来。   周予白拿掉体温计看了一眼,他现在的郁气比体温还要澎湃。   “闭嘴。”他道,“再笑一声我让保安抬着你出去。”   谢远捂住嘴,往他身边凑。   周予白的办公室会客厅,还有内间,内间有床和浴室,可以让他加班的时候临时休息。   谢远十分不见外地往他床上一坐,端详着他的脸:“不应该啊,您这脸可是日复一日得英俊帅气啊!”   周予白冷冷哼道:“别羡慕,你可以照我这样整个容。”   “我不是这个意思,整容多疼呐——”谢远丝毫不生气,反倒兴致高涨地看着他,视线从脸移到下身,“周总,您该不会是床技不行吧!”   周予白身子没动,一把攥住谢远手腕。   “诶疼疼疼!!你轻点,你有劲床上使!”谢远疼得龇牙咧嘴,但还忍不住想笑。   周予白甩开他,冷声:“没睡。”   “嗯?”谢远心疼地揉着自己手腕,欠兮兮说,“我不信你能忍住!”   忍着是很辛苦,尤其又是乔咿对他主动。   他没脾气道:“喝醉了,舍不得。”   谢远抹着下巴:“那你当时怎么骗人家?”   “我是想让她借此看清自己是在乎我的,我哪知道……”周予白话哽在喉间。   “人家女孩根本不在乎你!”谢远安慰地拍拍他,“好兄弟替你说出来。”   周予白拍开他的手。   “不是,你该不会现在还没说实情吧?”谢远道。   周予白手盖在脸上:“我怎么说?我当时要是说了,她能马上跟我翻脸。”   事情根本没按他预期的剧本走。   谢远认真道:“兄弟我看不下去你这么惨,给你支个招,特别管用!”   周予白信了他个邪,病急乱投医地看着他:“你说。”   谢远清清嗓子,拿起个枕头塞进周予白上衣里,又拍了拍。   周予白掐住他的脖子就往床上摁。   谢远使不上劲,拉着他的衣领作死道:“快让我看看吻痕还在不在,周总是不是宝贝死了,每天对着镜子看啊!”   哐当——   一声响后,两人都做都停了。   裴域刚去拿药,回来见门开着,也没人应,听到动静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结果看到自己老板跟发小在床上……   “抱歉。”裴域转身要走。   “站住!”谢远吼了声,“裴助你想什么呢,给我滚过来。”   周予白已经坐了起来:“对我助理尊重点。”   “我这哪不尊重了?”谢远往外走,冲裴域挤眼道,“比乱想,刚是我在单方面揍你们周总。”   裴域:“……”   “而且你们周总现在这颗春心,已经完完全全给乔咿了!”谢远煞有介事,“裴助,你不知道?”   裴域:“……”   “得了,小助理看着点你们老板,他现在这身板是不行了,睡一觉都能病三天。”谢远面上随意,心里生怕周予白收拾他,大摇大摆往外走,出门前忍不出感叹道,“还是乔咿牛逼啊!”   信息量太大,裴域干站着不敢吭声。   周予白也没想解释,又躺回去刷开手机,按着。   -   乔咿培训结束后就回去上班了,配音员收入不能跟明星比,但工作量上去,收益还是很客观的。   她刚从配音室出来,手机就振了。   周予白发来的微信:【晚上我能去找你吗?】   乔咿看完,没回。   紧接着又一条:【我打了份含酒精类饮品、食物清单,当面送给你?】   乔咿还是没回。   直到晚上下班,他都没再发信息过来。   乔咿跟同事们一起坐电梯下去,这时手机又振动了起来。   她以为是杨枚她们——她们宿舍的群一直都没解散,大家时不时会报告一下近况。   乔咿不疑有他的打开微信,一条信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周予白:【乔咿,我们可能要有宝宝了。】   下班高峰,狭小电梯挤满了人,不小心就能窥视到别人的手机屏幕。   后面的方盐歪着头,好奇地问:“姐姐,你跟谁要有宝宝了?”   此话一出,周遭的同事纷纷打量着乔咿的肚子。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届读者好温柔,请假从没骂过我,心里不好意思,我尽量凌晨再写一更出来,大家早上起来看。(如果没写出来,也不要生气哦,我尽力写!)感谢在2020-06-12 00:19:46~2020-06-13 23:34: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5瓶;南极gaigai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不吃草   乔咿深深吸了一口气:“方盐。”   方盐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姐姐,你说!”   “我——”乔咿脑子里高速地运转, 说, “我玩农场游戏, 养了只小狗宝宝。”   方盐丝毫没有怀疑, 感兴趣地道:“哪款游戏, 叫什么?我也要玩!”   乔咿终于知道老言为什么总想黏住方盐的嘴了,她微笑道:“你不是有个广告配音该进棚录了, 少玩点游戏,早睡早起多休息, 对嗓子好。”   方盐乍一听觉得有道理,只沉默了几秒就又不乐意了:“姐姐, 那你怎么还玩?”   乔咿:“我……”   方盐:“姐姐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带我,姐姐你不带我就算了,你为什么跟周总玩?他看起来也没比我聪明多少啊!”   配音培训的老师说方盐口条不顺,让他回来练习绕口令。他整天练, 果然颇有成效, 刚那一通简直气都不带换,一气呵成,字字清晰。   听得乔咿头皮都麻了。   “我没有跟别人玩。”乔咿用胳膊肘顶了下他。   方盐没理解这个暗示, 气呼呼地说:“我都看见他头像了, 老大有他微信我见过的!平时老大给他发微信,他从来都爱回不回,跟你玩游戏倒是讲这么多!”   旁边同事虽然没人问, 但都竖起了耳朵听着。   幸好这时电梯到了一楼,门开了,大家都往外走。   乔咿走得慢,敷衍地对还在怄气的方盐解释了几句,边讲边默默看着门口。   并没有某人的身影。   她松口气,才往外走,写字楼外人来人往,按理说就算人再多,周予白也就是最出挑的那一个。   乔咿看了一圈,还是没见人。   “姐姐,你看什么呢?”方盐问。   “我想去买杯奶茶。”乔咿视线又转了一圈,才说,“要不要姐姐请你喝奶茶?”   “姐姐你是心虚了吧,想拿奶茶贿赂我,我才不上当!”方盐嘴上说着,眼已经瞄向了奶茶店,“我要喝白桃乌龙,行吗?”   乔咿终于收回了视线,说:“好,给你买不带冰的。”   两人进了旁边的奶茶店,方盐还在碎碎念刚才的事。   乔咿真没想到十九岁的少年能这么唠叨,取了奶茶塞他手里,说:“我真没有觉得你笨,才不跟你玩游戏。”   方盐不信:“骗人!”   “真的,我是偶尔跟周总玩了一次,而且他游戏技术很差的,一点都没有你聪明。”乔咿怕他再缠她,一本正经地胡诌。   方盐咬着吸管:“可是——刚你明明心虚了!”   “我哪有?”   “有!”方盐语气笃定,“就刚才在电梯里,我一说周总你就脸红了!”   乔咿下意识抹着自己的脸颊,轻声道:“不可能。”   她恍神没看路,撞到了一个人,方盐立刻挡在她前面:“姐姐,小心。”   “没事,我……”事情发生在几秒间,乔咿抬头的同时,就看见了沈毓,一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   还是在这种公众场合,装作不认识比较好。   “我们走吧。”乔咿对方盐道。   沈毓不想认乔咿,是一贯的事实,乔咿也没认她的欲望。虽然她和乔家人都生活在桦市,但是城市太大了,过了这么久,几乎没有见过面。   上一次偶遇还是她在电视台的时候,沈毓叫住她教训了几句有的没的。   方盐完全没看出异样,走得时候还对沈毓道:“阿姨,你注意看路哦,不要再撞到人了。”   沈毓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但终究也没发作。   写字楼离家的距离很近,走过也没几分钟,乔咿从奶茶店出来,一个人捧着奶茶,慢吞吞地往家走,心里嘀咕着沈毓怎么会去买奶茶喝。   谁知没过几天,她下班从写字楼出来,就又遇见了沈毓。   乔咿全当没看见,正准备走,沈毓叫住了她:“小咿——”   乔咿没应,但出于礼貌停下了脚步。   “你在这里上班啊?”沈毓走到她面前,“前几天在这边上的奶茶店,也看到你了。”   乔咿点点头,然后扭头就要走。   “小咿,你等等!”沈毓声音显得有些急躁,追上了她。   乔咿摸不透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觉得沈毓今天见她,没有了以往的锐利刻薄。   “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主持的选秀外景。”沈毓手上拿着高奢品牌的新款包,扶了扶头发,说,“你不在电视台工作了?”   乔咿又是点点头。   她安静的时候,气质乖巧沉静,但有时候,过于波澜不惊又会显得对人十分不热情。   天瞬间就聊死了。   乔咿心里想走,又怕沈毓继续追,于是面无表情问:“阿姨,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   “一次问完。”   “……”   沈毓明显脸上挂不住了,但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和气地道:“你这孩子,怎么性子这么急,咱们毕竟一家人,我作为长辈不能关心关心你?”   乔咿还没品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余光敏锐补充道一辆保时捷,车子停在不远处,周予白长腿一跨,迈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13 23:34:59~2020-06-15 00: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不吃草   沈毓一身香奈儿贵妇装,身材保养也算不错。周予白这两年没跟乔家接触过, 只凭背影没认出她。   以为是乔咿认识的人, 没过去打扰, 倚着车身朝她挥了挥手, 一副我怎么这么懂事的表情。   这么一来, 沈毓说什么,乔咿完全没听进去。   “小咿!”沈毓提高了声音, “阿姨跟你讲这么久,你怎么也不说话?”   “啊?”被某人视线远远注视着, 乔咿思维完全集中不起来,强行让自己平静道, “刚说什么?”   沈毓僵硬的脸上,只有嘴角抽了抽,硬生生艰难地挤出个笑:“阿姨问你怎么这么久也不回家?”   乔咿没回答,但流转的眼神分明是在讲,这个问题不是心知肚明吗。   “不回家也该想着去看看你爸爸, 你是做人子女的, 要主动去看望长辈。”沈毓尽量让语气循循善诱,“知道了吗?”   乔咿马上点了点头。   不这么点还好,沈毓觉得她明显就是在敷衍自己。   这小丫头还跟当年一样, 讲不出一句脏话, 也不跟你吵,沈毓不想承认,她身上有种天真的美好。   但这种不争不抢, 又好像并不是单纯的因为乔咿性子乖巧。——她是不屑。   沈毓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见乔咿的那天,她被乔松柏领着进门,小姑娘眼睛又亮又大,皮肤白得像个瓷娃娃。   沈毓背着乔松柏狠狠瞪了她一眼。   按理说那样软绵绵的一个小姑娘,不被吓哭,也该怕了。结果乔咿“哇”了一声:“阿姨的眼睛可以这么大啊!”   乔松柏从这话里听出了什么,斜了眼一旁紧张的沈毓。   沈毓吃了瘪,恨得牙痒。   现在也是如此,但沈毓强行按下了心里的不爽。   “小咿,既然撞见了,今天就跟阿姨回去看看吧,你爸爸又买了处房子,离这里也不算远,我们刚搬去,你正好认认门。”她想去拉乔咿的胳膊。   乔咿慢吞吞地往后扯步:“我今天还有事。”   两个认识的同事往外出,她打了招呼,但并没有介绍面前的沈毓是谁。   人走了,沈毓又道:“岚岚还一直念叨你呢,今天她也在家,走吧。”   听到姐姐的名字,乔咿不自主地瞄了眼正环着手臂,目不转睛盯着她的周予白。   往事浮上心头,压得她的心往下沉。   沈毓也觉得自己这样很唐突,只好解释道:“家里人都在电视上看见你主持了,岚岚还把你那段录了下来,放在手机里,没事就看,都很想起,你别……”   “姐姐!”方盐今天下来的晚,护着乔咿把她拉到一边,“怎么回事啊,你和这个阿姨认识?”   之前在奶茶店沈毓撞到过乔咿,那时两人也没什么交流。   乔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两人的关系,只道:“认识。”   方盐眯着眼,警惕地往后看,问:“是不是见你上电视了,来攀关系的亲戚?”   乔咿:“这个……”   “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萧祈的事,你忘了?这种以前不联系,突然热情找上门的亲戚,多半就是看你发达了,想吸你的血呢!”方盐越说音量越大,“你拉不下来脸,我帮你打……啊不对,是挡回去。”   沈毓肯定听见了一些,胸口加速起伏着。   乔咿胳膊肘顶了顶方盐:“你别乱讲。”   “我哪里乱讲了,你看看你刚一上电视,就这么多人找你!”   乔咿刚想说也没有很多人找她,就听方盐气道:“周总不也上杆子找你玩游戏!”   沈毓皱了皱眉。   乔咿正想黏住方盐的嘴,从电梯里上来的老言大步流星过来,掐住他的脖子,拖着就走:“叫你乔咿姐姐清净会儿吧,天天上班时候围她旁边,跟个蜜蜂一样嗡嗡嗡,我都想给她配个耳塞。”   方盐试图反抗:“我要去帮姐姐呢!”   “用不着你。”老言踢了方盐一脚,冲周予白摆摆头,“那边可能遇上点小麻烦。”   他指的是沈毓。   周予白从容地扬眉:“谢了。”   老言:“没事。”   “他谢什么?”方盐问。   “他谢什么你都管不着,你就记住他是你财神爷,见了恭敬点。”   “就他还财神爷!”方盐骄傲道,“姐姐说了,他还没我脑子聪明。”   老言:“……”   方盐:“是我比他脑子聪明!”   老言微怔,是不信这话的,但随即就乐了:“现在也就你小咿姐姐敢这么说我们霸总喽——”   -   沈毓显然没注意到周予白过来,她心里有盘算,拉着乔咿:“阿姨最不缺的就是钱,能对你做什么,不就是想让你回家看看,你一个孩子在外面飘着,我们总归是操心。以前你在学校,有老师照顾,不用我们,现在到社会上工作了,有个家人才是靠山。”   乔咿若不是记忆力还不错,没忘记沈毓当年拿着所谓给她的学费,找到学校羞辱她的情形,还真会觉得这个阿姨人很不错。   她想推脱,但看到了周予白。   这人更不好惹。   沈毓像是感应到什么,想起方盐刚才说的话,疑惑地问:“刚那男孩说……周总,是哪位周总呀?”   “这位。”周予白冷冷开了口。   他已经认出了沈毓,但情绪很平淡:“打听我,有事?”   沈毓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他,心里五味杂陈,但扔撑着气场,道:“我来找小咿。”   周予白道:“我也是。”   乔咿在心里琢磨着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又听沈毓说:“家里刚搬家,他爸爸和姐姐都想接她回去。”   对于家事,周予白不参与,他等着乔咿自己做决定。   但没想到,乔咿说:“好吧。”   沈毓顿时大喜:“车就在前面,走吧!”   乔咿是不想跟周予白探讨关于宝宝的话题,借着沈毓躲他。反正今天她不跟沈毓讲清楚,瞧这架势,她明天还会来。   沈毓知道周予白现在的地位,好声好气道:“周总,我们就先回家了。”   人都没转身。   周予白突然道:“原来是乔迁之喜啊——”   沈毓:“刚搬完。”   周予白慢条斯理问:“怎么突然搬家了?”   他什么时候对乔家的事上过心,沈毓憋闷,但也没法明说,她道:“方便。”   周予白:“嗯?”   “住在市中心,生活上方便些。”沈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个晚辈解释这些,差点想发火。   周予白“啊”了声:“我车里带了个花瓶,当乔迁之喜送给沈阿姨吧。”   沈毓多精明的人,再看不出来周予白什么心思,她知道如今想从他手里抢人不容易了,索性道:“谢谢予白,既然你也是来找小咿的,要不一块去家坐坐吧。”   周予白马上道:“好。”   到了乔家,看见坐在自己身边的周予白,乔咿还在发蒙。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   就这么跟来了!   乔松柏和乔岚还没回来,家里除了沈毓,只有一个面生的保姆。   这里交通和地段确实不错,还是大平层,但和乔家之前住的别墅比,还是小了一些。   “买的时候都清盘了,楼层不太理想。”沈毓忙碌地亲手洗了水果出来,递给乔咿一盒乌梅,“吃吧。”   乔咿这样跟周予白坐在一起不自在,下意识捏起一颗梅子都进嘴里,顿时酸得脸都皱了。   周予白拍着她的背,手摊平伸到她面前:“快吐出来。”   乔咿哪肯!   但她对乔家不熟悉,一时又找不到垃圾箱。   周予白轻轻捏了下她的腮帮,她也就顺势吐在了他掌心。   乔咿脸涨红,拿纸巾递给周予白:“你快擦擦。”   周予白只把梅子丢掉了,手握成拳:“不碍事。”   乔咿手指头戳了戳他:“快点擦呀,多脏呢!”   “不脏啊。”周予白不甚在意地伸出手,“那你擦。”   “……”乔咿羞愤的在他掌心胡乱抹了抹,然后转过身坐好,手使劲攥着衣角。   沈毓不动神色地看着这一切,她知道周予白让她这么看着,就是想让她知道,乔咿是他在宠着的。   并且跟以前不一样了。   现在是敞敞亮亮放在人前宠着,不怕乔家人知道了。   “来。”沈毓又递给乔咿一个青橘子,“小咿,你剥了给予白吃。”   乔咿看着这个橘子,就觉得嘴里发酸,心想沈毓怎么这么爱吃酸的啊!她苦着脸,摆手。   “我来给她剥吧。”周予白笑着接了过去。   一个橘子刚剥完,乔岚回家了。   乔咿第一反应是没认出来。   乔岚脸上的粉很厚,化着浓妆,见到乔咿和周予白更是意外,愣着都没说出话。   “我今天在外面碰见小咿和予白了,就带他们来看看,你之前不还老念叨妹妹。”沈毓推着乔岚,“上次你从国外买的香水,不是说要送给小咿呢,去拿去拿。”   “妈。”乔岚轻声道,“你干什么呢?”   沈毓冲她挤眼:“哦,刚搬来东西放得乱呀——那你找一下,小咿,你跟姐姐一起去,姐妹俩正好叙叙旧。”   乔咿嘴里刚被周予白塞了瓣橘子,又被热情的沈毓拉起来,说不出话,只能任人带进了乔岚的卧室。   很久没见了,乔咿其实有点尴尬,屋里静了一会儿,乔岚先说:“小咿,你越来越漂亮了。”   语气里带着点羡慕。   乔咿笑了笑。   乔岚踟蹰道:“你和他在一起了?”   “啊?”乔咿反应过来她只得是谁,摇了摇头,“没有。”   “是还没有吧。”乔岚顿了顿,说,“他是不是在追你?”   乔咿不知道乔岚怎么看出周予白在追她。   好在乔岚也没真想得到回答,她耸耸肩:“你等我一下,我给你拿香水。”   以前,为数不多的去乔家的机会里,只要乔岚在,一定会给她准备礼物。对于正在上学的她来说,那些礼物很贵重。   比乔松柏给她的东西都贵重。   好像时光倒流,乔咿觉得恍然又回到了从前。   -   外面沈毓招呼着周予白这位贵客,不时往屋里瞄。   “还没找到吗?”她笑道,“限量款的,全球就一百瓶,现在买都买不到,这刚搬家东西多,可能随手放哪了。”   客厅靠墙有个欧式红木储物柜,沈毓打开翻着:“是不是放这里了。”   她把里面没用的东西往外拿,半个身子都钻了进去。   周予白来这不是为了看他们找东西的,现在想看的人不在面前,视线随意地落在地上。   被翻出的杂物很多,有几本影集。   周予白不感兴趣,但沈毓回头见他盯着,以为他想看,便拿起来给他:“都是岚岚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她可爱照相了,予白,你看看,她们姐妹俩是不是长得还挺像的?”   像是真不像,乔岚长得随沈毓,乔咿显然也是继承了自己母亲的容貌。   但毕竟是亲姐妹,看多了,也不是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周予白随意翻看着,没发表意见。   “她俩只是小时候没在一起长大,否则肯定感情很好的。”沈毓对着乔岚的照片,目光流露出掩不住的慈爱。   “我怕去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她说完,进了厨房。   周予白没心情看乔岚的照片,又觉得大男人去敲两个姑娘的门不合适,坐了一会儿终于想到个理由,起身走到房门口,拿影集敲了敲门:“乔咿。”   乔咿反应明显慢半拍:“怎么了?”   周予白道:“我有重要东西给你看。”   过了几秒,屋里传来脚步声,乔咿开了门,眨着眼看着周予白:“什么?”   周予白一把把她拉了出来,关上门,用脚抵着。   乔咿震惊地看着他这套操作,呼吸陡然一滞,小声说:“你干什么?”   这可是在乔家,还有人看着呢。   周予白低下头:“我还问你呢,是你愿意来这,还是为了躲我?你就这么在意我啊?”   “才没有。”乔咿憋屈极了,磕磕巴巴反驳,“你还说呢,我都没同意你来找我,你今天怎么来了?”   “偶遇。”周予白大言不惭。   乔咿气得板起脸。   周予白掐了掐她的脸:“我这不是追你嘛,总得主动点。”   乔咿想起了乔岚刚刚那个问题,咽了口唾沫道:“你追我?”   “嗯。”周予白佯装失望,“我都追你这么久了,你可别说你没感觉到。”   “……”乔咿干巴巴说,“我就是不知道。”   周予白深深吸了口气:“行吧,你要是这么耍赖——”   乔咿警惕地抿着唇。   周予白说:“那我之后就追得再明显点。”   “……”   “要不,就从现在开始吧。”周予白手扣住她的头,探低了身子。   他身上的薄荷味隐隐钻进乔咿的鼻腔,带起轻轻的颤栗。   乔咿像只慌不择路的小鹿,推了周予白一下。   周予白手里的影集磕到下巴,落在了地上。   乔咿趁着这个空档,拉开门跑了进去,又攥着门把,锁上了门。   周予白下巴疼的瞬间,嘴里也弥漫出血腥的味道,但他也没生气,气得直想笑。   这事让谢远知道,又该笑他撩人不成反被打了。   他无奈摇了摇头,蹲下去捡散落的照片。   他一张张收起来,放成一摞,原本想等乔咿出来,让她这个罪魁祸首整理的,又觉得舍不得。   只能自己一张张放进去。   往塑料膜里塞着照片,有一张塞了几次都没塞进去。周予白正准备放弃时,他摸到这张的厚度似乎比别的照片都厚。   他指腹稍一用力,照片后面分离出一张新的照片。——也可以说,其实这本就是两张照片,因为长久放在一起,而黏住了。   因为下面那张照片的正面被上一张乔岚的照片挡着,如果不是这么分开,就算刚才那样翻阅相册,也是发现不了的。   周予白神色一凝,拿起了那张应该是被人刻意藏起来的照片。   这张照片上,年轻的乔松柏和沈毓站在一个宅子前。   乔松柏的身旁,还牵着个可爱的小姑娘。   这姑娘显然不是乔岚。   周予白指腹轻轻摸了摸照片上女孩的脸颊,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被乔松柏牵着的,分明就是乔咿。   大概十岁左右,年幼又惹人怜爱的乔咿。   可是——   周予白心里一咯噔,他记得谢远当年跟他说过,乔咿是大学才被接到桦市的。   而似乎乔咿自己,也没说过她小时候来过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陈年旧事揭开序幕!   这章肥了吧? 第80章 不吃草   听到厨房传来的脚步声,周予白匆忙间把照片放进了裤子后兜里。   不打招呼拿了别人的照片很不合适, 但照片上有个人算是他的人, 这样也算能说过去。   周予白这样想着, 起身迎上沈毓的目光, 淡定道:“抱歉, 刚才没拿稳相册,里面的照片掉出来了。”   “没事, 放那一会儿我来整。”沈毓完全没注意到周予白手背在后面,又把照片往里按了按。   “老乔说有事回不来, 让我们先吃饭。这姐妹俩怎么还没出来,以前就这样, 一见面就聊个没完。”沈毓走过来准备敲门。   “她俩从小就这样?”周予白突然问。   “不是。”沈毓脱口而出,马上尴尬笑了笑,“俩姐妹从小没长在一起。”   这话刚才她就说过。   “哦。”周予白把照片搁在旁边柜子上,用动作掩住了眼里的探究,语气懒散道, “一天都没在一起过?”   其实屋里的两个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 门缓缓开了,乔咿站在乔岚身后,同时看向周予白。   他这再平常不过得问话, 落在这几位耳朵里, 已然变了味。   沈毓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毕竟当年乔家隐瞒了乔咿的存在,退亲事的时候, 周家也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   追究起来,那场闹剧的源头,是乔岚让乔咿去替她相亲。虽然出事后,乔岚怕被训斥,说得是乔咿主动要替她去的。   但是沈毓了解自己女儿的德行,她猜测周予白是为了替乔咿洗白当年的事,而找乔岚的麻烦,她道:“俩孩子从小就没见过,小咿上大学来桦市,才第一次见呢。”   沈毓讪笑:“你也知道我们家的事,小咿不是我亲生的,她很大了我才知道有这么个……”顿了顿,她说,“但总归是血浓于水。”   周予白看向乔咿,对方无波无澜地低下了头。   他知道那不是难堪,就是出于礼貌不想打断别人的话,但她也不想听。   周予白便没再问。   保姆已经布好了菜,谁都没想到会有一天,在这样的场景下,这四个人坐在一起用餐。   乔岚本来想跟乔咿坐一排的,看到一旁的周予白,茫然问:“你要坐这里吗?”   周予白点点头。   乔岚很不情愿地把位置让了出来。   “谢谢。”周予白勾了勾唇。   乔岚撇撇嘴,坐到了乔咿对面。   乔岚不知道是不是被周予白挤兑了,心情不好,戳着自己餐盘里的菜,没吃几口。   沈毓用公勺挖了菜:“瘦肉多吃点,还有鸡蛋,这豆子煮得软,快点都吃了。”   乔岚皱着眉,捂着嘴干呕:“我不想吃嘛!”   沈毓瞪她:“不想吃也要吃,你现在……”   “妈!”乔岚噘着嘴,“你别管我了,行吗?”   “我是你妈我才管你呢!是别人我管吗?”沈毓气乔岚不听话,她说罢瞄了眼低头慢慢吃饭的乔咿,又道,“小咿,你也吃。”   乔咿很轻的“嗯”了声。   周予白垂眼看着身旁的她。   哪怕是被母亲这样当众训斥,她应该也一次没有过。   周予白咽下嘴里的菜,夹起一只鸡腿放她餐盘里,又去夹菜心。不一会儿,乔咿眼睁睁看着她的餐盘堆起了小山。   “……”她是实在忍无可忍了,说,“你别给我夹了,我吃不完。”   周予白不在意地道:“没事。”   乔咿:“什么没事呀,吃不完就浪费了。”   “也对。”周予白点点头,“你吃不完给我,我吃就行了。”   乔咿:“……”   乔岚实在忍不住了,看着周予白,吐槽道:“你这也太明显了吧!”   “不好意思,我刚才答应乔咿,追她会再明显一些。”周予白顾自笑了下,说,“看来我做到了。”   乔咿筷子都快捏断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旁边的男人,真想骂他句“不要脸!”   “吃完饭再看我。”周予白指腹抹掉乔咿嘴角的饭粒。   乔咿真怕他下一秒会拿掉,塞自己嘴里。   但是周予白接下来做出了更骚气的举动,他指着自己被影集磕伤的下巴,说:“刚还饿得咬我呢,现在怎么不吃东西了?”   气氛突然静了。   乔咿脸憋得通红,恼怒地道:“周予白,你能不能要点脸!”   周予白慢条斯理问:“要了就能追上你?”   乔咿:“……”   乔岚把碗一推:“我本来胃口就不好,现在是真吃不下了。”   周予白抬眼。   乔岚看见他那双黑眸就莫名有些怕,抱臂坐着给自己壮胆,道:“你以前就这样追我妹妹的?”   这问题让周予白有些意外,还没回答,乔岚又说:“我妹妹这人吧,平时都很好相处,但是真跟谁置气了,也非常难哄,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周予白:“……”   乔岚:“所以你现在还用老方法追,大概率追不上。”   在周予白复杂又诧异的表情里,乔岚觉得自己获得了胜利,得意地扬起下巴。   这茬事过,吃饭期间也就没再说什么。   用完了餐,乔咿想找理由离开,但几次去看旁边的周予白,他好像都在看乔岚。   后来乔岚去厨房拿蜂蜜水,他还跟了过去。   乔咿心里闷闷的,也就没心思应付旁边喋喋不休发问的沈毓。   “小咿,上班忙吗?”   “还好。”   “身体怎么样?”   “也好。”   “平时不熬夜的吧?”   “不的。”   “那就好,也没酗酒抽烟什么的吧?”   一提酒,乔咿就想起了在温泉酒店的事,又气又羞,耳根又开始红了。   沈毓道:“小咿?问你话呢。”   “哦,没,没喝酒抽烟。”乔咿侧过头,不解道,“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喝酒就算了,她怎么可能抽烟!   沈毓哈哈笑了几声:“长辈关心你嘛,你也没人照顾,也没人教导,我都不知道你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阿姨觉得你比以前瘦了好多,过两天我给你安排个全身体检吧。”   乔咿愿意来吃这顿饭,不仅是为了躲周予白,更是为了看看沈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一顿饭吃下来,好像除了关心她,也没别的了。   但这关心,似乎有些过度了。   她古怪地看着沈毓。   “知道你对阿姨心里有不满,以前阿姨确实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知道的,哪个女人能容忍自己的丈夫……”沈毓哽咽地抹了抹眼角,“小咿,家和万事兴,以后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乔咿不信沈毓会突然对自己改观,但又找不到别的理由。她反正吃完这顿饭,也没打算再跟乔家来往了。   她又不是小狗,打完给块肉,就又巴巴地跑回来。   正想着,周予白和乔岚一前一后出来了。   乔咿豁然起身:“时间不早,我得回去了。”   沈毓也不再留她,拿了一袋子的保健品给她。乔咿不要,沈毓硬往她怀里塞:“你家予白送我了一个花瓶,很贵的,我总要回点礼吧!都是很好的保健品,你别给别人,一定自己吃。”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让周予白心情变得很好,他帮她接过来,提着:“谢谢。”   乔咿:“……”   从楼里出来,乔咿终于畅快地喘了口气,她故意加快步伐,想把周予白甩掉。   “刚吃完饭别走这么快,小心阑尾炎。”周予白跟在她后面道。   乔咿站定,回头气呼呼地看着他:“你刚才干嘛那样?”   “哪样?”周予白吸了口气,“是我跟乔岚去厨房,你吃醋了?”   “才不是!”乔咿很夸张地瞪大了眼,“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周予白闷声笑。   乔咿便越发地恼:“我是说你干嘛当着别人面说什么我咬你?”   “是我不对,但我这不是觉得如果再不加劲把你追到手——”他眼里也含着笑,迷蒙勾人,牵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腹部,悠悠道,“孩子都呱呱落地了,怎么办?”   乔咿手都抖了,用力抽回来:“厚脸皮!”   周予白照单全收。   乔咿气得结巴了:“你,你以为我傻,那天我衣服都好好的,咱俩怎么可能那样了!”   她回去后就想通了,周予白肯定是骗她的。   但她没想到,这人还能大言不惭地说他俩有了宝宝!   是觉得她生理卫生课白上了吗!   周予白只能悻悻然默认了。   乔咿不理他了,继续往前走,准备去路口打车。   周予白饭前让自己的司机也去吃饭了,来时的停车位上空着,可能是还没回来。   乔咿走到小区门口,无语地停下来,对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的周予白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像什么?”   周予白眼皮一跳,乔咿指着路人牵着的小狗:“喏。”   周予白这回气得笑都笑不出来了,但也发不出火,拖着腔:“想不想去看看油油?”   “……”   “你的狗,你不管了?”   乔咿看他忍气吞声的样子,别扭了半天,说:“周予白,我原来都没发现,你这么黏人!”   周予白轻笑,没脾气地把她的碎发别到她耳后。   司机开着车,从后面驶了过来,周予白转身,抬手示意。   乔咿目光掠过,无意发现他后裤兜里有什么东西,像是照片,露了个边。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伸出手想拿出来看看。   手背一疼,周予白打开了她:“干什么?”   乔咿咬着下唇:“我只是……”   “想摸的话,回去摸。”周予白牵着她的手,“让你摸个够。”   乔咿:“……”不要脸!   周予白把她羞赧的表情看在眼里,不动神色转移开她的注意力。   刚他在厨房,试探着问过乔岚两人小时候有没有接触过。乔岚很肯定地说没有。   这更让他觉得这张照片上有猫腻,就如同沈毓今天的态度。   沈毓和乔松柏都不是什么善茬,周予白可是领教过的。   -   乔松柏其实刚才就到了家,他看见乔咿和周予白一起出来,没敢下车,也没敢上去打招呼。   等两人离开了,他才冲回了家。   家里有保姆和乔岚在,他把沈毓拽到了阳台上,关严门,怒道:“你今天来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沈毓也不示弱:“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乔松柏扬手。   沈毓叉着腰仰起脸:“你打。”   乔松柏最终还是把手放了下去,攥紧了拳头道:“我看你是活腻了!”   “我觉得也是。”沈毓红着眼,“反正岚岚这样也活不长了,不如到时候我俩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揭秘往事要先揭周家的。   一个一个来。   莫慌~ 第81章 不吃草   提及生死字眼,乔松柏脚步踉跄地往后退了退。   “你要是不愿意, 就我来, 只要你不阻止就行!”沈毓侧身想要出去。   “你今天是没看到周家那位大少爷对小咿的样子吗?”乔松柏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我刚在楼下, 看着他追在小咿后面, 那样子……”   “捧在手心怕冻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沈毓手按在玻璃门上, 因为太用力,向下滑的时候发出狰狞的声音。   乔松柏诧异看着她, 但很快,他明白了, 周予白来乔家这一趟,对乔咿的态度应该是毫无忌讳了。   “你既然看见了,就应该知道,现在小咿有他撑腰了。”乔松柏望着窗外开始渐沉的夜色,眉间似也染了灰蒙, 他说, “那位大少爷何曾愿意来过咱们家,更别提坐下来吃一顿饭了。他之前什么手段你没领教过?”   沈毓没吭声,但是呼出的气轻轻颤了。   “他不想娶岚岚, 就有法子让岚岚这辈子进不了周家的门, 连他姑姑那么厉害的人都怕他,都得被他踢出集团。”乔松柏劝道,“你觉得以他现在的地位, 护不住小咿?”   沈毓心里像压着万斤石头:“那我能怎么办?我又没有要那丫头的命,我只是让她救救我的岚岚,那也是你的岚岚!”   被霜打了似的气氛里,沈毓抓住乔松柏的衣领:“你该不会舍不得你的小女儿吧?”   乔松柏扯掉她的手:“你在说什么?”   沈毓语气尖刻:“那毕竟是你和季菲的孩子,我不信你对她生下的孩子没一点感情!”   这处房子乔松柏并不喜欢,他讨厌高层,在别墅也只喜欢住一楼。   此刻三十几层的高度让他越发焦躁,他苦笑着:“小咿从出生到现在,我根本没有照顾过,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我把什么都给了岚岚,不管是父爱还是钱,哪一样我不是只想着岚岚。”   沈毓都眼里燃起了希望:“那你去跟乔咿说,让她捐肝救岚岚!”   乔松柏沉默了。   乔咿成年前,他不是没偷偷去G市看过她。   可他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不让人知道他造下的孽,他让乔咿喊他叔叔。   这么些年了,他对自己的小女儿不管不问,他的小女儿也从来没有因此埋怨或纠缠过他一次。   然后现在,要他去要求这样一个女儿,割掉身上的肝,救他疼爱的另一个女儿。   别说他能不能拉下这个脸,就是他拉下了,乔咿可能愿意吗?   “现在哑巴了?”沈毓点点头,“那我就按我的方法来,你别管。”   “你要做什么!”乔松柏不敢大声,狠狠咬着牙。   “妈——爸爸是不是回来了?”乔岚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毓极力克制地抚了抚头发,闭着眼说:“你爸回来了,换个衣服,马上就出去。”   她推开玻璃门,语气又变得冷淡疏离:“割了肝又不会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沈毓是故意拿这话刺激乔松柏,却没想对方笑了。   沈毓:“你笑什么?”   “你不觉得可笑吗?”乔松柏捂着胸口,自嘲道,“我们那么想跟周家联姻,想让岚岚嫁给周予白,到最后人家喜欢的还是小咿。”   沈毓酸妒无比,嘴上道:“也不见得,真要能娶乔咿进门,你早就是周予白岳父了。这样想想,他以前能丢下乔咿,也就没多喜欢。”   -   小区外,乔咿没坐周予白的豪车回去,她看见辆出租车,抬手就招。   周予白的司机见状把车听到了一边,候着。   “太晚了,坐我车走。”周予白拉住乔咿,“拼车低碳环保。”   出租司机见状头伸出车窗:“走吗?”   乔咿道:“走的。”   旁边还有要拦车一家人,司机看了一眼,问:“到哪了?”   乔咿报了小区名字。   司机伸出手:“表坏了,不打了,到那给四十吧。”   “不给。”周予白冷冷道,“起步价的距离,你要四十块,师傅,钱不是这么赚的。”   司机是见还有等车的人,想抬抬价,以为周予白碍着女人在的面子也会坐,没想到他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司机上下扫视他,阴阳怪气道:“看你穿得人摸人样,也不像没钱,连几十块钱都舍不得出,这还谈女朋友呢!”   他嗓门故意放大,让周遭人都听见。   男人好面子,女人也一样,以为这下周予白身边的女孩就算不生气,也会拉下脸了。   结果乔咿语气不太好地说:“师傅你拉别人吧,是我自己不想坐你的车。”   司机一脸讽刺地笑:“那你可要等半天喽,这会儿可没车——”   “那我俩正好散步回去。”乔咿挽住周予白的胳膊,仰头甜腻腻地道,“对吧?”   周予白喉结上下轻轻滑动,马路上汽车划过的引擎声,人们的说话声,都成了背景音。他心里像有颗糖化开了,甜蜜中又有些酸涩。   “对。”周予白眼里漾起温柔的涟漪。   两人走了一段,谁都没说话。华灯初上,暖黄灯柱下两人身影被拉长。   乔咿贼头贼脑往后看,小声说:“没人了。”   她早就把挽着周予白的手抽了出来。   “真过分,怎么能乱要价,偏要气他!”乔咿摆摆手,“你走吧,我再打一辆。”   周予白刚才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观察司机吃瘪的表情,他连余光都舍不得分给别人。   “坐我车回去吧,就当给我个面子。”周予白抬抬下巴,“我司机看着呢。”   他那辆宾利一直不远不近跟着他俩。   周予白说:“我也有事要问你。”   乔咿犹豫了一下,没再拒绝。   周予白对司机招招手,车缓缓停在了他们面前。   路上两人都没硬找话说,密闭空间,乔咿觉得尴尬,按下车窗透透气,也看向窗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正在路口,旁边也有辆车,乔咿正觉得眼熟,出租车里的司机勾着头往她这边看,不可思议地张着嘴。   仿佛在说,你俩逗我呐!   有豪车不坐,跟我搞半天价!   乔咿赶紧升上了车窗,一回头,周予白正看着她。   两人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气氛终于轻松了,周予白问乔咿:“你小时候有没有来过桦市?”   乔咿摇头:“上大学才来的,怎么了?”   “没。”当着司机的面,他不想讲太多。   很快到了小区楼下,乔咿下车,周予白也跟了出来,从后备箱里拿出文件袋,和沈毓给的保健品一起给她:“带酒精的食物饮品清单都在里面,记不住就手机拍下来。”   “你还真整理了啊!”乔咿抽出来翻看着。   周予白道:“亲自整理的。”   乔咿无所谓地抱着:“谢谢,那我回去了。”   “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刚你不是问过了?”   周予白被气得揉着额头:“当然不止这个,我还想问问你,你小时候见过沈毓吗,大概十岁,或者更小的时候。”   “没啊。”乔咿纳闷了,“你为什么问这个?”   “也没有,我只是——”周予白不知道这里到底哪出了问题,没搞清楚前,又怕乔咿乱想,他说,“你注意点吧,我觉得你继母今天不大对劲。”   不可能毫无缘由突然把乔咿当家人看,也不可能心无芥蒂地看着他和乔咿在一起。   这点乔咿也意识到了。   她轻声说:“嗯。”   可第二天上午,沈毓就给乔咿打了电话,说安排好了体检,让她去。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修修改改,后面还是没写到,今天太忙了,就先放这么多吧,我寻思着再请假会被打。   汇报一下,端午左右正文应该能完结! 第82章 不吃草   “不用了,我们工作室的老板有安排全身体检。”乔咿应付几句, 挂了电话。   旁边老言咬着没点的烟, 道:“你内涵我?”   乔咿挂了电话, 十分不解地捧着手里的防喷网。   “你们以后想要什么就明说, 不许借着打电话阴阳怪气我!”老言拔高声音, “不就是全身体检嘛!”   方盐伸出脑袋:“全员安排上?”   老言清清嗓子:“……我想想。”   方盐噗嗤笑出了声。   “诶——你离我远点笑,跟个小喷壶似的!”老言抬手挡, “就是你说话老这么喷口水,我才还得花钱给你们配喷麦网的!”   方盐面子挂不住, 找乔咿评理:“姐姐,你说句公道话, 我哪有老喷口水?”   这俩人怼来怼去已成日常,乔咿十分公允地道:“你没有老喷口水。”   方盐得意又挑衅地冲老言抬起下巴。   乔咿道:“你是在发爆破音的时候喷口水。”   方盐:“……”   老言哈哈哈笑得眼角褶子都出来了。   工作起来的生活就是这样,忙碌又充实。同事之间也不是没有勾心斗角,但老言看不惯这套,谁耍心眼他训谁。所以他们工作室的风气一直都轻松和谐。   老言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 实际也差不多, 偶尔也是会关心人的。从上次乔咿培训完,就让工作室管后勤的老大姐没事买点吃的,送到她租住的地方。   老大姐热心, 有时还帮着整理屋子。   乔咿平时个人物品, 都很规整干净,老大姐也就帮着分类一下冰箱里的食物什么的。   今天下了班,老大姐拽着乔咿去了旁边的超市, 采购了一些能简单烹饪的食材,结账的时候乔咿抢着结。   老大姐使劲拦着她:“老板给了钱能报的,你别自己掏。”   “还是我来付吧。”已经好几次了,乔咿私底下打听过,除了有员工生病时,老言有发过毛巾牙刷之类,十分廉洁的慰问品,可没这样往家里送过食物的。   “能报你还付,傻啊!”老大姐把她往旁边一挤,麻溜地结了账,东西也不让她拎,“看你那胳膊,细得跟小杨柳条似的,我能让你提。”   这什么比喻,乔咿乐了,还是硬把袋子抢过来:“我能提动。”   “你倒是没有些小年轻那种嫌贫爱富的劲。”老大姐满眼赞许,回去路上跟她说,“其实刚开始老板让我给你送东西,我还以为他是看上你了。”   乔咿:“啊?!”   老大姐赶紧道:“老板不是抠嘛,又给你配手机,又到家送吃的,他也没女朋友,男未婚女未嫁我就想多了。不过后来老板说了原因,我就知道他没那意思。”   “乔咿很是好奇:“什么原因?”   “说你自个跟人合租房子,怕别人看你是个小姑娘,也没家人在身边,欺负你!”老大姐抖了下肩膀,神气道,“有我们隔三差五去,知道咱有人,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傍晚温柔的轻风,混杂着小区里不知道谁家飘出的饭香气,乔咿眼眶发酸,但没让那些晶莹流露出来。   进了家,很意外李珂的妈妈也来了,说是来看看她。   “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啊!”李母翻看着乔咿的超市购物袋,发着牢骚,“让你哥给你请个保姆,他也不肯,你可是高中生,正要长身体呢,没个做饭的怎么行!没我他小时候就饿死了,赚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回报我!”   老大姐听着,欲言又止。   乔咿摇了摇头,做口型:“别管。”   这种事,你劝几句只会是杯水车薪,骨子里认为萧祈就该一辈子欠她的,不从根骨上解决问题,讲什么都是无用。   搞不好好会弄巧成拙。   乔咿和老大姐往冰箱里装东西,从厨房出来,李珂被她妈妈叨唠烦了,正顶嘴道:“在学校听老师唠叨,回来还得听你唠叨,能不能让我清净会啊。”   “我是你妈,我为什么不能念你!我生你养你多不容易啊!当年生你的时候难产,我命都快搭上了!”   知道下面又要上演卖惨戏码,李珂瘫到沙发上闭上了眼。   但是乔咿和老大姐并不熟悉这个流程,便看见了无语的一幕。   初次见面,李母唰地把裤子推到了小腹以下,露出了一刀横着的疤痕,指着道:“这就是我为了生你剖腹产留的疤!你知不知道在肚子上割这一刀疤有多疼!疼得死去回来就算了,还要插尿管!□□的时候疼的哦,小便都便不出来!”   可能是李母说得太声情并茂了,乔咿没来得及移开眼,盯着那道疤,觉得自己肚子都疼了。   -   于此同时,周予白正在加班,短暂休息的间隙,见了李宏。   周予白:“老李,帮我个忙。”   李宏接过他手里的照片,看完面色疑惑:“这是……?”   周予白道:“应该是乔松柏和沈毓年轻的时候,看容貌着装,和照片的质感,应该是十几年前了。”   这些李宏自然也能看出来,他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予白。”李宏把照片又还了回去,“这忙我帮不了。”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忙呢。”周予白扬眉,“你就说不帮?”   当年周予白追乔咿,仔细算来,他也算是“帮凶”,最后还亲眼目睹了两人分手时的情形。   他知道,那女孩肯定是伤了心的,也知道周予白好不到哪去。   好不容易觉得靠时间抹平了所有的失意和不甘,现在周予白又要一头扎进去。   李宏沉默了一会儿,闷声说:“照片上的小女孩是乔咿吧。”   周予白有些意外:“你能看出来?”   “女大十八变,模样是有些改变,但眉眼目光还是那样。”李宏顿了顿,说,“很单纯。”   周予白看着照片上的小乔咿,会心笑了笑。   李宏看着,心里更不舒服:“予白,之前为了乔咿,你妈妈跟你闹多凶,你忘了吗?”   周予白敛了笑。   李宏道:“你真要重蹈覆辙?你真折腾得动?”   周予白垂着头,睫毛拉下的阴影,跟往事一样灰暗。   半晌,他哑声说:“老李,你知道我这些年在澳洲一直后悔什么吗?”   李宏:“……”   “后悔分手的时候,没为她折腾一次。”周予白缓缓抬起头。   李宏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从青涩的少年,历练成成熟的男人。从被自己的姑姑打压,到披荆斩棘执掌集团。   但他很少见到他有这样的眼神。   动情,且坚定。   “老李。你在桦市人脉广,而且这事,交给别人我信不过。”周予白递出那张照片。   李宏仰头长叹,最后接了过去。   -   周予白工作忙,又再准备个重要项目,没办法无时无刻守在某人面前。   第隔天挤了中午用餐的半个小时,打着老言的名义,去了趟工作室。   老言对这个贵客格外热情,把周予白拉到办公室,贡献出自己的盒饭,说:“周总,您先用。”   周予白敏感地觉察到不对劲:“有什么事,说吧。”   老言嘿嘿一笑,确定房门关紧,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只手机,推到周予白面前,十分抱歉地说:“人家姑娘自己买了新的,这个‘配的’还了回来。”   周予白看了看,平静道:“像她干的事。”   老言干咳。   周予白发现他今天破天荒穿了件衬衣,眼睛微眯地打量着。   “还有吧,你让我安排人去给她送东西,我安排了,她也都收了,小姑娘挺懂事的,就——”老言整理着衬衣袖子,道,“送我了一个袖扣。”   乔咿不想白白接受别人的善意,去商场买了个袖扣送给老言,又怕他误会,还给后勤老大姐买了条丝巾。   老言八百辈子没收到过这么精致的礼物,马上就带上了。   周予白视线从老言得意的脸上,滑到那枚袖扣上,脸冷得像冰碴子,说:“你摘了,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没收。 第83章 不吃草   老言手指在桌子上轻快地敲着:“这个不好摘。”   周予白也没再接这茬。   老言道:“手机你拿回去吧,搁我这老被方盐那小子觊觎。”   周予白拿起手机, 放在掌间转着玩。   老言乐了:“周总人还没追上啊?”   周予白架脚坐, 表情冷漠。   “行, 算我明知故问。”老言道, “追上了你可不会大中午还往我这跑。”   “为什么不能?”周予白松了松领带, 时间紧,他来不得换下正装。   老言笑眯眯地打量着他, 身子往前凑了凑:“都男人间,也没必要装, 你跟我说说,你们公子哥是不是都喜欢追这种姑娘?”   “哪种?”周予白问。   “就这种长得漂亮, 脾气还好,生气了也不跟你闹。”   周予白单手拄着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漫不经心的劲,淡淡说:“是没闹。”   “也就——快三年都不理我吧。”   之前乔咿说两人没关系,老言信以为真, 只觉得周予白在追她, 没想到还有前情。   反应过来,他大嗓门吼道:“我艹?你俩之前有事儿?!”   周予白不置可否。   “乔咿现在刚二十出头,三年前……”老言掰着指头, “周少禽兽啊!”   周予白大中午巴巴跑来, 乔咿出去办事了,他没空跟老言讲情史,起身准备走。   他是贵客, 老言自然亲自送到楼下,一路上没少问东问西。   送到车旁还在琢磨这件事,侧头问周予白:“不对啊,以你这条件,怎么就追不上了?”   周予白拉开车门。   老言在他背后顾自嘀咕道:“也对,乔咿不是一般的女孩,再说回头草谁愿意吃,看这样再有三年八成也追不上。”   周予白动作一顿,迈进去的脚又收了回去:“老言。”   “什么事?”   “你穿衬衣——”周予白视线认真地在他身上上下看了看。   老言挺直腰板。   周予白:“显老。”   “……”   “特别老。”   “……”   -   乔咿最近也忙,有个电视剧的女三,带资进组,演技和台词都很功力不好,本人原声跟小学生演讲一样。   后期实在没办法,只能找人配音。   老言得了信,便把这活抢过来,给了乔咿。   不过因为片方对片源有保密要求,乔咿必须要去对方的配音室录制。   周予白忙里硬挤时间来追人,好不容易和她时间对上了,没说几句,手机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打过来。   乔咿抱着一摞子学习资料,说:“你走吧。”   周予白按了手机,没接,勾头问她:“没别的跟我说?”   “让我说什么?”乔咿道。   周予白手指撩了撩她耳边碎发:“算了,这样就行,肯让我追就是好开头。”   乔咿注意力在躲他招猫逗狗似的伸向自己的手,片刻后反应过来,跺了跺脚:“谁,谁让你追了?!”   周予白另一只手一直背在后面,现在才拿出来,只有上勾着一盒精致的小蛋糕:“拿着。”   乔咿不接。   周予白温声道:“我这段时间工作会很忙,可能没空来。”   乔咿别扭地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跟我讲。”   “这不是跟你汇报下行程么。”周予白不以为意,继续好脾气地道,“有事打我电话。”   乔咿眼神略带挑衅:“你不是说忙?”   “你的电话,再忙我也接。”周予白尾音上挑,“姑奶奶,这样满意吗?”   乔咿扯了扯嘴角。   周予白轻晃着小蛋糕:“嗯?”   乔咿默了默,深呼吸道:“我们……”   知道这小丫头又要把他往外推,周予白仗着身高优势,把蛋糕放在她头顶上,趁她手忙脚乱护着东西怕掉了,周予白扬长而去。   车在楼下等着,周予白上去对司机道:“我睡会儿,到了叫醒我。”   上次司机看他在车里睡着了,没忍心叫他。   是好心,但开会迟到了十几分钟。那次周秦瑞在场,表情十分不悦。   他年轻,又刚上任,位置还没坐稳。集团里很多高层都比他年长,一点事都会被拿来做文章。   司机应:“好的,周总。”   周予白刚合眼,电话又响了。他本没打算接,但看到是李宏的,马上接了起来。   “喂,老李。”   李宏知道他最近有重要项目,捡重点道:“照片查到了。”   周予白坐正:“你说。”   “照片背景上的楼房,确实是在咱们桦市,楼还在,现在已经是个老小区了。”李宏道。   周予白看了眼司机,没讲明,只道:“你把地址发我。”   李宏说:“好。”   周予白问:“还有什么吗?”   “就是普通居民小区,六层的楼,住得大部分都是老年人。我找你意思打听了,没有人听说过乔总,物业登记的户主信息,也没有他,或者他夫人。”李宏迟疑道,“会不会是凑巧在那照过张相?”   “……也有可能。”周予白看着车窗外。   桦市是繁华的大都市,小区众多,照片上的楼房既不是豪宅,又不是名人故居,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周予白又想不通,如果是随便照得相,既然乔家根本不想承认乔咿的存在,为什么还要留着这样一张毫无意义的照片。   但不管怎么说,这起码能证明,乔咿小时候来过桦市。   周予白道:“老李,你再查查二手房信息,看这楼里有没有房子是被谁转手卖过的。”   李宏立刻会意,说:“放心,我这就去查。”   这事也只是单凭周予白的猜测,觉得乔家对乔咿隐瞒了什么,没有实际线索,周予白忙起来也顾不上一直盯着。   半月后,悉尼的合作方老总,带着几十人的团队抵达了桦市。   这事周予白上次去洽谈的项目,终于进展到了最后拍板签字阶段。   项目如果能顺利欠下,“亚盛”不仅在澳洲的发展会进入更成熟的阶段,也会给国内的业务带来新的契机。   签署时间订在周一上午九点整,亚盛集团总部大楼。   周秦瑞身体不适,还坚持到了现场,他一方面是要给合作方面子,更重要的是给周予白做靠山。   他来了,足以说明他对这个孙子的重视,以后要将整个集团交付于周予白手中,便是不言而喻的事了。   周家担心周秦瑞身体,特意叫私人医生一旁陪同。董事长室里,医生给他量了血压:“稍有点高。”   周秦瑞意外道:“我怎么没感觉?”   “不严重。”医生深知他的脾气,笑着提醒,“您是有点激动,要控制下情绪。”   周秦瑞面容固执,但话是露了舒心的:“我这是高兴。”   这么大个集团,周予白想上位,光靠别人扶持是不行的。他要经历历练,要能披荆斩棘给自己杀出条血路,要能服众。   今天这个项目,就是最好的证明。   周秦瑞问旁边的秘书:“予白到了吗?”   “一早就到了。”   “在准备?”   “没有,我看他跟裴域聊天,说得题外话。”秘书补了句,“挺轻松的。”   周秦瑞长长“嗯”了声:“我知道他有把握,胸有成竹,便不会紧张,也不屑临阵磨枪。”   从他嘴里说出这话,是很高的评价了。   秘书弯腰道:“有您当年的风范。”   周秦瑞终于笑了,又摇摇头:“不像我,他像他爸爸。”   -   办公室,裴域不停看着时间。   “别看了。”周予白闲闲玩着手机,“他们不会早到的,肯定卡着点来。”   裴域不解:“您怎么知道?”   “摆架子呗。”周予白道。   “都要签字了还摆架子?”   “这种项目,合同没签,不到最后一刻都是未知数,他们想时刻掌握主动权,就给他们这个面子。”周予白转了下椅子,“不是爷爷今天来,我也不这么早到。”   裴域:“……”   八点三十五,周予白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准备去看看秘书们准备的情况。   他刚拉开门,电话响了。   他的习惯,进场前才会静音。   是萧祈的来电,他并不意外。这种时候来打探风声,或者单纯酸几句都是合理。   周予白接起来:“喂。”   “周总早上好。”萧祈的声音和往常无异。   周予白悠悠道:“有事你说,咱俩就别客套了,我今天忙,你肯定也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几声低笑。   萧祈:“我当然知道周总忙,但周总要忙什么,今天我说了算。”   周予白不屑地道:“改天吧,今天真没空跟你打嘴炮。”   “哦——?”萧祈说,“那你听听这是谁的声音。”   ——“救命!救命!别碰我!”   就三声。   是乔咿的呼喊。   周予白面上没动,也没出声,冲不远处的裴域勾勾手。   裴域见他面色不对,刚要过来。   电话里,萧祈道:“别找其他人,也别跟任何人讲话,别用你的司机,去一楼司机处随便找个司机,我给你说个地址,你现在来。”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个自己的预收《一池春》,点专栏,看文案喜欢的话可以收一下哦。 第84章 不吃草   周予白对裴域做了个止步的动作。   “乔咿在哪?“周予白声音尚且平稳。   萧祈道:“你来了就能见到她。”   周予白转了个身,波澜不惊地扫视周围。他办公室这一层除了对面的秘书部门, 不会有太多的闲杂人等出入, 可萧祈毕竟在集团待过好多年, 留点眼线在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就是想让我错过今天的签约嘛。”周予白语调缓慢悠然, 露着让萧祈恼火的矜贵风流感, 他说,“要不这样, 咱们都别麻烦了,我找个空休息室, 你让乔咿跟我通着话,反正泡妞比工作有意思多了, 我就不去签约了。”   萧祈沉声:“你不怕他出事?”   周予白漫不经心笑了一声:“能出什么事。”   电话里明显静了几秒,萧祈才说:“听着,乔岚病了,乔家想让乔咿给她移植肝脏。”   周予白面无表情,不说话。   “周总, 乔咿的身世你比我清楚, 也应该知道她那双父母能干出什么事来。”   周予白想起刚才乔咿的呼救声,他甚至有点不能集中精力听萧祈在说什么。   他努力稳了神,说:“总不能强迫她吧?”   “在国内当然是没可能, 沈毓准备把乔咿弄出国, 她联系了搞人体器官的黑医,准备在国外……”萧祈吸了口气,“其实你要不来, 也没什么大事,割肝不会死人。再说周总要什么女人没有,为个小姑娘是划不着。”   “我信你?”不仔细听,周予白声音懒散,甚至还带着嘲讽的意味。   但他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你打给老言,问乔咿今天去哪了,你就自然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但你只能问他这一个问题,如果周总不听话,或者跟其他任何人讲了这事。”萧祈缓缓道,“我不能保证她完好。”   周予白没挂电话,打了个响指:“裴助。”   裴域走过来:“老板。”   “用你的手机给老言拨个电话。”周予白除了指示以外,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裴域马上拨了电话,递给他:“老板,已经通了。”   周予白冲裴域摆摆手:“你先去看下准备工作进行得怎么样,我一会儿就去。”   裴域有所觉察,低声问:“老板,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周予白说,“你去吧。”   电话里,萧祈闻言笑出了声。   周予白拿着两个手机进了办公室,关上门,老言在里面已经“喂”好几声了。   “……裴助,啥事儿啊!我们这正早会呢,你快点说呗。我怎么听着还有周总呢,他在旁边啊?”   “是我。”周予白惜字如金,“乔咿呢?”   老言颇玩味地调侃道:“周总追人也追太紧了吧,这才早……”   “她今天去哪了?”周予白又问了一遍。   老言被他这低沉气压弄得有点茫然:“乔咿休了一周公休,说要出国看姨奶奶。我这连后勤都有公休的,自己视工作情况都可以申请。”   “姨奶奶?”周予白紧皱着眉。   “对啊。”老言听这口气,总觉得跟自己做错什么事一样,他道,“这不关我啥事吧,她突然要请的,我看挺急就给她批了,再说前几天她家有个亲戚还来找她,说什么有没有护照。”   周予白薄唇紧抿的线条犹如寒光暗起的利剑,他听到老言最后说:“那个亲戚你还见过,就上次在我们这楼下,看着挺有钱那个女的。”   时间如水滴从高空坠落,溅起水花的同时,也撕碎了自己。   这漫长如年的几秒钟里,周予白想起那天沈毓来找乔咿时殷勤的模样。   那种明明视作眼中钉,却不得以讨好她的样子,周予白是发现了的,但他并没有警觉。   亦或者,他想不到沈毓堆笑的面容下藏着这样蛇蝎的心。   “好。”这一个字,周予白是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挂断了老言的电话,迅速拨通了乔咿的,电话提示无法接通。   周予白将手机撂倒桌子上,用力地深呼吸,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把另一支始终为挂断的手机贴到了耳边,问:“乔咿现在跟你在一起?”   “周总,肯来了?”萧祈问。   周予白一背的冷汗,但他并不想让萧祈听出来:“让我到哪?”   萧祈报了地址,强调:“去司机处随便找个司机,直接开到这个地址。期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当然周总想报警或者叫手下的人处理,也是可以,不过那样乔咿会遭遇什么,我就不清楚了。乔家人嘛,你比我懂。”   周予白几乎没有犹豫,边连蓝牙耳机,边往外走。   “我保证你肯来,乔咿就会没事。”萧祈说得自然,“周总,带上驾照。”   周予白手搭在门把上,银白金属映出他冷若冰霜的英俊面容。   除了想搞黄签约,萧祈还想要什么,他知道了。   -   集团大楼里,白领精英们开始了一天有条不紊的工作。他们在自己的领域,或成熟老道,或朝气蓬勃,但不经意的细节,都能流露出更甚于往日的用心。   再过没多久,悉尼合作方的车队会抵达门口,按流程周予白会亲自去迎接,合同确认签字在顶楼最大的办公室,届时董事会的人也回到场。   在“亚盛”旗下的超五星酒店,已经设好了奢华的庆功宴,等着庆祝“亚盛”又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周予白面色沉冷,迈着大步,不时冲向他问好的员工颔首。   没人看出他哪里不对。   他知道,如果他留下,和合作方老总握手的那一刻,整个集团也将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他连那处铺着红毯的大门都没看,左转利落地拉开司机处的门,随便指了一个:“小王,你带着车钥匙,跟我来。”   高层有特定配备的司机,小王属于公用级别,就是谁有事了提前报备,会安排到他去。   “周总?”小王意外极了,“您喊我吗?”   “是。”周予白简单道,“快一点。”   小王知道周予白有私人司机,而且对车辆十分讲究,但他也不好多问,赶紧跟着就出来了。   “车停在哪?”周予白看了下腕表。   “地、地库。”小王其实想问他有什么急事的,因为如果仔细看的话,周予白额头上,不停地往下淌汗。   可周予白已经等不及电梯,从步梯往下下了。   他很少来地下停车场,他有自己的私人停车坪。   “周总,车在这。”小王叫出了他。   周予白转身,看见了一辆亮着灯的黑色奥迪A4L,前车身右侧有一处划痕。   换做别人也许不会发现,但是周予白对这些很敏感。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小王也只好跟了进去。   周予白说了地址,问他:“认得路吗?”   小王在桦市哪都熟,但这个地方他拿不太定:“郊区那块,我知道大概怎么走,但是……”   “开导航,你现在送我去。”周予白说话时听到耳机里有动静,他扶着耳机侧过头,想听清楚一些。   但话筒像是被捂住,那声音马上就没了。   周予白觉得,那像是高跟鞋的声音。   “想想乔咿,别耍花样,别给别人打电话,也别接电话,到了自己打给我。”萧祈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予白低骂了一声,回过头,才发现小王傻愣着没动。   “周总,您现在怎么突然要出去?”集团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周予白今天要做什么。   “有些事。”周予白手指点了点中控,“要快些。”   小王虽然不清楚他要办什么事,也不知道他刚才那句是不是因为自己拖拖拉拉,生气了。   但他觉得周予白应该是很着急,想着肯定是工作上临时有要紧的事,便赶快发动了汽车。   车子开到地面,周予白才想起来,说了声:“谢谢。”   “周总,没、没事,我的工作,应该的。”小王二十出头,来集团工作半年,还没跟周予白正式说过话。偷瞄了他一眼,立刻被他阴冷的气场吓住了。不敢乱发问,转回去,专注开车。   车里开着循环风,但周予白还是觉得闷,他给车窗降了一半,风往里吹着,他打理过的黑发向后吹了起来。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但是又克制不住地去想乔咿的喊声。   像有把刀捅进了他的心脏,捅穿了也不马上□□,而是在里面使劲拧着。   疼已经麻木了,只有未知的恐惧回荡在胸腔。   “周总。”被堵在路口的时候,小王轻声道,“您没事吧?”   周予白回神看着他,像是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完全下意识地回答:“没事。”   小王担忧道:“可是您脸上一点血色都没。”   周予白摇头,还是那句:“没事。”   不知过了多久,周予白已经没有了时间概念,车子停到一个三岔路口的时候,小王停了车,探着头往外看,说:“周总,您说的地址就在这里,但这里什么人都没有啊!”   潜台词,您来这干什么。   周予白让他在车上等着,自己下了车,拨通了萧祈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接通。   “我到了。”   萧祈那边还是很安静,他问:“我怎么没看到你。”   “三岔路口,旁边都是麦田,我车是黑色奥迪,就停在路口电线杆旁边。”周予白单手掐着腰,也在向四周看,“你眼瞎看不到我,就让我家乔咿帮你看看。”   萧祈嗤笑:“咱俩谁眼瞎?”   周予白断定,他和乔咿之前的事,萧祈都知道了。   知道那件事详情的人可不算多。   周予白将手机换了一边,说:“别告诉我你根本不在这里。”   萧祈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叫你的司机把车留下,人回去。”   周予白不动声色道:“你想走死他?”   “周总到现在还有闲情心疼司机。”萧祈笑了笑,“往回走没多远,遇路口北走,会有个公交站,半个小时一班车,等一会儿就能回市区了。”   周予白敲敲车窗,让小王下来。   小王听到要他先离开,诧异又迷茫。但见周予白不容置疑,只好先走了。   周予白看着小王的背影,给萧祈打电话:“要我说咱俩也不是外人了,少点废话吧,叫我做什么直接说。”   萧祈问:“司机走了?”   “要不要我跟你视频?”周予白反问。   “倒也不必,我能看见你。”萧祈道,“最后劳烦周总一件事,完成了就能见到乔咿了。”   周予白:“少废话三个字,你是理解不了吗?”   “别急。”萧祈并没有被这话激怒,他显得更加畅然,道,“你从三叉路口,自己开车一路向西,行驶到最顶头,我在那看到你,就把乔咿还给你。”   “你让我开车?!”虽然已经猜到了,但是周予白还是忍不住暴吼出来。   “知道周少爷会开车,但我也没见过,总是好奇。”萧祈笑道,“对了,你还有二十分钟。”   周予白拉开了车门。   “别急,先把你手机扔了。”萧祈道。   周予白拉着车门的手,皮肤上的青色血管都露了出来,冷声说:“萧祈,你应该跟乔岚一起去治治病。”   萧祈慢悠悠说:“你可以不照做,周总是聪明人,也可以耍花样,但乔咿,我就不能保证她会不会安全了。”   “等着。”周予白说罢,拿着手机直接磕到了电线杆上。   屏幕碎成了渣。   他手撑着车身,使劲喘着气。   但很快,他拉开车门,坐到了驾驶位,单手扯掉领带,发动了汽车。   -   屋里,萧祈拿着挂断的电话,有些失神。   “他……照做了?”身后的周春芽不敢置信道。   萧祈点点头,不知为何,他从面前女人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失落的脸。   周春芽并未在意,她被不费吹灰之力办到的事实弄得又惊又喜,感叹着:“真没想到,阿祈你还有这本是,能让我们家这位大少爷跟个傻子一样落到你手上!”   “他不是傻子。”萧祈手无力的垂在身侧,“我的话漏洞百出,以周总的能力,一定听得出。”   “你什么意思?”周春芽有点乱了,“他听得出来,为什么还乖乖照你的话做?”   萧祈低下头,他的声音发着颤:“因为他很在乎乔咿。”   “太在乎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会受到伤害,他也愿意为她豁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我继续再码一更,但鉴于我一章能写N个小时的手速,大家先睡吧,明早看。 第85章 不吃草   周春芽不愿相信这话,她亲眼看着周予白当年是怎么轻而易举翻云覆雨的。   不仅可以毁掉周、乔两家联姻, 还能让周秦瑞对她心生芥蒂。   这样的侄子, 连她都怕三分, 说他会为了个女人连到手的集团都不要了, 周春芽是不信的。   但事实却又摆在眼前, 周予白确实照萧祈的话做了。   “不会中途变卦吧?”周春芽问。   萧祈心里有底,说:“我去看看。”   周春芽走过去, 帮他整着衣领:“你何必让予白亲自开车,搅了签约就行, 就算老爷子再生气,他最后也是周家的独子。”   “周家的独子。”萧祈轻声重复着这句。   “怎么了?”周春芽想贴过去。   萧祈推开了她。   周春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这么快就要变脸了。”   “您答应过我帮完您这一次, 就让我离开的。”萧祈不敢等周春芽回答,他又道,“我觉得您此刻还是去守着老爷子,让他知道身边还有你,比较好。”   这个节骨眼, 周予白悄无声息地从集团消失了, 那边一定乱作一团。   周春芽顾不上感情上的不爽,翘起了嘴角:“嗯,阿祈说得对。”   萧祈怕掩饰不住自己厌恶的表情, 抢在她前面, 出了门。   -   周予白并不是完全没摸过车,他正规驾校毕业,请得是一流私教。他很爱买车, 提了新车,也会在家里的私家场地开一会儿。   但仅限于此,上路他很有障碍。   幸好这处是郊区,又是小路,两边麦田,一望过去,空无一人。   要说刚才萧祈躲在哪出看着他,还有可能,但现在除非萧祈长了千里眼。   周予白开了一会儿,实在喘不上来气,他把四面车窗,包括天窗都打开了,明明风凛凛地吹,他仍旧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像被抽烟了。   这条路严格上来说,只能勉强算是路。车碾着碎小石块,尘土飞扬跋扈。   周予白抽了自己一巴掌,想让自己更加清醒。   他别无他法,周围没有人,要往前开车是最快的方法。   他在来得路上,手机就不停地有人打来,集团那边应该早就发现他不见了。   周予白看了眼仪表盘上的时间,按原计划,现在已经开始签约了。   找不到他人,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小王是跟他一起离开的,等联系到小王,就会知道他去了哪里。   继而查出他是为了谁,在这种重要的时候离开了集团,放弃了自己应尽的职责。   萧祈想要的就是这个,到时震怒的不光是周秦瑞,最先发难的会是董事会的人。   纵使周秦瑞再偏袒这个孙子,碍着脸面,也会秉公处理。   何况以周秦瑞的固执性格,一定容不下周予白和这样一个会让他乱了分寸的女人在一起,那时周予白腹背受敌,处境不会舒服。   这些从周予白决定来找乔咿的那一刻,他就想清楚了。   他也不是不知道萧祈的话里真真假假,参得都是水分,可他就是怕那个万一。   甚至想,大不了就是被萧祈耍了一趟,也最好是被他耍了一趟。   乔咿没事就行。   周予白勉强把车停了下来,他趴在方向盘上不住地喘气。   车刚才差点翻到旁边的麦田里。   就在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车身倾斜侧翻的场景,玻璃撕碎,门框扭曲,他倒在座位上,鼻子里冒着血。   但那好像又不是他。   周予白终于看清了——那是他父亲。   胸腔里顿时有血腥地味道往上涌,周予白眼前发黑,他使劲按着胸口,想抵过这阵子疼痛。   手指无意触碰到戴在胸前的戒指。   周予白把它紧紧握在掌心。   这戒指是他在自己父亲车祸现场捡到的,没有实际意义,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那么一直戴着。   大概就像是份念想。   后来乔咿运动会跑完步,旁边有男生拿着戒指给女生告白,周予白怕她羡慕,就取下来送给了她。   再之后两人分手,乔咿将它物归原主。   周予白就从那天起,又一刻不离身地戴着。   此刻指环深陷在他的掌心,硌出红色的印迹,周予白呼出口气,将它放好,重新发动了汽车。   开出稻田小路,终是是像模像样的马路了。   周予白早就认出这是通往桦市新建成交付使用的机场。   他看了眼时间,集团那边应该已经无法弥补了,他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就开始不助地干呕。   这么强烈的应激反应,他自己也没想到。   是大路,便有车从他旁边路过。   新建成机场起飞航班还不多,周予白实在无法继续开车了,抬手招了招。   车呼啸而过,没有停下。   估计是被他狼狈的样子吓到了。   离机场不远了,周予白心下已经大概明白萧祈玩得是哪一出。   他往下卷了卷衬衣袖子,沿着这条路,开始往前跑。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不多时后,他还没见到萧祈,先在机场外看见了乔咿。   那抹娇小的身影趴在机场外了铁栏杆上,仰头看着天空飞过的客机。   阳光下,她白净的脸上,泛起红晕。   手里还拿着根冰棍,不时咬一小口。   “乔咿——”周予白这声用尽了全力,已然哑得不像话。   乔咿傻乎乎地左右看了看,才转身。   “诶?”她有些吃惊,说,“周予白,你也来这坐飞机?”   周予白一颗提着的心仍旧无法落回去,他走过去将乔咿紧紧抱在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嗷——   晚安。 第86章 不吃草   乔咿以为自己会第一时间抵开他,但她没有。   周予白反常的情绪像把勾子, 强行拉着她, 面对他。   乔咿在发问前想先帮他擦掉额头上的汗, 但她还是没有做出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亲昵举动。   她问:“你到底怎么了?”   周予白说不出话。   “你这样, 像……”乔咿想不出合适的形容, 周予白脸色太苍白了,头发被汗打湿, 整个人凌乱又狼狈。   甚至乔咿觉得,他应该是在发抖。   但他抱得太紧, 她又无法真切的感觉。   乔咿手里的冰棍掉在了地上,连拿着她的人都没察觉。   又一架客机从身后直上云霄, 周予白几乎失声,说了两遍才发出音来:“你没事吧?”   要问要说的太多,但好像,目前只有这个是他最想知道的。   乔咿从他怀里仰起头:“我……没事。”   她有迟疑,周予白捕捉到了。   他这才松开了她, 两人距离还是很近, 他静静地上上下下观察着她。   乔咿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震彻心扉的恐惧。   青天白日,这种感觉荒唐极了,但又好像和她今天的遭遇串联在了一起。   周予白的手轻颤着放在她腹部上, 但其实还隔着一点距离, 他颤声道:“我打给老言,他说你请了公休。”   乔咿蒙蒙地点头:“我和沈阿姨原本准备出国。”   周予白蓦地和她对视:“沈毓?”   “是啊。”乔咿抿抿唇,她嘴角还残留着冰棍的荔枝味。   周予白眉头深锁:“你说原本是什么意思?”   乔咿指了指头顶:“就是本来我应该已经在飞机上了, 但我临时反悔又不想去了……”   “你傻吗!”周予白陡然吼道,“你知不知道沈毓让你出国干什么?”   “看望姨奶奶。”乔咿几乎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姨奶奶病了,很想见我。”   “早不见晚不见。”周予白声音又低又狠。   “她一个人在国外独居,才知道有我这个人的存在,病得很厉害了,心愿就是最后见我一面。”乔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跟周予白说她的家世。   但她并没有撒谎,这一些也都是沈毓告诉她的。   不止沈毓,几天前姨奶奶在病房跟她打了视频电话,老人出国几十年,穿着打扮很西方化,但乡音仍旧难改。   看到她仿佛很难以置信,不停摸着屏幕,不停地说:“早点告诉我就好了,早点知道还有你就好了。”   人快要走到尽头,亲情总是最难割舍。   乔咿看着老人枯皱的脸上淌满了泪,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以为这世上自己所剩的家人并不多的。   姨奶奶并不是乔松柏的母亲,而是他过世母亲的妹妹。   所以一直以来,联系并不多。   然而周予白并没有心情跟她讨论老人弥留之际对亲情的渴望,他甚至不相信真有姨奶奶这样一个人。   他气道:“别人三言两语就能把你领出国,我费尽心思都没法把你拐到手,乔咿,你到底是跟我装傻,还是真傻?”   乔咿莫名其妙挨了一通训,心里很憋屈,想要扳回一城地道:“我有私心的。”   周予白不解。   乔咿咬了咬嘴唇:“姨奶奶看到我,就说我很像……她。”   周予白:“像谁?”   “季菲。”   风吹落了汗,地上的冰棍引来了一群小蚂蚁。   停了停,乔咿轻声说:“她是我妈妈。”   老人无意的一句感慨,刺进了乔咿的心里。   从小,外公和小姨都很少在她面前提起妈妈。到桦市,除了沈毓骂她是私生子时会偶尔提起,但那前缀,也总是会贴上“小三”这样的字眼。   到如今,除了她心里,好像再没人会动感情地提起“季菲”这个名字。   姨奶奶的出现,勾起了乔咿深掩地探知欲望。   周予白听罢,再也受不住了,他弯下身子,跟她对视。他想用自己平静的目光,给她带来安定,让她听到后面的话,不至于受到太大的打击。   他说:“乔咿,我出现在这里,是来找你的。”   乔咿的表情还是懵懂的,但隐约已经有了警惕。   “乔岚生病了。”周予白尽可能地简略用字,“乔家想让你给她捐肝。”   以周予白的判断,他很肯定,在这一点上,萧祈不会撒谎。   乔咿听完并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她陷入茫然的回忆里。   这段时间沈毓对她的态度是很反常,经常给她打电话,找很多理由约她见面,再甚至找到她工作的地方。   乔咿只是一味的拒绝,没有,也不肯再去深想这背后的缘由。   她不熟悉这种复杂家庭关系的处理,在那年和周予白分手后,她更是抗拒面对乔家。   但现在看来,是她潜意识害怕揭开那层伪装的面具。   那次去乔家吃饭,她便觉得乔岚妆很重,如果仔细观察,粉底下她的肌肤有病态的黄。   乔岚吃饭也没胃口,挑挑拣拣几乎没吃东西。   而沈毓总是满眼心疼地对待她。   那是来自于母亲的殚精竭虑。   乔咿没跟母亲相处过,没能敏感地觉察到。   她反倒是觉得沈毓对自己格外得好,询问她作息饮食,问她有没有抽烟喝酒,还给她塞了一袋子保健药。   现在最盼着她身体健康的,应该就是沈毓了吧。   乔咿浑身像尽在冰里,凉透了。   周予白叫了好几声,她才回了神。   “现在事情具体情况我还没搞清楚,但我敢说。”周予白喉结上下滑动,道,“他们带你出国,并不是为了见姨奶奶。”   “那是为了什么?”乔咿问。   周予白如鲠在喉,无法说出来。   半晌乔咿像是懂了,静静点点头。   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别人告诉我的。”周予白不知道她还能承受多少。   这样一个简单的女孩,要去明白,那些善意,都是利用。   乔咿换了一个问法:“你来是为了拦下我,不让我出国吗?”   这个问题让周予白发现自己已经乱了方寸,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乔咿,你为什么自己在这里?”   “我和沈阿姨一起来的,但是我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刚才偷偷跑了。”乔咿一遍遍扯着手指,她有点讲不清楚缘由。   周予白牵住了她的手:“你要掐就掐我的手。”   乔咿鼻子发酸,小声说:“今天早上沈阿姨很早就去接我,她说自己手机忘充电了,用我的跟国外打个电话。打完她不小心把我的手机掉进水池里,弄坏了。”   “她说不碍事,下飞机那边有新的,还说反正我的卡在国外也用不了。”乔咿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小到快要听不见了,她最后说,“可我撞见沈阿姨在卫生间跟人打电话,她手机是有电的。”   乔咿没有把握证实自己凭空的揣测,她也不知道自己揣测出了什么。   沈毓的一些行为和电话里寥寥的几句内容,都让她惴惴不安。   她知道对方不会轻易在这时让她走,也不想在公众场合跟人起争执。   乔咿让路人给沈毓带了句话,她悄悄跑了。   又怕是自己过度得敏感了,她索性买了支冰棍,一边吃着,一边让自己冷静些。   没想到遇见了周予白。   这并不是巧合。   就在两人说话间,一辆汽车早就停在了他们不远处。   终于,它缓缓开了过来。   车窗降下,里面的人带着轻松的语气:“小咿——”   周予白连头都没转,牵着乔咿的手,往怀里拉了拉,说:“乖,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他的眼神太温柔,暂时平复了乔咿的心。   她点头。   周予白把钱夹给她:“再去买根冰糕,吃完了我就回来了。”   他转身大步走过去,拉开车门,对驾驶位上的萧祈道:“附近找个没人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我继续码。 第87章 不吃草   空草地刚洒过水,植物香气让人暂时清醒过来一些。   跟周予白的判断没错, 沈毓确实是要把乔咿骗到国外做手术, 萧祈也不出所料地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找的黑医, 听说花了好多钱。”萧祈望着远处安静坐在路牙边, 咬着冰糕, 逗蚂蚁的乔咿,怅然道, “没想到,她很听你话。”   “我倒是觉得你们胆子很大。”周予白说完这句, 忍不住背过身,弯腰干呕起来。   萧祈听着一声声仿佛胃都在抽动的声音, 无语地抿着唇,片刻后忍不住道:“周总也太受不了打击了,就这么点脏事,至于反应这么大啊。”   周予白理都不理他。   萧祈又升起股愉悦感,故意道:“或者是——自个开车比坐车刺激?”   周予白终于直起了身, 惨白的脸上面无表情, 道:“看着你,我不吐太对不起你的脸。”   萧祈:“……”   而他旋即就笑了:“周总,要不要我把手机借你先打个电话, 问问‘亚盛’现在有多热闹。”   周予白斜他了一眼。   “别瞪我。”萧祈耸耸肩, “是沈毓要把乔咿骗到国外的,是你听说了要来找她的,老爷子要生气, 不管是冲你,还是冲乔家,可都跟我没关系。”   周予白问:“你不怕我把你做的说出去?”   萧祈无所谓地摊手:“您随意。”   周予白脚下发虚,不是来自于他的话,而是身体确实不舒服。他现在很想直接躺到草地上睡一会儿,但是乔咿就在那边,她会看见。   他勉强倚着旁边石柱,揉着头,说:“通话记录可以随便找个小事做理由,只要我没证据,你就不会承认。就算逼不得已承认了,你也无所谓。”   萧祈忍不住称赞:“周总真是通透!”   “但是乔咿的呼救声是怎么回事?”周予白问。   那就是她的声音,千真万确。   “她用原声配得一小段音。”萧祈摊手,“告倒不难。”   周予白不屑地嗤笑,移开视线看着乔咿。   萧祈以为他会着急联系集团那边,却没想到周予白完全没这个打算。   这让他很火大。   “只要让老爷子知道周家出了个情种,为了女人周家攒的家业都能不在乎就行。你们撕起来,我这点事算得了什么。”萧祈摆出利害关系,想刺痛周予白。   他说得没错,“亚盛”走到今天,内部利益人情盘根错节。董事会的人如果率先发难,周秦瑞为了稳住局势,也会对周予白无故外出,致重要签约项目而不顾,做出惩治。   本来他还能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裴域也不是吃素的,发现他突然不在,肯定会启动应急措施,会帮他拖延周旋。   但萧祈给他精心玩了这么一出,且不说小王回去会全盘托出载他出来这件事,周春芽怕也是做好了准备,就在这等着给他下刀子。   他很难掩饰过去来找乔咿的事实。   周秦瑞,他们周家,要的不是一个孝子贤孙,而是一个能撑得住整个家族重担的人。   周予白一旦无法胜任这个人选,那就只能落在了周春芽的身上。   “为什么帮我姑姑。”周予白问。   萧祈刚要开口。   周予白抢先道:“别跟我说是感激他资助过你,要感激你早帮她做事了。”   萧祈表情微僵。   “那就只能有一个理由。”周予白说,“她手里有你把柄。”   萧祈转了个身,和他并排站。   周予白知道自己说中了,无声地笑了笑。   半晌,萧祈悠悠说:“我不是你,出生就是周家大少爷,要什么有什么,不用想着怎么填饱肚子,不用为了活下去为难自己。”   周予白冷道:“你要卖惨去参加个选秀比赛可能还会有用。”   萧祈手横在双唇中间,摩挲着:“你们大少爷还真是什么时候都看不起人呐!”   周予白:“我看不看得起你,对你那么重要吗?”   萧祈怔然,心里涌出酸涩,讽刺道:“我反正今天看着你挺爽的。”   他指着头:“就像没有脑子一样,我随便激两句你就任我摆布,开车的感觉怎么样?周总?我都替你难受!”   “你难不难受,怎么看我,我真的没感觉。”   周予白说得太平静了。   萧祈火冒三丈,却又无从发泄。   周予白的衬衣湿了又干,他站好掸了掸上面的灰。   “萧祈。”他掀起眼皮,目光凌厉,“就算我不来,你也不会让乔咿出事吧?”   这是刚刚周予白才得出的结论,因为面对乔咿时,萧祈什么都没说。   他俩在这里讲这些,萧祈已经攥紧了拳头,也没有进一步举动。   他在乎自己在乔咿心中的形象。   “当然,如果你没来,我会出面拦下她。你要了江山,就别想要美人,不可能什么都让你周予白占尽了。”话至此,萧祈也不怕他知道,接着说,“你若不来,我还有办法让乔咿知道,你为了集团,致她安危不顾,她本来就不信任你,应该会更伤心了吧。”   周予白倒吸了一口气。   后面这些,他还真没想到。   “行,你看我这样,也满意了,那就走各的吧。”周予白准备提步。   萧祈完全没料到这样就结束了:“你没话对我说了?”   周予白回头。   他眼里那种无视,萧祈在乔咿的眼里也见到过。   那个小丫头就这样,她不在乎的东西,你使劲在她面前晃,她也好像看不见。   萧祈瞪大了眼:“周总,我耍你这么一场,你真就不想揍我?”   周予白淡淡道:“你最不该的是伤害了乔咿。”   “我不会伤她的!”萧祈的计划里,不管周予白来不来这一趟,他都一定会在上飞机前,拦下乔咿。他在国外都提前打点好了人,就是以防万一。   “我比你还在乎她。”萧祈声音里夹杂着旁不可察地哽咽,“我很喜欢她。”   晴空万里,云白如玉。   周予白眼眶红了。   “萧祈,我们都觉得自己很喜欢她,而其实都不够。”他说,“我不想揍你,我现在看着你,唯一的想法就是,我到底以前都对她做了什么!”   周予白走了,萧祈愣了愣才跟上去。   乔咿咬掉最后一口冰棍,嘴唇被凉得又红又润,小抱怨地道:“我都故意吃很慢。”   周予白难得会心勾了勾唇角,说:“我们打车先回去,别的我慢慢跟你讲。”   “来这边办事,刚好遇见你俩。”萧祈也走了过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偶遇,说,“小咿,我开车来的,要回市区的话,坐我的车走吧,周总工作忙,别耽搁他了。”   但与此同时,周予白的手已经伸了出去。   一直以来,乔咿都很躲着他,他并没有把握,手尴尬架着空中。   可不过几秒钟,乔咿软软地笑了笑,说:“不麻烦,我打车回去吧。”   周予白受打击多了,没反应过来,乔咿都往前走了两步,他还站在原地,以为她的意思,是要自己打车回去。   乔咿脸被阳光晒得有些红,拧着眉又回来,慢吞吞把手里冰棍的一头,塞进周予白手中,小声说:“快走呀。”   然后用这种无接触的方式,牵着他,在萧祈的目光中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88章 不吃草   出租车停靠处,乔咿问:“是萧祈哥告诉你, 我跟沈阿姨要出国的吗?”   周予白默然看向她。   “你说过是别人告诉你的, 然后萧祈哥就来了, 你们又讲了好久。”乔咿瞄了他一眼, “好像讲得不怎么愉快。”   是不愉快。   老实讲, 萧祈说很喜欢乔咿的时候,周予白还真挺想揍他的。   但周予白很快反应过来:“乔咿, 你是因为这个,所以跟我走的?”   “你肯定知道整件事。”出租车到了, 乔咿率先拉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路上你慢慢跟我讲。”   她不加掩饰的诚实,近乎到天真。   但这又最杀人。   周予白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了解真相,她可能不会愿意跟他走。   曾几何时开始,他竟也会患得患失。   车后座,两人并排坐着, 司机问:“到哪里?”   乔咿还没开口, 周予白报了家酒店的名字,又侧过头对她道:“你这几天现在酒店住吧。”   “……为什么?”   司机听到这,已经转回去, 发动了汽车。   “是怕沈阿姨去找我吗?”乔咿声音低了下去, “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有萧祈哥……”从往日的回忆里一点点摘出那些蛛丝马迹,让她的神经开始敏感地发痛。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乔咿不知道该怎么讲清楚,断断续续说, “你记得我们在餐厅遇见的那次吗,萧祈哥说临时要给他妹妹过生日,可结账的时候服务生说餐位是提前订好的。还有漫展,好像也并非——”   乔咿发现周予白异常冷静的看着自己,讷讷问:“你早就发现了吗?”   周予白嗓子里像吞了把沙子,哑着道:“到了酒店再说。”   乔咿安静地坐好。   晴空艳阳,陡然吧嗒吧嗒下起了雨。   并不绵密的雨滴,比黄豆还大,滴落在车窗上,滑下纠结水迹,短暂筑起温柔屏障。   路边晃过孤零零停着的奥迪车,乔咿从朦胧玻璃上看到周予白注视着自己。   时间仿佛不再按秒计量,回忆也变得寸草不生。   恨和爱都变得很模糊,乔咿只记起第一次与周予白相遇,也是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荒唐又离谱地在他手心画了个“SOS”。   她不自觉看向周予白的手,他从刚才起,就拿着她吃剩的那支冰糕棍子。   乔咿知道她在看自己,说:“你别拿着了。”   周予白气声笑了笑:“回去装框裱起来,挂墙上。”   “……”   “放床头吧,不给别人看。”   “……”   他句句都在试探着向她靠近,乔咿心里酥酥麻麻的,装作听不出来,佯装平静地道:“你手机借我用用。”   周予白蓦地顿住,他总不能说自己气疯了,直接把手机砸了。   乔咿狐疑地问:“你没带吗?”   周予白尴尬地“嗯”了声。   过了会儿,乔咿清清嗓子,再度开口:“学长。”   周予白心尖一颤。   乔咿问:“我姐姐病得很重吗?”   周予白就知道她一定会考虑这个问题,他心情很复杂,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他们走大道,此时已经进入了市区,周予白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先跟我回公寓,我拿手机。”   乔咿说:“好。”   司机从后视镜里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   乔咿后知后觉,脸唰地红了个通透。   -   到公寓,周予白进门先去了书房。   托乔咿的福,他在悉尼醋意大发,曾把一支手机扔进海里,捞出来送修后一直放在抽屉里,现在打开应用、通讯录都在,连上无线网络,至少可以打微信电话。   乔咿无所事事的在客厅待着,听见周予白似乎在跟人讲电话,从门缝能看见他紧绷的侧脸。   等乔咿想走进听清楚一些,门被阖上了。   这人搞什么嘛,还不让她听!   通话声一直没断,乔咿只好从包里拿出本书,打开念上面的文字,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将近半个多小时,里面的通话声早就没了,静得出奇,乔咿实在忍不住,放下书走了过去。   “周予白?”   没有回应。   乔咿敲了敲门,还是静静的。她转动门把,幸好并没有上锁。   周予白像是睡着了,趴在桌子上,手机就在旁边。   乔咿又叫了他一声,走进才发现不对劲。   周予白脸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虚汗,眉头紧皱,很难受的样子。   “你没事吧?”触及到他的那刻,乔咿就被滚烫的触感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只知道他来找她,对其余的一切浑然不知。   乔咿咬了咬牙,上去手抚在周予白的额头上。   虚汗是凉的,额头温度却很高。   “你在发烧,是病了吗?”乔咿声音颤颤的,“我送你去医院。”   她想把他架起来,不得要领,动静又太大,周予白终于醒了,抓住她的手:“我没事。”   乔咿道:“可你在发烧啊!”   “真的没事。”周予白坐起来,靠在椅背上缓了缓,他勾勾唇,看着乔咿担心的神情,说,“不信你来摸摸。”   轻佻的模样,似乎真的不像有事。   乔咿说:“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周予白很无所谓地笑了笑:“刚下雨了,可能淋到,有点感冒,我吃点药就好。”   他去要想随便翻了药,就着水吞下去。   “你吃的什么药?”乔咿问。   周予白把要盒丢一边:“退烧的。”   乔咿瞪大了眼:“你都没量,也没确定病因,就乱吃药啊!”她捡起药盒仔细看着,嘴里嘟囔,“到底是不是大少爷啊,怎么生病了也没人管。”   一阵头晕目眩,身子陡然转了个圈。周予白手撩了撩她下巴:“我要不是了,你来管我吧?”   乔咿愣住,继而恼怒地打开他:“你能不能正经点!”   周予白撕了声,揉着手。乔咿悄悄瞥了他手一眼,想问又没好意思问,张了半天嘴,最后说道:“今天的事,你跟我讲一讲。”   “等下。”周予白去接了杯水,给她,又去看手腕上的表,正说,“怎么这么磨蹭?”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微信视频的声音。   周予白没立刻接,而是对乔咿认真道:“你答应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要马上做决定。”   乔咿:“什么决定?”   周予白:“先答应我。”   赤/裸裸的威胁,这时候她总不能说不答应。   乔咿点点头。   周予白这才点开的微信,乔岚大嗓门传了出来:“呀——怎么这么久!”   周予白把手机递给乔咿,温声:“让她告诉你。”   乔咿对着屏幕:“姐姐。”   乔岚视线左右瞄,先是煞有介事地问:“周予白呢?”   乔咿镜头照了下旁边正抱臂站着的某人,说:“他在这呢,你要跟他讲话吗?”   “不必!”乔岚头直摇,气声道,“他好凶的哦!”   周予白直接抽走了手机,对着自己:“乔岚,我们说好的,你来跟乔咿说,如果你让我说,也可以。”   乔岚:“不必不必!”   乔咿垫着脚,好不容易抢回手机,瞪了周予白一眼:“你别欺负人。”   视频里,乔岚闻言吸了吸鼻子,哽咽道:“小咿,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妈让我来国外看姨奶奶的,我也是刚听说。”   乔咿看了眼周予白,走到窗户边,护着屏幕说:“姐姐,你真病了吗?”   乔岚嘴角向下弯,抽噎着哭起来。   “很严重吗?”乔咿问。   乔岚不说话,使劲摇着头。   乔咿焦急道:“到底怎么了?”   “可能是我的报应吧,活该我生病,你别管我了。”乔岚呜呜哭了会儿   乔咿不知道怎么劝她,指腹抹着屏幕上乔岚的脸:“你先擦擦吧。”   乔岚用纸巾胡乱擦了擦说,打着哭嗝说:“我妈要是找你,你别理就行了,也千万别跟她出国,她……她想割你的肝给我。”   乔咿僵在那里,心里的侥幸被敲碎了。   “她可能是真的疯了吧,觉得你肯定不愿意给我捐,就在国外找了黑医,想强行把你带出来。”乔岚脸哭花了,露出粉底遮掩下本来的病色,她说,“我也是周予白联系上我,我去问我妈,才知道的,真的!小咿,我真的不知道,你别生我的气!你这段时间就待在周予白身边,我妈不敢惹他的……”   乔岚还在讲,乔咿耳边像有狂风呼啸,什么都听不清了。   她不知道手机是什么时候被拿走的,也不知道周予白是什么时候把她捅进了怀里。   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乔岚难过,还是为了自己。   她想起乔岚以前总是笑嘻嘻地送她礼物。   想起今天在卫生间,听到沈毓对电话里不知道谁,说:“抢了岚岚的男人,她就该还!” 第89章 不吃草   周予白以为乔咿会哭的,但是她没有, 一滴眼泪都没流出来, 但她眼里的难过又是那么真实清晰。   这让周予白那些劝解安慰的话, 都无从出口。   他只能抱着她。   升高的体温包裹着内心悲鸣出来的寒。   周予白手机里的语音来电, 不停地响着, 他按了,又重新响起来。   乔咿手指戳了戳他:“快接吧。”   她压抑的情绪, 让声带发紧。   周予白看到她说完话,不住往下咽唾沫。他划开手机放到耳边, 不知道听见了什么,狠声道:“有完没完!我他妈不要了行不行!”   乔咿怔怔看着他, 睫毛抖了抖。   周予白忍不住重新抱住她,手扣着她的头,往怀里按:“乖,不是冲你。”   乔咿脸贴着他的胸膛,闷着声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有。”周予白拍着她的背, 像哄小孩。   可只过了几秒钟, 乔咿又把头抬了起来:“不对,你有事!”   周予白避开她认真探究的目光:“没有。”   “有!”   乔咿固执起来,一定会刨根问底。   周予白牵着她的手, 引她坐在沙发上, 似被她问烦了,松口道:“本来有个会。”   乔咿蹭地坐直了:“你该不会是翘班来找我的吧?!”   周予白扶着额头,小无奈地“嗯”了声。   “影响到你工作了?很重要的会吗?”乔咿问。   “还行。”周予白说, “主要是我没去,他们就不能下班,等急了一直催我,挺烦的。”   乔咿眉头开始皱起来了。   周予白的手机又响了,他没管。   “要不这样。”他缓缓道,“我先回趟集团,把会开完,让他们下班,你呢就在这里待着,我很快就回来好不好,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商量。”   乔咿小鸡啄米地点点头。   “真乖。”周予白捏了捏她的脸,“厨房冰箱里有煲好的汤,你热热就能吃,那间是客房,累了睡一会儿。”   乔咿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无语地板起脸:“周予白!”   “嗯?”   “那间明明是你的卧室!”   周予白装作才想起来的样子:“是吗?不常住,总记不清。”   乔咿哼了口气。   周予白遗憾地摇头,轻叹:“长大了,想把你骗到我床上真难啊。”   乔咿脸红着要去打他,周予白笑着没躲。   临走前,他给她演示开门步骤:“点这里,密码是012011。”   这和上次倪安希输的密码好像不一样。   “你姐姐都说让你先待在我这里了。”无法兼顾两头,周予白只好唬她,“我也还有些事没跟你讲,我一两个小时就回来。”   乔咿不是感受不到他的善意,也知道无论如何他这样都是在帮她。   “好。”她摆摆手。   周予白出门,电梯处回头,云淡风轻地勾唇:“等我。”   门开了,他转身迈进电梯时,脸上转瞬的一抹沉冷神色落到乔咿眼中。   周予白伪装得太过轻松随意,可乔咿不知为何,心里就是发慌。   不过只是一个会议,他的位置,不至于有人会为难他。   可周予白待周围人很好,怎么会轻易发火?   他那句“我不要了”是什么意思?   客厅只剩在她来回踱步的声音。   神经高度紧张后变得敏感,拨云去雾只剩下门锁密码那六位数——“012011”。   这数字这么熟悉,在她听到前四位的时候,就发现那是自己的生日。   但接下来的“11”,又让她觉得自己脸皮太厚了,这不过是个巧合。   乔咿视线无意识落在门口周予白的拖鞋上,她恍然想起那年,周予白带她去周青洁家拜师,提及生日,周青洁说他俩有缘,都是一月生的。   不同的是,她是20号,周予白是11号。   ——他用两人的生日做了密码。   这么久了,如果不是今天,乔咿在就忘了他的生日是几号。   他却记着她的。   乔咿手捂着嘴,她像是想通了什么,又觉得想不通。   来不及细想,她换了鞋就往外面跑。   幸好她速度快,赶上周予白刚上了辆出租车。   乔咿能叫住他的,但她的直觉,周予白撒了谎。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喘着气对司机道:“跟上前面那辆!”   司机纳闷地道:“姑娘,你这事……?”   乔咿一咬牙:“师傅,我跟我老公吵架,我怀疑他有外遇,想跟着看看,您别跟太紧,别被他发现了。”   “好嘞!”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车子驶了出去。   周予白果然没有去集团,他那辆车先到了一家医院门口,周予白没下车,裴域从里面跑出来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   之后出租车重新启动,载着周予白到了金都华府。   乔咿记得这里。   这么多年了,和记忆中有了一些变化,但走进那幢别墅,熟悉的茉莉香味又飘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嘤。 第90章 不吃草   乔咿没跟进去,站在院子外面。从任何角度, 她都没有进去的立场, 总不能还像十九岁那样不懂事, 说自己是来送快递的。   人一旦过了那个年纪, 很难头脑一昏, 就做出冲动的事。   但乔咿就是担心,即使周予白已经掩饰得很好了。   身后汽车“嘀嘀”按了两声喇叭。   乔咿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 便见周春芽从车上下来了。   “你?”她的表情可比乔咿还要惊讶,“……乔咿?!”   乔咿也认出了她, 微微颔首:“您好。”   “你这是——”周春芽在她身上打量,又看向身后的宅子, 翻江倒海的猜忌硬是压了下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予白呢?已经到了?”   乔咿不知道先回答哪个,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   铁艺院门没有锁, 周春芽一把拉住她, 往里进。   乔咿反抗着想脱身,但是周春芽力气很大,又铁了心地要把她带进去。   “您别拉我啊!为什么要拉我?”   周春芽并不打算回答她, 绕过院子里精致的小花坛, 周春芽按响了门铃,很快有人把门打开了。   保姆看着她俩,又看着周春芽, 才退了两步让出道,说:“夫人外出了,还没有回来。”   “不在?”周春芽这句没有主语,也不知道在问谁。   保姆视线狐疑地略过周春芽抓着乔咿的手,又说:“少爷回来了,在偏厅。”   周春芽了然地看了眼乔咿,边拉着她往偏厅走,边扬声:“予白——”   周予白听到周春芽的声音,并不意外,缓缓回头,倒是看到她拉着的人蹭地站了起身:“乔咿?”   如出一辙的诧异问句,周春芽疑惑道:“这丫头不是和你一起来的?”   话音刚落,周予白已经跨过来,把乔咿挡在了身后,警觉道:“姑姑,您还想做什么?”   两人来回两句,都是不答反问,周春芽心思转得快,指着乔咿:“我进来时在门口看见她的,你不知道她在外面?你俩不是应该在一……”   她调转话头:“丫头,你刚在门口干什么?”   乔咿起初是抵抗,但起了私心,正好借着这个由头进来瞧瞧周予白到底有事没。   她目光不敢触及周予白,心虚道:“……路过,被这位阿姨抓进来了。”   “路过?!”周春芽以为自己听错了。   感受到周予白的目光,乔咿拉了拉他衣角。   周予白点头:“嗯,她路过。”   周春芽算是看出来了,这俩人摆明了一个在胡说,一个跟着胡说。   但她又不能轻易戳穿,她现在不知道萧祈玩这一出,周予白知道多少。   周予白惩罚似的捏了捏乔咿的耳朵,但没有怒气,说:“我们走。”   他不想牵扯到乔咿,想让她尽量置身事外,虽然目前现状的□□是她。   周春芽自然也能看出周予白的意思,没拦没挡,反倒是把包往茶几上一搁,坐在了沙发上。   周予白停下脚步:“姑姑,我妈不在家。”   “知道,跟几个太太去按摩了,李宏去接的,一会儿就回来。”周春芽叠着腿,背后靠,坐姿更加安稳,红唇开合道,“我来接她去医院。”   乔咿表情微变,又听对方说:“哦!予白你今天没在集团,可能不知道,你爷爷进医院了。”   “你还真不知道啊!”周春芽故意瞥了一眼乔咿,说,“对了予白,你今天去哪了,听说你爷爷着急找你,找不到。”   乔咿并未觉察她的眼神,注意力全在刚才那句话上,提着一颗心看着周予白紧绷的侧脸,问:“你爷爷病了吗?”   周秦瑞确实血压升高,但没到进医院的地步,只是上午签约失败,又联系不上周予白,被董事会的人逼得紧,老爷子为了拖延时间,缓和情势,来了出苦肉计。   他身边正好带的有私人医生,立刻领会了老爷子的意思,把身体状况报得特别严重。   董事会的人再心急,也不能直接闯进病房吧。   裴域在医院门口等着,不仅是要给周予白通风报信,还是为了告诉他,周春芽已经知道老爷子的病是假的,不知道老爷子吩咐了什么,从病房出来,她就准备来找陈茉如了。   周予白轻揽着乔咿:“没事。”   周春芽啧了啧嘴:“周家的夫人都是好福气啊,你妈妈什么都不用操心,这会儿了还在外面按摩,不是李宏找去,她连个电话都懒得接。”她又对着乔咿摇头,叹道,“再让我瞧瞧这位未来的周家夫人……”   “姑姑,您要让我妈妈去医院看爷爷,直接让老李送去就行了。”周予白目光锐利逼人,“何必自己来这一趟。”他推开偏厅的门,大声唤,“余婶,给老李打给电话。”   “你打了她也会回来的。”周春芽全然不为之所动,道,“她得回来拿东西。”   拿什么,周予白已经不用再问了。   陈茉如是闲人,但还握有集团的股份,叫她回来肯定是为了说动她,拿出私人印章和原是股权书,去配合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亲近的人都知道,陈茉如的这些东西就放在卧室周琛留下的保险柜里。   陈茉如这几年和周春芽不对付,搁平时不会听她的话,但万事总有个例外。比如现在,她信任的长辈周秦瑞发了话。   比如,周予白闯了祸。   “是要给老李打电话吗?”保姆本就打算来送茶,已经快步过来了。   “不用了。”周予白道。   保姆察言观色,放下托盘里的茶,默默往外出。   “余婶,你帮我把她带到楼上我的房间。”周予白又对乔咿道,“我跟姑姑说几句话,这次乖一点,等我。”   乔咿没有想给他惹麻烦,说:“好。”   “丫头,你知道吗?   她转身之际,周春芽再次出声,语气温和犹如在聊家常:“我到现在还是觉得你姐姐比你合适嫁给我们予白。”   “周家的小金丝雀不是谁都能当的,我不知道今天你为什么跟着予白来这里,但男人在做事的时候,你不该在旁边让他分心。”周春芽抿了口茶,利落勾唇抬眸,“你该找个地方躲起来。”   她放下茶杯:“听予白的话是对的,去二楼房间里待着吧。”   周予白小时候听位来家做客的远房姑奶奶评价过,周家兄妹俩,大哥和煦稳重,就是性子太淡。小妹活泼明艳,就是有时太牙尖嘴利。   那位老人说中的当时,却不知时光把那些尖刃磨平,剩下的是圆滑世故。   周春芽一贯有这本事,三言两语挑得人心绪不宁。   乔咿只知道当年周予白抗拒的联姻,也是周春芽极力撮合的。但他俩当时也分手了,事情也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周春芽仍旧对她抱有敌意,肚量也未免太小了。   “阿姨。”乔咿觉得事情不止于此,问道,“我现在是有什么地方惹到您吗?”   她讲这话认真又平静。   周予白想把乔咿往外推,周春芽拽着她往漩涡里拉。   “我妈妈回来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周予白对余婶交代完,余婶忙点点头,出去了。   厚重的偏厅实木关上,周予白轻微地叹了口气。   她不是小孩子了,既然瞒不住,不如就带着她划开这层遮羞的纱。   周春芽没想到软绵绵的一个小姑娘竟然还敢质问她,不屑哼笑:“我是予白的姑姑,你嫁给他,也是要喊我声姑姑的,一家人,又怎么会惹到我。不过是提点你,好了,上楼吧。”   周予白沉默地揽着乔咿,走到沙发旁,按着肩膀,让她坐下:“你想待在哪,就待在哪。”   话是说给周春芽听得,但他并未抬眼看她,弯腰从后面的柜子里拿了包砂糖,撕开倒进一杯茶水里,又把那杯给了乔咿:“喝吧。”   “你还有闲心叫她品茶。”周春芽笑了,饶有兴趣道,“你俩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就今天上午吧。”周予白懒懒笑道,“这不还是姑姑您安排的。”   屋里的两人女人均是一愣,乔咿瞪大了眼,在想前一句“今天上午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她还没同意呢!   周春芽是在琢磨后一句,这意味这周予白不仅知道了,还决定姑侄间的面子不要了。   就算她被踢出公司,两人也没有完全撕破脸,家宴上还能一桌吃顿饭。   “姑姑。”周予白架脚坐,手搭在乔咿背后的沙发上,“我就是好奇,您到底拿了萧祈什么把柄,让他肯替你做事。”   周春芽也不输气势,敛了惬意,扬起下巴,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换个您能听懂的。”周予白问,“沈毓要把乔咿带到国外这事,您没少出谋划策吧?”   乔咿抱着杯子的手一紧,没留意有茶水溢了出来。   她反应再迟钝,到此刻也能把今天的事串联起来了。   周春芽当然不可能认,她不会给自己留下把柄。如果萧祈是她□□出来的小狐狸,聪明能干,又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那天这只老狐狸,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承认根本没有证据的事。   整件事里,她可比萧祈甩得还干净。   “什么国外?予白你今天是脑子糊涂了吗,重要签约中无故消失,现在又想把这扣到姑姑头上?”周春芽道,“也不是不可以,一家人,姑姑可以替你背锅,但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您真没给沈毓出谋划策?”周予白气压沉得吓人,冷冷起身,大步走到床边。   谁都没想到他扯着窗帘一用力,哗地拉开了。   明亮光线照进屋内,有短暂地不适。   周予白指着窗外:“那就是我记错了,应该是沈毓给你出谋划策吧!”   他食指的方向,是院子中间的小花园。这时候已经是花期末了,只有少数一点花开着。   来时,乔咿并未在意。   那些花枝和这幢别墅好像融为了一体,但那花香依旧浓郁芬芳,似融进了泥土里,风一吹,从窗子里飘进来。   明明窗户是关着的,但就是那么不受控地往鼻子里钻。   周予白的手指微微在发抖,他的脸一半照在金灿灿的阳光里,一半隐在屋内的暗色中,连语调都变了,有很易分辨出的悲鸣恳求:“姑姑,这还不够吗?还要再来一次?”   周春芽坐着看不真切,她起身朝外看,想确定周予白指得是什么。   看到了,脚底便开始发软。   “阿白,你……你都知道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揭秘的每一章,都写得很卡,蘑菇也不想。   ——————   推荐基友一字眉的文《热搜女王[娱乐圈]》   文案:   景家新任掌权人景詹为人滴水不漏,冷情冷性,不喜女人近身,想讨好的人都无从下手。   下属无意间发现他在家中私藏当红女明星景念桐的写真,福至心灵,挖空心思打通关系将景念桐安排到一场饭局上。   不料景詹见了自己“喜欢”的女明星不仅毫无表示,还全程面冷如霜;   景念桐也耍大牌,对众多女星争相巴结的大佬爱答不理。   下属正预谋给景念桐灌酒以便促成好事,主位上景詹撂了筷子,包厢中簇然陷入安静。   一片死寂中,景詹淡漠的眼神扫过来,冷冷开口:   “你不回家吃饭,就是为了来陪酒?”   景念桐神色冷艳,同样冷冷回:   “你说晚上有应酬,原来是来泡女明星?”   众人:???   这是什么神展开?   -   景念桐是景詹不为人知的情人。   她跟了景詹七年,从刚出道籍籍无名的新人,成为如日中天的流量女王。   她和景詹各自扮演着作天作地妖艳情人、有钱无心冷漠大佬的角色。   景詹生日,景念桐送过他:   芭比粉西装、基佬紫领带、荧光绿帽子……   景念桐生日,收到过来自景詹的:   珠宝、珠宝、珠宝、   以及……   早孕试纸的两道杠。   ——事业巅峰期,景念桐怀孕了。   感谢在2020-06-29 23:53:09~2020-07-01 20:5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陈陈爱宝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1章 不吃草   “阿白。”周予白低声重复着,“小时候, 爸爸也很喜欢这么喊我。”   家里很久没人这么喊他了, 甚至应该都没人记得他还有这样的乳名。   周春芽神色变得怅然, 喃喃道:“姑姑也记得。”   相同的血缘缔结出千丝万楼的枝蔓, 斩断剥落时, 没人能完好幸免。   “姑姑,那您记得我爸爸也很爱待在这个房间吧?我小时候总是很奇怪, 为什么这个家那么多屋子,他却不管喝茶看书, 还是发呆,总喜欢在这。我以为这里很有趣, 学他待在这里,甚至去翻找这里的秘密。”周予白收回了手,逆光轻倚在窗前,目光掠过室内四壁。   周春芽随着往四处看,而乔咿却始终只是凝视着他。   乔咿脑中有一个模糊的画面, 年幼的他, 少年的他,就坐在她现在的位置,斟茶翻书学着父亲的样子, 想解开潘多拉的盒子。   “我始终都没发觉这里有什么不同之处。”周予白微哑的声音, 在这沉闷的屋里像低醇的大提琴。   尘封乐章吹响。   他说:“就在刚才,我自己坐在这里,忽然就明白了。”   周春芽看向他:“什么?!”   这个答案她迫切想知道, 又莫名混杂着抗拒。   “这里离大门最近,方便离开。他不想踏进这个家,又必须要踏进。”周予白勾起唇角,“就这么简单。”   “别这么惊讶,姑姑,您比我更清楚的。”   “我清楚什么?我不清楚!你爸爸想不想踏进这个家,我怎么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周春芽站了起来,抱臂来回走了两步,突然调转话锋,“你爸爸不可能不想踏进这个家,予白,也许你那时小,看不懂,但你想想,周围人谁不夸你父母感情好!如果不是感情好,你妈妈能人都过世这么多年,还对人念念不忘?”   “那是你们叫她念念不忘的!”周予白这一声像用尽了全力,吼完胸腔上下起伏,不住地喘着气。   周春芽目光躲闪,强撑着镇定,她不信周予白知道,那时他只是个孩子,能发现什么。   乔咿很想走过去安慰周予白,但她连站都站不起来,她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惊惧得打翻了手里的茶水。   周予白走过去,抽了张纸巾,单膝落地,蹲在他面前给她擦拭着。   他的手在发抖,声音却沉稳笃定,看都没看周春芽一眼,说:“您不是问我都知道什么了吗?”   周春芽觉得面前的这一幕太荒唐了,他的侄子一边举着剑要跟她开战,一边还有心情去哄他的小猫。   “——我知道了在我爸爸出车祸那天,你搭上了乔松柏和沈毓。”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周予白慢条斯理道,“准确的说,你们是在医院搭上的。”   听到这两个名字,乔咿呼吸一屏,手剧烈抖了一下。   “你爸爸车祸入院抢救,他们是把你爸爸送进医院的人,我当然会去认识啊!”周春芽厉声道。   周予白轻轻点头:“那时候爷爷受了打击病倒了,我妈妈六神无主,只会哭,是姑姑上下忙碌,包括后事都是您张罗着,办得十分体面。”   “那是我哥哥,我自然要好好送他一程。”周春芽牙框咬得生疼,额头渗出了汗。   “不止因为那是您哥哥,还因为您发现了一件事——”周予白垂着头,盯着乔咿柔软白皙的手,说,“您发现我妈妈的娘家出现了经济状况,需要一笔巨大的资金周转,否则就有可能会倒,而在这个时候,能愿意给陈家,也有那么一大笔钱的,只有我妈妈。”   周遭的空气像被吸干了,周予白闭眼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爸爸还吊着一口气没死透的时候,许多人就已经开始盘算了,当然这很正常,他不止是个父亲,丈夫,他还是周家的周琛。单凭他名下拥有的集团股份就可以撼动整个‘亚盛’,他却一句遗嘱都没留下,就要死了。而他死后,按照法律大部分遗产都将是我妈妈的,我当时尚未成年,她也会成为我的监护人。”   乔咿心脏重重跳着,她仔细分辨着话里的每一个字的意思。   周予白顿了顿,说:“我妈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不用伸手就有人养着她,她没有钱的概念,也从来不去存钱。我爸爸事业正在攀升期,资金都投在了集团里,固定产就算变卖也不够给补上陈家的窟窿,那就只有一个法子在短时间里换来那么大一笔钱——”   他侧目,黑眸盯着嘴巴微张的周春芽,道:“转掉‘亚盛’的股份。”   周春芽跌坐在了对面的沙发上,手压住胸口:“予白……那时候……”   “那时候我爷爷和你都没有那么多资金用来接下那些股份,而别家闻声已经有了动静,你怕股份落到别人手中,怕‘亚盛’从此改了姓,急得私下到处想办法。”   “予白!”周春芽想让他别再继续说了,但太迟了,她手紧紧抓着沙发,皮料被指甲划出狰狞的抓痕。   “给你出主意的人是乔松柏和沈毓。”周予白这句不是问句。   周春芽抬手捂在了脸上。   乔咿很怕她会像抓沙发那样抓自己的脸,但她没有,只是低着头。   倒是乔咿开始不住地剧烈发抖,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周予白早已经擦完了她手上的水,还要这个姿势蹲在她面前。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给了她炙热的温暖,和听下去的支柱。   “他们得知了你的苦恼,给你出了个注意,让你想办法留住我妈妈,让她自己死心塌地为了周琛待在周家。”周予白说,“于是你们合计着,演了一出戏,那时候刚好在郊区有人从意大利进口种植了一种稀有昂贵的茉莉花,只有一小片,你以周琛的名义全买了下来,并在预订时间上造了假,伪造成几个月前就订好的,又用周琛的名义,让人送来给了我妈妈。”   “丈夫死后没多久,收到他生前为自己订的、并且准备移植回家养的茉莉花,再从订单上轻易地推算出丈夫出事那天,表面上是送儿子去生日宴,实则是为了偷偷给自己取那些花。”周予白问,“您说陈家那个傻女人,心里会怎么想?”   周春芽的手从脸上移开,冲周予白比了个拇指:“我侄子可比我哥哥厉害多了!”   她是真心称赞,而后讥讽地笑了笑,叹道:“傻女人懊悔自责那天心里还埋怨丈夫躲着自己,没想到丈夫不仅是为了她死的,还爱上了她!”   周春芽仰头呼了口气:“我那个嫂子啊,又单纯又骄傲,谁都能看出她深爱我哥,她自己还不好意思讲。我哥这人吧……联姻可以,让他好吃好喝供着妻子也可以,多少钱都舍得花,但他真没爱过自己的妻子。见对方动了心思,就拼命躲着。”   父亲爱过自己的母亲吗?   周予白一直在找答案,全然没动过心,他不信。   可什么时候动过那一丝丝的真心呢?   在亲眼看着陈茉如为他拼尽全力生下孩子的时候吧,一个女人经历了十月怀胎和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虚弱地躺在产床上。   周琛手里抱着他们哇哇啼哭的孩子,他为她擦掉眼角的泪,温柔地说“小茉莉,你辛苦了。”的时候,一定是真心感动。   否则他那样温淡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出那样的话。   这件事,是陈茉如有次喝醉了讲出来的。那次周琛难得没回避,也没管她,只是在一边看着她笑。   那天只有周予白和周春芽在场。   陈茉如红着脸,酒让她放开了许多,拉着周春芽说:“你哥哥说我是小茉莉呢!”   那语气有点傲娇,又有点得意。   周春芽撇嘴:“我可不信,我哥能说这话?”   “就是说了!产房里说了!”陈茉如趴到她耳边,以为很小,实则声音很大地道,“晚上那样的时候也会说呢!”   最后周琛没办法,只好抱着她起来,上楼回卧室前,还不忘板着脸警告周春芽:“不要跟别人讲,也不要再提。”   周春芽汗毛都竖起来了,回头拍拍周予白的头:“小子,你妈妈是不是很喜欢你爸爸啊?”   周予白似懂非懂:“应该是。”   酒醒后,爱还在,也仍旧得不到回应。   短暂回忆戛然而止,周春芽笑了起来,又像是哭:“大小姐从来都是要什么有什么,到我哥这里终于受到了冷落。”   “你明知她那么爱周琛,给她点希望,她肯定会抓住这个不松手的。”乔咿想拉住周予白的,但他已经站了起来,像撑满的弓,随时要爆发,“她那时才三十六多岁啊!不爱自己的丈夫意外离世,她想回陈家的,她还有机会再结婚生子,可你看看她现在守在这个地方,连换个地方住都不愿意!花粉过敏却还要种着那些该死的花!”   “什么周琛,那是你爸爸啊!”周春芽话音都破了,“他对你是真的好啊!”   “换个妻子,他一样爱他们生出来的孩子!”周予白其实是相信父亲爱自己的,只要他在,父亲就愿意回家,可不代表他愿意看着自己母亲在没有爱的婚姻里受尽折磨。   也不代表愿意别人利用这虚假的爱,“绑架”了她妈妈一生。   周春芽上前想拉周予白:“姑姑那时没办法,也是为了周家。”   “别说得那么好听!”周予白一把甩开了她,“集团是我爸爸的,我爷爷当时也只有一点股份,跟您就更没关系了,您知道自己吃不了,就想借着帮周家,把股份慢慢转到我爷爷名下,再由你继承。”   陈茉如以为丈夫不爱她,她才要离开的。   她其实是那么死心眼的女人,哪怕是在心爱人死后才得到了长久渴望的回应,她也愿意为了这份爱死磕一辈子。她知道集团对周琛的意义,知道他有多么希望他发展壮大。   她能为了周琛,不顾自己的娘家。   不懂世事的千金大小姐,被玩得像个傻子,这么多年,手里的股份早就被周家利用各种手腕合法地转得差不多了。   可连周春芽都没想到,她苦心经营这么久,哥哥的儿子悄然长成大人。   他宛如周琛,又比他更锐利。   周秦瑞在女儿和孙子间,更偏心孙子了。   “姑姑,够了吧,别再把这种伎俩用在我身上了,您看清楚,我不是周琛!”周予白一字一顿,魄力逼人道,“我就算死了,也一定会保护乔咿。”   这话说完,屋里空荡荡的没了声音。   但乔咿觉得有什么在用力地敲着她的心。   余光里,有什么动了动。可当下,谁都没有剩下的情绪去注意。   直到凄厉的一声尖叫:“啊——!”   周予白心想完了。   他不明白自己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大事,让他今生最爱的两个女人都这么喜欢偷听。   窗帘是拉开的,他以为陈茉如回来,他一定能看见。   身体比思维晚了一拍,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乔咿。   她下意识追了出去。   陈茉如跑到了院子里,拿着除草的钩子疯狂地扒着地。   泥土枝叶翻飞。   她就像当年,周予白试图告诉她真相时,发疯尖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蘑菇一抬头,天亮了。   感谢在2020-07-01 20:53:02~2020-07-03 06: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鹤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不吃草   如果从未得到过,陈茉如遗憾、难过, 但也已在彻底的无望中产生了回归陈家的退意。   而那些茉莉花, 堵在了她感情的缺口上, 终于得到了回应。   她的爱不再是一腔孤勇, 不再是爱而不得。   多么欣喜的事混杂着难以名状的痛苦。   丈夫送她的每一朵暗喻着她名字的花都像是一把利刃, 割在脆弱的心上,淌下的鲜血浇灌了泥土, 坚定了让爱风靡开花的执着。   如同沙漠中快渴死的人,看到一汪湖, 拼劲残存力气也会奔向它。从此依偎在湖边,纵使眼前已有了逃离的路径, 那人也不想离开了。   守护余生,却到头,连笑话都不算。   只是一场空。   陈茉如使劲挥着铁钩,似要把心脏里堆积已久,早已腐烂的东西都挖出来。   她尖叫的声音像是用力挤干了胸腔所有的气体才发出来的, 让周围的空气里都充斥着嘶声力竭的声音和无能为力的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   手里的钩子失手落在地上, 尖钩向上竖立在泥土里。   陈茉如低声含糊说了一句,没人分辨出那是什么。但乔咿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   她说:“周琛,那我去找你, 你当面告诉我答案……”   太快了, 谁都没反应过来,陈茉如扑向了铁钩。   转瞬之际,乔咿上去一把抱住了她, 但她的力气远不如对方,两人一起摔倒,就那算来微不足道的拖拽让陈茉如原本的方向出现了偏差。   陈茉如倒地时,钩子划伤了她的手臂。   原本,是朝着心脏去的。   乔咿也摔倒在一旁的茉莉花枝上,她看见身上的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陈茉如的。   “周予白……”   她其实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对冲上来的人动了动唇。   周予白的表情难以形容,他跪倒在地上,视线所落之处,乔咿的双手仍紧紧抓着陈茉如的衣服。   好多人都涌上前,忙乱中周予白想扶起两个人,但没成功。   乔咿只觉得他嘴巴一开一阖,开始冲自己吼,但她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少秒,她猛地深吸了一口气,耳鸣才终于好了一些,听到周予白喊:“——乔咿!没事了!松开吧!”   她身体还是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周予白搬开了她的手,锥心的疼痛才从指间传到了五脏六腑。   她左手食指的指甲疼掀掉了,这是她被送到医院才知道的。   一路上周予白都抱着她,没让她去看自己的手。而陈茉如在最先抵达的救护车上,先一步送了过去。   乔咿被包扎完,外面天还亮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也顾不上想这些。   她在住院部的楼梯间找到了周予白。   “我说了等你出来让老李喊我,他——”   “我不让他说的。”乔咿上前,止住了他要发牢骚的话,慢吞吞道,“我脚又没伤,可以来找你的。”   周予白没再说什么,伸出手。   乔咿抿抿唇,半晌才将抱着纱布的手伸了出去。   周予白垂眼静静看着,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说:“谢谢。”   乔咿歪着头,撇嘴道:“还以为你会先问我疼不疼呢!”   “我知道疼。”周予白想把她拉近点,乔咿先一步跳下一级,坐在了台阶上,勾了勾手,“你来。”   周予白无奈地笑了一下,坐下去,温声说:“别乱动,真不怕疼啊。”   乔咿手环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像只小鸵鸟。   她很疼,用了药好了一些,但末梢神经还是像被火燎着,时不时让她体会到钻心是什么感觉。   “我不怕疼。”她说。   周予白很轻地叹气,又说了遍:“谢谢。”   “这么有礼貌啊!”乔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   “你救了她。”周予白淡淡道。   楼梯间很静,只有风吹偶然落树叶在窗台的声音。   两人坐着,这话题之后,很久谁都没说话。   好一会儿乔咿说:“你妈妈还好吗?”   “手臂缝了针。”周予白舔了下干涩的唇,又道,“用了药,情绪稳定下来,睡着了,但不知道醒来会怎么样。”   “那就等醒来再考虑。”   乔咿说罢头顶被按住,周予白揉了揉她的头:“小孩。”   她想反驳的,但她扭过头看到周予白的目光,就没了斗志,又转回去,看着地面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周予白没答。   乔咿继续道:“搞不清楚状况,差点被人带出国。跟踪你,又被人发现。我是挺幼稚的吧?不对,应该是笨。”   还是没得到回应,乔咿忍不住侧过头,却看见周予白正默默点头。   她委屈地扁着嘴,周予白笑了:“不笨怎么能被我骗到。”   这话放大了乔咿的郁闷,她严肃地板着脸,但实在想不出辩解的话。   几秒后,周予白又摇摇头,说:“你不笨。”   乔咿当他是在哄自己,并没相信,泄气地说:“算了,笨就笨吧!”   周予白道:“不笨。”   这人就跟故意抬扛似的,乔咿头转到一边不去理他了。   “你成绩很好,专业也很好,经常别人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你都能注意到。”   听到这话,乔咿神色微怔。   周予白道:“所以你不笨,但幼稚是真的,我长这么大,你是唯一一个,见我面不到两分钟,就敢牵我手的。”   乔咿蹭地又转过身:“那是——”   她愣住,以为自己眼花了,凑上前,瞪大了眼。   周予白无声地哭了。   她不知道他哭的确切原因,但她知道周予白心里很难受。   那个她以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在这么多年,其实一直承受着许多外人不知道的东西。   对父亲离世的愧疚思念,对母亲的心疼无奈,对亲人的愤怒与不甘。   乔咿小声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你妈妈呢?”   或者早点把真相告诉所有人。   她问完,马上就后悔了。   周予白眼里全是自责,但很快不住流出的泪水将这些掩去。   乔咿看着他哽咽说不出话的样子,想擦掉他脸上源源不断的泪,她找不到纸巾,手一动疼得直发颤。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脑子一抽,仰起头,唇贴了上去。   周予白说的对,她就是幼稚。   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她在第一次见他哭时,吻到了他的眼泪上。   笨拙的像只企鹅,头晕目眩于自己的荒唐里。   而周予白只在他凑上来时怔了两秒,随即扣住她的头,唇瓣相接,他把它变成了真真实实的吻。   他的舌头往她发抖的嘴里探,撬开牙关,生生搅得两颗心脏砰砰狂跳。   “乔咿。”周予白额头抵着她,低声威胁,“要是跟我接完吻你又不认,我就真去告你始乱终弃。”   “啊……?”   乔咿后面的话被堵住了。   周予白像是发泄之前求而不得的不满,轻轻撕咬着她娇嫩的唇。乔咿想挣脱,却被他抱在怀里,禁锢得更深。   十五岁时,周予白也曾这样无助的坐在楼梯间,自责为什么要父亲送自己去同学生日宴,担心父亲会不会真的离开自己,后悔还有好多话没跟父亲说。   他陷在无助里,觉得没人能拉他一把。   他那时不知,直到今天才明白,老天总有它的安排,有个傻乎乎的女孩用纤细的手抓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咕咕咕。感谢在2020-07-03 06:01:19~2020-07-05 00:38: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不吃草   周予白那天后就开始高烧。   乔咿正好在休公休,有一周的假, 不用工作, 她也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在周予白那里住了一天, 她就准备回去了。   本来她的行李就只有一个背包, 早上蹲在地上收拾的时候,周予白就站在他身后。   他个子高, 人影裹住了她娇小的身躯。   乔咿没回头看,说:“我工作资料和电脑都在租的房子里, 得回去拿。”   但她去拿前,把自己的物品都仔细地收进了包里, 准备带走。   大有一去不复返的架势。   “嗯。”周予白淡淡应。   以为他会很不情愿自己离开,乔咿已经想好的一番说辞顿时没了用,转回头看他。   周予白穿着浅灰色的棉质睡衣,好像还没清醒过来。   他睡眠很差,昨晚上想吃一粒安眠药, 被乔咿制止了, 导致他前半夜都处于似睡非睡的浅眠状态,凌晨天蒙蒙亮才真正睡着。   “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乔咿在他隔壁的房间睡,听到他起来了好几回。   周予白说:“好。”   没想到他这么听话, 乔咿整好包, 放在门口玄关处,一回身,周予白躺在客厅的沙发上, 闭着眼。   沙发不够长,他小腿一下都架在外面。   “你回屋睡吧。”乔咿说。   周予白声音懒懒的:“屋里睡不着。”他掀开眼,勾手。   乔咿走过去:“在这里就能睡着了?”   周予白身子往里斜,留出个位置,拍了拍。   乔咿犹豫了一下,坐下去。   他把她的手放在他的头上,重新闭上眼,说:“这样,我就能睡着。”   乔咿给他揉了几下,泄了气,问:“大少爷,你不能找个专业的按摩师来给你揉吗?”   周予白没说话,半天才道:“不喜欢别人碰我。”   乔咿:“……”   觉察到她的手法开始不走心,周予白扶住她的手,说:“揉到我睡着,你就走。”   “你不会一天都睡不着吧?”乔咿显然不相信他。   周予白把姿态放得很低:“很快,我努力十分钟内一定睡着。”   乔咿发现在自己的按摩下,他很快真的呼吸平稳下来,安安静静的像是睡着了。   只是她刚准备起来,门铃响了。   眼见要前功尽弃,她拖鞋都没穿,跑过去开了门。   裴域知道他俩住在一起,但亲眼看到还是略有些不适应,他马上收起尴尬,从善如流道:“我来接老板。”   “他在睡——”乔咿发现周予白已经醒了,“你不睡了吗?”   周予白摇头:“有工作要处理。”   他抻了个懒腰,往卧室走,很快换了衣服出来,揉着额头问裴域:“东西都带齐了吗?”   “都带齐了。”   “几个小时能到?”   “正常不堵车要两个小时。”   乔咿在门口缓慢地换鞋,实则竖着耳朵听两人对话,装作无意地插话:“你们要出远门?”   裴域道:“去隔壁城市,不算远。”   “哦。”乔咿背上包,看着周予白说,“你这样还能工作呀?”   “没办法。”周予白有气无力地往厨房走,接了杯水。   乔咿见他要喝水,想起来提醒:“你药还没吃呢。”   “没吗?”周予白迷迷糊糊地回忆,“吃了吧。”   乔咿坚持:“我有盯着你,你没吃。”   她放下包,换回鞋,去桌子上拿起药,拆开给他看:“这上面都有数的,昨晚睡前剩六粒,现在还是原样,证明你确实没吃。”   周予白恍然大悟地点头,拿起来看了看,问:“一次吃几粒?”   “两粒。”   “那这个用吃吗?”周予白指着旁边那盒。   “……用。”乔咿有点无语,帮他把剩下要吃的按量取出来,蓝蓝白白分好类,“这个是饭前吃,这个是饭后。”   周予白摊开手:“都给我吧。”   乔咿唇抿成一条线,看着他。   周予白刮了刮眉毛:“麻烦。”   “分饭前饭后吃是因为有的药会伤胃,空腹吃会——”她话一滞,脸板得更加严肃,“你是不是记不住?”   周予白不着一语。   “难道都没有人照顾你吗?”   周予白捧着水杯,低下头。   裴域赶紧走上前,周予白斜了他一眼,他那句“我来吧。”瞬间咽了回去。   “没关系,不用这么仔细,发个烧又死不了。”周予白放下水杯,拍了拍乔咿的脸,“嗯?”   乔咿拧眉,抓住周予白的手,重新把掌心贴到自己脸上:“好烫,这不行,你还在发烧呢!”   裴域看不下去了,想收拾下桌子,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多余,拿起手杯的瞬间,他对自个老板的敬佩之情又升华了。   这杯水很热,根本不能喝,而周予白也没喝,只是捧着。   他掌心不热就怪了!   与此同时,乔咿正支支吾吾地道:“你们是开车去吗?如果……我是说如果方便,我也可以跟你们去,我意思是等你好了我再回去。”   “行。”周予白拉住乔咿的手,“都听你的。”   裴域:“……”   刚坐上车,乔咿发现周予白手心的温度似乎已经正常了,她不信这个邪,趁他闭眼在休息,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周予白牵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五指交叉放在自己腿上,翘着嘴角。   乔咿:“……”   虽然周予白当时确实没发烧,但后来病情也有反复,他不肯住院治疗,仍旧坚持先处理手头的烂摊子,奔波于陈茉如的病房和集团之间,还零零散散见了一些人。   乔咿就这样,像个小秘书一样待在他身边,不过人多的时候,她并没有抛头露面。   对于那天的事两人都没再详细讨论,知道关于萧祈给周予白下套的来龙去脉,还是有天晚上谢远来公寓找周予白时听到的。   “就凭段我的录音,他就以为我被绑架了?!”乔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周予白能干出来的事。   谢远也在乐:“是挺蠢的!我家二哈智商都能碾压他!”   “碾压谁?”周予白从卫生间出来。   “哟!兄弟你去趟卫生间怎么这么久?是不是上了年纪肾开始虚了!”谢远用大嗓门掩饰自己打小报告的事情。   周予白捏住他的手腕:“虚不虚?”   谢远连连喊疼,皱着脸求饶,对乔咿用力点点头:“姑娘,相信我,你男人绝对不虚!”   周予白啧了声,松手道:“你别招她。”   “我就说了你一句,什么都没,就算招了?行!你就护着吧,但你能不能先心疼下你兄弟的手腕,这还是你捏的呢!”谢远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我可是担心你,来看你的!果然兄弟情都是假的,我走了!”   周予白没理他,坐到乔咿旁边的沙发扶手上,指着微湿的头发,说:“我刚是去洗头,不是上厕所。”   这人,她又没在意什么!   他解释干嘛!   “……”乔咿脸一红,撇开了头。   谢远见周予白没追他,没走到门口就自己调头回来了。   周予白扔了瓶水给他,他拧着:“算你识相!”然后又叹,“看兄弟我多好,一瓶水就哄好了,你家乔咿你哄了多久?”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周予白挑眉:“闭嘴。”   “切!”谢远脸上不屑,但嘴上没再贫了,喝了口水,正经道,“对了,萧祈你打算怎么弄?”   周予白看了眼乔咿,手指在腿上点了点。   谢远:“你一句话,我要让他还能在桦市混下去,算我没本事!”   他能做到的,周予白也能做到。   “你到底婆婆妈妈犹豫什么?”谢远不耐道,“这种人你不搞他,还想留着做兄弟?”   “我——”周予白顿了顿,“我不是。”   “那是什么?”   周予白手指勾住乔咿的发丝,卷着说:“没有实打实的证据。”   “那就用点别的手段。”谢远说,“我来!”   “不用。”周予白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不想用不正当的手段,不想和萧祈一样。   谢远刚也是在气头上,长叹一声:“萧祈可真会算计啊!我早就发现他贼了,什么事都能置身事外,真没人能治得了他了么!”   周予白没说话。   集团里的事只是暂时压住了,但并没有平息。陈茉如的病情也在反复,手臂上的伤口并不严重,情绪不稳才是主要问题。   周予白不得以不时长去看望,守着。   萧祈在他眼里,并没有那么重要,甚至他还有些庆幸,至少让他知道了乔咿那天会出事。   乔咿在一旁听着,因为她□□静,好像没有了存在感。   她仰头看看周予白,咬了咬下唇。   -   公休连着周末,假期很快结束了。   乔咿周一刚去上班,就请假去了趟医院。下午不到下班,她又跟老言申请要早退。   “这要是方盐我还能理解,但你可是我们工作室最乖巧听话的乔咿啊!连你都造反,我还活不活了!”老言悲痛说着,低头看到乔咿新买的手机,思想打了岔,问,“你换新手机了?”   “嗯。”乔咿说,“原来那支坏了。”   “你是命克手机吗!这都坏几个了?!”老言挥手,“算了,不克老板就行,走吧。”   乔咿去桌子里拿化验单,老言叫住她,警惕道:“你该不是谈恋爱了吧?”   乔咿手摸到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上。   “欸——!”老言懊悔万分地感叹,“就这么便宜霸总了,这可是我们室花啊!”   不过乔咿翘班,可不是为了见霸总,她下楼往外跑,在门口远远看到了乔岚。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感谢在2020-07-05 00:38:31~2020-07-06 01:34: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玖鹤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4章 不吃草   她太显眼了,本就不多的人中, 只有她穿着高订的裙子, 还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口罩。   乔咿招招手, 又跑了过去。   “姐姐。”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口罩上。   乔岚又往上提了提, 煞有介事道:“我现在好丑。”   乔咿摇头。   “不丑吗?”乔岚因为咧嘴笑, 口罩跟着动了动。   “不知道。”乔咿还是摇头,说, “我又看不全你的脸。”   乔岚:“……”   “你摘下来给我看看吧。”乔咿说。   换乔岚摇头了:“不不!我用!”   捂得抬严,她脸憋得发红, 乔咿看向不远的奶茶店,又看回来, 走到旁边敲了敲车窗——这车和乔岚一样显眼。   门直接开了,伸出的手想把她拉进去。   乔咿身子向后仰,被逼无奈地说:“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真要我去?”周予白明知故问。   乔咿用力说:“要!”   否则这人肯定不会轻易罢手。   “好吧。”周予白松开她,大度道,“听你的。”   小区里的健身器材旁, 乔咿指着一台健骑机:“姐姐, 坐这里。”   乔岚瞅了眼倚在一边高低杠的柱子,正用手机发邮件的周予白,小声说:“我以前可真是看走眼了, 他原来这么黏人啊!”   乔咿也看过去, 低头笑了笑,坐在另一台健骑机上。   听说乔岚要来,周予白硬挤了时间过来。   “他是不是很闲?”乔岚穿裙子, 纠结了一下,侧坐上去,嘟囔着,“不应该啊,咱爸说他们集团要召开董事会,针对他之前那事。”   那事是哪事?   乔咿跟着他,当了一周送药递水小秘书,也能看出些端倪了。   她没接这茬,摆摆手:“这里没人,姐姐,你把口罩摘下来吧。”   “你俩不是人?”乔岚伸手指,“那老头不是人?”   乔咿没再强求了,好在户外树荫下,比室内空气好太多。   乔岚上午刚飞机落地,下午就来找她了。   乔咿把裤兜里的纸拿出来,摊开给乔岚:“你看看吧。”   “这什么?”   “血型化验单。”   “你疯啦!”乔岚把纸摔在了地上。   周予白和远处纳凉的老头都看了过来。   “小点声。”乔咿提醒道。   乔岚昂着头,手臂环在胸前,少有得认真道:“不仅要在一肚子上割一刀,还要取东西出来,不是开玩笑的!”   乔咿刚想开口,一阵风带着草地绿植的味道吹了过来,两个女孩衣服头发都动了动。   掉落的化验单吹跑了,被周予白踩住,捡了起来,他送过来,给了乔岚:“先看看。”   中午沈毓已经找来过了,堵在写字楼下,先是求,后是骂,但过程并没有持续太久,也没引起围观。   周予白的车就停在对着正门的停车位上,里面坐了四个保镖。   沈毓离开时恶狠狠地说:“你抢了岚岚的男人才攀上高枝,不可能什么好事都让你占尽了,你总要有付出吧!”   乔咿平静道:“阿姨,我没抢,姐姐让我替他去跟周予白见面,不是相亲,是替她回绝亲事的。”   沈毓條地哭了:“你妈妈死前还要生出个你膈应我,你就当替你妈妈还,好不好?”   “我妈妈的墓在G市。”乔咿说,“您去找她说吧。”   保镖挡在前面,乔咿轻松地摆脱了纠缠,到离开,她也没告诉沈毓她上午去了医院,更没说结果。   她不想看她在自己面前绝望失控。   不是情分,就是不想。   乔岚正在看化验单,似乎有点不明白:“这是……?”   乔咿给她指了指结果:“我是A型血。”   “……怎么?”   “姐姐,你什么血型?”乔咿问。   乔岚:“B,这怎么了?”   和乔咿记忆中没错,她是B型。   “我们即使是有血缘关系的姐妹,血型也是会不同的。”乔咿微垂着视线,说,“打个比方,爸爸的血型是O型,沈阿姨是B型,那你的血型只会是B或者O。如果我妈妈的血型是A,那我的血型只会是A或者O,不可能是B型。”   乔岚皱起了眉。   “捐肝配型首先要血型相同,或者可以兼容,除此以外也不是说不能捐,但是术后会面临很多问题。”乔咿说,“没有那么简单。”   乔岚心情复杂,又很震撼。   乔咿竟然去化验了,她还了解了这么多。   “不用!”几乎没过几秒,乔岚就坚决道,“我拒婚就把你搭上了,死了可不能再拖上你。”   周予白张张口,终是没说什么。   都能看出,乔岚并不想让乔咿为她捐肝,但听到血型不适合之后,求生欲也让她本能地想哭。   回去路上,她俩走在前面,周予白迁就着两人的步伐,走走停停才不会超过去。   乔岚走了走,闷气散了许多,胳膊肘抵了抵乔咿:“谈恋爱感觉怎么样?”   没想到会这么突兀地问,乔咿先是回头看了眼,才轻声道:“还好。”   想了想,又说:“挺好。”   “诶!我也想找个男朋友。”乔岚怅然,“但是谈恋爱太费精力了,我治病都治不过来呢!”   谈恋爱不止费精力,还费钱!   乔咿对此深有体会。   小区里,她原本租在萧祈那的房子不住了,房租她也没要,又租了新的住处,离工作室远,但价格便宜。是方盐介绍的,还和他住对门。   出了小区,又回到了大门口,仰望着高高的写字楼,乔岚羡慕地说:“我要是能把病治好,我也要出来工作,不在家待了!小咿,你说我能自力更生开个大公司吗?”   乔咿神情为难。   “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开心点!”乔岚扬下巴,“谁对未来还没点不切实际地奢望啊,小咿,你有吗?”   乔咿点头。   “想红?想做著名配音演员或是主持人?”乔岚问。   “都不是。”乔咿想了想,说,“我想要的有点难。”   周予白在路边看两个小孩拍皮球,他勾起的唇角让他清俊的轮廓多了份温柔。   本是闲聊的发问,看着眼前的画面,不知怎地激起了心里的涟漪。   乔咿很小声说:“我想要攒钱在有健身器材的小区买个小房子,在慢慢攒钱添一些家具,每天下楼可以锻炼,让自己活得久一点,等我有了孩子,想看着他长大,陪他越久越好。”   早就想过的,有一个家,一个爱人,一个因为爱诞生的小孩。   “是奢望吧?”她声音更小了。   却又觉得,在那片涟漪下,有股力量,掀起波澜壮阔的海浪。   周予白感受到目光,看了过来,乔咿躲开了视线。   “还以为你想要独吞周予白的家产呢!就这啊——”乔岚悄悄抹了下眼角的湿润,撇嘴道,“小咿,你说什么久不久的,是不是在内涵我。”   乔咿一瞬恍然,又平静下来,她问:“姐姐,你是不是一直在国外治疗?”   “是啊,在国外检查出来的,本来想回国治,要不也不会搬家了,就是想离医院近,但我妈总想让我在国外治。”   乔咿若有所思,把乔岚送上车前喊住她,说:“姐姐,你还是在国内再仔细查查,我觉得你可能没有那么严重。”   -   送走乔岚,周予白终于牵到了乔咿的手,摆起男朋友的架势,质问道:“上午为什么先斩后奏?”   “怎么能叫先斩后奏,我难道每件事都要跟周总您请示啊。”   周予白深吸一口气:“你是刚把我骗到手,就准备上房揭瓦呢?”   乔咿低头笑:“我可没骗你。”   “哦,对,是吻到手的。”周予白说。   “你——”乔咿反正说不过她,别开脸,“你注意点。”   周予白嘴上答应着“好”,肢体上直接揽着人就上了他的车。   去吃饭的路上,后面还坠着一辆保镖坐的车,乔咿真觉得有点过了,说:“你让他们回去吧,怪累人的。”   “会换班的。”周予白说。   “但是我现在也没危险了。”   “谁说没,沈毓不是来找你了,如果就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乔咿回想她今天的样子,说:“她没那么大战斗力,再说这里可是桦市,治安很好的。”   “扯到你头发都不行。”周予白懒懒说完,乔咿还想开口,他在她嘴上啄了一口,又舔了舔。   乔咿整个人僵住,几乎是气声问:“你,你干什么?”   “黏上它。”周予白点了一下她红润的嘴,说道。   -   沈毓有一段时间没来纠缠了,不是因为放弃了,而是她先前在国外找的黑医本就是一个骗局。根本没有所谓的医生,骗子卷了她的钱,跑路了。   找黑医本就违法,事情又发生在国外,取证维权更是艰难。   因为这事乔松柏跟她大闹了一场,差点要离婚。   这些一早周予白就知道,否则也不会由着此事不管。现在不用任何人出手,乔家自己就先崩了。   一日中午,周予白到工作室找乔咿,问:“你爸爸从来没找过你吗?”   “没有,怎么了?”   “没事。”周予白摇摇头。   乔咿在规整器材,没在意地说:“他应该不会找我,就像沈阿姨也没先问问我愿不愿意捐一样。”   “为什么?”   “因为他们认定我肯定不愿意。”   亲生父亲从没照顾过他,甚至还不愿承认她的存在,继母又总是恶语相向。她大学后三年要一边打工赚生活费,一边学习。寒暑假同学们都回家了,她总是一个人在空落落的寝室里。   而她父亲的家,就在同一个城市,却一眼都没看望过她,就连过年,都没一通电话。   他们觉得被这样对待,她肯定不会愿意为同父异母的姐姐捐肝。   周予白了然地抬了抬眉,又问:“如果血型合适,配型也成功,你会捐吗?”   乔咿抱着堆线,看着他,没回答。   周予白说:“你去化验了,这证明你有想法。”   “我不知道。”乔咿背过身继续收拾东西,整了半天说出一句,“我只是很怕人在我面前离开。”   她的头发低头时滑倒侧脸,软软的。   周予白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压住她的头顶。   乔咿觉得痒,反手去够他,手不知触到哪里,周予白声音发沉。   “别乱摸。”他把她按在了墙上,圈在角落里。   “你要做什么?”   “罚站。”周予白凑近,“你可以用别的抵。”   能用什么抵?!   老被撩,乔咿学精了,踮起脚,手环住周予白的脖子。   他挑眉:“嗯?”   乔咿头蹭了蹭他,说:“萧祈哥那天给你放的录音,就我呼救那段,我都怎么喊的,喊了什么,你跟我学学。”   转折这么突然,周予白低骂道:“谢远这个大嘴巴,他是不是想——”   乔咿学着他的样子,仰头在他嘴上快速献上一个吻,她其实在发抖,努力面不改色道:“你学学,我就继续。”   周予白眯眼:“听这个干什么?”   “我就好奇。”乔咿咬了下唇,笨拙地摆起谈判架势。   -   周予白跟乔咿一直正儿八经公开,为了不影响她工作,也都是在下班时候找来。   配音室总是没人。   今天方盐老早就跑到隔壁,找老言掰扯奖金的事。   一群人刚出来,方盐踢开门想看乔咿走了没。   ——“救命!救命!别碰我!”   很不走心的呼喊,还带着点不情愿的懒散,传了出来。   而肉眼的画面,乔咿正挂在周予白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咿姐不是软包子,请见下回分解。 第95章 不吃草   楼下饭店,方盐心情无法平复, 边点菜边磨牙。   “周总, 我能点硬菜吗?”他问。   “能。”周予白不甚在意, 目光正落在乔咿的身上。   她往餐具里倒了些热水, 涮了涮, 倒在垃圾桶里,把烫好的餐具推给周予白。   见他疑惑, 乔咿说:“怕上面有油。”   这家是方盐嚷嚷要来的,比他们平时去的档次好一些, 价格也偏贵,但也不是刚当餐厅, 后厨刷碗偶有懈怠,乔咿怕他不习惯。   周予白没什么情绪,捉住她手看了看,松开,拿过她面前的餐具, 倒上水, 摇了摇。   跟她刚才的手法一样。   方盐紧盯菜单:“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看台词都没这么认真过!”老言在他脑袋后拍了一巴掌,“你是要吃满汉全席?吃多少点多少, 别浪费。”   方盐一脸不屑, 抬头又问:“周总,我能多点几道吗?”   周予白淡道:“随便点吧,不用问我。”   “你看吧, 让我点的!”方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他又不差这个钱!”   桌上还有几个员工,都拘着没敢发表意见。周予白身份在那摆着,偶然在楼里遇见,还以为是来跟老言商谈工作,哪想人家找得另有其人。   但再想想刚才他和乔咿抱在一起那样,众人心里八卦之魂翻滚,又不得已强行按下。   这点情绪,全发泄在了食物上。   上了一桌子菜,汪淼看着那一大盆小龙虾,桌下踢了踢方盐:“你可真敢,要这么大盆,不怕吃顶住。”   老言道:“他脸比这盆都大,他有什么不敢!”   大家哄笑,老言以水带酒,敬了周予白一杯,其他人也跟着举杯,客套恭维话必不可少,每人说了两句。   周予白放下筷子,拿着水杯,听完跟大家聚在一起碰了一下,没有虚与委蛇,也没打官腔,简单一声“谢谢”后,侧过头喝了口水,便继续吃饭。   他骨子里教养很好,用餐时很安静,不急不躁,戴上手套拿了只虾,三两下剥掉壳,捏着下头递给身边的乔咿。   方盐早就瞄半天了,就跟比似的,想抢在周予白前面剥完。但还是晚了两秒,他伸着胳膊:“姐姐,给你!”   两人同时举着。   乔咿:“……”   她指甲的伤对外都讲是不小心碰到的,她又从不喊疼,旁人都没在意。   只是剥虾壳这种事,实在不方便,她这时也没法说自己来。   两只手都干晾在面前,方盐目光期待,周予白则淡淡的,但也没收回去的意思。   乔咿用碗接住方盐那只。   “姐姐还是跟我——”方盐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见乔咿就着周予白的手,咬了口他的虾肉。   推开录音室的情景,又浮现在了眼前,叠加着此刻这一幕。方盐心态崩塌,委屈至极地哀嚎一声。   老言扔了只虾给他:“吃你的吧,都你点的,吃不完绑这不许走!”   乔咿道:“他留下,这里菜肯定要变咸了。”   汪淼:“为啥?”   乔咿:“因为别人喊方盐,后厨师傅会以为是叫他放盐。”   一瞬,比刚才同时喂虾时的气氛还要安静。   “噗——”方盐嘴里的虾肉差点飞出来,对周予白道,“哥,我姐姐这冷幽默你能受得了不?”   全都乐了,周予白压着笑。   乔咿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周予白拉住她的手:“受得了。”   乔咿:“……”   老言拿筷子敲方盐的头:“别乱攀关系啊,人家周总什么时候成你哥了。”   “他跟我姐姐好,那我就随我姐的辈分叫,不对吗?”   “随意。”周予白说。   方盐有些小得意,冲旁边挤眼:“我发现只要是跟我姐沾边,哥好像怎么都行。”   -   吃饭中途,乔咿借着去卫生间,给周青洁打了电话。   “老师,我是乔咿,我有个事情想问您……”   这通电话不长,讲完,乔咿说:“老师,我等您消息。”   她出来,远远看见周予白已经用完了餐,靠在椅背上,喝着手里的水。   “是有点笨。”她低声说。   回到座位,方盐正在滔滔不绝。   “……就那种电话诈骗,说我在境外赌博输了,没钱给,被人扣在赌场,还说什么不马上打钱,就卸我的胳膊。”他对着手臂比了个砍的姿势,“这能信吗?别说这种诈骗套路老的三岁小孩都知道,稍微动点脑子,我吃鸡蛋灌饼都不舍得放三个鸡蛋,我有钱出国去赌?!”   “说什么呢?”乔咿坐下,想拿纸巾挡住周予白的脸,可别被唾沫喷到了。   周予白把自己的水杯给她:“喝吧,温的。”   乔咿接过去,喝着。   方盐抹了下嘴,继续道:“我爷爷电话听到这就跑到银行要给人打钱!这还不是最无语的,银行工作人员一眼就发觉他不对劲,说他应该是遇道骗局了。可我爷爷不听啊,大堂经理加俩保安都没拉住他个上楼都费劲的老年人,非要给人骗子打钱!你们说是不是笨!”   乔咿呛到水,捂着嘴咳嗽,斜眼瞅周予白,他淡淡的没说话。   老言教育了方盐几句,没见效,撂了筷子,说:“那不是笨,是你爷爷很疼你!”   “疼什么啊,都没人管我。”   耳边还在吵吵闹闹,乔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手从桌下,悄悄拉住了周予白。   “嗯?”男人微微挑眉。   乔咿眼里浸了笑意,往旁边靠了靠,说:“你跟方盐爷爷应该能谈得来。”   “闭上嘴。”周予白冷冷说罢,偏头笑了笑。   老言看出他时间紧,又待了没一会儿,就准备离开。   老言认真道:“这次周总破费,下次我来请。”   “没事。”周予白是真不在意。   “那可不行,一定得请!”   他异常坚持,周予白微怔。   老言是爽直的人,一顿饭不至于计较。   回工作室,方盐叫住老言:“我故意宰他一顿饭,是想给下马威,让他知道小咿姐姐不是好追到手的!老大,你能不能别拆台,还低三下四要回请他吃饭!哼,我在后面可都听到了。”   老言本来不想理他,但觉得不讲明他脑子这辈子都想不明白,说道:“他随便张卡,买十个那样的饭店都不用眨眼。”   方盐:“……”   “你小咿姐姐遇到事,有他挡着。我问你。”老言搭住他的肩,“要是他欺负你姐姐了,谁挡着?”   “这……”方盐道,“我挡着!”   “这就对了,请他吃饭,是告诉他,咱们不差那一顿饭,你小咿姐姐没什么家人,但咱这边也有人给她撑腰。毕竟是公子哥,别追到手就不珍惜了。”老言拍拍他的脸,“懂了吗?”   “似懂非送。”方盐问,“他不会真对小咿姐姐不好吧?”   “现在看着是当心尖肉了,否则也不会在焦头烂额的时候,还跟没事人似的巴巴往这跑。”老言摇头笑,叼着烟回办公室,含含糊糊道,“周家不是好嫁进去的,但也别小瞧人,这可也是我们室花呢……”   方盐手指蜷了蜷,望着他后背忽然暴吼:“老大!你说得对,得请他吃!请他全家吃!”   老言:“……”烟都吓掉了。   -   事情总要一件件解决,人要活下去,就要往前看。   一天早晨,乔咿跟乔岚通完视频电话,背上包准备去工作室。那车保镖终于撤走,因为沈毓病了。   具体什么病也不清楚,只知道她被骗的那笔钱数目很大,追不回来,影响到了乔松柏的生意。又加上得知乔咿不是捐肝的合适人选,接连打击下病倒了。   唯一庆幸的是,乔岚在桦市的医院又检查了一边,又有了新的治疗方案。   “保镖”换成了住在对门的方盐,乘地铁上班路上,两人埋头研究配音大赛的报名表。   “姐姐,你真不报啊?”   “我在想想。”乔咿对活动地点有些抗拒。——G市。   她好几年没回去了。   “你是不是怕异地恋?这活动又不长,你俩也分开不了两天。”方盐集尽全力说服她,“我都听老大说了,他家现在正争权呢,肯定也没时间腻歪。”   正说着,乔咿电话响了。   方盐:“哥也太没出息了,这么快就来打我脸!”   “不是。”乔咿给他看来电显示,“我同学的电话。”   是杨枚打来的。   她接起来,轻松调侃道:“怎么今天起这么早啊?”   那边沉默。   乔咿:“喂——”   杨枚支支吾吾,但并不像刚睡醒:“小咿,你……最近有和芸芸联系吗?”   “没有,她考研要复习,我怕打扰她。”   “……哦。”   “怎么了?”乔咿声音含笑,“她跟你告状,我冷落她了?”   “没有。”杨枚没回应她的玩笑。   乔咿意识到了什么,问:“到底怎么了?”   “……”   车厢里拥挤着上班族们,乔咿听着,皱了皱眉。   临近一站,她跟方盐交代完,提前下了车,又转乘另一班,直接到了桦大。   毕业后没时间再回来过。   学校还是老样子,满眼朝气和青春,站在其中,恍惚像是曾经她要去上课的每一个早上。   乔咿拍了张照,发给了周予白。   她没敢停留,坐上了电瓶车,去往宿舍区。   校园里的清爽的风吹着,秋季伴着落叶,在纷纷扰扰中早就悄然来临了。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是最后一个副本啦。 第96章 不吃草   早晨有些凉意,“亚盛”和整个桦市都孕育在勃勃的生机中。不管人事如何变迁, 这个集团都会一如既往的向前。   周予白推开孙副总的门, 没让跟着的裴域进去。   他把一个牛皮文件袋扔在办公桌上, 坐在了椅子上。   皮质椅背微微后仰, 他双腿交叠, 剪裁合体的西裤趁得双腿修长利落。   “走吧。”他说。   孙副总坐在对面,是他一贯办公的位置, 前天人事部已经跟他谈过了,但他大骂了对方, 并且在后面坚持上班。   他没想到周予白会亲自来,并未提前有所准备, 话因此问得并不老道:“为什么?”   “我以为人事部已经都跟你讲过了。”周予白道。   孙副总听出话里的揶揄,陡然起身:“我为集团付出了多少?!凭什么让我走?!”   周予白冷冷道:“那我简单点亲自说一遍,因为集团不需要你了,你也不适合集团了。”   “那就把一个老员工一脚踢开?!”孙副总简直不敢相信,质问, “周总, 你只是为了排除异己吧?”他讥笑,“玩女人玩到没空来签约,像这样的人竟然能坐在总裁的位置上, 真是可笑!你不就是觉得我质疑了你, 所以才要踢走我!”   周予白点头:“这确实是其中一条。”   孙副总差点背后气去,指着他道:“你竟然连掩饰都不掩饰了!”   “我要掩饰什么?”周予白悠然起身,手撑在前面办公桌上, “普通员工也就算了,你身为集团高层竟然能在对事情不了解的情况下,散播不实传闻,联合一些人试图架空我的位置。以上让我很怀疑你有没有为集团继续工作的能力。玩女人?”周予白正了正领带,“我那是追。”   “你——”   “孙副总,别觉得集团亏待了你,这些年,你也没少捞。”周予白点了点文件袋,“看看这些,然后觉得是体面地自己走,还是被请走。”   室内冷光照着,周予白的棱角更加分明。   孙副总这才发现,那个他心目中以为的富家大少爷,早在不知不觉变成了魄力逼人的集团掌舵人。   他的势头,无人能挡了。   孙副总看着文件袋里的内容,脸色煞白,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说不出话来。   周予白没再废话,转身出去了。   裴域没想到这么快:“老板,解决了?”   周予白淡淡“嗯”了声,情绪和他进去前,并无不同。   这样的事这段时间接连上演。   都以为周予白会在这种情况下收敛锋芒,好声好气跟董事会解释。但他只是废了几天工夫,说服悉尼方重新完成签约,然后便这样“排除异己”式的开了好几个人。   周予白不算无情,给的离职待遇都不错,前面几位没费什么劲就走了。孙副总是集团里的老人,自然是仗着资历赖着不动。   周予白亲自来,是杀鸡儆猴,给其他的人看。   裴域提醒道:“您舅舅已经到了,在贵宾室等着。”   “走。”周予白加快了脚步。   陈伯寒此次来没什么事,讲了几句家常便要走。   “你做得不错,有什么需要,尽管跟舅舅开口。”陈伯寒说着起身,拍了拍他手臂,“千万不要跟自家人客气。”   他肯在这个时候来,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周予白应:“好。”   陈家这几年已经缓过来了,虽比不上周家,但也能在关键的时候成为周予白有力的帮手。   送至电梯口。   “你别下去了。”陈伯寒回头,“听说你谈恋爱了?”   周予白轻笑:“是。”   “哪家姑娘?”   周予白默了默,笑意更深:“我家的。”   话题到此为止,都没再深聊,周予白坚持送陈伯寒到停车位,帮他拉开车门。   陈伯寒坐上车,降下了车窗。   “予白。”他招手。   周予白恭敬地弯腰凑过去。   陈伯寒像他小时候从外面玩回来那样,给他掸了掸肩膀,说:“你要是认真的,就带那女孩去正式拜见你妈妈。”   周予白表情微变。   陈伯寒沉声:“告诉你妈妈,这是你喜欢的女孩,她会接受的。”   周予白垂着眸,半晌弯唇说:“好。”   送走人,他的手机收到乔咿发来的微信,一张照片,上面是桦大门口的小笼包早餐铺。   周予白心情好起来,回复:【小馋猫回学校了?】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又发了条:【你这周六上午,空出来给我。】   周予白不时看手机,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回应。   倒是李宏给他打来电话,说他那边的线索断了。   之前周予白让他根据乔咿那张照片,查有关乔家的事,他其实不知道确切要得到什么,只是觉得好奇。   李宏找到了照片背景上的楼,也在前段时间根据周予白的指示,查到那个老楼里之前有一套房子确实是在乔松柏名下,并且在十几年前卖给了现在的户主。   乔松柏有一套不值钱的房子,后来又卖掉了,不是稀罕事,这反倒也说明了这张照片的合理性。   但让人意外的是,李宏再往上查,发现这个房子在乔松柏之前,是在一个叫季菲的女人名下,然后以赠与的方式,过给了乔松柏。   按照沈毓说的,乔咿是私生女,那么作为私生女的母亲没有趁生下女儿讹乔松柏一笔钱,还把自己的房子给了对方,是为了什么?   前段时间事情多,周予白没空细究,只是让李宏继续查。现在线索断了,他也只能暂时作罢。   李宏提议:“要不要问问乔咿?她毕竟在照片上,应该会记得当时的事。”   “她说自己小时候没来过桦市。”周予白很犹豫,“她不会故意瞒我,我怕她是有难言之隐,也怕提起来她心里难受。”   李宏沉默几秒,忍不住道:“这也怕,那也怕,予白,我看你是太宠着了!”   办公室没有人,周予白站在落地窗前,往外望,晴空如洗,阳光照下的金色,仿如曾经他学生时代仰望的那样。   他慢条斯理道:“我就是宠着了。”   -   那头乔咿没顾上管手机里的信息,她在宿舍楼下见到了高芸芸。   她周围物品很多,被子、衣服、书籍……装了好几袋,有个女生陪着她。   见乔咿来了,那女生就回了宿舍。   “杨枚说你被赶出宿舍了,是怎么回事?”乔咿问。   高芸芸没答,责怪道:“让她不要跟你讲的!”   她气呼呼地要给杨枚打电话,被乔咿拦住:“跟我讲怎么了?”   高芸芸抿着唇。   “之前不都住得好好的,到底为了什么不让你住了?”乔咿摇了摇她,“芸芸,杨枚说这事跟我有关。”   高芸芸转过头:“你听她瞎说。”   “你看着我。”乔咿道,“我什么样你清楚,你要不跟我说,我肯定也是有办法知道的。”   高芸芸:“……”   默了半天,乔咿松开她:“行,那我找老师问。”说罢转身就走。   高芸芸真是怕了她了,追上去道:“我说我说!”   乔咿站定,转回身,面色严肃。   “你还真审我啊。”高芸芸鼓了鼓嘴,“我这床铺不是找学妹租的嘛,不和学校规定,被人举报了,学校就让我搬走,还差点给租我铺的女生处分。”   高芸芸是毕业后决定继续考研的,作为本校生她在学校里人脉广,能找个认识的学妹买个床位睡。   学校是有这样的情况,已经离校,又需要考研的同学,出于资金和安全的考虑,会找学校里认识又不在宿舍住的同学,租个床铺住。   有个学妹要去实习,床位空着,就租给了高芸芸。   宿管阿姨认识她,也知道是为了学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管。   “可是,杨枚为什么说跟我有关?”乔咿不解,“我没举报你啊,等等——”她问,“是谁举报你的?”   高芸芸没办法,从手机里翻出个号码,说:“说是你打这个,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谁? 第97章 不吃草   私立疗养中心, 大隐于市,环境僻静, 景色优美。硕大的一座湖,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面朝湖水坐着。   乔咿要上前,被生活秘书拦住了,轻声道:“先不要打扰。”   她不解,问:“老爷爷睡着了吗?”   秘书手比在唇上,示意她降低音量。   乔咿便不再问了,安安静静等着。听声音,她分辨出这位秘书就是刚才在电话里告诉她这里地址的人,但她不明白为什么既然让她来了,却又让人等着。   半个多小时后,和她一起站着的秘书匆匆跑了过去。   以为出了什么事,乔咿心砰砰跳起来,跟着追了过去,她身后穿着制服的好几个人都没动。脚下的步子定住, 她回头, 又看向湖边。秘书径直蹲下, 捡起湖边的钓竿,猛地提竿收线。   一条黑色肥鱼扑腾在空中,秘书取下钩子,装在桶里,端给了老人。   老人仍是坐着,说了句什么, 秘书对乔咿招手:“乔小姐,董事长让你过来。”   乔咿调匀了呼吸,这才走过去,说:“爷爷,您好。”   周秦瑞未应声,抬手指着桶,问:“能认出是什么吗?”   乔咿心想自己还没到五谷不分的地步,但还是认真看了看,说:“鱼。”   秘书差点没拿稳盆,小声提点她:“董事长室问你鱼的品种。”   乔咿朗声:“不知道——”   几秒的冷场,连那扑棱的鱼都仿佛忘了动。   周秦瑞终于坐起来,扭头看向她:“你这孩子怎么答不上来,还能理直气壮。”   乔咿眨眨眼:“可我真的不知道呀。”   周秦瑞哑口无言了。   秘书要开口,他摆摆手,笑了笑,说:“你这孩子看着乖顺,能耐住心等上半个时辰,但这性子又……”   找不到合适的词,周秦瑞摇摇头,转而对着秘书道:“把鱼放回湖里吧。”   秘书照做完,重新放饵料,支好鱼竿。   周秦瑞道:“下次见鱼大,不要猛起杆,慢慢收线到岸边,再用网兜直接把鱼兜起来,更省劲。”   秘书颔首:“是!”   周秦瑞摆手,秘书退了下去,其余候着的人也都跟着离开了。   “坐这里。”周秦瑞指着旁边的木椅。   乔咿坐下,打了半天腹稿的话刚要说,又被堵了回去。   “丫头,你知道我钓鱼时最讨厌什么吗?”周秦瑞这次不想听她的回答了,继续道,“讨厌鱼快上钩了,有人过来,把鱼惊跑。那人也许还和你一样,并不以为意。”   乔咿心想她没有吓跑鱼啊,但转念便听出了这话里有话。   “培养一位继承人不容易,我花了许多心血。”周秦瑞看向她,“我得让周家的继承人成长,还要平衡他成长的环境,就像你面前这个湖,不止一种鱼,有的凶猛,有的温顺,活得最久的鱼不一定是最凶猛的鱼,因为一旦它对其他的鱼都产生威胁,打破了生态平衡,就会被人挑出来。”   “我两次送予白出国,都是为了不让他过早的锋芒尽露。”阳光下,老人脸上的皱纹深刻,但声音仍旧沉着有力,“现在他学会敛起不必要的锋芒,也有能力把控全局,坐上周家继承人的位置,你却在最后这一步出现了。他为了你不顾大局,就不说签约的事了,你知道他最近朝多少集团的高层下手?”   乔咿上学时很擅长考试,但今天周秦瑞的问题,她都很难回答,只能摇头。   “他不是没分寸,因为触及你,他才不愿咽下这口气。”周秦瑞说,“我不是不想他有自己喜欢的人,但你不行。”   乔咿好半天才说:“为什么?”   “因为换做别家女孩,不会让他这么辛苦。”周秦瑞问,“你知道倪安希吗?”   乔咿说:“见过两次。”   周秦瑞略显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说:“予白合同能重新签好,她费了不少劲,她家和对方是世交。”   乔咿没说话,静静坐着。   周秦瑞说:“丫头,放手吧。”   湖面平静,偶有风吹起涟漪。   乔咿目光忽地坚定:“我要不呢?”   周秦瑞像早已洞察到猎物逃生轨迹的猎人,反问:“想想你今天为何而来?”   乔咿心一沉,听到周秦瑞说:“你那个叫高芸芸的同学是要考桦大的研究生吧?”   “您……”   “我觉得她考不上。”周秦瑞意味深长道。   即使来的路上,乔咿已经猜到了,但此刻震惊的情绪还是弥漫到五脏六腑,她站起来:“是您把我同学赶出寝室的?”   “是。我能做到还不止这些。”周秦瑞拿起旁边的拐杖,手掌沉着有力地按在顶端,说,“你大学四年都在同一寝室,有三个室友,关系都很好。你要是不在乎她们,我记得你在G市,还有一个姑姑,算是少有的亲人了,她经营一家超市已经很久了,如果没了的话,就失去了所有的经济来源——”   听到这里乔咿实在忍不住了,打断道:“爷爷,那不是超市,是小卖部。”   “……”周秦瑞用拐杖点了点地,“好,你都不在乎,那你在乎予白吗?”   乔咿蓦地呆住。   “让他失去现在的一切,失去事业和亲情,你也不在乎吗?”周秦瑞起身,腿隐隐颤了颤,说,“他没你,还会喜欢上别的女孩,但没了周家,会怎样?”   “由你来说分手,让他死心,让他重新还是周予白。”周秦瑞说罢,提步离开。   短暂的怔愣,乔咿追上去:“爷爷,我不说,我不想跟周予白分开!”   老人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他目光平和,就和他说出的话一样:“你的同学先违背了校规,才会给了我机会。孩子,你想想,你自己没错吗?如果不是你装扮自己姐姐去跟他相亲,会有后来的事?一开始就是骗来的,门不当户不对,难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   “如果很难,我再给你三天时间。”   -   到中午都没有收到回复,周予白给乔咿打过去电话,也没打通。   谢远敲了敲门,进来。   周予白还在摆弄手机,随口道:“你怎么来了?”   “你叫我来的好吗!”谢远震惊了,“你说请我吃饭!我到楼下还被拦了,说什么要预约,幸好碰见裴助,我说你是不是想赖饭?!”   周予白想了一下,收回手机说:“走,餐厅。”   谢远搓手:“哪家餐厅?”   “我家的。”   “……”   到了“亚盛”内部员工餐厅,谢远下巴都快掉了:“我以为你开玩笑呢,你特么还真带我来这啊!”   周予白手插裤兜,淡淡道:“这里快。”   谢远嬉笑:“男人最怕太快!”   餐厅里都是员工,见周予白过来纷纷侧目,或壮胆上前打招呼。周予白没情绪地回应,端了餐选了个窗边的位置。   他一落座,附近桌子都不敢有人坐了。   “你这是故意想让员工消化不良吧。”谢远打趣道。   周予白看了眼手机,说:“我真赶时间。”   “赶时间生孩子啊!”谢远道。   周予白啧了声:“我是去接孩子。”   “嗯?!”   “晚上要接乔咿下班,要赶着把手头工作做完。”   谢远顿时觉得自己要消化不良了,一口干了半杯橙汁,直摇头:“您能不这么魔怔吗,不就是长期空窗后终于把以前女朋友勾引到手了嘛!心情我能理解,乔咿也确实可爱,但你也不用天天这么盯着人吧!”   周予白懒得理他,继续吃饭。   “不过。”谢远探头凑近,“你家这小孩还真有点本事!”   周予白抬头。   谢远靠着椅背,得意地抖腿,煞有介事道:“她把萧祈给搞了!”   周予白啪地把筷子放在了桌上:“她怎么了?”   “你别激动啊!人家什么事都没,就是实名举报给片方,说片源被泄露出去了。乔咿真是厉害啊,我就跟她提了一嘴萧祈用她配音的片段骗你,她就能找住这个点,原封不动捅回去!他们那剧投了上亿,要是提前有片源流出,损失就大了,片方才不管你干什么呢!直接往下查,查到了萧祈那,现在正揪着不放呢!萧祈又不能说他拷走音源是为了骗你!编不出合理理由,哑巴亏吃大发了!赔钱是小,要吃官司的!”   “借力打力!以小击大!乔咿这性格也是没谁了!平时看着软绵绵的,这叫啥……”谢远只顾自己说得爽,也不管周予白,一拍大腿,吼道,“这叫奶凶奶凶!”   作者有话要说:文名改成《白桃乌龙卷》了,一开始定的出版名就是这个,我文里暗示过,就是乔咿给方盐买奶茶那里,买的是白桃乌龙。 第98章 不吃草   周予白情绪不明地听完全程, 没发表任何意见。   “兄弟。”谢远非要他表态,“凶吗?”   对付萧祈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现阶段集团内部风起云涌,周予白不仅没有精力,更是因为萧祈精明善筹划,早把自己的退路计划得清清楚楚,想叫他栽跟头不是易事。   乔咿这招可谓另辟蹊径,萧祈怕是怎么都想不到。   “说话。”谢远不依不饶,“凶不凶?”   周予白心脏有轻微地震动,点点头:“凶。”   谢远乐了。   周予白:“你高兴什么,她是我女朋友,又不是你的。”   “我就是想看你这种大少爷认栽的样!”谢远半真半开玩笑道,“人家姑娘只是脾气好,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主,你之前把人睡完甩了,人家可是没追着拿刀砍你, 也没去你家里闹。”   周予白淡淡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要好就好, 要分就分, 是挺不让人小瞧的。但萧祈这事你还没看出来,乔咿当年要是想纠缠你,不拿刀,也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拖住你,让你去不了澳洲。”话把两人的思绪都带回到了那段悸动过又遗憾过的时光。   谢远怅然笑了笑:“能让你毫发无损地走,要么是真伤了心, 要么是真动了心。”   无论哪一样,都让周予白绝对亏欠自责。   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周予白还是站住上风,抬眉道:“你还说,要不是你嘴贱非问我,我能那时让她知道了?”   几十年的兄弟感情,谢远才不吃他这套,揶揄道:“咱俩谁贱?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也算是匹脸俊的马吧,在澳洲跟个苦行僧一样,回国一见乔咿骚得我都不想承认你是我兄弟。”   周予白深深提了一口气,谢远以为他要怼自己,等了好半天也没有。   “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啊?”谢远是八卦着想问,但觉得周予白肯定还是不肯答。   谁料面前这人一反常态,掀起眼皮,那双黑眸像浸染了这个秋季缱绻温柔的风,炽烈又迫不及待。   周予白嗓音清冽有磁性,说:“她敢嫁,我就敢娶,就是这样想的。”   谢远哑口。   周予白调笑道:“回去把份子钱攒好。”   谢远:“……”   -   乔咿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她像做了场过于真实的噩梦,被手机上的来电振动拉回到了人间。   盯着那三个字,她没敢接,也没敢回信息。   “去哪了?”方盐见她回来,问,“你走得急,是有要紧事?”   乔咿点头,又摇头。   方盐又问:“跑着回来的?”   乔咿反应迟缓:“……没。”   方盐指着她:“姐,你一身汗。”   脱下外衣,里面的薄衫湿黏地贴在身上,乔咿浑然不知。   方盐心大,嘟囔着:“天又不热。”   老言推门而入,看到乔咿,对还贴在耳边的手机道:“人在我这啊。”又对乔咿抬抬下巴,“怎么不接周总电话?”   他挤眼:“手机忘带了?”   听到周总这两个字,乔咿像是终于通上了电,使劲点头:“嗯!我今天没带手机!”   老言视线掠过她手里的手机,把自己的给她:“周总找你。”   “喂,喂?”   电话里的男人重复了两遍。   乔咿喉间酸涩,用力咬着下唇,血腥味蔓延到嘴里,她用了纯熟的发声技巧,出口时声音还是颤了。   “是我。”只能尽量让话简短。   “没带手机?”与她相比,周予白语气轻松。   乔咿握紧电话:“嗯。”   说罢马上又患得患失,觉得太简短反倒令他生疑,她又说:“早上出来急,我忘记了。”   “哦——”周予白语气拖长,“还以为是小乔咿烦我了。”   乔咿很轻地笑了一下:“我没有。”   周予白道:“那么我发的微信你肯定也没看见了?”   “你发的什么呀?”   这几日忙完工作,再累再困,乔咿睡前躺在床上,也总要跟周予白通几句话。有时谁都舍不得先挂电话,说着说着就睡着了,醒来时电话还通着。电话那头有时候是静的,他也睡着了。但大多时,乔咿都能听到类似翻阅纸张的声音,他还在加班。   而此刻,乔咿很想赶紧结束这通电话,她抢在他回答前说:“我要进录音室了。”   周予白道:“那好,下班我去接你。”   “我晚上要和朋友去吃饭。”   “……”   “吃完了还要逛商场!”   “……”   电话里没了声,乔咿心口紧得快要上不来气,她还没消化完那些事,不想马上和他见面,急于劝阻他,慌忙道:“今天你别来接我了,反正后天周六上午,我们就见了嘛。”   周六上午。   见面。   她没带手机,怎么知道这天要见面!   乔咿脸涨红,支吾着声音更颤:“我,我是说……”   “知道了。”周予白打断她,缓缓说,“周六打扮漂亮点。”   挂了电话,屋里气氛诡异。   听了全程的另两位男士都没说话,老言接回手机,欲言又止半天,才问:“被欺负了?”   乔咿咬着牙:“是我欺负他。”   老言看在眼里,但也没法掺和感情上的事,低声道:“欺负就欺负了吧,他个大男人欺负两下也少不了一块肉。”   方盐附和:“对对!”   老言挥手走,心里又莫名觉得不是个滋味,回头说:“咱们工作室向来帮亲不帮理,乔咿,有什么事,都别怕。”   乔咿垂下眼,吸了吸鼻子。   连续两晚,她都彻彻底底失眠了。   周六早晨,天刚蒙蒙亮,乔咿趴在窗户边叹了口气。她从昨夜就趴在这里看夜景,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房子临着街,下面有通宵的烧烤摊子,男人女人聊天撸串,小孩就在旁边跑。也越来越深,客人渐渐少了,最后一桌是老板一家,吃饭的时候没有人说话。   兴许是招呼了一天客人,不是吃饭,嘴都懒得张了吧。   看的时候,乔咿偶然想到一个问题——周予白以前失眠的时候会不会也喜欢这样看着窗外?   她不得而知,但她知道,如果周予白去看,他看到的夜景一定跟她不同。   为了遮住疲态,乔咿给自己化了个淡妆,换了件糯米白针织衫,下面是灰蓝色长裙。   周予白那辆拉风的车停在楼下,磨砂黑的车身和旁边装剩食的油腻垃圾桶形成鲜明对比。   早餐摊上的人往他这边看,周予白不甚在意,对于他来说,这只是辆代步工具,仅此而已。   乔咿对他招了招手,周予白步子比她大,先走了过来。   “你到多久了?”她问。   “有一会儿了。”周予白拉起她的手,“不信你摸摸。”   他冰凉的手背是等待她的证明。   乔咿捧住他的手,搓了搓:“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想让你多睡会儿。”他欠身,轻声说,“所以才强忍住没上去冲进你卧室的。”   乔咿仰起脸:“无赖!”   周予白转了个身,和她并排站,握住她的手,堂而皇之插进她上衣兜里。   装饰用的兜踹了两只手,乔咿憋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攻击点:“你待在车里不就不会冷了?”   周予白侧过头,一脸斯文败类地道:“怕你下来第一眼看不到我,会失望。”   乔咿小声嘀嘀咕咕:“我才不会失望呢。”   “那你说。”他手捏着她下巴,让她看着他,问,“你刚才一下来看见我,高兴吗?”   他的另一只手还握着她,肌肤相贴,掌心手指都异常敏感,和着他轻佻的语气,酥酥麻麻的感觉灼红了脸颊。   乔咿认真且诚实地回答道:“高兴。”   周予白唇角上扬,鼻息间轻笑,接着问:“要是一醒来就看到我,是不是更高兴?”   乔咿手指蜷了一下。   周予白感受到了,直起身,眉宇舒展,心情很好地转了话题:“吃早餐了吗?”   “……吃了。”她其实没吃,但也没胃口,想了想说,“你吃了吗,我陪你吃吧。”   “这么乖。”周予白捏捏她的脸,“我也吃过了。”   既然这样,也就没理由耽误时间,直接上了车。   乔咿一直以为是去约会,问:“去哪里呀?”   周予白说:“去把你卖了。”   乔咿:“哼!”   司机似乎是提早知道目的地,周予白说:“走吧。”   他便把车开了出去。   车子隔音很好,窗外景色平稳地往后滑。   周予白把保温瓶拧开,递给她:“温的牛奶,不饿就当水,喝一点吧。”   乔咿接过去,喝了一小口,说:“谢谢。”   “不用谢。”周予白勾唇,笑得撩人,指腹擦掉她唇边的奶沫,当着她的面,舔了下手指。   乔咿:“……”   周予白做口型:“间接接吻。”   乔咿:“……”   他继续做口型:“下次接个真的。”   乔咿装作没看见,生硬地坐正了,但她没甩开,他主动牵过来的手。   到了医院,乔咿着实感到意外,她不知情,没提前准备看望长辈的礼物。   周予白从后备箱拿了个精致的锦盒给她:“送这个吧。”   乔咿打开,看见是一枚银白色的蝴蝶型胸针,中间还有颗钻,皱着眉问他:“你早计划好的吧?”   周予白刮了刮眉毛,自知理亏。   但不这样,他又没把握她愿意来。   “怕你不肯来。”他温声说,“我妈妈知道你来,她很高兴的。”   “我不是不肯来。”乔咿拿着锦盒,说,“我是觉得礼物不是亲自准备的,不礼貌。”   周予白松了口气,揽住她的肩:“你能来,就是给我们家最好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因为白天忙,早上又要早起,可能更新都要在凌晨。   感谢大家一直艰辛地陪着蘑菇这个干啥啥不行,请假第一名的作者。 第99章 不吃草   乔咿主动靠向周予白, 头顶着他的胸膛,声音软软的:“那也不能借花献佛啊。”   “献佛?”周予白笑得身子微颤, 好脾气道,“没关系,心诚则灵。”   乔咿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也跟着笑:“我又不是来许愿的。”   “我是。”   乔咿听出这两个字里的坚定,她探究着仰起头,对上他虔诚的目光。   他浅笑着在她鼻尖点了点:“我来许姻缘,求能成全。”   缓缓上升的太阳洒下金色光辉,脚底落叶和胸口心脏都被晒得温软柔长。光晕折在眼中,化作粼粼波光。   乔咿心想,她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得他的心,也把自己的心甘愿献上。   她动了动,周予白按住她的头,扣在怀里:“别动,再跟我撒会娇。”   乔咿脸发烫:“谁跟你撒娇了?”   周予白不跟她争辩, 在她头顶印上一吻, 手臂把人圈得更紧。   乔咿侧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目光无意扫到旁边一家超市,眼神亮了亮:“我想到买什么礼物了!”   普通的连锁超市,里面的东西价格不高,陈茉如的饮食有专人照顾,营养补品也不需要。   周予白看着她认真挑选的背影,想说算了, 又不忍开口。   “这个吧!”乔咿咧着嘴回头。   周予白看清她手里的洗脸毛巾,咽了口唾沫。   乔咿得意地扬言:“我敢保证,阿姨肯定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周予白干愣几秒,失笑道:“我也觉得会是第一次收到。”   陈茉如从小就是千金大小姐,生日或是节庆有收过钢琴、游艇,一条纯白的毛巾,哪里会入她的眼。   “好。”周予白说,“就送这个。”   -   病房门口遇见陈伯寒,周予白介绍:“这是我舅舅,这是乔咿。”   陈伯寒笑得眼纹斜飞:“早就听说了,你是我们予白的女朋友,初次见面,舅舅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个你收下。”   沉甸甸的一个红包,上面红底烫着金色四个字——百年好合。   乔咿一时错愕,没敢接。   周予白不正经道:“舅舅,您这上来就给钱,多吓人呐。”   陈伯寒在周予白头上敲了一下:“你小子懂什么,我当年带你舅妈见家人的时候,我舅舅就是给的红包,你舅妈说上面的字寓意好,钱早花了,红纸包还留着,今天出门专门拿出来,给乔咿装上了钱。”   周予白故作瞠目:“传家宝啊!”   陈伯寒又要敲他,乔咿抢先说:“谢谢您。”   “别光谢,拿着。”陈伯寒递过来,“这是长辈的心意,不收可不行。”   “拿着吧。”周予白柔声,“你也收好,留给咱们外甥。”   乔咿看了眼周予白,双手接住,又谢了一遍。   “进去吧,你妈妈等着呢。”陈伯寒要上去拿东西,临走前用力捏了捏周予白的肩膀,“予白,舅舅提前恭喜你。”   周予白敛不住愉色,扬眉道:“谢谢舅舅。”   乔咿主动牵住周予白的手,食指相交推开了病房的门。   里间,陈茉如醒着,保姆在一旁给她准备水果。   “妈。”周予白引着乔咿走过去,说,“我带乔咿来看您。”他又对保姆介绍,“这是乔咿。”   “都知道她是乔咿!都知道!”陈茉如声音和气色都不像是个病人,底气很足。   周予白习惯了她这一段时间躁郁的脾气,笑了笑:“她还是我女朋友。”   陈茉如没好气:“也知道!”   “妈,您再大点声。”周予白接过保姆手里的果盘,递给陈茉如,“最好让所有人都听见,都知道。”   “德行!”陈茉如捏了一块苹果砸到周予白身上,脸还是板着,到底松了口,冲乔咿抬抬下巴,“坐吧。”   乔咿恭恭敬敬地说:“阿姨,您好。”然后才坐了下去。   “嗯。”陈茉如快速瞄了一眼她的手,“指甲长出来了吗?”   “还没有。”乔咿说,“我可能代谢慢。”   陈茉如这才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说:“倒是长得挺不错。”   乔咿有点不好意思,这才想起礼物还没送,打开包先拿出锦盒,说:“阿姨,这是给您的礼物。”   陈茉如扯扯嘴角,接过去,打开。   她不善遮掩情绪,满意之色是有的。   乔咿又把毛巾拿了出来,说:“还有这个。”   “这也是给我的?”陈茉如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抗拒。   周予白手搭在乔咿的肩膀上,像第一次见到这条毛巾一样,手指捻着它,诚恳道:“很柔软,也实用,您在这里住,勤换毛巾是好的。”   别说毛巾了,陈茉如住在这里床单都是要一天一换的。她无语地看着自己儿子:“你这胳膊肘也往外拐得太狠了吧。”   乔咿也很无语,抿唇把毛巾平铺在腿上,叠了几下。她手指细长柔软,指甲没涂任何指甲油,修剪得干净整洁,在室内灯光下,反着光。像极了上学时听话懂事,只知道埋头读书的优等生。   周予白看得出神,没反应过来,一只蝴蝶就被她叠好了。   她捧着:“给您。”   陈茉如面露迷茫。   乔咿说:“小时候每次心情不好,外公就折这个给我。”她扯了扯毛巾后面的一角,蝴蝶的尾巴也跟着动了动。   陈茉如怔然,哑然许久,末了说:“你把我当小孩哄啊!”   乔咿把叠好的蝴蝶放到她的床头,端端正正坐好,只是笑。   周予白捉着她的手,揉了揉,眼里柔情更甚。   陈茉如抿了抿唇,把果盘给乔咿:“吃吧。”   乔咿接过去:“谢谢您!”   她发现,这里的病房和普通的很不一样,奢华程度是肉眼可见的。保姆送完刚才的果盘,又从冰箱里取了半颗西瓜出来,圆勺插进去,只取了最中间的果肉出来,分成盘中,附上叉子,送了过来。   剩下的那些,保姆掂了出去。   浪费暂且不说,但也反映出一点,他们的生活很讲究。   这三个人,都不是来话的,陈茉如随便问几句,乔咿一一答了。   没一会儿,陈伯寒来了电话,陈茉如接完,对周予白说:“你舅舅拿得东西太重,你去帮忙搬一下吧。”   保姆立刻站了起来,周予白说:“我去。”   前脚刚出门,陈茉如便把保姆支了出去,拿起胸针,看了看,说:“这是予白买的吧?”   “是。”乔咿老实道,“我不知道今天会来这里,没提前准备礼物,毛巾也是临时在楼下买的,但阿姨,我是真心想让您开心。”   陈茉如笑了一下。   但并没有半分的愉悦。   “我喜欢铂金,我丈夫却总送我翡翠,我喜欢蝴蝶,我丈夫以为我喜欢花,丈夫还不如儿子知道我的心意,到底没有血缘的两个人,没有感情是撑不下去的。”陈茉如怅然,“反正你也知道了,我也不瞒你。”   乔咿默默摇头。   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半晌问:“阿姨,您怎么知道胸针是他买的?”   他们进来后,谁都没提过它的出处。就算是陈茉如喜欢的款式,也可以什么周予白告诉她的呀。   陈茉如道:“那牌子很贵,一般人买都买不到。”   乔咿心闷闷的。   她猜的对了。   她问:“阿姨,您是不是有话对我讲。”   “你能听出来,也省得我费心暗示,你救过我,我感谢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但你要我开心地看着你和予白在一起。”陈茉如摇头,“不可能。”   她这话坦然平静,有着来自母亲的威严,和不容置喙的立场。   乔咿轻声问:“为什么?”   “你很好,但和予白成夫妻,不合适。就因为这个。”   乔咿不甘地瞪大了眼。   “我能看出我儿子很喜欢你,但是喜欢这东西,可以一时兴起,却很难细水长流,就算你们现在爱得死去活来,时间久了,爱淡了,问题就会凸显出来。”陈茉如回视着她,“灰姑娘的故事我也爱,但故事和现实是有区别的,乔咿,你能明白吗?”   乔咿沉默了。   “老话都说要门当户对,你想想自己,是不是这个理,你回学校问问那些博士生,有几个会找高中都没毕业的处对象?”陈茉如叹口气,“原先予白和你姐姐有婚约,出了乔家也算合适外,还有感念你爸爸和继母救过他爸爸这事。”   说到此,陈茉如明显顿了顿,语气低沉又悲凉地说:“就算后来骗了我,我也感谢他们曾搭救过我的丈夫。”   乔咿甚至不敢用力呼吸,提这口气,才提住往下坠的心。   “你要是乔家的女儿……我是说得到承认的女儿。”陈茉如说,“抱歉。”   乔咿摇头。   陈茉如继续道:“予白结婚,多少人看着,娶了哪家的女儿,身世背景怎样,肯定都是要议论一番的,他爷爷有多看重周家的脸面,你应该也清楚,你俩想在一起,得到所有人祝福,很难。”   乔咿脸上血色尽失,唇颤了颤,无意识地重复:“很难吗?”   “很难,但我也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俩真在一起,还会比这更难。你没接触过,不了解就算予白在集团里身居高位,也有不能称心如意的时候,船行湖泊,巨轮是要在海洋里远航,惊涛骇浪来时,他一人扛不住,有个同样背景的妻子,就能帮她分担一二。”陈茉如一通话说完,哽咽了,“我是予白的母亲,我跟不了他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不为之计长远。”   她抓住乔咿的手:“他为了你丢下很重要的签约去找你,为了你跟自己姑姑撕破脸,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再不痛快,还能维持面上过得去,现在这局面,你要是不知道,我告诉你,予白是下了硬手腕才扛过了如履薄冰的阶段,力的作用都是相互的,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乔咿,我问你,你在这时能帮他什么?”   “我……”   “安希说她见过你,也知道予白很喜欢你,她说她愿意等。”   每一次字都像冰锥从头顶戳下去,颤栗深入百骇。   她想起她半夜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他总是在工作。   却从不跟他提起关于工作上的事。   她只看到了那次,他跟陈春芽当面戳穿当年的事,却不知后来他们撕得鲜血淋漓。   陈茉如问:“你能保证在未来的每一个时刻,予白都爱你吗?不相配的家世背景,你们有多少共同语言?还是你只想每天过得养尊处优,见不到人也无所谓?”   乔咿抽回了自己的手,她拳头抱得像个刺猬,左手指尖扣住掌心,那个还没长好的指甲渗出了血丝。   隔着纱布,没人能看见。   只有她自己知道,很疼。   陈茉如的视线落到她身侧,敞开的包上,厚实的红包露出了一角,刺着眼球。   陈茉如缓缓说:“我嫂子,予白的舅妈,父亲是高校校长,母亲在东南亚经商,她是家中独女,全家都宠着,我哥哥生意出问题,我没帮上忙,多亏了有我嫂子。”   那份祝福的红色,如今成了烙铁,躺在心上。   乔咿深呼吸,用气息调节着情绪,好半天才勉强冷静下来。   “阿姨。”她问,“周予白很有钱吗?”   这是两人开诚布公以来,乔咿第一次主动的发问,竟然是问这个。   陈茉如觉得稀罕极了,气笑道:“你这丫头什么都敢问啊!”   乔咿平静地说:“我觉得问别人可能不准确。”   “你——”陈茉如语滞了,憋了半天,拔高声音,“你随便上网搜搜‘亚盛集团’周予白这几个字,就知道了!”   她说罢直起身:“他在澳洲分部第二年,分部年盈利过了亿的。”   乔咿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很有钱。”她说。   陈茉如:“……”   乔咿问:“那如果没了‘亚盛’,周予白会怎么样?或者说离开周家,他会怎样?”   陈茉如失神片刻,声音利落砸出:“除了名下资产,将一无所有,尚能做个富贵闲人,只要他能咽下这口气。”   心里有东西终究是轰然崩塌了。   乔咿点头:“我明白了。”   -   周予白和陈伯寒说笑着进门,乔咿起身要去卫生间。   屋里有,她舍近求远去了外面公用的。   面池上的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她鞠了把水,手颤到捧不住,全洒了出来。   空旷的走廊,极力压抑地喘气声传了出来。   周予白出来找她,站在外面,沉默地听着,手像断了线的木偶,垂在身侧。   “乔咿。”他轻唤她的名字。   几遍后,水声停了,里面的人才意识到什么,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乔咿的目光依旧清澈明亮。   “来看看你。”周予白拿了纸巾给她擦掉手上的水,弯下身子和她对视,“悄悄跟我讲,是不是受委屈了?”   乔咿噗嗤一笑:“你以为我哭了吗?”她凑近他,“你看我妆都没花哦。”   是没有哭过的痕迹。   “我是肚子疼。”乔咿手按在腹部,“那个了。”   “那你在这里等着。”周予白手指轻轻盖了上去,“我回去说一声,今天就到这吧,下次再来。”   -   陈茉如见只有一个人回来,勾着头往后看,周予白说:“乔咿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先回去。”   “哪里不舒服?”陈茉如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肚子疼,我怕她不好意思,就没让她进来。”周予白弯腰展了展陈茉如的被角,“医生说您各项指标都快达标了,再坚持坚持,我就接您回家。”   “舅舅,我先走了。”他又对陈伯寒道。   “诶!”陈茉如叫住他,“你不是说今天有重要的话跟我讲?”   周予白动动唇,淡声:“没了。”   陈茉如激动地掀开被子要下床,周予白扶住了她的肩膀,母子间对视的目光里,周予白满脸的悲怆生生被克制着。   “真的没有,我只是想——”   想带着心爱的女孩给妈妈看看。   告诉妈妈,她很爱这个女孩。   再得到妈妈的祝福。   他喉间的苦涩,咽不下,吐不出。   “想您健健康康,早点出院。”周予白唇角有千金重,也硬是扬了起来。   -   从病房楼出来,乔咿虚脱地出了一背的汗。   “我送你回去。”周予白说。   乔咿说:“好。”   车开到半路,她又反悔了:“我想回学校看看,你陪我好不好?”   周予白侧目:“不是肚子疼?”   乔咿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揉揉就好了。”   她小声解释:“男的劲大,揉着才管用。”   她肚子软踏踏的像块嫩豆腐,周予白快速咬了口她的耳朵,低语:“看来我下次得自己开车了。”   她脸红,但难得没反驳,像模像样地点点头:“嗯,不行的话,我可以教你。”   “乔教练,好。”周予白笑,“但是今天就别乱跑了,身体不舒服要先休息。”   “这种疼都是一阵一阵的,现在好多了,再说我真的很想吃学校的小笼包,其实我早上没吃饭,现在都饿了。”乔咿摇了摇她,附到他耳边,“你以前没女朋友,不懂,这种疼吃点热的东西,就会好很多呢。”   “还敢编排我没女朋友?”周予白手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扭过她,车子到了桦大,周予白没让司机再等着。   他带乔咿进了包子店,问:“真没事吗?”   “吃完就好了。”   乔咿点了一笼包子,又点了一份八宝粥。她问周予白要吃什么。   “我不饿。”周予白说。   学校门口的饭店,讲究得是一个快字,点完餐不到一分钟,餐就全部上来了。   乔咿夹起一个包子,慢慢咬着。   周予白手拄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看到最后,乔咿实在受不了了,鼓着腮含糊道:“你这样看,我要消化不良了。”   “那就早点习惯。”周予白说,“我打算以后你吃饭,我都这么看着。”   乔咿:“……”   “吃得又慢又少。”周予白感叹,“怎么这么好养啊。”   乔咿:“……”   慢吞吞吃了快一个小时,周予白都好脾气地等着。   吃完乔咿好像真的恢复了活力,要去校园里看看。   秋风凉爽,让人心旷神怡。   乔咿拖着周予白的手,走在前面。   桦大和她离校时没多少变化,一年年春去秋来,变得只是那些面孔而已。   乔咿想进图书馆,但被拦住了,她已经没了校园卡,没法进去,有些丧气道:“二楼西厅二排五层最左侧那本《我学配音那些年》那本书我差了几页还没看玩呢!”   “还想看?”周予白问。   乔咿扁着唇:“嗯——”   周予白说:“等着。”   他去一边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工作人员,把他们领了进去。   乔咿做了亏心事似的,捂着嘴,气声问:“你在这里还有熟人?”   “算有吧。”周予白说,“之前家里对读书馆捐过一点钱。”   乔咿深深吸了口气,憋出一句:“资本家!开后门!”   周予白气得直揉额头:“小没良心的,我为了谁?”   他俩在二楼西厅二排五层最左侧,还真找到了那本《我学配音那些年》。   没有空位,乔咿想席地而坐,周予白把他的外衣铺在地上,让她坐了上去。   乔咿看书的速度显然比她吃饭的速度快多了,剩下的几页她十几分钟就看完了。   周予白并排坐在她旁边:“看这么快,你到底记住了吗?”   “都记住了呀!”   周予白抽走她的书:“来,学长提问。”   五分钟后,周予白放弃了,乔咿什么都能答上来,甚至还能指出在书里哪个位置。   周予白:“记忆力这么好?”   乔咿歪头:“对啊!”   “好。”周予白说,“那就一辈子忘不了我了。”   乔咿用书挡住了脸,轻声:“嗯!”   有同学来取书,乔咿赶紧拉着周予白跑了。   纵使是秋季,校园里到处也都是勃勃生机,他们去湖边看了会儿大鹅,又坐着电瓶车去了操场。   “学姐——”   乔咿没想到在这里能碰见认识的人。   一个小学妹叫住她:“学姐,你怎么回学校了?”   “我跟我男朋友回来逛逛。”乔咿说。   女生像鼓了很大勇气,说:“学姐你毕业了,好多男生都很失望呢!咱们学校贴吧那时还有个帖子,叫‘播音系的乔咿毕业了,我的青春也结束了。’””学妹的视线不停地瞄向旁边的周予白,窃笑着。   学生时期独有的直白和搞怪。   乔咿不好意思地看向周予白,对方啧了啧嘴。   女生跑走了,这才发现,原来不远处她还有好几个同伴,她回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几个女生冲他俩招手。   刚才那个喊:“学姐,就让他们青春结束吧!”   另一个说:“因为你男朋友好帅哦!”   人跑走了,轮到周予白看向乔咿。   乔咿啧啧嘴,板着脸:“学长,你还挺招小女生喜欢啊。”   说罢,两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两人沿着操场走了半圈,乔咿就不停地开始喘了。   “肚子疼不舒服就别走了。”周予白提议,“回去吧。”   “不要!”乔咿扬起脸,闭上眼睛,让风吹过发丝和睫毛,长长舒了口气,说,“学长,你知道吗,我和你交往的时候你已经毕业了,我时常想,要是自己能早出生五年,或者努力跳跳级就好了,那样我就能和你是同学,可以每天一起吃学校门口的小笼包,一起去图书馆,一起在操场散步。”   她转过身,踮脚圈住周予白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今天我都过了一遍。”   “无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说端午完结吗?   蘑菇:是……明年端午。【doge】   感谢在2020-07-14 02:00:21~2020-07-15 23:4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许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不吃草   周予白托住她的腰, 低头回吻了她,只不过两三秒, 他眼里的情绪都敛住了,声音低低缓缓地说:“乔咿同学就这点追求?”   “是呀!”乔咿说,“我可能胸无大志吧。”   周予白垂下眼,炽热阳光映在黑眸中,与毫不遮掩的□□一起勾勒出桃花般晕红的眼角。   “啊。”他认同地喟叹,“是没有痣。”   就像是撩人的妖孽,不管在一起多久,他总有办法让她脸红心跳。   乔咿后知后觉在他身上抽了一下,磕磕巴巴道:“你怎么胡说八道呢!”   “没胡说。”周予白声音含着轻笑,“也不是没看过。”   “……”乔咿头皮都麻掉了,“周予白!”   “生气了?”他一脸抱歉,“那下次让乔咿同学看回来。”   乔咿:“……”   -   从操场出来,已是中午,乔咿带着周予白去学校餐厅。   “学长上学的时候喜欢去哪个餐厅?”她问。   周予白随意道:“我没特别喜好的, 该吃饭的时候离哪里近, 就去哪里, 或者看同学意见。”   乔咿:“你们男生好像不会太纠结吃什么,去哪吃这种问题。我们宿舍真的天天为这个发愁,一问吃什么,都先说‘随便’,如果有人提议一个,一定又会有人反驳。”   周予白笑起来:“这么难吗?”   “对。”乔咿说, “但学长放心,我对学校的餐厅还是略有研究的。”   周予白开会都没这么一字不露地认真过,说:“学长洗耳恭听。”   “东餐厅价格最便宜,米饭好吃,本科生去的多,就是位置挤,如果是中午十二点下课再去,肯定是没空位的,还有一定概率,想吃的菜已经被吃空了。”乔咿歪着头,“我刚来桦大的时候老是抢不到饭,真想过大家是为了吃才来这里上学。”   周予白问:“抢不到饭怎么办?”   “芸芸她们就帮我啊。”乔咿明显顿了顿,说,“她们对我一直都很好。”   说罢她扬起笑,接着刚才的话题:“西餐厅环境好,装修得真跟‘西餐厅’一样,南餐厅挨着研究生和博士的宿舍楼,去吃的基本都是学霸,我们宿舍考试前会去那吃饭。”乔咿手挡在嘴边,“蹭学霸之气——”   这是她大学生活的一部分,而周予白也曾同在这里。   只是时间不同。   但来来去去,那些学校里的建筑总是不变的。   她坐过的地方,他可能也曾坐过。   她趴着睡觉的课桌,他的书本可能也躺过。   只是……   她的恍神,被周予白捕捉到。   “怎么了?乔咿同学。”   “没,我是想说。”乔咿指向远处,“咱们今天去北餐厅吃饭!”   北餐厅有什么特别之处,周予白没有感受到,只是觉得乔咿为他钦点的山野菜面,还挺不错。   “这面味道不错。”周予白不吝夸奖。   乔咿得意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普通的面条,上面只有几片菜叶子,为什么口感很香?”   “为什么?”   “因为这面条里参了芝麻酱!”   “哦——!”周予白夸张地摆出捧场的表情。   周予白先吃完,坐着等乔咿,也没看手机,也没东瞧西看,就是安静地等着他。   乔咿吃完,才问:“你知道为什么要来北餐厅吃饭吗?”   周予白很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因为这里挨着体院,帅哥最多!”   “……”   周予白拿纸巾给她擦嘴,擦完捏着她脸颊揪了揪:“看来今天我得振振夫纲了。”   乔咿桀然一笑,狡猾得像只小狐狸,娇俏道:“我对比过了,周学长还是最帅的!”   周予白目光一沉:“这么会讲话,小嘴是不是抹了芝麻酱了,让我尝尝。”   他低头,乔咿捂着嘴赶紧跑。   餐厅外的大路上,横躺着一只肥肥的猫,也不怕被人踩到,眯着眼打盹。   乔咿捡了片树叶,用梗给猫挠痒痒,猫舒服地喵呜呜直叫。   她回头,问跟出来的周予白:“油油现在在哪?”   “现在才想起来问自己的狗?”周予白散漫道,“还真是没良心。”   “不是的。”乔咿拍拍手,站起来,“我之前在你公寓没见到,也没听你提,以为是上次那个姐姐带走了。”   “姐姐……?”   “她不是油油的妈妈嘛。”   周予白终于想起来了,无奈道:“你说的是倪安希吧,我带油油去澳洲时候,她见过几次,自己要说是油油妈妈,我跟他讲过不要乱‘认亲’,她好像听不明白。”   乔咿:“哦,这样啊。”   “不然能怎么样?”周予白轻轻戳了戳她的头,“狗是你的,人也是你的。”   “我又不在意。”乔咿说,“你不用解释。”   周予白问:“真不在意?”   “真的。”乔咿平静道,“以前我不懂事,后来想想,你说的是对的,我根本没能力照顾它,不能因为自己喜欢,就强行把它带回去。所以只要知道它生活得很好,跟着你还是那个姐姐,我都觉得很好。”   周予白低声:“乔咿……”   “油油现在在哪啊?”她问。   “我工作忙顾不过来的时候,就让专业的人带走暂时照顾,不忙了再让人接回来。”周予白说,“它现在就在我公寓。”   乔咿目光期待:“我能去看看吗?”   -   公寓里,那小家伙听到门响都没醒,还是周予白喊它,它才爬了起来,对着周予白又是舔又是摇尾巴。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乔咿撇撇嘴,“只喜欢你呢!”   周予白略嫌弃地把它驱开,搂着乔咿坐到沙发上,油油跳了几次跳不上来,放弃了,叼着乔咿的拖鞋,趴在一边玩。   “还疼吗?”周予白手放在她的腹部揉了揉。   乔咿摇头。   周予白温声问:“早上起得早,要不要在这里睡一会儿。”   乔咿轻声说:“好。”   拖鞋少了一只,周予白直接打横抱起她往里面走。   看到方向,乔咿半张脸藏在他胸口,说:“我睡客房吧。”   周予白踢开了门,低哑道:“不行,你得睡我床上。”   乔咿耳根红了,羞地没敢出声。   周予白把她放下,调好室温,又拿了套新的女式睡衣,说:“换上睡,舒服点。”   乔咿拎着粉色的棉质睡衣,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周予白失笑:“给你准备的,准备好久了。”   乔咿脸更红了。   但周予白并没有做什么,等他睡下,就出去了。乔咿想不明白他平时这么骚里骚气的人,怎么……什么都没做!   半晌一拍脑门,她说自己肚子疼!   不过她是真的累了,躺了下去。他的枕头和被子上都是清爽的薄荷味,和他身上的一样。   她粉色的睡衣和整个屋子灰蓝的性冷淡装修风格很不搭调,又莫名和谐。   乔咿把被子往上提,挡住了开心的嘴角。   这一觉,她睡得踏实安稳,醒来时竟然快五点了。   她还穿着睡衣,光脚出去找周予白。   厨房里有香味飘出来,周予白在煮粥,油油趴在地上,还在啃她的拖鞋。   餐桌上放着购物袋,周予白应该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去了超市。   看到她进来,他说:“袋子里有红糖和暖宝宝,还有……你自己看吧。”   还有卫生棉。   “我不太懂,就……随便拿了。”周予白难得有些尴尬。   乔咿低头看着这些东西,说:“谢谢。”   这是第一次有男人给她买这些。   周予白做的饭,吃完了又一起窝在影音厅看电影。   看完一部,乔咿说还想看,周予白又挑了一部。   油油趴在她的拖鞋上睡着了,荧幕上,男主和女主的爱情故事也到了尾声。   光影在脸上晃动,乔咿盯着屏幕,她其实一直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全在旁边的人身上。   片尾曲响起,她忽然反身跪坐到沙发上,搂住周予白的脖子。   他的脸忽明忽暗,比电影上的男主角还好看。   周予白:“嗯?”   乔咿的声音是颤的:“我没那个。”   周予白哑然。   乔咿抖得厉害,软声说:“周予白。”   “嗯?”   “你想做吗?”   “……”   他沉沉看着她,折磨人的几秒种后,他忽然把她抱到自己身上,面对面,让她的腿环着自己的腰。   就这个姿势,把人抱了起来。   卧室没开灯,只有夜色从窗户照进来温柔暧昧的光。   乔咿主动去解自己的睡衣扣子,手就像不听使唤,不停打滑。周予白把她推到在床上,俯身单手,一粒一粒解开她的衣扣。   然后双手交叉拉住自己的衣角,向上一提。   “也给我的乔咿看。”他哑声道。   乔咿青涩又害羞,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落下。   起初温柔,渐渐蛮横。   -   月落日升,乔咿醒来时听到窗外有鸟的叫声。   阳光照进室内,周予白还没醒,下意识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她身上是他昨夜留下的痕迹,乔咿不服气地在他锁骨上也咬了一口。   周予白敏感地醒了,坏笑道:“我是不是得想办法让你老实点?”   乔咿马上不咬了。   她说:“再睡会吧。”   周予白看着她,笑了笑:“嗯。”   ——“要是一醒来就看到我,是不是更高兴?”   这是他问她的问题。   她现在回答,是。   她希望他也是。   那就体会过,不留遗憾了。   趁周予白再次睡着,乔咿忍着累悄悄爬起来,换回自己的衣服,把红包放到床头柜上,又去厨房煎了鸡蛋。   她把鸡蛋装在盘子里,放到餐桌上。   这是她能做得为数不多的早餐。   乔咿打开大门,油油和它的主人都还没醒。   她没敢回头看,直到下了楼,坐上出租车,她才给周予白发了一条微信。   【分手吧。】   和他当年那条,一模一样。   他们曾在同一学校,但是差了五年。   奈何,情深,最怕这样——   缘浅。   作者有话要说:周予白:要疯。 第101章 不吃草   微信发出不到半分钟, 乔咿的手机就响了。   周予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跑哪了?”   “我……”   “你只煎了一个鸡蛋,油油好像很有意见, 快回来,再给它做一个。”周予白温声道,“油油生气要啃你拖鞋了。”   乔咿轻声问:“你看见我发的微信了吗?”   周予白恍若未闻,又说:“你怎么体力这么好,还有劲乱跑,站着别动,男朋友去找你。”   两人始终不在一个频率。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乔咿不再回头。   “我们分手吧。”这句话她早就打了无数遍腹稿。   “乔咿!”周予白压抑克制的声音传了过来,“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我知道你也肯定看到我发的内容了。”乔咿说,“我是真的想分手。”   周予白不可思议道:“你刚才还在我怀里,现在跟我说分手?”   乔咿沉默。   “是不是心里有委屈?”男人说话的尾音有微不可查地颤抖,“那就回来跟我哭跟我闹啊!”   “我没有委屈。”乔咿降下一半车窗,清晨的街道, 人们一天的生活如常开始。   周予白提了口气:“那是为什么?”   风吹乱了刘海, 乔咿的声音异常冷静:“我没那么大度, 上一次分手,一直不甘心,再见到你就渐渐想再试一次,我试过了,心里所有的不平已经都没了,终于能放下了。”   “乔咿!”   “你还没明白吗, 是你一次次来找我,我便顺手拿你疗伤而已。你要是还觉得亏欠我,到这也还够了。而且我试过了,我很清楚自己没以前那么喜欢你了。”   周予白冷声质问:“之前发生那么多,你说你不喜欢我?”   “你忘了我是配音演员吗,我能很快进入角色,但骗不了自己,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没法对你有以前那种感情了。”乔咿说,“人生还长,我想找一个真正很喜欢的人在一起。希望你也是。”   听到这里周予白再也忍不住,低吼道:“想怎么折腾我都行,但别跟我提不分手!我不同意分手!”   “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学长,你应该比我懂。”乔咿像跟任性的孩子讲道理,“你也清楚,我想分手,你拦不住,大不了我离开桦市,我没牵没挂,去哪都一样。”   周予白:“不行!”   乔咿沉默下来。   只是过了几秒,周予白急躁道:“喂?喂?!乔咿!”   乔咿:“我在听。”   周予白松了口气。   他仍不死心,问:“乔咿,你真想好了?”   乔咿说:“想好了。”   通话的每一秒,都像有刀割在心上,而都又克制的不去喊疼。   周予白终于放弃了,他声音很低:“别离开桦市,也别拉黑我。”   尘埃落定了。   乔咿说:“好。”   -   司机听到她讲的话,也能约莫猜出事情的大概。   年轻女孩,对感情不认真,也不在乎别人的感受,好就好了,玩弄了别人,说分又分。   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无法指责什么,但心中也有自己的评判。   司机一路没跟她搭话,只是偶尔不爽地顾自抱怨:“一路红灯!今天真是晦气!”   到目的地,停下车,半晌后座也没动静。   “二维码后面贴的有,你扫——”司机不耐烦地回头,吓了一跳。   他完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后座上的女孩就像被水淹住颈部,呼吸艰难,只能拼命仰头才能感受到氧气一般,不停地吞咽着唾沫,想用力压下什么。   “姑娘!”司机声音都变了调,“你没事吧?”   乔咿抓起包,有些语无伦次:“没事……到了吗?给钱……是多少……”她滑不开手机,从包里随手抓了张一百元,也不等找钱,拉开门就下车。   司机熄火追上去:“姑娘你等等,这是找你的钱——”   乔咿回头,很茫然:“什么钱?”   “车费用不了这么多。”司机把零钱塞给她,忍不住问道,“失恋了?”   乔咿动动唇。   “姑娘,没啥过不去的坎,人没事就行。”司机不忍再说,转身离开。   “师傅。”乔咿叫住他。   “怎么了?”   乔咿指着他的车:“后门那凹了一大块,您一定记得修。”   “谢了。”师傅说,“挨,是撞的,不碍事!”   “那也要修啊。”乔咿喃喃道,“否则有的人看到会不敢坐的。”   司机:“……”   -   回去后,乔咿把手机关成静音,倒头直接睡到下午。   她醒时浑身都疼,头更是疼得像有把锤子在里面敲,她强撑着坐起来,点开手机通讯录,发了一条信息。   【请帮忙转告周爷爷,我该做的做完了。】   几分钟后,对方回复:【收到,已转告。】   乔咿目光空洞地盯着信息,过了会,她删掉了号码。   从此山重水复,就算无路撞在南墙上,她也只能狠下心了。   乔咿无力地躺回去继续睡,第二天被拍门声吵醒,她第一反应没敢出声,动静不止,她才问:“谁啊?”   方盐吆喝:“姐姐,是我啊!”   “来了。”乔咿穿上衣服,把门打开。   “我买了早餐,一起吃吧。”方盐像看见新大陆,“姐姐,你昨晚喝酒了?”   “没有呀。”下意识看向镜子,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生病了?”方盐提着豆浆晃了晃,“你脸色比豆浆还差。”   乔咿费力挤出个笑:“有些感冒。”   “那可要好好休息,要是参加比赛的,鼻音重会影响发挥的!”   “嗯,我知道。”   乔咿借着生病的幌子,一连好多天都没人发现她沉默寡言的真正原因。   老言还让她少说话,保护好嗓子,难受了就回去歇着。   乔咿没歇着,每天照常上班,照常下班,渐渐也说也笑,只是偶尔会盯着手机发呆。   她手机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没再打来过,微信里,也没再收到他的信息。   乔咿往上翻着聊天记录,周予白发信息时总是简明扼要。   ——【我去找你了。】   ——【我晚上接你下班。】   ——【好好吃饭,多长点肉。】   再往下翻。   ——【小馋猫回学校了?】   ——【你这周六上午,空出来给我。】   最后一条只有两个字:【晚安。】   一天上午,她又忍不住看了一遍后,下定决心点了删除键。而不过一秒钟,她飞奔去找汪淼:“这个能恢复吗?我把微信聊天记录删除了!能恢复吗?”   “这个我恢复不了,但我可以找哥们给你问问。”汪淼见她气喘吁吁,还以为是什么重要工作记录,瞥见屏幕上周予白的名字,笑着说,“跟男朋友的啊?他那要没删,你可以备份他的。”   乔咿点点头就走,又停下来。   汪淼仰着脸。   乔咿视线没有交点,像对他说,更像对自己道:“他已经不是我男朋友了。”   后来大家好像都知道他俩分手了,但没人问,就连方盐都格外懂事,闭口不提周予白三个字。   再到后来,生活里除了没有那个人,其他都和往常一样了。   十二月,乔咿接到一个网络剧女一的配音工作,和方盐一起去了北京。   录制完有一天空闲,两人没去远的地方,就在小胡同里转了转。   方盐带了个单反,时不时对着乔咿抓拍一张。   他是直男拍照技术,好在乔咿的样貌还算撑得住。有一张是他们走累了,乔咿坐在一个四合院门口,拿着个糖葫芦,笑眼弯弯地吃着。   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方盐道:“姐姐,这张我发出去,说你十五岁都不夸张!”   乔咿鼓着嘴,嚼着,含糊说:“你怎么不干脆说我五岁?”   “行!就说五岁!”   方盐说罢把那张发到了自己朋友圈里,配文:“乔五岁!”   顺便还来了个定位。   胡同里来了对小情侣,两人都穿着休闲款式衣服,但女孩头后卡着短款的婚纱头纱,俩人就着胡同的精致在自拍。   女孩看到他俩,问能不能帮他们照张相。   方盐非常积极的帮忙拍了好几张,小情侣看完也不好意思说不满意,尬笑着说:“谢谢!”   方盐说:“不客气,我再给你们拍几张!”   小情侣:“不用不用!”   乔咿看不过眼,把糖葫芦交给方盐,说:“我帮你们拍一张吧。”   还是她方才坐的位置,她让两人并排坐着。   乔咿对女孩悄悄挤眼,朗声问:“你最爱的男人是谁?”   女孩手拄着下巴:“王俊山!”   显然不叫王俊山的男孩傻眼地转过头:“嗯?!”表情惊讶又带着点小委屈。   女孩笑得有恃无恐。   “啪——”乔咿拍下来这一幕。   已经意识到被捉弄了,男孩一趴大腿:“我怎么忘了你爸叫王俊山!”他还给自己圆场,“女儿最爱爸爸是应该的,我不跟咱爸争!”   乔咿无声地笑了笑,把照片给他们看。   小情侣惊呆了,直说要把这张放到婚礼上做背景。   照片里有了情感总是最打动人。   “小姐姐,你可真漂亮!”女孩嘴甜道,“你男朋友肯定也很帅吧?”   “他很帅——”乔咿笑容僵住,摇摇头,“我没男朋友。”   从胡同里出来,方盐情绪不好,乔咿知道他不是因为照相技术被吊打了,而是因为别的。   “姐姐……”   “我没事!”乔咿爽朗道。   “嗯!”方盐说,“咱们找个更好的!”   乔咿往四处望了望,能吗?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拖着行李从住处出来,来的这段时间,吃得都是工作餐,对路况不熟悉,她向路人问附近快餐店的位置。   路人详细地给她讲了具体路线,又热情地跟她说快餐不都健康,早餐要吃有营养的,还给她推荐了好几家店。   乔咿说:“谢谢了。”   余光瞥见一个人,她恍然抬头,街对面一个瘦高出挑的身影转身离开,瞬间被川流不息的车辆挡住。   再去寻找,早已没了踪迹。   这件事让乔咿回去后,让她回去后就答应了后勤大姐的相亲安排,她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否则精神就该出问题了。   对方是大姐的远方亲戚,也是桦大刚毕业的研究生,长相斯文,谈吐得体。   他表现出了对乔咿不加掩饰的好感,问这问那,一直不停找话题。   乔咿都耐心地回答,也问了他一点。   她拘谨,一直称呼对方李先生。对方为了缓和气氛,半开玩笑地道:“咱俩一所大学,你喊我学长就行。”   乔咿心一咯噔,手里的水洒了出来。   还没来得及点餐,这场相亲就告终了。   乔咿诚心诚意地给对方道歉:“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我想我还没做好相亲的准备。”   “咳!没事,相亲嘛就有成,还是不成。”李先生挠挠头,“看出来了,你心里还装着人。”   还装着吗……?   乔咿觉得自己的心可能已经千疮百孔了,疼得麻木了,那还能感受出里面有没有人。   但应该是有的吧。   在她青春懵懂,又孤单的年纪,遇到了他。   从此再没人能担得住她心里那一声“学长”。   今年的冬来得太猛烈,冷风嗖嗖刮着脸,乔咿的眼眶又酸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要很晚,你们先睡。 第102章 不吃草   周予白工作以来, 每年年末都是最忙的时候,今年也不例外, 还有了更甚的劲头。   裴域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关上门道:“老板,外面已经开始传您明年初要任执行董事了。”   “老爷子确实有这个打算。”周予白没避着他。   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一天,但这么快还是让裴域有些惊讶,但再细想,又是情理之中。   可能打小在这种豪门世家耳濡目染,天资又实在过人,周予白的决策力和眼界简直令人折服。   他在这个位置上,太年轻,但他又太出色。   周春芽挑起的那些事最终也没能让他受到重创,反倒是把他那点恻隐之心耗尽了,短短数月时间,他在集团里大刀阔斧地改革。   都以为董事会会对他存有非议,却没想到情势渐渐完全逆转。   虽然他的很多方案起初都得到了否决, 几乎很难推进, 但就是在他坚持不懈的拉锯战下, 他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正确性。   简而言之,就是盈利。   一个方案不是只有前期的策划,还有长期地发展和完善。周予白没仗着太子爷的身份卖弄人情,而是靠实实在在能摆在桌面上的能力,让整个董事会都认同,他会让整个亚盛集团更好更强。   周秦瑞很满意, 私下叮嘱了裴域好几回,让他照顾好周予白,工作重要,但也不能不顾身体。   但是裴域发现,不管面对夸奖还是关心,周予白都无波无澜,他甚至很久,连个应酬的笑都没了。   天天连轴转,是人也扛不住。难得之前周予白给自己放了个假,是让秘书给他订了张去北京的机票。   没让任何人跟着,夜里去的,第二天中午就返回集团继续投入工作了。   秘书搞不清状况,送咖啡给他时没话找话,说:“周总,您北京之行还顺利吧?”   周予白难得表情轻松下来,转头看向窗外,笑了一下,说:“还不赖。”   小插曲之后,他依旧让裴域把他的工作安排到最满。谁也没想到,过了没几天,集团大门口,方盐竟然堵住了他们的车。   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撂下一句“我姐姐今天去相亲,追不追你看着办!”就走了。   周予白那天在会议上走了好几次神后,起身叫停了会议。   他到底是忍不住去了,但没追进去。隔着餐厅的落地玻璃,他默默看着乔咿和一个男人坐在窗边的位置上。   裴域知道两人的事,无奈又感慨,忍不住问:“老板,您不进去?”   “不了。”周予白半晌才又缓缓道,“进去就把她吓跑了。”   里面两个人似乎有说有笑,裴域心想这要是再看下去,他老板还能剩下半条命吗?   好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乔咿和那男人很快就出来了,说了几句,那男人先走了。   乔咿冲他挥挥手,一时并没离开。   她被几只白鸽吸引,看向天空,风扬起她柔软的发丝,露出她精致灵动的五官。   隔着一条街。   乔咿望着天,红了眼眶。   周予白望着她,泪往下砸,无声无息,满脸悲凉无奈。   -   时间一晃就到了圣诞节,周予白晚上推了所有的邀约和工作,去了周青洁家。   他只拿了一瓶红酒,进门道:“老师,师母。”   余城招呼他:“快进来,快进来!”   周青洁还是老腔老调:“哦!我的老伙计,你怎么又来看我了!我的上帝,还带了这么贵的酒!”   “您喜欢就好。”周予白问,“余杭什么时候回来?”   “要到过年喽!”余城直摇头,“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回,还不如之前跟着你的时候!”   周予白道:“他还年轻,出去历练是好的。”   余城:“你少替他打掩护,整天瞎忙,没出一点成绩!刚出去的干劲早没了!”   “余杭有能力的。”周予白笑,“他要不想干了,回来跟着我,我求之不得。”   饭早就准备好了,坐下来边吃边聊,周青洁要把他带来的红酒起开:“这么好的酒,予白陪你老师喝点。”   “我今天就不喝了,回去还有工作。”周予白说得是实话。   周青洁不满道:“人都瘦成什么样了,天天就知道工作!今儿来师母这里,别想那些累人的东西,好吃好喝,咱们就图个乐!”   她要倒酒,余城拦着:“算了,你什么时候见他喝过酒,他不能喝。”   “怎么不能?”周青洁说,“上次跟小咿来拜师,他可没少喝!”   一语出口,饭桌上静了。   周予白的脸冷得像霜,低头夹菜,想遮住眼里的悲怆。   多少年了,两位老师什么时候看过他这个样子。   “以为你俩好不容易在一起了,谁知道又……”周青洁拍开余城的手,“你别拦着我,他俩一个喊我老师,一个喊我师母,这话我怕就得说!”   她看着地上乔咿送来的补品心里不是滋味,放下筷子,坐正道:“予白,小咿昨天来过!”   周予白“嗯”了声,继续夹菜。   周青洁抱臂道:“之前她也来过!先是打了电话,然后找上门的,求我帮她个忙。这么多年了,她从没找我这个老师帮过任何忙,这是第一次,说要举报个人!”   周予白筷子夹着的花生米滑脱,桌上弹了弹,又滚落到地。   他抬头对上周青洁的目光,后者道:“我在这行这么久,知道她求我的事是会得罪人,还讨不到半点好的,她也从不是会主动跟人起纷争的性子,我问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非要针对这个人,她最后说得话挺孩子气的。”   周予白没了心跳。   周青洁道:“她跟我说,‘那人惹周予白了,就因为这个!’”   狭小的客厅,没有奢华的装修,随处都是翻旧了的书。周予白大一时偶尔来,会随手拿着一本翻看着。   后来他去澳洲,被他领到这的乔咿又捡起他曾经看过的书。   他们指腹都摸过那页书,都来看望过两位老师。   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好不容易拥抱住彼此,又匆匆垂下手臂。   “……我知道。”周予白良久后,才低声说道。   吃完饭,周予白就要走。   余城给了他一摞子论文:“这是上届毕业博士做的论文,你回去看看。”   周青洁说:“老余,你就别给他布置作业了,你看他都忙成什么样了,哪有时间看!”   “有的。”周予白接过来,“谢谢老师。”   他说有,周青洁便不客气了:“元旦我在市图书馆有个讲座,你有空了也来看看。”   周予白说:“好,我一定去。”   出门时他视线落在门口的鞋柜上,他来时就发现,门口搁着好几双鞋,都是年轻的女款。   周予白随口问:“老师,家里来亲戚了吗?”   “没有,这是几个女生的。今天圣诞节,去学校广场看表演了。”余城说,“她们要考研,外面租房子太贵,女孩也不安全,我知道了让他们住家里。都是踏实肯学的孩子,都不容易。”   周青洁哈哈笑:“你老师为了腾空间,现在天天睡办公室呢!”   深冬将至,有人争那一亩三分的取暖地,有人拾薪为他人。   周予白下了楼,凝望桦大那处绚烂上空,手插兜,转身踏进城市的夜色中。   -   元旦,他如约去了市图书馆。   他其实有犹豫,因为乔咿作为周青洁的学生,又是与专业相关,她很有可能也回来。   但直到讲座结束,周予白也没见到那个身影。   周青洁被一群学生围着问这问那,他打了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背后有人喊:“周学长——”   他心一惊,回过头。   高芸芸抱着笔记本跑了过来:“周学长,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乔咿的室友,高芸芸,我今天也来这听讲座,刚才就注意到你了。”   周予白有印象,说:“我记得你。”他视线往她身后找寻。   高芸芸抿抿唇:“乔咿没来。”   周予白点点头,说:“你找我有事吗?”   高芸芸把书都捏皱了,咬了咬牙:“有!”   图书馆拐角的休息区,来来往往好多刚看完讲座的人,不知过了多少波,也不知过了多久,整个走廊安静了下来,周围已经没了人。   高芸芸也终于讲完了,她呼了口气,说:“小咿不让我跟你说,但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我觉得是为了护着我,她才……周学长,她是真的很喜欢你。”   怕周予白不信,高芸芸道:“我们跟她同窗四年,几乎天天在一起,她从不提父母,放假也不回家,她说回不回无所谓,她自己在哪,哪就是家。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但她为了你真的很伤心过,她有两年多连学校的西门都不敢去,他怕看见你们那个咖啡厅,她连想都不敢想想起你。”   周予白喉结上下滚动。   高芸芸忽然想起什么,问:“你知道她外公去世的事吗?”   “我……知道一些。”   “她因为那件事很伤心,好像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关了机,没接到外公临终前的电话。”高芸芸也不知道为何要讲这些,她就是出于直觉,觉得应该让周予白知道,她说,“乔咿一直没讲过这些,只是后来有一次,她收到了一个快递,拆开后抱着那盒东西,她,她那个样子很吓人,就是喉咙发抖,不停吞咽唾沫,好像硬忍着什么!”   “她忍着哭。”周予白说。   高芸芸长大了嘴。   周予白问:“她收到什么快递,你还记得吗?”   “记得,是一盒牛奶糖!”高芸芸回忆了一下,说,“那是在她外公去世后,她外公给她寄来的。”   周予白:“什么……?”   “也不能说是她外公寄来的,是以他外公名义寄来的。”高芸芸急得手直比划,说,“当时乔咿觉得奇怪,就顺着快递上的地址找到了寄东西的人,对方是一家卖糖的铺子,说有个老先生提前来这给了一笔钱,说自己生病了要去做手术,如果自己没有再来,就每个月按这个地址给他的外孙女寄一盒牛奶糖。算了算,刚好够寄到她毕业。”   有人用逝者的名字伤人,有人用逝者的名字爱人。   “但小咿后来没让对方再寄了,我们也是那次听她说了一点点。”高芸芸没再讲下去。   她面前的男人把手盖在了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足足过了好久,他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起身,想到什么,忽然问:“乔咿外公临终前,给她打的那通没接到的电话,是什么时候?”   “这个我也不清楚。”高芸芸挠挠头,“应该是你们分手前的几天。”   心上的痂被血淋淋地撕开。   周予白人晃了晃,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更。   下章就好了,莫慌。 第103章 不吃草   周予白额头着地, 送进医院缝了五针。   幸好他身边有人,司机也一直在外面候着。但这事没惊动集团和周家那边, 他就在医院待了一天,便又去上班。   毕竟有伤,那位置遮也遮不住,集团里还好敷衍,就说不小心碰的。   陈茉如那就瞒不住了。   她已经出了院,仍旧执拗地回到金都华府住,不知从哪听到周予白受伤的事,把人叫了回来。   “快过来给我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还能这么不小心,我可记得小时候跟人打架,没输过的,现在怎么这么弱!”   一进门就被陈茉如唠叨,周予白低头给她看:“没注意,碰到门磕的。”   “那为什么不注意!”陈茉如心疼地吹了吹,问, “疼死了吧?”   周予白:“不疼。”   “缝针哪有不疼的, 我手臂缝就很疼!”陈茉如见他云淡风轻, 更窝火,“你这好在是挨着头发,落疤还能遮住,否则的话——”   “您还嫌弃我啊。”周予白轻松道。   “我是不会嫌。”陈茉如手搭腰上,“我怕以后没女人要你!”   陈伯寒不放心妹妹,这段时间时长来走动, 今天带着小女儿珊珊来的。   “哥哥就算是脸上有疤,也比别的男生好看。”珊珊跑过来,“哥哥,是不是好多人追你啊?”   周予白淡淡道:“没有。”   “不可能!”珊珊拿出手机,“哥哥你让我拍个照,我带去学校,我们班女生看了肯定都争着要你电话。”   珊珊小朋友在读初中,周予白手撑着膝盖,平视她道:“上学不要玩手机,还有,哥哥不喜欢年龄小的。”   “为什么?”珊珊眨眼,“你喜欢老的?”   “……”周予白说,“也不是。”   珊珊求知欲爆棚:“那哥哥喜欢几岁的?”   周予白:“小我五岁吧。”   “这样啊。”珊珊若有所思,“那哥哥有小五岁的女朋友吗?”   周予白说:“曾经有。”   珊珊问:“那她现在去哪了?”   周予白笑了笑,没有回答。   陈伯寒拉走珊珊:“不要烦你哥哥,你这孩子怎么是个自来熟,谁也不怕啊!”   珊珊梗着脖子:“我好奇帅哥的感情世界嘛!”   -   周予白这次回来,也只能待一会,新的智能家居产品要投产,他不放心准备去生产线上看看。   陈茉如把他叫到二楼卧室,问:“你要任集团执行董事,是不是真的?”   “爷爷有这个意思。”   “有意思是能确定,还是不能确定?”   周予白说:“过了年,□□不离十。”   陈茉如松了大大一口气,坐到贵妃椅上,马上有蹭地站起来:“但我怎么还听说,你爷爷还想安排洛奇进董事会,他天天游手好闲谁不知道,让他进去是想干什么?”   周予白站在窗边,拉开窗帘,刚好能看见下面的小花园。   这个季节,茉莉都败了,但陈茉如回来后,还是不让动那些花。   “妈妈。”周予白回头问,“集团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了!”陈茉如道,“那是你爸爸的心血啊!”   周予白问:“我以后有了孩子,是不是也要为了守住这些,不管付出什么。”   陈茉如眼神开始慌乱:“予白,你别想这些,你是这些日子太累了,是不是集团理由难处?”   没等他回答,陈茉如便去扭保险柜:“我这股权虽然不多,但对你也能派上点用,我找律师来,写份赠与合同给你,然后——”   周予白按住她的手,把她扶了起来:“我用不着。”   “怎么用不着呢?!”陈茉如道,“那你说希望我现在帮你做什么?”   周予白把她扶到沙发上,他蹲下来,就像童年时,他每次抱着陈茉如的腿,缠着她跟自己玩一样。   他的眼神认真又渴望:“妈妈,我已经长大了,不用您为我做什么,如果非要说,我希望您离开这里,您可以先住到我的公寓里,以后我再给您买更好的。我还希望你能遇到个喜欢的人,去过有回应的生活。”   陈茉如用手背捂住了嘴。   -   周予白走后,陈茉如坐在楼上哭了。   陈伯寒推门看到这一幕,无奈道:“予白饭也没吃,就回去了,说是还有工作。”   “诶——”陈伯寒招手,“下来吃饭吧。”   “哥。”就像珊珊缠着周予白那样,血缘的天性让人在脆弱的时候想要依靠,陈茉如哽咽道,“我儿子希望我遇到喜欢的人,我儿子祝愿我去过有回应的生活,我却要拆了他的姻缘,我是不是一个很坏的母亲?”   陈伯寒长长叹了口气:“你既然知道,又何苦这样?”   “我怕他过得辛苦,婚姻太漫长了,光有爱不够!”   “没爱就够了?”陈伯寒指着她,“你看上的那个儿媳倪什么希,说到底就是因为她像你,你觉得那样的人合适,可是予白不喜欢。”   陈茉如:“可如果不是门当户对,他要吃苦的!”   “他喜欢的人,一起吃苦他也觉得甜,不喜欢的人,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你看他这样子,被折腾得还不够?再说我也没觉得那女孩有什么配不上他的,除了没背景,她哪点不如人了?”陈伯寒劝道,“茉如,咱们都活半辈子了,也该明白,有些东西比钱重要。”   有吗?   陈茉如沉思许久,起身打开衣柜,从角落里拿出一只用毛巾叠好的蝴蝶。   她小时候,外婆也喜欢用毛巾或者手卷叠小动物来哄她。   后来外婆去世了,她也渐渐长大,长辈送她的礼物一次比一次贵,而她回馈给家族的,是和周家联姻。   那些昂贵的礼物给了她快乐,但好像,都没能像外婆叠给她的小动物那样,抚平她敏感的小情绪。   -   元旦过后半月,迎来了小年,集团年会定在这一天。   “亚盛”旗下的超五星酒店,从高层到基层,包括保洁都收到了年会邀请函。周秦瑞往年的致辞环节,今年改成了周予白替代。   周予白背头加深色西装,英气精神,他言简意赅,总结集团本年工作情况,展望未来规划、前景,最后他说:“谢谢每一位‘亚盛’同仁”,因为有你们,才有了今天的‘亚盛’!”   全场掌声雷动,亦也有泪光。   周予白最后这句不是场面话,他跟着周秦瑞敬完高层的酒,又带着裴域,挨桌敬。   他今年喝得红酒,虽说每桌只有一口,可遇到热情的员工,还要额外碰上一杯。   裴域看不过去,要替他喝:“您头上有伤,医生说忌酒,我来替您吧。”   周予白斜他一眼:“总裁你也替我当?”   裴域不敢吭声了。   周予白:“我让你一直做的事,都没出岔子吧?”   “没,都按您指示在进行,但是您真不再考虑考虑?”裴域说,“这可是……”   “找个位置去吃饭。”周予白态度很明确,不会改变注意,他指着广告部那桌,“那边有空位,去吧。”   裴域:“啊?”   周予白冲广告部吴经理招手:“裴助没座位,我让他去你们那桌挤挤。”   老板发话吴经历自然乐意,再说裴域长得俊,坐到那也养眼。   裴域不好意思地入座,耳稍微红,他对这桌上有个女孩有好感,周予白知道。   躲了清闲,又能踏踏实实吃顿饭,裴域跟桌上人聊天,一回头,周予白被个老员工抓着手,正说什么。   周予白没有一丝不耐烦,仔细听着,不时点头。   台上开始表演节目,有各个部分还有请来的明星,中间还穿插了抽奖环节。   到十点多,周予白才抽开身离开,他给陈茉如打了电话,又去了集团的大楼。   还有集团值班的员工和安保人员,挨部门进去问候。   等从里面出来,已经十一点了。   周予白给司机放了假:“你先回去吧。”   “那您……?”   “我去朋友那。”   他打了车,直奔谢远的场子。   山上的别墅,十点才开始预热,他到时正热闹。   “周总可来了!这头咋开的瓢?想媳妇想撞墙了?”谢远搂住他的肩,挤眉弄眼道,“怎么玩?”   周予白拍开他:“随意。”   “今天这么爽快,兄弟你可以啊!”谢远搓搓手,“斗地主,输得喝酒!”   谢远就好这口,每次都得玩个通宵,今天这局好几个都是他们的发小,从小知根知底的玩,感情也很好。   小时候大家都喜欢围着周予白玩,如今也一样。   他们斗地主不玩钱,输了只喝酒,有时候炸得倍数高,输得人一次要喝好多。   以前周予白不怎么参与,他不喝酒,还有个原因,他玩牌,几乎没输过。   不过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了,如今这种夜夜笙歌的局,他能推就推。   “你现在牌技不行啊!”看他输了好几把,红的白的怼着喝了好几杯,谢远借着去卫生间,拉他透透气。两人坐在游泳池边,谢远说,“兄弟,醉了没?”   周予白整个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更加慵懒性感,语气平平道:“你说呢?”   谢远舀了一杯游泳池的水,说:“酒,喝吧。”   周予白:“滚。”   谢远点点头:“看来没喝醉。”   周予白哼笑:“那么容易醉就好了。”   谢远瞧他这德行就不禁感慨:“我真是太爱乔咿这姑娘了!”   周予白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   “老天既然让你生成这等帅逼,就一定会安排个姑娘虐死你!”谢远宁死不屈道,“乔咿让我觉得这世界还是公平的!”   周予白松了手。   “软肋在这啊!”谢远作死地在他身上戳,“喜欢就追呗,别到时候人真跟别人跑了你后悔可来不及。”   “你不懂。”周予白悠悠道。   “我是不懂,但我懂欣赏。”谢远打开手机,“来看看,这是人乔咿参加配音比赛的视频,人家进了决赛呢!”   周予白没看,起身回去了。   来的还有好多人,有些周予白不认识,有个朋友的朋友,带了几个女孩过来玩,其中一个主动坐到了周予白旁边。   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好看的皮囊是正常事,只是周予白今天这好看的皮囊下,灵魂很是冷漠。   女孩只差明说了,他都纹丝不动。   谢远看热闹,也没管。   后来女孩见他面前的杯子空了,给他倒上酒,又端给他,一来一去人往他身上贴。   周予白忽然扭头问她:“你有手机吗?”   “有啊!”女孩拿出来,以为他要交换电话号码。   那女孩胸大腰细,长得还挺可爱,谢远想着他要真跟乔咿没缘分,能忘记情商,再谈个恋爱,也是好事。   谁知周予白说:“能借我打个电话吗?”   女孩:“……啊……好。”   谢远心想,真他妈绝了。   -   工作室也有聚餐,吃完了饭,又去唱歌。   乔咿撑不到十点,就开始不停地打哈欠,但是同事们兴致高啊,点了一堆零食果盘和外卖,扬言今天老言请客,一定要吃哭他。   老言说:“把我吃倒了,工作室也倒闭,你们全都失业吧!”   “失业就失业!”   “那也要吃!”   结果ktv成了饭店,服务生进来看见屏幕放着音乐没人唱,桌上摆着餐,快改成饭店了,惊得嘴都合不上,   “小哥哥,你别害怕,我们就是能吃而已。”标准的萝莉音。   服务生一回头,看到了刚剃了寸头的方盐。   老言给了方盐一脚:“你少胡来!”   服务生溜出去,包间里笑作一团。   乔咿也跟着笑,她都困过劲了,也精神了。这时兜里的手机振动,她看到是陌生号,边接边走出去。   吵闹声被门隔住。   “喂——”   “喂?请问是谁呀?”   里面没人说话,她又看了看屏幕,通话中。   “喂——”乔咿又说了一遍,还是没人回答,在以为是恶作剧要挂掉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又把电话放到了耳边。   乔咿捂住另一边耳朵,仔细听着。   听到一声很轻微的呼吸声。   她没再说话,背靠着墙,站在走廊里。   电话五分钟后挂断了,乔咿看着屏幕笑了笑,轻声说:“周予白,小年快乐。”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还有一更,我尽量写。   然后正文结局会停在一个美好的地方,番外我一定要写小包子!因为他俩的娃是个奇葩!!!! 第104章 吃掉你   周予白不同意周秦瑞让王洛奇未来进入董事会的提议, 周秦瑞考虑了一番,退而求其次道:“那就先让他到分部历练。”   他说的历练就是走周予白的老路, 起步高,直接空降到管理层。   周予白坚决不同意。   为了这事祖孙俩争了好几天,周秦瑞不肯跟周予白说话,周予白也不愿退步,两人僵到年二十八,周予白终于松口主动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   “爷爷让我回去趟,我今天就先不去集团了。”周予白打好领带,又给油油添了点狗粮,说,“一会儿我会让人来把狗接走几天。”   “您真要这么做吗?”裴域知道他已经决定了,但还是不死心。   “嗯。”周予白把试图舔他的油油驱走,不甚在意道,“我名下房产处理得怎么样?”   “除了这套公寓和您说的那套破……那套房子,其余都已经卖掉了。”   “好。”周予白问, “你有什么打算?”   裴域想起这个就开始欲哭无泪:“老板——”   “我给你个意见, 留总部从现状看不错, 但以后对你未必容易,不如回澳洲分部,我来给你安排。”周予白掀起眼皮,“但最终我还是尊重你的选择,并会尽力帮你争取利益。”   裴域小声嘀咕:“哪我都不去。”   “别闹情绪。”周予白冲他伸出手。   裴域攥了半天,还是把袋子递给了他。他来这就是送这些东西的, 也知道就算没有王洛奇的事,周予白今天也会去找老爷子。   裴域跟在周予白身后出门:“老板,要不要我陪您去?”   周予白问:“想当人肉沙包陪我挨打?”   裴域:“……”   场面会有多血腥,他想想也能猜到了。   裴域坚定地点点头:“您自己去吧!”   -   周予白到老爷子那,没想到周春芽也在。   对方主动搭腔:“你爷爷让我来的。”   “好。”   周予白没异议,老爷子来这手,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他现在位置还没座稳,周春芽身为他的继承人,随时有上位的可能。   姑侄俩相对无言,在书房干坐了一会儿,周秦瑞才从外面被秘书扶着进来。   “爷爷。”周予白起身。   周春芽也赶紧站起来,上去掺扶:“爸,您怎么不多休息会儿,我们等着又不碍事。”   父女做成这样,不知道是可悲还是可笑,周予白心想他以后要是有个女儿,想跟自己要什么,他宁可她跟自己撒娇,也不想她这般费尽心机假意讨好。   “嗯。”周秦瑞瞪了眼周予白,问,“你现在考虑得怎么样?”   周予白斩钉截铁:“不同意。”   “混账!”周秦瑞以为他来这是服软了,没想到还这么倔,抄起说上本书就朝周予白砸了过来。   周予白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周春芽说:“爸爸,予白头上还有伤!”   连秘书都看腻了这种戏码,撇了下嘴。   周秦瑞喘着粗气,最终还是把要发的火压了下去,对秘书道:“你先出去。”   “好。”   秘书带上了厚重的红木门。   那种压抑的感觉又笼罩在室内。   但好像,除了周予白,其他两人都不以为然,习惯了。   周秦瑞坐下去,沉着脸说:“予白,现在没了外人,我再问你一遍,让洛奇去分部,你同意吗?我丑话说在前,你不同意我也能办到。”   周予白淡淡道:“不同意。”   这次连周春芽都掩饰不住惊异的表情了,见了鬼似的看着他。   “但是——”周予白捡起地上的书,放在书桌上,说,“可以让他从对口专业的基层做起。”   这简直是侮辱。   “白眼狼!周琛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心的!”周秦瑞拍桌子,“洛奇不仅给你爸叫舅舅!还是你亲表弟!”   “还有几个人给我爸叫舅舅,或者说我除了表弟外,还有多少表妹、表哥、表姑,表外甥?”周予白道,“合计下‘亚盛’有多少职位,要不算一算,今天就给分完了吧。”   周秦瑞目瞪口呆,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哽了半天,一抬手:“你别跟我扯这些,我告诉你周家是大家族,提携帮衬自己人没什么不对!”   “是提携帮衬,而不是把‘亚盛’当成一棵大树,谁都来抱着、拖着,到最后大树不堪重负,只会被拽倒。”周予白语调不高,但掷地有声,“爷爷,‘举贤不避亲仇’的道理我懂,只要有能力,我都欢迎,但要没那份‘贤能’,对不起,亲表弟也只能从基层做起。”   “这已经是开后门了,洛奇的学历我也就不用提了。”他直视周秦瑞,“我不会把一个担不住的人放到‘亚盛’重要的位置,分部也不可以。”   周秦瑞拔高声音:“我要非让洛奇进来呢?!”   周予白平静道:“我尽全力把他踢出去。”   周秦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跟你姑姑过不去?!”他索性把话摆明,“你跟你姑姑有再多矛盾,也都是自家人,打碎骨头还连着筋,她已经不参与集团事务了,至少让洛奇进来,那孩子没野心,影响不了你!过了年,执行董事是你的,再往后,我的位置也会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好计较?”   周春芽攥紧了手,老爷子已经当面承诺了,她已然拦不住周予白执掌集团的脚步,但也正因此,她不信他还会跟周秦瑞硬来。   周予白冷道:“要计较。”   周春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同时周秦瑞怒道:“为什么?!”   “因为我现在不计较,以后就会有很多人来跟‘亚盛’计较。‘亚盛’员工众多,许多都是上有老下有小,不是谁都住着别墅开车跑车,很多人是有房贷车贷要还的。洛奇一个项目领导不善,亏了钱,他奖金没了手头紧,无非是回家问姑姑要点,他手下那些员工呢?问谁要?若营业额亏损,公司支撑不下去,需要裁员,把他裁了再安排到别处,那普通员工呢?别说人到中年跳槽难,就是刚入职的大学生,再换份工作容易吗?”   他这番话把另两个人都说蒙了,尤其是周秦瑞,盛怒之下竟不由一怔,随之陷入沉思,又似不愿认同,慢慢摇了摇头,道:“没你说得那么夸张。”   “Z市智能家居的经销点全撤了,是我回国前不久发生的事。我了解了一下,那里的总负责人吃回扣吃了这个数。”周予白手比了一下。   周秦瑞手撑住额头:“已经按规章制度处理了。”   周予白问:“可您知道他为什么能捞那么多才被总部发现吗?”   周秦瑞:“……”   “您不知道,姑姑知道。”   周春芽整个人都炸了毛:“我怎么知道!我可没从中抽一毛钱!”   “您在这件事上是没抽一毛。”周予白看向紧张地周春芽,勾起一边唇,“但那人是姑姑想办法安排的。他是您以前的同学,都知道是空降来的有背景,没人敢惹,最后是经销点干不下去要撤了,才有人到总部举报。”   周秦瑞看向周春芽,对方支支吾吾解释不清,最后只能无力地说:“我就是不知情。”   周予白:“那您知不知道那个人连当季主打产品是什么都讲不出来?”   周春芽脸僵着,沉默了。   周予白不再追究,走到一边拿起刚才带进来的两个文件袋,把其中一个放到周秦瑞面前:“这里是我这段时间裁掉或调换职位的人,您可以看看。”   周秦瑞一张一张看着,脸色也越来越黑,这些材料里不止是一些人事变动,还有关于周春芽一派在集团的所做作为。   老爷子气得差点把它们都撕了,但转念又问:“予白,你前段时间下狠手,是为了这个?”   周予白回答得模棱两可:“是,也不全是。”   周秦瑞拧眉。   “我不是没有野心。”周予白道。   他这样说,反倒让周秦瑞甚为满意。   周春芽看着这局面,终于彻底的意识到,她这次出局,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以前还可以说周予白是靠着命好,是周家独苗,才能获得偏爱和地位。现如今,他的果决和能力,已然让他再也不需要那些附加的东西了。   他有慈悲,还有狼性。   “罢了。”周秦瑞摆摆手,“予白,洛奇交给你,安排到什么位置,你来决定。”   周春芽愤愤不平,又不得不强忍着不发。   “还是爷爷来吧。”周予白相信老爷子听完他说的话,能做出正确的判断。他把手上剩下的文件袋双手,放在桌上,指尖按着它,默了两秒,利落推至周秦瑞面前,“董事长,这是我的辞呈。”   周秦瑞还没发话,周春芽跟耳背没听清一样,蹭地起身:“什么东西?!”   “辞呈,我的。”周予白对周秦瑞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集团那边,我也会正式递交一份,后续工作交接也会认真按流程完成。”   周秦瑞根本不信他说的话,打开文件袋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看完直接撕了,扔出去:“胡闹!”   周春芽蹲在地上拼着碎纸,看清几句话,也跟着傻眼了。   周秦瑞出了口粗气:“为什么要辞职?”   “因为私人原因,无法继续胜任现在的工作。以上是给董事长您的理由,如果是跟爷爷讲——”周予白低头轻笑,“想去追个女孩,没时间工作。”   “什么?!”周秦瑞一声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也真没抗住他这个理由,“追女孩?追什么女孩用得着你家业都不要了?!”   周予白扬眉:“这世上最好的女孩。”   “……乔咿?”周秦瑞猛地站起来,身子晃了晃。   周予白快步上前:“爷爷!”   “别叫我爷爷!”周秦瑞随手抄起个木镇纸抽到他身上,“她不是已经跟你分手了,大男人还念念不忘像什么话!”   “确实不像话。”周予白说,“但我为她,愿意不像话。”   周秦瑞指着他:“连乔家都不愿意认的私生女,你跟他混在一起有什么前途?”   周予白道:“婚姻还要什么前途,能白头偕老就行。”   周秦瑞干眨了两下眼,声都破了:“你还要跟她结婚?”   “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我娶定了。”周予白顿了顿,沉稳道,“那小孩本来就倔,气性上来可能这辈子都不理我,所以爷爷别再去找她同学的麻烦了,您应该也不想我孤独终老吧。”   周秦瑞道:“乔咿跟你告状了?”   周予白说:“没有。”   周秦瑞气得说不出话来,用镇纸又在他身上抽了好几下。周予白完全不挡,哼都没哼一声。周秦瑞见他这样,鼻腔里重重出了口气,说:“别拿辞职要挟,好好工作。你真喜欢她,就谈谈恋爱,养着也行,但别公开,过几年玩够了,自己收心。”   周予白就知道会这样,不再争辩,退后两步,转身往门外走。   周秦瑞:“予白!你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我想要,但会让她受委屈,那就都能舍了。”要集团,要周家的光环,就必须接受那些无可奈何的安排。   又或者让乔咿无名无分地熬几年,等他坐到了董事长的位置,再公开两人的关系。   但这样的日子,周予白一秒都不想去过。   “你以为我不敢对她动手?”周秦瑞吼道。   周予白回头,他眼里有失望,也有悲凉,但更多的是平静,他说:“我相信你敢,当年——”他的视线落在地上的周春芽身上几秒,又看向周秦瑞,“姑姑用茉莉花骗我妈妈的事,我信您没参与,但您是知情的吧?”   周秦瑞嘴巴发颤。   “也是您让保姆跟我说,我妈妈精神不好,要是说错话刺激她,会出现很严重的后果,暗示我不要揭穿的吧。”   之前乔咿在医院那天,问周予白为什么不早点跟陈茉如说出实情。其实周予白发现后就试图讲出来,但是当时照顾陈茉如很久的一个保姆,跟他讲了很多,甚至说到如果陈茉如受刺激,很有可能会自杀。   周予白十几岁,刚失去父亲,很怕再失去母亲。并且那时陈茉如的精神状态也确实不好,提起周琛就会失控。   周予白转身,手搭在门把上,用力拉开了门,一步步走下楼。   “予白,予白!”   身后,周秦瑞追了出来,他听到老人素来沉稳的脚步乱了,也听到他因为哽咽而更加苍老的声音:“爷爷当时是怕你妈妈离开周家,集团就会到别人手里,但爷爷更是舍不得你啊,你妈妈跟别人再婚生子,那个家庭里还有你的位置吗?你当年太小了,爷爷不想你过那样的生活,想守住你爸爸的集团,也是留为了给你啊!”   跟着追出来的周春芽也哭了。   周琛没有周家,无法年纪轻轻有那样的事业,周秦瑞重视儿子,却忽略了女儿。周春芽不甘,后来哥哥死了,她难过,也发现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可惜算计这么多年,都抵不过哥哥的自己,在父亲心中的分量。   “予白,你要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你总不会让你爸爸在九泉下,寒了心吧?”周秦瑞的声音,几乎带着哀求的意味。但同样,他也有自己固执的坚守。   周家给的宠爱和支持,不是无偿的。   要用东西去换。   “周琛没敢做的事,我做了。”周予白抬眉一笑,“父子连心,他一定会为我骄傲。”   说罢,他没再回头,踏出了大门。   年二十八,冷清的街头,男人衣着单薄,打开手机对着屏幕上的照片,轻声说:“乔五岁,我来了。”   -   乔咿看到新闻是在第二天的早上。   “‘亚盛集团CEO周予白向董事会递交辞呈’,‘亚盛集团前总裁周予白辞职前,低调处理名下房产,疑似经济出现问题’,‘亚盛’董事长周秦瑞暂代CEO职责,处理集团事务’……”   旁边的方盐不停地念着新闻,乔咿抢过手机:“我看看!”   她还没看两眼,自己的手机响了。   “姐姐,我这里有事,等会再跟你说。”是乔岚打来的电话,乔咿没心情跟她闲聊。   “诶——你等等!”乔岚焦急道,“你知道周予白离开‘亚盛’的事了吗?”   乔咿拿好电话,走到一边:“我看见新闻了。”   乔岚道:“我跟你说啊,你跟他分手是对的,他现在身无分文了!”   乔咿:“怎么会成这样?”   “业务能力差呗!也就长了个霸总的脸!他现在可惨了,欠了九位数的钱!幸好你没跟他!”乔岚说,“没事,我就在在医院无聊,跟你八卦一下,就这啊,挂了。”   啪——   电话戛然而止。   周予白挂的。   “乔岚,你怎么不出道当演员?”周予白煞着张脸,“我让你说我辞职,你自己加什么戏?”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老有钱了! 第105章 吃掉你   G市, 演播厅,后台化妆间外。   电话被挂断,乔咿对着墙, 呆愣了几秒,下意识地往回走。   配音比赛前期都是预录制,只有决赛是现场直播。方盐前一期被刷下去了,只有乔咿杀进了决赛,老言怕她一个人露怯,带着工作室的几个人一起到G市给她打气, 另一方面还能当做年底员工旅游福利。   其余人白天都出去自由活动了, 方盐要给乔咿当助理,老言不放心,也跟来了。   他刚才也看见新闻了, 老言虽然知道周予白的辞职,跟普通的辞职无法等同, 但他面上并未过于激动,拍了拍方盐的头:“别看了!”   方盐皱着眉头:“老大, 这上面说疑似经济问题, 是什么意思?周总没钱了?”   老言啧了声:“别瞎操心, 他再没钱也比你有钱。”   方盐不爽地撇了撇嘴:“我就问问嘛, 你扯我干嘛!”   两人正说着,见乔咿回来了, 都没再提刚才的事。   “姐姐,服化组刚才准备的服装送来了,让你先试试。”方盐举着一条薄荷绿色的礼服裙,“我觉得款式有点素。”   旁边对着镜子摆动头发的淇淇翻了个白眼:“什么人配什么款式呗,档次高她也架不住啊!”   公共的化妆间, 还有别的选手,虽说服装都是由主办方准备的,但是每人的款式确实有差异,比如这个叫淇淇的女孩,每次分到的服装都最华丽精致的。   方盐拽着裙子就要甩过去,被老言一把拽住,递了个眼色:“别给你姐姐惹事。”   淇淇家做珠宝生意,有传是带资进的比赛,老言混江湖多年,不想在决赛前夕节外生枝。   乔咿也过来了,接过裙子看了看,然后坐下,掰着手指头,没吭声。   方盐以为她心里不舒服,刚想安慰几句,乔咿忽地仰起头,问:“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后面是亿吗?”   方盐:“啥?”   乔咿换了个问法:“九位数是到亿位吗?”   “这……?”方盐赶紧呼唤老言,“你来,我一做数学题头就晕!”   “是亿。”老言稳重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乔咿没回答,人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似不相信他的答案,又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了一遍,而后捂住了嘴。   “到底怎么了?”方盐耐不住性子,“该不会上场比赛收视率过亿了?”   乔咿情绪不明地咽了口唾沫,停了停,才把他俩拉进了一点,认真道:“周予白……欠了上亿的钱。”   另两个人一时都没发出声,似乎无法理解字面的意思。   半晌,老言问:“你从哪看的?八卦新闻可不能乱信。”   乔咿摇摇头,说:“是别人告诉我的。”   老言道:“哪个人?”   还未答,服装师这时进来确认试装情况,乔咿蓦地拿起手机,谁也没理就往外跑。   方才的裙子被带到地上,还踩了一脚。   淇淇看着她,生气又不可思议地道:“她……她跑出去是给我脸色看吗?”   -   乔咿边跑边划开手机,差点撞到人,她也没管,低头对着屏幕上“周予白”三个字,要点不点地咬着下唇。   “乔咿——”老言快步追上她,瞥见她手里的手机,问,“你是要给周总打电话?”   乔咿:“……是。”   老言问:“那你想好要说什么了吗?”   乔咿:“……”   她完全没想过要说什么,所有的反应都是出于本能。   老言摆了摆头,示意她走到窗边,这里稍安静些,吹着冷风也能让人冷静。   “乔咿,虽然我不知道周总那边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上亿的钱,对谁都不是个小数目,我的意思是,对周总不是个小数目,对你我这样的普通人,就更不是了。”老言掏出烟想抽,又发现不是地方,装回兜里沉声道,“你可以打这个电话,但你要想清楚,只是作为相识一场的关心,还是别的什么——”   乔咿陷入了迷茫,喃喃道:“我不知道。”   “那这样。”老言语重心长道,“这事要是真的,也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你先把今天的比赛完成,这么久的努力咱不能前功尽弃。”   乔咿垂下头:“可是我怕他一个人……”   “07号乔咿试装——”工作人人员探出头喊。   乔咿没反应,老言帮她应了声:“马上到。”   “试完装,接着就要化妆了,马上还要走台。”老言冷静地给她分析利弊,“晚上是直播,你要是开天窗不录了,以后在业内还怎么混?你现在给他打电话也起不到实质作用,不如让我先问问那边的情况。”   工作人员又出来催,乔咿只得说:“……好吧。”   -   虽然出了新闻,但是周家和“亚盛”那边的人,不是不了解情况,就是三缄其口。老言还没问出个所以然,乔咿整个人的情绪都肉眼可见地开始不对劲了。   她彩排走台,全程都像是在梦游,中午饭也没吃几口,一个劲地给自己灌水喝。   一杯喝完,她又去接。   方盐贼头贼脑凑到老言身边:“老大,周总真可以啊!我长这么大见多没见过一个亿,他说欠就欠了哇!”   乔咿听到了,手颤了颤,抱着水咕咚咕咚地咽。   “喝这么多,一会儿口红花了,又要跑去补妆。”淇淇把自己的杯子给身后的助理,肩膀撞了下乔咿,笑着说,“那小孩不也是配音演员吗?淘汰后成你助理了?”   “方盐不是我助理。”乔咿说,“他是我弟弟。”   “哦——”淇淇扬起红唇,明知故问道,“你一直都没助理啊?”   用餐区都是选手,有人看到这边,低声议论:“淇淇又找茬呢!”   “暴发户仗着有钱谁都看不起!”   “小咿上期分数最高,脾气又好,她嫉妒呗!”   “……”   说归说,都是成年人,又是小事,没人真上去撕破脸。   淇淇气焰更胜,得意道:“乔咿,用不用我助理借你用用?我带了两个来呢!”   “不必。”男人干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助理在这里。”   乔咿心一惊,回头看到周予白。   “看到自己助理太高兴,都不会讲话了?”他个子高,微微垂着头睨她,单手摊开放他面前,“要添水吗?”   乔咿用力闭了闭眼,这人还在他眼前,她心咚咚狂跳起来。   周予白晃了晃手:“嗯?”   乔咿仰头看着他,众人面前,两人离得很近,但这一眼,又像是经历了万年。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低头看着他掌心清晰的纹路,心不自觉纠缠上去。   有的人,你的心能因他努力克制,也能因他,溃不成军。   乔咿嫌手里的杯子碍事,看都没看,递到了旁边,牵住周予白的手,跑了出去。   端着杯子的淇淇张大了嘴:“她……她把我当助理了吗?!”   -   乔咿拉着人,一口气跑到楼外的花坛边的长椅处,喘着粗气,认认真真打量着面前的人。   “体能这么差?”周予白拨了拨她的头发,脱掉外衣裹在她身上。   冬季的G市,气温没有北方城市那么低,但是周予白里面穿得还是显得很单薄。   乔咿要脱下来,周予白按住:“听助理的话。”   乔咿鼻子酸了酸,傻乎乎地叫他名字:“周予白。”   “在。”   “周予白。”   “乖,我在。”   乔咿轻声问:“你是来找我的吗?”   “我——”   “你别说不是!”乔咿忽然暴吼道。   周予白着实吓了一跳,见她眼圈红红的,温声说:“你的助理,不来找你,找谁?”   乔咿吸了吸鼻子,情绪这才稍有缓和,怕他冷,问:“你车停哪了?”   周予白无所谓地道:“没开车来。”   “那你怎么来的?”   “高铁。”   他之前任何时候出行,不仅有私车,还有司机。乔咿想到那“九位数”心里不是个滋味。   周予白瞧见她的神情,又道:“飞机没赶上,又急着来,坐高铁最快速。”   乔咿小声嘀咕:“你们家不是有私人飞机吗?”   “什么?”周予白没听清。   乔咿摇摇头,问:“就你自己来的?裴助呢?”   周予白知道她想问什么了,指着长椅说:“先坐下。”   乔咿乖乖坐好,他的大衣宽大,穿在她身上,刚好能露出左手上还没长好的那个指甲。   周予白攥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腿上,视线平视前方,淡淡说:“我辞职了,现在裴域已经不是我的助理了。”   乔咿轻轻“嗯”了一声:“我看到新闻了。”   她没讲和乔岚通话的事,周予白也不知道该怎么提,但他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骗她了。   “乔咿,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和‘亚盛’没关系了,跟家里人也都讲清楚了。”周予白侧过头,视线温柔地落在她的头顶,“我想——”他正说着,掌心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像羽毛撩在最敏感的神经上。   乔咿正用手指,在他掌心划着什么。   周予白的心脏微微震颤。   那是三个字——我养你。   乔咿皮肤细白,鼻尖和眼睛都红红的,不好意思去看他,盯着两人牵着的手,小声说:“我吃的不多,也不爱买东西,有稳定工作能赚钱,我可以养你的。”   周予白想起来之前,他质问乔岚为什么要乱讲时,乔岚说的话——“你不懂,我妹妹心软,你跟她卖惨,她准搭理你!”   现在看来,乔咿不仅是心软。   还和她十九岁一样——傻乎乎的。   周予白语气带着浅浅地笑:“骗到手没什么意思,我也不想影响你比赛,乔咿,我其实……晤。”   他的嘴被乔咿捂住了。   “你没骗我,我都知道了。”乔咿深深吸了口气,在见到他之前,她心情真的很复杂,不给他打电话,不是怕淌浑水,而是怕自己帮不了他,只是添乱。   但见到他了,她心里的答案就明了了,她仰起头和他对视,坚定地说:“我一定会好好比赛的!”   赢了比赛,不仅有奖金,还能拿下好几部剧的配音签约。   周予白看着她打鸡血的样子,有点茫然:“嗯?”   “你不会影响我,你是我的动力。”乔咿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不管多少钱,学长,让我跟你一起扛吧。”   周予白:“……”   作者有话要说:哭了,上亿啊!   这章原本不是卡这的,但是已经四点了,那就分个(一)(二),明天接着写吧。 第106章 吃掉你   周予白想, 也许是她没听清乔岚的话,问道:“你知道那是多少钱?”   乔咿伸手比了个“九”。   周予白的表情跟他的心情一样难以形容。   乔咿没再继续说任何,怕他心里难受, 也怕伤到他的自尊心,转移话题道:“你吃饭了吗?”   “还没。”他离开医院,就坐上高铁一路向南而来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乔咿快速抱了他一下,就跑了回去。很快,她抱着餐盒跑了回来, 气喘吁吁地打开盒子, 把筷子塞进他手里:“这附近饭不好吃,你吃这个吧,味道还挺好的呢。”   周予白看到餐盒上节目组的LOGO, 缓缓掀起眼皮:“这是你的午餐?”   乔咿有一秒停顿,而后状似随意地说:“我的吃完了, 节目组剩下的多,随便拿的。”   一日奔波, 数月疲惫, 无数思念, 到此刻, 周予白觉得都值得了。   老言本不想来打扰,无奈时间紧, 还是走来了。   “乔咿,编导找你。”他又冲周予白伸手,“周总。”   周予白起身回握:““已经不是了。”   老言见乔咿赖着不肯走,于是道:“你先回去,周总这边有我。”   乔咿这才重重点头:“对, 外面冷,你带他找个暖和的地方先吃饭。”她把老言拉一边,从自己衣服兜里,有零有整拿出一把钱,快速塞给对方,郑重道,“老大,你帮我照顾好他!”   老言捏着钱,又回想起刚刚握手时周予白戴着的全球限定款腕表,干咳了一声:“行!”   -   乔咿回去,整个人都好像兴奋了起来。彩排节点紧,她之后都顾不上去找周予白,只能利用短暂的间隙让方盐去看看他。   “姐姐,你喜欢看帅哥,我又不喜欢,再说了,光水你都让我送好几回了,你爱喝水,又不代表别人爱喝!”方盐抱怨半天,最后还是得跑腿。   老言在跟周予白聊天,他竖着耳朵听了一些,但又听不出个所以然。   周予白接过水,看着里面漂浮的胖大海,实在喝不下了,问:“你姐姐怎么样?”   “刚试配,编导让她小点声。”方盐叉腰,“我觉得她现在是想出去跑上十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   周予白起身:“我去看看。”   老言有私心,拦住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别去,让她先把赛比完。”   周予白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快要开播前,还是去了后台。   乔咿正在整理裙子,旁边人拍拍她:“你助理来啦!”   “啊?”她回头,脸颊浮上的红晕渐渐超过了腮红,小跑两步过去,“你怎么进来的?”   周予白:“老言给我的工作证。”   “哦。”乔咿把他拉到一边,转了一圈,“你看怎么样?”   抹胸的长裙,刚好到脚踝上边一点,款式简单,质地也一般,薄荷绿又是一个很挑人的颜色。好在乔咿五官精致,皮肤白,蛮腰纤细,堪堪撑住了这条裙子。   她又扎了个丸子头,露出天鹅颈,整个人都很灵动。   周予白倾身覆到她耳边:“本助理觉得,我老板穿什么都好看。”   乔咿耳廓痒痒的,缩了缩脖子,她那手指轻轻戳了戳他:“小周眼光不错!”   她这才想起来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吗?”   后台吵杂,进进出出都是忙碌的人,周予白偏着头:“我听方盐说你现在有使不完的劲,就想来来真的假的。”   “嗯?”乔咿莫名其妙地挠了挠脸,然后听到周予白短促笑了一声,手伸到她背后,捏着衣料往上提了提,说,“我怎么觉得无论白天晚上,你都软得一塌糊涂呢。”   乔咿后知后觉发现他又在撩自己,板起脸,结结巴巴道:“身,身为助理你这么说合适吗?”   周予白冲她挤眼:“老板和小助理不是最合适了吗?”   乔咿整个人都不淡定地羞起来:“你又乱讲!”   周予白看逗得差不多了,从西裤兜里拿出一条项链,手指勾着在她眼前晃了晃:“助理来给老板送东西的。”   银白链子,下面坠了个粉红色的心形钻石。   她问:“这是什么?”   周予白给她戴上,没所谓地道:“配饰。”   “你怎么有这个?”乔咿敛着下巴想看清楚。   周予白捏着下巴往上抬:“看见好看就买下来了,乔老板凑合着戴。”   他那么随意地从裤兜里拿出来,连个包装盒子都没,乔咿便没在意,摸着笑了笑。   周予白说:“加油。”   乔咿点头,甜糯糯的:“嗯!”   -   赛制复杂,有个人准备的片段配音,和现场随机抽取的片段配音。   乔咿自己准备的是一个获过大奖的老片子片段,她一人分饰了三角,提前练习过无数遍,周青洁还亲自给她做过指导,这段配得很精彩,场下掌声和赞叹声连连。   工作室的人都在观众席上,举着灯牌给她打call。   老言侧头问旁边的周予白:“怎么样,厉害吧?”   周予白抱臂坐,眉眼里的骄傲毫不掩饰:“我的人,能不厉害。”   老言啧啧两声。   决赛没有打分环节,台上七名选手的成绩由往上实时投票决定。   一轮配音完,所有选手站成一排,主持人揭晓此刻没人票数。   虽然还不到最终结果,但大家也都很紧张。   淇淇站在乔咿旁边,一直往她脖子上瞄。乔咿感受到她的目光,但在台上也没法问。   谁知刚下台,就听到淇淇跟助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装刚毕业的大学生没钱呢!你看她脖子上戴那个粉钻一千多万!”   她助理说了句:“啥?”   淇淇跺了跺脚,眼都气红了:“美元!”   乔咿摸了摸胸前。   助理说:“不可能吧,也许是仿款。”   “我家做珠宝的,我能看走眼?这项链全球就这么一条,买都买不到!我本来也不信,但是你没看见来找他那个男人吗?那是亚盛集团的总裁周予白!”淇淇捂住脸,“她还竟然说是助理!”   “我好像看到新闻了。”助理道,“不是说他辞职了?”   淇淇白了一眼:“没见识!辞职了那也是周予白!”   乔咿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胸前的钻石。   刚刚上台前,连主持人都在看她的项链,夸说是“点睛之笔,真好看。”   如今看来,“没见识”三个字应该说她才贴切。   且不说别的,就光想想,以周予白的性格,要真是欠了九位数的债,绝不会跑来见她。   他不会让自己跟着她吃苦的。   可乔岚那样说了,周予白也没否认。   乔咿想起自己说要养他,就羞耻地想挖洞钻进去。   刚在台上,她好像还看到周予白跟节目的赞助商在说话。   乔咿给乔岚打电话:“姐姐,周予白真欠了上亿的债?”   乔岚二话不说,啪地把电话挂了。   乔咿:“……”   下段赛程,周围人都发现淇淇酸溜溜的。   “怎么了?”   “还不是之前狗眼看人低,欺负小咿,结果人家男朋友来了,她酸了呗!”   “男朋友?就那个长得比明星还好的?我的天,我也酸!”   “……”   这些议论乔咿并不知道,她在捋今天的事,越想越觉得自己肯定是脑子抽了,又被人耍着玩!   她不自觉脸沉着,到台上也没控制好。   个人抽签即兴配音,她抽的题目中规中矩,不算难,但另一位年长的男选手张轩,抽到了给小孩配音的片段。   这选手原本就是资深的配音演员,中间因为嗓子生病的原因,沉寂了很多年,现在已经五十多岁了。他的专业技巧很好,就是有些放不下架子。   他目前的票数只比乔咿高了一点,暂居第一。这个即兴配音,对两人最后的排名影响很大。   张轩看着乔咿表情严肃,有些不高兴。主持人也看出来了,为了节目有爆点,故意问:“乔咿,对下面的即兴配音有信心吗?”   乔咿抬起头:“有的。”   主持人又问:“张轩老师抽的题目很不友好啊,你觉得呢?”   乔咿愣了一下,照实说:“确实不友好。”   她这话一出,张轩的脸立刻就拉了下来,这就好似在说,是他能力不足硬对不了抽到的内容。   主持人做思考状:“既然张轩老师题目没抽好,乔咿会故意放水,让一下老前辈吗?”   “完了,这问题不管怎么回答,都讨不好!”老言着急,但也不能冲上台。   这场比赛靠的是网络投票,观众缘很重要。   方盐嘀咕:“姐姐怎么从刚才起就好像不大高兴呢?”   他俩都看向周予白。   就在这时,台上的乔咿出声了。   “衡量一个配音演员的能力高低,并不是看他能配多少个不同的角色,每个人的声音都有自己适合的角色和领域。”乔咿坦坦荡荡道,“张轩老师抽到的题目并不适合他的声音条件,但我绝不会放水让他。”   台下一片哗然,连主持人都没想到乔咿会这么直白,露出了尬色。   淇淇在旁边忍不住乐了,心想真是目中无人,张轩可不是好惹的,老粉丝很多,这下网上肯定要骂声一片了。   谁知下一秒,乔咿转向黑着脸的张轩,欠身鞠了一躬,朗声说:“张轩老师的实力,就算抽到了不善长的题目,也不需要别人谦让。我作为晚辈,会尽全力去配好自己的部分,来表示对他的尊重。”   张轩一怔,面对坦然真诚的乔咿,脸上渐渐**辣的有了愧色。   台下更是掌声一片。   比赛的最后,乔咿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张轩,获得了第一名。   最后的采访,乔咿也没有太多浮夸的客套话,而一贯拿架子的张轩,反倒是来主动跟她握了握手,说希望有机会能跟她合作。   掌声鲜花过后,选手们都到后台换衣服卸妆。   已经是年二十九了,都归心似箭,选手们围着乔咿祝贺,然后道别。   淇淇在一旁哼哼唧唧地抱怨,乔咿以为她也是跟自己说话,转过头看她。   视线相对,淇淇以为她要来挖苦自己,撕逼的话都想好了,结果乔咿只是笑了笑,道:“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淇淇扁着嘴,觉得比挖苦她几句,还打她的脸。   她在那揶揄别人半天,人家却根本都没在意。   “新年快乐。”淇淇灰溜溜走到门口,又扭头,真诚道,“对了,你的项链很赞!”   乔咿听到这话,又倒了了一口冷气。   -   化妆间的人都出来完了,也没见乔咿的人影。   周予白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他推开门,发现乔咿衣服还没换,正坐在那对着手机,发着什么。   “乖。”周予白走了过去,他本来心情很激动,但垂眼瞄见她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没换衣服?”他问。   乔咿放下手机,抬起脸,冷冰冰的有点翻脸不认人的苗头。   周予白捏捏她的脸:“乔老板,真棒!第一名!”   乔咿打开他的手:“我已经不是你的老板了。”   周予白:“嗯?”   “我反正也拿第一名了,决定还是换个更专业的助理吧。”乔咿站起来,往更衣室走。   明显生气了。   周予白跟着她:“宝贝,怎么了?”   乔咿看都没看他一眼:“我就是不想要你这个助理了。”   周予白抬抬眉:“也不养我了?”   乔咿:“嗯!”   周予白试探道:“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乔咿:“理由就是我觉得我玩不过你,所以咱俩——”   她话没说完,被周予白拉住手腕,转了个身,面对面站着,周予白身子往前压。   乔咿脚步都吓得凌乱了,往后退着。   但她很快无路可退了,她后背贴着墙,被周予白圈在角落里。   男人声音低磁,“宝贝,咱俩到底谁玩弄谁了?”   乔咿心里怄气,也不想示弱,咬了咬牙,心一横,微微一笑:“你猜。”   周予白其实挺享受她跟自己使性子的,目光露骨地往下落,毫不掩饰自己的**,摸了摸她的唇,说:“不用猜——”   他眼微红红的,俯身舔了舔他的唇,缓缓说:“我心甘情愿被你玩弄。”   什么叫心甘情愿被她玩弄!   他怎么整日这么骚里骚气地撩人!   “周予白!”乔咿实在忍不住了,推了推他。   圈着她的男人动都没动,笑道:“闹够了再出来。”   乔咿别开脸,周予白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跟我说说怎么突然生气了,得了第一名还不高兴?”   “小比赛,第一名也不算什么。”乔咿没好气道,“对不起,我深思熟虑,觉得养不起你。”   周予白终于明白问题出在了哪,蹭了蹭她的额头,软了声:“乔岚胡乱说的,我也没想到。”   亲口得到证实,乔咿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简直蠢到家了,气抖了,问:“没欠九位数?!”   “……嗯。”   “你们怎么这样!”乔咿不可思议道,“你也没辞职吗?!”   周予白揉乱揉额头:“辞职是真的。”   “那新闻上说你在卖名下房产呢?”   “也是真的。”   乔咿气生不起来了,迟疑道:“你没骗我?”   周予白摇头:“没有。”   他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乔咿拧着眉:“你既然没欠那么多钱,为什么要卖掉房子?”   “不欠钱,但手头也缺资金。”周予白耸耸肩,“房子本身就是用来住的,卖掉也没什么,以后再买就是。”   乔咿用换衣服的时间消化了一下他说的话,又翻了翻新闻,发现周予白说得应该是真的,才出去。   她指着脖子:“我摘不下来,你帮帮我。”   周予白帮她把外衣扣好:“送你了。”   乔咿低声说:“淇淇说这个项链要一千多万美元。”   老言他们去吃宵夜清楚她夺得第一名了,演播厅里也只剩下保洁在清理杂物。   走廊上的灯温暖昏黄。   周予白揽着她的肩往外走,没提价格,只道:“我来当助理,当然要先巴结老板。”   乔咿抿抿唇:“那我是还得养你了?”   周予白笑了笑:“那是当然。”   “无赖。”乔咿轻声吐槽,低头看着两人并肩前行的脚,数着脚步,像数着心跳。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问题:“周予白,是你主动辞职的吗?”   周秦瑞说过的,只要她分手,他就会好好的。   周予白收了收手臂,把她揽得更紧一些,说:“嗯。”   乔咿问:“为什么?”   他缓缓说:“想轻松些。”   轻松的奔向她。   外面的行人已经很少了,道路两排挂起了年味的灯笼,两人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乔咿回想他的回答,把头靠在了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放心吧,结局中没有(三)   主要是之前想爆个更,结局嗖嗖就写完了。   但是……小伙伴们也看到了,我感人的手速,又写到了凌晨快五点才把这点写完。感谢在2020-07-25 03:48:56~2020-07-26 04:48: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励志好好赚钱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吃掉你   酒店离得很近, 走一会儿就到了。   乔咿要去给他开个房间,周予白贤惠道:“给乔老板省钱,不了。”   能怎么省钱!   半个小时后, 乔咿看着堂而皇之躺在她的床上的人,终于明白了。   她装着忙碌,在屋里又是倒水,又是抹桌子。   周予白手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半天,唤她:“乔咿。”   乔咿手一抖, 差点没拿住纸巾。   “来。”周予白勾勾手。   乔咿瞄了他一眼, 赶紧转回去:“我在忙呢。”   “一会儿再忙,咱俩来算算账。”周予白拍拍床,“过来。”   乔咿以为他要说跟辞职有关的事, 慢吞吞走过去。周予白扯住她的手腕,往下拉, 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了身下。   乔咿晕晕乎乎地想把话题引向正轨, 结结巴巴说:“虽然这次比赛并不大, 我也知道就算有了一定的人气, 但也还只是圈内小范围的。不过这次比赛有奖金……嗯……还能签下电视剧的配音工作, 我能赚钱的,你不要担心……”   她讲话断断续续, 因为有个人在时不时地啄她的唇。   “周予白!”乔咿用手抵住他,“你不是要算账嘛!”   周予白懒散地把她的手拉至头顶,按住,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不是算这个张。”   “那是什么……?”乔咿隐约察觉到了危险。   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予白刚洗过澡,头发因为还没完全干透, 有几捋凌乱的落在额头上,坏笑着道:“你那天把我睡完了,往我床头搁一沓钱就走了?”   “……”乔咿声音软软的,“那是我还给你舅舅的红包。”   “哦——”他拖着腔,“那更惨,被你睡完甩了,连个钱也没给。”   “什么叫睡完……你别动……”乔咿禁不住,嘤咛了一声,哼哼唧唧道,“我还没洗澡呢。”   周予白缓缓抬起头,轻佻道:“助理伺候你洗?”   他就像是她少女时趴在教室窗前,忽然吹起她发丝的风,恍然而过,微凉又温柔。   乔咿望着他英俊的脸,矜持又难以抗拒他的勾引。   周予白眼里含着碎碎笑意,低头含住她的唇,他的吻比风还悸动人心。   而后,那吻向下,他咬住她领口的扣子,稍一用力,咬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颤栗,乔咿“嗯”了声,下一秒她被打横抱起来。浴室弥漫着水雾,一片旖旎。   那颗粉钻上落了水珠,闪着晶莹的光泽。   乔咿想到什么,忽然问:“你该不是卖点房子就为买这条项链吧?!”   “啧。”周予白因为极力克制,声音低哑,“乔老板,这个时候问题不能太多。”他抵着她,“乖,想死我了。”   皎月当空,夜色阑珊。她如小舟,荡漾在海中。   耳鬓厮磨,惊心动魄。   后半夜,乔咿累得枕在他手臂上喘气,外面走廊上有一阵子乱糟糟的,好像还听到了方盐兴奋的声音。   乔咿没力气确认,在爱人的怀抱,沉沉进入了梦乡。   -   第二天早上,工作室的人都还在睡觉,乔咿迷迷糊糊醒了。昨夜的情景浮上心头,她捂住了脸,缓了好一会,才爬下床找衣服。   “你怎么精力这么好?”身后的男人声音懒懒的。   乔咿穿了一半,抓住被子挡在胸口,顾着这头,周予白身上的被子滑了下来,露出男人结实的胸膛。乔咿移开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周予白笑起来,把她往怀里拖:“周助理是不是能力不行啊,乔老板怎么不累呢?”   老板和小助理的角色扮演,他是玩起来没完了!   乔咿拽着身上的衣服:“能力很好,可以了!”   周予白虚心道:“熟能生巧,我再联系联系,提高一下。”   乔咿非常诚恳地道:“真的不需要!”   周予白逗了半天才心满意足放开她。   乔咿是真的累,但中午要返程回桦市,她上午还有个地方要去。   年三十了,赶着团圆,街上的人并不多。   小卖部还开着门,门口摆着台老旧的电视,里面正放着庆新年的歌。   为了多赚点钱,季芳准备到晚上再关店。   “小姨。”乔咿大老远招了招手。   好几年没见了,季芳愣了愣,连忙跑了过来。   “你终于回来了!我和你姨夫昨天还在电视里看到你呢!拿了第一名,真好真好!”季芳眼红了,“来,快叫小姨看看!”   李豪把嘴里的牙签吐出来,探出头,哼了口气。   “别理你姨夫,就那德行!”季芳注意到后面的周予白,点了点头,“小姨,这位是……你的学长?”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季芳还能认出来,周予白上前:“你好,我是乔咿男朋友。”   乔咿拿胳膊顶了他一下。   季芳视线疑惑地在二人之间扫,最后笑了:“快进屋里说话!”   李豪操着手,瞥见周予白拎着的礼品盒,不阴不阳道:“我这就是开小卖部的,你再给我掂点这个干嘛!”   乔咿笑嘻嘻挡前面:“姨夫不吃的话,正好可以搁店里卖呀。”   李豪嘴笨,一下子被噎住了。   季芳瞪他:“你也不看看人家给你带的什么,咱店里哪有这种东西!”   李豪眼睛亮了亮,赶紧拿起来看,脸上的喜色遮都遮不住。   狭小的店,也就围着柜台有几把椅子能坐,季芳端了茶水出来,拉着乔咿问长问短。   李豪用手机扫了那些礼盒上的二维码,看到金额,嘴里不停地“嚯!嚯!嚯!”   季芳嫌他丢人,让他别出声了。   李豪往椅子上一靠:“我唱《双截棍》不行?”   周予白端着茶正在喝,实在没忍住“噗”一声吐了出来,茶水洒到他身上。   他穿黑色毛呢大衣,敞着怀,里面就一件衬衣。   乔咿抽了纸巾给他擦,又把他衬衣扣子上面解开了两粒,怕他受凉,想在里面先垫点纸。   周予白长这么大,都没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不过季芳比他还失态,眼睛直勾勾往他胸前看。   “你……脖子上戴的什么?”季芳忍不住上前,“是戒指吗?”   周予白一直戴的东西,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刚才乔咿给他擦衣服,才露了出来。   他应:“是。”   季芳还是盯着,李豪不爽道:“诶诶诶,你看什么看呢?”   季芳瞪他一眼,转回头说:“我只是觉得奇怪,你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怎么会戴这么个素环的戒指,而且这戒指……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小姨,以前他给过我,我戴过的。”乔咿想起那段往事,默了默。   季芳回忆着,印象中乔咿是戴过这么一个戒指,当时她要看,乔咿没摘下来,就作罢了。   但在那是,她就觉得这个戒指似曾相识了。   她问:“你能怎么看看吗?”   虽是问句,但她手都伸出来了,周予白碍着乔咿的情面,取了下来。   季芳把戒指搁在手心里,来回地看,看不出个所以然,就去柜台里找放大镜。   “你是嫌我没给你买戒指?就这么个破戒指,老子也能买起!”李豪抖着腿,打量着周予白,“你是乔咿男朋友?”   周予白说:“是的。”   “这么多年还没断啊!真没想到!”李豪不知道以前发生的事,摸着下巴问,“你在哪工作?”   周予白刚要开口,乔咿抢先朗声道:“我男朋友没工作!”   李豪吓了一跳:“你还挺骄傲呢?”   乔咿看了眼周予白:“我就是很骄傲!”   李豪:“……”   他寻死着周予白这样,肯定不是没工作,而是不用工作,于是又问:“你父母呢?都干什么的?”   “我父亲去世了,母亲——”周予白想了一下,“一直都没工作。”   “……”李豪简直服了,“你父亲不在了,他这边还有什么家人吗?”   “还有爷爷,姑姑。”   “都没工作?”   “姑姑暂时没有。”周予白说,“爷爷还在工作。”   “啥?!你们全家都不工作,让个老头干活?”李豪觉得自己都够游手好闲了,今天见到更厉害的,震惊道,“你爷爷在哪摆摊?”   周予白以为摆摊是G市方言,于是答道:“在亚盛集团工作。”   李豪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集团”二字的含义,他想着这老头还挺有本事,看个大门,肯定也赚不少,能给这孙子养得这么俊。   “小周,你爷爷在里面干什么啊?”他问。   周予白道:“任董事长。”   “砰——”   方面有个小孩放了个摔炮。   李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侧着耳朵:“啥?!你爷爷任啥?!”   周予白淡定道:“董事长。”   乔咿无语地捂住了眼。   李豪已经从柜台里窜出来了,弯腰给周予白的杯子里添了点水,眼睛转了转,说:“你家里人知道你俩的事吗?”   周予白:“知道的。”   李豪撸了把自己油哄哄的头发:“同意吗?”   周予白顿了几秒,说:“我和乔咿的事,我自己能做主。”   李豪眯眯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公子哥,谈恋爱和结婚是两码子吧?”   周予白站了起来,李豪被他揍过的恐惧感浮上心头,警惕地往后退了退:“你要干嘛?”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二位说这件事。”周予白身材高大,站着更显四处狭小,他恭敬又认真道,“乔咿没什么家人,您二位就算她至亲了,我想请二位做个见证,也请二位放心,我娶乔咿绝不会仓促简陋,该有的我一定让她都有。”   听到这话,乔咿迷茫地站了起来,勾勾他的手指:“你说什么呀?”   就算乔咿今天没来这里,周予白也打算找个日子来拜访的。   “乔咿,我是说我想娶你。”他满脸期待,“我想,你也一定愿意嫁给我。”   乔咿挠挠脸,李豪也在傻眼。   就在这时柜台里一直翻找放大镜的季芳爬了起来,她完全状况外地举着戒指,似乎很惊讶,又不敢置信,说:“小咿,这、这戒指是你妈妈的啊!”   乔咿都没反应过来,又挠了挠脸:“……您看错了吧。”   “不可能!”季芳斩钉截铁,“这戒指内环上,还刻着你妈妈名字的拼音字母。”   乔咿疑惑地接过来看,这内圈有个“F”的字母,她是记得的,后面看不清楚,她一直以为是品牌的缩写。   “你看,F、E、I,菲,季菲的菲。”季芳说,“我记得你妈妈一直戴着个戒指,后来她不在了你外公收着,没敢给你,怕你见了难受。”   乔咿手在发抖,因为对着放大镜,她也看到了上面的字母。   “我想起来了,你外公说有次她把戒指给了你,让你戴在脖子上,算个念想,但不到两天,你就把它弄丢了!你外公当时还可惜得不行!”季芳一趴巴掌,指着周予白,“怎么在你那?”   周予白一时没了言语,只轻轻点头,然后看向乔咿,过了几秒才说:“我捡的。”   对视下,两人的心情都难以言喻。   只听季芳在一边感叹:“你俩的缘分,还真稀罕!”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揭秘完就正文完结了,不要慌!   然后番外就甜甜甜吧!!   感谢在2020-07-26 04:48:15~2020-07-27 03:17: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辰辰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8章 吃掉你   良久, 周予白才回神问:“您记得乔咿小时候去过桦市吗?”   季芳摇摇头,往事她不愿提,怕周予白知道乔咿的身世, 会嫌弃,但她凭眼缘, 又觉得周予白谈吐很有教养, 气质也干净,不像是那样的人。   她犹豫了一下, 说:“我们怎么会让她去桦市, 毕竟他爸爸在那里。”她看了眼乔咿, “小咿妈妈是大着肚子回来的, 对感情的事一直闭口不提,他外公心气高, 也不提,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小咿爸爸是谁的。”   “而且乔松柏来看过她几次,但都没相认。”季芳说得很慢, 像在斟酌着用词,“小咿, 你别难受,你爸爸其实也不是没想过认你, 他有次还把你带走了, 说想跟你试着相处相处。”   周予白心下一惊:“什么时候?”   “十多岁吧,我也记不清了。”季芳说, “很快就又把她送回来了。”   李豪忽然拔高声音:“有钱人, 拽个屁!”   说这些时,乔咿始终耷拉着眼皮,周予白过去掐了掐她的脸:“怎么了?”   乔咿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绪, 她对父母的感情纠葛并不在意,母亲人都不在了,纠结对错没有意义,可她又有些沮丧。   周予白问她:“确定自己小时候没到过桦市吗?”   乔咿盯着那枚戒,说:“听小姨说,我好像也有印象,有次坐着他的车,他说带我去玩,但我不记得有去过桦市。”她眼垂得很低,“小时候,爸爸偶尔回来看我,不过那时他自己是我一个叔叔。”   纵使不在乎,伤害也是有的。   李豪哼了一声:“他怎么不说自己是一个屁!”   季芳推了推他:“小咿对象还在,你能不能文明点。”   周予白本想再问,但看乔咿情绪不高,柔声说:“记不得就别想了。”   也许她小时候根本没去过,那个戒指只是被人捡到了,又带到了桦市,正巧掉在他父亲的车祸现场。   阴错阳差被他捡到。   又说了会儿话,他俩没再久坐,告别准备离开。   季芳送他俩到外面,一个劲夸乔咿拿了第一名,给她外公争了气。   又问她:“去陵园看外公了吗?”   乔咿摇头:“我不敢去,外公以前说过让我别回来了,我没听话,怕他生气。”   “你这孩子啊!”季芳叹了口气,但随即看向周予白,眉头又舒展开了,“好在你现在遇到了好的对象,你俩早点定下来,你外公也能放心了。”   乔咿和周予白对视一眼,阴霾尽扫,弯了弯唇。   从店里出来,还有点时间,乔咿又回了趟以前住的巷子。   这里的年轻人都搬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老人,乔咿扒着原来家的门,从缝里往里看,嘀咕:“里面好像没人。”   周予白抱臂站,笑得胸腔微微起伏:“你这样房主看到,估计会以为是贼。”   乔咿嘟了嘟嘴,戳着门:“这以前可是我家!”她哼口气,“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我看一眼总可以吧!”   “你这样能看到什么?”周予白偏头,“要不咱们破门而入吧?”‘   “我还真想进去看看,我从有记忆起,到上大学,都住在这里,那时我跟爷爷还养了只小狗。只是已经是别人家了,也不能真进去。”乔咿嘟嘟囔囔地说着,也没留意周予白在做什么,靠着的门一松,她人直接倒了进去。   周予白拦腰扶住她:“小心。”   “这怎么……?”话没说完,乔咿看见他手里晃着的钥匙,眼顿时瞪得老大。   周予白丢下人,手抄兜,大摇大摆往里进。   乔咿跟在他身后:“你到底从哪弄的钥匙啊?!别人家主人回来了!”   周予白伸手挠了挠她下巴:“主人在这。”   乔咿足足愣了好半天:“……你买下来了?”   周予白不甚在意地点点头。   乔咿追问:“你什么时候买的?!”   周予白含糊其辞:“前段时间。”   其实最初有买下的意向,是在他刚回国那段时间,讲不出理由,就是想买下来。可那时房主并没有出售的意向,周予白也并不想夺人所好。就在前段时间,房主松了口,不过在房价上,高出了附近的均价很多。   “我记得——”周予白指着客厅的饭桌,回头,“上次来,你就在这给我泡茶喝。”   乔咿没接这话。   周予白笑笑:“都忘了吧?”   乔咿默默走上前,摸着桌子的边沿,扯了扯唇角:“我给你喝的熟普,我爷爷的茶。”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那种感觉很奇妙,好像时光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就在昨天。   乔咿缓缓打量起四周,显然,周予白让人收拾过这里,原先的主人应该是并不想为这个房子下本钱,许多家具都保留着。   她在屋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走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间门口,手搭在门把上,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面目全非,屋里很干净,但也空荡荡的。   她的书本早就被扔掉了。   她坐在空空的书桌前,侧头趴在桌面上。   周予白的手落到她头顶,揉了揉:“你小时候,也喜欢这样趴在这?”   “嗯,学习困得时候我就这样趴着小睡会儿。”乔咿还是趴着的姿势,声音闷闷的,抬手指着桌角,“这里原来有一张我和外公的合照,可惜卖掉房子的时候,来不及收拾,没有了。”   周予白拧起眉,若有所思地滑开手机,又点进邮箱里。他把手机放到乔咿脸前:“你说的是这张?”   照片上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身边,是一个七、八九岁举着棒棒糖在笑的小丫头。   乔咿眼都不会眨了,反应过来之后就要抢:“你怎么有这张照片?!”   周予白把手举过头顶,也仰头看着屏幕:“啊——这是谁家的小孩,这么爱吃糖?”   乔咿够不到,急得直跺脚,想起之前那茬,板起脸道:“还有戒指,你把它给我。”   “为什么?”   “那是我妈妈的戒指呀!”   周予白挤了个有点欠的笑:“谁捡到是谁的,再说,之前可是你亲自上门还给我的,证明你放弃了它,它现在归我了。”   乔咿目瞪口呆。   “想要,也不是不可以。”周予白慢条斯理道,“等咱俩结了婚,我人是乔咿小朋友的,我的物品,也都是乔咿小朋友的。”   “……”   周予白噙着笑:“嫁吗?”   乔咿知道跟这人怄气是没用的,于是找准时机,准备明抢。   她扯着他领口去解衬衣扣子,周予白没有反抗,非常配合她的动作,还弯了弯腰。   乔咿顿感不对劲,周予白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回去脱吧,在这我不是不可以,但我怕你凉。”   乔咿又羞又气,憋了半天,骂道:“你要不要脸啊!”   周予白捉着她的手,捏了捏:“我来追媳妇的,要脸干嘛?”   乔咿:“……”   气归气,老房子里确实冷,时间也不早了,两人往外走。   锁上门,周予白把钥匙放到她掌心。   乔咿低着头,终于问出了那句话:“周予白,你为什么要买下这里?”   “可能是想把有你痕迹的东西留在身边吧。”周予白牵起她的手,往巷子外的方向走,“但它以后都是你的了。”   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答案,但乔咿听到,心里还是疼了的,她侧头看他:“你不用这样的。”   “我妈总说,女孩得有个娘家,跟丈夫生气了才有个怄气的地方。虽然咱俩以后吵架,被赶出家的肯定是我,但我想让你心里有个底。”周予白语调缱绻至极,“乔咿,小时候你没有的,我管不了,但从今以后,所有的缺憾,我都给你补上。”   青石砖墙,天高云淡。   乔咿鼻子发酸,低声嗔怪道:“那也没见有谁想给媳妇补个娘家出来的啊。”   -   回程迁就老言他们,还是乘坐高铁,周予白票买得晚,没能和乔咿在一块。   他来跟坐在乔咿旁边的方盐换位置,方盐当场拒绝:“我要跟姐姐坐一起!再说了,我就是想跟你换,我姐姐肯定也舍不得我过去啊!”说完还冲乔咿挤眼,“是吧?”   乔咿心虚地笑了笑。   方盐警惕道:“姐姐……?”   乔咿双手合十,做抱歉状:“他的是商务座,还能平躺呢!小方方正好睡一会儿,就到了。”   “姐姐——”方盐欲哭无泪地跟她讲道理,“你重色轻弟是不对的!”   附近工作室的同时,全都笑了。   方盐咬牙切齿地起来:“等会儿吃狗粮的时候,看你们还能笑得出来不!你们这群两百五十瓦电灯泡!”   汪淼笑得最欢:“我乐意吃!小咿,来吧,多给我们撒点!”   都在开玩笑,周予白拍了下方盐:“谢了。”   方盐撇嘴。   周予白说:“还有之前,也谢了。”   方盐脸上的不爽撑不住了,挠了挠头:“哥,你车厢是往前走吗?”   -   两人坐在了一起,没多久,隔着个过道的老言跟周予白说话,周予白回话的声音很低,简单应几声,便道:“回头我去找你,今天先不聊。”   他回身坐好,把身上的大衣脱了搭在乔咿身上:“睡会吧。”   乔咿说:“好。”闭上了眼睛。   旁边有道视线不容忽视,她睁开一只眼偷看,果然周予白正盯着自己。   “看着我想干嘛呀?”她问。   “我想教教你有男朋友在的情况下,怎么在高铁上睡觉。”周予白手贴着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干燥温暖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指尖又轻轻摸了摸她的睫毛,“这样睡。”   乔咿听话地没反抗,枕着男人的肩膀,翘起嘴角。   周予白手绕到后面,给她揉着脖子:“偷笑睡不着的。”   乔咿害羞,捂着嘴,闭紧了眼睛。   -   冬天天黑的早,他们到桦市,已是华灯初上。   一年奔波,再苦再累,到了除夕能有口团圆饭就都乐呵呵的。折腾这么几天,都归心似箭。   大家在高铁站道别,最后只剩下乔咿和周予白。   她没问他关于家里的事,但拖到这个时候,难题还是要解决。总不能除夕夜让他不回家,跟自己在一起过。   他有家人,他不止是她一个人的周予白。   “我要回去了。”乔咿扯扯他的小手指,“你也回家吧。”   周予白提着她的行李,根本没理会她,正要招手拦车,乔咿的手机响了,周围太吵,她往旁边走了一些,接起来。   “喂。”   还没等她问对方是谁,里面的人劈头盖脸训斥道:“你给我送的什么东西!还没放多久呢,就散架了!”   乔咿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码陷入短暂的迷茫,但还快她分辨出了对方的声音,捂着手机问:“是阿姨吗?”   陈茉如理直气壮:“是!”   “……”乔咿看着不远处的周予白,硬着头皮道,“阿姨,您是找周予白吗?”   “我找那混账干嘛?要他有什么用!”陈茉如语气发冲,“我是找你,你给我叠的那什么蝴蝶啊,没两天就散架了!”   乔咿没想到她就为这点事给她打电话,想了想,说:“您是不是扯到它的翅膀了,扯到的话就会散开。”   “我不知道扯到哪里,反正碰了碰就散了。”陈茉如道,“你也不早说,现在怎么办吧?”   “啊?”   “啊什么啊!大过年的东西碎了散了很不吉利的。”陈茉如厉声,“你现在给我过来叠好!”   周予白看到乔咿表情不自然,走过来问:“怎么了?”   乔咿抿唇不语。   周予白直接抽走了她的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他认得,脸色顿时不好了,立刻要回拨过去,被乔咿手忙脚乱抱住手臂:“你别打,阿姨只是找我帮个忙。”   周予白:“帮什么忙?”   “叠毛巾。”乔咿在他无语的表情里,小声说,“我已经答应了。”   “……”   -   去的路上,周予白还有所质疑,但到了金都华府,开了门,陈茉如什么都没问没提,也不理周予白,真拿着那条毛巾,要乔咿给她叠蝴蝶。   乔咿就站在玄关处,几下就弄好:“给您。”   陈茉如接过去,扯了一下又给扯开了。   乔咿只得再叠好,还仔细跟她讲:“阿姨,这里不能扯到的。”   “这里?”陈茉如比划着,一扯,又开了,“呀,我不是故意的。”   “妈,您还要让乔咿叠多少遍?”周予白早看出来了,这就是故意的,护着人,“好了,别让她叠了,刚坐了几个小时的高铁,她人很累了。”   “我也不想让她叠啊,但这东西老开,我有什么办法,她送的,她来售后。”陈茉如把毛巾重新丢给乔咿,“累就进来坐着叠呗。”   周予白一时僵着没动。   陈茉如快速瞄了一眼他的表情,指着地上的行李箱:“你这丫头来就来吧,怎么又带着礼物呢。”说着上手拖。   她平日里除了养花,什么时候干过一点活,保姆赶紧过来帮衬。   “诶?那是我的行李箱——”乔咿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行李被拖走,看着旁边的周予白,吸了吸鼻子。   等坐下后,陈茉如在一边瞄着,指手画脚评价道:“你这叠得好看是好看,但还是太容易散开,我这人忌讳多,东西散了就觉得不吉利。”   乔咿想,那怎么办,她天真道:“要不拿胶水黏住吧!”   陈茉如讽刺道:“你这孩子真聪明啊!”   乔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黏了也有可能会开,要不你教会我叠吧,以后就不怕再散开了。”陈茉如把头转向一边,低声说,“我饿了,边吃边教吧。”   乔咿睫毛轻轻地颤,小心翼翼地看向旁边喝着热姜茶的男人。   陈茉如索性拉着她的手往餐厅走:“你看那个六亲不认的混账干嘛!他爱吃吃,爱走走,没人拦!”   姜茶里放了枣,苦辣过后,还有一丝甘甜。周予白面无表情喝完了剩下的茶,把杯子放在桌上,跟了过去。   乔咿在这,他还能去哪。   -   客厅里的电视响起了红红火火的开场曲,桌上热汤热菜摆得满满的。   加上保姆,四个人都坐下吃饭。   没一会儿,陈茉如又不乐意了,抱怨道:“怎么都不说话!”   突然这么一说,大家更不知道说什么了,气氛冷场又尴尬。   乔咿正小口小口地嚼着食物,蒙蒙地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咽下食物,爽朗道:“新年快乐!”   保姆先忍不住笑,陈茉如撇撇嘴:“你这孩子怎么不记仇?”   “也不是不记。”乔咿说,“记着有用的就记,没用的,就不记。要不气着自己,划不着。”   陈茉如被逗笑,仰头喝了手边的红酒:“是!记那些没用的干什么!”   保姆跟着道:“对的哦,除夕除夕,就要除旧迎新!”   亲近的人都知道,陈茉如是骨子里骄矜惯了,想让儿子回来,又拉不下来脸。   一旁始终没发话的周予白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您少喝点酒。”   陈茉如别过脸:“我都管不了你,你也少管我!”   话虽这么说,但桌上的酒她再也没碰。   这餐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吃得很慢,好像都想把这样的时光留住。   气氛缓了,陈茉如也不再跟周予白冷战,问道:“爷爷那边,今晚你还过去吗?”   往年除夕,都要在那边守岁。   周予白淡声说:“先不去了,那边每年人都不缺人,我也不想给爷爷添堵,等他老人家消了气,再说。”   “不去就不去吧。”陈茉如忍不住心疼道,“省得又挨打,你这头缝针刚……”   “妈!”周予白把她的话堵了回去,“您在尝尝这汤,很不错。”   乔咿没听清,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周予白一脸淡定,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温柔扬唇:“你也快吃。”   不知不觉,外面下起了雪。   乔咿最先发现,周予白开了窗子给她看。   屋里暖气足,也不显冷。他俩站在窗口,乔咿伸手接雪花,递给周予白。   那雪落在她指尖,很快就暖化了。   陈茉如看着两人相视一笑的模样,轻声说:“算了,人在就好。”   保姆在这家工作几十年,从周予白刚出生,直到如今。周家的事她感慨,也无奈,有的话,她不能说,也不好劝,但终归看到了今天这幕,也跟着红了眼。   “你俩看什么,也不怕凉。”陈茉如裹着披肩,也过去瞧。   周予白回头,抬抬下巴:“妈,院子里的花别再种了吧。”   陈茉如不肯换地方住,但那些茉莉花仍不让人动,就在那放着。回回旁人看到,都唏嘘不已。   “不种花种什么?”陈茉如白了一眼,“我又不会别的。”   乔咿歪头思考:“种萝卜吧!”   陈茉如指着自己:“你让我种萝卜?!”   别说种了,她这辈子切都没切过一根。   “是啊。”乔咿点点头,认真道,“萝卜能吃,还好养活。”   陈茉如:“……”   周予白揉着额头笑。   “行,就养萝卜吧,但先说好,我可不会养。”陈茉如下巴一扬,“还是乔咿,你提议的,你来养。”   乔咿委屈地扁着嘴:“怎么又是我?”   “你男人把那么大个集团都给我扔了,你给我种点萝卜怎么了!”陈茉如嘟嘟囔囔的,“明儿就去买萝卜种子,这次我亲自去。”   周予白轻轻拍了一下乔咿的头:“我帮你种。”   雪下得越来越大,很快路上积了一层,临到最后,乔咿也没走成。   况且她的行李箱还被当礼物扣了。   保姆领她去客房,悄悄说:“夫人早就让给你准备了,昨晚还守着电视看你比赛呢,你票数低的时候,她急得给老李打电话,非让给你刷票。”   “啊……?!”   “没刷没刷,老李说要是刷了,予白肯定要生气的。”保姆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夫人其实不凶,年前就给大家放了假,还发了双倍工资,我是家里没什么人了才留下的。还有那蝴蝶,她自己拆的。”   室光温软,乔咿垂眸浅笑:“我知道。”   -   虽然有客房,但乔咿晚上并没在那睡。   周予白带她上了顶层最西户的小阁楼,那上面的屋顶是透明玻璃,两人躺在榻榻米上,看头顶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   乔咿枕着他的手臂感叹:“哇,这里好漂亮啊!”   周予白垂眸看着她,淡淡道:“这里我是爸爸设计的。”   乔咿仰起头,以为他会难过,但并没有,周予白像在给她讲睡前故事,缓缓说:“我妈妈喜欢看雪,又嫌外面冷,他就设计了这里,所以我想,他应该还是有一点点爱我妈妈吧。”周予白自嘲地笑了一下,“但他又从没陪我妈妈在这里看过一次雪。”   人生的遗憾如果有千百万种,自己最至亲的父母不相爱,也是其中一种吧。   但身为子女,又总是无法改变任何。   “那我们以后陪她看。”乔咿有点小兴奋地要起身。   “今天别喊她了,她难得吆喝着早睡。”周予白点了点她的鼻尖,“来,跟我说说,以前除夕你都做什么。”   乔咿鼓了鼓嘴,重新躺下来:“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小时候就跟外公一起看春晚,吃年夜饭,还会跟巷子里的小伙伴放烟花,后来自己在桦市……宿舍睡一觉就过去啦!”   周予白的眼眸比漫天雪花更缠绵:“那我和妈妈,以后也都陪着你。”   外面,陈茉如端着两碗小汤圆怔怔听着两人的话。   雪似被,夜如歌,都红了眼眶。   第二天大早,乔咿要回去了。   陈茉如拿了两个红包,一人发一个。   出了门,乔咿注意到周予白的那个,明显比她的大许多:“咦?”   “可能我年龄比你大,所以压岁的红包也大,来,看看多少,男朋友双倍给你补差价。”周予白说着打开红包,人一顿,“这是——”   一分钱没有,只有一个户口本。   周予白缓缓抬眼:“妈。”   陈茉如端着养生粥抿了一口,板着脸:“省得你来偷了。”   -   整个年,两人都过得很简单,不是在周予白公寓,就是在乔咿的出租屋,两人窝在一起看电影,或是去超市购物,再一起回去做饭。   通常都是周予白做,乔咿在一边等着吃。   但周予白的饭,都是要有回报的。乔咿喘着气,软塌塌趴在床上的时候,由衷地问身上的男人:“周予白,你是不是精力旺盛?”   周予白很斯文败类地又把她按回去,咬着她的耳垂:“辞职了,时间多。”   乔咿也没再问他未来想做什么。   以前陈茉如说过,周予白要是离开了“亚盛”,想再起家,就难了。   乔咿倒是不介意,只是怕他心里难受。起步太高,不是谁都能抗住强大的落差。   于是乔咿便给他顺毛:“辞就辞了嘛,日子还长,慢慢想以后要做什么。”   “想好了。”周予白没羞没臊道,“做.爱。”   乔咿:“……”   这人怎么老这样!   过年七天假一晃而过,乔咿照旧去工作室上班,周予白见请不动她,堂而皇之带着简单家当,挤到了她的出租屋住。   乔咿得了第一名后,工作开始激增,老言每一项都给她把了关。比赛的奖金加上工作预付款,乔咿看着银行卡上的余额,喜滋滋地觉得自己真的可以养周予白了。   但她并没高兴多久,看似晚上游手好闲,只知风月的公子哥周予白转头又开起了公司。   “兔子Runa那个ip,有人加了一千万要买!”汪淼直摇头,“转手就赚一千万,周总这眼力,绝了!”   方盐“哇”了一声:“一千万呐!你说我这辈子能不能赚这么多!”   “呵。”汪淼道,“周总没卖!”   方盐惊出了萝莉音:“小哥哥你说什么?”   之前周予白买下的那本网文影视版权,确实有人要买,并且见他不愿卖,还又提了价。竞价的不止一家,周予白全都拒绝了。   他要自己来做,投资上,他也要占大头,要有绝对的主导权。   一日下班,周予白把她接到了学校西门附近。   还是以前的二层小楼,空了多年,外墙的爬山虎却又越长越茂的趋势。   里面已经全部重新装修过了,二楼的设备全换了新的,一楼也改成了办公场地,只保留了原先的小吧台,还能看出曾经咖啡厅的影子。   乔咿惊讶道:“你之前卖房子就是为了这个?”   “想把动画做好很烧钱。”周予白倚着吧台,冲她勾勾手,“所以女主配音这块,乔老板能不能给打个折?”   乔咿呆愣几秒,冲到他怀里,搂住他的腰:“能啊!我还可以身兼多角呢!”   周予白轻笑:“那是我赚到了。”   接下来,闲了没多久的周予白,又重新忙了起来。   他在“亚盛”的工作还有许多需要交接,原本就一直在启动的动画制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关于周家的事,他很少当乔咿的面提起。   乔咿也只是在谢远那,听到了几句。   “他家老爷子天天吼着让他回去,只差硬绑了。”谢远道,“小咿,你猜现在私底下都怎么说你家周予白的?”   乔咿讷讷摇头。   谢远嘚瑟道:“不好好做动画,就得回家继承集团的主呗!”   “你少跟她瞎说。”周予白带着裴域从楼上下来了。   “哟!裴助啊,还跟着周总呢!”谢远调侃道,“裴助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呢。”   裴域干笑两下,理都没理他,对乔咿道:“小咿也来了啊。”   周予白扫了他一眼,裴域又干笑两下:“老板娘也来了啊。”   谢远耸着肩膀笑得直抽:“就说你想不开吧,周予白多变态啊,为了老婆,那么牛逼个集团他都敢踹了,你喊他老婆小名,他能忍?”他勾头,亲切道,“是吧,小咿?”   乔咿佯装没听见。   “行,人老婆也护着人家。”谢远搓着脸,“小咿呀,你还有跟你一样可爱的姐姐妹妹吗?”   周予白冷着脸探过来:“她姐姐是谁你不知道?”   “我艹!”谢远直接爆了粗口,“乔岚?!乔岚那对父母,我可消受不起!那俩现在可正撕呢!”   说罢,又想到乔松柏也是乔咿的爸爸,谢远赶紧闭了口。   -   乔松柏和沈毓闹离婚的事,乔咿最近也有耳闻,她闲了会去医院看乔岚。乔岚在医院待得发慌,有些事也不能跟外人讲,见着她,那张嘴快赶上天桥下的说书先生了。   沈毓之前在国外找黑医,被骗钱就算了,但那骗子前不久被抓了,账上有沈毓的打款记录,现在是不仅没了钱,还很有可能要受到法律制裁。   原来俩人就为这事吵架,如今乔松柏怕牵连自己,当真动了离婚的念头。   乔岚一说这些就哽咽:“小咿,你说我是不是要没有家了?”   对于这些,乔咿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不过好在乔岚不久,便做了手术,也没劲再思考父母的事。   术后要下床活动,乔咿正扶着她在走廊上走动时,和乔松柏撞了个正着。   对方主动跟她打招呼,挺亲切地问她近况和比赛拿奖的事。   乔咿不太习惯,客客气气应了几句,就要先回去了。   乔松柏追着送她出来,闲聊似的说:“小咿,我听说,你和予白又在一起了。”   周予白现在做动画,做得风生水起,谁不知道。   提起这,乔咿倒想起一事,问:“爸爸,我小时候您有带我来过桦市吗?”   乔松柏明显一怔,脸色微变,语气也没了先前的和善:“你问这个干什么?”   乔咿还没开口,他又果断道:“没有!没带你来过!”   问不出个所以然,乔咿告了别,当着乔松柏的面,上了对面周予白的车。   周予白没问,大抵也知道说了什么,只是揉了揉她的手,让司机开车走。   时间往前淌,不知不觉到了三月中旬。期间陈茉如多次打来电话,明里暗里问户口本的使用情况。   乔咿没亲口答应,周予白也不会真的纠缠不休。   一个很普通的工作日,乔咿去电视台办事,出来遇到瓢泼大雨,她没带伞,周围也借不到。从门口到打车处,还要有很远的距离,这样过去,会淋得透透的不说,还很难打到车。   等了一会儿,雨也没停得意思,乔咿滑开手机,犹豫了一下点进了通讯录。   她在某人的名字前加了字母A,打头第一个便是。   电话拨通,响了没几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我来电视台办事,被雨耽搁在这里了。”乔咿说,“你能……”   “等着。”周予白言简意赅,“我去接你。”   曾几何时,乔咿晚上在漆黑的街道上遇到了坏人,想打个求助电话,都不知道能打给谁。   而现在,长长的通讯录列表里,周予白的名字成了那个最温暖的存在。   她仰望落雨的天空,好像这种日子,也没那么糟糕了。   周予白的车子很快就到了,男人下车,撑起伞,大步过来接她。   上车后,乔咿发现他后背几乎全湿了。   她给他递纸巾:“快擦擦,别感冒了。”   “不碍事。”周予白随便掸了两下,说,“你要不要给我照张相?”   乔咿心想这有什么好照的,下一秒便听周予白轻佻道:“我的湿身照,做你手机屏保。”   乔咿耳根又开始红了。   驾驶位上的李宏清了清嗓子:“予白,你干嘛老逗人家姑娘?”   周予白懒洋洋地说:“我就是觉得逗她有趣啊。”   这话说完,三人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半晌李宏嘀咕:“挺奇怪的,感觉就像转了一圈,注定是要在一块。”   -   原先要送乔咿回工作室,临快到,周予白手机响了。他接完,表情有点怪怪的,让乔咿给老言请个假,说临时有个人要带乔咿去见。   见他少有的严肃,乔咿便没追问。   车子开出市中心,七拐八拐到了旧城郊区。   李宏把车停好,有点意外:“嗨!老言以前工作室,不就在这嘛,这么多年了,怎么也没太变。”   变化也不是没有,许多房子都扒了重建了,只是有一块,翻了新,还保留着,其中有一处,改成了轮胎厂。   雨太大,周予白没让李宏跟着,撑伞揽着乔咿,走了过去。   厂子里没有人,周予白正准备打电话,门口的房子开了门,一个老伯掀起门帘,目光掠过周予白,落在乔咿身上,上上下下来回地看。   “……像,像……”老伯也不顾还下着瓢泼的雨,伞都忘了撑,走了出来,喃喃道,“……是乔家的小丫头,是,是!”   他最后语气愈发笃定,乔咿狐疑,看了看周予白,想先把伞撑给老伯。   “进来说——”里面的婶子喊,“先进来!”   屋子很小,锅碗瓢盆就摆在地上。之前周予白来过一趟,算是跟两人见过面,他跟乔咿介绍:“这是许伯,许婶。”   乔咿满脸疑惑,周予白说:“许伯是你爸爸以前的司机。”   隐约知道此行的目的,乔咿动了动唇,有些不知所措。倒是许婶主动搬了椅子过来,似要确认般地问:“姑娘,你是不是叫乔咿,乔木的乔,咿呀学语的咿。从小跟外公在G市住,家里还有一个小姨?”   乔咿点点头:“你们怎么知道?”   许婶没答,而是马上跟许伯对视,两人都有些激动。许婶说:“姑娘,我们老头念叨你了好多年,总说对不住你!”   “对不住我?”乔咿更加迷茫了,“我们见过吗?”   “你可能记不住我了,你那时才十岁,而且发着高烧,人都迷迷糊糊的,还冲我笑,叫我伯伯。”许伯说着转向周予白,对他鞠了一躬,“我也对不住周先生!”   周予白也欠身,赶紧道:“您不必这样。”   老伯摆摆手:“你之前拿着照片找来,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是骗你的!我答应了乔总什么都别说,我怕给自己惹麻烦!可是——”他锤了锤自己的腿,“昨天我才知道,你还是我女儿以前的领导,她们广告部原本的经理总是骚扰她,是你替她出了头。我真是都不好意思见你们!”   许婶沏了茶,一次性纸杯装着端过来:“大家别站着,坐下说。”   雨噼里啪啦打在玻璃上,夹着呼啸的风,好像要把这个小屋砸破。   乔咿捧着纸杯,静静坐着。   “我也不废话了,知道多少就跟你们讲多少吧。”许伯重重出了口气,面向乔咿,“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你只有十岁,你爸爸是我老板,有次叫我跟他去趟G市,去之前也不说干什么,只交代不要跟别人讲。我本来年龄就大,怕老板嫌弃,也不敢多问,到了才知道,是去接个小姑娘,就是你。”   乔咿完全没印象了,摇了摇头。   许伯道:“我见到有个老先生,姓季。”   “那是我外公!”乔咿脱口道。   “对,他们应该是事先说好的,老板接你回桦市,但没想到那天你高烧不退。”许伯直摇头,“你外公反悔了,不肯让你走,但是老板说这么远来了,不能因为有个头疼脑热的,就这么算了。”   乔咿抿紧了唇,周予白拿走她的纸杯,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   “最后拗不过,还是把你带走了。我印象很深,你那天难受得小脸都红彤彤的,但还是特别乖,不哭不闹坐在后座。那年从G市到咱们这要好久啊,又加上服务区休息,几乎开了一天。到桦市已是晚上,你那么小,浑身滚烫,本要送你去医院。”在这里许伯顿了一下,含糊道,“也没送你去。”   周予白冷声问:“为什么没有?”   许伯闭了闭眼:“……那女人不让。”   周予白:“沈毓?”   许伯无奈点头:“是,她哭着闹着不让送,还非说是为了老板好,这不是造孽嘛!”   那天是沈毓第一次见到乔咿,她之前虽然嘴上同意把人接过来,但其实心里根本不愿意,真正见到了乔咿,看着她酷似生母的眉眼,更是醋妒难忍。   沈毓面上装得和善,暗着欺负乔咿。又哭又闹什么招数都使了,最后是用“如果乔咿身世曝光,会影响乔松柏在商界的名声”这句,让乔松柏决定把乔咿送回去。   这些事,都是因为接回乔咿那晚,沈毓实在闹得太厉害,说什么乔岚嘴巴不严,如果被她发现了乔咿的存在,会说出去。乔松柏只好让许伯又来接乔咿先去酒店住,就是这个过程,被许伯听到的。   当然有些更自私龌龊的话,许伯怕伤了乔咿的心,都没讲出来。   “你爸爸当时是真想认回你,否则也不会跟你外公谈了那么久,甚至要用打官司要回你。”许伯说,“只是那女人嘴太厉害,让你爸爸有了顾忌。”   只是沈毓说动的乔松柏吗?若他自己心里没一点犹豫,就不会一开始要去接她时,就交代许伯别往外讲。   乔咿不傻,但有点她想不通:“那他干嘛非要接我,一开始不接不就好了。”   “应该是你爸爸对你妈妈有感情,觉得亏欠了她。”许伯说,“姑娘,你也不记得我们去你妈妈住处的事了吗?”   乔咿低声说:“妈妈……”   这个词对她而言,带着复杂的情感,本能的想要亲近,却又很陌生。   “因为决定马上再把你送回G市,老板说既然你以后也不会来了,让你去你妈妈曾经住过的地方看看,当留个念想。”   可惜,乔松柏想让乔咿留下的念想,她一丝一毫都想不起来。   许伯问:“我给你们三个在楼前照相,你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但是乔咿敏感地抓住了一个重点,“您为什么说我爸爸觉得亏欠我妈妈?”   许伯人本分,提起这些脸都挂不住,他道:“还不是因为老板骗苦了你妈妈!”   季菲跟乔松柏从处对象起,家里就不同意,她那性子倔,爱得轰轰烈烈,索性跟着乔松柏到了桦市,还瞒着家里结了婚。   没多久,季菲就怀了孕。奈何甜蜜的日子只过了几月,她便发现乔松柏在外面有了人。   那女人是乔松柏的初恋,两人在他认识季菲前,谈过一段时间。那女人遇到了更好的对象,甩了乔松柏,跟别人结婚生子,很快出了国。   谁知那女人后来又回来了,不仅离了婚,还带着个在吃奶的小女娃找到了乔松柏。   原因是,小女娃是乔松柏的亲生孩子,那女人的前夫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跟她离了婚。   乔松柏求季菲原谅他,说自己和初恋分手的时候,并不知道对方怀孕,更不知道孩子是他的,他也是被逼无奈,才和那女人私下见面。   季菲眼里不揉沙子,亲生孩子是有抚养照顾的义务,但乔松柏半推半就又跟初恋睡到一块,她都查得清清楚楚。   出轨二字冤枉不了他。   季菲的爱,轰轰烈烈,也干干脆脆,她再伤心,也不会委曲求全继续跟渣男过日子,当即提出离婚。   乔松柏却是死活都不同意。   为了离开渣男,季菲竟然宁可净身出户,把自己攒钱买的房子过给了乔松柏,从桦市回G市的时候,浑身上下就揣了个肚子里的乔咿。   她的性格不会把自己受过的伤害像个祥林嫂一样到处讲,闭口再也不提那段婚姻,到生病去世,都没有原谅乔松柏,也没有再念过他。   “那个女人就是沈毓,想必你们也猜到了吧。”许伯讲完上面的一通,又道,“这就是为什么乔岚比你年龄大。”   也是因为这个,沈毓污蔑季菲是小三,乔咿是私生子。   反正死无对证,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乔咿汗毛都竖了起来,半是雨天微凉,半是恶心的。   她确认:“许伯伯,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去你妈妈房子那天,撞见了她的邻居,你妈妈在桦市待得时间本就短,又不爱与人闲聊,就和那个邻居关系好。我俩是老乡,私下跟我讲了这些。”许伯说,“那人早不再了,楼里也都换了住户,你们找不到,很正常。”   “你要不相信——”许伯一跺脚,“周先生手里的那张照片,就是最好的证明。”   乔咿蒙蒙的:“什么照片?”   “周先生没告诉你吗?”许伯不知道她没见过。   周予白手指刮了刮眉毛,边拿出来边解释:“我怕你看了难过,就先没给你看。”   乔咿现在没心情掰扯这些,抢过照片捧在手里。   雨还在下,像记忆在挣扎。   照片上一对男女年轻的容颜和旁边孩子稚嫩的脸,仿佛有了动态的画面,带着那个盛夏的蝉鸣,呼啸而来。   乔咿不适地揉着头,周予白把她搂紧了怀里:“你要是不想听,我就带你离开。”   他的声音落在耳边,乔咿下意识地仰起脸。雨天光线暗,周予白清俊的面容没那么真切,恍恍惚惚好像和时光里的哪一个斑驳时刻有了重合。   “我……我见过你吗?”乔咿捧着他的脸,“我是说,我们在很久以前见过吗?”   周予白也疑惑了:“……我不知道。”   许伯看出两人的关系,好像明白了什么,他站起来,道:“之前有没有我不知道,但你俩在那天是见过的!”   两人同时看向他。   “就是要送你走那天,去完老房子后,又因为一些事情耽搁,等到准备送你回去已经是傍晚了。你发着高烧,嘴巴都起了皮,你说‘难受’,还指着自己的头,迷迷糊糊说‘这里要贴贴’。我们也是闹了半天才明白,你的意思是想要在额头上贴退烧贴。”许伯边比划边说,“我当时还觉得这孩子真聪明,知道保护自己,就在路上,你看见家药店指着说那里有卖的,老板也怕你真的扛不住,就让我停车,去给你买。”   周予白听到这,心里像有把刀在剜,强行克制着才没发火。   许伯咽了咽唾沫,接着道:“车祸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什么?!”乔咿几乎不能呼吸了,“你说什么车祸?!”   许伯拍了把大腿,颤声道:“我买了药出来,就看到一辆车翻在路边,我做司机,车还是认的,那车非常贵,不是寻常人家能买的起的。”   他目光回避众人,垂眼继续说:“当时车上的司机摔了出来,头上流着血,受伤很重。”   乔咿能明显地感觉到周予白身子僵了僵。   “老板不让管,说那里没摄像头,怕被讹上,也怕麻烦,说还会有人路过,会管的。”许伯面色艰难,抬手指了下乔咿,“谁也没留意,这小姑娘竟然挣脱开老板的手,跑了过去,她也发照烧,人站不住,就跪在地上喊‘叔叔醒醒’。”   那么小的女孩,看到血也是怕的。   小乔咿不敢动地上受伤的叔叔,怕把他碰疼了,又担心得不行,急得呜呜哭了起来:“叔叔,你哪里疼,你不要睡觉啊,叔叔我帮你叫救护车来!”   高烧中的乔咿最后语无伦次地说:“叔叔你别死,死了你的孩子会很孤单的……”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让地上的男人有了求生的欲望,他眼睛微微睁开一些,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只看到一张因为担心而哭花了的小脸。   “我们给叔叔叫救护车吧!”小乔咿冲着后面的大人道。   沈毓把她抓了起来:“回车里,别给我们惹麻烦!”   就在这时,伤者摔落在地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小乔咿挣扎不开,咬了沈毓一口。   沈毓尖叫松了手,小乔咿摔到地上,也顾不得疼,爬到手机旁捡起来滑开。   里面传来少年清越的声音:“爸爸。”   小乔咿连忙把手机放到地上男人的耳边。   “爸爸,您回去了吗?”电话里少年似乎感应到什么,又重复道,“爸爸,在听吗?”   男人气若游丝,无法动弹,也讲不出话,听到儿子的声音,微微蜷了蜷手指。   小乔咿急得不行,捧着电话想替他讲:“喂。”   只一声,其实对方并未听清,但乔松柏以为对方听见了,抽手了手机。   既然乔咿已经接了电话,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里面的少年确认情况,并告知他父亲受伤的地址,挂了电话,才又打了救护车电话。   “等会要是别人都看到乔咿了怎么办?”沈毓在当下,竟然还能想到这个,提醒乔松柏,“赶紧先把这孩子送走,别让人看见!”   乔松柏没想到突如其来的意外,打破了原本的计划,他思虑再三,对许伯说:“这里的事我俩处理,你现在启程,赶紧载乔咿回G市。”   此时,只有小乔咿正焦急似守在受伤男人身边,那人手艰难地抬了起来,她以为对方是要跟自己说话,探低了身子:“叔叔。”   她脖子上的项链是在这时掉出来的,男人看到垂在眼前的东西,手下意识握住。   “别耽搁!”乔松柏拖着小乔咿起来,她脖子上的项链被拉扯断了。   “把她带上车,现在马上走!”乔松柏警告许伯,“要是乱讲,你就别干了。”   许伯大气都不敢出,只能带着乔咿上车。   “伯伯,我项链掉了,外公给我的项链掉了!”小乔咿边哭边说,“那个受伤的叔叔把它扯掉了。”   远处有出租车疾驰而来,许伯来不及帮她找,赶紧发动了汽车。   小乔咿趴在后窗上担忧地往外看,哭得满脸泪。   一辆出租车和他们相向擦过,后座上的少年紧绷着脸。饶是这样,他俊朗的容貌也像是着天地间最耀眼的那颗星子。   他也微微侧目。   就那么几秒,十岁的她,和十五岁的他。   在那个炽热又难捱的夏季,擦肩而过。   乔咿盯着许伯一开一合的嘴,也分不清楚脑子里闪出的片段原本记忆深处的,还是许伯说的。   她恍然回身,许伯已经讲到了最后,外面的也早已渐渐停了。   许伯不住地道歉:“我回来后没多久老板就介绍我去外省工作,我后来那家倒闭了,前些年我才又偷偷回到这里。我也是后来才听人说,出车祸的男人是桦市有名的那个周家的独子,老板因为这事,攀上了他们周家,但这里面的事,我不敢跟别人讲。”   乔松柏和沈毓软硬兼施,恐吓过他。   话至此,屋子里的人都沉默了。   无法表达的酸楚和震撼弥漫在心上,乔咿和周予白都没说话,但两人的手紧紧相牵。   许伯心里早有猜测,又看到眼前这模样,迟疑地问:“我之所以说你俩那天见过,上次你来,我其实就想问,周先生,你和周家的那个人……?”   周予白声音淡:“他是我父亲。”   不知是谁的杯子掉了,水倾洒而出,嘭溅四处,随即和地上尘埃融为泥泞。   又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了动静,隔着窗户能看到,有人找来了。   “我答应过老板不能说出来。”许伯苦着脸,“无论如何,是我失信于人,所以在你们来之前,我跟老板讲了我要说出来。”   乔松柏接到电话,就和沈毓赶来了,但被雨耽搁,还是来迟了。   见到几人从屋里出来,他俩便知所有的事情都被揭开了。   背叛和谎言砌成的华丽面具被撕开,剩下的东西像是秋天的枯叶,轻轻一踩,稀碎。   沈毓抓住许伯领子:“你都说什么了?!”   “该说的都说了。”许伯垂头,“把发着高烧的孩子硬送走,还骗人家周家,瞒了那么多事。我实在不想再带着愧疚生活,”   “你是不愧疚了,我呢!”沈毓抓狂地声音,格外刺耳,她指着乔咿,“你现在高兴死了吧!自己终于不是私生子了,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和岚岚都成了你的笑话!”   乔咿本不想理她,听到这才开口:“姐姐不是笑话。”   沈毓吼道:“你少装好人!”   乔咿平静地说:“又不是姐姐要求自己当私生子的,她为什么是笑话。”   从前她不会看轻自己,现在也不会看轻别人。   “那你现在是觉得我是个笑话了!是不是准备回去告诉所有人,让大家都知道啊!”沈毓到现在还是自私的想着自己的处境。   乔咿沉默和冷静让她更加火大,扑上去,想教训她。   周予白挡在乔咿跟前,扯住沈毓的胳膊,嫌弃地推开。沈毓就跌倒在地上的水坑里,污水滚了一身,狼狈至极。   周予白面无表情系着散开的袖扣,冷声道:“听好,想继续作死,我很欢迎。”   沈毓警惕:“你要干什么?”   周予白已然恢复了公子哥的样儿,懒散道:“充分发挥想象力,自己想。”   这几年周予白软得硬的,手腕有多狠,沈毓自然有所耳闻,她哆嗦了一下,到底没敢再上前。   如果谎言说多了,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的话,在此之前乔松柏还能架着虚伪的姿态,而现在,他的那些丑事曝光在女儿面前,不知是怕周家人知道了会震怒对付他,还是真的有了悔意。   他低声近似哀求:“小咿,爸爸对不住你……”   “爸爸。”乔咿还是那样喊他,对她而言这两个字不过是个称呼而已,她说,“没关系。”   乔松柏愣住了,他着实没想到乔咿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   然后随即,乔咿便接着说:“我妈妈的墓在G市,您要觉得还想道歉,就去那里吧。但我想——”她完全处于礼貌地笑了一下,说,“我妈妈应该跟我一样,都觉得没关系。”   “因为,真的不在乎。”   乔松柏哽咽道:“小咿——”   周予白斜了一眼过去,他的话终究没敢再说。   乔咿伸手,一张照片滑落。   照片被地上的水浸湿,很快起了皱。   -   李宏去附近找地方抽了根烟,折回来里面就乱糟糟一片,他看见周予白拥着乔咿走出来,表情都不太好,也就没赶着问。   三人坐上车,缓缓驶出了那街道。   雨后天晴,碧空如洗,乔咿枕着周予白的肩,一抬头,几只鸟飞过那处,有一道彩虹。   -   她和周予白领证,是在第二天上午。   白天可能经历了太多事,难以消化,乔咿做了一整夜的梦。   她醒来后跟周予白说:“我们结婚吧。”   周予白拎着楼下的买的早餐,刚推开门,不敢置信地问:“宝贝,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睡醒了,不过醒之前我做了好多梦,梦到外公,妈妈,还有巷子里的花……最后我还梦见——”乔咿穿着蜜桃色的睡衣,头发还有点乱,跪坐在床上,咬了咬唇,说,“我还梦见我们的孩子蹲在院子里拔萝卜。”   她说完,期待地看着周予白。   对方还没做出反应,先听到门外“噗”一声,方盐的头从门外探了出来,嘴角还挂着刚才喷出来的豆浆,表情比周予白还震惊:“哇!姐姐,你跟哥求婚啊?”   乔咿:“……”   为了这事,周予白哄了她好半天。   “没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这么优秀,你想跟我结婚生孩子,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周予白喜滋滋地喂她吃早餐,然后当着她的面,给老言打电话,帮她请了假,还顾着她的别扭情绪,说是有点私事要办。   周予白怕夜长梦多,并且事实上乔咿的梦也确实多,所以他当即准备去把证先领了。   乔咿抿抿唇:“但是还没有准备啊。”   “你想怎么准备?”   “最起码,你也要带户口本呀。”   周予白起身,径直从他带来的家当里拿出了户口本,扔到她面前。   乔咿:“……”第一次见来别人家做客还带户口本的。   就这样,在周予白的指挥下,两人去了民政局。   领证非常地顺利且迅速,他俩去得太早,排在了第一个。   从里面出来后,乔咿还在恍惚。   两小孩咬着棒棒糖在门口玩,见里面有人出来就开始认真地讨论。   小女孩奶声奶气问:“你猜这对叔叔阿姨是结婚还是离婚呀?”   小男孩忽闪着黑亮的眼睛:“离婚吧。”   乔咿扭头,手撑住脸做了个鬼脸。小男孩根本不害怕,嬉皮笑脸地吐了吐舌头:“略——”   “你可真笨!”小女孩板起脸,“肯定是结婚呢。”她小手指着乔咿旁边,“你没看见那个叔叔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吗!”   “真这么高兴吗?”乔咿戳了戳周予白的胸口。   男人站在春寒料峭的街边,眉一扬,风华绝代。   “嗯。”他说,“高兴。”   乔咿眼里映着碎碎阳光:“那这婚,我就没结错。”   周予白举着她的手,在无名指上吻了一口,从裤兜里不甚在意地拿出一枚戒指,戴在了上面:“领证的戒指,等结婚,我再给你买更好的。”   乔咿对着阳光伸着手,被钻石闪得眼有点花,嘀咕道:“要那么多戒指干什么?”   “不多,还要给你买情人节戒指、元旦戒指、植树节戒指……戴不过来也无所谓。”周予白调笑道,“反正我老婆爱丢戒指,多买点,随你丢。”   这人怎么又提这个!   周予白没打车,牵着乔咿的手在路上走。   “你不是还又工作。”乔咿说,“打个车吧。”   “时间还早,我们走走。”周予白拖着懒懒的语调,“以后经常这样走,对身体好,我们要让自己长命百岁,等有了孩子,看着他长大,陪着他越久越好。”   风吹来花香,天容鸟飞翔。   却都不如他,带来细水长流的温柔时光。   乔咿牵紧了他的手,仰头笑着应:“好呀。”   ——正文完—— 第109章 番外   乔咿跟周予白领完证, 沉浸在幸福中,殊不知工作室那边已经炸了锅。   她上午请了假,汪淼没见到她, 随口问方盐:“你姐姐呢?”   方盐也随口回:“去民政局了。”   “哦。”汪淼耷拉着熬了一夜的眼转回头,颓废地敲了几下键盘,忽然又猛地转了回来,声音都变调了,“她去那干啥?!”   “领证啊。”方盐挠挠脸, “总不可能去配音吧。”   汪淼眼瞪得比铜锣烧还大, 捂着嘴站了起来:“乔咿跟周总去领证了?!”   “对啊。”方盐看了下时间,“现在应该都领完了吧。”   周围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因为方盐做事和思维经常颠三倒四,所以大家都半信半疑, 内心又忍不住有点小雀跃。   毕竟自打配音大赛回来后,周予白追人是一天都没落下过, 据说还放着豪宅不住,硬挤到了乔咿的小出租屋。   “真的呀!”方盐怕大家不信, 比划着, “就今天早上, 我跟哥楼下一起买了早餐回去, 哥刚推开门, 小咿姐姐就跟哥求婚了。”   众人在沉默中,惊呆了。   “哥怎么可能拒绝, 肯定答应了呗。”方盐认真道,“呀,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口叫姐夫了?”   众人:“……”   反应过来,汪淼先嚎了一嗓子:“咿姐还是厉害啊, 这就把周总拿下了!”   有人问:“周总家里可是真豪门呢,同意这门婚事吗?”   “不同意有什么用,你们也不是没见周总对咱小咿的态度,再说了小咿也不差啊,配音比赛第一名呢!”   老言本身是准备过来训斥大家上班聚堆聊天的,听到刚才的话,叼着的烟都惊掉了。   但老板不愧为老板,捡起烟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周予白发了条拍马屁的微信:【恭喜周总,祝百年好合,以及被求婚愉快!】   周予白看到时,他刚把乔咿送到了工作室楼下,非常不要脸地回了条:【谢谢。】   简单两字,照单全收。   乔咿抢走他的手机,盯着屏幕,气得直跺脚:“什么叫被求婚,我什么时候跟你求婚了?”   周予白诚恳答道:“今天早上。”   乔咿抿唇望着他。   ……好像是这样!   乔咿顿时羞地脚指头都蜷了起来。   “虽然是你跟我求的婚。”周予白收回视线,吊眼睨着她,慢条斯理地诱导着,“但你要现在亲我一口,我就跟大家承认,从始至终,都是我勾引的你。”   这本来就是事实啊!   一直都是他花样百出地在撩人!   乔咿又羞又气,但也没有别的法子,于是踮起脚尖,在他嘴上啄了一口。   他的唇清凉,分开的时候,乔咿不自觉舔了下自己的唇。   “哇——姐姐你干嘛?”方盐喊了一嗓子,“霸王硬上弓?”   他身后,还站着一众因为听到领证喜讯,非要利用上班时间下来喝奶茶庆祝的同事们。   先前还对乔咿求婚持有怀疑的众人,脸上都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乔咿边红着脸冲大家微笑,边掐了掐周予白的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周予白斜下眼,黑眸如被风吹皱的春水,丝丝涟漪勾着人,轻声耳语:“要你体验下对我主动的感觉。”   “……”   “是不是很好?”   在男人轻佻的尾音中,乔咿羞愤地想,果然还是玩不过他啊。   -   领完证,周予白的工作也有了愈发忙碌的趋势。   高芸芸研究生复试顺利通过,为了庆祝,孙涵和杨枚都来了桦市。四个女孩在桦大里各处打开,逛吃了一天,实在累得不行了,几个人去了小山上的咖啡厅喝东西。   毕业后的生活讲了一堆,最后落到了乔咿身上。   杨枚兴奋道:“你和师哥都领证了,准备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乔咿咬着吸管,偏头想着:“我也不清楚,都是他准备的,说不用我管。”   高芸芸捏了捏她的脸:“哟,这么心疼我们小咿啊!不错不错!”   “什么心疼?”乔咿蒙蒙的。   “操办婚礼很累人的。”高芸芸说,“我还以为他这种大少爷,都不会管这些呢!”   婚礼的事,乔咿确实没操心过,只是前些日子被周秦瑞叫过去了一次。   老爷子对她还是不大亲近,说别的他都没要求,只有一件事,要听他的——婚礼要在亚盛集团旗下的酒店举行。   老爷子给的理由是,自家酒店,方便安保。   但是谢远私底下跟乔咿说:“他家老爷子这样,就是服软了,也是告诉所有人,周予白虽然现在离开了‘亚盛’,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乔咿的思绪被孙涵的一声长叹打断了。   “真没想到,我这爱情长跑还没结束,咱们寝室最不开窍的小朋友倒是先结了!”孙涵道,“到时候捧花要抛给我啊!”   杨枚摇着乔咿:“抛给我,抛给我!”   “你连男朋友都没,你瞎要什么。”高芸芸举手,严肃认真,“当然是给我!”   “不可以,是我的!”   “新郎是我师哥,又不是你们师哥,他们的捧花当然是给我啊!”   三个人全去摇乔咿,闹着、笑着,熟悉的校园里,阳光下是永不退色的金色年华,光阴交织着缱绻向前——   嗖!   纯白色的玫瑰点缀着浅黄色的小碎菊,在高雅大气的宴会厅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   三个早就跃跃欲试,准备了好几个月的女孩张开了双手。   就在花束抛过来的时候,一道矫健又兴奋的身影从台下翻了上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凌空截走了捧花。   杨枚:“……”   高芸芸:“……”   孙涵:“……”   内定的三个人,竟然没抢过一个……男的!   老言看着台上的方盐,捂着脸跟工作室的其他人说:“今天都别说认识他。”   众人:“嗯!!!”   主持人是周青洁,虽然也被这杀出来的程咬金弄得一愣,但还是立刻反应过来,娴熟的控场道:“新娘捧花是要女孩来接的,这位小伙子可是有想送的女孩,所以来抢的呀?”   方盐在捧花里没找到红包,失望又懵逼地抬起头:“啥?”   “……”周青洁继续微笑,“小伙子看看现场有没有想送的女孩,可以把花给她哦。”   方盐一想,没红包的话,他个大男人要束花也没用,说:“行,给吧。”   台上的三人又跃跃欲试起来。   方盐看了一圈,直接跳下去,把花给了台下的乔岚。   乔岚不仅盛装出席,刚其实也很想抢捧花的,但只要这种要上台面的事,她都觉得不自在,站在台边没好意思上去,又羡慕得不行。   方盐把花塞人手里,就大摇大摆地回到了座位。   老言本来想装不认识他的,但实在没忍住:“你小子开窍了,都会当众撩妹了啊。”   汪淼也笑:“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啊!”   方盐摇头:“没意思啊。”   汪淼:“那你为什么把花给她?”   乔岚也正红着脸,往这边看过来,但她离得远,没听见方盐难得稳重又诚恳地说道:“因为她妆最厚!”   乔咿在台上也忍着笑,碰了碰旁边的周予白:“你信不信,方盐肯定是以为捧花里有红包,才上去抢的。”   “那你可得看好了。”周予白今天英气逼人,紧了紧她挽着自己的手,说,“你男人今天身上也都是红包,别让方盐把我抢走了。”   乔咿:“……”   婚礼来了很多人,除了周家的亲友,周予白还把季芳和李豪都接到桦市。婚礼并没过度招摇,但“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周予白承诺的,他都做到了。而细节上,又能多精致,就多精致。比如乔咿婚纱上的每一刻碎钻,都是货真价实的。   周遭如美梦般浮华,而挽着他的手臂,又是那么得真实。   婚礼进行到中途,高芸芸才想来,把一个红包交给乔咿:“有人让我转交给你的。”   “谁呀?”   “你……自己看吧。”   乔咿莫名其妙地拆开,除了礼金,还有一张小贺卡,她微微怔住,因为那上面只有两个字——夏南。   字迹俊秀工整,亦如当年。   只是那时他写满了一页纸的情书,到最后不敢留下自己的名字。   而现在,满纸情谊只能是空白,他唯能写上的,也只有自己的名字。   “听说他工作还不错,就是一直都没谈恋爱,有个女孩喜欢他,装醉赖他家。”高芸芸说,“他竟然把自己锁在房间一整夜,硬是没敢出去。”   乔咿没接这话,把贺卡收好,摇了摇红包,娇俏笑道:“帮我谢谢他,等他结婚时,我也回个大的。”   高芸芸搂住她的肩:“小富婆,你现在已经是少奶奶了!”   周予白过来带乔咿去换敬酒服,路过大堂门口。乔咿缀满钻的婚纱裙摆如星河般璀璨夺目,裙角勾到一处,周予白蹲下来给她整理。   她皱着眉头:“你快看一看,小钻钻一颗都不能少哦。”   周予白道:“少了再给你买。”   “你怎么这么不会勤俭持家呢,过日子可是——”乔咿无意扫向大门,微张着嘴,忘了后面的话。   他认出大门处停着的那辆车,是乔松柏的。   驾驶位上的人也正看着她。   乔松柏没收到请帖,他来了也不敢进去。他和沈毓的那些龌龊事,被周家人知道了,原本从周家得到的生意,也都泡汤了。还不得不跟沈毓为了钱打气旷日持久的离婚官司。   人生忽然变得一塌糊涂,但好像想想,冰冻一尺,非一日之寒。   若他曾经能对乔咿好些,周予白这个乘龙快婿便是他的。   可如今,女儿出嫁,作为父亲到了场外,也只能坐在车里。   乔松柏甚至不敢跟乔咿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因为怕她没有父亲的手臂可以挽着出嫁,心里会难受,所以到了现场。   而眼前,女儿也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   乔咿挽着周予白的手臂,拖着绝美的长裙,转身走向里面。   她不会难受了。   “乔咿。”周予白也看到了外面的车,手抚在她的手上,说,“别怕,以后我都是你的依靠。”   乔咿桀然一笑,比裙摆上的钻石还耀眼,她说:“周予白,我也会成为你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30 19:58:47~2020-08-05 21:39: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瓜柚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番外   老言第九十九次相亲, 是被方盐搅黄的。   因为老言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竟然带着他去相亲。而这小子也不负众望,在女方问他俩什么关系的时候, 说:“我是他儿子。”   并且有理有据解释:“要不我俩名字怎么这么像。”   老言就这样,继续当着单身汉。   乔咿知道这事,刚和周予白从国外蜜月回来,乐得不行。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聊,想跟周予白讲这件事, 发了几天信息, 对方都没回。   一回来就出去工作,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乔咿忍不住, 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予白一早就被周秦瑞叫到了集团,借着有个项目是他辞职前力推的, 出了点问题,要他去处理。   于情于理, 他推不掉。   正在跟几个部门的人分析工作中的问题,他手机振动了起来。   “喂。”他接起来, 话还没说完, 电话里是小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你叫周予白?”   “是。”   “哦, 我妈妈说你是我爸爸。”   见他要暂停接电话, 以为是重要的事, 部门的员工都没敢说话,会议室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   所以离得近的, 也听到了他电话里的声音。   前总裁不是刚结婚吗,怎么有孩子上门认亲了?   豪门大瓜啊!   就在这时,周予白揉了揉额头,说:“乔咿, 你要是喜欢小孩,咱俩就生一个,不用捏着声说话。”   众人:“……”   前总裁举行了那么隆重的婚宴,谁不知道他太太叫乔咿。   豪门玩得就是洋气!   -   周予白和乔咿的儿子,叫周岑,小名岑岑。   乔咿孕期还算不错,反应不重,只是尤为喜欢吃辣的。老辈人说“酸儿辣女”,他俩也一直觉得是女孩,婴儿房间和用品全照着女孩来准备。   生下周岑那一刻,两人盯着小家伙,都呆住了。   和预期反差太大,又因为准备的小裙子都没了用武之地,乔咿起初还有点小失望。   但很快,周岑小朋友就凭借实力,获得了全家团宠的地位。   周家家宴上,乔咿给他系围脖,小家伙乱动,不小心把粥洒在了乔咿身上。   周予白进来时看到,以为他是故意在调皮,先是过去给乔咿擦掉身上的脏污,然后转身对着儿子板起脸:“为什么要欺负妈妈?”   “你凶什么呀。”乔咿摇了摇他的手,“他才三岁!”   周岑意识到危险,眨巴着眼,附和:“对啊,我才三岁,小朋友呢!”   周予白一脸理所当然:“你是小朋友,你妈妈不是吗?”   周岑小朋友被唬住了,戳了戳自己的脸。   周予白继续严肃地跟他讲道理:“你怎么能把粥洒在妈妈肚子上?”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乔咿的肚子,说,“你可是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   小家伙眨了眨眼,认真地点头道:“对,我记得!”   饭桌上都是周家人,听到这话,都没当真。   谁知下一秒,周岑奶声道:“里面很黑的。”   就连周秦瑞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以为他真出奇了,能记住胎儿时候的事。   “岑岑,你真记得?”   “记得呀。”周岑小朋友被众目睽睽盯着,也不怯场,咬着手指头,一脸认真道,“所以我在妈妈肚子里时,有打手电筒呢!”   有周秦瑞坐镇,原本严肃的家宴上静了几秒后,全笑了起来。   周予白掐了掐眉心,也没了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周狗有一儿一女。   原先是想先有女儿的,但想想,还是先有周岑吧,让奇葩岑哥给妹妹保驾护航。   还剩一章番外,不长,主讲俩娃。   ————————   推荐基友言峤九的连载文《温柔酒窝》:蜂蜜味儿轻松日常向小甜文,又名《三岁霸总与他的戏精娇妻》。   喜欢的小朋友,可以收一下哦。 第111章 番外   家族聚会, 免不了催婚催生这样的话题。   王洛奇交了个女朋友,挺好一姑娘,但是周春芽横挑鼻子竖挑眼, 怎么看都不满意, 硬是想把两人拆散。   王洛奇天天闹腾,还跑到周予白家赖着不走, 非要向抵抗包办婚姻的周家“鼻祖”讨教自由恋爱的成功经验。   周予白送他了四个字:“早睡早起。”   王洛奇两次要去见女方家长, 均因为头天通宵派对, 第二天睡不醒而爽约。   周春芽一看王洛奇态度比之前都认真, 于是开了条件, 游艇和女朋友,让他只能选一个。   王洛奇非常痛苦地深思熟虑了一番,选了游艇。   周春芽手头紧, 当时周予白辞职,把她的所作所为说得明明白白。周秦瑞动了怒,再也不可能任用她。她自立门户后,事业发展并不顺利,哪舍得给败家子买游艇。   当然她也没给王洛奇反悔的余地,两人谈条件的对话她录了音,直接拿给女方听。   人家姑娘果断分了手。   这事成了亲友间的笑话,自然有人在饭桌上提了一嘴。周春芽多精明地人,面上不怒,笑着说:“我家洛奇玩心大, 还不急着结婚, 我本来也不急的,但看见岑岑这么可爱,我是真的喜欢啊, 也想含饴弄孙呢!。”   她自然地看向乔咿:“小咿,什么时候要二胎?”   在场很多人都不知道,乔咿生下周岑,刚从产房推出来时,虚弱又幸福地撑起身子找周予白,想听他会跟自己说什么。   周予白把她按回去,沉着脸只说了一句:“咱以后不生了。”   他是心疼坏了,谁都能看出来。   但是老爷子总觉得多子多福,心里还是想让他们再生一个。   周春芽余光扫过众人,热络道:“再给予白生个呗,他可是独子呢!”   周予白原是不想在饭桌上扫了老爷子兴致,刚要开口,听到一声脆响。陈茉如撂了汤勺,抱臂坐着:“小咿嫁进来又不是为了生孩子的!”   周春芽面露尬色,她自己做过亏心事,断然不敢再惹陈茉如,只得笑着应:“是,是!”   乔咿脸皮薄,红着脸看着旁边的周予白,说:“我们随缘。”   周予白在旁边冷着脸给她撑腰,还有谁敢再说什么。   但是乔咿万万没想到,催她生二胎的竟然是周岑。小家伙听到大家讲话,歪着脑袋道:“妈妈,你生个妹妹吧!”   周予白拍了一下他的头:“生出来谁带?”   周岑眨着眼:“我呀!”   周予白道:“你怎么带?”   “我………我……”周岑鼓着嘴,眼睛忽然亮了,“我有个好办法!可以把她放在婴儿车里,推着她嘛!”   周予白气笑了:“你来推?”   “我……”周岑眼睛转了转,“我太小了,推不动,可以让——”他小胖手一指,正对着周春芽,“让她来推。”   周春芽:“……”   周岑理直气壮:“她刚自己说喜欢小孩子的!”   周春芽被噎得说不出话。   周岑嘟嘴:“算了算了,我怕她想含着孙子,都是口水,多脏脏啊!”   那是含饴弄孙!   周春芽脸都被气青了。   众人看着周岑认真又天真的模样,都笑起来。   周岑小朋友觉得得到了夸奖,跳下凳子,趴在乔咿对子上听了听,说:“妹妹在呢。”   乔咿捏捏他的脸:“乱讲。”   “真的呀。”周岑拉着周予白的手,放在乔咿的肚子上,“爸爸,给你也摸摸,轻点哦。”   周予白蹲下来,温声问:“为什么想要有个妹妹?”   周岑朗声:“可以跟我玩!”   周予白跟他讲道理:“如果爸爸和妈妈再生个宝宝,不能只是因为要她陪你玩。”   “那是要因为什么呀?”周岑皱着眉头问。   “因为我们都爱她。”周予白说,“也因为我们要一起见证生命的成长。”   哪怕是父母、手足,也不能用血缘的名义,禁锢着一个人。   亲人间不仅要给与的是亲密的爱,还要能让着爱展翅自由飞翔。   周岑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爸爸说啥就是啥吧!   他掰着小指头说:“我给妹妹都起好名字了,刚出生叫强夫,再大一点叫刚刚,长到跟爸爸一样大,就叫阿宁。”   把妹妹安排得明明白白!   -   周予白和乔咿的第二个孩子真的是个女孩。   她的到来让整个周家都非常开心,她的名字也是由乔咿亲自取的。   叫周岺。   周予白看着那个字半天,才迟疑道:“乖,哥哥和妹妹的名字一样啊。”   乔咿原是学播音的,对字很敏感,一本正经指着下面那个点,说:“不一样,多了个点呢。”   周予白:“……”   小周岺刚满月,就十分好看了,一双大眼睛像含着水,明亮又干净。   保姆抱着她在院子里塞太阳,周岑在小花园的泥地里滚着拔萝卜,把陈茉如好不容易快种好的,全都拔了出来。   还挥手招呼妹妹:“看哥哥厉害吗?”   周岺话都不会说,咬着手指头哇哇哭了两声,算是回应。   周岑点点头:“妹妹都被我感动了!我真棒!”   乔咿产后被陈茉如接到金都华府养身子,周予白下了班,就往这边跑,一进大门就看到儿子满身泥,把人拎出来,拍着身上的灰。   小家伙也跟他学,在自己身上胡乱地拍。   周予白趁机给他指:“这里是**部位,不能让别人碰,知道了吗?”   周岑指着自己,大声道:“这里不是小鸡吗?”   “……”周予白揉揉头,“对的。”   看着父子在花园里的模样,陈茉如弯了弯唇。旁边的保姆见状,跟着笑:“夫人真是好福气啊,现在又有了这个可爱的孙女,你今天还叫我把你首饰拿出来。”保姆拍了拍怀里的宝宝,“这下可有人给喽。”   陈茉如接过小周岺,满心满眼都是爱意,哼口气,道:“我的首饰啊,那还是都要留给小咿的。”   乔咿在卧室,听到周予白的声音就待不住了,外衣都没裹就跑出来了。   周予白把以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打横抱起她人,就往屋里进。   身后两个小朋友,看到爸爸妈妈这样,以为是在做游戏,一个激动地又蹦又跳,一个哇哇哭着嚎了几嗓子。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院子,一时间如朝阳般耀眼,如春天般温暖。   如他那般让人心动。   谢谢你给了我家,也给了我这么可爱的孩子们。   乔咿握在周予白怀里想着,仰头说:“我爱你哦。”   周予白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逗笑,低头在她额头上一吻,话是郑重的:“我也爱你哦。”   两人相视一笑。   忽然,周岑小朋友大喊:“太爷爷摔到**啦!太爷爷摔到**啦——”   周秦瑞的车刚开外院外,下车时不知怎地摔了一脚。   但摔到**……   周予白放下乔咿赶紧冲到外面:“爷爷,您没事吧?!”   他吓得步子都乱了,定睛一看,转头就揪住了周岑:“爷爷这是脚!不是那什么!”   老爷子下车的时候不小心扭到了脚,并不严重。   碍着长辈的面子,周予白也不好教训周岑。   周秦瑞此次来,还是说要他回集团的事。   “你是觉得自己拍得动画票房高,又获得奖,所以了不起了吗?!”周秦瑞进了家门就一直训,最后道,“我也不再管你其他的事了,只要你愿意回来就行。”   周予白没吭声,周秦瑞看向乔咿:“劝劝你丈夫。”   乔咿乖巧地坐在一边,把茶递给周秦瑞:“爷爷,您先喝茶。”   又戳了戳周予白,小声说:“你跟爷爷好好讲嘛。”   两人正嘀咕着,周岑小朋友不知什么时候凑在了周秦瑞面前,学着大人的模样:“要多多的喝水才是对哦!”   周秦瑞端着架子,但还是喝了好几口。   周岑严肃道:“还有一点,要喝完。”   周秦瑞把最后一点喝下去,杯子放到一边,心里觉得好笑,但面子上拉不下来,板着脸坐着,手搭在大腿上。   周岑歪着脑袋往下看,指着周秦瑞的手:“爷爷,别摸小鸡!”   别墅面积大,孩童的声音又底气十足,这一声简直快有了回音。   陈茉如抱着小周岺,保姆正端着水果出来,还有周秦瑞的司机、秘书都在。   乔咿捂住了脸,周予白咬牙切齿地去追周岑:“你再给我乱讲试试!”   诺大的家,从没这么热闹过。   温馨过。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   谢谢大家。   么!   下一本《重回初恋》吧,点专栏,可以收藏。也可以收藏下蘑菇的专栏哦。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