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白月光是假的》作者:扶桑知我   文案:   修仙大佬素寒璧一心剑道,终于要飞升了,但由于此人素质极差,差些功德才得以飞升。   为积攒功德,素寒璧来到另一个修仙世界里,扮演狗血虐文中的悲惨白月光。   书中,男主季淮以及一众男配以为他们恋慕素寒璧如狂。   其实他们爱的是与她长得相似、身为替身的女主而不自知。   素寒璧被迫营业成为一颗爱情绊脚石。   她先是被囚于黑狱百年,受尽折磨。   女主修为尽失,只有素寒璧的一身仙骨与她最为匹配,季淮亲手剥下她的仙骨,捧给他人。   她替女主承下所有苦与难,看着女主夺走自己的一切。   直至雷劫降临,季淮与女主的师门面临灭顶之灾。   素寒璧亲手被季淮推了出去,挡下雷劫。   她勉强挤出几滴眼泪,双唇染上鲜血,看着季淮与被他护在身后的女主,语气深情:   “淮哥哥,阿璧无怨无悔,只……只盼你岁岁平安,此生顺遂安康。”   她原地去世,功德圆满,飞升仙界。   但她万万没想到,几百年后,她能在仙界邂逅同样飞升而来的季淮等人。   她被季淮逼到墙角,他眼尾微红,紧握她的手腕,哑着声问:“阿璧,是你吗?”   …^_^…   …^_^…   …^_^…   “阿璧你妈呢阿璧,煞笔睁大你的渣男眼好好看看谁是你爸爸。”   “我盼你岁岁平安顺遂安康?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我祝你寿比昙花,头顶青青草原小狼小羊在你头顶开趴体,现在就一刀劈开你的脑阔听听你脑袋里几千吨的海水演奏涛声依旧。”   素寒璧斩断季淮手中剑,发出“咔嚓”的清脆声响,将几百年前那口恶气一吐而出。   白他妈的月光,劳资都飞升了还用得着装?   【高亮】   ☆男主不是季淮。   ☆素寒璧就是原主。   ☆素寒璧素质很差不要学她。   内容标签: 东方玄幻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素寒璧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爸爸是真的   立意:在困境里向上,拥抱美好人生 第1章   季淮飞升的时候,他的脸上没有笑容。   原本存于浮尘浊世的躯体陡然一轻,数千年来积蓄于体内的磅礴修为也轻如鸿毛。   他闭上眼,眉头轻轻皱起,明明是飞升为仙的大喜事,他的面上却露出了悔恨之色。   季淮想,他就算飞升了又有何用,他永远失去了素寒璧——他真正深爱的人。   或许,在仙界能够想办法找出素寒璧的转世,季淮如此安慰自己。   他执剑,斩破虚空,万卷流云自剑锋逸散。   再睁眼时,季淮身着青衫的颀长身影便出现在翻滚的云海之上。   这便是……仙界么?   季淮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就在此时,一只火热的大掌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季淮是么?我是接引仙人,专门招待新飞升上来的修士。”拿着一本册子的接引仙人热情地重重拍着季淮的肩膀,“不容易啊,几百年了,终于有新人了。”   季淮一愣,朝接引仙人礼貌一揖:“见过道友了。”   他想起来,接引仙人见多识广,想必是见过许多修士的。   “不知道友可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人——”季淮出声,正打算问接引仙人是否听说过素寒璧,却被打断了。   “道友,先不用管这些。”接引仙人严肃说道,“我先与你说这仙界的规矩,能保命的。”   季淮一惊,心想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虽是原本世界里的最强者,但来了这仙界,比他更强的人比比皆是,他要谦虚才是。   他站直了身子,认真听接引仙人说仙界的规矩:“道友但说无妨,我且记下。”   “咱们仙界嘛,都是能够破开虚空、功德圆满的修士,大家修为自然深厚,但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仙界划分区域为东西南北中五大仙殿,每位殿主可都是掌控万方小世界的大人物,断然不可招惹,交流时要保持礼貌恭敬的态度。”接引仙人正色说道,“你既来了仙界,可以自立门户,也可找些势力投靠。”   季淮肃容,暗暗记下。   他与接引仙人并肩行着,继续问道:“我记住了,所以道友可曾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他又想打听素寒璧的行踪。   季淮的话又被接引仙人打断了。   “当然不止,这五大仙殿的殿主,虽然强大,但都是明事理的人物,简而言之,就是讲道理,但还有一位不讲道理的。”接引仙人忽然变得有些惧怕。   季淮更加严肃了,连忙问道:“道友继续说。”   “她呀,是个女子,刚飞升上来没几百年,好家伙,你知道她有多恐怖吗?”接引仙人心有余悸,“她刚破开虚空飞升上来,连我都没有搭理,直接去将东西南北四大仙殿给踹翻了。”   “你知道踹翻是什么概念吗,是那些朱墙琉璃瓦呀,殿主生活起居的地方啊,全部被踹到云层下面了,那叫一个惨烈,她那五色剑将天都给戳了大窟窿,后来娲皇娘娘花了好几天才补上,就她这样,居然还没有人敢阻止。”接引仙人作为目睹人之一,当时非常害怕,“幸好中央紫宸殿中那久不出世的仙尊出手,才将她拦了下来。”   “女子?”季淮一愣,无意中又将她来与素寒璧对比,他的素寒璧最是温柔小意、弱柳迎风、文雅安静,与接引仙人描述的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她这么一闹,再没有人敢惹她,见了她远远的都要避开走,据说她身穿的一身红衣啊,都是她杀的人鲜血染成的,你说可不可怕。”接引仙人握住季淮的手,“季淮道友,宁可惹殿主大人们,也不要惹她啊。”   季淮说道:“道友,且将她的名姓告诉我,我定然不去招惹她。”   一想起她的名字,接引仙人面上出现畏惧又崇拜的神情。   “她叫素寒璧,素是素色的素,寒是寒月的寒,璧是白壁的璧。”他说道,“你要记好了。”   季淮:“???”   正巧这时,素寒璧驾着鸾鸟拉着的五色金车经过这云海上空。   她一手执着用柔软金线缠绕而成的长鞭,一身红衣,比那鸾鸟散落而下的火焰飞羽还要更加艳烈。   熟悉的脸,陌生的装束,闯入了季淮的眼中。   “接引仙人,又在说我什么坏话?”素寒璧没看清站在接引仙人旁的季淮的面容,“我的红衣是采落霞红光织就,哪里是血染成的?”   她朝接引仙人比了一个中指,手中金鞭落下,将那翻滚的云海激荡起千万层的云浪:“再胡说,休怪你爹我不客气。”   那激荡起的流云扫过季淮的衣角,他仰起头来,见素寒璧那意气风发的双眸,仿佛有无数的光阴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   他想到了自己记忆里的素寒璧。   ——   那是一位极为纤弱的美人,仿佛迎风的弱柳一般,似乎只需要极轻柔的一口气,就能够将她那纤细的腰肢吹折。   泫然欲泣的脸,水盈盈的双眸,面上犹存的几点泪珠与血痕,为她平添了一丝我见犹怜的美。   素寒璧蜷缩在那冰冷的锁链之中,长睫轻颤,朱唇轻启:“干。”   “这是什么煞笔剧情?我身为一个人人都爱的白月光,还要被人囚禁,被人侮辱,被剥去仙骨,还要因挡刀而死?”   脑海中名为天道的雌雄莫辨声音响起:“是如此没有错,素寒璧,你平时不讲文明不懂礼貌还没有素质,还需要积攒功德才能飞升仙界。”   “我确实没有什么公德心,你说得对。”天道鸡同鸭讲歪打正着,素寒璧被铁索捆在在暗无天日的黑狱之中,点了点头,赞同了天道的说法。   “这个世界里名为素寒璧的姑娘出了些意外死了,她死之后,许多人的命运都会受此影响,所以你需要代替她将剩余的一生走完,以保证这个世界的命理线不会崩坏。”天道义正辞严说道,“我念你是修士之中的文化沙漠,说些因果命理之类的道理你也听不懂,所以将他们的经历给你整理成小说了,现在应当知道该做什么了吧?”   素寒璧打了个哈欠,眼皮一掀,有了些柔弱的姿态:“我懂了。”   “你成为这个世界里的素寒璧之后的一举一动都是在积攒功德,推动这个世界平稳运行,让剧情不会崩坏,若剧情出现偏差,人物的命运改变,你便没办法积攒够功德,没有飞升的机会了。”天道严肃说道,“你很想飞升,对吧。”   素寒璧望着前方的无尽黑暗,紧攥着手,悠悠吐了口气:“确实如此。”   “好。”天道应下来,“那么你现在就是这个世界里的素寒璧了。”   素寒璧听到天道的声音在自己脑袋里嗡嗡地响,指尖微光一闪,一枚小巧精致,镶嵌着红玛瑙的小铃铛出现在了她的手腕上。   “天道是么,不要在我脑瓜子里嗡嗡的了。”素寒璧一指那铃铛,“进去,不要呆在我的识海之中,不然我下次骂你你就能听见了。”   天道化为一缕虚无的光,飞到那铃铛上,素寒璧的神识强大得吓人,它也不愿生活在这强大神识的压迫之下。   “这铃铛叫什么名字?”天道问,对自己这个新居所颇为满意。   “不知道,我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既然你进去它就有名字了,就叫天道铃。”素寒璧抖了一下手腕,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她闭上双眼,养精蓄锐。   原书的剧情是,素寒璧是此界正道第一大门派云霄宗宗主的唯一女儿,在众星拱月之中长大。   后来,她被此界黑恶势力的老大魔尊时千劫掳走,囚在黑狱之中,日日夜夜以魔火煅烧,受尽折磨。   时千劫是原书男配,拥有反社会人格,非常阴暗暴躁,折磨素寒璧让她生不如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正道魁首之女???   当然,这剧情变态的地方在于,素寒璧被魔尊时千劫掳走之后,这心理阴暗的魔尊居然对她有了些感情。   对于时千劫来说,当然是越爱越杀,反正不让素寒璧好过就是了。   素寒璧知道,今日时千劫会过来给那冰冷锁链之下的魔火添把柴,按照剧情,她是寻到一丝机会,挣脱束缚,逃回了云霄宗,开启后续更加狗血纠缠的剧情。   她深吸一口气,回忆原书里对这里的描写,她很想飞升,她必不可能搞砸。   此时,寂静阴冷的黑狱之中传来了脚步声,黑暗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是大反派魔尊时千劫。   借着黑狱锁链之中散发的微光,素寒璧看清了时千劫的面容,苍白俊美,眼角向下微挑,有些颓丧暗黑的意味。   她再次逐字逐句咀嚼了一下原文,敲定行动方案。   时千劫冷着一张脸,手中黑色火焰向前蔓延,马上就要攀上素寒璧的脚尖,让她遭受这噬骨魔火侵蚀。   素寒璧抬头,长睫上还挂着泪珠,泫然欲泣,面上带着一丝倔强之色,两人目光相触。   说时迟那时快,素寒璧手中五色剑出鞘,冷白剑光横扫,将那冰冷锁链一剑斩断,束缚她百年的锁链竟如碎纸一般。   只听见哗啦一道锁链落地声,素寒璧五色剑再朝天一划,在这高不见顶的黑狱顶部,竟引来九道粗壮如蟒的紫色惊雷。   那惊雷霎时间落地,将黑狱地上铺就的玄冥石尽数击碎,一时间飞沙走石,烟尘缭绕。   在这滚滚的烟尘碎石中,又有来自地心的炽热火焰冲天而起,熊熊燃烧着,气势如虹,直直将魔尊时千劫放出的魔火吞没。   雷电与火焰齐飞,散落的玄冥石落地发出轰隆巨响,将那沉默的魔尊淹没在其中。   天道铃呆在素寒璧手腕上,哪里见过这阵仗,直接懵逼了。   这个世界的素寒璧可是一个柔弱文雅,柔情似水,纤弱得需要人保护的女子啊。   这他妈,这像话吗?!   “素姑娘,你在做什么,说好的维护剧情呢?”天道铃铃声大作。   “我干,我没有吗?”素寒璧挠头,她觉得这个天道很苛刻。   “当那泫然欲泣却带着倔强的双眸落入时千劫眼中时,一时间,两人目光相触,天雷勾动地火,那魔尊时千劫再望向素寒璧的时候,竟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倾慕之意。”素寒璧字正腔圆,将原文给念了出来。   “我他妈费了两滴精血才召唤来九天雷劫和地心最纯净的烈火,这还不够天雷勾动地火吗?”   “天道,你真的很严格。”   素寒璧提着五色剑,从那锁链之中飞身而起,还不忘低头与魔尊时千劫再对视一眼。   “你他妈的!”天道铃逐渐素寒璧化,“你看他眼里还会有什么倾慕之意吗?!”   素寒璧染着血的白衣在这黑狱之中绽开,她捕捉到时千劫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   “有。”她笃定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安利我的接档文《工具人的自我修养[快穿]》,戳专栏可收,文案如下:   顾千,莫得感情,除了敬业还是敬业,绑定工具人系统穿梭于各个世界中,扮演推动剧情发展的工具人。   顾千:你出积分我出力,dbq不能用感情抵账,倒贴也不要靴靴。   世界①:我成了女主带球跑文里的那个球,霸总男主是我爸,娇软女主是我妈。   顾千:爸!!!妈!!!你们哪时候复婚啊!!!   世界②:我成了宫斗文中站在皇帝身后被各位妃子争相巴结的背景板张德全公公。   皇帝:德全,你咋是女的啊?   世界③:我成了校园爱情文中帮男女主关上门方便男主掐着腰把女主按在墙上亲的红领巾同学。   关上门后,男主将百元大钞递到女主面前:好了你的戏演完了我只想让她快乐。   世界④:我成了掏肾挖子宫狗血虐文中倒霉催女主的起死回生医师。   顾千扁鹊三连:救不了这个真救不了,你不能让我把骨灰变活人吧?   世界⑤:我成了娱乐圈文中专门偷拍主角黑料然后曝光的无良狗仔。   顾千:这个黑料可以,某影帝隐婚实锤,不过我得想办法把结婚照上我的脸p成别人。   世界⑥:我成了给霸总文中随意挥霍出手上千万霸道总裁的财务总监。   顾千:合理避税,风险把控……可以的我又省了五百万,等等总裁那个杀千刀的又刷了十亿支票? 第2章   “这叫爱意吗?时千劫恨不得现在就把你吃了!”天道铃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素寒璧提着五色剑,手中剑光散发这冷白的光芒。   时千劫站在那散落的锁链之中,抬起头来,气定神闲地看着素寒璧。   他望着她,忽然掀唇笑了起来,唇角露出尖尖的犬牙。   时千劫眼中的素寒璧,就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陡然间活泛了起来。   如此倒也有趣,但无所谓,她逃不出他的掌控。   时千劫抬手,千万道如游蛇一般迤逦前进的黑色锁链直直往黑狱的每个角落冲了过去,封住了每一道出口。   素寒璧见他如此动作,便明悟了时千劫的意思。   她挽起袖子,跃跃欲试,朝时千劫挑唇笑了起来。   “打一架?”她纤弱的身姿仿佛一株马上就要折断的长杆花儿。   时千劫见她如此,更觉有趣,他朝素寒璧伸出手去,长指微微弯折,似乎准备着将她的纤腰折断。   “好啊。”他说。   时千劫想,看来她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怎会有如此天真的女子。   天真得倒令他有些心疼了。   正如此想着,一道剑光已经擦着他的耳侧而过,那冰冷的刀锋贴上面颊。   素寒璧朝他挑眉微笑,那略带苍白的薄唇轻启,妙语如铃。   “煞笔,你打得过我吗?”素寒璧抬手,直接将时千劫那束得齐整的发冠斩落。   黑玉琉璃坠地,碎裂成闪着微光的碎晶。   手中剑轻巧且干脆利落地一削,在时千劫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素寒璧掌心已经握住了斩落的时千劫的一绺头发。   断发与枭首无异,对时千劫来说,这举动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他握拳,周身气息暗潮涌动,似乎要将素寒璧吞噬。   然而却未能伤得素寒璧分毫,她的神识与修为都比时千劫更加强大,死死压着他不得动弹分毫。   天道铃又响了起来,疯狂抗议。   “干嘛?”素寒璧捏紧天道铃,低声说道,“这书上不就是这么说得嘛,素寒璧伸出那苍白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了时千劫的一缕青丝,眸中尽管全是恨意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她对他说‘我走了’,这段剧情不是这样的么?”   天道铃一厥,没了声响。   算了,随她去吧,毁灭吧这个世界。   素寒璧将那玄冥界之主时千劫的断发握在手中,严格按照原书台词来。   “我走了。”她朝时千劫抛了个飞吻。   而后手中五色剑动,一路火花带闪电噼里啪啦斩开了封锁整个黑狱冰冷铁索。   晦暗天光照耀进来,形成一道光柱。   素寒璧拖着受伤的身体,消失在了那白色的光柱之中。   时千劫站定在原地,原本死死被素寒璧神识压制着的身体微微晃动,散落的青丝垂落在肩膀上,右颊上的碎发明显被少了一段。   他抬手,将那散落的青丝揽到脑后,从喉间轻轻“呵”了一声。   而后,他的身影仿佛墨色一般消散在了原地。   在这个时千劫消失的一瞬间,玄冥界正中央一双紧闭了不知道有多久双眸陡然间睁开了。   而素寒璧一路逃出黑狱,以无可匹敌的速度迅速离开了玄冥界。   “我要回云霄宗了。”她将五色剑放入剑鞘之中,在风中撩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发丝说道。   天道铃已经心灰意冷,他身为这个世界生出的一个小小意识,虽然有着天道之名,但只是一种世界意志的表现形态罢了,弱小可怜又无助,他也算得上是个有点追求的天道,喜欢看些青春伤痛风月纠缠爱情小说,所以给素寒璧看的原书描述也就浮夸了几分。   他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写什么天雷勾动地火什么挑起一缕青丝,素寒璧一个没素质的文盲她能理解吗她!   素寒璧见天道铃久久不做声,于是一边保持一个优雅纤弱的姿态一边以令人咋舌的速度往前飞着,便开始预习起接下来的剧情。   “素寒璧先前在云霄宗时,不喜与人打交道,性子冷淡,但被魔尊时千劫掳走囚于黑狱之中数百年,终年的折磨也令她变得患得患失起来,她更加害怕失去自己曾经处处护着自己的同门师兄——季淮。”   “所以她在重见季淮的那一眼,便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她提起裙摆,朝季淮义无反顾地奔了过去,扬起的裙摆带着阔别多年的陈旧时光。”   “素寒璧的胸腔之中满溢着绝境之中重逢天日的爱意,她不管不顾地撞入了季淮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坚决且偏执,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但她不知道,季淮的心中,已经悄悄闯入了另一个女子……”   素寒璧的嗓音柔和好听,认真念起剧情来,也没有平日问候他人亲娘时一般刺耳。   天道铃捶胸顿足,心想好家伙,这剧情让素寒璧照着做,得被她整出个世纪大战来,季淮才不过元婴的修为怕是要被她直接撞死。   “不必——”天道铃叮当作响,“素姑娘,你就……你就对他表白就好了。”   “就说说话儿,深情表白一下,让季淮知道你爱着他就好了。”天道铃放弃了自己脑中设想的凄美虐恋。   “行吧。”素寒璧一个为了攒功德打工的,还能咋办。   俗话说得好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勾,她一定能行。   不多时,已来到素寒璧的宗门云霄宗的上空。   一片绵延近万里的白色梨花仿佛天际白云一般,轻轻柔柔地漂浮在山间。   云霄宗的山门自然不在云霄之上,其名来自于整个宗门各处都栽种满了梨花树,四季花开不败,远远望去如仙境云端一般,因此得名。   整个云霄宗的上空,包裹着一层抵御外敌的禁制,仿佛一个透明罩子般将这万里的白色梨花保护其中,唯一的进出口便是藏在青山峡谷中的一处断崖,这深不见底的深崖也形成云霄宗天然的防御。   素寒璧刚从暗无天日的玄冥界暗无天日的黑狱从时千劫的魔爪下逃出,理应伤痕累累。   按照这个世界素寒璧的修为,来到断崖之前便没有力气再往前走一步,孤独一个人在这里等待救援。   素寒璧寻了一株梨花树,抱着自己的五色剑,直接睡觉。   她的脖颈尽处的锁|骨上有穿透整个脊背的伤口,一身破败的白衣上尽是魔火煅烧的痕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时千劫将他对正道所有的仇恨,都发泄到了素寒璧的身上。   吵醒正在睡觉素寒璧的声音,是梨花树林外的争吵声。   “师父,有从玄冥界逃回来的弟子说,曾在魔头时千劫的黑狱之中,见到了一个阿璧非常相似的女子。”是一道清朗的少年声音。   一道中年男子的醇厚声音响起:“季淮,我们正道门派都知道,时千劫是一个怎样的人,残忍狡诈心狠手辣,从来没有人能从他手中活下来,阿璧已经几百年不见踪影,想必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来,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比你更加心痛。”   “但玄冥界势大,贸然进攻谁也没有把握,我也想为阿璧报仇,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她怎么可能还活着呢?季淮你是我座下亲传大弟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不可如此冲动地去玄冥界救人。”   素寒璧倚靠在梨花树下,听着二人清晰的对话声,知道与季淮对话的那道声音,便是自己亲生父亲,云霄宗宗主素辛石。   这个素辛石就很离谱了,原书里的女主月景,也就是素寒璧死后的替身,就是他找来的。   据说他将月景收入门中的原因,是因为太过思念已经死去的素寒璧,所以将对素寒璧的爱都表达在了月景身上。   素寒璧想,她一定要找个机会朝这老头子脸上吐口水。   季淮对比素辛石起来,倒也还算是个人。   “可是,若阿璧没有死,她岂不是就在时千劫手下受苦,生不如死?”他踟躇说道。   曾经的素寒璧,是他自认为深深爱着,并且要保护一生的女子。   但素寒璧被时千劫掳走数百年,他却从未付诸行动去寻找她。   即使是在现在,他也只是在与素辛石扯皮,定定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动。   比起虚无缥缈的白月光,他还是更加畏惧时千劫,更加害怕死亡。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阿璧。”季淮终于是下定决心,对素辛石大声说道。   他转过身,却未离开原地。   素辛石似乎被季淮的执拗惹恼了,竟在气头上答应了他的请求:“你去,你若不惧,便去!”   季淮尴尬站定在原地,握剑的手紧了又松。   素寒璧觉得自己再不出现,季淮这样子会很难收场。   她只能轻蹙眉头,轻轻叹了一声,似乎是因为过度疼痛而不得不轻唤出声。   素辛石与季淮都是六识极为敏感之人,皆是一愣,朝素寒璧躺着的梨花树下寻了过来。   一撩开那缀满白色梨花的树枝,便见他们曾经钟爱、捧在手心的女子卧倒在地上,满身伤痕。   素辛石一见素寒璧,眼中瞬间盈满了泪水,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来,颤抖着声唤了一声道:“阿璧,你怎会在这里?”   素寒璧紧蹙眉头,轻唤了一声道:“阿爹,淮哥哥。”   “季淮,快带阿璧回门中寻医修,先治伤再说发生了什么。”素辛石语气带着些慌乱。   他心中其实有些惴惴,担心方才的话被素寒璧亲耳听到。   素辛石走在了前边,将通往云霄宗的索桥给降了下来。   素寒璧被季淮搀了起来,此时按照剧情,她本该撞季淮一下,但天道铃说不用了,她也就作罢。   季淮一只手紧紧握着素寒璧冰冷的手。   “阿璧,你知道吗,我正要去玄冥界寻你。”他低声说道,语气悔恨,“没想到你……自己便回来了。”   “我已被……已被掳走数百年。”素寒璧轻咳一声,声音细若游丝。   她其实心里暗道你妈的你个煞笔,有几百年的时间来找我你不来,搁这哔哔啥。   “我修为粗陋,那时千劫的修为远远高于我,只有久不出世的大能修士才能与之匹敌。”季淮深深叹了口气,“我正习得了新的功法,修为更上一层楼,虽然还是力不从心,但我已准备前往玄冥界。”   他牵起素寒璧的手,温声劝慰,仿佛在哄小女孩:“阿璧,是我没用,没能变得更加强大。”   素寒璧反握住季淮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淮哥哥,你不必如此说,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她低头,似有小女子的娇羞,形容姿态更是惹人爱怜。   说出的话,也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一般。   素寒璧总算是想起了天道铃的任务,她要对季淮表白,表达自己那无怨无悔且偏执的爱意。   “我知道,虽然你是个铁废物。”素寒璧朱唇轻启,眼眸深情,“但爸爸我还是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企业级理解,顺便先说明一哈:   1. 大佬素寒璧和原书里“意外死亡”的白月光素寒璧是同一个人,都是女主,具体剧情文中会说。   2. 最终男主不是季淮。   4. 角色行为请勿上升作者,网络一线牵相逢即是缘不要留言骂我谢谢谢谢感恩感恩。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末白 2个;清酤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末白 40瓶;奏聆 8瓶;我最喜欢你呀 3瓶;颜癌晚期,没救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季淮握着素寒璧的手僵住了,变得有些冰冷。   素寒璧仰起头来看他,唇角噙着一抹微笑,表情依旧温柔,白皙的脸仿佛白瓷一般精致。   “阿璧,你怎会如此……”季淮疑惑。   素寒璧觉得季淮很不识好歹,这人都那么废物了,她都不嫌弃他,他居然还质疑自己的爱意。   但遇事不决,甩锅时千劫就对了,谁让他是反派。   素寒璧一揉太阳穴,虚弱说道:“我被关得太久,想来脑子有些混乱。”   她软着声说:“但淮哥哥,你要相信,我爱你的心是真的。”   素寒璧敛眉低目,总算是消停下来了。   按照原书的剧情,在这个世界里的素寒璧,之前是云霄宗的大小姐,过的是众星拱月的生活,高高在上。   曾经的季淮喜她爱她,但素寒璧性子内敛,虽对他有好感却从未给过他回应,得不到的当然就是最好的,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他的白月光。   事情出就出在素寒璧被魔尊时千劫掳走,为报复正道,折磨她数百年,所以这事导致素寒璧的性子有些变了。   她变得患得患失,再也不肯失去手上已经拥有的东西,对于“失去”有着近乎偏执的害怕。   所以她这才会在回来之后,对季淮表明心意,但这一表白就出事了,再之后素寒璧对于季淮来说,不过是一件“已经得到的东西”,他转而追求其余他所感兴趣的东西。   素寒璧也是修炼几千年,打遍整个修仙界无敌手的人,当然不会将季淮一个小小元婴修士的爱意捧在手心当成珍宝。   她乖巧跟在季淮身后,往自己曾经在云霄宗居住的寒月谷走去。   要说素寒璧是整个云霄宗曾经最受宠爱的人,这寒月谷便可见一斑。   寒月谷是整个云霄宗里,唯一一处没有被梨花覆盖的地方,相反,这里满栽着紫藤萝,整个山谷氤氲着迷离且梦幻的幽紫光华,仿佛是白云端里的一颗夜明珠。   素寒璧抬手,假装为自己遮挡璀璨的日光。   腕间,天道铃叮叮当当,其上镶嵌的红宝石仿佛眼睛在盯着素寒璧瞧。   “素姑娘,你怎会……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天道铃瑟瑟发抖。   “表白啊。”素寒璧挑唇一笑,“这是我说过最动人的情话。”   天道铃一愣,马上明悟。   原来,这就是素寒璧明明是个冠绝天下的美人但还没有道侣的原因。   他找到了所有问题的根源。   “素姑娘,你只需要再在云霄宗里当白月光十年,便可以为宗门抵挡雷劫死去了。”   “十年,我要你十年不得再说脏话,隐忍!”   素寒璧:“?”   她吐了一个字。   “草。”   “您说什么?”天道铃警觉。   “一种植物。”素寒璧掩唇微笑。   这个时候,季淮已经领着她来到了寒月谷前,紫藤萝缠绕在青松与山石之间,花序明列,幽然雅致之意盎然。   “阿璧,你的寒月谷,到了。”季淮望着她,朝素寒璧伸出手来,“我带你进去。”   素寒璧瞧见他脸上有些许尴尬之色。   这寒月谷,早已有了它新的主人了。   素寒璧伸出手去,试图用以前的法术将寒月谷禁制打开,有无形的波纹从她掌心荡开,往外扩散而去。   她掌心染着血,却没能将寒月谷的独立禁制打开。   “淮哥哥……”素寒璧咬着下唇,一脸的无辜。   季淮正待说话,便有人掀开了那紫藤萝,从寒月谷走了出来。   “何人妄动我寒月谷禁制?”一道娇俏清亮如黄莺的女声响起。   素寒璧收回手,站在季淮身后,看到从寒月谷里走出来的月景。   “月师妹……”季淮蹙眉,护在素寒璧身前,面上出现尴尬之色。   素寒璧失踪之后,素辛石便收了月景为徒,让她住进了素寒璧原本的修炼之地。   寒月谷地势特殊,月华之力最是丰沛,与素寒璧所修行的功法《须弥月诀》相性极高。   “这是?”月景瞪大眼,定睛看着素寒璧。   站在季淮身后的那女子,样貌竟然与她月景有七分的相似!   她……月景心下涌起一阵异样,却没表现出来。   素寒璧记得原书对这段白月光与替身相见的究极无敌螺旋霹雳爆炸尴尬修罗场的描写。   她抬手,按照剧情,隐隐有法术光芒亮起,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   在心中,她一字不差地背诵出了原文。   “素寒璧见月景住进了自己曾经的居所,顿觉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心中已经不知不觉埋下了罅隙的种子。”   “当然,此时无辜的月景还不知道,她的存在一直都是眼前这浑身是伤的女子的替代品。”   “素寒璧的心冷了,她迷失在无尽的飘雪之中,如坠冰窟,她在风与雪中行走,却不见终点。”   天道铃看到素寒璧沉默了,知道事情要糟。   正待振铃提醒她,这寒月谷之前的九曲青石径上已然结了雪白的冰霜。   天道铃:“草草草!!!”   四季如春的云霄宗寒月谷前,竟然落下了鹅毛大的雪花,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狂风裹挟着,直往人脸上拍。   素寒璧在这风与雪中,非常入戏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为何会飘雪?”季淮伸出手来,接住从天而降的雪花,下意识地便将可供保暖的外袍脱下来,披在素寒璧的身上。   素寒璧轻咳一声,暗暗收回掐动法诀的手。   她这一招呼风唤雪之术,既不是幻境也不是寻常的法术,是真正在引动天象改变,就算是云霄宗宗主素辛石亲来,也不会知道这风雪到底从何而来。   月景注意到了季淮给素寒璧披衣服的动作,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寒月谷多年也未曾降雪,可能今日比较特殊。”月景摆出了一副主人的姿态,“淮师兄,且带着这位姑娘进来避避风雪吧。”   素寒璧被安置在了寒月谷的客房之中,等待着为她治伤的医修过来。   季淮也暗暗带了月景出去,与她说明情况。   素寒璧一人侧躺在床上,托着腮,欣赏着寒月谷之外的飘摇雪景,非要硬逼着自己从这被人抢了房子的情景中品出一些委屈绝望的心情,却始终没能成功。   这个时候,天道铃又忍不住了。   “飘着风雪,如坠冰窟,那是她的心情,你知道心情是什么吗,是一种描述比喻,不是天气现象!”天道铃悲愤说道,“素姑娘啊素姑娘,您多读读书吧。”   素寒璧悠悠抬手:“天道,我按照你写的原文来的。”   “天道啊天道,少读点书吧。”她将天道铃捏住,阻止他继续发出声音。   这个时候,屋外传来脚步声。   素寒璧马上翻身,面朝里,又是一脸的虚弱模样。   她身上确实有伤,并且一时半会都治不好,毕竟是时千劫亲手击伤的。   方才一直如同没事人一般,也是因为强行切断了自己的痛觉感知。   以素寒璧自己的能力,治好这些伤轻而易举,但总要带些伤来给云霄宗里医修看看,好开启后面的剧情。   “阿璧。”素辛石关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好家伙,他总算是把医修带来了。   素寒璧从床上勉强挣扎着坐起,看到素辛石领着一位身着青衫的俊朗男子走了进来。   素辛石进门的时候,抖落了自己身上的雪花。   “寒月谷为何会下雪,云霄宗分明是四季如春。”素辛石皱眉,没找出天有异象的原因来。   素寒璧敛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唤了一声道:“阿爹。”   素辛石走上前来,面上漫上慈爱与心疼:“阿璧,你受苦了。”   素寒璧念素辛石是个老人,便继续陪他演父女情深,她眼中盈着晶莹的泪光:“阿爹,这天上的雪,就仿佛我现在的心情一般,但您一来,我感觉心里仿佛照进了阳光一般。”   天道铃:“?”你他妈活学活用得真快。   素辛石一听素寒璧这话,更觉心疼,不论如何,她都是他的女儿。   于是,这年迈的老人,颤抖着手抚摸着素寒璧的头顶,颤声说道:“无事,阿璧现在回家了,回家了便好了。”   素寒璧被素辛石的大掌握住了手,想到了书里的剧情,接下来就是素寒璧回云霄宗之后,想要拿回自己的寒月谷,而可怜又委屈的月景在素寒璧的一通作死操作之下,被赶出了寒月谷,更受众人怜惜。   “可是这里不是我的家。”素寒璧一双杏眼泫然欲泣,“阿爹,寒月谷不是我的了。”   “这……”素辛石一愣,又开始尴尬了。   “阿爹。”素寒璧再次轻轻柔柔地一唤,表示自己很大度,“若是月师妹想要,我与她同住,也是可以的。”   “你且安心治伤。”素辛石拍了一下素寒璧的手背,“我替你问问。”   素寒璧见素辛石走了出去,靠在床榻上,秀眉微挑,没有再说话。   这个时候,一直等候在旁的那医修已走了过来,开始帮素寒璧治伤。   而素辛石走出了门外,找到了在寒月谷外紫藤萝下修炼的月景,天上还飘着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那紫色的娇嫩花儿上。   此时的季淮正站在她身边,将有关素寒璧的来龙去脉都与她说了清楚。   “月儿。”素辛石唤月景,“你且过来。”   月景面对素辛石,面上有了几分恭敬之色,上前行礼:“师父。”   “寒月谷……是你素师姐原来居住的地方,不如我为你寻一处的新的地方如何?”素辛石念素寒璧有伤在身,只能出此建议。   但他觉得月景娇俏可爱还懂事,在寒月谷里居住也熟了,素寒璧若想要,再为她找一处更好的洞府也不是不行,所以在觑见月景面上升起的委屈之色,便觉素寒璧实在是有些霸道了。   “可是……”月景没有马上拒绝也没有马上同意,“寒月谷景色最是特别,惟有这里整个山谷之中都是紫藤萝,这么多年,都是我在照顾这些紫藤萝,还特意取了仙露来浇灌,我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了。”   素辛石一噎,正待说什么的时候,身旁的季淮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月师妹,这紫藤萝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过娇贵了。”季淮一向是个耿直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雪一吹,再过几天就全死了,就算再多仙露也救不回来。”   月景:“?”就你会说话?   素辛石听后,找到一个借口,大喜过望:“对,月儿,我再为你寻一处气候好的地方。”   远远的,素寒璧听着他们三人的对话。   “我在思考一个问题。”素寒璧摸着下巴,深沉思考。   “季淮这个样子,是怎么骗到那么多好妹妹喜欢他的?”   这种钢铁直男还能左手牵着旧爱右手抱着新欢,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问男主是谁,男主身份可以猜猜看哈哈哈。   按照我文里的套路,话最少的绝对是男主。   所以由此推断,男主人选首先可以排除天道铃。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醉卧江山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花花 20瓶;筱筱酥、跪求一高倒闭 10瓶;颜癌晚期,没救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月景站在原地,很是委屈愤懑,不得不接受了素辛石与季淮的提议搬出寒月谷。   素寒璧走回自己房间,查看自己身上的伤情,所有外伤都已被医修医好。   惟有那被魔火煅烧而入体的魔气一时半会无法驱除。   这魔气入体,就算是再高明的医师,也束手无策,只能以驱邪的草药慢慢拔除。   素寒璧面前,放着她那柄从不离身的五色剑,此时,这把原本在玄冥界黑狱中展现强大威力的剑,却不知何时,变了一个颜色。   原本森冷雪白,看起来能够斩断世间万物的剑身已经如同被锈蚀了一般,显出些黛绿的色泽来,整把剑的气息已经从锋锐转换为苍凉,似乎挥剑的时候,便会又有截然不同的威力。   天道铃提醒她:“素姑娘,您的剑变色了。”   素寒璧见怪不怪,将这柄变为黛绿色的剑拿起来:“本来外号就叫五色剑,会变色是正常的。”   “他何时变色的?”素寒璧摸着下巴问。   这把剑很随心所欲,在变成不同颜色时候展现的威力特性也不同,她至今也没完全搞明白他变色的规律,反正无所谓,用着顺手就好了。   “好像是……”天道铃欲言又止,“在您对季淮‘深情表白’的时候。”   素寒璧拍手:“牛逼啊。”   她抬手将五色剑收入剑鞘之中,解释道:“他鲜少变成绿色,但是他变成绿色的时候威力比平时强,挥动之时仿佛将三山五岳都凝聚于剑锋之上,每一剑的力道都重逾千斤。”   天道铃还有疑问,素寒璧其人,对于他来说就仿佛一个谜团一般。   但这个时候,却有人猛地推开了素寒璧的客房门。   素寒璧扭头,看到了眼中闪着泪花儿的月景。   “素师姐。”月景扶着门框,一脸的倔强不屈,她虽然在哭,却不想在素寒璧面前表现出来。   “怎么啦?”素寒璧柔声问她。   “寒月谷……”她手中捧着一段紫藤萝,掌心浅紫色的花朵已被雪覆盖着,看起来很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素寒璧为衬托自己如同书中心境而召唤出来的风雪,威力太大,还未消散。   “寒月谷怎么啦?”素寒璧笑了一下,“不是下雪了么,还没停?”   “寒月谷中紫藤萝,这些年都是……都是我在照顾,我特意取了玉露浇灌,满满整个山谷的紫藤萝,我都照顾着。”月景直视着素寒璧的眼睛,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可是你却要我离开这里。”   素寒璧对着她细声细语地讲道理:“但是月师妹呀,这里本来就是我住的地方。”   “你住的地方又如何,我也为这里付出了心血。”月景不明白素寒璧为何会这样,“师父也说了,会为你找更好的地方。”   “可是我就喜欢这里,不管这里是四季如春还是风雪交加。”素寒璧托腮看着月景,将一个高高在上的宗门大小姐的姿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反正做人太嚣张是有报应的,素寒璧也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现在不嚣张白不嚣张。   “你根本不喜欢这里。”月景略微提高了音量,“你只是喜欢淮师兄还有师父的宠爱与呵护。”   素寒璧笑着看月景,觉得她说话实在是逗人开心,区区素辛石与季淮的爱护,也只有这样的小女孩儿才会将之视若珍宝。   她掩嘴笑着,顺着月景的话说下去:“被你看出来了。”   “素寒璧,你明明什么都有,又为何要来与我争这个小小的寒月谷?”月景被素寒璧这么一说,顿时气血上涌。   素寒璧见她这般形貌,皱眉,有些烦了,不太想演了。   “反正现在寒月谷是我的了。”素寒璧玩着自己的手指甲,“你就算不走,这里你钟爱的紫藤萝,也会被风雪冻死,变成萎靡枯败的杂草。”   “你……”月景瞪着素寒璧,却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反正这山谷里的紫藤萝都要被雪冻死了,她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素寒璧愿意跟枯草作伴,她还不愿意呢。   “乖,别哭啊。”素寒璧哄她,“我爹会给你找更好看的地方住。”   月景握拳死死盯着素寒璧,将掌心里捧着的紫藤萝直接抛在了地上,转过身摔门离开。   “她对我有敌意,因为我们长得很像。”月景离开后,素寒璧也不知在和谁说话,“这种敌意,大约就是看到有别的女修士跟她撞衫了,这是一个道理”   天道铃在她手腕上叮当响了两声,同意了这个说法。   素寒璧站起身来,弯腰将地上被月景丢弃的紫藤萝捡起来。   “你知道寒月谷原来的名字吗?”素寒璧问,“在很多年之前,这里叫黑蛟谷,有一邪恶蛟龙居于深潭之中,啃噬云霄宗地脉,谷中妖气冲天黑风缭绕,素辛石斩蛟之后,腐血浸满山谷,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居住。”   “这里满山谷的紫藤萝,都是我驱散了谷中妖气,洗净污血与黑风,而后亲手栽下的。”素寒璧继续对着空气说话。   天道不明所以,这事他知道,还是他告诉素寒璧的,为何素寒璧又要以第一人陈再叙述一遍?   素寒璧将手腕上天道铃拨弄了一下,又坐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雪景。   而在门外,一路追随月景而来的季淮站在门外,听着门里的动静,俊朗的面容上出现了一抹困惑不解的表情。   素寒璧知道,在原书里,季淮听到了月景与素寒璧争论,素寒璧那高高在上寸步不让的霸道嘴脸在他脑海中印下,再之后便是一步步的疏离与厌弃。   但素寒璧为寒月谷寸步不让的真相,他却一点也不知道。   素寒璧托腮,听到门外那只有自己才能感知到的轻盈脚步声渐行渐远,季淮离开了。   几天后的月景,正在云霄宗演武场上,与一位模样俊俏的男弟子比剑。   随着两剑相触,月景心不在焉,手中剑被击落,掉在地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那名为离海的男弟子是门中另一位长老的弟子,比季淮与素寒璧略大些,修为也高。   此时,他看到月景手中剑被击落,慌了神,连忙帮月景将那掉落在地的剑拾起。   “月师妹,为何心不在焉?”离海柔声问道。   他也曾喜欢过素寒璧的那张清绝出尘的脸,后来月景出现之后,月景平易近人、活泼娇俏的性子更加讨人喜欢,他也愿意围着月景转,相似的一张脸,谁不喜欢脾气更好的?   月景低头,接过离海手中为她拾起的剑。   她扁了扁嘴说道:“离师兄,寒月谷下雪了。”   “你们口中常挂着的素师姐,也回来了。”月景伸出手,抚摸自己的面庞。   “我被赶出寒月谷了。”她小声说道。   “宗主他怎么会这样……”离海震惊,他与月景相处的日子久,自然是护着她的,“你已经在寒月谷生活了那么久。”   “我师父。”月景咬着唇,欲言又止,“他只是当我是素师姐的替代品,毕竟我与她长得那般像。”   月景皱眉,略低了头,似乎不愿再说,有些委屈的模样。   她知道离海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过不了几天,这变了味儿的消息便会再被添油加醋好几番,传遍整个云霄宗,素寒璧不会好过。   离海听了月景的诉苦之后拳头硬了,他义愤填膺道:“月师妹,我替你去问问。”   说罢,还没来得及等月景阻拦,他便朝素寒璧的寒月谷中奔了过去。   素寒璧此时难得享受自己的独处时光,正摆了一桌子的瓶瓶罐罐给她的五色剑做保养。   先抛光再打蜡,再重新挑选一副全新的剑鞘,上面的花纹一定要她亲自雕刻。   素寒璧正弄得入神,却忽然感知到寒月谷的禁制被触动。   “离海来的时候,素寒璧的伤还未痊愈,她不知道此时的离海,就是为月景讨一个公道而来。”   “听到离海对自己的控诉,还有言语间对月景的维护,素寒璧只感觉一阵气血上涌,心中竟不知从何而生了一股怨恨的情绪。”   “再看向离海的时候,她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仿佛淬了毒的钢针一般。”   素寒璧记得这段的剧情,又开始背诵原文。   她指尖拈着好几根钢针,手旁摆放着见血封喉的绝品毒药,都是她的私人珍藏。   素寒璧小心翼翼地将绝品毒药涂抹到钢针上,模拟“淬了毒的钢针”。   “这就不必了吧。”天道铃惊恐建议。   “行吧,你说了算。”不能玩毒了,素寒璧大失所望。   她解开寒月谷的禁制,来到山谷前。   “素师姐。”离海提着剑,皱眉哀叹,“你从玄冥界回来之后,性情便变了许多。”   素寒璧点头赞同:“是变好了很多。”   “我知道宗主和淮师兄都宠着你爱着你,但你也不能……”离海皱眉,心底又浮现了月景失神落魄的模样,“也不能如此恃宠而骄,不过一个寒月谷,你知道月师妹为了寻浇灌紫藤萝的仙露,花费了多大的心神吗?”   素寒璧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看似眼神呆滞,其实一直在心里酝酿怨怼的情绪。   她只觉得离海这么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千岁的小小元婴修士说话有些可笑。   至于这怨怼的情绪,那是死活没酝酿出来。   但离海这么舔月景还没上位当男主也是有道理的。   只听见一道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在素寒璧眼前响起。   “我知道宗主拿月师妹当成你的替代品,但……但月师妹的性格比你大度多了,长得也比你好看。”   素寒璧一噎,“长得比你好看”这六个字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旋转放大。   “我……”一拳把你打得脑壳开花脑浆迸裂给我寒月谷当花肥,你敢说我没她好看?盲人的视力都比你这个睁眼瞎好滚他娘的去死叭!   素寒璧启唇,死活是咽下了后面那一整段脏话,微笑。   “你如何?”离海初生牛犊不怕虎,继续明里暗里拉踩素寒璧,“我说得没错吗,都说貌由心生,素师姐,你心变了,脸也变了。”   “你走吧。”素寒璧咬着牙,颤抖着双手,将离海赶了出去。   一关上寒月谷的禁制,她便挽起了袖子。   “干他娘的,草。”素寒璧摘下自己的白月光面具,“我他妈要找个机会把这煞笔打一顿。”   天道铃瑟瑟发抖,不敢说话。   素寒璧手中五色剑已然变了颜色,从原本的黛绿色变成了橙红色,熠熠如日,灼人眼球。   “你笑什么笑?”素寒璧多少也能读懂一点点这剑变色的规律,比如他经常变的橙红色就表示这剑现在比较开心。   “草,忍不了了。”素寒璧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已近夜晚时分。   “今晚就去打他一顿。”她下定了决心。   “素姑娘。”天道铃义正辞严,“您要讲道理,不能仗着自己修为高以大欺小,人家只是说了你两句。”   素寒璧摩拳擦掌:“天道,你书读傻了吧?”   “我修炼就是为了恃强凌弱,我这渡劫期大圆满的修为,是用来跟他讲道理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书晚上九点日更_(:з」∠)_大家早睡早起身体好哦。   如何惹恼一个素寒璧?   说她恶毒说她坏说她无理取闹(×)   说她长得不好看(√)   合理推测素寒璧飞升不了的原因。   天道:你为什么修炼?   别的修士:无上大道/寻求世界的真相/庇佑苍生/长生不老……   素寒璧:恃强凌弱(兴奋.jpg)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八街 40瓶;关于我 10瓶;   蟹蟹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づ ̄3 ̄)づ!!! 第5章   “素姑娘,您说什么?”天道铃叮当作响,疯狂抗议。   “你不行,你不可以,被人出来怎么办?”他是天道,要维护每个人的命理线不出现意外。   素寒璧眯起眼:“小天道,你拦得住我?”   她将天道铃捏紧,让他闭嘴。   只一瞬的时间,她便变了一个模样。   狭长的眼眸,略微向下挑起的眼尾,刻薄的薄唇,阴冷又俊美的面容。   她完美复刻时千劫的模样,这是顶级的易容术法,就算是仙界的许多并不专攻此术的大能,也无法做到如此。   “就说是时千劫干的呗,他反正作恶多端。”素寒璧将五色剑紧紧藏在怀里,不让他露出一丝一毫来,以防被人认出。   天道铃:“?”你他妈就不能不带着剑去吗?   他只敢小声嗫嚅说道:“素姑娘,你再……再这样,我是要叫人降下雷劫来罚你的QAQ。”   “乖,那天罚雷劫早一日降临云霄宗,我早一日去挡那雷劫功德圆满。”素寒璧抚摸天道铃。   一道黑影如墨般散去,伪装成时千劫的素寒璧消失在寒月谷之中。   而此时的离海正在送月景回她新的洞府。   月景小心翼翼地走在梨花树下,轻声埋怨:“新的路我不太认得。”   “无事,我护着你走。”离海劝慰,一路送着月景去了新的洞府。   两人分手之后,离海愉悦地孤身一人准备回自己的住处。   他所居的地方在灵川峰,周围栽满梨花。   离海哼着小曲儿,快乐地就要飞起来了,因为月景今天跟他多说了好几句话。   就在月上柳梢之时,一道破空之声在离海头顶掠过。   他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结结实实的拳头已经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素寒璧瞄准他引以为傲的高挺鼻子,心道好几声让你他娘的说我不好看,然后重重砸了过去。   离海脑瓜子嗡嗡的,被三拳两脚打懵了。   他抽出自己的佩剑准备防御,却没办法捕捉到素寒璧的身形。   她的速度比风还要快,围绕着离海转了一圈。   强大的神识形成绝对的压制,离海双腿颤抖,心里却在想哪来的修士这么不文明打架直接照脸抡,难道不应该用个法术或者是使用兵器么?   用拳头,未免也太不文明了。   素寒璧揉了一下手腕,又是一个大掌往离海后脑勺拍了过去。   只听见“梆”的一声,素寒璧道:“让你眼瞎。”   离海被这一掌拍慌了心神,没听清楚在说什么,他勉强凝聚视线,看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黑影,令人心悸的魔气环绕在这黑影周遭,以他元婴期的修为,竟然没办法捕捉到此人的行动轨迹。   他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下巴却被两根冰凉的手指掐紧。   “记住了,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就是你魔尊爷爷时千劫。”   素寒璧报出自己的名号,而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一般的拳打脚踢。   她直接将离海打晕过去,望着他眼眶周围顶着的两个乌青淤痕,拍拍手,心满意足。   “送你俩眼镜框儿加强一下自己的视力吧。”素寒璧踢了一脚离海,低声说道。   离海不省人事,根本没办法回应她。   素寒璧做坏事非常细节。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从里面把自己切断的时千劫的头发取了出来。   整整一束的黑发,素寒璧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抽了一根出来,放在指尖,轻轻一吹。   时千劫的头发落在昏倒的离海身上。   素寒璧低声嘟哝:“就这么一束要省着点用,忍不住打人一次就用一根,把锅甩给时千劫。”   说完,她的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近日来憋屈烦闷的心情总算是好了几分。   次日,离海回家路上被人殴打的消息传遍整个云霄宗,这消息之劲爆,直接将素寒璧抢月景洞府这个小道消息给盖了过去。   离海师父成自厚长老心疼极了,直直抱着被打晕的离海把素辛石叫了过来。   “宗主,宗主,不是我说啊,离海就这么在云霄宗里被打了,让咱们云霄宗颜面何存呐颜面何存。”成自厚向素辛石诉苦,“一定是内鬼。”   “胡说。”素辛石忧心忡忡,眼中竟然含着些许惧怕,“离海已是元婴修士,能够将他打成这样,门中有哪些二代弟子可以?若是门中长老,若对离海有意见,直接以门规惩罚不就行了?”   “那宗主的意思是?”成自厚皱眉,觉得素辛石分析得有道理。   素辛石眼尖,注意到了离海身上落着的一根有着不同寻常气息的黑发。   他以两指拈起,仔细端详,认出了上面那独一无二的气息。   时千劫已与他交手过很多次,素辛石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是……时千劫。”素辛石忧心忡忡,“他遗落了一根头发在现场。”   “???”成自厚哪能相信素辛石的话,“时千劫……要是时千劫出手,离海能活着?”   “他就是外伤看起来可怕了些,要害之处都没有伤到。”成自厚不信。   素辛石已经完全相信就是时千劫做的了,只有他才能潜入云霄宗而不触发禁制,更何况现场还遗落了他的头发。   “全身上下都是伤,惟有几处要害没有伤到,这便是时千劫的可怕之处了。”素辛石冷静分析,“只有他才有如此强的实力,能够如此伤人,他这是在示威,挑战我云霄宗的威严。”   他的话音刚落,倒在成自厚怀里的离海陡然睁开了眼睛。   “对!没错,就是时千劫,打我那人亲口说的!”离海三言两语坐实了时千劫的罪名,又昏倒过去。   ——   “离海会不会死?”天道铃担心离海作为一个重要人物,就这么被素寒璧打死了。   好家伙,昨晚那打得,可是拳拳到肉,声音梆梆的。   “不会。”素寒璧淡定喝茶,“我避开了他全身的要害处,修养一段时间就会好了。”   她身边放着的五色剑已经恢复了最普通的冷白色,正散发出森冷的光芒。   “素姑娘……”天道铃絮絮叨叨,忧心忡忡,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我知道。”素寒璧托腮,“反正要不了多久,东海有仙人洞府出世,我跟月景还有季淮都会被素辛石派离门派,去争一两分机缘,我们马上就会离开云霄宗,不是么?”   天道铃松了一口气,心道幸好素寒璧还记得剧情。   “经历了那东海仙人洞府出世一事,我素寒璧与月景的门中地位可就彻底翻转了,唉……”素寒璧装出一副有些苦恼的样子,“到时候全门上下可都厌弃我了,以后仙骨也要给月景用。”   “说到仙骨哦,我这身仙骨可不一般,都是我从全界各处寻来的天材地宝,就怕给了月景她承受不住,我得抓紧给她打造一身新的。”素寒璧继续絮絮叨叨,为以后的剧情谋划着。   天道铃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这他妈仙骨也能人造?素寒璧你是人吗?   “素姑娘,你冒名顶替时千劫做坏事,如此做不怕时千劫报复么?”天道铃还在担忧。   “不会吧。”素寒璧皱眉思考,“他来找我麻烦我就打他,反正他打不过我。”   天道铃幽幽叹了一口气,时千劫作恶多端,按照这个世界的未来发展,他本就该死,身为天道他不会对时千劫太过挂怀。   “希望人别死我家门口。”天道铃开始祈祷。   而天道铃的担心确实没有错,没多久,“时千劫重伤云霄宗弟子现场遗落秀发一根”的消息不出意外地传到了玄冥界。   时千劫正愁找不到一个由头去寻素寒璧的麻烦。   他冷着脸,抿着唇,身侧魔火一燃,已然消失在原地。   是夜,一道如鬼魅般的身影在月色下一闪而过。   这抹身影仿佛墨色入纸一般,落入了纯白的梨花树林中。   时千劫悄无声息地突破了云霄宗引以为傲的禁制,当年他就是如此明目张胆地将素寒璧掳走的。   但这一次,他并不是来重复做这件事的。   素寒璧故意遗留在殴打离海现场的那根时千劫的头发,被素辛石小心翼翼地收藏好,放在匣子里。   素辛石知道时千劫的头发是珍贵的研究资料,他跟时千劫交手那么多次,没有一次能够伤得时千劫一丝一毫。   这次居然被他留了一根头发下来,素辛石自然特别珍惜。   时千劫潜入掌门主殿之中,素辛石的梨花木案台上的匣子里,藏着他的头发。   他轻嗤一声,将那匣子里的头发给取了出来。   下一步,便是去找那女人……   上次在黑狱之中是他疏忽了,用了只有自己本体五分力量的“影子”前去,被素寒璧断发,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次,他特意用本体前来。   时千劫的动作极快,他潜入了云霄宗的每一处洞府之中去寻找素寒璧。   毕竟素辛石这个麻烦家伙还在,他并不能明目张胆使用搜索法术。   前方一片白色梨花氤氲着月色,如梦似幻,时千劫的身影如墨色的风一般,闯入了这个洞府之中。   在影影绰绰的梨花之下,有甜腻腻的花香传来。   前方窗前,勾勒出一个窈窕的女子身形。   时千劫黑眸之中闪起意味不明的光。   他闪身走进房间里。   那白衣的女子侧脸轮廓优雅,青丝垂到腰际,摇摇曳曳,一张脸如皎皎明月一般清绝出尘。   时千劫紧盯着她的侧脸,知道这便是素寒璧,他认得她。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投下一片令人感到压抑的影子。   女子一惊,轻掩樱唇,抬起头来。   时千劫伸出一手来,手指攀上她的下巴,低头在她耳边说道。   “素寒璧,你还在跑什么,嗯?”时千劫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侧。   “假借我的名义——”做事好玩吗?他还未说完,便看到了这女子抬起的正脸。   虽有七分与素寒璧相似,但却不是她。   月景眼中盛满了惊慌,正欲从时千劫怀中挣扎出去,便先被他从怀里一把推了开来。   时千劫:“……”认错人了草。   “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告辞拜拜了您嘞。”时千劫的身形一闪,又从这里消失了。   半晌之后,月景的房里总算是传来了一声惊惧的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笨比魔尊。   最开始的天道铃(嚣张):素寒璧,你不讲文明不讲礼貌!   现在的天道铃(瑟瑟发抖):素……素姑娘……QAQ!!!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造梦机、苏也 37瓶;跪求一高倒闭 20瓶;今天磕cp了吗 10瓶;热心市民兔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づ ̄3 ̄)づ!! 第6章   时千劫从月景房间跳了出去。   他的速度很快,他断定自己可以在云霄宗有所戒备之前先将素寒璧控制住。   到时候,是要杀或是留她一条命,便由他做主。   上一次在黑狱之中是他轻敌了,素寒璧强大的神识成功激起了时千劫的胜负欲,他千年未曾苏醒的真身也醒了过来。   时千劫想,鲜少有人敢如此挑战他的威严,若留着素寒璧一条命,也未尝不可。   他看到了前方山谷在月色下氤氲着的迷离紫色,闪身突破了寒月谷的禁制,潜入其中。   此时的素寒璧,确实是在睡觉,还睡得很香。   她的枕边,放着那把从不离身的五色剑,在窗外洒进的月光里闪着寒芒。   窗外风动,似有一人的身影闪过。   素寒璧在睡梦中翻身,将手搭在五色剑上,将剑抱入怀中蹭了蹭。   她手腕上绑着的天道铃叮叮当当地响。   怀里的五色剑忽然变了颜色,变成了带着些许娇羞的粉色,宝光莹莹,很是美丽。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把剑突如其来的变化……只有时千劫注意到了。   他站在素寒璧房间的窗台上,高大的身子投下阴影,身后是幽紫色的藤萝,氤氲着月色。   时千劫面色阴沉,觑见素寒璧怀里的五色剑,便伸出手摸着下巴思考。   这女人,竟用一把粉色的剑,如此也有几分像女子了。   倒有……几分可爱。   素寒璧在睡梦里打了个哈欠,再给她十倍的想象力,她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用“可爱”来形容她。   时千劫眯起眼,抚摸了一下自己鬓边曾被素寒璧断发的地方,有阴冷寒凉的气息从眼底升起。   是时候,让这个不识好歹的云霄宗宗主之女付出代价了。   时千劫掌心魔火蕴起,一道锐不可当的气息直直朝着素寒璧枕边而去。   他知晓素寒璧怀里这把剑的厉害,也对素寒璧的实力存有几分忌惮,所以要先将这剑击飞。   五色剑发出一声铮鸣,落在十丈之外的角落里,散发着莹莹宝光。   于此时此刻,素寒璧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睁开眼,正对着时千劫那空寂阴郁的双眸。   “早。”素寒璧看着时千劫,打了个哈欠,“大老远从玄冥界跑过来,挺不容易的吧?”   时千劫伸出手来,挑起躺在床上的素寒璧下巴,指尖擦过她的唇角,竟带有几分残忍的缱绻。   “是挺不容易的。”他说道,“期间还认错人了。”   素寒璧听闻他这句话,眯起了双眼,眸中似在酝酿着狂风暴雨,她当然知道时千劫认错的人是谁,肯定是月景没跑了。   对于自己这张脸跟别人撞了这回事,素寒璧还是相当在意的。   “时千劫,你眼瞎吧?离海都比你耳聪目明。”素寒璧伸出手来,按住时千劫的手腕,手指收紧,“我被你关在黑狱整整五百年,筑基修士都成了元婴,我跟你魔尊时千劫相处的时间比跟我爹生活还久……”   “所以?”时千劫低头,墨色长发垂下,他离素寒璧的脸更近了些,“你想表达什么?”   想要表达你已经对我有了些别样的感觉吗?时千劫觉得他理解面前这小女子的心思。   “所以他妈几百年了,你这都能认错人???”素寒璧紧紧握住时千劫手腕,“时千劫,你有病吧,脑子还好使不?”   只听见“咔嚓”一道清脆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将时千劫断裂了腕骨之后无力的手拂开:“摸你妈呢摸,就你长手了整天摸摸摸,这辈子没摸过女人吗,你这行为严格来说叫性骚扰知道吗?滚。”   时千劫一抖手腕,硬生生被素寒璧掰断的腕骨回正修复。   他掀唇,露出那尖尖的犬牙,唇角挑起,露出一个饶有兴味的微笑。   时千劫的身后,似乎有着无形的黑色旋涡在旋转,令人心悸的气息散发而出。   好歹是玄冥界之主,岂容素寒璧一再折辱?   素寒璧躺在床上,就这么看着时千劫那强大如江海的气息激荡开来,仿佛是某种兽类正在冲破牢笼而出。   在这暴怒强大的气息鼓荡之下,就算是元婴的修士都会觉得自己仿佛暴风雨之中的无主浮舟,任由沉浮。   素寒璧就这么眼看着时千劫酝酿完毕,有沉郁晦涩的魔火暗中从地底探出,在这房间里熊熊燃烧着。   时千劫冷声对素寒璧说道:“找死——”   他这句话的尾音被拉得很长,因为一只纤瘦苍白的手按住了他的咽喉。   那惑人的喉结上下翻滚,素寒璧略微垂着眸,纤细的手腕如花茎般优雅,那掌心却死死扼住了时千劫的脖颈。   “你说你自己吗?”素寒璧忽然轻笑,笑声如银铃一般,与她手腕上天道铃摇动的响声一般好听。   时千劫那空寂阴冷的眼中第一次升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   这是他成为玄冥界之主之后,从未有过的情绪。   在素寒璧的赤手空拳下,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名为“恐惧”的情绪。   这是人之将死下意识产生的感觉,就算是魔尊也不例外。   比时千劫强大十倍的力量如花般在素寒璧掌心绽开,她翻身而起,直接将时千劫高大的黑色身影按到床上。   她坐在床上,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时千劫,青丝从颊边落下,一张脸依旧柔弱纤细。   素寒璧的眼中,仿佛有着狂风暴雨、电闪雷鸣,酝酿着暴虐的情绪。   掌心逐渐收紧,一抹戾气闪过眼眸,素寒璧起了杀心。   被方才那场景吓疯了的天道铃这才叮叮当当响了起来,仿佛梵音。   “素姑娘——”天道铃疯狂传音,他怕素寒璧真的将时千劫给杀了,到时候他到哪里再找个人填补上时千劫的空缺,“你若是杀了他!我便……我便让你顺带扮演时千劫。”   “时千劫死了,你就要填上他的位置,一边当反派还要一边当白月光,一个人打两份的工,996、007福报就会常伴你身,你敢杀了他?!”   这威胁对素寒璧来说,着实恐怖。   素寒璧扼紧时千劫脖颈的手松了半分,但却没有收手。   她垂眸,清清淡淡的目光落在时千劫身上,却仿佛野兽,蕴藏着眸中不可控的力量。   思考片刻,她歪了歪头,又收紧了手指,要取走时千劫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被时千劫甩到墙角的五色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一道粉色光芒划过,以极快的速度飞到了素寒璧的面前。   那冰冷的剑锋擦着素寒璧的手腕而过,五色剑自己出鞘,将素寒璧准备夺人性命的手撞偏。   他悠悠停在了素寒璧身边,剑身微颤,发出微微的铮鸣声。   素寒璧轻轻吸了口气,她吞咽了一下口水。   她收手了,抬手将五色剑拾起,收剑入鞘。   时千劫以为将五色剑击飞,是削平了素寒璧锋利的爪牙,她便会如猫儿一般乖顺。   但殊不知,他这分明是将关着素寒璧心底的猛兽的锁打开了。   “对不起哦。”素寒璧一手握着剑,想起了自己的温柔白月光人设。   她拍了拍时千劫僵硬的面庞,笑着问:“弄痛你了吧?”   天道铃缩在素寒璧手腕上,松了一口气。   妈的,太恐怖了。   而此刻时千劫望向素寒璧的眼中,似乎有了些意味不明的光,仿佛黑夜烛火。   这个时候,房间之外忽然传来了一道破空之声,似乎是有什么人赶了过来。   素寒璧抱着五色剑,状似柔弱,直接将时千劫从床上踹了下去。   “还不快滚,等云霄宗集齐全门上下之力来捉拿你?”素寒璧还记得方才天道铃跟她说的话。   时千劫若是死,她还要领一份工资打两份工,打工人也是有尊严的,时千劫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素寒璧只感觉自己身侧似乎有寒光一闪,有风吹过耳畔,时千劫竟在离开之前,将她颊边一缕青丝给切断带走。   不愧是时千劫,竟如此睚眦必报。   在静寂的夜色与风中,他的声音淡淡,还带着嗤笑的意味:“想不到你居然还敢住在这里。”   时千劫如墨一般的身影消失在原地,他就算再嚣张,此时也知晓不能再逗留。   就在时千劫身影消失的一瞬间,素寒璧的房间窗外,月色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将那紫藤萝荡开,如分开了海潮一般,有人赶来。   季淮飞行的速度很快,在情急之下,他前行的速度竟然突破了元婴的境界。   那剑光飞起,纷然如花雨一般。   素寒璧正在愣神间,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   季淮将她护在怀中,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阿璧,你没事吧?”   素寒璧抬手,在心里模拟了一下方才时千劫临死之前的心理活动,感同身受了一下。   勉强挤出几滴惊惧的眼泪,素寒璧软着声唤道:“淮哥哥,你来救我啦?”   方才时千劫在这里闹出的动静这么大,就算是傻子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季淮伸出手去,看到素寒璧脸颊边的头发少了几分,疑惑:“阿璧,你的头发……”   素寒璧闻言,嘤嘤哭泣:“都是时千劫做的,他好可怕。”   她一边拭泪,一边有晶莹的泪珠落下,当真是我见犹怜。   季淮握紧了手中剑,竟准备去追时千劫,却被素寒璧给拉着了。   “淮哥哥,别去。”素寒璧赶忙伸出手扯住季淮的衣角,“你打不过他,让阿爹去捉拿他吧。”   言及至此,素寒璧忽然想起了什么,时千劫在这里闹了这么大动静,素辛石为何没有赶来?   季淮听到素寒璧提到素辛石,面上又出现了熟悉的尴尬之色。   “阿爹,他在哪里?”素寒璧蹙着眉,颤抖着声问。   想都不用想,这老头子肯定在月景那里。   “时千劫之前也去了月师妹那里……师父担心她,正在灵川峰中。”季淮轻叹了一口气说道。   他伸出手来,轻轻碰了下素寒璧的脸颊,就算他如何不通晓世情,但也忍不住心疼素寒璧。   而此时的灵川峰中,受素辛石命令前来守护月景的人将灵川峰围了个水泄不通。   素辛石负手,忧心忡忡地看着正在喝姜茶压惊的月景。   “师父……”月景忽然抬起头,小小声地唤道,“方才那时千劫过来,我听见他说……”   1   月景的声音糯糯:“他对我说什么‘假借他的名义’……之前离海师兄被打,不是在现场遗落了一根时千劫的头发吗?”   她不是傻子,时千劫那话是什么意思,当然可以听得出来。   时千劫的意思,分明就是在说素寒璧假借他的名义做了坏事。   离海根本不是时千劫伤的,而是素寒璧。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美女睡觉被吵醒起床气是很大的QAQ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奶酱w 2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控不住 32瓶;今天磕cp了吗 10瓶;源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什么?”素辛石不信,他负手在月景身边踱步,“阿璧她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月景小声说道,大胆分析,“玄冥界魔尊时千劫,我亦曾听闻过,他下手狠厉,很少有人在他手下活下来,若是要挑战云霄宗的威严,又为何不直接将离海师兄杀了呢?”   “更何况。”月景敛眉低目,“素师姐被抓去玄冥界黑狱数百年,现在突然回来,谁能保证回来的就是原来的素师姐呢?或许她已经成了魔尊渗入我云霄宗的傀儡也说不定。”   月景不傻,她很聪明,三言两语甚至歪打正着接近了真相。   “不过,这都是只是猜测而已。”月景蹙眉,面上满含担忧,“若素师姐被魔尊控制,师父你要想办法将她治好呀。”   素辛石重重拧起了眉,月景这番话有理有据,离海突然遭人殴打一事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时千劫不像出手会手下留情的。   他伸出手来,拍了拍月景的肩膀以示安慰:“我会调查这件事。”   而在寒月谷中的素寒璧,已经找了个借口将季淮打发走。   整天苦着一张脸当柔弱白月光,也是很累的。   寒月谷中有一温泉,在夜色下升腾起暖呼呼的热气儿。   素寒璧踱步走到这里,她手腕上的铃铛便开始疯狂摇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抗议。   “素姑娘,您为何想要杀了时千劫,都是渡劫期大圆满的修为了,欺负后辈很快乐吗?”天道铃义正辞严。   “快乐啊。”素寒璧挑唇轻笑,“恃强凌弱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杀了他对你有什么好处呢?时千劫哪里得罪你了?”天道铃悲愤说道。   他话音刚落,素寒璧便伸出手来,按住了天道铃上那血红色的宝石。   “你问我,他哪里得罪我了?”素寒璧启唇,声音如冰雪一般寒凉。   “想试试吗?”素寒璧问。   “试试……什么?”天道铃惊恐。   素寒璧如玉般莹润的指尖泛起微光,仿佛黑夜中的萤火,这点微光闪烁在天道铃上,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天道铃是一抹世界意识,亦拥有人的七情六欲与感知,素寒璧想要向他传递“某种感受”轻而易举。   只听见一声尖叫,天道铃的身躯摇颤,发出细细碎碎的微弱声音。   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怎么样,用你优美的文笔,描述一下现在感受啊。”素寒璧将天道铃从手腕上摘下来,抛到了紫藤萝花丛中。   天道铃只感觉到一股从灵魂深处散发而出的痛楚,贯彻了他的全身上下——如果他有身子的话。   这痛楚似绵延不绝的冰刃,直接贯穿了全身。   “受几百年魔火煅烧,魔气入体,就是这种感觉啦。”素寒璧伸出手来,将自己的外袍解开。   随着身上的轻纱落地,在月色下,亦露出了她洁白的脊背。   少女浮凸的蝴蝶骨旁,有一处深可见骨的伤口仍未痊愈,其上缭绕着冰冷刺骨的魔气。   是素寒璧被关在黑狱的时候受的伤,这是魔火穿透躯体留下的伤口。   素寒璧迈步走入那温泉中,纤细的腰肢弧度优雅。   她伸出手来,暗暗念动驱魔诀,将自己后心的那处伤口上的魔气驱散。   “以我的修为,要治愈这伤,当然很容易。”素寒璧垂眸,纤长的睫毛垂下,投了一片漂亮的阴影,“但这个世界的素寒璧,只有不过元婴的修为,她只能如此忍受着。”   “所以天道,你为何会觉得,我不该杀了时千劫报仇,甚至认为我会对他产生该死的、恶心的……爱意呢?”素寒璧抬手,将天道铃捡起来,盯着铃铛上晶莹的红宝石问道。   “这个……反正……天意……因果嘛……这种事情,讲不清楚的。”天道铃搓搓手,支支吾吾。   天道铃不敢直视素寒璧,眼神乱飘。   他的目光落在素寒璧放在温泉石头上的五色剑,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素素素素素姑娘……”天道铃试图转移素寒璧注意力。   “干嘛,给你爹叫魂吗?”素寒璧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的剑。”天道铃提醒。   素寒璧扭过头,瞥见自己放在温泉畔的五色剑,不知何时,又变了一个颜色。   他居然变成了……黄|色???   这他妈是剑干的事吗???   一把绝世宝剑,在月色下,发着锐利的莹莹光芒,明亮鲜活。   素寒璧从温泉里跳起来,将外袍披上,以极快的速度将五色剑给踹到了水里。   看看看,让你看我洗澡,滚去喝水吧你。   素寒璧虽然气呼呼,但最后还是自己又亲手把五色剑给捞了回来,并且对他进行了长达两个时辰的“论一把好剑的自我修养”思想教育。   过了没几天,按道理素寒璧的伤还没好完全,素辛石信了月景的话,唉声叹气地来找她的。   “阿璧啊……”素辛石沉沉地叹了口气,月景那晚的话缭绕在他的心头,“你从玄冥界回来之后,可曾感到什么异样,比如缺失了某一段记忆之类的?”   素寒璧知道会有这一段,因为她从玄冥界活着回来这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惊讶,所以就算没有离海这事,在月景的旁敲侧击下,素辛石还是怀疑素寒璧已经投身玄冥界,成为时千劫的傀儡了。   “没有。”素寒璧依照原书里的台词来,“我对云霄宗忠心耿耿。”   “但是……”素辛石负手,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离海的事情,你知道吗?”   此时,躲在素寒璧手腕上的天道铃开始幸灾乐祸:“素姑娘,你看你看,露馅了吧!”   素寒璧眨了眨眼,竟然没有否认:“知道。”   她本来没打算不承认这件事,偷偷摸摸去殴打别人,不是她素寒璧的风格。   “是我做的。”素寒璧就这么抬头看着素辛石,“我怕被发现,所以栽赃到时千劫身上,最后引得时千劫亲自来云霄宗找我寻仇,惊吓了月景师妹,是我不对。”   说完,她低下头来,又开始摆出一副柔弱模样:“阿爹,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是离海说我丑。”   “你……”素辛石忧心地看着素寒璧,害怕她被时千劫的性子同化,变成与时千劫一般暴虐的人。   “你跟我去,向离海亲自道歉吧。”素辛石叹了口气,带着素寒璧来到离海养伤的玄玉馆。   此时的离海,依旧昏迷不醒,他的师父云霄宗长老成自厚正在给他传功疗伤。   成自厚一面传功,一面脸上出现了困惑之色。   按道理来说,离海受的只是皮外伤,不可能昏迷了这么多天还没醒啊。   现在离海的经脉畅通无比,内里气息澎湃,仿佛江海一般富有生命力。   没道理还没醒过来啊。   此时,素辛石正带着素寒璧来到了玄玉馆。   “自厚。”素辛石换他,“我有一事要与你说。”   素辛石面皮发红,毕竟自己亲女儿将门中弟子打至昏迷不醒,实在是太过离谱了。   “怎么?”成自厚满脸忧愁,“离海还没有醒过来,都过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醒,不会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素辛石闻言,眉心再一跳,心道完了完了。   素寒璧瞧着躺在玉床上,双目紧闭着的离海,眯起了眼睛。   “有何事?宗主,请说。”成自厚站起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素辛石。   “这……离海昏迷不醒,不是时千劫所为。”素辛石哀叹一声,将素寒璧给拉了过来,“是阿璧,她……可能与离海出了些小争执。”   素寒璧心想这可不是小争执,说她长得没有别人好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这……这……”成自厚不敢置信地看着素寒璧,“宗主,你岂会如此教导女儿?”   他摇头,就差没抱着离海嚎啕大哭了:“就是可怜了我们离海,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成自厚话音刚落,躺在玉床上的离海却猛然睁开双眼,直把三个人都给吓得往后推了好几步。   离海睁开的眼目光熠熠,放出精光,看起来精神百倍。   他扭过头来,面上丝毫没有昏迷了许久应该有的虚弱之色。   “师父,宗主,方才你们说的话,我昏迷的时候都听到了。”离海翻身坐起身来,速度之快,竟让成自厚本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速度,竟不似元婴修士应该有的实力。   素寒璧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就这么一脸平静地看着离海。   “你们说……是素师姐打的我?”离海猛地扭过头来,直视着素寒璧,目光灼灼。   “是我。”素寒璧超级无敌理直气壮。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素师姐啊——”的呼唤声传入耳中。   什么大场面都见过的素寒璧确实是没见过这种飞扑上来,仿佛乳燕投林一般要抱大腿的场面。   饶是淡定如她,也忍不住朝后退了两步。   妈的,好几把恐怖。   离海飞奔过来,满怀感激地握住了素寒璧的手。   “素师姐,我困于元婴期已经好几十年了,总感觉全身经脉有几处关窍尚未畅通,晦涩无比,幸得素师姐这一番直击经脉的锤打,将我经脉之中所有的凝滞之处全部打通,我昏迷了这么多天,就是在酝酿突破境界,现在我已是出窍的修为了!”离海对素寒璧真心诚意地感谢道。   素寒璧抬起一只手,僵硬微笑,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用抬起的那只手,将离海的手从自己的手背上扯下来。   “你误会了,离海师弟。”素寒璧柔声细语,声音悦耳好听,“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打你。”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追悔莫及:我白打了。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豆奶酱w 2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黑与白 63瓶;造梦机 37瓶;控不住 32瓶;今天磕cp了吗 20瓶;筱筱酥 10瓶;木人 3瓶;源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不——”离海义正辞严说道,“素师姐,我懂你。”   素寒璧心想你懂个鸡儿。   “我知道素师姐之前一直不喜与我们来往,所以见我困于元婴境界多年,为了保持你的高冷形象,所以才用这样的借口。”离海将肚子里藏着的话说了出来。   素寒璧觉得离海脑子里可能有坑,所有的信息在经过这个坑的时候都扑通掉下去。   她现在有点后悔,之前殴打他的时候,应该不打脑袋的。   好好一个孩子,就这么被打傻了。   素寒璧朝后退了两步,百口莫辩,只能扭过头去看素辛石。   “阿爹,你信我,我是真心实意想打他的,他说我丑。”素寒璧捂住心口,痛心疾首。   没想到素辛石走上前来,满目不忍,拍了拍素寒璧的肩膀道:“阿璧,我明白的。”   素寒璧就差没以头抢地了,你明白个啥啊你明白。   她莫名其妙被成自厚塞了满怀的礼品,就这么一脸懵逼地回了寒月谷。   素辛石的疑虑,自然也就因此打消了,毕竟离海是真真切切到了出窍期的修为。   而大恶人素寒璧,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发了一张好人卡,内心惆怅,五味杂陈。   不久之后,如书中剧情所写的一样,东海异动,有仙人洞府出世,各门各派的弟子都想着前去博取一份机缘。   云霄宗自然也不例外,门中年轻弟子纷纷私底下组起队来。   “季淮想与我一道,但他又舍不得月景,所以最后是我们三个人一道去东海洞府?”素寒璧在寒月谷中擦拭着自己的五色剑,一面问天道铃道。   天道铃叮当响了一声道:“是如此,季淮最终还是在你们二人之中做了选择。”   “经过东海洞府一事,他选择了月景,而你只能捧着这份永远得不到的爱情黯然神伤。”天道铃摇头晃脑,满脑子又塞满了青春疼痛文字。   “我有病啊我得不到他的爱情黯然神伤,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素寒璧搞不懂天道铃的脑回路。   “但是命定如此,书里就是这么写的,你必须黯然神伤。”天道铃提醒她要注意剧情。   “行吧。”素寒璧抄起五色剑,走出了寒月谷,与季淮、月景会合,往东海而去。   在风中,她御剑而行,纯白的轻纱穿在身上,纤细柔软的身姿,如月一般出尘的样貌,远远望去,倒有几分仙子姿态。   素寒璧的样貌自然是美的,若是她就这么站在那里,不说话不动手,还是能骗得无知修士对她说“仙子真美缺道侣吗你看我怎么样”。   动起手张开嘴,自然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比如这个时候,素寒璧刚飞过东海之畔的一座楼宇宫殿,便有人站在那蕴着五彩琉璃光的屋顶上,朝他们一行人招手。   “是青竹派的人。”季淮蹙眉,看到那些修士一身青衫绣竹的装束,认出了他们的师门。   “他们招手做什么,东海洞府出世,若是想要博得机缘,不都是各凭本事么?”月景接着季淮的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或许只是想打个招呼也说不定。”素寒璧当得一朵好白莲花,“我们且下去看看吧。”   “也是,青竹派与我云霄宗,前几代亦有渊源,去打个招呼也是好的。”季淮点了点头。   月景低头,抿唇不语。   离海出事之后,她后来又找素辛石提了素寒璧的事,但这次不论她再怎么说,素辛石都非常信任素寒璧。   但女子总是敏感的,月景总觉得素寒璧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是……是云霄宗的仙子吗?”待三人落地之后,那青竹派的两位弟子目光黏在素寒璧身上,支支吾吾说道。   季淮心道他哪时候成了仙子,一边将素寒璧带到了身后。   “是,我们是云霄宗的,青竹派的两位道友,为何朝我们招手?”季淮问道,语气略含敌意。   “哎,我见方才天上飞着的那位仙子——”一位青竹派弟子指了指素寒璧,“她这周身宝光,熠熠生辉,一看便是修炼《须弥月诀》,不知道友可曾听说过揽月阁中那把孤月剑……”   而素寒璧此时看似表情高冷,不苟言笑,实则在魂游天外。   这东海的仙人洞府她着实不感兴趣,但东海嘛,肯定有许多美味的海鲜,若是白灼或是生烤,搭配上细盐、生蒜与碎鲜椒,既留存了海鲜原本的鲜甜味道,也多了几分风味。   思及至此,素寒璧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恨不得现在就在东海之畔安顿下来,找个机会去品尝海鲜大餐。   结果此时,几人的谈话正巧陷入沉默之中,素寒璧这吞咽口水声竟有些明显了。   “这……”青竹派弟子笑了起来。   季淮回过头来,看着她露出了宠溺的微笑,他第一次见素寒璧如此娇憨可爱的一面:“原来阿璧如此想要那把剑。”   素寒璧:“???”   这个时候,天道铃在她手腕上挂着,给她鼓掌:“素姑娘,您总算演好一次了!”   “在进入东海仙人洞府之前,还有一段改变了素寒璧与月景在季淮心中地位的一段剧情,素寒璧与月景同时修炼《须弥月诀》,正巧东海最为神秘的势力揽月阁拿出镇门之宝‘孤月剑’当做擂台奖励,这个消息传遍整个东海,也经由青竹派的两位弟子之口传入你们耳中。”   “这孤月剑,与《须弥月诀》的心法契合,所以素寒璧与月景都对这把剑势在必得,并且产生了一系列的矛盾。”   “素姑娘,你方才那表演简直绝了,那叫对孤月剑垂涎三尺啊。”天道铃觉得素寒璧终于开窍了,很是欣慰。   “我……”我他妈???素寒璧有口难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里这把五色剑悄无声息地变成绿色。   季淮走上前来,低头看素寒璧手中变成黛绿色的五色剑,满眼心疼:“阿璧,你想要那把孤月剑么?你手上这把也不知从何捡来,都锈了。”   素寒璧:“……”您真敢说。   “你若是想要,我替你取来,青竹派两位道友说只要在揽月阁举办的擂台中拔得头筹,便可以得到这把剑。”季淮对她柔声说道。   素寒璧无奈,只能僵硬着脖子,沉重地点了点头:“是,我想要。”个蛇皮棒棒锤。   她知道,即便自己如此说,季淮也承诺要帮她夺得孤月剑。   但这把剑,最终却是落到了月景的手中。   所以,她只能按照剧情应承下来,并且表示对孤月剑很是向往。   她表现得越想要孤月剑,等到这把剑最后落入了月景手中之时,身为女主的月景才能迎来她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这叫什么,这就是一个工具人配角的自我修养。   素寒璧等人与送来消息的青竹派两人一道来到了揽月阁的辖区之内。   这青竹派的两位弟子,是一对师兄弟,师兄名唤常真,师弟名唤叶延。   他们都被不说话不动手的素寒璧骗了,被美色所惑,所以凑了过来。   “素姑娘,你就是那位被阴险狡诈的魔尊时千劫掳到玄冥界,还坚强勇敢坚韧不屈对抗黑恶势力数百年最终从时千劫手下逃生的素寒璧么?”常真走在她身侧问道。   素寒璧的事情,自然传遍了整个正道门派。   若是加上在寒月谷中的那次,素寒璧竟然两次都在时千劫手下活了下来,简直就是传奇一般的人物。   素寒璧扭头,朝他们柔柔笑着。   实际上明明是坚强勇敢坚韧不屈对抗黑恶势力的时千劫在阴险狡诈的素寒璧手下艰难求生。   “是的,是我。”素寒璧掩唇微笑,笑容似拂面春风,温柔且美好。   一时间,常真看得有些呆了。   他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素姑娘想要孤月剑,在下定为你取来。”   常真如此说,自然是玩笑话,因为他的实力不及季淮。   虽然素寒璧曾称季淮是铁废物,但在同辈之中,论天分与修为,无人能及季淮。   他虽然现在仅仅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但过不了多久,便会在东海洞府之中大放异彩,引整个修仙界为之侧目。   在很多人眼中,风度翩翩、修为高强的季淮是最优秀、最完美的梦中情人。   但常真与叶延两个小修士对素寒璧说出要帮她的这句话来,也是出于好心与不知从何而起的爱慕,素寒璧为人还没有恶劣到打击别人自信心的程度。   所以,她只能抬眼,满怀感激地看着常真与叶延:“多谢两位道友如此热心,我虽对孤月剑很是喜爱,但还是不劳烦两位道友了。”毕竟你们真的打不过季淮。   常真也只是开玩笑,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认识,于是只能憨憨挠头道:“那便先恭喜素姑娘即将拥有那把绝世宝剑了。”   素寒璧握着五色剑的关节发白,在她掌心的剑柄正在狂躁地震动,似乎在抗议什么。   这柄剑的周身,都已经覆盖了古朴的黛绿色,望之有沉重苍凉之感。   素寒璧压制下五色剑的抗议,面上还是保持微笑,甜甜笑着与青竹派两人挥手告别。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高塔之巅,却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在月色下刻出剪影。   时千劫摸了一下苍白的俊秀下巴,暗中听到了素寒璧与青竹派两人的对话。   他喃喃自语说道:“她想要……孤月剑?”   “呵。”时千劫发出低沉的笑声。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后院起火。   五色剑:是我站得不够高吗?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会咩咩的汤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素寒璧在送别了青竹派两位弟子之后,马上抱着自己的五色剑进了房间。   一关上门,便有澎湃如江海的气息冲破了剑鞘的桎梏。   素寒璧的面前,五色剑正悬停在半空中,悠悠散发着黛绿色的光芒。   “哎……就是。”素寒璧叹气,不知从何升起了一种后院起火之感。   五色剑嗡嗡锋鸣,表示他不听不听。   素寒璧语重心长:“无瑟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天道铃躺在她手腕上叮当又响了一声:“素姑娘,您叫这剑叫什么?”   “无瑟啊。”素寒璧挑眉惊讶,“你以为他没有名字的吗?”   “虽然此剑有不同的颜色,拥有不同的威力,但他之名确实不叫‘五色’,而是‘无瑟’,或许是我之前说话有口音吧。”素寒璧叹气,“传着传着变成了五色剑。”   “好了。”素寒璧伸出手,将无瑟握住,收回剑鞘之中,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剑柄,“乖啊,孤月剑我是不会要的。”   确实,素寒璧没有任何理由想要那把孤月剑,因为她已经拥有了无瑟这把就连天道铃都羡慕的绝世宝剑。   小小孤月剑,不过是一个小世界里众多修士追逐的兵器罢了。   而素寒璧手中的无瑟,就算是放到仙界之中,五殿殿主都会对这把剑赞不绝口,能够引得仙界许多修士为这把剑趋之若鹜。   他太强了。   素寒璧也不知何德何能,能够驾驭这把绝品神兵。   几日后,揽月阁的镇阁之宝孤月剑现世,此时的东海不知有多少年轻才俊聚集于此。   揽月阁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利用孤月剑,来结交修仙界中的新秀。   其中能力最突出,实力最强的人,自然可以拥有这把宝剑。   在众多修士向往的面庞之中,只有素寒璧悠悠打了个哈欠。   在揽月阁高高的阁楼之上,一柄如月光般寒凉清冷的宝剑身材纤细修长,正躺在楠木匣中,散发着莹莹宝光。   “东海仙人洞府出世,第一次有如此多的年轻才俊聚集于此,我揽月阁也趁着这个机会办下擂台,若是有能力的修士,只管来取,能够战到最后者,便可得到这把孤月剑,以示我揽月阁的友情,未来的日子,也希望诸位侠士能够照看我揽月阁一二。”   揽月阁作为修仙界中硬实力并不算强的势力,能够在东海占有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们虽然打架不太厉害,但人缘好啊。   揽月阁凭借门中心法对天材地宝的敏锐嗅觉,背靠东海这片宝地,阁中宝物一抓一大把,但揽月阁也没有将这些宝物藏得严实,反而如散财童子一般大把大把地往外送,以此与很多强大修士结下福缘,拥有了很多强力外援。   这孤月剑,自然是揽月阁结交强大修士的一个契机。   素寒璧坐在擂台下一处不起眼的椅子上,托腮,昏昏欲睡。   季淮坐在她身边,正凝眉观察着擂台上的局势。   在他的另一只手边,月景正襟危坐,神情有些异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从某种程度上看,季淮也算得上是左拥右抱了。   “阿璧……阿璧……”季淮忽然唤她。   素寒璧从睡意之中回过神来,马上坐直身子,开始演。   “淮哥哥,怎么了?”素寒璧眨眨眼,柔声问道,“轮到你上去了吗?”   季淮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号牌,摇头:“并未。”   “那淮哥哥待会儿要加油哦。”素寒璧扭过头,笑着看他,“淮哥哥就是坠棒的。”   自从上次接受了天道铃的教育,认识到偏离了剧情她就没法飞升的严重后果之后,素寒璧成功成为了一个优秀的……演员。   对季淮说起话来,那叫一个柔情似水。   素寒璧就这么端着甜甜的微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现在季淮说得好听,不过最终的他还是会被月景打动,最终将孤月剑送到了月景手上。   至于搪塞她素寒璧的理由,自然就是“你是云霄宗大小姐,要什么有什么也不缺这一把剑”之类云云。   素寒璧再次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这剧情,便抬头去看擂台上的情况。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这一看就看出事情来了。   素寒璧猛地坐直身子,面上出现惊讶之色。   妈的,时千劫这煞笔怎么在上面。   这个魔尊没有自己的事业要做吗?   赶紧搞事情去干他娘的正道门派啊,来这东海揽月阁混什么水,摸什么鱼。   素寒璧望着那擂台上一脚将对手踢得不省人事对无辜路人重拳出击的时千劫,简直不敢置信。   正巧这时,时千劫抬起头来,隐藏在兜帽之下的眼眸望向素寒璧的方向,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听说你想要孤月剑。   不好意思,现在它是我的了。   你想都不要想。   时千劫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素寒璧上次险些将他杀了,按照这个疯批的脑回路来说,她不是躲素寒璧躲得远远的,而是想办法继续报复她。   想办法让素寒璧不好过,他就开心了。   素寒璧接收到时千劫这个莫名其妙的笑容,简直一脸懵逼。   “他在得意什么?”素寒璧疑惑。   “他在得意他即将要把孤月剑从你手上夺走,他在享受横刀夺你爱的快乐。”天道铃深谙时千劫疯批之道,摇头晃脑翻译。   素寒璧继续黑人问号。   现在的问题是,最想要孤月剑的不是她,明明是月景啊。   “月景必须得到孤月剑,不然后续的剧情没办法继续下去,这世界的剧情线崩了,你的功德也没了。”天道铃幸灾乐祸,“素姑娘,你自己招的,你自己解决。”   素寒璧:“?”我他妈直接冲上去对时千劫来一套军体拳打得他的玄冥界小弟都认不得他。   “素姑娘,理论上你现在还有伤在身,魔气入体尚未完全痊愈。”天道铃似乎看出了素寒璧的意图,“正是因为如此,季淮才会代替你上擂台,想要为你夺得孤月剑,你没办法在季淮面前动手。”   素寒璧听完天道铃的传音,只能扭过头,幽怨地看了一眼季淮。   那先为即将与时千劫交手的季淮点蜡吧。   “阿璧。”季淮总算是读懂了素寒璧眼中的欲语还休,“你不用担心,孤月剑我一定会替你拿到。”   素寒璧咽了下口水,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拍了拍季淮的手背,对他说出了美好祝愿:“淮哥哥,你一定要活下去,好好地回来,就算我不要孤月剑也没有关系,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潜台词实际上是“希望人没事”“希望人别死我家门口”。   季淮听到素寒璧这番发自肺腑的心里话,顿时有一阵歉疚涌上心头。   方才月景来找过他了,月景说她也需要孤月剑,并且她不需要他人的帮助,她会自己走上擂台。   月景的自立自强,感动了季淮,让他的内心有了些许动摇,也更加欣赏这个坚强的姑娘……   素寒璧这番话,倒令他对方才忽然生出的想法有些歉疚。   原来,她可以为了他,连孤月剑都不要,只为了他的安全考虑。   素寒璧根本不知道季淮内心已经上演了一场幽怨缠绵的爱情大戏,她诚心祝愿季淮之后,又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下一个上擂台对战的,是月景。   她即将面对连胜了很多场,来新手村炸鱼,稳坐擂主宝座的时千劫。   素寒璧:“?”这剧情不对劲。   按古早口味的原书来说,现在稳坐擂主宝座的,应当是季淮。   在这一场战斗中,季淮对上了月景。   月景仿佛不依不挠的斗士一般,虽然修为不及季淮,但还是为了自己的目标义无反顾地一次又一次朝季淮发起进攻。   季淮原本确实是为了素寒璧拿到孤月剑,所以在擂台上战斗。   但月景为了自己的目标,不抛弃不放弃,百折不挠的行为,却感动了他,让他油然而生一种“啊……原来这个女孩子是这样的,她竟然如此坚强不屈惹人怜爱,爱了爱了”这样的感受。   所以在最后,月景输了,季淮赢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他却将战利品送到了月景手中。   素寒璧回忆完原书内容,忍不住给天道铃的文采鼓掌,这文艺复兴古早文的味儿太冲了。   她抬起头来,只听见擂台上“扑通”一声巨响,带着一脸坚强与不屈的月景被时千劫从空中击落,面朝下直接昏倒在擂台上。   素寒璧:“!!!”卧槽。   “只见,月景直视着季淮,眼中是令人心疼的光芒 ,她说‘淮师兄,就算是你,也拦不住我,我要为了我自己的东西去争取,而不是像她一样……等着别人将孤月剑送到手上’。月景受了季淮一击,内府震动,嘴角溢出鲜血,她紧紧攥着双拳,似乎在抗争着什么。”   “而这个自立坚强的月景模样,也深深刻入了季淮的脑海中,季淮内心纠结,正在天人交战,但悄然间,心中的那个天平已经倒向了另一方……”   天道铃传音给素寒璧描绘原剧情。   季淮对月景自然是手下留情的,他只是轻轻击中月景,让她可以全身而退,所以才有了她什么“紧攥双拳”“心疼光芒”之类的桥段,惹得季淮心动。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   你妈的,这个时千劫就离谱。   他直接把人打晕过去了。   这让月景还怎么表演。   素寒璧直接被时千劫这操作给秀懵了。   她紧掐自己的人中,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正巧这时,季淮扭过头来,他紧蹙着眉头——他在担心月景。   “阿璧,你怎么了,你也在为月师妹担忧吗?”季淮看到素寒璧呼吸困难的动作之后,心想,素寒璧果然是人美心善,月景其实也算得上与她有矛盾,但此时此刻,月景有危险,她竟能不计前嫌,如此感同身受,为她担忧,实在是难能可贵。   素寒璧自然能读懂季淮眼神暗含的意思,她一口气差点又没顺上来。   苍天啊,谁能来救救这个剧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扮演白月光之前的素寒璧:这世界还有我不能做到的事?   扮演白月光之后的素寒璧:dbq真的有,是我大意了。   蟹蟹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伊澜 1个;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澜 2个;范闲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范闲 10瓶;伊澜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素寒璧紧锁眉头,看着时千劫在擂台上疯狂虐菜,没有一个人打得过他。   要真的打得过他就有鬼了,好歹是个魔尊,就算是素辛石亲来,在时千劫手上都讨不到好。   素寒璧实在是搞不懂这个玄冥界之主的脑回路。   还不如那天晚上直接把他杀了,自己上位当魔尊呢,打两份工她也认了。   “阿璧。”季淮又唤她,“我要上去了,这个神秘人,看起来修为不弱于我。”   季淮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如此强劲的对手。   素寒璧继续掐自己的人中,看到月景昏迷着被人抬了下来。   时千劫目光继续放在素寒璧身上,见到她苦恼的样子,竟觉得愉悦极了。   原来你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时千劫看到素寒璧牵着季淮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眯起眼,看向季淮的眼神已然带上些许杀气。   在擂台上,若是一不小心失手将这季淮给杀了……或许也不是不行。   季淮飞身站上了擂台,朝时千劫礼貌一行礼。   “阁下占据擂主之位已久,现在这擂主之位,可以换我来坐了。”季淮微笑地看着时千劫,语气谦和柔缓,但却在放狠话。   此言一出,立即赢得了许多人的叫好,毕竟时千劫方才将对手送下擂台的手法实在是太过不人道,很多人都看他不顺眼了。   时千劫掀唇一笑,手中魔火已然装模作样地化为一柄黑色宝剑,朝着季淮袭去。   素寒璧猛然眯起双眼,目中闪现警惕的光芒。   时千劫要用这一击,将季淮置之死地,这也是他残忍嗜杀的风格。   她暗中念动法诀,一道金色的光芒以迅疾之势朝台上飞去。   在魔火所化的黑剑即将击中季淮的时候,素寒璧放出的那点金色光芒挡在那剑锋之上,化为一张小小的金色细网,往魔剑丝毫不得寸进。   而此时的季淮醉心进攻,根本没有发现素寒璧的暗中保护。   实际上,这高手之间的过招,只有素寒璧与时千劫心知肚明。   时千劫的身形似鬼魅闪动,围绕着季淮布下阵法,他朝着素寒璧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道时千劫的传音来到素寒璧耳边。   “想不到,你竟如此护着你的情郎。”时千劫阴冷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环绕。   素寒璧以手掩面,暗中白眼一翻,差点没气晕过去。   季淮可是书里的主角,他死了戏还怎么演,她的功德怎么办?   这些人不能好好走剧情吗?连她素寒璧都在走剧情,你时千劫凭什么不走?   季淮被时千劫布下的阵法围绕,手中御海剑动,在错综复杂的阵法里准确找到阵眼之处,将那阵眼破坏。   他从阵法里脱身而出,面上已然冒起了细密的汗珠,承受的压力极大。   纵然时千劫已经在掩饰自己,所出招式都是元婴修为以下的修士能够掌控的,但他已是渡劫期高手,用起简单的法术来也是举重若轻,季淮能够坚持如此久,已是难得。   素寒璧现在已经在擂台下的座位上葛优瘫,与天道铃一起自暴自弃。   算了,毁灭吧,这个世界的剧情线算了吧,她的年终奖也没了。   只听见擂台上传来“砰”的一声,素寒璧眉心一跳,又坐直了身子,看擂台上情况。   季淮不慎,胸口中了时千劫一掌,他死死盯着时千劫,语气带着一丝颤抖。   “以阁下的修为,想必并不需要这把孤月剑,但我门中师姐,手中剑已锈蚀,她更加需要这柄剑。”季淮直视着强大的时千劫,“我会为她战斗到最后一刻。”   季淮口中的“师姐”自然就是素寒璧,云霄宗辈分以入门时间定,素寒璧从小便在云霄宗里,晚入门的季淮严格上来说自然是要唤她师姐。   令素寒璧惊奇的是,季淮口中,竟然只字未提月景。   时千劫当然知道季淮口中的“门中师姐”是指谁,他又是一掌拍上季淮胸膛,笑着问他:“既然你门中师姐如此想要这把剑,不如让她亲自上来。”   季淮皱眉,口中溢出鲜血:“她……魔气入体,伤势尚未痊愈。”   “呵……”时千劫自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手中魔剑抬起,直指季淮眉心,“给你个机会,现在从擂台上下去,还有活着的机会。”   没想到季淮手中紧握御海剑,支撑着自己的身子,竟然寸步不让,又忍着伤,朝时千劫飞身而去,竟然又想发起进攻。   “不知好歹。”时千劫挑眉,那迫人的神识死死压制着季淮,魔剑已然来到他的心口。   他竟真的想要杀了季淮。   然而此时,方才那点恼人的金色光芒再次出现,非常不起眼,小小地包裹这魔剑的剑锋,没有让季淮受到致命伤。   而季淮被时千劫的魔剑击中,那强大的冲击余波,直接将他从擂台上击飞。   离开擂台,自然算是输了。   素寒璧撸起袖子,直直看着擂台上的时千劫。   她受不了,反正现在季淮跟月景都昏迷了啥也不知道,她现在就上去爆锤他出出气,顺便把孤月剑赢回来偷偷塞给月景。   “妈的时千劫,老子忍你很久了。”素寒璧传音给时千劫,“煞笔,先请你玄冥界的魔教小弟给你买块坟地,等你死了我好去你坟头蹦迪。”   时千劫负手,看着素寒璧,再次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要的就是素寒璧如此反应。   素寒璧下意识朝自己背上摸去,准备将无瑟剑给抽出来,冲上擂台教育时千劫。   没想到却摸了个空。   “我无瑟呢,我放在背上那么大一把无瑟呢?”素寒璧一脸懵逼。   她剑怎么没了?   天道铃目睹了一切,他打了个哈欠,幽幽说道:“在你偷偷救季淮的时候,他自己长腿跑了。”   素寒璧:“?”   “素姑娘,听说你想要孤月剑,无瑟肯定是伤心了,离家出走了,你后悔吧。”天道铃幸灾乐祸。   素寒璧皱眉,正准备施法寻找无瑟剑的下落,这把剑是她本命法宝,有血脉相连,怎么可能说跑就跑。   就在此时,有一人飞身而上那擂台,轻飘飘落在时千劫面前。   时千劫一身黑衣,恨不得用所有伪装之术将自己隐藏起来,毕竟堂堂魔尊来玩这种菜鸡互啄局,是很没有面子的。   而落在他面前的那人,身材修长高大,一身白衣不染纤尘,银发披散,垂在脑后。   他的面容带着不染尘埃的仙气,纤细清冷,凤眼高贵优雅,垂眸望向时千劫的时候,眼神淡漠,似乎眼中并无此人。   “这是……”就连津津有味看着擂台上情况的许多修士都有点懵了,毕竟上擂台去争取孤月剑的,都是年轻修士,在东海附近,也都打过照面。   这男子,着实没有见过。   但他这种恨不得全身都在发光的气质如此招摇,怎么可能会没引起过别人的注意呢?   毕竟就算是黑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时千劫,前几日在偷听素寒璧说话之后,落在东海的街道上,还被某位女修士指着喊了一声变态。   “有趣。”时千劫看着这白衣银发的男子,他感应到了来自他身上的强大气息,这极大地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白衣银发的神秘人瞥了时千劫一眼,淡漠的银灰色眼眸里还是无他。   他朝前走了一步,一挥那宽大的袖袍,就有无形无质的狂风朝着时千劫吹了过去。   而在时千劫看来,这袖风就仿佛一座山岳朝他压了过来。   此人,举手投足的力道都重逾千斤,仿佛带着山川河流的强大力量。   白衣的神秘人还是没有说话,轻描淡写将时千劫从擂台上甩了下去。   他的目的非常单纯。   因为他已经抬头,望向高高地悬挂在揽月阁阁楼顶端的孤月剑,银灰色的美丽眼眸里倒映出这把剑的影子。   只感觉到一阵狂风拂过,将擂台下众人吹得东倒西歪,惟有素寒璧正襟危坐,丝毫不受影响,但她面色变得有些凝重。   白衣的神秘人身形如风一般,直接飞身而上,将孤月剑的剑柄紧握在手中。   而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地呆在揽月阁阁楼顶端的孤月剑,却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发出阵阵铮鸣。   孤月剑在害怕。   它害怕这个人——或者严格来说,并不能算作是人。   同为兵器,孤月剑自然能知道,现在紧握着它剑柄的……   是另一把剑。   白色的耀眼光芒闪过,直接来到擂台之下。   这白衣银发的神秘人,朝着素寒璧的方向走了过来,他手中的孤月剑还在瑟瑟发抖。   素寒璧抬眸看着他银灰色的眸子,心道不会吧不会吧你不要过来啊。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将手中这把孤月剑送到素寒璧这位美人手上的时候,局势逆转。   他在素寒璧面前,偏转了一个方向,纯白色袖袍一甩,孤月剑被他无情地抛了出去。   这柄人人垂涎的宝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直接停在了……   月景的面前。   这神秘人打败了时千劫,竟然是要将这柄孤月剑,送给月景。   此时的月景正从昏迷之中醒来,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孤月剑,竟然就这么躺在了她的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无瑟抛出孤月剑:快滚叭臭情敌   蟹蟹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鹅在飞 1个;   蟹蟹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在月景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一个纯白的人影,仿佛在发光。   而后,他一闪而逝,只留下一把还在嗡嗡锋鸣的孤月剑躺在地上。   素寒璧站起身来,看着那白衣的神秘男子在众人的惊呼中凭空消失。   她再往身后一摸,无瑟剑已经回到了剑鞘之中,变成了安静的冷白色,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时千劫隐藏在暗处,看着素寒璧的身影,眯起了眼睛。   到底是渡劫期的修为了,感知也格外敏锐,方才那白衣的陌生男子,总给他一种异常熟悉的感觉。   就仿佛,他曾经与此人,近距离接触过一般。   若是素寒璧知道时千劫心中所想,定然会同意他的观点。   毕竟当初,她就是用无瑟剑将时千劫的头发给削了下来,一人一剑严格意义上来说,确实算得上曾经有“亲密接触”。   素寒璧利落地将无瑟剑提在手中,防止他再次偷偷长腿跑了。   过了没多久,季淮与月景在揽月阁弟子的照顾下,醒了过来。   月景不敢置信地看着揽月阁弟子放在剑匣里的孤月剑,柔声问道:“这把剑,当真是给我了吗?”   “是,那神秘侠士,为姑娘打败那法力高强的擂主之后,便将此剑放到了您的面前。”揽月阁弟子恭敬说道,顺便美化了一下无瑟将孤月剑“扔”过来的动作。   “怎么可能……”月景咬着下唇,“我不认识他。”   “或许是姑娘的坚强打动了他,也说不定。”揽月阁弟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吹起彩虹屁来,简直就是一流。   素寒璧坐在远处,听着揽月阁弟子与月景的对话,忍不住又抬手揉了一下眉心。   而此时,季淮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他站起身来,轻蹙眉头。   “这……”他的声音清朗,引起月景注意,“我昏迷之后,发生了如此多的事?”   “淮师兄。”月景的眼神柔柔地放在季淮身上,“说起来有些对不起素师姐,但最后赢得擂台的那个白衣神秘人,竟然将孤月剑给了我。”   季淮扭过头来,视线放在素寒璧身上。   素寒璧感觉到他的目光,马上回过神来,紧紧盯着月景手上的孤月剑,酝酿“恨不得将它重新夺回来”的凶狠眼神。   “素师姐,这擂台规矩就是如此,你不介意吧?”月景将孤月剑从剑匣里捧出来,细心擦拭,一边小心翼翼地问素寒璧。   素寒璧脑海里又想起了原文的描述。   “兜兜转转,素寒璧势在必得的孤月剑,竟然就这么落到了月景的手上。素寒璧看着月景的笑靥,还有她手上那把神兵,顿时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阵扎了一般,细细密密地疼,她成了一个溺水的人,在深不见底的深海里沉沦着,竟然抓不到一块上岸的浮板——因为她唯一可以依靠的浮板,季淮,已经站在了月景的身边,那把孤月剑,还是她爱的季淮,亲手送到月景手上的。她强自扯起一抹云淡风轻的微笑,但却拙劣至极,她想,或许季淮只是暂时被他人迷住了目光,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把心重新交到她的手上呢?”   素寒璧实际上是对孤月剑不屑一顾的,但此时的情景与剧情要求她要表现出她很想要这把剑,问题是她现在还要在此基础上扯出一抹毫不在乎云淡风轻的微笑。   她觉得自己要成为一块千层饼了。   “嗨。”素寒璧悟不出来什么叫“拙劣至极的云淡风轻微笑”,于是只能朝月景摇了摇手,傻笑,“那恭喜月师妹了。”   她实在是演不来如此文艺的戏码,还是原文里的那段溺水戏更令她感兴趣一些。   素寒璧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天道铃这才想起来要提醒她此溺水非彼溺水。   但已经晚了。   只听见揽月阁之外的东海里,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海浪拍击声。   素寒璧气定神闲,来到揽月阁高耸塔楼的窗边。   东海上古仙人洞府现世,海中异象陡生,方才那海浪,便是异动的象征。   揽月阁的塔楼毗邻东海,从窗户往外望,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东海。   素寒璧满脑子想着把剧情做到尽善尽美,她直接一撩裙摆,从揽月阁的窗台上,往下纵身一跃,跳入东海之中。   “素姑娘——”天道铃急促地响了一声,“你疯了吗?”   “我现在是一个溺水的人,闭嘴。”素寒璧打断他说话,“不要妨碍我表演。”   说罢,她跳进此时上演着惊涛骇浪的东海里,天上电闪雷鸣,她直直朝着东海最深的海底而去。   而站在揽月阁上的季淮瞪大了眼睛,他眼睁睁地看着素寒璧就这么跳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素师姐她为何?”月景变得有些惊惶,“不过是一把孤月剑,她何必。”   但此时已经没有人回答她了,季淮已经循着素寒璧跳下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东海的异动,已经引起了岸上许多密切关注仙人洞府的修士注意,现在天上现电闪雷鸣之相,海中暗涌澎湃,说明这上古仙人洞府已经现世。   随着“噗通噗通”好几声,许多对仙人洞府秘宝感兴趣的修士也如同下饺子一般跳入东海里。   素寒璧在那暗涌不断的东海深处,气定神闲,仿佛一条游鱼。   “我这个溺水的人,在海里无尽地沉沦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素寒璧身上披着的白纱在深蓝的海水里铺展开来,仿佛一只在游荡的水母。   “素姑娘——”天道铃气得捶胸顿足,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出声提醒素寒璧,“季淮来救你了。”   素寒璧在暗蓝色的海水里,朝上望去,只看见季淮手中御海剑劈开海水,略亮的日光照耀而下。   他朝她伸出了手,却被素寒璧一掌拍开。   “淮哥哥,你看,那是什么?”素寒璧将季淮的手拂开,指着海中突然出现的巨大黑影,将他的注意力转移。   季淮紧锁眉头,他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素寒璧脑袋:“阿璧,你在生气吗?”   “我生气什么?”素寒璧扭过头来吗,朝他笑道。   “孤月剑,确实不是我赠给她。”季淮轻声说道。   “那又如何呢?”素寒璧的声音和着海浪声,有些缥缈,“你确实想要将它给她。”   素寒璧握紧了自己手中的无瑟剑,她想,她已经拥有了世间最强的一把剑,怎么还会对孤月剑动心呢?   但这个世界真正的素寒璧,已经由于意外、死在了玄冥界黑狱的素寒璧,这把孤月剑,就是她唯一的希望。   “淮哥哥,莫说了。”素寒璧伸出手来,挽住季淮,强行cue剧情,“你看,海里出现的是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仙人洞府?”   季淮这才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在沉沉的深海中,隐隐的黑影勾勒出一个宏伟大殿的轮廓。   只有得道飞升的仙人,才有如此夺天地之造化的杰作。   而许多从岸上跃入海中的修士,都在朝着那洞府而去。   只要比他人早一步,洞府中的无数宝藏,便能随意挑选,若是运气好,能够将这个洞府据为己有也说不定。   “去看看吧。”素寒璧朝那里游了过去。   季淮停住了身子,朝后望去,似乎有些踌躇:“等等月师妹。”   “好。”素寒璧望着他,柔柔地笑,“那就等她。”   不多时,月景也注意到这里异动,驭使着孤月剑,仿佛一根冰凌坠入海中,朝这里奔了过来。   “淮师兄,素……素师姐。”月景与他们二人会合,“我来迟了。”   “不迟。”季淮安慰她,“我们进去洞府吧。”   素寒璧看过原书,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默默走在最后殿后。   在快要踏入那上古仙人洞府的避水结界的时候,他们身后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巨大得不可思议的黑影。   是鲲,守护这仙人洞府的上古异兽,同时也是这洞府的防护屏障之一。   在万年的沉睡之后,它醒了过来。   他们三人即将踏入洞府,而鲲已经接近。   素寒璧轻描淡写朝那巨兽一瞥,目光灼灼,仿佛无声的刀剑。   天道铃想,她的潜台词大约是“你不要过来啊等会再过来现在过来的话就把你炖了做红烧鱼”。   巨鲲身为深海巨兽,被素寒璧这么一盯,竟然灰溜溜地一甩尾巴,往后退了数十丈。   待三人走进仙人洞府的避水结界之中,素寒璧才朝那巨鲲勾了勾手指。   巨鲲猛地冲了上来,朝三人的方向一甩尾巴。   顿时就是滔天的巨浪掀起,直接将三人重重拍到了仙人洞府的玉石阶梯之上。   季淮与月景抬起头来,看着在这深海之中,这上古巨兽朝他们露出了獠牙。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写实派演员。   蟹蟹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岁岁 1个;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伊澜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燕山停云 40瓶;姬胧月 10瓶;伊澜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素寒璧抬眸望去,看到季淮下意识将月景给护着了。   她站在那仙人洞府正门的玉阶之上,看着巨鲲一次又一次地朝这里发起冲击。   这洞府的守护阵法形成一个类似玻璃罩子的防护罩,将洞府里的建筑与人一同保护起来。   但这巨鲲明显是沉睡太久,饿极了,这洞府里聚集那么多法力高强的修士,吃一个就是饕餮珍馐,又哪里忍得住。   所以,在这洞府出世,镇压它的封印被解除之后,它格外狂躁。   笼罩在洞府上的防护阵法摇摇欲坠,这巨响引来已经进入洞府的修士们纷纷来到正门附近,查探情况。   “这是怎么了?”有几位修士手中执着玉笛,穿着白色绣云纹的道袍,跑了出来,惊声问道。   “是鲲。”季淮站起身来,一手执着御海剑说道,“能够引起东海异动的上古妖兽,想必当年与这神秘的仙人洞府一道被封印在东海海底深处,仙人洞府出世,它一道被放了出来。”   他话音刚落,那巨鲲比一人还要高的獠牙直接将洞府之外的避水阵法给啃了个窟窿。   大量海水涌进来,泼洒在洞府门前玉阶上,激起许多水花,溅湿修士们的衣角。   季淮挑眉,几乎是下意识地飞身而起,手中御海剑在半空划出一个玄奥图案。   那剑光所刻图案飞到被巨鲲破坏的窟窿上,将之补上,一直朝内奔涌的海水重新被抵御在外。   “这洞府的避水阵法没办法抵御这巨鲲的攻击!”手执玉笛的年轻修士马上察觉了情况,“此等异兽,出世必然是要噬人性命,我们进入洞府,被它包围在内,无法逃脱,只有洞府的避水阵法可以保护我们。”   “这洞府的阵法本就拦不住这鲲。”季淮看到准备进入洞府的修士们都围了过来,冷静说明现在的局势,“这神秘的上古仙人,根本就不希望我们这些后人动他的仙府,所以有意将这上古巨兽封印,我们进入洞府,变成了瓮中之鳖,鲲突破避水阵法,以我们的修为,无法逃脱,都会成为它的盘中之餐。”   “所以道友的意思是?”手执玉笛的修士疑惑问季淮,在注意到他的白袍装束之后,一愣,马上说道,“阁下可是云霄宗的弟子。”   他一揖,朝季淮行礼道:“玄冰门,何舒。”   “是,云霄宗,季淮。”季淮点了点头,指了素寒璧与月景道,“这两位,是我同门。”   “呀,是孤月剑。”那玄冰门的何舒看着月景手中的孤月剑,有些惊讶,“原来那神秘高手夺得孤月剑,是为了送给她。”   月景抱着剑,羞赧点了点头。   “既然是云霄宗的同道,想必您一定有办法了。”何舒尊敬云霄宗的门派地位,于是向季淮询问意见。   “我们必须想办法加固这仙人洞府之外本不能抵御鲲的防护阵法,待我们中有人得到洞府控制权之后,便能驭使这只巨鲲,命它离开。”季淮伸出手去,掌心光芒闪现,他在感受这洞府防护阵法的能量来源。   “这阵法取地脉之力,从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汲取东海海底的地脉能量,支持阵法运转。”在巨鲲一次次冲击洞府阵法的巨响声中,季淮找到了这洞府防护阵法的关键所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需要有修士前去加固阵法,提升其强度,防止鲲突破,让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探明这整个洞府。”   “啊……”何舒的惊讶声响起,他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众修士,“可是道友,这洞府之中遍地是宝,尽是机缘,谁又愿意留在外面加固阵法,为他人做嫁衣呢?”   季淮负手而立,竟有了几分正道领袖的风范:“我云霄宗只有三人前来,留出两人在加固阵法,为大家做个表率,如何?”   素寒璧站在他身后,看着季淮站得笔直的身形,轻轻嗤了一声。   还未经她与月景同意,季淮就先三人给安排好了,他一人进入洞府,留她与月景在外。   严格来说,他确实没有做错,毕竟不论最后是她或是月景与他在一起,他都会成为云霄宗的宗主。   而这神秘的仙人洞府,在原书的剧情中,最终也成为季淮的所有物。   他生来,就该拥有所有,而站在他身边的人,所谓的道侣,不过是附庸而已。   季淮此番“无私”的发言一出,便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连云霄宗都将大半的人留在外面了,他们这些小宗门,又有什么理由不跟着做呢?   若不将这阵法加固,巨鲲迟早突破,他们都会葬身于此。   所以,经过一番商讨只有,又陆陆续续走出了十余位修士,与素寒璧、月景站到一起,担负加固防护阵法的职责。   “阿璧,月师妹。”季淮安排好其他修士之后,扭过头来望着两人,“这东西南北四个方位,只余下东部尚未有人,你们二人修为高,便一起守护东部,如何?”   素寒璧紧抿薄唇,一言不发,沉默地点头。   她怕自己张嘴就是口吐芬芳。   月景低着头,抱紧了怀里的孤月剑,小声说道:“淮哥哥,我……我也想去里面,我有了孤月剑,能帮上忙的。”   季淮轻叹一口气道:“内里太危险,我也是为你们好。”   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的举动在保护两位弱女子,因为在他的认知中,所有复杂危险的情况,只有他能够解决。   月景秀眉微蹙。   素寒璧提着无瑟剑,一言不发,朝阵法的东边方向出发。   “阿璧。”季淮站在洞府高高玉阶之上,唤了她一声。   素寒璧回眸,看着他露出微笑,咬牙切齿说道:“淮哥哥,有什么事?”   “待我去洞府之中,再为你寻一把剑。”季淮向她保证。   “好啊。”素寒璧朝他眨了眨眼。   手中无瑟剑又发出铮鸣,隐隐又有要变色的趋势。   素寒璧垂眸,看着正在悄然变成黛绿色的无瑟剑,小声说道:“无瑟,莫动。”   无瑟剑安静了下来。   素寒璧与月景一前一后,往阵法的东部出发。   这时,素寒璧手腕上的天道铃发出清脆的铃声。   “素姑娘,您方才那场戏不够好,在听见季淮说要为你再寻一把剑的时候,你的心中应该是‘泛起了甜蜜,整颗心都被这片刻的温情占据’的。”天道铃非常严苛。   “我出门又没带糖,怎么甜蜜得起来?”素寒璧疑惑,“我没打他已经是母爱泛滥了。”   她扬起手中无瑟剑,开始进行思想教育:“季淮在里面找不到适合我用的宝剑,你不要激动。”   无瑟剑在剑鞘之中震动了一下,恢复平平无奇的冷白色,散发出熟悉的锋锐气息。   “真乖。”素寒璧轻柔地拍了拍剑柄。   又是一道莹莹粉色光芒闪过,无瑟剑变了个色,淡淡的粉色光芒笼罩在剑身上。   素寒璧满意,将之放在自己身后背着,却见月景从她身后御剑飞了过来。   月景速度风驰电掣,弯道漂移超过正在御风而行慢悠悠晃的素寒璧。   “素师姐,我这孤月剑轻灵柔巧,以速度见长,可要与我一道乘之前往阵法东部?”月景朝她挥手。   看似好心,实际上还是在炫耀她的新法宝。   这样子在素寒璧看来,不过是小女孩的任性罢了。   她毫不推辞,直接挤上月景的孤月剑,一点儿也不见外:“那就谢谢月师妹了,我魔气入体尚未痊愈,确实不太好御剑飞行。”   月景本意只是想炫耀新法宝而已,没想到素寒璧竟然如此厚脸皮,直接跳了上来。   她无奈,只能载着素寒璧一道,往阵法东部而去,平白无故增加了一倍的工作量。   素寒璧站在月景身后,风声从她耳边刮过。   在二人的附近不远处,洞府阵法之外,有巨大如山的巨鲲身影正在缓缓欺近。   黑影极具压迫感,在二人头上投下一片阴影,而月景却丝毫没有察觉。   天道之所以一定要让月景拿到这把孤月剑,实际上就是为了让剧情推动下去。   兵器本无错,只是使用它的人,出了点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非酋不非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守着花儿开、十节男德班只要9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到了。”月景收剑,让素寒璧从孤月剑上下来。   素寒璧轻轻提起裙子,来到这防护阵法的东部阵眼之上。   在她脚下,有一个巨大的旋涡,源源不断的地脉之力从海底深处被汲取上来,为这阵法供给能量。   但不知是不是当初布下这阵法的仙府主人有意为之,这汲取地脉之力的阵眼强度还不够,所以导致这阵法不够抵挡巨鲲的攻击。   这仙府主人不愿后人打扰他的居所,所以用这种方法,想要让闯入仙府的人葬身巨鲲之腹。   “月师妹,会加强这阵法汲取地脉之力的强度吗?”素寒璧看向月景。   月景点了点头道:“我会。”   在这种事情上,月景当然不会任性。   素寒璧与她一道,掐动法诀,运用法术将阵眼汲取地脉之力的强度扩大。   她此时的状态应当是“魔气入体尚未完全痊愈”,所以素寒璧有意收了几分力气,让自己看起来虚弱些。   素寒璧抬头,瞥见月景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冒起了汗珠,而脚底下汲取地脉之力的旋涡正在两人合力下逐渐扩大。   但这事怎么可能让他们如此顺利地做完呢?   只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带起的余波直直往两人胸口撞去,带来巨大的冲击。   素寒璧一手按着阵眼,防止法术进行到一半失控,一边抬头望去。   只见那只一直环绕着仙府防护阵法之外徘徊的巨鲲,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两人头顶上。   在深蓝的海水中,这巨鲲血红的眼睛直径足足有一人高,张开嘴之后的獠牙仿佛耸起的楼阁,压迫力极强。   月景惊讶地“啊”了一声,神情有些慌乱。   因为在巨鲲这大力的撞击之下,他们头顶的阵法已经出现了如蛛网一般的裂缝,防护阵法看起来摇摇欲坠。   “为什么它会来这里?”月景的声音带着恐惧,“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有修士前去,为什么独独跟着我们过来了?”   素寒璧手下加强阵眼强度的法术不停,她抬眸瞥了月景挂在腰间的孤月剑一眼,心想这巨鲲不过来就是傻子了。   对于鲲这种以修士为食的上古异兽来说,修士的修为越高,对它来说就越是美味。   修士的法宝,对它而言,也是可食用的开胃小菜。   她和月景两个元婴期修士,再加上一把无比招摇的神兵宝器,就算这鲲是个瞎子,也会循着美味的气息追过来。   对于鲲来说,她们二人实在是过于诱人了。   “先加强东部阵眼。”素寒璧的声音平静,“防护阵法稳固之后,就算这巨鲲力气再大,也突破不了——”   她话音未落,便被月景的动作打断了。   “素师姐,这巨鲲迟早突破防护阵法,到时候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加强阵眼,且让我先去将它拦下。”月景手中孤月剑散发出寒光,人已经飞身而上,朝不断向二人方向撞击的巨鲲冲了过去,“我这孤月剑,正好试试它的威力。”   “白——”痴。素寒璧硬生生把后面一个字咽回去,因为手下阵眼带来的压力陡增。   为了不露馅,她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元婴之下,输出的法力强度也在元婴范围之内,加强阵眼汲取地脉强度的法术本来是她与月景两人共同施展,现在月景突然退出,素寒璧按道理来说还有伤在身,在这异变之下,她“理应受到反噬”。   “素姑娘,到你吐血的时候了。”天道铃提醒,“月景突然放弃加强法术,这巨大的冲击让你本就魔气入体的躯体受到反噬,你顿时一阵气血上涌,吐出一口血来。”   素寒璧轻描淡写,强自让手下的阵法旋涡维持稳定:“我要是吐血了,也是被她气吐血的,这里没观众,就不演了吧。”   她说得没错,因为月景已经朝着那巨鲲的方向冲了过去,手中剑光闪现,很是耀眼。   月景的出发点没有问题,她想先将巨鲲赶走,再回来安心加强阵眼。   但她明显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小看了巨鲲,此等上古异兽,又岂会因为她一个小小元婴修士的进攻而退缩。   月景手上孤月剑相对来说比较强大的光芒顿时吸引了巨鲲的注意力,它预感这是一份唾手可得的美食,眼眸的红光更加明亮。   它继续撞击着防护阵法,将它撞出的裂痕持续扩大。   只要将阵法撞开,它就能将里面的所有人类……吞下去。   素寒璧一人严格按照元婴修士的修为强度输出法力,阵眼旋涡汲取的地脉之力也很难支持修复阵法上的裂痕。   若是月景还在这里,两人合力,是能够将阵法修复完毕的。   素寒璧一人站在旋涡之上,狂风卷起她的发丝,她抬头望着月景。   只见月景见自己的进攻没能吓退巨鲲,便又靠近了阵法边缘,剑锋直指巨鲲的红色眼眸。   素寒璧闭上了双眼,接下来的画面实在是太过脑残,她还是不要看为妙。   只听见一声刺耳的剑鸣,月景竟然妄想越过阵法,对巨鲲造成伤害。   兴许是这一层薄薄的防护阵法将巨鲲隔绝在外,让她有了些许勇气。   又或者是这孤月剑太强,让她对自己的实力盲目自信。   反正,孤月剑在这时候总算展现了它作为一把绝世宝剑的力量。   因为剑锋触到防护阵法,正好戳到了巨鲲撞击出的裂痕上。   只听见“啪”的一道碎裂声。   防护阵法被月景手中孤月剑击破一个窟窿,冰冷的海水灌进来,浇了月景一身。   然而,此时,更加令人恐惧的是,巨鲲的獠牙已经探了进来,直直朝着月景而去。   素寒璧的动作极快,她放弃了手下正在施展加强法术的阵眼旋涡,直接朝月景飞了过去。   一手揽上月景的细腰,一手从她手中夺过孤月剑。   孤月剑到了素寒璧手上,仿佛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宿一般,发出兴奋的剑鸣声。   素寒璧出剑的时候,将孤月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剑锋几点金色光芒闪过,组成一张复杂的网。   这大网朝着探进来的巨鲲獠牙而去,将它逼出了阵法。   海水还在源源不断地灌进来,冰冷刺骨。   那金色的网直接飞了上去,将窟窿给填补上,算是暂时解决了这次危机。   但此时的素寒璧,按道理来说是还有伤在身,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所以,素寒璧强行逼出了一点血,唇色变得苍白。   “月师妹。”她将月景放在地上,声音冰冷。   “当啷——”是孤月剑落地的声音,素寒璧将孤月剑扔到月景面前。   月景知道自己犯了错,只能弱弱地抬起头来看她。   素寒璧杏眸微垂,她伸出手来,擦拭了一下自己嘴角的鲜血。   又是“啪”一道清脆的声音。   她直接按照剧情,甩了月景一巴掌。   “现在加强法术中断,阵眼旋涡失去力量支撑,陷入紊乱,一时半会无法重新施展,这阵法薄弱处难以抵挡巨鲲的下一次攻击,你想要洞府里所有人给你陪葬?”素寒璧的声音冷冷。   月景抬起手来,眼里泛起泪光:“素师姐,此事是我不对,你……你可以不救我。”   “我不救你,这阵法本就被你无意戳出一个窟窿,我就算不救你,也要去将这窟窿给补上。”素寒璧语气还是强硬,“救你只是顺道。”   “可是……”月景抬头,还想辩解什么。   但就在此时,却有许多修士被这里的巨大动静影响,朝这里飞了过来。   飞在最前的,便是玄冰门的何舒,他手执玉笛,看着素寒璧与月景对峙的景象,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的眼中,月景浑身被海水浇湿,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眼中还有泪光,面上有被掌掴之后的红痕,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   而素寒璧除了面色苍白一些,因阵法反噬而溢出嘴角的鲜血已经被她自己擦干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月景,面上竟然是一副审判者的姿态。   “这是怎么了?”何舒带着几位完成了加强阵眼任务的修士过来,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素寒璧抬头看正在他们头顶游来游去,正在伺机而动的巨鲲,按照原书里的描写“冷冷地笑了一声”。   “是我的问题。”月景的声音娇弱,“我想要先将巨鲲赶走,再与我师姐一道加强东部阵眼。”   “但出了些意外。”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垂了下来,看起来很是内疚的样子。   “无事无事……”何舒轻声安慰她,眼泪总归是能激起他人几分保护欲的。   “现在东部阵眼旋涡已乱,再无法重新加强,巨鲲突破阵法,是迟早的事。”素寒璧抬眸,漫不经心说道。   “那素姑娘——”何舒唤了素寒璧一声,一听到东部阵眼无法加强,他顿时慌了神,“这阵眼不是你们二人负责加强的么?月姑娘出了意外,你为何不能将这阵眼照看好?”   “月姑娘出手,去将巨鲲赶跑,也是出于好意。”何舒仿佛找到了一个甩锅的对象,将怨气发在素寒璧身上,“但是你也应该做好你应该做的事吧,现在等着阵法被巨鲲突破,所有人葬身于巨鲲之口吗?”   素寒璧歪头看着何舒,藏在袖子下的拳头已经硬了。   一定要找机会,像揍离海一样把这傻叉打一顿。   她不去救月景,等着她被巨鲲一口吞了,等着这巨鲲从阵法窟窿里钻进来吗?   这脑瘫剧情,简直有毒。   她正欲按照剧情里辩解的时候,一直等待着突破阵法的巨鲲终于在许多美食的诱惑下,战胜了内心深处对方才素寒璧的恐惧。   它一甩尾巴,那强劲有力的巨大鱼尾朝阵法薄弱处拍击了过来。   海浪与鱼尾一道甩在防护阵法之上。   站在阵法里的修士们抬头,眼看着头顶阵法上的裂痕愈扩愈大,直至碎裂。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暗中写小本本,把何舒记上殴打名单。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想取的名字都已存在、随便起的名字 6瓶;热心市民羊某 2瓶;十节男德班只要99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在头顶的防护阵法碎裂之后,在仙府之中的所有修士反应很快。   他们四下散开,仓皇远离那阵法被巨鲲破坏的地方。   素寒璧往后疾退,却看到月景一人颓然坐在原地,被吓呆了,竟然一动也没有动。   大量海水浇灌进来,浇到她身上,但这冰冷的海水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从阵法裂缝里探了头进来的巨鲲,它朝阵法里的修士张开了血盆大口,难以抗拒的吸力从它的喉咙里发出。   素寒璧伸出手去,抓紧月景的袖子,想要将她从巨鲲的攻击范围拽出去。   但月景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动作慢了一步,素寒璧只来得及拽住她袖子的衣角。   月景惊叫一声,下意识挣扎,这一挣扎正巧就将自己衣角从素寒璧的手里给扯了出去。   素寒璧:“……”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巨鲲张开大嘴,澎湃的吸力从它的口腔之中传来,直直将月景从素寒璧的手中拽走。   素寒璧抬眸,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月景已经被巨鲲吞入腹中。   她站定在原地,没有再动,看过原书的她当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只听见她身后传来一道破空之声,季淮不知何时已经从仙府之中飞了出来。   他手中御海剑动,几点寒芒闪过,很快将这阵法被破坏的地方修补完毕。   季淮转过身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素寒璧,面容带上些冰冷之色。   “阿璧,究竟发生了什么,月师妹……”季淮皱眉,“她为何在你面前,被巨鲲吞入腹中,你为何不……拉她一把?”   素寒璧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揉了揉手腕,发出“咔哒”的声响。   防止自己忍不住骂人导致白月光人设崩塌的最好方法,就是闭嘴不要发出声音。   天道铃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素姑娘,你还记得这里的原剧情吧?”   “此时的素寒璧心中被委屈、不安、懊悔占满,她试图解释,但又觉得自己说任何话都是苍白的。”   “月景在她面前,被巨鲲吞入腹中,这是既定的事实,是被季淮亲眼看到的真相,她又该如何解释她那时确实是想要救她的呢?”   “所有的解释都徒劳无功,她眼中泛起了泪花,朝季淮轻声唤道:‘淮哥哥,你……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但季淮已无暇听她解释,他紧握着手中的御海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胆而且疯狂的决定,为了月景,他决定以身涉险。”   “而素寒璧则无措又孤独地站在原地,捂住胸口,感受着躯体传来的钻心疼痛,她疼极了,但心更疼。”   素寒璧轻声道:“记得。”   季淮听到她这句自言自语,扭过头来,深深叹了口气:“阿璧,我这次真的是对你失望极——”   一股沉闷的力道已经袭上他的后脑。   素寒璧抬手,一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偷袭,直接以三个大境界的压制,用了一招简单粗暴的拍击将季淮击晕过去。   天道铃:“???”你妈的,你在干嘛!   “素姑娘,你疯了?!”他提醒素寒璧。   素寒璧伸出手去,探了一下季淮的鼻息。   “没死,别嚎。”素寒璧单手将季淮扛起来,将被击晕的他藏到一丛干枯的珊瑚丛里。   “季淮待会可是要出去亲手斩杀巨鲲,救出月景,现在他被你打晕了,还怎么救……”天道铃絮絮叨叨,“素姑娘,我承认他说话是难听了点,但你也不能无视剧情打击报复他,现在剧情怎么办?”   “天道,你在教我做事?”素寒璧一手紧紧捏着天道铃,冷笑,“你们是不是对他实力有误解,他根本没有能力斩杀外面那条巨鲲,更别提将月景完好无伤地从巨鲲里救出来。”   “他去了,剧情才真的没救了。”素寒璧垂眸,看着昏迷不醒的季淮。   她俯身将季淮手中的御海剑抽了出来,放在掌心摩挲:“倒是一把好剑。”   被她背在身后的无瑟剑开始疯狂抗议,一边震动着一边又变成了绿色。   其实方才在素寒璧使用月景的孤月剑的时候,他就很有意见了。   “怎么,你想去?”素寒璧舞动了一下御海剑,隐隐有澎湃的水系能量从剑锋扫过。   无瑟剑安静了下来。   许久的沉默过后,一道冰冷如雪的声音从她背上的无瑟剑中传来。   “素寒璧,你可以不用我,但要带上我。”他说。   “行。”素寒璧听到他有些僵硬的语调,应了一声。   她踏出了这处干枯的珊瑚丛。   素寒璧出来的时候,已经完全变幻了一个模样。   连魔尊时千劫她都变得,一个季淮他如何就变不得?   剑眉星目,白衣翩跹,风度翩翩,手中御海剑展现出从所未有的锋锐。   她现在是季淮了。   不知何时,方才一哄而散的修士们又聚集了过来,他们看到季淮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走了出来,连忙迎上去。   “方才是道友将阵法修补完毕么?多谢多谢。”玄冰门的何舒笑着对季淮说道。   何舒看着季淮,总觉得此人气质有些不太对,短短一段时间没见,他周身气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素寒璧早看这人不爽了。   何舒还在逼逼叨叨:“只是道友——我方才见你门中师妹,那位叫月景,被巨鲲吞入口中,当时素姑娘也在她身边……”   素寒璧没有留手,直接抬起一脚,踹中何舒心口,直接将此人踹退了好几丈。   “同是正道门派,我门中师妹遇险,你们没有出手相救,现在倒有空来这里嚼舌根子?”素寒璧抽出御海剑,剑锋直指何舒咽喉,“喊你门中师父快给你买副棺材吧,再多说一字,你连全尸也留不下来。”   她的薄唇如刀,吐出的字嚣张霸道,整个人的气质带着一股令人想要臣服的上位者气息。   那群修士里的好几位女修士被她迷得东倒西歪:“季淮好酷,我好爱。”   在此之后,季淮成为修仙界许多女修士眼里的梦中情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素寒璧收剑,抬眸望向在法阵之外摇头摆尾,寻觅着机会再次发起进攻,找几位鲜嫩美味的修士为食。   她飞身而起,颀长身影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有人在她身后高声问道:“季淮道友,你要做什么。”   “救我门中师妹。”素寒璧回眸,声音坚定。   发丝从季淮俊朗的面容上拂过,似有光芒从他眼中掠过。   如此,才是未来云霄宗宗主,正道魁首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终究还是……   打了两份工。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商凉一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酤 15瓶;墨邯、是耿耿吖 5瓶;十节男德班只要999、南棠、随便起的名字、菊花的组织培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素寒璧想要顶替季淮,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因为她方才在与季淮对视的时候,季淮的眼中没有光。   他虽然在责怪素寒璧没有拉住月景,但他却没有想要豁出自己性命去拯救月景的打算。   季淮没有坚定的目标,以他现在的修为,又如何能够将那巨鲲击杀。   素寒璧朝天看去,那只上古妖兽还在摇头晃脑,伺机而动。   月景的体型娇小,所以巨鲲将之吃下不过是囫囵吞了下去,现在的她应该还在巨鲲肚子里昏迷着等待死亡。   现在去救她,还来得及。   素寒璧紧握手中的御海剑,相对于无瑟剑来说,御海剑的威力要小上很多。   用习惯无瑟剑的素寒璧总觉得自己在拿绣花针戳人。   不过御海剑这根绣花针,威力并不容小觑。   她掌心剑锋直直对着巨鲲那血红色的大眼而去。   巨鲲自恃体型巨大、皮糙肉厚,根本没有将飞身来到它面前的小小修士看在眼里。   只听见一道沉闷的“噗嗤”声,素寒璧手中御海剑插进了巨鲲的眼中,鲜血飞溅。   素寒璧依旧没有展现出高于元婴期修为的实力,她以妙到毫巅的法术控制,以御海剑引来周围丰沛的水系能量,注入巨鲲眼中,而后炸裂引爆。   一团混着血水的漩涡在仙府阵法之上涌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在仙府阵法之内躲避的各路修士,看到季淮修长的身影灵活地在巨鲲身侧穿梭,出的每一剑都对巨鲲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忍不住长大了嘴巴。   “云霄宗季淮,实力竟如此强?”玄冰门的何舒喃喃自语,难以置信,“倒真有几分正道魁首的模样了。”   站在他身边的女弟子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宣布,季淮就是我的梦中情人了。”   随着海里巨鲲又发出一声垂死的嘶吼,季淮与巨鲲搏斗的身影深深印入了他们脑海中。   素寒璧撩起颊边青丝,看到眼前巨鲲,对她张开了大嘴,在那猩红色的咽喉深处,月景便是被吞入了这里。   她不能从外对巨鲲造成重创,因为很有可能会顺带伤到月景。   虽然素寒璧自认为像月景这种人若没有天道庇佑,连原书第一章 都活不过去,但她真的不想让月景死了。   她身影一动,纯白衣袂飘扬,直接闪身进了巨鲲的大口之中。   “天呐,季淮道友可是被巨鲲吞入腹中了?”有女修士竟开始担心他的安危,“我们要不要去救他?”   “不用。”何舒拦住同门,“以我们的实力,没办法加入这场战斗,反而会帮倒忙,况且,他可能是为了去救月姑娘,才深入危险的巨鲲腹中。”   “若是从外重创巨鲲,可能会伤到月姑娘……”玄冰门弟子捂嘴惊讶,“他竟如此温柔细心。”   而此时,“温柔细心”的“季淮”正在巨鲲喉咙里拿着御海剑,一路劈开了一条通往鱼腹的路。   素寒璧手腕上的天道铃叮叮当当,藏在身后的无瑟剑发出微微光芒。   她咬着牙,屏着息,一路来到了鱼腹深处。   果不其然,在巨鲲的肚子里某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月景正蜷缩在一旁,不省人事。   这巨鲲腹中会分泌腐蚀性的酸水来消化吞入腹中的食物,月景也不例外,她被巨鲲腹里酸水侵蚀,失去了意识。   素寒璧低头,看着垂着头抱着孤月剑的月景,她的脸色苍白,面上犹有泪痕,一副等待救援的模样。   在她的心中,一定也是笃信她的淮师兄,会来救她吧?   就像……就像这个世界的素寒璧被囚禁在黑狱之中,度过数千个暗无天日、魔火摧残的日日夜夜,那时的她心怀的期盼一样。   素寒璧俯身,将月景给捞了起来,她一手揽着月景的细腰一边想,这女主的腰好像比她还粗点儿。   这时,卧在她怀里的月景长睫轻颤,轻轻哼了一声。   素寒璧懒得搭理她,一手抱着月景,一手提着御海剑。   她现在准备做的事,就是在这巨鲲的鱼腹之中,破开出去的道路。   这个时候,她四周的巨鲲腹部正在剧烈收缩,似乎想要将肚子里的两个人吐出去。   素寒璧手中御海剑毫不留情,直接插入了巨鲲腹里柔软的血肉之中。   大蓬的血花落下,直直朝着素寒璧头顶而来。   被巨鲲血液淋一脑袋,素寒璧当然不想,她以极其轻盈的速度避开,那蓬血花直接劈头盖脸地浇到了月景脑袋上。   素寒璧:“……”dbq。   天道铃马上抗议:“素姑娘,你这是直男行为,不可取。”   素寒璧安抚他:“没事,她昏迷着,不知道的。”   她话音刚落,手上御海剑毫不留情,直接从内里将巨鲲的肚皮剖开。   如此嗜血食人的上古妖兽,本就不应存于这个世上,就算她今日放过它,素辛石也会组织修士前来围剿。   倒不如让它死得痛快些。   素寒璧冷着脸,面上表情没有丝毫犹豫,就这么以沛然莫能御的力道,一丈一丈剖开了巨鲲的血肉,带着月景从鱼腹之中逃了出来。   在阵法之中紧张围观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这么看着这只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战胜的上古妖兽,在季淮坚定强大的御海剑下,节节退败。   季淮的修为高吗?并不算特别高,在他们的密切注视下,洞府阵法之外的“季淮”出招与使用的法术,都是元婴修士能够掌握的,但他就是将之运用成了杀戮的艺术。   这便是云霄宗未来的接班人,倒不负他的名声。   素寒璧抱着月景,以极其简单粗暴的方式从巨鲲肚子里逃了出来。   此时的巨鲲,正在海里疯狂扭动着,澎湃的水系能量汇入它的身体,柔和绵长的气息治愈着它的身躯。   它是海中巨兽,对于水系能量的运用简直就是信手拈来,素寒璧这一击,它很快便能修复完好。   素寒璧挑眉,看着这正在挣扎的上古妖兽,发出嘲讽的轻笑。   她从海中跃起,握着手中御海剑,破开海浪,宛如一柄利剑,直直朝着巨鲲的天灵盖而去。   “巨鲲的颅骨如此坚硬,是他全身上下最难破开的防御,他手中的御海剑可以吗?”有修士紧张得难以呼吸了。   若是御海剑在真正的季淮手上,这个问题可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但若到了素寒璧手上,那便只有一个答案,她可以。   御海剑剑锋触到巨鲲坚硬无比的颅骨之上,细长的剑身微微弯曲,却没能破开巨鲲这全身上下最坚固的防御。   就在御海剑弯折到极致,差一丝便要断裂的时候,紧握着它的素寒璧给了它坚定的支持。   广阔如海,坚定如山的法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御海剑剑身之中,直接将这柄“一般修士中的宝剑”强化到新的高度。   素寒璧就算是用手指头戳,也能将这巨鲲的天灵盖给戳开,更遑论带一把并不算差的利剑。   只听见一道极清脆的声音自素寒璧的御海剑锋传来,巨鲲的身体在海里扭曲成一个痛苦的形状。   素寒璧破开了巨鲲的颅骨。   她抱着月景,直接跳入了巨鲲的颅骨中央。   出人意料的是,巨鲲的颅骨里竟然空空荡荡,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只有那宽大如广场的颅骨空间的一块不起眼之处,有一个蜷缩着的黑影。   素寒璧提着御海剑,来到那黑影面前。   这黑影,是一个瘦弱的少年模样,他的整个背部似乎都被连结到了巨鲲的身体里。   在这少年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鲜红的宝石,有澎湃的能量蕴藏在其中。   季淮往脚下仙府里走了一遭,也没能找出能够控制这座洞府的灵石,也不是意外。   因为这块控制灵石,在洞府阵法之外那条人人惧怕的巨鲲脑袋里。   有勇气斩杀巨鲲的人,才有能力得到这座装满了宝藏的洞府。   最珍贵的宝藏,赠予最有勇气的人。   素寒璧伸出手去,将那少年脖子上挂着的控制灵石扯了下来,顺带手中御海剑发出微芒。   她小心避开连结那少年与巨鲲的致命血管经络,把少年完好无损地从巨鲲的身体里剥了下来。   素寒璧垂眸去看这昏迷的不知名少年,抿起薄唇,带着控制灵石与昏迷的月景飞身离开了巨鲲的颅骨内部。   在她离开巨鲲颅骨的那一瞬间,巨鲲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撑,原本在不断修复着的躯体也绽出血光,鲜红的血液溶入暗蓝的海水之中。   素寒璧垂眸,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历经一场战斗,她周身未染尘埃,连一丝鲜红的血也没有站上。   她抱着月景,在墨蓝的海水中翩翩如君子,风采卓然,意气风发。   简而言之,她单纯就是在装逼而已。   不过就在这时,出乎素寒璧意料的是,月景的双眼睁开了一条缝。   在她模糊的视线之中,月景看到了季淮优美且极富魅力的下颌线。   他拥着她的双手如此有力坚定。   他的胸膛如此富有安全感。   他风中的侧脸、嘴角噙着的浅笑如此迷人。   他……深入险境,斩杀如此强大的上古妖兽,就为了救她。   那一刹那,月景的心中仿佛炸开了烟花,不知名的情感充斥着她的内心。   月景,就在这一瞬间,她爱上季淮了,来自师兄妹之间情感彻底变质成爱。   她满足地闭上了双眼,又陷入了混沌的昏迷之中。   素寒璧当然不知道月景此时的脑内活动,她安静地装了一会逼之后,直接从阵法之外跃下,避开众人的目光,来到藏匿真正季淮的珊瑚丛中。   此时,阵法之外的巨鲲缓缓沉没,它红色鲜血逐渐渗入了阵法之中。   素寒璧将昏迷的月景放到季淮身边,看着他昏迷的脸。   御海剑被她轻轻放在季淮身侧。   然后她伸出手来,将手中紧紧握着的控制灵石,丢到了季淮的面前。   素寒璧轻轻叹了口气,此时,阵法之外的巨鲲鲜血落下,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血雨。   她伸出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雨,尚且带着温热。   天道铃系着红绳,在她手腕上摇动,他念出了原书里这段剧情的结尾。   “在那一刻,素寒璧抬起头来,看着季淮仿佛抱着珍宝一般,将完好无损的月景从巨鲲腹中救出。”   “所有人都在仰望他,云霄宗宗主座下大弟子,剑斩巨鲲,未来将会传佳话,成为季淮的丰功伟绩之一。”   “但只有此时的素寒璧,感觉到自己彻底失去了什么。”   “她的心中,下起了永不会停止的大雨。”   作者有话要说:  完美按照剧情在走的素寒璧给自己点了个赞。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月 10瓶;这个作者我睡过 9瓶;清光_扉 5瓶;糖芦都给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素寒璧站在原地,于血雨之中,她安静地看着季淮。   她伸出手去触了一下季淮的额头,将他唤醒。   季淮苏醒过来的时候,便是素寒璧一声轻柔的呼唤。   “淮哥哥,你醒啦?”素寒璧看着他,眨了眨眼,“月师妹没有出事,你真厉害。”   “什……什么?”季淮只感觉一阵头昏脑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讲巨鲲击杀,被它的临死一击反噬,所以晕了过去,现在你醒过来了,月师妹也被你安然无恙地救回来了。”素寒璧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一流。   季淮一愣,看到他掌心紧攥着的那个鲜红色宝石,这是控制这整个仙府的灵石。   一觉醒来,他什么都有了,仙府,还有他想要救的人。   竟如梦似幻。   “当真如此?”季淮皱眉,反问素寒璧。   素寒璧笑着看他:“自然是如此,巨鲲临死之前的反击太过强烈,你可能是脑袋受了重击,所以忘记方才发生的一切,但是我们都看到了。”   她话音刚落,方才亲眼看到素寒璧变作的季淮斩杀巨鲲的修士们都围了过来。   “季淮道友,当真强大,斩巨鲲、夺洞府、救师妹,侠肝义胆修为出众,佩服佩服。”何舒躬身说道。   一片奉承声淹没了季淮。   在一句接着一句的赞美声中,他竟真信了这些话。   总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在骗他吧?   季淮眉头轻皱,看到素寒璧的脸隐没在人群之中。   她的面容缥缈似月,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消失。   而此时,月景的轻哼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她终于清醒过来。   月景缓缓睁开双眼,她望着季淮的眼眸里似乎闪着光芒。   “淮哥哥,方才是你救了我吗?”月景轻声问道。   季淮一愣,他的心中没有任何关于他救了月景的所有记忆,但所有人都说他救了月景,除了他,还有谁能救月景呢?   于是,他沉思许久,终于是揽过月景的肩头,点了点头。   “是我。”他说。   素寒璧在远处,听着两人的私语,发出一声轻笑。   她提着手中无瑟剑,转过身去,孤身一人飞出了这洞府的范围。   “他说要在洞府的宝藏之中给我寻一把趁手的宝剑。”素寒璧举起手腕,晚上红绳上系着天道铃,“可是现在他已经将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他只记得不属于他的荣耀,还有周围所有人的奉承与追捧。”素寒璧抬头看着此时笼罩在月色里的东海,轻声说道。   本该是有些伤感文艺的画面,却陡然被一句话打破。   “素寒璧,你有我了,为森么还想要别的剑?”无瑟冰冷又僵硬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这把剑的嗓音倒是好听,只是说起话来显得有些蹩脚笨拙。   “无瑟。”素寒璧回答他,“是为‘什’么,不是为‘森’么。”   她在嘴里卷起舌头,认真纠正无瑟说错的词。   一人一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天,直到天道铃偷偷传音给素寒璧。   “素姑娘,您的无瑟剑已有灵识,甚至能化人形、吐人言,法宝拥有自己的意识,这是修行之大忌,小心噬主啊。”天道铃叮叮当当地响。   “你说得有道理,这天道铃也能口吐人言,还能写小说,不如我把它扔了吧?”素寒璧捏起天道铃,朝他微笑。   天道铃瑟瑟发抖,连忙求饶:“素姑娘,您自便,您开心就好。”   素寒璧没跟季淮与月景一道回云霄宗,因为她知道,在亲眼目睹月景在她面前被巨鲲吞入口中之后,季淮已经对她有所疏远,甚至有些厌弃。   “毕竟,谁又愿意跟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一起呢?”   素寒璧端坐在寒月谷的温泉前,一边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无瑟剑,一边对天道铃问道:“原文里,是这么说的吧?”   天道铃疯狂点头:“是这样的,素寒璧那时对月景心怀嫉妒,所以她其实有能力救月景,但故意让她被巨鲲吃下,所以便是蛇蝎心肠。”   天道铃话音还未落,一道冰凉的触感已经攀上了他所栖身的铃铛。   冰凉的鳞片一寸寸攀过铃铛上的红宝石,就算天道铃现在只是一个铃铛,但还是害怕极了。   素寒璧却搓搓手,兴奋说道:“那你品品这条雾月灵蛇,还有这只寒雪毒蝎够不够毒,够不够展现我的心肠?”   一只五彩斑斓的雾月灵蛇朝着天道铃丝丝吐着信子,还有一只寒雪毒蝎朝天道铃翘起了尖尖的尾巴。   天道铃:“……”大概或许是够了吧,你们不要过来啊QAQ。   他叮叮当当响了两声,表示自己极其害怕。   素寒璧看着天道铃的样子,轻嗤一声。   她正打算将这一蛇一蝎收起来,准备下次跟季淮见面的时候用来“展现内心”的时候,却不知何时,从寒月谷的紫藤花丛里窜出了一个黑影。   这黑影速度很快,素寒璧在看到他的时候,就知道他的身份了。   只听见两道清脆的响声,那黑影一窜,竟然直接将带有致命剧毒的雾月灵蛇与寒雪毒蝎给吞入口中。   那少年将送进口中的毒蛇和蝎子嚼了嚼,吞了下去,嘎嘣脆。   他摸了一下肚皮,打了一个轻轻的饱嗝。   素寒璧伸出手去,直接赏了这少年一个脑瓜崩:“这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捉来的,你赔吗你赔吗你赔吗?”   “赔,什么……赔?”那少年抬起头来,懵懂地看着素寒璧。   他清亮的黑瞳里,流露出困惑不解。   这清俊瘦削的脸,一看便知道,他是素寒璧那日斩杀巨鲲的时候,从巨鲲的颅骨之中剥下的人。   他与巨鲲融为一体,他的意识操纵着巨鲲,但他又不是鲲。   这是一种偶然、复杂而且残忍的一种共生关系。   素寒璧眯起眼,视线扫过这少年嶙峋的骨骼与若隐若现的腹肌。   她扯了温泉旁叠放着的一件外袍道:“乖,先穿件衣服。”   少年将外袍裹上,乖乖巧巧地坐在素寒璧身边。   “叫什么名字?”素寒璧问。   “我忘了。”他说。   “从哪里来?”   “从东海来。”   “为何能突破我云霄宗禁制?”   “区区禁制,一啃就开。”   “为何找我?”素寒璧不解其意。   “你救了我。”那少年抬起头来,看着素寒璧,认真说道。   “救你的是我同门,季淮,他现在正跟他同门师妹外出任务你侬我侬。”素寒璧挑眉,朝少年挥了挥手,“找他去。”   “不是他,是你。”少年站起身来,他比素寒璧略高些。   他俯身,轻轻嗅了嗅素寒璧的鬓边,确认了她的味道。   “我不会认错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我已经拉快很多啦,大概不出意外的话六七八万字左右就飞升了。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老鼠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素寒璧扭过头来,注视着这少年挺翘的鼻尖。   它在轻轻翕动着,嗅着她的味道。   巨鲲在上古时期,与其他鱼类不同的是,它靠嗅觉觅食,通过分析海洋里弥漫的味道,来寻找猎物。   这个少年继承了巨鲲的能力。   就算她能变成季淮的模样,但无法完全成为他,嗅觉敏锐的他能够认出素寒璧,并不奇怪。   素寒璧往后退了一步,眯起眼,她知道这个少年本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按照原书里的剧情,季淮破开巨鲲的颅骨之后,将那控制洞府的宝石从这少年脖子上取了下来。   然后,季淮将他的身体非常粗暴地从巨鲲的颅骨之内剥离了下来。   或许,他本该就这么随着巨鲲一起死去,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但素寒璧一向是做事非常“严谨认真”的人,她要将这少年的身体与巨鲲分离开,就一定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所以,他活了下来。   素寒璧有些意外,也觉得有些棘手。   “那你回东海自己玩。”她对这少年说道,“我不需要你报恩,不过是顺手而已。”   “从东海到这里,我跑了很久。”少年皱眉,认真说道。   “你不会游吗?”素寒璧提醒他也可以是条鱼。   巨鲲死去之后,这少年将巨鲲所有的能量与特性继承了下来,如此巨大的上古妖兽内里的澎湃能量全部凝聚于一个小小的人身之中,这少年的实力可想而知。   也难怪他能够轻描淡写地入侵云霄宗,而没有引起他人注意。   “我不知道去哪里,你救了我,只能来找你。”少年还是重复着这句话。   素寒璧简直没有办法理解他的脑回路,鱼都是这么思考的吗?   “可我是人,而且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素寒璧估摸着日子,她的寿命不过剩下几年光景。   她将为云霄宗阻挡雷劫死去,完成任务,功德圆满,飞升上界。   “我会去找你。”他坐在素寒璧身边说道。   素寒璧一捏眉心,伸出手去,指了自己面前的温泉道:“那你自己去水里玩,我虽也曾收过几个徒弟,但入我门不是那么容易的。”   少年面对着她,点了点头,飞身扑入了温泉之中。   平静的温泉水面上,咕噜咕噜冒出了几个泡泡,他乖乖潜入了水中,惟有脖颈上挂着的骨质项坠漂浮在水面上。   素寒璧转过身去,她根本无意与这个小世界里的人有过多牵扯,等她飞升之后,所以的尘缘都会了断,更遑论这根本不是她的“尘缘”。   她所经历的,是这个世界的素寒璧的劫难,而不是她自己的劫难,素寒璧如此告诉自己。   这个时候,她听到头顶的云霄宗禁制之上传来巨大的震荡,似乎是什么速度很快的东西划破上空。   素寒璧轻轻皱起了眉。   “在听见这道破空之声后,素寒璧心中忽然传来了巨大恐慌,她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要发生。”天道铃在她手腕上响起,提醒素寒璧剧情,“应当是月景与季淮在外出任务的时候受伤了,她体内隐疾爆发,你的仙骨……将要送给她。”   素寒璧歪着头,站在寒月谷的紫藤花丛里,轻声说道:“月景受伤,又凭什么要用我的仙骨呢?你这剧情就离谱。”   “素姑娘,都是命啊,这个我也说不清。”天道铃传来两道清脆声响。   修士自筑基期开始修炼之后,便是在修炼筑成自己的仙骨,直到元婴期仙骨化为完整人形为止,仙骨才拥有完整的形态。   若是要硬生生将仙骨从修士身体剥离,无异于将她的修为从元婴期打退回最开始,数百年修为毁于一旦。   素寒璧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伸出手来看着自己的掌心,这个身体严格来说,不是她的。   她是渡劫期大圆满的修士,形神合一,元神便是她的躯体,完全可以抛弃身体不要,这个身体里的仙骨,也是属于这个世界里的素寒璧。   既然原书说要给,那就给吧,反正……不是她的东西。   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早已经死去多时。   整理好思绪之后,素寒璧这才装作一副好奇模样,走出寒月谷去查探情况。   只见季淮紧紧抱着怀里的月景,面上露出焦急之色,似乎有些惊慌失措。   “淮哥哥,怎么了?”素寒璧飞身而上,面上勉强挤出几分好奇。   然而,季淮却在情急之下,完全无视了她,只看着远远朝这里赶过来的素辛石说道:“师父……月师妹她……”   素辛石一愣,面上出现些许惊讶之色,但震惊却未达眼底。   他连忙赶上来,查探季淮怀里的月景情况:“月儿她这是……受伤了么,我这边命人去喊医修前来。”   “她突然昏倒,并无预兆。”季淮沉声说道,“我用了很多手段,都未能将她唤醒。”   “送去灵川峰,稍后便会有医修前去。”素辛石朝季淮挥了挥手,语气有些慌张。   他的心中,是非常在意这个徒弟的。   素寒璧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局外人,但原书显示这段剧情她一定要挤进去搭话。   于是,只听见天空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霎时间还有雷电在云层里出没,乌云聚顶,黑压压地笼罩上空,似乎马上就要下起瓢泼大雨。   “月景受伤的消息对于素寒璧来说就如同惊雷一般,素寒璧的心脏再次紧缩,仿佛有乌云在她心头聚集,酝酿着倾盆大雨……”   “她迎上去,紧攥着手,小心翼翼问道……”   “阿爹,月师妹受伤了吗?”素寒璧捂住心口,一边牵引着天象变化,一边弱弱问道。   “咦,何时就要下雨了?”素辛石有些忧虑,他听到素寒璧唤他的时候,便扭过头来,目光没有与素寒璧的目光交汇,“是啊,阿璧,月儿在外出了些意外,也不知是何病症……”   素寒璧轻蹙眉头:“我能帮上忙吗?”   素辛石摇头,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且先回寒月谷吧,等医修过来为她查看情况。”   素寒璧看着他略带苍老的眼眸,点了点头道:“好啊。”   她转过身去,演完自己的桥段,继续回谷里呆着。   在回寒月谷的路上,她还偷偷在云霄宗的净池里摸了好几条肥大的锦鲤准备喂寒月谷里的那条“大鱼”。   而灵川峰里,却又是另一派愁云惨淡。   云霄宗里医术最好的医修把着月景的脉,微弱的脉搏从她苍白的手腕上传来。   “月姑娘,一直以来修行的都是《须弥月诀》?”他问道。   素辛石点头:“《须弥月诀》是我所传,与她体质极其契合。”   “唉……这成也《须弥月诀》,败也《须弥月诀》啊。”医修紧锁眉头,不知如何说起,“她本是极阳之体,本是修炼的绝佳体质,但血脉里出了些意外,发生异变,有一丝无法消除的先天阴气存于她的经脉之中,所以她的体制一直显现为阴。”   “此等矛盾的体质,早本该死了……但好在一直以来,她都在修炼《须弥月诀》这样的极阴功法,使用的法宝也是孤月剑这样的寒属性法宝,可以压制体内极阳之气爆发。”医修注视着月景紧锁的眉心,“可是,这两年,月姑娘应当是受过极重的伤吧?”   “她曾被东海巨鲲吞噬过。”季淮有些懊悔地说道。   “那便对了,月姑娘在与你出去任务之时,使用法力的时候,一着不慎,引动体内极阳之气爆发,与她一直以来修炼的功法与体内积累的阴属性法力相排斥,变成了现在的情况。”医修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月景说道。   “阴阳两气在她体内冲撞,迟早摧毁她的躯体,若不想些办法挽救,她便会死。”他笃定说道。   “那大人您有何办法?”素辛石听闻医修的话,知道事情还有些许转机。   “她体内的极阴之气,是先天所带,无法消除,除非顺着她所修炼的功法与体质,加强月姑娘体内的极阴之气,让极阴之气战胜极阳之气,这才可以挽救她的性命。”   “但是……”医修摇了摇头,有些无奈,“以她现在的修为,积累不了如此丰沛的极阴之气来与极阳之气对抗。”   素辛石皱眉,他抬眸与季淮对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   “若是同样修炼《须弥月诀》……”   素辛石话音未落,便被季淮打断了。   “师父,你怎能如此想?”季淮不敢置信地看着素辛石,这样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他根本没有想过要用这个方法。   素辛石极沉极沉地叹了口气。   “但这能救月儿的命,修为……重新修炼也能回来的,而生命没了,便再也无法挽救,孰轻孰重,我有权衡。”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喂鱼ing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今天磕cp了吗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师父——”季淮打断了素辛石的话,语气失望,“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有这样的念头。”   素辛石站定在昏迷的月景床前,语气似乎陡然间苍老了好几分:“难道,就要让月儿这么死去吗?”   “不论如何,都需要一位修行《须弥月诀》的修士来帮助她逆转体质。”素辛石皱眉,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更何况,月儿会有如今这个情况,阿璧她也要负一部分责任,若她不曾被巨鲲吞入腹中,可能就不会有此劫难。”素辛石摇头,有些无可奈何,“她也要负起她的责任来,我素辛石的女儿不是逃避责任之人。”   “但……”季淮听到素辛石提到这个话题,也忍不住想到了在素寒璧面前被巨鲲吃下的画面。   即使医修已经说了,月景这是先天之疾,但他也似乎找到了一个借口一般。   若是没有借口,他多少会良心不安。   但素辛石说得不无道理,如果不救月景,月景便会死,但若是失去仙骨,或许能够修炼回来。   “淮儿,不论你如何说,我意已决。”素辛石望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月景一眼,拂袖离开,他的身子略微佝偻着,似乎陷入了巨大的沉痛之中。   季淮伸出手来,紧捏自己的眉心,神情不安。   半晌,他转过身来,拽住正在为月景开药方的医修袖子问道:“大人,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了。”医修对季淮摇了摇头,“季淮道友,月姑娘这个体质,能够活到现在,已是万幸。”   虽然他不愿听素辛石与季淮的对话,但多少还是有一些争论入了他的耳。   医修摇头,提醒道:“季淮道友,方才宗主心情激动,我不便提醒,但你也要知道,这从修士身体里剥离仙骨,也有风险,元婴期之后的修士,仙骨与元神融合,我从未听闻失去了仙骨的修士还能活下来。”   季淮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失魂落魄,他应了一声道:“好……我已知晓。”   他站定在月景的床前,陷入了沉思。   而在屋内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房间外,有一位年轻修士攥紧了木质门框,面上露出震惊表情。   是离海,他奉了成自厚长老的命令,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没成想,撞上了如此残酷的对话。   他们竟然要将素师姐的仙骨拿来,救月景?   月景或许会被救活,但素师姐呢?   离海捂住了胸口,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砰地跳,似乎有些激动。   他转过身,一个念头塞满了他的脑海,并且不允许其他的念头产生。   离海往寒月谷的方向跑了过去,下定决心,他要将此事告诉素寒璧。   让她……让她快逃。   而此时的素寒璧正在寒月谷里安静喂“鱼”。   她将回来路上顺手摸来的肥大锦鲤捧在手心里,这些锦鲤是素辛石亲手饲养,灵气四溢。   用来给那千里迢迢跑过来找素寒璧的少年填饱肚子再适合不过。   素寒璧在寒月谷里燃起篝火,将肥壮的锦鲤放在火上烘烤。   她的身边坐着那位还未拥有名字的少年,正捧着一直烤锦鲤吃得很香。   素寒璧烤得很细心,因为她知道以季淮的性子,还要纠结好几天,她还有很多天的安静日子过。   “你没有名字?”素寒璧将手中的烤鱼递过去,问那少年。   “我忘了。”他眨了眨眼,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被它吃到肚子里之前,我应该是有名字的,但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我忘记自己的名字了,我也不愿用它的名字当做我的名字。”   “如此么……”素寒璧摸着下巴思考,“我着实不太会取名字。”   “既然是你取的,那便都可以。”少年捧着手里的烤鱼啃,抬起头来,注视着素寒璧,“若不是你,我应当已经死去。”   素寒璧一拍掌心道:“既然你从东海来,那便叫‘东海’如何?”   天道铃:“……”   无瑟:“……”   你起名能更有文化点吗?   “行。”东海一抹嘴巴,答应下来。   素寒璧眯起眼看他,面上表情平静。   反正,过不了多久,她就要离开了。   就在此时,素寒璧感觉到寒月谷的禁制被触动,似乎有人正在焦躁地试图唤醒素寒璧。   素寒璧撩起袖子,还以为是季淮已经上门准备讨要仙骨了。   “不是吧这个季淮有病吧,投胎都没有他那么急的,晚两天月景是不是就尸骨无存了,他这么急干嘛?”素寒璧知道季淮会来,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急,连一丝纠结都没有。   她气势汹汹来到寒月谷门前,打开禁制。   寒月谷禁制一被打开,便有一个速度的身影冲了进来。   素寒璧往后退了两步,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被好几日不见的离海握紧了手腕。   “素师姐,你危险了,我带你快逃,这云霄宗的禁制我还是熟悉的……”离海扭过头来,神情焦躁,面含忧色。   素寒璧:“???”这事怎么被你先知道了?   她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将自己的手从离海的手里扯回来:“离海师弟,发生什么了?我看这云霄宗很是安全,能有什么危险?”   “就是……就是……”离海气喘吁吁,语无伦次,“他们要……要你的仙骨?”   “他们都有仙骨,要我的仙骨做什么?”素寒璧伸出一只手来,触着离海的额头,疑惑,“离海师弟,脑子可还清醒,近几日吃的什么药?”   “月师妹受伤,我听见宗主与季淮商量,要……要用你的仙骨,为月师妹治伤。”离海终于整理好自己的语言,朝素寒璧大声说了出来。   “啊……”素寒璧恍然,她失魂落魄地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离海所言。   不得不说,有时她的演技是极好的。   “这是……是我阿爹的主意?阿爹不可能会这样……”素寒璧讷讷说道,“离海师弟,你可听清楚了,这可是我的仙骨,我修炼了几百年才有的仙骨。”   离海急了:“素师姐,我听清楚了,千真万确,你快跑吧。”   他觉得素寒璧天真得有些懦弱了。   现在她就应该离开云霄宗,跑得远远的。   “离海师弟……”素寒璧扭过头去,拿自己的袖子遮住自己的脸,偷偷与天道铃对话,“卧槽,剧本里没有这一出啊,我走还是不走啊?”   天道铃也没想到现在的情况,他只能让素寒璧自己解决:“都是你自己偷偷打他招来的,你自己解决。”   素寒璧也很后悔,因为离海一事,她都不敢偷偷打人了,免得又一不小心将人经脉给通了。   “我……我……我这就……”素寒璧嗫嚅着,一边在心里思考没有哪个脑残听了这种消息之后不会连夜扛着火车跑吧?   就在她纠结之时,却有另一股强大气息欺近。   “离海,你在说什么?”素辛石带着成自厚,不知何时,已经来到寒月谷之前。   他抬手,布下禁制,围绕着寒月谷。   素寒璧瞳孔骤缩,她抬眸看着素辛石,第一次真情实感地震惊了。   “离海,你先回来。”成自厚站在素辛石身后唤道,强行将激动的离海带了回来。   素辛石前来,不是为了探望素寒璧,而是为了布下另一重禁制,防止素寒璧真的跑了。   素寒璧举起手,用宽大的白纱袖袍挡着自己的下半张脸。   她轻声笑了起来,竟觉得眼前此景实在是好笑得有些过分了。   素辛石啊素辛石,真是一位好父亲,素寒璧想。   “师父……”季淮不知何时,也朝这里赶了过来。   素辛石转过身去,留给素寒璧一个背影,似乎有些不忍。   “淮儿,你来得正好。”素辛石用苍老的眼眸盯着季淮看,“月儿的命,或是阿璧的仙骨,你选一样吧……”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忍不住笑场实录。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七月、剑破虚空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012470 12瓶;左道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季淮皱眉,温润如玉的面庞上仿佛笼罩上一层阴霾。   他扭过头去,看到素寒璧神色凄惶地躲进了寒月谷之中。   “师父……不可。”季淮再次说明了自己的观点。   “那便不可。”素辛石道,“就让月儿如此……这样下去吧。”   月景紧闭双眼的面容浮现在季淮的脑海里,她如此无辜,什么也不知道。   现在,有一个救她命的机会摆在自己眼前。   实际上,季淮能够理解素辛石的意思,他根本没办法做出决定,也没有办法亲手取出素寒璧的仙骨,这才将选择权交到他的手上。   季淮闭上双眼,陷入了痛苦的抉择。   其实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数百年的修为与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算是傻子,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不过数百年的修为,再重新修炼,仙骨也会回来的。   他今后,定会好好护着她……   季淮心想,再转身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   此时,离海正从成自厚的禁锢里跳了出来,提高了音量,扯着嗓子对季淮说道:“宗主、季淮,仙骨分明是素师姐的仙骨,你们又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就算要给月师妹治伤,也要素师姐自己答应才是!”   “逆徒,闭嘴——”成自厚打断离海说的话,“宗主养育素小姐这么多年,她的生命是宗主所赐,她的功法是宗主所授,她的修为是宗主指导,全云霄宗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宗主是素小姐的父亲,季淮未来也很有可能成为她的夫婿,宗主与季淮为何不能替她做决定?”   “更何况,月景可是马上就要死了……区区仙骨,又算得了什么呢?”   “师父!区区仙骨……敢情那不是你的仙骨!”离海打断成自厚的话。   成自厚正在滔滔不绝帮着素辛石说话,被离海这句话猛击了一下,表情凝固。   “莫说了。”成自厚败下阵来,“这都是他们的决定。”   离海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做什么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季淮走进了寒月谷中,却没办法做出任何行动。   素寒璧一走进寒月谷中,就收起了自己的痛苦面具。   “素辛石,实在是有些好笑了。”素寒璧倚在迷离梦幻的紫藤花丛里说道。   天道铃在她手腕上叮当作响:“素姑娘,素辛石的决定不无道理,月景确实是要死了。”   “那便让她去死,不就好了?”素寒璧歪头,声音凉凉,“这个世界上每一刻都有许多人在死去,就她的性命那么金贵?眼睛一闭腿一蹬,再投胎,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素姑娘,您的言论未免太过冷血残酷,这也是你飞升不了的原因之一,能够飞升上界的人,都是宽仁柔和,心怀善念的悲悯之士……”天道铃絮絮叨叨,声音如魔音贯耳。   “那谁来对我宽仁柔和呢?”素寒璧捏紧天道铃,关节发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他人指指点点,我看你倒是挺开心。”   “素姑娘,您可能是代入感过强,走进死胡同里了。”天道铃叮叮当当地响。   “小小天道,当真可笑——”素寒璧掀唇一笑。   而此时,已有人走进寒月谷中。   素寒璧将天道铃反握在手中,原本带着嘲讽微笑的面庞在扭头的时候,已经换了一副表情,堪称当代变脸大师。   “淮哥哥……”素寒璧轻蹙着眉,那如柳叶般的细眉向下挑,眼中盈满晶莹的泪珠。   季淮看着她,神情染上悲伤,他伸手,想要触碰素寒璧的面颊,却被素寒璧扭头躲开了。   “淮哥哥,我不想……”素寒璧眼中含着泪,摇头,“我这元婴的修为,你也知道是在何处修炼的。”   季淮一愣,脸色变得苍白。   素寒璧在刚突破金丹期的时候,便已经被魔尊时千劫掳到玄冥界黑狱囚禁,她被囚禁于黑狱里数百年,修为从金丹修炼至元婴,并无他人的帮助。   “但……”季淮皱眉,却没办法再说出一字来。   “她要死了。”他过了半晌,这才挤出四字。   “那又与我何干?”素寒璧挑眉,神情凄惶,“她的先天之疾,是我害的吗?”   “她曾因你被巨鲲吞噬……况且,你这句话,未免太过冷漠,令人心寒。”季淮的声线很柔很缓,近乎于劝慰。   素寒璧一噎,她本来以为季淮已经够脑瘫了,但他实在是突破了她的想象力极限,月景自己犯蠢被巨鲲吃了,也怪她头上?   这个时候,一直乖乖听从素寒璧命令,躲在温泉里的东海听到有人cue他,顿时有些激动。   “咕噜咕噜”温泉里冒出了好几个泡泡。   “这温泉……”季淮好奇。   “水开了。”素寒璧掩唇,搪塞过去。   “阿璧。”季淮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人命关天。”   “好,那便人命关天。”素寒璧实在是不愿与煞笔论长短,以防自己的脑回路也被拉到煞笔层面,以至于在这个领域难以战胜经验丰富的他们。   “阿璧你的意思是?”季淮轻叹一口气,他不解素寒璧的意思。   “素辛石让你来的?”素寒璧扯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在情急之下,季淮忽略了素寒璧直呼素辛石的名字,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又把锅甩回给素辛石:“这方法,也是师父提出的。”   “既然是他让我如此做,那便可以。”素寒璧抬眸,冰冷的杏眸盯着季淮瞧,仿佛有淡漠的寒冰将这扇心灵之窗关上。   “你们要仙骨,拿去吧。”她似乎想开了什么(实际上是该说的台词都说完了),朝季淮潇洒敞开胸膛,“淮哥哥,先从哪里开始取?”   季淮紧握着手中的御海剑,俊朗的眉目纠结在一起,他紧锁眉头,面露不忍,但还是抬起了手。   他手中那柄泛着冰蓝色光芒的御海剑认得素寒璧,这柄剑自然也很欣赏素寒璧这位短暂的主人,所以,这柄宝剑发出了不忍的锋鸣,在季淮掌心震动着,并没有顺着季淮的心意而动。   御海剑难以违背季淮的命令,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剑身在季淮的操控下朝着素寒璧的锁骨而去。   然后下一刻——   季淮闭上双眼。   一道御海剑的哀鸣声响起,他手中御海剑的剑锋竟没办法突破素寒璧的身体防护。   不是御海剑太差,也不是季淮手下留情,单纯是素寒璧……太强了,她就站在那里让人来伤害她,以季淮的能力,也伤不了她分毫   素寒璧:“……”关于我把肉身修炼得太过强大是否做错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真心实意地感到抱歉:“对不起啊淮哥哥,我还是有点怕,要不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素寒璧如此提议,顺便还苦口婆心给季淮解释了一下:“这个原理呢,就跟别人给我挠痒痒我会觉得很痒,但是我自己挠没有感觉是一个道理,就算我已经看开了,下意识之下还是想保护自己的,对吧。”   季淮听到素寒璧如此说,心疼极了,正准备伸出手轻抚她的脸颊,再次被素寒璧敏捷避开。   素寒璧将不知何时已经变成冰蓝色的无瑟剑拿在手里,弹了一下剑锋道:“淮哥哥,我这把剑应该可以。”   说罢,她趁无瑟剑不注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自己胸膛刺去。   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无瑟剑早有准备。   在素寒璧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提前……卷了刃。   一人一剑,竟然勾心斗角至此。   素寒璧:“……”   她抬眸,尴尬望着看呆了的季淮,觉得这个人很有必要回避一下。   “淮哥哥,你先出去吧,待会便把仙骨给你,我先给这把剑做一下思想工作。”素寒璧把季淮推出寒月谷之外。   季淮皱眉叹气:“早说这把剑都锈了不好用,现在还卷刃了……”   素寒璧将季淮从寒月谷里赶出去之后,这才捧着无瑟剑道:“无瑟,你要支棱起来啊……”   无瑟剑光芒盛放,没有回答她的话。   “季淮的决定我可以不管,但这亦是素辛石的命令。”素寒璧扭开脸,轻声说道。   “他是我爹。”素寒璧只冷冷吐出了四个字,“成自厚的话说得不假,我的性命,是他所赐。”   “好。”无瑟打断她的话,“我答应你。”   素寒璧捧着无瑟的手陡然一轻,这柄绝世宝剑已然变幻为人。   她跌进了一个怀抱之中,身着白衣的无瑟身形高大,能够将纤弱修长的素寒璧整个人拥入怀中。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拥抱。   素寒璧的头紧紧靠在无瑟的肩膀上,眉头微微蹙起。   在她被无瑟拥入怀中的那一瞬间,全身上下便接受了世间最锋锐的剑意,无瑟没有在这件事上违背素寒璧的命令。   一寸寸的剥开血肉,取出仙骨,其中过程疼痛难忍,他加速了这一过程,并且做得完美至极。   随着一具莹白无暇,散发着冷冷寒意的人形仙骨从素寒璧的脊背里飘出,素寒璧的身体一瞬间软了下来。   她的元神已经与这个身体高度融合,承这个身体所受的所有痛苦,仙骨被剥离所受的痛,就算她也难以忍受。   无瑟伸出手去,将素寒璧身体里取出的仙骨往寒月谷外一抛,没有再说话。   天道铃被红绳系着,垂在素寒璧的手腕上,他眼尖,注意到了被抛出的那具仙骨的异样。   人有十二对共二十四根肋骨,而从素寒璧身体里取出的那副仙骨,少了一根肋骨。   作者有话要说: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剑破虚空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染、冬藏 5瓶;十节男德班只要999、小老鼠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天道铃看到那副仙骨飘出寒月谷之外,落在季淮手上,化为一颗莹白的珠子,并无什么特殊的变化。   或许只是巧合,素寒璧天生便少了一根肋骨,天道铃反应过来。   待天道铃回神的时候,他便看到一直藏身在温泉里的东海冲了出来。   他知道是无瑟将素寒璧的仙骨取了出来。   虽然从未修炼过的他不知道仙骨是什么,但一看素寒璧那模样,他便知道这仙骨重要极了。   素寒璧眼见着东海朝无瑟摆出了一副攻击的姿态,便抬手一抹嘴角血迹道:“无事。”   “我并不需要仙骨,只是现在我所栖身的肉身修为倒退至筑基期而已。”素寒璧看到无瑟已经重新变回一把散发着冷白光芒的宝剑,解释道。   “仙骨是什么?”东海问,他与巨鲲共生共存,巨鲲死后他便继承巨鲲的全部修为,他不需要修炼便拥有强大的力量,亦不知道仙骨是何物。   “人类修士都会拥有的东西,但只要修炼地足够强大,便不需要它。”素寒璧盘腿坐下来,安静调息,恢复自己身上因取出仙骨而有的外伤。   “那你呢?你有多强?”东海望着素寒璧,轻声问道,黝黑的眸中倒映出素寒璧苍白的脸。   “东海啊……”素寒璧笑了起来,她托腮望着他,“你这样的,我一拳可以打哭十个。”   东海:“……”他不由自主朝后退了两步。   天道铃:“……”这女人到现在还没有道侣真的是有原因的!   素寒璧敛眉低目,这仙骨对于她来说虽然可有可无,但无瑟剑实在是太过锋锐,越强大的肉身若是受了伤,修复起来便越是麻烦。   她开始认真给自己疗伤,并且在寒月谷外挂上了一个“闭关疗伤中,禁止进入”的牌子。   反正,接下来的剧情,也就跟原书里的描写一样。   素寒璧的仙骨与月景的仙骨高度契合,甚至可以说是量身打造也不为过,月景在吸收了她的仙骨之后,体内的极阴之气大增,直接将扰乱经脉的极阳之气压倒。   她苏醒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拥有两份元婴期修士仙骨的她,未来修为也会大增。   期间,季淮与素辛石自然来拜访过素寒璧,她都以重伤为由,避而不见。   素寒璧实在是有些乏了,懒得应付他们,反正原书的主角是他们,她身为工具人在献出自己的仙骨之后,着墨便寥寥。   “还有多少天呢?他娘的雷劫什么时候劈下来啊。”素寒璧躺在床上,掰着自己的指头数,“十年,不过剩下百余日罢了。”   “这……我也不知。”天道铃垂在她白皙的手腕上,叮当响了一声。   “你是天道,你也不知?这天罚雷劫不是你们这些操控命运的人降下的?”素寒璧惊讶,翻身坐起,正经了起来。   天道铃讶异:“素姑娘,连你耗费一滴精血都能召唤来比天罚雷劫更强的九天雷劫,所以这雷劫也有可能是这个世界里别人召唤的。”   “所以……”素寒璧沉思,她知道自己是在自助式走剧情,但没想到很有可能自助到这个地步,“如果十年期限到达之后,没有雷劫降临云霄宗,我就要自己召唤天罚雷劫来劈我自己?”   “天道,你怎么这么能呢?”素寒璧不敢置信。   天道铃不敢吱声,再没有说话。   素寒璧觉得她这个为了功德打工的人太惨了,早知如此,当年便少骂几个脑残,少打几个智障,没准就没这一出了。   她悠悠叹气,第一次明白了讲文明懂礼貌的重要性。   此时,房间外传来响动,素寒璧推门走出去。   只见东海站在门外,站在紫藤花丛外,瞪大眼望着她。   东海摊开双手,来自云霄宗厨房的各色美味从他怀里掉出来,整整齐齐码放在桌上。   素寒璧按道理来说,现在还是重伤状态,需要静养调理,毕竟她失去的是数百年的修为。   虽然云霄宗每日都有送来上好的药品与补品,但都散发着一股子苦苦的药香,素寒璧自然是不吃这些玩意的。   因此,素寒璧这几年,一直跟东海组团搭伙去云霄宗的厨房偷东西吃,做起这些事来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素寒璧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桌旁,扯下一个鸡腿吃了起来。   “今天这烤的有些老了。”素寒璧无情点评。   东海可能是之前被巨鲲迫害得紧了,所以对鱼类有种莫名的敌意,简而言之,他只吃鱼。   他一边品尝着手里的一盅鱼汤,沉默地点了点头,附和素寒璧的意见。   天道铃很愤怒很生气,因为此时的素寒璧应该缠绵病榻,虚弱无比,而不是在这里吃白食还嫌不好吃。   但他不敢说话,只能看着素寒璧悠闲坐在紫藤花架下,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嘬手指。   就在素寒璧享受美食的时候,她忽然警觉地坐直了身子。   她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强大且不亚于素辛石的力量正在靠近。   但不是素辛石。   素寒璧马上从摇椅上弹起来,将桌上美食一股脑塞到东海怀里,并叮嘱他找个地方好好藏起来。   然后,她以极快的速度冲进房间里,扯起锦被盖在身上,瞬间戴上自己的虚弱面具。   所以,时千劫在悄悄突破云霄宗禁制,来到寒月谷之内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   素寒璧紧闭着双眼,长睫轻颤,面色苍白,原本点朱的唇也不复血色。   屋内,药草的淡淡苦香环绕在床头,似乎缥缈的云雾笼罩在素寒璧的脸上,将她的面容遮掩得有些模糊。   时千劫本是闲着没事干,过来给素寒璧添堵的,但没想到撞上这样一副场景。   他深邃的黑眸紧紧盯着素寒璧,注意到她的修为竟然倒退回了……筑基期。   原本元婴期的丰沛修为荡然无存。   时千劫讶异挑眉,来到素寒璧床前倾身坐着,他长长的黑发自肩头垂落,发梢落在素寒璧手背上。   他看到素寒璧枕边放着的无瑟剑,正散发着黛绿色的光芒。   上一次,分明是莹莹的粉光,多日不见,这把剑竟锈蚀至此。   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素寒璧当然不知道脑补能力极强的时千劫的思维已经朝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策马狂奔,她只是在非常尽力地扮演一个没了仙骨的可怜人。   “你竟……没了仙骨?”时千劫终于是注意到素寒璧的异样,他伸出手来,在素寒璧冰冷的手背上划过,仿佛一只毒蛇迤逦游过。   素寒璧:“……”眼不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仙骨啊。”时千劫唇角微翘,露出一个残忍的微笑,“如此,我倒想起来一件事。”   “上回灵川峰那位与你气息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体质有些特殊,活不长。”时千劫轻声缓语说道。   素寒璧:“……”哪时候能走,我菜快凉了。   “你的仙骨,给了她?”时千劫压低了身子,鼻尖险些触到素寒璧的面颊,“呵,你竟敢如此……”   “倒也有趣。”时千劫眯起眼,看着素寒璧不安颤动的长睫。   他偏了下头,在素寒璧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倒有些后悔了。”   “后悔……在那一天,告诉你这些事情。”他的舌尖抵着唇齿,音量近乎于耳语,仿佛深渊传来的秘语。   素寒璧:“……”时千劫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装不下去了。   时千劫却坐直了身子,垂眸看着素寒璧,说出的话却寒凉似冰。   “我会为你报仇的。”他说道。   素寒璧:“???”你在搞鸡儿?   时千劫伸出手来,牵着素寒璧冰冷的手,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一股八角、茴香、桂叶的香料味道传来。   好巧不巧,这就是素寒璧吃烤鸡腿的那只手。   作者有话要说:  素寒璧,气氛终结者。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漫漫漫漫漫夜 2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nkwink 8瓶;46229449、冬藏 5瓶;十节男德班只要999 3瓶;浮生、46799625、羊某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足以成为时千劫此生的最不愿意承认的黑历史之一。   因为,由于云霄宗的厨师手艺实在是太好了,纵然素寒璧无情点评这鸡腿烤太老了,但这香味还是诱人。   所以,略微有些饿的时千劫不由自主地,在下意识之下……咬了素寒璧的手指一口。   素寒璧:“……”%!*@&脏话。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忍不了,正当她准备一跃而起暴打时千劫的时候,放在她枕边的无瑟剑却自己飞了起来。   他以迅疾的速度飞起,直接照时千劫的手背上重重拍去。   重逾千钧的力道让时千劫松开素寒璧的手,往后倒飞而出。   时千劫挑眉,看着悬停在半空中气势汹汹的无瑟剑,却忽然笑了起来。   他认得这股气息,他甚至与这股气息的主人交手过。   “有趣。”时千劫浅笑,盯着无瑟剑,黑色袖袍一甩,魔火燃起,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素寒璧见他离开,这才翻身坐了起来,将无瑟剑摘下,收入鞘中。   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时千劫的脑回路,可能……真的不在她的知识范畴之内。   “素姑娘,他喜欢你。”天道铃提醒。   素寒璧一揉手腕,轻描淡写说道:“我若是不说话不动手,喜欢我的人可以挤满一个山头,喜欢我怎么了?”   “他喜欢的是这个世界的素寒璧。”天道铃补了一句,阻止素寒璧的自恋妄想。   “喜欢就喜欢吧,反正这个世界的素寒璧要死了。”素寒璧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   此时,门外的东海,不知何时出现,站定在门外,有些意外地望着素寒璧。   “你要……死了?”他困惑地歪着头,不解素寒璧的意思。   “我要死了。”素寒璧没有隐瞒,她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个过客而已。   “为什么,会死呢?”他一愣,还是没有明白,“你的身体很好。”   “天上会有雷劫降临,我的门派面临灭顶之灾。”素寒璧抬眸,望着此时平静湛蓝的天空,“我不能让我的门派毁灭。”   “为什么不呢,它那么坏。”东海用他贫瘠的词汇量描述。   “这我哪知道?”素寒璧挠头,“命运如此,谁能违背?”   东海抬眸看着素寒璧,忽地认真说道:“雷劫我可以承下。”   素寒璧:“……”东海你这思想就很危险了,雷劫你承了,我拿什么赚功德。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抬手使出后脑一击眩晕大法。   纵然是东海如此修为之人,在素寒璧照着后脑一拍的一击之下,竟也昏了过去。   少年被素寒璧扛在肩膀上,往东海而去。   素寒璧将东海“扑通”往海里一扔,拍拍手,终于放心下来。   “素姑娘,您为何……”天道铃不解素寒璧为何会如此做。   “这孩子天真,若真为了挡了雷劫,丢了性命怎么办?”素寒璧脚下传送阵法闪现,又将她送回了寒月谷之内,“他百日之后便会醒过来。”   天道铃有些愁,他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但他却无可奈何。   他与素寒璧达成的交易是相互的,素寒璧做了她该做的,便可以飞升,一旦交易开始,谁也不能反悔。   虽然素寒璧行事嚣张,离经叛道,但从未让该有的剧情发生偏转。   只要百日之后,她抵挡雷劫,那么他们便可以……在仙界相见了。   与她,在仙界相见。   天道铃在素寒璧手腕上轻轻响了两下,声音悦耳清脆,竟带上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素姑娘,若飞升仙界,想要投身哪位殿主的门下?”天道铃搓搓手,开始套近乎。   素寒璧坐在寒月谷里,托着腮,神情慵懒。   “天道,你说哪位殿主?”素寒璧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带着一丝引诱的意味,“共有哪些殿主?你又任职哪一位殿主门下?”   天道铃只感觉到一股寒气窜上全身。   他为什么会与素寒璧讨论这个话题?他傻吗。   天道铃回过神来,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没有再回答素寒璧的问题。   男孩子和人交往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QAQ,天道铃暗自思忖。   等到素寒璧飞升之后,他一定要好好藏起来,躲得严严实实的,最好让素寒璧一辈子找不到他。   素寒璧靠在摇椅上,轻掩着唇,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天道铃,笑了出来。   几天后,寒月谷外多出了两个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季淮与月景。   此时,月景的修为已经在季淮之上,毕竟她拥有两个元婴修士的仙骨。   “淮师兄,我还是有一事不明白。”月景咬着唇,轻轻拉了一下季淮的衣摆说道。   季淮一愣,看着紧闭山门,禁制久久未开的寒月谷,出了神,直到月景唤他,他才回过神来。   “月师妹,有何事你直说便是。”季淮轻叹一口气。   “救我命的仙骨,当真是素师姐自愿给我的?”月景皱眉,轻声问道。   季淮眼中闪过一瞬即逝的慌乱之色:“自然……自然如此,若她不是自愿给你仙骨,我们又怎会强迫她?”   “淮哥哥,这可是修炼了几百年才有的仙骨……素师姐既然是自愿,为何我连道谢的机会都没有?”月景的手藏在袖子里,攥紧。   她盈水的杏眸紧盯着面前这白衣的俊朗修士,眼神带着一丝探究。   “失去仙骨,自然是需要时间闭关疗伤的,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现在应当……应当好了吧?”季淮眉头轻皱,心中又漫起了无尽的悔恨。   她现在,应当是在怨他的吧?   可是又能如何呢,难道就让月景就这么死了吗?   季淮伸出手去,触动了寒月谷的禁制。   他由于后悔,一直都没敢面对素寒璧,所以这么长时间,在碰壁几次之后,他便再没有主动来寻过素寒璧。   但是,这次前来,他并不是为了道歉,而是有别的事情要做。   “阿璧……阿璧。”季淮在寒月谷外轻声唤素寒璧的名字。   素寒璧本来靠在紫藤花架下的摇椅里,都要睡着了,猛然被季淮这么一打扰,睁开了眼。   “季淮啊……”素寒璧悠悠打了个哈欠,“他居然还敢来找我?”   她站起身来,感应到寒月谷外,除了季淮之外,还有月景的身影,知道此次事关剧情,她非出去不可。   于是,素寒璧一垂眼睫,变幻身形,已然变了一个模样。   原本丰润美好的面颊变得苍白,绛色点朱的唇不再有血色,那盈盈翦水的瞳仿佛笼罩上一层雾色的阴霾,玲珑有致的身躯变得瘦削,整个人看起来虚弱无比,仿佛一朵枯萎的花儿。   ——这本该是没了仙骨之后的素寒璧,应该有的模样。   素寒璧对着水镜,抚摸自己的面颊,轻声评价:“不太好看。”   “这才是你现在的状态!”天道铃鼓励,“非常完美,找不到一丝瑕疵。”   素寒璧轻嗤一声,来到寒月谷山门之外,倚在紫藤花丛中,解开了寒月谷的禁制。   季淮本来没想到素寒璧居然会出来见人,这禁制忽然洞开,将他惊得呆立在原地。   扭过头一看,素寒璧正披着单薄的外衣,整个人宛如迎风的弱柳一般,目光轻盈,就如此悠悠望着他,眼眸中无喜无悲。   “淮哥哥。”素寒璧软着声唤他,赶紧cue剧情,“你和月师妹,来这里做什么?”   月景站在季淮身后,垂下了头,面颊微红,她竟觉得自己说不出这要求来。   但这是素辛石叮嘱她一定要照做的,素辛石说她体内的极阴之气尚有瑕疵,需要将《须弥月诀》修炼至第九重才可以完全消除生命危险。   但这整个云霄宗,修炼《须弥月诀》最适合的地方,就是吸取月华之力最为丰沛的寒月谷。   所以,他们这次……确实有求而来。   “素师姐,我的功法尚差一点到达九重境,需要更加丰沛的月华之力……”在生命威胁下,月景鼓起了勇气,她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所以这寒月谷……能否借给我,暂住几日?”   作者有话要说:  简而言之,时千劫馋了。   关于素寒璧吹比说自己有一个山头的追求者有必要解释一下。   是她曾经与一位老祖级别同样吃笋长大的死对头打赌,谁先忍不住说话或者动手就算输。   素寒璧赢了,她收获了一个山头不明真相的无知爱慕者。   ——并且她拿这贫瘠的战绩吹嘘了几千年。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剑破虚空 2个;44548443、柠檬狐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钟尘子 30瓶;duck不必、冬藏、Je猫咪的nnie 10瓶;月色真美 5瓶;醉卧江山 2瓶;servantmaster、羊某人、小老鼠、哦哈哈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づ ̄3 ̄)づ!!! 第22章   素寒璧微怔,又想到了自己刚回云霄宗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没想到兜兜转转,这寒月谷终究还是要回到她手中。   不过,月景修炼速度如此快,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须弥月诀》你已修炼至九重境?”素寒璧挑眉,看着月景笑了起来,“真快啊,若是突破了九重境,你这修为可比离海还要高了。”   “不像我……”素寒璧微垂着头,“修养了这么些年,修为不过筑基而已。”   “素师姐。”月景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素寒璧面前,声音细若蚊蚋,“是你将仙骨给我疗伤,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机会谢谢你。”   素寒璧低垂着头,低声问天道铃:“我一定要这么做吗?”   天道铃鼓励她:“现在的素寒璧一无所有,连寒月谷都要拱手赠给他人,你说她怎么可能不生气?”   “是如此……”素寒璧低声说道,声音极小,连天道铃都没有听清楚,“可是,我怎会变成如此丑陋的模样。”   “为了一个不太重要的男人,一个小小宗门的洞府,我岂会如妒妇一般与人拉拉扯扯?这也太离谱了。”   话虽如此说,素寒璧还是握了一下拳,拿捏了力道,以防真的一不小心真将月景给伤了。   只一瞬的时间,素寒璧便伸出手来,狠狠将月景给推开了。   她又挤出了几滴泪水,捂着胸口,用歇斯底里的声音对她说道:“既然要谢我,这几年里你有的是机会,又何必等到要将寒月谷从我手中夺走的时候,再来谢我?”   素寒璧轻轻推完月景之后,便看到季淮将她给扶稳了,低头去看她的情况。   “阿璧,你怎能如此?月师妹她体内气息未稳,是需要这寒月谷修炼《须弥月诀》,并非因为任性而才想要寒月谷……更何况……”季淮有些不敢置信,一向柔弱善良的素寒璧会做出推搡月景这般的事来。   “更何况什么,淮哥哥,你说啊。”素寒璧拿出毕生的演技,咬着自己苍白的唇问。   “更何况,你住这寒月谷,已经够久了,当初你回云霄宗的时候,月师妹不是已经搬出寒月谷了么?”在当时,季淮就觉得素寒璧实在有些任性了。   素寒璧就差没仰头望天,现在就赶紧召唤天罚雷劫,劈死他们。   “寒月谷是我的。”素寒璧冷着声说道。   “素师姐……无事。”月景皱眉,看着素寒璧,念着自己承了她一份恩情,所以也没有与素寒璧针锋相对,“我并非是想要你的寒月谷,不过暂住几日,将《须弥月诀》修炼至九重境而已,你若是喜欢寒月谷,与我同住也是可以的。”   “《须弥月诀》?”素寒璧走上前去,眼中竟燃起了恨意,死死握住了月景的手腕,将她的手腕攥得发白,“若没有你,修炼《须弥月诀》九重境的应该是我——噗嗤……”   她扭过头去,调整自己的表情,由于该剧情实在过于好笑,人物对话宛如小学生吵架,所以她忍不住又……笑场了。   “素师姐……”月景没注意到素寒璧笑场了,只弱弱又唤了声,“但,既然你已经拿了仙骨救我,那么救人救到底,不行吗……”   素寒璧轻咳一声,继续扮演这个可怜的白月光:“不行,你想都不要想,寒月谷是我的。”   她话音刚落,一道沉稳苍老的声音就响了起来:“阿璧,寒月谷是云霄宗的。”   素寒璧听这声音,便知来人是素辛石。   “但寒月谷……是我开辟的,为何不能算作是我的?”素寒璧的声音小了下来,软软地唤了声素辛石,“阿爹……”   “寒月谷中那吞吐玄冥之气的黑蛟是我斩杀,这地方确实属于云霄宗,并不是你一人的所有物,阿璧,你也要懂事些。”素辛石叹了口气,“月儿需要在这里修炼功法,不然便会前功尽弃,她一样会死。”   “既然……既然仙骨都给了她,为何寒月谷不可以呢?灵川峰也并不是什么灵气贫瘠的地方。”素辛石安慰式地拍了拍素寒璧的肩膀。   素寒璧看着这老人苍老的面颊,露出轻笑,她嫌弃季淮嫌弃月景乃至于嫌弃时千劫,却独独对这老人讨厌不起来。   “既然阿爹如此说,那便好吧。”素寒璧看着素辛石,眼中含着小动物眼眸一般的水光。   “等她将《须弥月诀》至九重境,便会离开寒月谷,寒月谷还是你的,月儿不过是……暂住而已。”素辛石听到素寒璧终于让步了,松了口气。   他望着素寒璧,眼眸里含着慈祥的光芒。   “阿爹也老了,以后,还是要乖些,莫要让阿爹操心了。”他伸出蔓延着苍老掌纹的手,拍了一下素寒璧的头,动作轻缓。   素寒璧扭过头去,只用僵硬的语气说道:“我的东西,没什么重要的,让门中弟子收拾一下,送到灵川峰吧。”   “寒月谷,我就不进去了,月师妹,自便。”素寒璧侧过身,给月景让了一条路。   素寒璧陡然间,感觉到胸腔里来自心脏的地方,传来了剧痛,这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素辛石还是定定望着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又说不出口。   “阿爹。”素寒璧走到他身边,仰头看着他,“你说等月师妹《须弥月诀》修炼至九重境,便将寒月谷还给我,对吗?”   素辛石望着她那澄澈无暇的杏眸,下意识点了点头,笃定说道:“对,绝不反悔。”   这老人朝素寒璧伸出手来,如小时候哄着素寒璧一般,想要与她拉钩:“阿爹保证。”   素寒璧尾指勾着素辛石苍老如树皮一般的手指,另一只手将藏在袖中的天道铃死死捏住,封闭了这天道铃的五感,让他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   “阿爹,你当然敢保证了。”素寒璧踮起脚来,对素辛石轻声说道,“因为你知道,我会死在灵川峰。”   素辛石还未从这句话中缓过来的时候,素寒璧已经提着裙子,轻巧走上了离开寒月谷的青石径。   方才那句话,仿佛幻觉一般,素辛石此刻,甚至分不清此时是否还在梦中。   这是他想要不在意却始终挥之不去的梦魇。   素寒璧走在青石径上,天道铃从方才被封闭了五感的状态回过神来。   “素姑娘,我刚刚掉线了吗?这仙界设备有些不好,最近传音的时候好像是有点问题……”天道铃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赶紧响了两声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你挺好的。”素寒璧朝灵川峰的方向走了过去,“我要去灵川峰了。”   “素姑娘,恭喜你。”天道铃松了口气,他总算要完成任务了,跟着素寒璧指导她按原剧情走,是一件非常考验身心的挑战,“你也是知道的,天罚雷劫第一个劈的就是灵川峰。”   “我知道。”素寒璧应了一声,“所以你没有发现我前往灵川峰的步伐格外六亲不认吗?”   “不过……我就纳了闷了。”来到灵川峰之后,素寒璧毫不留情地一屁股坐到月景的床上,“这天罚雷劫,怎么第一个劈的就是灵川峰呢?”   “再怎么样,这宗主大殿,劈起来也比灵川峰有价值多了。”素寒璧百思不得其解。   “害,天罚雷劫的事,岂是我们能懂的?”天道铃感慨,“素姑娘你就安心等着吧,如果它没有降临,你就要自己召唤。”   素寒璧托腮,闷闷不乐,这天道铃又开始让她自助走剧情了。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有礼貌的敲门声。   素寒璧开门,走了出去,只见月景正乖乖巧巧地站在门外,小心翼翼说道:“素师姐,我回灵川峰,收拾一些东西……”   月景的身后站着季淮,想来是来帮她一道收拾的。   素寒璧走到灵川峰的青竹林外,给月景让了条路:“你且去。”   她现在的心态好得不能再好,连这句本该带着怨气的话都带上了几分雀跃。   就在此时,素寒璧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望向天空。   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此时仿佛染上了墨色一般,在那天际之上,隐隐有一只巨龙的轮廓闪现,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   素寒璧一手紧握着无瑟剑,轻轻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了些预感。   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从天空传来,素寒璧站在天穹之下,仰头望着那仿佛撕裂了天空的紫色雷电。   她感动得简直要哭了,这天罚雷劫总算是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所有人都在害怕,只有素寒璧在狂喜,呜呜呜盼了这么多年,终于来了QAQ   蟹蟹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剑破虚空 1个;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冬藏、龙套、非酋不非 10瓶;月色真美 5瓶;46799625、yura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素寒璧手中提着无瑟剑,有狂风吹来,将这竹林吹得压弯了腰,竹叶落下,发出簌簌响声。   此时的云霄宗,还还不知道即将面临的浩劫。   她站定在原地没有动,知道这天罚雷劫还要酝酿片刻。   而此时,月景已经乖巧地跟在季淮身边,与他一道走出了房间。   “淮师兄,谢谢你,还帮我一道搬了东西。”月景微垂着头,略带羞涩地说道。   季淮手上抱着一个略有些大的镶金箱子,里面装着的应当是月景的东西。   刚一走出门,季淮便发觉了不对劲。   只见素寒璧站在风中的竹林便,白色的袖袍鼓荡,眼神悠远,似乎目中无他,但似乎又有他。   此时云霄宗的天空,已然完全被墨色笼罩,那沉沉压下的黑云里,描摹出令人心悸的巨龙轮廓,紫色的雷电撕裂天际,躁动着酝酿着些什么。   “云霄宗今日的天气怎会如此糟?”季淮仰头望天,那逼仄的天空竟令他感到有些无法呼吸。   “啊,淮哥哥……”素寒璧扭过头来,听到了季淮的话,便浅笑着望向他。   素寒璧发誓,在这世界里攒功德,是她假笑频率最高的一段日子了。   季淮听到素寒璧在唤他,连忙尴尬地放下怀里抱着的大箱子。   “想来是要下雨了吧。”素寒璧掩唇笑着说道,“云霄宗多久没下雨了呢?”   云霄宗之所以能成为此界第一大门派,与它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有很大关系。   这里群山环绕拱卫,日月光辉充沛,五行灵气丰蕴其中,最令人羡慕的是,云霄宗四季如春,从未见过冬霜雨雪,从始至终都是一派温暖和煦的好景象,除了寒月谷几百年之前那只作乱的黑蛟之外,云霄宗从未遭遇过什么祸事。   今日,这里出现如此异象,当然足够令人惊奇。   “我倒从未在云霄宗见过下雨。”季淮轻叹一声,“这景象总令我感到有些不安。”   他的直觉倒是敏锐。   月景低下头,自然也感觉到了这诡异天气的变化,这令她不由自主想到了另一件事……   “素师姐,之前寒月谷,也曾下过雪呢……”月景抬起头来,看着素寒璧小声说道。   这时间节点太过巧合,每一回都是素寒璧的寒月谷不属于她的时候,便发生了天象异变。   素寒璧承认,上次是她故意的,但这次确确实实不是她搞的事。   她歪着头,不屑再与月景说话,爱误会就误会吧反正她要死了。   就在三人说话间,天际那极具压迫感的云层变得更加漆黑如墨,并且沉沉向下压着,似乎要没入整个云霄宗之中。   那紫色的雷电,已经如游蛇一般汇聚成柱,积蓄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月师妹,要不还是先去屋子里暂避一下?这天象太过不同寻常,我害怕有什么意外,好歹云霄宗的房子还有些许防护法术……”季淮越发感到不安,于是提出建议。   月景偷眼看了眼气定神闲的素寒璧,竟然拒绝了季淮的建议。   “淮哥哥,我们先回寒月谷吧……不过是特殊一点的天气罢了,不用如此大费周章,我们早些离开,也好让素师姐快些进去休息。”月景说道。   素寒璧知道月景此时的选择是对的,雷劫马上就要劈下来了,第一个劈的就是灵川峰,这云霄宗房屋如同纸糊一般的防护法术根本不起作用,此时就应该离开灵川峰。   在原书中,要不是素寒璧去将那雷劫给挡下,恐怕整个云霄宗都荡然无存。   但素寒璧到时候还要被季淮推出去挡雷劫,她哪能就这么让两人从自己身边离开?   于是,素寒璧清了清嗓子道:“我送送你们。”   季淮有些犹豫:“阿璧,你还是回房好好休养……毕竟你的身子。”   “无事,不过是修为低了些,伤已经全好了。”素寒璧柔声说道。   她朝季淮柔柔一笑,便跟着二人一道往灵川峰山下走去。   灵川峰的山脚下,栽种了如云似雾的白色梨花,此时,这些摇曳的梨花们在黑色的天幕之下仿佛被刻画出了剪影,三人仿佛行走在画中。   素寒璧跟在季淮身侧,面上虽然笼罩着一层淡淡病气,实则内心狂喜。   在某一个瞬间,她握着无瑟剑的手一紧,脚步骤然一顿。   一道响彻天穹的惊雷之声从三人头顶响起。   在那雷声响起的同时,三人心中皆划过了一个答案。   天罚雷劫,这是上天用来惩罚罪恶的天罚雷劫。   为何……它会出现在这里?!   季淮震惊,整个人仿佛跌进了撕裂的空间之中,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下意识之下做了什么动作。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有一个纤白瘦弱的身子已经被那从天而降的雷劫笼罩。   天罚雷劫紫色电光宛如蜿蜒的蛇一般在素寒璧胸口缭绕着,嘶吼着想要钻进她的身体。   而季淮紧紧护在怀里的人……却是月景。   他在雷劫降临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将素寒璧推了出去,阻挡雷劫,却将月景护在了怀中。   素寒璧的姿势还保持着被季淮推出的踉跄,她苍白着脸,歪着头看着季淮。   她的目光怔然,充斥着疑惑与不解,毫无光采可言,在这一瞬间,她的世界崩塌……   素寒璧低下头去,她确实是真心实意地在迷惑。   “我干,怎么不掉血啊?”素寒璧简直要疯了,这天罚雷劫着实是有些不太顶,她被劈了一道就只是感觉有些麻而已。   这事……着实不怪雷劫。   好在,她随机应变,马上伸出手来,重重捂住自己的心口,暗中朝自己胸口击了一掌。   鲜血自唇角溢出,素寒璧使出毕生演技,压下自己内心的快乐,挤出几滴泪水,对季淮诉说最后的情话。   “淮哥哥,阿璧无怨无悔,只……只盼你岁岁平安,此生顺遂安康。”   素寒璧字正腔圆,逐字逐句将自己这最后的台词说完。   说罢,她闭上了双眼,在季淮那看不清感情的目光中化为白色流光。   她在此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陡然一轻,仿佛自己整个灵魂都漂到了水面之上。   素寒璧腕上的天道铃发出叮当声响,很是激动。   “素姑娘,您的功德攒够了。”天道铃提前恭喜她,“那么我们仙界见……最好是再也不要见……就算见了也不要殴打我,谢谢您好人一生平安。”   素寒璧身形已然变成了半透明,此界之中,无人再能看到她。   她捏紧了天道铃,让他别废话。   素寒璧低头看去,只见素辛石不知何时,已经赶到了灵川峰。   这个老人看到季淮与月景孤单的身影,一瞬间慌张的神色攀上面庞。   “阿璧呢?”他问。   此时,天际有无数道天罚雷劫自天际劈下,笼罩了整个云霄宗。   自灵川峰开始,这雷劫仿佛荡开的烟花一般,“啪”地连成一片,往整个云霄宗荡开。   震耳欲聋的声响回荡在耳边,此时的云霄宗,仿佛被那黑色的云层围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内里的雷劫仿佛落雨一般,将千万里的白色梨花摧毁殆尽。   白色的花瓣合着风雨飘扬,紫色的雷劫连续不断地降下,每一道都带有毁天灭地的力量。   唯独一个地方,仿佛风雨中的孤亭一般,没有受到这雷劫一丝一毫的侵蚀。   幽幽色的紫色光芒仿佛黑夜里的明珠,如梦似幻,紫藤花悠悠摇曳,连这雷劫都舍不得破坏。   是,寒月谷。   待雷劫降临完毕,这片焦土之上,会留下一片干净的紫色孤岛。   素寒璧看到了那风雨与雷电中的唯一净土,挑眉,略有些疑惑。   她的身体越来越轻,不断再往上飘,她即将离开此界。   但在此之前,她第一次对这世界有了些许好奇之心。   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何人,召唤了这雷劫。   素寒璧抬起头来,接近了黑色的云层之上,她极佳的目力透过那蜿蜒的云层裂缝,看到了隐隐的巨龙轮廓。   这游龙在云层之上舒展身躯,素寒璧捕捉了那红色的眼眸掠过云层裂缝的一瞬间。   如此熟悉,素寒璧想,她闭上眼,眼中闪过了许多一瞬间涌上心头的画面。   在素辛石出手将那寒月谷那只作乱黑蛟斩杀的那一天,她第一次哭了。   她抱着那隐隐有着凸起龙角的黑蛟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将它的身体埋在了寒月谷中。   紫藤花从埋着黑蛟的土地里长出,攀满了整个山谷,莹莹如月,迷离梦幻。   素寒璧伸出手来,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回过神来。   她不知又回忆了什么。   但是现在并不是回忆这个的时候,因为此时的她,已经站在了白云之上。   她功德圆满,飞升仙界,现在不再有什么东西束缚她。   此时,接引仙人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素寒璧是么?我是接引仙人,专门招待新飞升上来的修士。”   素寒璧扭过头去,朝接引仙人露出“友好”的微笑。   “招待你妈呢?”素寒璧手中提着无瑟剑,朝脚下云层一划,“赶着去寻仇,回见了。”   万卷流云在她脚下翻涌,将她如剑般潇洒的身形遮住。   素寒璧已经循着天道铃那一点正在逃跑的光芒,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入v,有万字更新,明晚十二点再更,v章评论有红包,么么哒。   蟹蟹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睦溪 30瓶;野渡舟横、言雨 10瓶;李泽言老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哒(づ ̄3 ̄)づ!!! 第24章   素寒璧手腕上一直叮当作响的天道铃, 不知何时已经挣脱了红绳的束缚,朝天飞去。   那小小的铃铛发出清脆急促的铃声,其上镶嵌的红宝石光芒盛放, 将这鎏金的小玩意衬得华光熠熠。   天道铃是万千小世界的世界意识的人格化体现,其本身并没有多强的力量。   但逃脱这小小的铃铛, 应当是轻而易举的吧?   但是……天道铃惊恐地发现,自己完全被这该死的铃铛束缚住了,那铃铛上红宝石的光芒组成光网,将他的一点灵识牢牢地锁在了里面。   他被困在这神秘的铃铛中了, 无法逃脱。   更可怕的是,这铃铛是素寒璧的法宝, 是她以精血祭炼,就算这铃铛跑到天涯海角,素寒璧都能找到它藏身何处。   天道铃心下涌起了巨大的恐慌。   不会吧……素寒璧当初邀请他住进这铃铛里, 难道就想到了会有今天?   她竟如此阴险!   天道铃知道素寒璧对他的意见已经很大了,若是被她追上了, 恐怕会迎来足以令他神魂俱灭的毒打。   他一边驮着铃铛飞奔, 心下思忖, 一边将素寒璧正在追杀他的消息传了出去。   在仙界之中, 皆是得道飞升的修士, 或是天生便有强大修为的仙二代, 所以在此界, 对于五行灵气的运用也发挥到了极致。   这翻滚云海之上连续不断吹拂着的风,交织成网,传递着数以亿万计的信息。   天道铃给他的直属上司发消息, 语气惊恐, 慌张失措。   “老大, 我被素寒璧追杀了,速来捞我,很急。”   天道铃感应到身后素寒璧的气息愈逼愈近,更加害怕。   没想到,天道铃的直属上司回复得很快。   “你不要回我这里了。”   “别把她引过来。”   “我与南琉璃殿的殿主关系不太好。”   “你且去南殿,将她引至那里。”   天道铃:“……”你妈的,你在说什么?!   素寒璧身着一袭白衣,衣袂在风中飘扬,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嘈杂的信息从风里被她捕捉到。   她不屑去听他人的密语,只循着天道铃的逃跑路线,往南而去。   片刻之后,素寒璧远远地便望见了一座一眼望不到头的大殿,藏身在云海之中,巍峨高耸,庄严神圣。   想来,这便是天道铃一不小心说出口的“东西南北四殿”其中之一了。   素寒璧看到天道铃闪着金红色的光芒,藏身进鸿蒙云气之中,往那大殿飞去。   她跟了上去,只感觉到这大殿散发出的幻彩琉璃光芒仿佛一个玻璃罩子一般,将她阻拦在外。   素寒璧仰头,只望见自己头顶的极高点上有一匾额,其上以严整方正的字体写明此殿来历。   南琉璃殿。掌万千小世界的其中一部分,素寒璧飞升上来的小世界,当然有可能在南琉璃殿的管辖之下。   素寒璧挑眉一笑,紧攥手中无瑟剑,看来,让她走这种脑瘫剧情的罪魁祸首,便是这四个大殿的其中一个了。   冤有头债有主,她被这该死的攒功德坑了那么久,自然是要将仇报回来。   天道铃扭头一望,看到素寒璧被阻拦在南殿的琉璃光芒之外,还以为她进不来,便松了口气。   他趁前方那身着银胄的银甲将军不注意,闪身飞进琉璃殿之中。   银甲将军自然没将天道铃这个小小的世界意识放在眼里,这玩意在仙界一抓一大把,互相串门也不奇怪。   守门的两位银甲将军自然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正在南殿之外探头探脑的素寒璧。   素寒璧抬脚一踹,便轻描淡写地将南殿最外层的禁制踢碎,那迷离的幻彩琉璃光芒碎裂开来,为素寒璧让了一条道。   “锵——”一道兵戈相交声,两柄画戟交叉在一起,阻拦了素寒璧。   这里能够让天道铃进去,并不代表能让来历不明的修士进去。   修士是仙界最不值钱的头衔,古往今来,多少天之骄子踏破虚空而来,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修炼为人上之人,来到仙界,却更觉大道无边,天外有天。   “何人何故擅闯我南琉璃殿?破坏外层禁制,已是大不敬之举,且随我去南殿监牢里关押三日,以赎亵渎南琉璃殿之罪——”银甲将军的脸藏在那光彩熠熠的金属面罩之下,声音低沉,环绕在素寒璧耳畔。   语气之间,自有一股居高临下的威严。   素寒璧此时倒显得好脾气了起来,她指着在南琉璃殿之内看戏的天道铃说道:“我来拿我的东西。”   银甲将军一怔,依旧牢牢握紧手中画戟,强大的威压发散开来,直叫人抬不起头来。   就算是仙界一个小小的守门将军,也比小世界中那些渡劫期巅峰的修士要高得多。   “天道乃是万千世界的世界意识,只归殿主管辖,何来‘你的东西’一说?”他大声反驳素寒璧,“竟说天道是你的所有物,你这是没将殿主们放在眼里——”   素寒璧从来不无端搞事,她再怎么样也会为自己行为找出一个理由来,以防跟人吵架的时候因为无理取闹而落了下风。   所以——   “我从未说天道是我的东西。”素寒璧睁大杏眸,表情泫然欲泣,语气无辜,“谁要这垃圾玩意?”   “他偷了我的神圣炎龙天梵超级无敌宝贵的招魂铃拿去当房子,这法宝很是珍贵,乃是取西山铜铸就铃身,以赤血寒蟒双眼制成宝石,镶嵌其上……世上只有这一个,可宝贵了!”素寒璧指着天道栖身的铃铛,信口胡扯。   天道铃:“???”你胡说你胡说,你明明说这玩意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这小小天道,将我这珍贵法宝盗走,鸠占鹊巢,死活栖身其中,不肯出来,我也是出于无奈,这才一路追逐至此。”素寒璧话锋一转,马上成了一位无辜的受害者,“这可是我死去老父亲给我留的唯一遗物,就这么被这可恶天道给偷了,成了他栖身的宫殿……你说这合理吗?你们殿主没给这些天道安排住宿吗,让这些小垃圾们四处盗取修士法宝当做栖身之所,这样对仙界的和谐环境影响甚大,可要重视起来才是。”   天道的神识在铃铛中四处乱撞,死活逃不出去,他简直要疯了。   素寒璧你老父亲素辛石还在小世界里呆得好好的,这铃铛分明就是这个可恶女人封着他不让他逃走,不然他何至于带着这个自带追踪功能的铃铛跑路?   这女人,三言两语,竟然就让他成了可恶的小偷?   银甲将军被素寒璧一席话,说得脑瓜子嗡嗡的。   他们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将视线转向天道铃。   “天道,你先出去,将铃铛还给这位姑娘,我们也好让她去南琉璃的监狱里关着,反省她对南琉璃殿的大不敬之举。”银价将军一板一眼,就事论事,铃铛要还,素寒璧也要关。   “我……我我我……”天道铃惊慌失措,四处乱窜,不知如何是好。   素寒璧站在南琉璃殿那高耸入云的正门之外,就这么看着两人一天道表演,唇角噙着浅笑。   就在天道死活想要从铃铛里脱身,却没办法逃出,银甲将军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的时候,那南殿之内忽然漫起了五彩的光芒,仿佛琉璃宝石一般,反射着绚烂的光辉。   在那绚丽的光芒中央,走出一位仙女,那绝美的容颜似隐在莹莹宝光之中,神圣高洁。   素寒璧皱眉思考,心想这就是仙界的平均颜值吗?   “天道,你且随我来,我们殿主说可以让你来我南琉璃殿暂住几日。”那仙女朝天道铃招手,将他唤了过来。   天道铃赶忙飞了过去,紧紧贴在这温柔姐姐的手上,很是惊恐。   他知道,自家殿主没有放弃他,应该是跟南琉璃殿打了个招呼收留他。   顺带……摆了南琉璃殿一道。   天道铃不相信素寒璧真能闯入这南琉璃殿,但在这殿外闹个天翻地覆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吧,我送你去界池里休息。”仙女捧着天道铃,浅笑,“你这铃铛小房子真好看,倒有些品味。”   天道铃:“……”那可不,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神女大人,这姑娘如何处置?”银甲将军看了一眼素寒璧,请求指示。   仙女漫不经心说道:“杀了或者是关了,随你们高兴吧。”   在一道噼啪乱闪的琉璃光芒里,这仙女带着天道铃离开,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素寒璧。   仙人总归是高傲的,更何况是南琉璃殿的人,也就只有这守门的银甲将军愿意给素寒璧眼神了。   在那仙女心中,她只要带走天道铃便好。   至于殿外的素寒璧,便随便让银甲将军处置了。   素寒璧看着一人一天道的身影消失,站在南琉璃殿门外望着两位银甲将军笑。   “她将我的铃铛带走了。”素寒璧提着无瑟剑,说出了一个事实。   “神女将你的东西拿走,是你的福分,等过几日她倦了,自然会将这铃铛给你。”银甲将军理直气壮说道。   “我要拿回来。”素寒璧的脚步沉稳有力,不疾不徐。   “这南琉璃殿的大门,岂是你说进就能进的?”银甲将军终于懒得与素寒璧废话,“且随我去监牢里关押三日,念你是个女子,我便不动手了,若是你还是如此无礼——”   只听见一道轰然巨响。   素寒璧手中无瑟剑甚至还未出鞘,她只是抬起脚,优雅地朝南琉璃殿的砖红色宫墙上一踢,那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百丈高墙,就这么被她一脚踢烂。   “谁说要走你的门了?”素寒璧朝银甲将军露出灿烂笑容,“我素寒璧从来不走别人走过的路。”   “我走我自己的,你们若是不要命,便来拦我。”素寒璧从自己踢开的残破宫墙上走过,只留下模糊的一句话。   因为她已经循着天道铃的踪迹,往南琉璃殿的中心而去。   以她的速度,要追上天道铃轻而易举,她是故意放天道铃逃跑,好找出他背后的殿主来。   算账么,自然是要先找设计这脑瘫剧情的始作俑者算。   而此时南琉璃殿的外殿之中,带走天道铃的神女正捏着手中精巧的铃铛。   天道寻了个机会,向这神女求救:“神女姐姐,我是被关在这个铃铛里的!”   他知道南琉璃殿的十二神女法力高强,这位奉命来保他的湛珑神女虽然位列最末,但在仙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啊,你被关在里面啦?”湛珑神女惊讶,皎洁秀美的脸上挂着温柔的浅笑,“是谁这么恶毒,将可爱的小天道关在里面了?”   “就是外面那位素姑娘,她刚刚飞升上来,好姐姐,帮我破除这铃铛的禁制吧……”天道铃哀求道,“你是神女,一定能解开她布下的禁制。”   “莫急,她既然是刚飞升上来的,尘俗之气未脱,不过是地仙之阶罢了,地仙布下的禁制,我解起来自然是轻而易举。”湛珑神女轻声说道,“且让我先看看,是什么织成了关押的光网?”   “是这红宝石。”湛珑神女眼神极佳,马上透过这铃铛的表面,找到了深埋其中的禁制。   “我给你解了,至于这铃铛好看,我借来把玩几日,你应当不介意吧?”湛珑神女说道。   湛珑神女不会不知道这铃铛是有主人的,而且主人就是素寒璧,她接受他人的供奉习惯了,所以也下意识地将他人的东西理所当然地占为己有。   这铃铛好看,她便要了,哪管它的主人是谁,它又对它的主人有多重要。   她如剥葱般的手指点在鎏金铃铛上,试图强行破除这铃铛上关押天道铃的禁制。   但随着源源不断的法力输出,湛珑神女脸上已经笼上一层薄汗,但她却依旧没能成功破除素寒璧布下的禁制。   “这……”湛珑神女秀美微蹙,面上尽是惊讶之色,“为何会?不过是区区地仙……”   她咬着下唇,将手中铃铛上下摇晃,试图对这禁制造成影响,也不管天道在这上下摇晃的铃铛里被撞得鼻青脸肿。   “没道理啊?”湛珑神女面色已然是黑了,心情变得不太好,“为何我解不开这铃铛的禁制?”   而就在此时,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答案当然很简单了。”素寒璧手中执剑,御风而行,身姿潇洒。   她来到湛珑神女身后:“因为你是个没用的废物,所以解不开啊。”   素寒璧伸出手去,假意要抓天道铃,却故意留了个空子,让天道铃溜了。   “神女,这铃铛是我的,我来取了。”素寒璧收敛气息,落在一株高大的黄晶桂树上,对湛珑神女说道。   “你……你说什么?”湛珑是仙人后代,自小便在仙界长大,从小过的是不染凡尘、高高在上的生活,她从未听过如素寒璧说的一般直白粗俗之语,“你在……骂我吗?”   “在骂你,不是在骂你妈。”素寒璧认真纠正,“生出如你一般的废物,你母亲已经够惨了,我不是落井下石之人,又怎会骂她?”   “我夸她都来不及呢,毕竟能将你这废物拉扯大,这是怎样令人感动的母爱啊。”素寒璧继续说道。   湛珑神女的脸已经气红了,她将天道铃从手中一抛,狠狠掼到了地上,丝毫没有方才的温柔姿态。   她心情好时,才会对这些小小的天道有些好脸色。   此时她被羞辱,全因这该死的铃铛。   天道躲在铃铛里,脑袋被撞了一下,“哎哟”哀嚎了一声。   “小天道,你看这南琉璃殿的都不是好人吧,还不快来我这里,将铃铛还我?”素寒璧装模作样,朝天道铃勾勾手指。   天道铃惊慌失措,直直往他记忆中的界池跑去。   他必不可能被素寒璧抓到。   这真是素寒璧的目的,她就是要借着追踪匆忙逃跑的天道铃,扯出罪魁祸首来。   她总不能……平白无故遭了那些罪吧?   而这个时候,湛珑神女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你这下贱的地仙,也不知是如何从我南琉璃殿的正门闯入,但凭你今日羞辱我的言语,足以去刑台上,受九十九道天罚雷劫!”   素寒璧“咦”了一声:“你说天罚雷劫,就是那个劈下来感觉有点麻的天罚雷劫吗?”   湛珑神女手中出现一面宝镜,流光溢彩,七色宝石镶嵌其上,华贵非常。   这宝镜之中,绽放出如匹练般的七色光带,朝素寒璧飞去。   莫看着宝镜发出的七色光带很是好看,便觉这宝镜徒有其表,攻击力不强。   湛珑神女身为南琉璃殿十二神女之一,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毕竟自小到大,吃了那么多灵药,喝了那么多仙露,就算是一头猪,也能给养成神仙。   素寒璧轻盈一跃,从她站着的这株黄晶桂树上跳起飞至空中,避开这一击。   那结着黄晶桂花,没有丝毫香味的桂树被匹练一卷,撕裂成晶莹的碎晶。   湛珑神女一击不成,翻转宝镜,那七色光带分裂为七道,仿佛笼子一般将素寒璧罩在其中,让她逃无可逃。   素寒璧本也没想逃,那七色光带攀上她的身体,将她完全包裹。   “哼,如此低微的修为,也敢在我面前造次。”湛珑神女冷哼一声,宝镜光华盛放,将光带收紧。   顷刻间,素寒璧便被湛珑神女一扯,扯到了她的面前。   湛珑神女死死盯着素寒璧,思忖着用什么方法惩罚这个无礼的地仙,是将她送入南琉璃殿的监牢之中刑罚伺候,还是直接扔到刑台上让她受雷劫锻身之苦?   但下一瞬,她的双眸骤然睁大,惊恐之色染上面庞。   素寒璧手中泛着冷白光芒的无瑟剑翻转,剑刃朝外,这柄强大的宝剑直接将绑缚她的七色光带切断   她之所以会让湛珑神女将她绑着,纯粹是懒得自己花力气近身罢了。   七色光带碎裂成光点,散入风中消失不见,这以反射日光作为能量来源的法术暂时没法再凝聚。   “你们仙界人,打架都不用剑的吗?”素寒璧看着湛珑神女惊恐的神色,噙着笑问,“用这镜子,来欣赏自己并不算很漂亮的脸吗?”   “你……你说什么?”湛珑神女被素寒璧愈逼愈退,“你说我不漂亮?”   素寒璧直接伸出手去,将湛珑神女面庞上笼罩着的一层莹莹光芒给拂散。   一张虽然算得上美丽,但没了高光修饰的脸在素寒璧面前暴露无遗。   “美女,你妆花了,自己看看?”素寒璧将湛珑神女的宝镜翻转,对着她自己的脸。   湛珑神女闭上双眼,连连后退,但却被素寒璧禁锢着,退无可退。   “仙界的人,都如你一般热爱装逼么?”素寒璧柔声问道,“如此说来,下界能发生那些事情,也不奇怪了?”   “这是风雅大度神仙的出尘姿态,你这般粗俗恶劣的地仙,怎能理解?”湛珑神女尖着嗓子喊道。   “我他妈劝你嘴巴放干净点。”素寒璧拍了拍湛珑神女的面庞,“当然,我除外。”   “说吧,方才那栖身在我铃铛之上的天道,可是你们南琉璃殿的?”素寒璧问道。   “世界意识天道那么多,足足有千万个,我怎会认得他具体是哪一个?”湛珑神女并不想配合素寒璧,“确实不是我南琉璃殿的,但他既然经过我手了,他便是我南琉璃殿的。”   素寒璧点了点头,悟了:“既然你承认他现在是你南琉璃殿的,我便先将南琉璃殿砸了。”   她起身,手中无瑟剑动,直接将湛珑神女引以为傲的宝镜击碎,那光可鉴人的镜子碎裂成好几块,每一块都反射着湛珑神女不敢置信的脸。   “这……这宝镜可是我父君赐我,你竟敢将它击碎?”湛珑神女抬起头来,大声斥责素寒璧。   “我砸了,便是我敢,‘竟敢’二字时常挂在嘴边,怎么,你又是什么大人物?”素寒璧将宝镜碎片踢到湛珑神女面前,“快些儿,趁还热乎,你可以自己想办法粘起来。”   湛珑神女从小到大,只有她拿走别人东西的份儿,又何曾被人如此折辱过?   这是第一次,她的东西被人给砸了。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看着素寒璧径直离开了。   当看到素寒璧熟练地不从门走,而是直接提剑将宫墙击碎,开辟出一条笔直的路来的时候,她震惊了。   湛珑神女扭过头,往后望去,在素寒璧的来处,是东倒西歪的宫墙,南琉璃殿最珍贵最古老也最坚固的宫墙,就怎么被她击碎了?   而且该死的……她行走的路线如此简单粗暴。   南琉璃殿设计甚佳,暗合天地之道,回廊宫墙甚多,萦回环绕,甚是精巧。   湛珑神女幼时最喜欢的,便是在南琉璃殿中与几位姐妹在那古老华贵的宫墙之中穿梭,玩着捉迷藏。   而素寒璧当然不知道什么天地之道,堪舆风水,她直接遵循两点间直线最短的距离,一路笔直朝前进,前来追逐天道铃。   湛珑神女站起身来,手中光芒闪现,将自己的消息发了出去。   这南琉璃殿的十二神女可不是什么善茬,她打不过那该死的地仙,她还有十一位帮手。   “姐姐,有一恶徒闯入南琉璃殿,将我煌日七彩宝镜砸碎,直接朝着天道们居住之所界池前去,你们随我一同前去阻拦!”   南琉璃殿十二神女联手,能够发挥出比单人强大得多的力量,就算是南琉璃殿圣女亲来,也不敢轻缨她们十二神女的锋芒。   这名为素寒璧的地仙,还能比未来的南琉璃殿殿主——现任圣女更加强大不成?   素寒璧一路连拆踹,直接来到南琉璃殿所管辖的天道们栖居的界池附近。   每一个天道,便是万千世界其中某一个世界的意识表现。   可以说,他们代表了一个生活着无数凡尘之人的小世界,仙界与小世界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屏障,但仙界拥有一个可以观察小世界的单向连通点,以防这些世界里的世界线发生紊乱,从而一发不可收拾,形成连锁反应,最终殃及仙界自身,而界池便是仙界与那些小世界的单向连通点的聚集之处。   平时,天道们便栖居在界池中。   而此时,那位顶着精致铃铛飞入界池之中的天道异常显眼。   它顶着铃铛,扑通一跳,扑入界池,松了口气。   “妈妈呀,总算进来了。”天道铃心有余悸,“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也不知湛珑神女如何了,她应该还能活着吧……”   素寒璧一踏入这界池的范围之内,周身的环境便开始变幻。   周围的光线变暗,她仿佛踏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星空之中,那如恒河沙数的星球们,环绕在她的身侧。   素寒璧知道,这形貌各异的每一个星球,便代表了一个小世界,若是闲来无事,可以从仙界观察小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但若非特殊情况,仙界不能插手,影响小世界运转。   因为小世界里世间万物,皆有规律与变幻莫测但自有起道理的世界线,轻轻拨动其中一根,都会引发不可收拾的后果。   天道铃便是仗着素寒璧不敢妄动,藏身在浩瀚无垠的星空之中,左闪腾挪,避开其他天道,灵活穿梭在其中。   “素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这让你去走完我这小世界的剧情,也是无奈之举。”天道铃藏在一颗紫色的星球之后,探出头来解释,“更何况,没有这个机会,你也飞升不了。”   素寒璧朝天道铃招招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不知道什么?”天道铃一抖,直接慌了。   “按修为,我本该飞升,为何你们这所谓天道,拿什么大道理卡着我?”素寒璧举起手中无瑟剑,那冷白的剑锋缓缓出鞘,“你们……故意不让我来这仙界,让我到你的小世界里走剧情,说什么只要将剧情走完便能攒够功德,本也没安什么好心吧?你们或许自以为很了解我,料定我必然受不了这宛如喂屎一般的剧情,笃定我会将牌桌掀翻,从此再无飞升机会。”   “我知道你什么也不了解。”素寒璧飞身而去,以近乎于瞬移的速度来到天道铃身侧,直接抓紧了这精巧的小铃铛,“你只要对我说,你隶属于哪位殿主,在谁的手下做事,我便放过你,将你从铃铛里放出来。”   “不然——”素寒璧还是笑着望天道铃,“你走到哪个殿,我便掀了哪个殿。”   天道铃发出瑟缩的铃声,惊惧的声音自他口中溢出。   既然……既然他们老大没有说不能说出他的身份,那便是可以说。   快让他从这姑奶奶手里逃脱吧,球球了。   “是……是……就是……”天道铃的心理防线彻底被击溃,竟然真的打算说出来。   但就在此时,一道如惊雷般的声音在天道的脑海里响起。   “你不要命了么,小世界不能碰,但这个小世界的世界意识,是可以随时更换的,数以亿年计算的时间过去,才孕育出你这世界意识,你原意就此放弃拥有独立人格的机会?”   “天道,你的嘴巴,最好还是捂严实点。”   素寒璧听到天道的声音戛然而止,便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们殿主,传音给你,让你不要暴露他,对吧?”素寒璧咧嘴一笑,声线沉了下来,变得有些冷,“那正好。”   天道铃懵逼,不知道素寒璧所说的“那正好”是什么意思。   “煞笔,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堂堂殿主,掌十方世界,就是你如此畏畏缩缩如乌龟般的模样?”素寒璧借着天道铃传音过去,“放心,若找不到你,我将这四殿掀翻了便是。”   “反正,总有一个大殿,是你的对吧。”素寒璧朝天道铃吹了口气,悠悠说道。   确实,天道铃的主人尚未切断与他的传音,所以素寒璧的声音同时传了过去,直直将那堂皇的大殿震了好几震。   坐在大殿正中央的人,重重捶了一下椅背。   素寒璧将天道铃弹开,她知道不久之后,这南琉璃殿便不敢再收留他。   她往后退了两步,离开这片名为“界池”的星空。   刚退出界池,她便跌进了一个早已布好的阵法之中。   素寒璧抬头看,只见十二道光芒冲天而起,仿佛一个牢笼,直接将她罩在了其中。   她竟然没有选择在阵法刚起的时候逃出阵法范围,站定在原地,等待这南琉璃殿十二神女的表演。   毕竟呢,她这个刚飞升上来的小小地仙实在是没什么见识,也想见见仙界手段。   “呼~好险。”湛珑神女擦去面上薄汗,“她太自大了,竟然没有选择离开阵法。”   在湛珑神女的头顶,有一面布满裂痕的宝镜在悠悠旋转着。   她还是真香了,将那宝镜碎片拾起,一片片重新粘合,凑活着用,等解决了素寒璧,再请族中长辈修复。   十二神女为首的雪真神女将手中琉璃花伞抛起,映着热烈的日光,这花伞洒落日光辉茫,将关着素寒璧的阵法笼罩。   她们合力布下的霓光虹霞阵,是仙界五大阵法之一,由于布阵人数过多,且布下阵法的人功法必须同根同源,所以只有南琉璃殿对此阵有研究。   她们南琉璃殿十二神女,也是为了这霓光虹霞阵所生,手上各自持着的法宝,也能通过此阵引发同振共鸣,使阵法力量更加强大。   这霓光虹霞阵,名字虽然好听,但攻击力却极强,因为——   “此阵能够窥探阵中之人最大的弱点,击溃阵中人的心理防线,让他在阵中永远沉沦,任人宰割。”湛珑神女娇笑一声,“这还是我们第一次用霓光虹霞阵御敌,也不知效果如何。”   “听说上一任十二神女布下此阵,将青霞峰老祖斩杀其中,那可是金仙修为的大人物。”雪真神女转动琉璃花伞,附和了湛珑神女的话。   “来吧,变换阵法,让我们看看这地仙内心的脆弱。”湛珑神女咬着牙说道。   她手中宝镜光芒亮起,反射煌日金光,直接将阵法强度增大了好几分。   但就在她们操纵阵法,去窥探素寒璧内心的时候,十二道整齐划一的惊叫声响起。   “咦——”   “为什么?”   “不可能……”   素寒璧此时正在阵法中心站着,周围闪烁着危险无比的七彩琉璃光芒,而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接受霓光虹霞阵的窥探。   其实也不算她自大,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这阵法的效果是什么,她本就抱着学习的心态进入阵法。   素寒璧闭上双眼,反客为主,直接解释研究这阵法的构造与运转机制。   而阵法之外的十二神女都快要疯了。   “她没有弱点,这阵法在放屁吗?”湛珑神女叉腰大声喊道,不敢置信。   “殿主所传阵法,不可妄议。”雪真神女提醒她。   “她怎么可能?!”湛珑神女一遍又一遍地操纵霓光虹霞阵运转,却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若不知道阵中人的弱点,又怎么能对症下药,将素寒璧斩获?   如此……只能找个对她有些许了解的人了。   湛珑神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朝界池里的天道铃挥手:“小天道,过来。”   天道铃还在害怕湛珑神女一言不合就将气撒在他身上,但又不敢违抗,只能晃晃悠悠飞了过去。   “神女姐姐,有什么事?”天道铃小心翼翼问道。   “我问你,这素寒璧可有什么弱点?”湛珑神女居高临下问道。   她手中宝镜与其他十一位神女的法宝共鸣,还在一遍又一遍地操纵阵法对素寒璧进行扫描。   而阵中的素寒璧,却在这霓光虹霞阵一遍又一遍的运转之中,暗中捕捉了阵法运转规律。   她表面大大咧咧,心却极细,很快便将阵法运转的关键节点与能量来源记得一清二楚。   素寒璧学会了,在阵法里呆得也有些烦了,这阵法怎么还不进行攻击?   她摊开手,朝天望去:“姐姐们,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湛珑神女一听她这话,急得在空中跺起了脚:“天道,你快说呀,不然我让父君将你的意识抹杀了,换一个世界意识——”   天道铃灵光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他回忆自己与素寒璧的相处,成功发现了盲点。   素寒璧的弱点必然是这个,没有错了。   “神女姐姐,素姑娘她……比较没有文化……”天道铃斟酌着字句,以防被阵法中的素寒璧听了去,“不……可能是非常没有文化,她甚至可能是个文盲。”   天道铃小心求证,大胆分析,他确实没有说错,毕竟在他的印象里,素寒璧是一个连修辞手法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粗鄙之人。   “没有文化?”湛珑神女秀美微蹙。   瞬间她悟了。   “姐姐,我有一妙计。”湛珑神女扭头向雪真神女提议。   “你有何方法?”雪真神女只能让湛珑神女出主意,因为霓光虹霞阵一出,连阵中人毫毛都没有伤到,实在是有些丢脸了,“霓光虹霞阵找不出她的弱点,咱们也不能就这么将她放出来。”   “她是个文盲,没有文化——地仙都是这样的啦。”湛珑神女雀跃说道,“且让我来。”   素寒璧等啊等啊,终于等到阵法有所运转。   那危险的琉璃光芒忽然朝她逼近,变换了一个形态,纯阳之气更加强烈,带着暴烈的摧毁意志。   而在她的面前,忽然涌现了许多文字,排列成艰涩难懂的文字。   在素寒璧的面前,只有寥寥几字,其后却有许多空格,等待着她填上去。   素寒璧知道,只要她填错一字,这阵法便会启动斩杀机制,阵中人必死无疑。   而在她面前的文字是——“是有圣人之道四焉”,出自古籍易经,文字艰涩难懂,鲜少有修士会去阅读它。   素寒璧:“?”   她看到自己面前,有许多闪着琉璃光芒的文字,涵盖了所有汉字,等待着她去挑选。   素寒璧面上果然出现了困惑之色。   湛珑神女透过阵法,注意到素寒璧的变化,雀跃起来:“她果然不会,在一炷香之内,若是不能作答或是答错,这阵法斩杀机制便会启动,将她绞杀。”   “哼,破坏了我南琉璃殿那么多建筑,她也该付出代价了。”其他几位神女附和道。   素寒璧确实是在疑惑,但她还是决定跟着这阵法的游戏规则玩。   “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她流利将这后四句给念了出来,字正腔圆,丝毫不差。   环绕在阵法池子里汉字们循着她的声音,被点到名的争先恐后飞了上来,乖乖填入方格之中。   素寒璧则看着自己四周的琉璃阵法光芒慢慢散去,挠了挠头,还是有些迷惑。   该死的,这天道铃不会真的以为她没有文化吧?   这也太草了。   “怎么可能?!”天道铃听到素寒璧吐出那修士不可能翻阅的易经中的艰涩语句,直接昏过去了。   她之前,明明不是连狗血爱情小说里蹩脚的修辞手法都看不懂吗?   不会吧?被戏耍了十年的天道铃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阴险狡诈的女人,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装作不理解原书,故意搞出那些事,就为了她自己开心。   他妈的,素寒璧,臭女人!   天道铃嘤嘤哭泣,直接闪身躲进界池之中,他害怕十二神女来找他麻烦。   但此时的十二神女见素寒璧从霓光虹霞阵中安然无恙走了出来,皆慌了神,现在已经明确了十二人布下的霓光虹霞阵对她没用,而听湛珑神女的描述,她们不得不承认,以她们的修为,真的打不过素寒璧。   素寒璧仰头看着天空上那几位神女,朝她们招了招手:“这阵法无用,该让你们殿主出来了吧,我有事要问。”   她现在直接将自己的目的暴露出来了,她就是要找负责她所经历的原书的殿主算账,但这些虚伪的自诩神仙之人藏着掖着,道貌岸然,互相包庇,如此会相互推诿隐瞒真相,那便一整锅端了。   素寒璧揉了揉手腕,等待着十二神女的反应。   “我们殿主岂会亲自见你这小小地仙?”雪真神女脆声说道,“不要以为我南琉璃殿无人。”   她们还有修为、地位仅次于南琉璃殿的圣女大人,是南琉璃殿未来的主人。   看来,只能去找那个脾气古怪的圣女了。   雪真神女其实有些不情愿,因为她们十二神女与南琉璃殿圣女其实来往不多,甚至有些不对付。   但大敌当前,她们会以南琉璃殿安危为先,若是惊动了殿主,她们都会受到惩罚。   “那便去叫人,我就在南琉璃殿的内殿大门等。”素寒璧掩唇轻笑,“直到你们殿主亲自出马为止。”   她朝南琉璃殿中心走去,还是以两点之间直线最短的简单粗暴路线。   “呲——”傲草。湛珑神女看着她纯洁不染尘埃的背影,差点将粗俗之语脱口而出,但还是及时止住了。   “湛珑,注意仪态,你们先回吧,去搬搬救兵,切记不要惊动殿主大人,不然我们都会受罚,我去找宋牧晴。”雪真神女直呼南琉璃殿圣女大名,朝她所居的煌日琉璃境方向飞了过去。   煌日琉璃境是南琉璃殿圣女的居所,入口在南琉璃殿外殿中央的煌日金花的花蕊中央。   对不起,南琉璃殿女修的生活就是如此浮夸且精致。   雪真神女传送进煌日琉璃境之中,那闪着梦幻般的七色光芒中央,有一蕴着珍珠光泽贝壳,贝壳之上,正卧着一位绝色女子。   她靠在云母贝壳上,身材妖娆轻软,仅有那雪蚕丝的锦被盖着,勾勒身形,她的眼眸细长如狐,轻轻眯着,似乎在睡觉。   纵然再不情愿,雪真神女还是对她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   “圣女,今日有一刚飞升上仙界的地仙扰我南琉璃殿。”雪真跪在地上,愤愤说道。   “地仙怎么了?”宋牧晴轻声说道,“我也是飞升上来的。”   “圣女不可妄自菲薄,您不一样。”雪真提醒她。   “请圣女出手,将那地仙制伏。”她提出了合理的要求。   宋牧晴揉了一下眼睛,扭过头去,有些疑惑地望着雪真:“你们死乞白赖地求着我当南琉璃殿圣女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吧。”   “当圣女可以,但我是有师门的,我不会叛出师门,所以不可拜殿主为师。”宋牧晴眯眼说道。   雪真点头恭维,没明白宋牧晴意思,但吹彩虹屁就完事了:“圣女实力很强,殿主亦曾感叹他无法教导你。”   她转念一想,大喜过望,莫非宋牧晴打算让她师父来制伏素寒璧吗?   “圣女可是要让您师父前来制伏那无礼地仙?”雪真继续问。   “苏雪真,你有病吧。”宋牧晴坐直了身子,瞪了雪真一眼。   “素寒璧就是我师父,你让我去对付她?你脑子坏了?要我欺师灭祖?”她坐在云母贝上,冷声说道。 第25章   宋牧晴的这句话, 直直劈进雪真的脑海之中,仿佛惊雷。   素寒璧……是宋牧晴的师父?   怎么可能?她不是一个才飞升上来的地仙么?   宋牧晴可比她早飞升了几百年,而且她用这不到百年的时间便修炼至金仙之位, 资质与心性皆是上乘,就连殿主都赞不绝口。   “圣女, 您没有说错吧?”雪真小心翼翼试探,“她怎么可能?”   宋牧晴打了个哈欠,斜睨她一眼:“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你接受吧。”   “但您现在是南琉璃殿的圣女……”雪真提醒她。   “在答应你们坐上这个位置之前, 我已说过,我有师门,凡是会先以我师门的利益为先, 欺师灭祖的事我做不出来。”宋牧晴眯起眼看雪真,“殿主当初, 是如此应下的吧?”   雪真想起, 当初殿主确实是答应过宋牧晴这个无理的要求, 因为她的资质太适合当南琉璃殿的殿主了, 所以才有所妥协, 但没想到……   “好了, 你且出去吧。”宋牧晴朝雪真挥挥手, “我不会去帮你的,就算真的出手了,我也打不过她。”   “圣女, 你是准备背叛南琉璃殿了吗?”雪真厉声质问。   “我并未答应南琉璃殿什么, 谈何背叛一说?”宋牧晴挠了挠下巴, “是你们求着我住在这里当圣女,我不过寻一个歇脚之处罢了。”   “不留在南琉璃殿中,我去海外仙山睡大街也可以。”宋牧晴觉得雪真说话实在有问题,“若是其他人来,我可以帮你们阻止,但是阻拦我师父,不行,我不愿意也做不到。”   “滚吧。”宋牧晴将雪真拉出了煌日琉璃境   委屈与愤懑填满了雪真的思绪,她想,这么过分一定要告诉殿主。   宋牧晴她怎么可以!这几百年来她接受南琉璃殿的照顾,那么她便要对南琉璃殿效忠,素寒璧都快将南琉璃殿拆了,她竟然敢不出来阻止。   雪真飞至南琉璃殿的高空之上,俯瞰而去,只见守卫南琉璃殿的银甲士兵们已经排好了阵型,朝素寒璧的方向涌了过去。   今日之事,对南琉璃殿来说,是一个耻辱。   被一个刚刚飞升上来的地仙将半个宫殿拆了,这像话吗?   雪真紧咬着下唇,不知如何是好。   但就在此时,她身后出现一道柔和的嗓音。   “雪真,此事我已知晓,既然她要见我,那我便去吧。”南琉璃殿殿主琉璃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雪真身后。   “殿主——”雪真神女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神情恭敬,但也恐慌,“您的身份尊贵,恐怕不便去见那地仙。”   琉璃天周身闪烁着宝石般的璀璨光芒,面容隐藏在遮盖着眼眸的琉璃薄纱之下,惟露出一张嫣红的唇,魅惑又纯洁。   “她倒是个异数,能让她飞升上来,已是我们怜她。”琉璃天无奈轻笑,语气有着神性的悲悯,“会有怨气,也是正常的,我且去将她捉拿,到时再与其余几位殿主商议如何处置。”   雪真听闻琉璃天并无打算怪罪她们十二神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琉璃天周身蕴着宝光,飘然离开了原地,朝着南琉璃殿的内殿而去。   就算她琉璃天脾气再好,也抵不过素寒璧如此挑衅。   捉拿她之后,定要严惩,以展南琉璃殿威严。   素寒璧坐在南琉璃殿高耸的宫墙之上,托腮看着那些身着银甲的士兵们摆成玄奥的阵型,朝她这里奔涌过来。   “真热闹啊。”素寒璧启唇说道,神色怅然。   她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银发的高大男子,正是无瑟。   “素寒璧,你在追求什么?”无瑟说出的话一字一顿,语气很认真。   他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于一个修士而言,飞升之后便是不死不灭的长生,大道无边,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总会走彼岸,但她现在,与南琉璃殿乃至于四大仙殿为敌,又是为何?   素寒璧垂眸,单薄的丝质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在风中勾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有些疑问,想要知道答案。”她低头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天道说素辛石无错,季淮无错,月景无错,错的是我,又是为何?”   “我又有什么错呢?”素寒璧扭过头反问,“错的只能是他们。”   无瑟闻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素寒璧的额头。   那冰凉的指尖触着她额上的肌肤,冷冽且安定。   “好。”他说道。   素寒璧朝他伸出手去,那银色的发丝在风中一划,白色袖袍鼓荡,光芒盛放。   他又重新成为了一把剑,安静被素寒璧握在手中。   而此时,素寒璧站起身来,定睛看着远方出现的身影。   琉璃宝光盛放,琉璃天已然来到了素寒璧的面前,她面上漾着浅笑,朝素寒璧露出了和善的表情。   “素姑娘,你要找我?”琉璃天立于一盏煌日金花台之上,裙角轻纱垂下,荡漾成五光十色的宝光,很是端庄美丽。   素寒璧略微抬起头来,望着琉璃天隐藏在薄纱之后的模糊眼眸。   “南琉璃殿殿主?”素寒璧笑着问她。   “琉璃天。”琉璃天报出自己的名号,“不用唤殿主。”   “我飞升而来的世界,是否在你的管辖之下?”素寒璧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当然不是。”琉璃天摇头轻笑,看素寒璧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胡闹的小孩子,“十方世界各有所异,我只掌管适合我的。”   “若不是你,又是哪个殿?”素寒璧轻轻眯起眼,看着琉璃天身上那闪瞎眼的光芒。   “素寒璧,你真是天真得可爱,我又怎会对你说?”琉璃天的语气不疾不徐,“我来,只是告诉你一件事。”   “能让你飞升上来,已是我们网开一面,念你身世实在太过可怜。”琉璃天对着素寒璧轻声说道,“素寒璧,这是恩赐。”   素寒璧闻言,只冷声吐了几个字道:“你说你妈呢,我凭自己本事修炼,你管这叫恩赐?”   “实在是有些好笑,你们神仙都这么幽默?”素寒璧反问。   “好。”琉璃天竟也没有生气,只继续与素寒璧搭着话,“你又有什么可怨的?”   “飞升仙界,便与一切俗世尘缘斩断,你又在怨恨什么?未免显得有些狭隘了。”   素寒璧提着剑,一路踏着那无处不在的微风,悬停在琉璃天面前。   “琉璃天,我没有怨。”素寒璧很认真地说道,“我只是来讨一个说法罢了。”   “素寒璧呀……”琉璃天那魅惑的红唇翕动,说出的话仿佛引诱人的魅语,“你有爱,所以怨,不是么?”   素寒璧:“???”什么爱?   “你爱着季淮,但他不爱你,你渴求着这个男人的爱情,愿意为他付出所有无怨无悔,这就是有情人,多令人感动。”琉璃天俯身,在素寒璧耳边轻声说道,“你不得他的爱,所以怨,不是如此么?”   素寒璧惊了。   她愿将南琉璃殿换个名字,就叫恋爱脑殿好了。   素寒璧伸出手,直接将琉璃天从肩头垂落的丝绦握着,迫使这高高在上的仙人低下头。   “现在无爱,亦无怨。”素寒璧恶狠狠地在琉璃天耳边说道,“为何要以你的逻辑,来揣度我?”   “不是么?”琉璃天藏在薄纱之下的眼眸狡黠一转,“女人么,都是如此,她们比男人更加容易被爱情束缚,苦苦挣扎,不得而出,可怜又迷人。”   素寒璧的脸与琉璃天贴得极近:“这就是我找你的理由。”   琉璃天轻笑,笑声如银铃:“你看,你承认了。”   一剑,将琉璃天周身那神圣且耀眼的光环全部斩落,在南琉璃殿的高空上绽开比白日更加耀眼的烟花。   素寒璧提着无瑟剑,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划,将琉璃天站立着的煌日金花击碎,那金黄耀目的花瓣飞扬,琉璃天一个踉跄,险些跌落。   “我最听不得这种话,找你琉璃天,自然是要当面打你一顿了。”素寒璧挽起袖子。   以她一直以来的经验而谈,面对这种自有一套大道理的人,与她辩论是没有结果的,只能直接动手,打到服气为止。   素寒璧伸出手来,直接袭向琉璃天脸上掩着眼眸故作神秘的薄纱,那闪烁着琉璃色泽的薄纱在她手中如流水般滑过。   琉璃天瞪着一双魅惑人心的眼眸,眼中燃起了怒火。   她自认为她是东西南北四殿之中脾气最好的殿主了,但素寒璧今日恶行,简直就是在侮辱她。   琉璃天本想罚她一顿便完事了,以免南琉璃殿中那位圣女不开心,背叛南琉璃殿。   但今日,素寒璧必须死在这里不可。   “不是挺能说的,继续说啊……”素寒璧看着光环尽失的琉璃天笑,“敢上你南琉璃殿,自然是有足够的实力。”   她捕捉到了琉璃天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但像你一般失了智的,还是头一个。”   琉璃天大怒,朝天伸手,将十二神女手上所持法宝召了回来:“素寒璧,我看你不识好歹。”   “我就算知书达理,你们还能放过我?”素寒璧嗤笑一声。   十二神女手上各自持的各色法宝,在琉璃天身后旋转,发出共鸣,又是一个熟悉的阵法出现在素寒璧脚下。   素寒璧心道又来?这招式已经使过了。   霓光虹霞阵,是南琉璃殿的看门法术,使用这阵法最为熟练的自然不是十二神女。   琉璃天能够以十二个法宝代替十二个施法之人,神念一分十二,布下最完美的霓光虹霞阵。   因为施法的十二道神念,皆是琉璃天的,同心同力,所以霓光虹霞阵的威力能够发挥至极致。   琉璃天施展出的霓光虹霞阵,自然比十二神女布下的要更加强大精准。   所以,十二神女没能窥探出的素寒璧的弱点,在琉璃天面前暴露无遗。   素寒璧并非没有弱点,只是以十二神女的能力,无法突破她的心防罢了。   琉璃天望着阵中素寒璧的内心,笑了出来:“素寒璧,这就是你的心魔?”   素寒璧在霓光虹霞阵之中,朝琉璃天摊开手,笑着说道:“是啊。”   琉璃天在素寒璧的心中,窥探到了她在云霄宗的十年。   囚于黑狱,寒月谷被夺,仙剑被横刀夺爱,成为害月景被吞入鱼腹的罪人,剥去仙骨,抵挡雷劫……   “还说没有怨。”琉璃天摇头无奈,“你看,这不是么?”   她用温柔的语调说着,但手下操控阵法的动作却不停。   “那你就在你的心魔里沉沦吧,将这云霄宗的十年再过上三十年,一百年,一千年……如何?”琉璃天咯咯笑着。   素寒璧立于阵中,看着自己周身的琉璃光芒按照她熟悉的方式运转,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我劝你少说点。”   “素寒璧,你怕了么?”琉璃天一手高抬,掌握着十二法宝,指挥阵法运转,直直将素寒璧拉进了霓光虹霞阵里创造的幻境之中。   她要让素寒璧脆弱的心防,彻底被她最恐惧的幻境击毁。   素寒璧注意到自己周身的环境一变,自己仿佛又置身于玄冥界的黑狱之中。   她抬眸,捕捉到霓光虹霞阵运转的一点灵光,直接提剑,飞身而起。   素寒璧白色的身影在璀璨剔透的阵中划出一道如刀的光芒,手中无瑟剑动,直接精准地戳中了霓光虹霞阵的阵眼。   沛然莫能御的剑气激荡开来,那锋锐无匹的剑锋突破阵眼的重重防御,将阵眼强行翻转。   瞬间,阵法之外的琉璃天感觉到自己亲自布下的霓光虹霞阵产生了一股吸力,将她的身体拉扯着。   素寒璧在十二神女对她使用此阵的时候,已经在阵中暗中观察了此阵的运转规律,十二神女施法没有琉璃天一般自如,所以瑕疵漏洞颇多,她看了那么多遍,能记下九分。   现在,她便是利用她对这霓光虹霞阵的了解,直接翻转阵眼,反客为主。   琉璃天既然喜欢爱,那就让她进来享受吧。   素寒璧握着无瑟剑,自霓光虹霞阵里破阵而出。   她朝正被自己布下阵法的琉璃天挥挥手:“姐姐,让你少说点了。”   素寒璧轻哼一声,暗中感应自己追逐已久的天道铃的踪迹。   果然,在发现琉璃天也制伏不了她的时候,天道铃就已经从南琉璃殿中逃走了,去别的殿寻求庇护。   正好,她对仙界的路还不太熟悉,就让天道铃给她带路,直至找出罪魁祸首为止。   素寒璧扭头,看到霓光虹霞阵之上,十二个法宝还在运转,自动操控着阵法。   而阵中的琉璃天,已经进入了幻境中那个“素寒璧”的身体里。   她一睁眼,便看到季淮站在她的面前,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膛上。   “阿璧,你是爱我的,对吗?”季淮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萦绕在“素寒璧”耳边。   “既然你是爱我的,那我就要取走你的仙骨了哦,放心,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月师妹还重伤未愈,你既然已经将仙骨给她了,再让出寒月谷,又有何妨?”   “阿璧抱歉,但月师妹有伤在身,所以只能让只有筑基期修为的你去挡雷劫了……”   “……”   素寒璧在心中默默给琉璃天点了蜡。   她望向自己面前的南琉璃殿的内殿,方才琉璃天尚未被她扯入霓光虹霞阵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里。   这内殿,本来被一道金光笼罩着,就算是她,也没办法突破这金光的桎梏,进入内殿。   但琉璃天落败在她手上,这内殿的金光,便在顷刻间消散,南琉璃殿的大门缓缓洞开,仿佛在欢迎着她进去。   素寒璧提着剑,站在南琉璃殿的内殿大门口,思忖着。   既然来到了这里,她没有理由不进去看看,因为她也感到有些好奇。   素寒璧抛下还在霓光虹霞阵里沉沦着的琉璃天,举步迈入了南琉璃殿最神秘的内殿之中。   这南琉璃殿的内殿,从外部看来,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层层叠叠,古朴盎然,从云层里生长,顶端又隐没在更高的天际,一眼望不到头。   素寒璧确信这么多年来,南琉璃殿的内殿,只有琉璃天一人踏足。   因为从内殿大门到那高塔之间的石径之上,有一串脚印,步步生花,绽放出煌日金花,是琉璃天的脚印。   素寒璧毫不留情地走了过去,一脚一个,将琉璃天留下的煌日金花脚印踩碎。   她走至尽头,将高塔底部的大门慢慢推开。   素寒璧走入了南琉璃殿不知多少万年来,除了殿主之外,无人踏足的内殿。   她抬起头来,看着从她头顶照耀而下的一点金光。   素寒璧深深吸了一口气,饶是淡定如她,见到眼前场景,也震惊了。 第26章   在素寒璧的眼中, 倒映着一尊巨大神像。   这神像极高,约莫超过百丈,但自塔顶照下的金光, 将这神像每一个细节,照耀得无比清晰。   这是一个女子的模样, 轻纱绕腰,窈窕美好,神像的眼眸如琉璃天一般,被那盈着莹润粉光的薄纱盖着, 但通过这神像的轮廓与那略微上翘的唇角,可以认出, 这神像便是琉璃天的模样。   神像微垂着头,眼含悲悯,透过那樱粉色的薄纱, 望着素寒璧。   她就是这般姿态,万年不变, 充满神性, 庄严神圣, 不可亵渎。   素寒璧孤身一人站在神像之下仰望, 渺小得好似虫豸, 亦或是黑暗土壤里抽了芽的小小花儿。   她凝视着神像的眼眸, 隔着百丈的距离, 从她那无情却似有情的眼里试图解读些什么。   在这神像的凝视之下,她仿佛一个挥舞着拳头、无理取闹的小孩。   许久之后,素寒璧一跃而起, 她看得有些厌烦了。   素寒璧伸出手去, 直接将神像眼眸之上笼盖着的莹粉色薄纱扯下, 将那以美好神性包裹得无比圣洁的眸子暴露在阳光下。   粉色薄纱入她手中,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她的身体一般。   素寒璧也不在意这些细节,她的指尖描摹着神像的眸子。   在神像那美丽无暇的眼眸深处,密密麻麻涌起了无数的黑虫,它们争先恐后从神像的眼眸里逃出,形状可怖。   黑虫之潮形成的逃跑路线在神像完美无缺的脸上刻画而过,仿佛是神像落下泪来。   素寒璧厌恶这些小虫子,它们的身体上印刻着古老的文字,扭曲纠结着,形成令人眩晕恶心的图案。   她搓搓手,将指尖爬上的黑虫抖落。   随着一道訇然巨响,这生着琉璃天模样的神像宛如失去了支撑一般,倒塌了。   素寒璧举起手中无瑟剑,小小的身躯在高塔之中向上飞。   随着素寒璧飞行的轨迹,无瑟剑的剑光愈来愈扩大,直至剑气将高塔集击散。   在内殿之外,正在焦头烂额,准备解救琉璃天的南琉璃十二神女,只看到她们与殿主共同守护的高塔在一道巨响声中,顷刻瓦解。   素寒璧自废墟之中飞出,就算是如此,她也觉得有些不尽兴。   手中无瑟剑朝下一指,比那高塔还要更加巨大的剑影向脚下南琉璃殿而去。   这一剑,直接将南琉璃殿脚下的云层捅穿,万卷流云向下而泻,形成一道震撼的瀑布,环绕着鸿蒙云气,场景极美。   只是对于南琉璃殿来说,便不算美了,南琉璃殿里无数道娇弱的呼喊声响起,这些女修在疑惑自己所居的南琉璃殿为什么突然……突然就塌了。   素寒璧拆完南琉璃殿,直接跑路,赶着去拆下一个。   她循着天道铃逃跑的轨迹,往下一个仙殿赶去,也不知道天道铃下一个会往哪里逃。   反正,总归是要逃到他的主人那里去。   循着天道铃的气息飞啊飞,素寒璧也不知道飞了多久,只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座熔岩宫殿。   那蕴着火红色光芒的火焰冲天而起,将占地几万里的宫殿包裹其中。   素寒璧挑眉,心想这仙殿还各有特色,上一个南琉璃殿堪称恋爱脑之殿,那这个叫什么?   不过,马上素寒璧便得到了答案。   她手中拿着无瑟剑,将那炽热的火焰斩断,走入火海之中,便听到自己头顶传来直贯胸臆的说话声。   “素寒璧,你有罪。”那如审判的语言落下,音量仿佛有重量一般,朝素寒璧头顶砸下来。   素寒璧悟了,她暂且将这仙殿称为精神小伙殿。   在素寒璧来到这里的不久之前,天道铃已经趁素寒璧不注意,从马上就要保不住的南琉璃殿离开了。   天道铃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天道,他贫瘠的想象力,实在是想不到素寒璧一个刚飞升上来的修士,能够有如此的实力。   拆……拆拆拆了南琉璃殿……那个高高在上的南琉璃殿?   这也太离谱了,天道想,如果他是那些仙殿的殿主,也要想方设法阻挠素寒璧,不要让她飞升。   在逃离南琉璃殿之后,天道铃便接到了他家殿主的消息。   “琉璃天活该,只看资质不看人品,收了那样的圣女,也难怪她南琉璃殿被拆了。”   “你且去北森罗殿,我已与森罗天打过招呼,他会收留你的。”   “森罗天比琉璃天那废物女人强,他座下还有一得力同僚名为祝之朔,实力亦是强劲,他们二人联手,定能将素寒璧制伏。”   “但你注意转告森罗天,将她伤了或是囚了都可以,切不可将她杀了。”   天道铃疑惑:“她将南琉璃殿毁了,如此大罪,还不杀了?”   “小小天道,又有何资格向我发问?”那沉闷的声响传入铃铛之中,而后再无消息传来。   天道铃抵达北森罗殿的时候,森罗天已经等在北森罗殿门前。   “呵,你们真是有趣,连一个女人也拦不住。”森罗天隐没在一片黑暗之中,他所在的地方仿佛是一个将所有光明吸走的黑洞,不见其颜。   他将天道铃扯了过来,直接“扑通”一声扔入了界池之中。   “她本就有罪,会有如此命运,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如此戴罪之人,也敢来我北森罗殿叫嚣?”   “当真可笑。”   森罗天冷笑一声,那极黑的一片黑暗消失在原地。   北森罗殿的辖域之内,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素寒璧投身其中。   他森罗天比琉璃天更擅长战斗,一个小小女子自然手到擒来。   不久之后,他便等到了素寒璧,便发生了方才那一幕。   素寒璧当然不惧森罗天的什么“有罪”论调,她行事虽然离经叛道了些,但也讲些道理,并不会滥杀无辜。   森罗天在高处俯视着素寒璧,沉声说道:“我森罗天,宣布你有罪。”   素寒璧:“???”你搞什么,你说是就是?   她抬手,轻描淡写地将头上压着的三个大字“你有罪”拂开,认真为自己开脱。   “这不怪我,是南琉璃殿太脆了,你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诗么,‘彩云易散琉璃脆’,就是形容南琉璃殿太弱。”素寒璧眨眨眼,一本正经说道,“这是一句脍炙人口的诗句,你连这都没听过,森罗天,你是不是没文化?”   森罗天一噎,开始认真思考这句话是不是真的是这意思。   他扭头,去问身后的人:“祝之朔,她说的是这道理吗?”   祝之朔一愣,扑哧笑了出来:“殿主,这是形容美好的事物容易失去,并非形容南琉璃殿实力不足。”   森罗天知道自己被素寒璧调侃了一道,顿时脸色难看了起来。   “素寒璧,事已至此,你竟还如此嚣张,无一丝悔意?”森罗天冷哼一声,“你的罪,又岂止这些?”   “不是吧,森罗天,我偷偷殴打修为比我低很多的小煞笔这种事难道你也知道?”素寒璧真惊了,森罗天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事严格说来,确实有些跌份了。   “并非如此。”森罗天看着一脸无所谓的素寒璧,被她的表情讽刺到了。   事到如今,她竟然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真是冥顽不灵。   “你的事情,我们都知道。”森罗天冷笑,“我且说一条最明显的。”   素寒璧觉得她可能要发掘到比琉璃天更脑瘫的殿主了,出于猎奇的思想,她等着森罗天开始说。   “呵——说来也可笑,当那季淮与素辛石想要你的仙骨救人的时候,你为何会有抵触之心,甚至拒绝他们的请求。”森罗天的声音仿佛洪钟大吕,直钻入素寒璧耳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素辛石要你的仙骨,你不想给,此为不孝;你与季淮交换心意,若无意外,你将来是他的妻,他要你的仙骨,你不想给,此为不忠;月景急需仙骨救命,命悬一线危在旦夕,她想要你的仙骨,你不想给,根本就是不仁,毫无怜悯之心。”   不孝、不忠、不仁,三个词语朝素寒璧砸了过来。   素寒璧懂了,这仙界的四大仙殿,都是一路货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比起森罗天来,琉璃天竟显得眉清目秀起来。   素寒璧笑了起来,她仰头朝着不知藏身何处的森罗天说道:“好,你说得太对了,所以赶紧现身吧,再让我加上一条‘心狠手辣’的罪过。”   她飞身而上,直接一剑将北森罗殿的殿门击碎,那由炽热的火山石雕刻而成的石门顷刻间倒塌。   素寒璧踏上燃着烈火的碎石之中,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在剧烈地震颤。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她以手中无瑟剑,在自己周身画出了一圈防护阵法,那五色的阵法光芒亮起,将她保护在其中。   素寒璧屏息以待,她能够感应到森罗天的实力比琉璃天高出一大截,再加上人家肯定早就知晓消息,在此布下阵法等待,接下来可能是一场恶战。   她的神经紧绷到极致,随时准备着躲避攻击或是出手伤敌。   而藏身在北森罗殿内殿门前的森罗天,则朝天燃起了烈火,那烈火在北森罗殿的脚下蔓延奔涌而去,形成阵法图案。   每一座仙殿都有自己的看家阵法,北森罗殿也不例外。   森罗天脚下万象森罗阵已经布下了基础阵型,素寒璧既然目标是他的北森罗殿,自然不会离开阵法范围。   万象森罗阵的效果便是极致的攻击,它的运转原理比起霓光虹霞阵来说,并没有那么精准巧妙,但却暴烈非常,会不管不顾地对阵中人发起攻击。   素寒璧手上那柄剑强大得有些变态,一看便知她是剑修,想来防御力并不会强,处于万象森罗阵中,只需要对她猛灌攻击便可,她必然遭不住。   到时只留她半条命,便可直接擒获。   确实,若让万象森罗阵发挥出完全的威力,素寒璧应对会非常困难。   但万象森罗阵需要一只衔着阵眼攻击的镇阵之兽。   这镇阵之兽,自然便是……   “祝之朔,你且去吧。”森罗天拍了拍站在他身边那高挑男子的肩膀,“你很强,你可以你能行,跟着阵眼往前冲。”   祝之朔此人看起来五官温润,眉目柔和,气质高雅,翩然若仙,但他真身实则是一只巴蛇,和温柔远远搭不上关系,巴蛇与万象森罗阵的阵法属性相性极强,二者相融,能够让阵与妖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天道铃主人所言之“森罗天的同僚”其实指的便是祝之朔。   而他确实是森罗天的得力帮手。   “森罗天。”祝之朔柔声唤了那片黑暗一声,他眼眸下有莹莹的蛇鳞在闪,显得他目光有些令人难以看懂,“要我上,也不是不行。”   “要加钱是么,可以。”森罗天与他向来是金钱交易,出场一次就给钱的那种。   “不是。”祝之朔笑着望森罗天,眉眼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只是面上忽然出现了一抹红晕,“其实便是……就是那个……我不会下很重的手。”   “你若没有杀心,这万象森罗阵又如何发挥出实力?”森罗天快抓狂了,这条蛇搞什么啊?   “森罗天你可能不知道……”祝之朔略低头,眼底掠过一抹羞涩,“就是我与那位素姑娘……我与她……”   森罗天:“???”你与她什么怎么了快说啊,她是不是打过你啊,那还不找机会赶紧报仇?   “是……是曾有一段过往。”祝之朔噙着一抹羞涩的笑,对森罗天说道。   森罗天明显没搞懂他的意思:“你说的这个过往,是什么过往?”   “简单来说,就是我是她的前男友(自封的)。”祝之朔鼓起了勇气,认真说道。   森罗天:“……”   你那么能,你怎么不去加入南(恋)琉(爱)璃(脑)殿呢?   草。 第27章   森罗天自然是会估量素寒璧的实力。   他曾观察过万象森罗阵中素寒璧的修为, 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看透她。   若祝之朔不肯出手,恐怕他真的……无法与素寒璧抗衡。   “祝之朔,你飞升上来, 已超过两千年了吧?”森罗天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骇,扭过头去问祝之朔。   “是的。”祝之朔微笑地看着森罗天,“我飞升上来之前, 便与她相识, 那时她已是我那个小世界里最强的修士了。”   祝之朔摇头轻叹:“至于她为何不得飞升, 我亦是非常不解。”   森罗天轻轻“嘶”了一声。   他统治北森罗殿这么久,堪称仙界最强的几人之一,所以他对仙界情况非常了解。   仙界疆域虽然没有尽头, 但被开发的部分只有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 云上之境的范围远远比海外仙山小, 但却聚集了大半修为高强的修士。   这种情况造成了仙界的资源是有限的,灵气、法宝、机缘这些修士提升实力的必需品一直在被争夺,甚至于被他们四大仙殿垄断了大部分。   素寒璧在小世界里被囿困了那么久,她是下界最强之人,所有的法宝与资源自然是由她优先挑选。   森罗天忽然反应过来,将素寒璧如此困在下界,可能……培养出了一个实力强大得可怕的怪物出来。   “她想做什么?”森罗天隐藏在黑暗之中, 叱令藏身在界池里的天道铃快些离开,南琉璃殿已是如此下场, 他不愿北森罗殿也变成如此。   祝之朔笑着望他:“我如何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 不应该问你自己么?”   而此时的素寒璧, 看到自己脚下的大地原本在震颤着, 似乎在酝酿着些什么,但不久之后,自己身边阴冷的气息已经消散了。   森罗天没有出手,严格来说,在见过南琉璃殿的下场之后,他害怕了。   素寒璧站定在原地,来到了北森罗殿的内殿门口。   在北森罗殿的内殿之中,亦有一座与南琉璃殿一般的高塔,造型一致,同样高耸庄严。   而在她周身那万象森罗阵消散的一瞬间,紧紧笼罩着北森罗殿内殿的金光在一瞬间消散。   森罗天不战而惧,自然是败了,北森罗殿内殿的防护法阵失去力量来源,因此消失。   素寒璧大致已经猜出那高塔里会是什么,那圣洁悲悯的神像之内,藏身着亿万只形状可怖的黑色小虫。   她既然来到了这里,自然是要进去看看的。   素寒璧看到了森罗天曾经走进高塔之内的脚印,猩红的彼岸花仿佛在滴着血,一朵朵绽放在小径之上。   她一脚踩碎一朵彼岸花,来到那高塔之前。   此时,那如闷雷般的巨大嗓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沉沉笼罩住了她。   “素寒璧,你确定你要进去吗?”森罗天的声音阴冷沉闷,“那防护金光已散,我无法阻止你,但我奉劝你收起自己的好奇心。”   素寒璧苍白的手按在高塔的门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门推开了。   “南琉璃殿的我已去过,不过是比你高了数百丈的等身手办罢了,有何可惧?”她反问,再不搭理森罗天的话。   “呵……呵呵——”森罗天冷冷的笑声响起,最终愈来愈小,消失不见。   因为素寒璧踏入的这座高塔,已经将所有外界声音隔绝在外。   神像之下,岂容杂音叨扰?   素寒璧仰头望去,依旧是一柱金光自天穹落下,照耀在神像神圣的面庞之上。   但北森罗殿中这雕像,却不一样了,森罗天向来藏身在一片浓郁的黑暗之中,无人得见他的真身。   素寒璧大胆怀疑,神像的样子,便是森罗天真正的模样,那琉璃天好歹还是个人,森罗天竟连人也不是了。   她看到了一条巨蛇,盘桓而生,姿态优雅,暗合韵律,巨大的蛇头垂下,那狭长的眼眸里竟含着神性的悲悯,与这象征邪恶蛇身大相径庭。   而那巨蛇的头颅中央,竟还有第三只眼,亦是这灰色的黯淡色调神像身上唯一的颜色,散发出可怖的猩红色光芒。   素寒璧眯起眼,仔细思考,但最终,她还是决定飞身而上。   她飞到那百丈高的蛇头之上,朝他的第三只红眼伸出手去,那猩红色的一点眸光就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到了她的手上,就仿佛不久之前在南琉璃殿中,素寒璧扯下琉璃天遮眼的粉色薄纱一般容易。   那猩红色眸光落入素寒璧手中,浸入肌肤里,再次消失不见。   素寒璧甚至觉得,这点鲜活的颜色已经在这里等待了数千数万年,一直在等待自己带走它。   她有些疑惑,但取走这神像的东西,是她下意识所为,素寒璧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直觉。   而就在此时,素寒璧看到了那神像正常的一对蛇瞳里,又涌起了熟悉的黑潮。   无数只黑色小虫,从蛇瞳里涌出,仿佛潮水一般,争先恐后往外逃去。   它们甲背上篆刻的古老文字令人目眩神迷,几欲晕倒。   圣洁的神像之中,竟藏着如此肮脏可怕的小虫,而且数量众多。   素寒璧飞身而起,眼看着这蛇形神像失去支撑的力量,碎裂成千万块,倒塌在地。   这神像,除了一层薄薄的外壳,里面满满当当的藏满了这黑色小虫。   素寒璧在南琉璃殿的时候,还以为那琉璃天的神像只是巧合,并没有对这异象过多在意,毕竟那么大的神像,年久失修,被虫蛀了也是正常的。   森罗天这里也是一样的情况,便有些耐人寻味了起来,这几个殿,似乎有所联系。   但更令素寒璧震惊的事情,在下一刻发生。   她只感觉自己手中的无瑟剑开始剧烈地震动,于是便拍了一下剑柄道:“无事……”   素寒璧将无瑟剑从剑鞘之中抽了出来,只看到原本冷白的剑身,已经多了两道明显的色彩。   莹粉与鲜红,两道漂亮的颜色出现在无瑟剑的纯白剑身之上,如此显眼。   素寒璧虽未搞懂这剑变色的具体规律,但她确信无瑟剑不会同时展现出同一种颜色。   这种情况实在罕见,若这无瑟剑是什么上古流传的神兵宝器,素寒璧可能会怀疑无瑟可能是上古仙人留下的遗宝。   但她对无瑟剑知根知底,他的所有一切自己都了解,就连制成无瑟剑的材料,也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因为这柄剑……是用她右侧最下的第十二根肋骨制成……   素寒璧有些惊讶,便开口问道:“无瑟,何事?”   无瑟冷冽如冰雪的声音传来:“并无什么特殊情况,只是……”   他顿了片刻,组织语言:“感觉力量强了几分。”   素寒璧一惊,但瞬间她便有了计划,她要去剩下两个仙殿看看,看看他们内殿的高塔里,是否也是一样的情况。   她闭上眼,感应着天道铃的去向,这北森罗殿留不得他,他自然是要逃往另外两个仙殿。   片刻,素寒璧便追踪到了天道铃的位置,在东侧。   她御剑而行,朝那里飞了过去。   而素寒璧不知道的是,那西玄雾殿的殿主与东封行殿的殿主,已凑到一块去了。   “北森罗殿,也拦不住她。”玄雾天一身月白衣裳,身形挺拔。   封行天皱眉,却不知如何是好:“天道铃是我殿中天道,但……”   他顿了一下,没将后半句话说出来。   “神像被毁,不是小事,那妖女行事恣肆,做事根本不管后果,竟为了报复我们,将神像砸碎。”玄雾天叹了口气,“我已派人去通知紫宸仙尊,他长年闭关,不问世事,也不知是否肯出手阻止她。”   “我们且拖住她片刻,至少要阻止她走进内殿,神像切不可再被毁了。”封行天无奈,只能妥协。   “她手中那柄剑,是何来头?”封行天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玄雾天亦是不知:“这柄剑甚是古怪,威力极强,似乎不同色泽能够发挥出不同力量,也很是锋锐,几乎可以斩断世间万物。”   “如此神兵宝器!又岂会在下界出现,若是仙界之物,又怎会流落下界?!”封行天大为震惊,“这柄剑,就连我们恐怕都无法驭使,恐怕只有紫宸仙尊能够配得上它的强大。”   玄雾天无奈,他只能摇头说道:“封行天,有今日之事,与你脱不开干系。”   “毕竟她降生的那个世界,与她本应经历的命运,都在你东封行殿的管辖之下。”   “会发生如此意外,又岂能怪我?”封行天大怒,“命该如此,她就该乖乖认命,我已尽力补救。”   “但南北两殿被毁去的神像,你补救不了。”玄雾天一甩袖袍,无可奈何,“你我且联手,埋伏那妖女,先夺她手中之剑,削其最强的武器,便好拿捏了。”   “好。”封行天点头,大敌当前,他也不得不与玄雾天联手。   两人合力布下埋伏之阵,只等着素寒璧前来。   只听见远处传来破空之声,素寒璧的衣袂飞扬,在风中急速前进,朝东封行殿而来。   在两位殿主合力布下的埋伏之阵的时候,她的速度骤降,仿佛在无形中被什么东西扯住了一般。   毕竟是两位殿主联手,这阵威力甚强,素寒璧落入其中,一时半会也脱身不得。   而此阵目的,非常明确,便是要夺素寒璧手中无瑟剑,她带着这把剑,几乎便是战无不胜的。   素寒璧当然不知道两位殿主此时的目标已经不是她了,她依旧紧紧握着手中无瑟剑,冷静在阵中观察周围情况。   只见周围忽然涌起了海潮一般的大浪,素寒璧被那冰冷的海水拍上面颊,连忙往空中飞去。   她尚未明确此阵运转规律与阵眼所在,需要时间才能破阵而出。   但这时间,显然是有些来不及了。   因为天上陡然响起一道惊雷之声,那暗紫色的雷电划破苍穹,直直朝淹没着素寒璧的海中劈来。   素寒璧一眼便知,这雷电比劈云霄宗的天罚雷劫来得更加暴烈强大,她伸出手去,准备抵挡这惊雷。   原本她的右手是握着无瑟剑的,在将无瑟朝那雷电刺去的一瞬间,素寒璧轻轻皱起了眉。   这是她在战斗之时,第一次有了恻隐之心,不知被何影响,素寒璧却忽然不忍心用无瑟去抵挡那强大的雷电。   他是一把剑,亦是一个独立的灵魂。   素寒璧收回手去,伸掌接下了那道惊雷,麻痒刺痛的触感自素寒璧掌心传来。   她抬手,看到自己掌心蜿蜒而下的鲜血,滴滴答答落下。   而她握剑的手,在撤回的时候,被那海潮吞没,这将她困于其中的蓝色海洋仿佛有着巨大吸力,强行将她手中无瑟剑往深处吸去。   自受伤之手传来的麻木疼痛传遍全身,素寒璧握剑的手一僵,无瑟剑在这一瞬间脱手,沉入海底,消失不见。   两位堂堂仙殿殿主联手,只为了夺取她手中无瑟剑,自然能够成功。   一瞬间,被夺走的无瑟剑自那埋伏之阵中飞出,直接落到了封行天与玄雾天面前。   他们一齐伸出手去,接住无瑟剑,如此宝剑,就算是他们,也动心了,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玄雾天,还是你这净心玄雾阵厉害,能够将阵中之人的情感激发……”封行天轻叹一口气,“她不忍此剑受损,便被我们抓住机会,将之夺走。”   “接下来,便看你封行天的厉害了。”玄雾天笑道,“四方已有援兵来到,到时将阵中妖女捉拿,也不用惊动紫宸仙尊了。”   两人在阵法之外,操控着阵法愈收愈紧,将素寒璧困在其中,却没发现被他们存于匣中的无瑟剑不知何时,已然发出了微光。   而在阵中的素寒璧,陡然间无瑟剑自她手中脱离,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   下一刻,原本困着她行动的海潮与雷电散去,她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   素寒璧低头,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腕,忽然觉得有些无奈。   这场景何其熟悉,在云霄宗时,时千劫想要对她不利,所以趁她睡觉造访之时,选择先将她身边的无瑟剑击飞,以防她拿着这把宝剑,拥有更加强大的实力。   但她修炼那么久,难道真就只靠一把剑了?   这些殿主是不是对她有些误解?   素寒璧揉了揉手腕,指腹抹过受伤之处,微光闪过疗伤,掌心伤口消失不见。   她骤然发力,身体弹射出去,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位于东封行殿中心的内殿。   素寒璧已经察觉这些殿主,似乎对内殿里的神像很是在意,他们是在害怕藏在神像里黑色小虫被发现吗?   对于那神像的秘密,素寒璧暂时找不到答案来。   但这件事其实很好解决,一个字拆就完事了。   素寒璧挑眉,直接冲破阵法,动作迅疾,连封行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为何……没了剑,实力并未削弱?”封行天不敢置信。   素寒璧一路飞至东封行殿的内殿门口,伸出手来,笑着朝天空比了一个中指。   她知道封行天在暗中窥视她。   看就看吧,又不会少块肉,她不在意。   封行天与她的眼眸对视,险些被她眸中的光芒灼伤,他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便退出问题来了。   若仙殿殿主在他人手下落败,或是心中升起退缩惧怕之意,那么内殿的守护金光就会消失。   封行天再也淡定不了了,他站起身来,眼睁睁地看着东封行殿的内殿守护金光如水般消融,而素寒璧毫不犹疑地朝那里靠近。   但是……就在此时,东封行殿的内殿大门附近,探出了无数条黑色锁链,仿佛游蛇一般,朝素寒璧飞了过来。   素寒璧一头撞进那黑色锁链之中,那冰冷刺骨的锁链紧紧绑缚着她的手腕,寒气自与锁链相触的肌肤传遍全身。   她轻轻眨了眨眼,漂亮的杏眸中似乎又酝酿起了狂风暴雨,仿佛有猛兽要突破牢笼而出。   这锁链虽比玄冥界黑狱之中囚禁她的黑索强上千百倍,但素寒璧却永远也忘不了她在黑狱里的感觉。   尤其是那一刻——   素寒璧仰起头,闭上双眼,自己仿佛又置身于记忆深处的黑狱之中,狱中无日月星光,只有无边无尽的寂静。   那高大的魔尊时千劫,眼眸中闪着微红的光。   他低下头来,按着她的肩膀,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如恶作剧般。   “素寒璧,你知道吗?”时千劫低沉笑着,笑声在她耳边萦绕,仿佛挥之不去的魔咒。   “素辛石根本不是你父亲。”他说。 第28章   记忆中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却瞬间击溃了素寒璧的心防。   她挣扎着,强行让自己忘记,总算从段记忆中脱身而出,回到现实之中。   素寒璧深吸了一口气, 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眼眸之中, 已然染上些许晦暗之色。   而埋伏在此处的仙殿援军, 仗着素寒璧被那黑色锁链绑缚着,已经朝她冲了过来,布下阵法, 试图将她一举拿下。   但——此时也不知谁才是真正的猎物。   素寒璧周身笼罩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待她抬起头的时候,眼中已然是盛放的杀意, 仿佛艳烈的花朵在她眸中盛开。   这些人, 与时千劫无异, 与素辛石更加没有区别, 甚至比他们更加可恶。   他们分明是万方世界规则的制定者,却搞出了那么一个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世界来,他们才是罪魁祸首。   岂能容他们再活下去?   如此不讲道理的肮脏仙界,倒不如灭了算了。   素寒璧扭过头来,苍白的手已然抬起, 掌心积蓄着力量。   她袖袍一挥,将一位赶来捉拿她的银甲将军轻松击退, 掌心一抬, 那纯黑色光芒已然在她手心汇聚, 准备下一刻, 便夺他性命。   眼见着东封行殿中素寒璧突如其来的变化, 被存于匣中的无瑟剑已然飞身而起,在半空之中化为人形。   不能再让素寒璧这样下去了,她现在之举明显不受控制。   若是如此下去,可能便是入魔,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银色的发丝在空中飞扬,纯白袖袍鼓荡,无瑟那银灰色的眼眸中,只有远处的素寒璧,飞身准备朝她那里赶去。   而在他的面前,是玄雾天与封行天,两人正在操控大阵限制素寒璧的行动,却无济于事。   无瑟的异动引起两人注意,玄雾天与封行天一道扭过头去,看清了那笼着一层莹莹光华的无瑟模样。   两人皆惊,他们看着无瑟的面庞,齐声唤着,语气竟有些恭敬:“您……”   但无瑟却直接忽略两位殿主,朝东封行殿的内殿飞了过去,速度比出鞘的利剑还要更加快。   而另一边,阵中的素寒璧银甲将军一掌拍去,却被紧紧锁着她手腕的黑色锁链扯着,行动慢了一步,被银甲将军逃开而去。   银甲将军在地上滚了一圈,手脚并用,落荒而逃。   素寒璧眸中神色淡然,直接将束缚着她的黑色锁链扯断,随着“哗啦”一道锁链落地声响,她彻底没了禁锢。   她轻盈的身体朝天飞去,仿佛一只飞鸟,素寒璧依旧锁定她的目标,眸中杀意坚定。   掌心那纯黑的光芒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压制着那银甲将军,令其动弹不得。   但,就在素寒璧的拳头即将击中银甲将军的天灵盖的时候,一道清冽如雪的呼唤却叫住了她。   “阿璧。”那人唤道,嗓音无比熟悉,是她听过千千万万遍的声音。   就如同在寒月谷那次素寒璧想要杀了时千劫一般,在听到这声音之后,素寒璧周身那积蓄起的力量逐渐消散,她马上停了下来,扭过头去,便看到无瑟站在她不远处。   他的眉眼纤细清冷,凤目微垂,长睫轻落,气质高华,不染尘埃。   一身白衣的他,就如此站在那黑色的锁链中央,朝她伸出手,朝她笑着。   “莫冲动。”他嘴角挑起一丝极其微小的弧度,似乎在安慰她。   一瞬间,素寒璧眯起了眼,眼中有不易察觉的探究光芒一闪而过,与他对视着,她眼中亮起了明朗的光芒,但眼中杀意却未曾散去,那令人心悸的黑色气息也挥之不去。   她定睛观察着他的眼眸,他垂落在肩头的发丝,还有他华贵的长袍。   素寒璧轻轻歪了歪头,面上平静,心中却涌起了惊涛骇浪。   此人……素寒璧轻轻挑眉,并未说话。   他见素寒璧还沉默在原地,便走了过来,低头,轻轻将素寒璧拥入怀中,驱散她周身的黑色气息。   素寒璧原本那躁动不安的双眸,总算是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奈何不了你,亦不会再找你麻烦。”他轻叹一口气,嗓音柔和,“随我走吧。”   素寒璧沉默着,扭过头去,左后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东封行殿高塔。   她很想进去看看,但现在不行了,她暂时还不可以。   平静下来的素寒璧思忖片刻,终于是下了决定。   “走吧。”素寒璧忽然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朝他伸出手去。   那素白的手搭在他的手上,白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上有青筋微微隆起。   素寒璧很紧张,但并未显露出来,她的面上依旧带着释然又平和的浅笑。   他亦是牵起了她的手,护着她从东封行殿离开。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那银色发丝自肩头垂落,似乎有些落寞的意味。   无瑟那银灰色的眸子里映着素寒璧的背影,面上涌起了困惑之情,他有些不解。   她……与一位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子带走了。   但无瑟分明知道,那人不是他。   他只会一字一顿唤素寒璧三字的名字,并无“阿璧”如此亲昵的称呼。   素寒璧曾教着他唤她的名字。   “素寒璧。”声音轻柔。   “素憨比。”他学。   “不是素憨比。”她无奈。   “好,素憨比。”他应。   不知用了多久,他才能如此字正腔圆唤出她的名字。   无瑟知道,带走她的那人,虽与他长得一样,却有着灿烂的金色眼眸,有着光滑的黑发,有华丽的衣裳,亦有鲜活的色彩。   而他自己如此素净寡淡,就仿佛是……一件模仿那人样子的素胚。   无瑟站定在原地,清澈无暇的银灰眸子里,素寒璧的身影终于消失……   ——   “就如此?她被带走了?”季淮站在接引仙人面前,轻轻皱起了眉头,“这就是阿璧……不……素寒璧她飞升仙界之后发生的事情。”   素寒璧坐在五色金车上,只对接引仙人比了个中指便离开了,她在如此高的地方,乃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季淮。   所以,待她离开之后,季淮知晓自己追不上她,便先问了接引仙人素寒璧的情况。   素寒璧也算得上是仙界的名人了,她的名字与故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接引仙人对她经历也能娓娓道来。   “是,大家是如此传的,她大闹了四大仙殿,砸了两尊神像,造成仙界损失无数,最后还是紫宸仙尊出手,才将她从东封行殿带走,阻止她继续在仙殿作乱。”接引仙人说起素寒璧来,那叫一个激动,“结果到最后,她砸了仙殿,做出如此大不敬之事,竟也没有受到惩罚,还被送了一处海外仙山的富饶之地……唉也是没有办法,谁叫紫宸仙尊要保下她呢,就算是殿主们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接引仙人显然非常热衷于分享八卦:“哎,季淮道友,你说说她这是有什么仇,至于对那四大仙殿报复呢?”   季淮一愣,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恍然。   “其实,之前飞升上来的修士,有的修行之路特别坎坷,所以有的也会觉得不满,对仙殿讨个说法。”接引仙人无奈摊手,“但也飞升了不是?人生中遭受的苦难不都是对人的锻炼吗?所以有什么好不满的呢,都是当神仙的人了。”   “她……”季淮一愣,脑海中又闪现了许多画面来。   他又想到了素寒璧在承了雷劫之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淮哥哥,阿璧无怨无悔,只……只盼你岁岁平安,此生顺遂安康。”   她如此爱着他,可他却……   也难怪她有怨,向仙殿报仇了。   虽然不知素寒璧为何会飞升,但季淮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找个机会去寻她了。   好歹……说明自己真正的心意。   “那这位素姑娘……居所在何处呢?”季淮问。   接引仙人一愣,下意识答道:“在海外仙山。”   “但是你……”接引仙人欲言又止,“为何不先去寻你的师门呢?”   “师门?”季淮一愣,不知接引仙人何意。   “你云霄宗亦有许多人飞升上来,有的人投身其他门派或者势力,但有位名曰素辛石的掌门在仙界重新立了个云霄宗,也算得上是不小的势力了,虽然飞升来便代表着尘世俗缘已经斩,但你也可以去找你师父。”接引仙人非常贴心地说道。   季淮心中怀着些喜悦,他想或许素寒璧会与现在的云霄宗有所联系也说不定。   他朝接引仙人一揖说道:“我还是愿意投身原来的门派,劳烦接引仙人指路了。”   “好,那便随我来吧。”接引仙人很欣赏季淮这种即使飞升上来也不忘本的修士。   那些挤破脑袋也想往四大仙殿钻,贪慕仙殿强大势力的修士,与季淮比起来,倒显得有些功利了。   接引仙人一向奉行平平淡淡才是真的行事准则。   他一路带着季淮,一路往仙界里云霄宗的山门而去。   而在万里之外的海外仙山中,素寒璧驾着五色金车穿梭在云雾之中,手中轻软的金鞭轻甩。   她手中与身边,都没有一把剑的身影。   素寒璧在五色金车上托着腮,神情有些困惑。   方才在经过云上之境的时候,接引仙人似乎在招待一位刚飞升上来的修士。   素寒璧自然不会去管哪里又飞升来了新的修士,但她总感觉站在接引仙人身边那人的身影很是熟悉。   就仿佛是……某一个她恨不得朝他脸上吐口水的人。   素寒璧躺在五色金车上,把玩着自己手中的软鞭,心想天道这就很离谱了,就这渣男也能飞升?   应该不会,素寒璧自己安慰自己,可能自己是看走眼了。   她摸着下巴,思考那人是不是季淮,思考了一路。   直到五色金车停在海外仙山的洞府门口,那散发着曼妙霞光的五色金车稳稳停了下来。   素寒璧自金车往下一跳,跳到自己的洞府门口。   那蕴着云雾与鸿蒙仙气的山门端立青石小径的尽头,山门很是精致小巧,以长了青苔的古老岩石铺就,其上有迷离梦幻的紫藤花落下,多了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素寒璧一人循着青石小径,拾阶而上,往自家寒月小境的山门走去。   但是,她忽然抬起头来,注意到在那紫藤花丛中站着一人。   绣金长袍垂下,身姿挺拔,周身气质出尘干净。   他的一双凤目,垂眸认真看着素寒璧,眼里蕴着如水温柔的光。   “你回来了?”他浅笑说着,语气熟稔,“我在此已等了一炷香,正好有事寻你。” 第29章   此人正是百年之前将素寒璧自奉东封行殿带走、阻止她将四殿神像彻底毁去的紫宸仙尊。   素寒璧站在青石小径之下, 抬眸看着紫宸,与他那金色眼眸对视。   “好。”素寒璧应道,来到他身边, 抬手解开了寒月小径的禁制。   这是紫宸第一来寒月小境, 他侧过头看从崖壁上垂下的紫藤花。   “此花甚美。”紫宸问道, “你喜欢它?”   素寒璧并未有所避讳,直接开口说道:“我一个故友死了, 这紫藤花便是在他死去的身体上长出。”   “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妄想故人能从花中复生?”紫宸语气一顿, 继续说道。   素寒璧领着他进了寒月小境里的小亭,扭过头来一脸狐疑地看着紫宸说道:“仙尊, 你误会了吧。”   “单纯是因为紫藤花好养活而已。”素寒璧往石凳上一座,托腮望着他问道, “找我所为何事?”   紫宸走上前来,坐在她对首,抬手, 那大掌之上已然出现了一个剑匣。   素寒璧托腮的手指一顿, 指尖敲了一下脸颊。   “你的那把剑, 在百年之前遗失, 是封行天与玄雾天唐突, 但之后再找却再也寻不得了。”紫宸微笑说道, “所以我派人去寻了一把新的赔你, 这几日正巧送到我手上, 我便来将它交给你。”   素寒璧闻言一笑, 朝紫宸伸出手来:“且让我看看。”   紫宸凤目微垂, 将剑匣打开, 那盖子刚打开了一条缝, 便有龙鸣嘶声传来,剑匣不断震动。   “此剑斩龙而铸,以龙血淬炼,锋锐无匹,力量亦是不容小觑,想来并不比你之前那把更差。”紫宸将黑色冰凉的苍龙剑递到素寒璧手上。   素寒璧掂量着这剑,入手极沉,自有一股苍凉古老的气息从剑身传来,蕴入肌肤之中。   剑上有血色纹路,以龙血绘制,形状古老。   “如何?”紫宸笑着问她,“可要试试手?”   素寒璧眯起眼,面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握紧那苍龙剑的剑柄,沉闷的破空之声传来,她随意挥舞了两下。   她是剑修,不论是孤月剑或是御海剑,到了她的手中都是服服帖帖,这柄苍龙亦不例外。   素寒璧旋身,火红的衣袂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手臂一揽,苍龙剑的剑锋已朝着紫宸的面庞上挥去。   一阵冰凉刺骨的气息传来,紫宸依旧是微笑着,坐在原地,气定神闲,一动也没有动。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笑着柔声说道:“看来此剑你用起来很是顺手。”   素寒璧收剑入鞘,朝寒月小境的门口一指:“既然无事了,便离开吧。”   紫宸没有动,坐在椅子上朝她眨眨眼:“来寒月小境一趟并不容易,不让我多留片刻吗?”   素寒璧依旧盯着他金色眼眸,从始至终视视线都没离开:“仙尊,要留下来做什么?”   “对弈一局如何?”紫宸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个棋盘,摆在桌上。   素寒璧轻叹一口气,坐在他对首,点头道:“可以。”   她懒散托腮,一黑一白与紫宸两人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紫宸明显精于棋道,毕竟活了这么久,除了修炼也没别的事可以做,只能开发各种爱好。   他手中黑子渐渐将素寒璧手下白子包围起来。   而素寒璧的棋路非常奔放,她似乎一直在努力将自己手中棋子连成五子一线,其余的根本不管。   紫宸慢慢蚕食着她的地盘,直到那黑子即将把素寒璧的白子全部包围。   再几步,便是满盘皆输。   “阿璧,可要小心了。”他微笑说道。   素寒璧本来困得都要打哈欠,被他一提醒,这才回过神来。   “啊?”要输了吗?素寒璧摸着下巴思考,明明现在她的局势一片大好,紫宸必输无疑。   “我没有吧。”素寒璧疑惑。   紫宸低低笑了起来:“阿璧做事,可要细心些。”   素寒璧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仙尊,你在教我做事?”   “并未,只是说些道理罢了。”紫宸的语气温柔耐心。   “不愧是紫宸仙尊,随口说出的话都是‘道理’。”素寒璧笑,“但我要赢了。”   她直接从棋篓里拿出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已然四子连成的线上。   “五个子,我赢了。”素寒璧站起身来。   “?”紫宸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明明与她下的是运筹帷幄的围棋,她却在认真下……五子棋?   “黑白棋子,此乃围棋。”紫宸依旧不疾不徐,耐心解释。   “黑白棋子,为何不能是五子棋?”素寒璧反问。   “规则如此。”紫宸缓声说道。   “你的规则是规则,难道我的规则便没有道理?”素寒璧将棋子放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紫宸眼眸微垂,看着素寒璧,眉目温和:“阿璧,你认为是你的规则有效,还是我的?”   素寒璧定睛望着他,半晌之后,却倾身凑近了紫宸。   紫宸仙尊从未与女子如此亲近过,苍龙剑锋在前也未往后退过的身子往后微倾,面上竟泛起红晕。   “仙尊,你的眼睛很好看。”素寒璧一手将棋局拂乱,另一只手伸了出去,轻轻触了紫宸的眼角,那指尖冰凉,紫宸轻轻眯起了眼。   “我很喜欢。”她翘唇笑了起来。   紫宸闻言失笑:“阿璧,就算输了,也不用使美人计。”   素寒璧早已将那棋局搅乱,再看时,黑白子已纠缠在一起,分不清胜负。   “胜负未分。”素寒璧朝寒月小境的门口指了指,“仙尊若是想赢,劳烦与他人对弈。”   紫宸瞧了天色,也觉不早,便没有再逗留,起身告辞。   素寒璧坐在寒月小境里的小亭里,看着他的身影离开。   下一瞬,她将手中苍龙剑一抛,丢入莲花池中封印。   苍龙剑入水,发出一道龙吟之声,有淡淡龙形虚影闪现。   “我靠,那煞笔,玩你妈围棋,我会这玩意吗?”素寒璧扯了一下头发,简直要疯。   池中苍龙剑震颤,似乎在害怕着些什么。   素寒璧指尖光芒金色的光芒闪烁,直接将这柄苍龙剑的剑魂逼了出来,但凡强大的宝剑,皆有剑魂,何况是苍龙剑这种以活物祭剑的兵器。   苍龙剑的剑魂是一条苍龙,他原本是妖兽苍龙的魂灵。   这剑魂在苍龙剑身上盘桓,带血的眼眸死死盯着素寒璧瞧。   “瞪我做什么呢?”素寒璧轻飘飘地说道,“又不是我杀的你。”   “姑娘——”那苍龙剑魂竟然开口,“若不是为讨你欢心,紫宸何必杀我?”   “今天紫宸不杀你,明天你也会被别人杀。”素寒璧讽刺,“苍龙,你苍龙一脉龙血独特,谁都想用你们淬剑。”   “没想到你竟知道我苍龙一脉?”苍龙剑魂震惊,竟似乎又要回忆起他那悲惨的家族被屠史。   “闭嘴。”素寒璧打断他,防止这剑魂扯开话题,“紫宸将你赠予我,可有别的目的?”   “姑娘,你倒也好玩,他若有目的,我又岂能告诉你?”苍龙剑魂低声笑道。   “不必你亲自告诉我,只是跟你打个招呼而已。”素寒璧盯着那封印在莲花池里的苍龙剑。   苍龙剑魂生前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但素寒璧接下来的举动,却举世罕见。   只见那红衣的素寒璧伸出来,探上自己腰间偏上的位置,在右侧肋骨第十二对的部位,她就是如此淡定地……从身体里抽出了一柄宝剑。   冷白的剑身上泛着莹莹的粉光与血色的红光,交相辉映。   正是无瑟。   由于强行将剑从身体里抽了出来,素寒璧的双唇变得有些苍白。   她又重新将这把用自己肋骨制成的剑,重新变回了自己的肋骨。   只为了……不让紫宸发现他的踪迹。   那柄被封行天与玄雾天弄丢、紫宸曾下令在整个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寻找的无瑟剑,其实只是暂时……回到了他原本的地方。   “且看吧。”素寒璧看着变为人身,一身纯白衣裳的无瑟,轻声说道。   无瑟扭过头,朝莲花池里的苍龙剑伸出手,直接揪住了苍龙剑魂的身子。   苍龙剑魂震惊看着无瑟,声音嘶哑:“为何你与紫宸仙尊,长得一模一样?”   无瑟与紫宸并无样貌、气质上的差异,唯一的区别便是相比起无瑟来,紫宸多了鲜活的色彩。   而银发白衣灰瞳的无瑟,就如同素胚一般。   素寒璧趴在小亭的栏杆上,听了苍龙剑魂的话,简直要吐血了。   “我他妈怎么知道怎么回事?”她一手握成拳敲着小亭上的栏杆,“我要知道怎么回事,何至于审问你?”   素寒璧看到同为宝剑的无瑟正在扫描苍龙剑魂的记忆,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实在是难以形容,她第一眼看到紫宸那时的震惊,样貌一致可以以易容术法假扮,但怎会有人与无瑟的样貌、气息都一样呢?   但素寒璧确信那并不是无瑟,因为无瑟自有人形开始,便是银发白衣灰眸,他虽被误传名为“五色”,但他的人形实际上并没有多彩的颜色。   她停了手,单纯是因为她看出……此人实力实在太强了,他纵然站在那里不动,周身气息也如山崩海啸,深不可测。   紫宸对她做出一副熟识模样,虽然素寒璧确实不认识她,但可以装作认识他。   既然他以为他与素寒璧是旧识,那便让他如此觉得。   打不过嘛,何必空耗自己的精力与性命,既然紫宸并未与她有干架的意思,她顺个台阶下也是可以的。   更重要的是……素寒璧在见到紫宸第一眼起,便知道不能够暴露无瑟的存在。   经验告诉她,长得一样或是非常相像的人,除却有血缘关系外,大多是互相有些敌意存在。   就跟她看月景不爽,月景看她更不爽,是一个道理。   素寒璧本来是将计就计与紫宸一道离开,但后来又寻了个由头,折返会东封行殿。   东封行殿已经是一片废墟,高大的宫墙倒塌在地。   而素寒璧则回去,在一处不起眼的残垣断壁之中找到了无瑟。   他还站在凝视着素寒璧与紫宸一道离开的原地,就如此固执着站着,月光在他身上洒下一片莹白的光。   素寒璧站到他面前,伸出手来,在无瑟眼前晃了晃。   “找到你了。”素寒璧轻声说道,“你这样很危险。”   无瑟低眉,他以前从未流露过这样的情绪,但总觉得此时有奇怪的难受的感觉漫上心头。   “我以为你认错人了,与别人一道离开。”无瑟难得说话流利。   或许这句话的发言与停顿,已经在他心中演练过无数次。   “他说话那么流利,怎么可能是你?”素寒璧说道,顿了片刻,她又问道,“你为何不来寻我。”   无瑟在月光下略微抬起了头,下颌线流畅优美。   他银灰色的眸子定睛看着素寒璧,用了很长的时间组织语言。   “我怕我走了,你回来寻我时,找不到我。”他说道。   素寒璧一愣,旋即轻笑说道:“你不是以为我认错人离开了,又为何以为我会回来寻你?”   无瑟漂亮的凤目抬起,看着素寒璧的脸,久久没有回答。   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无法回答,但他知道,只要素寒璧不来寻他,他便会一直站在此处。   “走吧。”素寒璧朝他伸出了手。   无瑟愣了一下,身侧银光一闪,似又想变成一把宝剑的模样。   但素寒璧却先他一步,伸出双臂,踮起脚,与他相拥。   她一直知道他是她的软肋。   所以她将这根软肋,做成了最锋利的宝剑。   素寒璧恍然间睁开了双眼,再望向此时寒月小境里莲花池中的无瑟与苍龙剑魂。   无瑟已经搜索完苍龙剑魂的记忆。   “并无问题。”无瑟沉声说道。   素寒璧抬眸看向那瑟瑟发抖的苍龙剑魂,有些疑惑   “没道理啊……”素寒璧摸着下巴,“他看起来不像个好人,如此下作的手段他怎么会不用呢?”   “姑娘——”苍龙剑魂打断素寒璧说的话,“你如此说紫宸仙尊,便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确实是小人没有错,但他是不是君子就说不定了。”素寒璧笑了起来,“倒是你,小小苍龙葬身于他剑下,不关心自己,倒为他开脱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我先前就说过了……若不是为了讨你这小小仙姑欢心,他又怎会将我斩于剑下?”苍龙剑魂盘桓着剑身,控诉素寒璧,“美色惑人,便是如此。”   “谢谢你夸我好看啊。”素寒璧对苍龙剑魂眯着眼笑,“你苍龙一脉被人斩杀,以鲜血淬剑,不去向炼剑的人复仇,不去怪那些人的贪婪,反而在这与我诉苦?将罪过怪在女子身上?”   “那活该你祖先灵位都留不下来一个。”素寒璧将苍龙剑按入莲花池中,那苟延残喘的苍龙剑魂没入水中,被池水吞没,再发不出一句声音来。   苍龙剑魂本就拘于剑身之上,为人驱使奴役,他再活下去也并无什么意义,如此倒也算得上解脱——或许苍龙剑魂方才以言语刺激素寒璧便是因为如此。   素寒璧将失去了剑魂的苍龙剑拾起,重新仿佛剑匣之中。   无瑟似有疑惑:“你不用么?”   “不太顺手,剑下有不甘死去的亡魂。”素寒璧抚摸苍龙剑那寒凉的剑身,“用起来瘆得慌。”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惆怅。   恰在此时,寒月小境的禁制被触动,是有礼貌的触动。   素寒璧一惊,忙将无瑟收回身体里,惟有这种办法,才能让他的踪迹不被他人察觉。   因为——这本就是她的肋骨。   素寒璧打了个哈欠,这触动禁制的方式,一看便知这是她的徒弟——宋牧晴。   她在几千年前,亲眼看着她这位小徒弟飞升,也是后来才知道她当了南琉璃殿的圣女。   不过,后来宋牧晴便告辞离开了南琉璃殿。   她与素寒璧解释的说辞,自然是很有他们师门特色。   “卧槽师父你是不知道哇,有白吃白喝白住的地方,还是云上之境二环内的绝佳地段,我这不去白不去,先白嫖他们,到时候再拍屁股一溜就完事了。”宋牧晴说。   素寒璧心道好徒弟,气定神闲喝茶,面上斥责道:“如此行径,有些不道德,谁教你的。”   宋牧晴理直气壮,无比自豪:“自然是师父。”   “师父您比我更深谙白嫖之道,你这寒月小境是海外仙山灵气最浓郁的地方了,比云山之境的地段还要更加抢手,紫宸仙尊把它送给你,你居然就这么收了!”宋牧晴一拍大腿,“我知道你看他不爽,想打他一顿,但是实在打不过……”   宋牧晴说话确实是直白,素寒璧口中一口茶喷出,伸出手来捂住自己心口,暗道一声“隐忍”。   紫宸仙尊与天地同寿,这逼都不知道修炼多久了,她打不过是很正常的。   “紫宸实力确实很强,但他亦惧我出手,鱼死网破,所以便暂时是这样。”素寒璧挑眉轻笑道。   “不过……你干嘛不继续白嫖南琉璃殿了?”素寒璧靠在榻上,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撑着脑袋问道。   “南琉璃殿被你砸成那样,早成危房了,琉璃天神像被砸,南琉璃殿四舍五入等于凶宅,谁还敢住,我还嫌晦气呢。”宋牧晴摘了一个水果,幸灾乐祸说道。   “神像里,那些虫子,是什么?”素寒璧似想起来了什么,开口问道。   宋牧晴惊讶:“什么虫子,神像里有虫子吗,放了这么多年的神像,被虫蛀了也是正常的。”   “不……”素寒璧闭上眼,幽幽说道,“这些虫子,是寄生在里面的,很多……填满了整个神像。”   “师父——”宋牧晴难得正经,认真说道,“神像被你砸毁之后,我亲自到现场看热闹并且幸灾乐祸了。”   “神像的碎片中,没有什么虫子,但既然师父你如此说,肯定是看到了。”宋牧晴眯起自己狭长的狐狸眼,“所以师父……一定只有你能看到它们。”   “我又没有什么火眼金睛,早些年修炼的时候,还被人伤了眼睛,花了很久才治好。”素寒璧打了个哈欠,“或许真的只有我能看到。”   “师父你比较特殊……”宋牧晴挠头,许久之后才找出这么一个形容词,语气有些崇拜。   素寒璧站起身来,将自己散乱的外袍整理好,神情有些忧虑,她总觉得自己放出了些不好的东西。   但那些玩意总寄生在神像里面,似乎更加不好。   “琉璃天找你讨要蒙着神像双眼的粉纱。”宋牧晴嘻嘻笑道,“那东西可不一般,琉璃天可宝贝它了,连我都不让看,师父既然夺得了它,不如给我瞧瞧?”   素寒璧按着眉心,差点又要晕过去,这就是她另一个疑惑的地方了。   那南琉璃殿蒙着神像眼睛的粉纱与东封行殿蛇像上的第三只红眼,在她一触碰到的时候,便自动消失,没入她身体里,无影无踪,还怎么能够拿给宋牧晴看。   “没了,它消失了。”素寒璧摇头,神情困惑。   她似乎与这天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它确实是一个来自下界的人。   她从小到大,所有的记忆都没有丢失过,快乐甜蜜的、痛苦绝望的……所有都不曾忘记。   “这倒有些奇怪了。”宋牧晴一屁股滚到素寒璧榻上,随口问道,“师父,恒一阁开书阁,海外仙山之人都可入内观览,云上之境修士除外,师父你要不要去看看,或许能从古籍上寻到些答案。”   恒一阁拥有仅次于中央紫宸殿藏书量的书阁,还收藏了时代比中央紫宸殿更加久远、偏僻的古老典籍,很受修士欢迎。这个势力的修士干啥啥不行,读书第一名,靠印刷阁中书籍赚钱生活。   每隔百年,恒一阁便遵从组训,开放书阁,海外仙山修士皆可免费入内观览。   素寒璧马上坐起身来,精神了:“我占便宜等不到明天。”   “淦,恒一阁印刷的古籍那么贵,我之前每次买都很心痛,不嫖白不嫖。”素寒璧精神了,“下次还有这种免费活动麻烦叫上我。”   “那我与你一道去。”宋牧晴托着腮,笑嘻嘻地看素寒璧,“三日后开放,这几日先在你这里暂住,借寒月小境的名义前去。”   “蹭我寒月小境的名气做什么?南琉璃殿前圣女?”素寒璧笑着挖苦她。   “你叼了云上之境四大仙殿一顿,海外仙山的修士都崇拜死你了知道吗,用你的名义前去,恒一阁肯定大开方便之门,咱们就不用排队了。”宋牧晴笑了起来。   三日后,二人一道往海外仙山恒一阁而去,素寒璧与宋牧晴坐在超级豪华版自动驾驶的灵舟(别人送的)上,面对面,非常认真地在下五子棋。   “快到了吗?”素寒璧问,神情高深莫测,郑重落下一子。   “尚有十里。”宋牧晴额上冒汗,战战兢兢防守。   “那就好。”素寒璧五子成线,“还可再来一把。”   宋牧晴输了一路,拒绝再跟素寒璧玩,只探头往灵舟外看去,转移话题:“师父,你看,这些人排队都排到十里地。”   素寒璧卧槽了一声,忙也凑上去看,却见站在地上的修士们排成长龙,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真的排了十里地。   “这波恒一阁亏得出门只能乘飞剑了。”素寒璧感慨,眼尖的她,却在队伍长龙中看到了两个异常熟悉的身影。   好巧不巧,正是素辛石与季淮,两师徒凑在了一起,也来恒一阁白嫖。   素辛石比季淮早飞升几年,素寒璧也是听说了。   但素辛石不敢来找她,她亦是没兴趣去找这老人麻烦。   毕竟她虽然没素质了些,但好歹还是尊老爱幼的,素辛石毕竟……素寒璧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过季淮就不一样了,素寒璧先前在云上之境见过他,还不太敢相信。   但现在素寒璧却是实打实地看到了他,不可能再有错。   素寒璧马上将灵舟帘子放下,深吸了一口气。   “宋牧晴,牧晴,晴儿……”她软声唤着宋牧晴。   宋牧晴连滚带爬,被吓得差点没滚下灵舟:“师父您有话好好说,切莫如此亲昵唤我。”   素寒璧凑近她,伸出一只手来,郑重拍了拍她的肩膀。   “为师有一大任即将交给你。”素寒璧抱胸沉思。   宋牧晴面色凝重,严肃回道:“下次一定。”   “替我暗中将那煞笔,给揍一顿。”素寒璧准准地指到了队伍里正在排队进恒一阁的季淮。 第30章   宋牧晴惊了:“师父你怎能如此, 此人修为不过是地仙而已,我的修为足足比他高了三个大境界!”   她拍桌,义愤填膺:“此等好事, 你竟会让给我做, 定然是有阴谋。”   素寒璧拢着袖子喝了口茶道:“我主要是不不太想见他。”   “师父你……”宋牧晴欲言又止,说出了自己的合理猜测, “你是不是骗过他感情?”   素寒璧:“?”你有问题。   她悠悠说道:“反过来。”   宋牧晴显然是不敢相信:“他骗了你感情,竟会如此?”   “此事足够令我笑三百年。”她正色,“不过那修士除了有一副好皮囊之外, 又有什么资本能骗你感情?”   素寒璧伸出手去,推了她肩膀一把:“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她吹了口手中茶的浮末,问道:“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便易容亲自去。”   此等恃强凌弱之事,宋牧晴自然是当仁不让,马上摩拳擦掌道:“待我寻个机会便去。”   “不过我们还是先去恒一阁。”宋牧晴说道,“阁里那些书呆子听说你来了,已迎出了十里地。”   素寒璧在寒月小境里,鲜少外出, 从未想过与海外仙山的人打交道。   主要是这仙界给她的印象, 并不十分好, 她有偏见。   没想到恒一阁竟对她关注许久。   宋牧晴起身:“我出去与他们打个招呼。”   而恒一阁之外,苦苦排了十里地, 就为了一睹恒一阁书阁里那些珍贵典籍功法的修士们,则抬起头来, 眼见着一叶细长的灵舟, 在他们头顶划出一道绚丽的光华, 就这么越过山下的人群, 来到恒一阁入口附近。   “这灵舟是谁的,怎会如此不守规矩?”有一胖乎乎的修士仰头喝了挂在腰间的酒,仰头望着那流光溢彩的灵舟,“恒一阁开书阁,大家自觉守规矩排队,怎么就他如此嚣张,敢如此插队?”   站在他身边身着青衫的瘦长修士连摆出一副噤声的姿势:“道友,你从沙境前来,想必没听说过她吧?”   “她是谁,还能比百年前那位将四大仙殿搅了个天翻地覆的素寒璧厉害?”胖修士非常不满。   “巧了,正是她。”瘦长修士见多识广,自然是认得素寒璧从紫宸仙尊那里白嫖来的灵舟,“这位仙子在寒月小境里深居简出,没想到恒一阁开阁将她吸引过来了。”   “如此!”胖修士双眼泛光,很是激动,“我沙境有许多她的崇拜者,今日倒算得上幸运了,竟能见到她。”   一胖一瘦两个修士在旁絮絮叨叨,讲话声引起了正在排队的素辛石与季淮的注意。   “恒一阁书阁中收藏有许多珍稀功法,待会入了书阁中,你可寻一些适合你的功法,拓印下来,日后研习。”素辛石正交代着季淮一些什么,却见季淮扭过头去。   “他们在说的是……”季淮声音有些犹豫,“可是阿璧?”   素辛石陡然间神色变了,他的表情变得有些惶恐:“正是。”   巨大的困惑缭绕在季淮的心头。   阿璧当年分明是……死在了雷劫之下,又为何会出现在仙界。   他伸出手来,捂紧自己的心口,竟觉胸口深处疼得发慌。   “她……”季淮皱眉,自云上之境那次邂逅,他知道素寒璧的性情与云霄宗的她是大相径庭,两人性格分明就不是同一个人,但容貌气质却完全一样。   她到底是怎样的。   “师父你……为何从没去寻过她?”季淮忽然有了疑问。   素辛石的眼中滑过一丝悲伤惘然,他虽不知为何素寒璧没有死,但他听闻海外仙山许多修士的传言,知道素寒璧没有来找他麻烦,已经是顾念曾经几百年的父女之情了。   而此事的真相,是断然不能让季淮知道的。   素辛石摇了摇头,将手背在身后,沉声道:“此事你便无需再问了,且去书阁吧。”   “但……”季淮总觉此事异常,但却不知如何追问,只能抬头继续去关注素寒璧的灵舟。   只闻到一缕袅袅墨香飘过,自高大的恒一阁书阁之中,三位身着白衣墨色纹饰的修士飞了出来。   三位恒一阁修士的面孔白净,有高雅的文人气息萦绕,他们飞至灵舟之前,礼貌一揖。   灵舟之下排成长队的修士争先恐后往灵舟下挤:“让我看看!”   在众目注视之下,一位披轻帛软纱,身姿窈窕的绝色女修自灵舟里踏足而出。   她那细长的狐眼朝下轻柔一扫,令许多男修士不敢与她对视。   也有与云上之境熟识的修士认出了她:“是南琉璃殿圣女,宋牧晴,竟会是她?这灵舟不是素仙子的么?”   “这?”亦有听说过许多小道消息的修士开始解释了,“当初南琉璃殿的琉璃天为了让宋牧晴当她南琉璃殿圣女,甚至答应了她一个无理要求,说是她不入琉璃天门下,因为她自己有师门。”   “如此说来——”又有一修士接了口,“说实话,她好像已经离开南琉璃殿了。”   “素仙子将南琉璃殿砸了那日,我刚巧在场,我亲眼见到这宋牧晴到倒塌的南琉璃殿内殿前嗑瓜子看热闹,顺带与琉璃天闹掰了,离开了南琉璃殿。”一位知情人士马上爆料。   “所以,这位南琉璃殿前圣女的说的师父……莫非是?”有人提出了疑问。   只听见空中灵舟前,宋牧晴亦是朝恒一阁三位修士行了一礼道:“麻烦三位道友出门相迎,我师父一向不喜见人,待入了恒一阁再出灵舟相见。”   “素仙子何必麻烦今日前来。”为首的恒一阁王谦说道,“今日恒一阁拥挤,择日前来便可,恒一阁书籍,素仙子随意翻阅便可。”   宋牧晴保持面上的假笑,心想你恒一阁一本拓本卖一千灵石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便入内吧,正巧我恒一阁阁主也想与素仙子一见。”王谦上前迎道。   恒一阁之外挤了过来想要一睹素寒璧芳容的修士们皆叹息,没想到期待了这么久,就只见到了她徒弟。   而素寒璧不出去的原因很简单,她实在是不愿与季淮打照面。   若是在人群里被他悲恸深情地大声喊一句“阿璧”,她绝对离社会性死亡不远了。   到了恒一阁里,她才偷偷掀了水晶帘,往外探头望去:“季淮不在了吧?”   宋牧晴轻笑一声道:“他在外面排队呢,师父你先与王谦入书阁里看书,我去阁中看看地形,到时候好寻个机会敲那小子一闷棍。”   素寒璧这才从灵舟上跳下来,一抬头便见恒一阁的王谦正盯着她瞧,目中有些欣赏之色。   “向来只闻素仙子之名,未见其人,今日得见,也算得上三生有幸了。”王谦白净俊朗的面上出现微笑。   “你是恒一阁的人,难道连修士入门必读的《轮回论》都没读过?”素寒璧随口说道,“六道轮回里,上一世的功德不会累计到下一世,一辈子勤勤恳恳做好事供奉神明,下辈子或许还是一辈子当乞丐,今生的成就是今世的努力。”   王谦失笑,问道:“所以素仙子的意思是?”   “不是三生有幸,自然便是今生有缘。”素寒璧自他身边翩然而过,“你恒一阁阁主便不去见了,我是来看(占)书(便)的(宜)。”   恒一阁阁主她也曾从宋牧晴口中听说过,传闻此人见首不见尾,无人知晓他长什么样。   万一长成森罗天那样就糟糕了。   素寒璧正朝书阁走去,便看到身边的王谦微笑说道:“素仙子这不是已经见了?”   “已经见了?”素寒璧一愣,反应过来,“你便是啊,幸好。”   “幸好什么?”王谦觉得她说话有趣,便接口问道。   幸好没长成森罗天那样。   素寒璧不会把这话说出去,只自顾自走向书阁,一边说道:“没想到恒一阁阁主竟然喜欢假扮门中弟子。”   “如此才能知晓门中情况,不是么?”王谦为素寒璧推开恒一阁的后门,从此进入,并没有正门那么拥挤。   素寒璧这才侧过脸正眼看着王谦,谨慎问道:“阁主言说想见我,所为何事?”   “只是有些佩服素仙子所为。”王谦摇头笑道,“你在寒月小境里鲜少外出,自然不知我们海外仙山中大部分修士的看法。”   “如何?”素寒璧问,白皙的指尖自古旧的书架上滑过,扫过上面每一本书的书脊,最终停在某春宫图册上。   她直接抽了下来,随意翻阅。   “没想到素仙子竟对此书感兴趣。”王谦看到素寒璧当真是津津有味在看,于是感慨道。   “没想到恒一阁竟连此书都收藏。”素寒璧与人打嘴炮自然不落下风。   “哈哈。”王谦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开心愉悦的样子,“这书在中央紫宸殿里可没有收藏。”   素寒璧将这本春宫图册给拓了下来,一边施法一边说道:“所以这就是你恒一阁奇货可居,一本春宫图册卖两千灵晶的理由?”   “紫宸要统治仙界,总归是要压抑某些欲望的。”素寒璧随口一说,“他倒有趣。”   “素仙子若想看,欢迎随时来翻阅。”王谦随手将书架上的尘灰掸去,明朗阳光洒进来,将书阁照得很是亮堂。   “无事,到时买些拓本来看,给我打折便好。”素寒璧摇头,转回了之前的话题,“你说海外仙山修士佩服我做的事,此话怎讲?”   “就是……做到了我们一直想去做,但不敢去做的事。”王谦笑,“素仙子还是厉害,刚飞升上来便敢做这样的事。”   “既然能去做,为何不做?”素寒璧反问,“早看那些煞笔不爽了。”   “刑台上的雷劫可不好受。”王谦说。   “这东西我自然不惧。”素寒璧表示她可以在雷劫里洗澡。   王谦继续随手打扫书阁,动作很专注,他是真的爱书。   “云上之境大多是仙人的后代,一出生便有堪比地仙的修为,未曾受过六道轮回之苦。”王谦摇头笑道,“素姑娘你也是飞升上来的,修炼之苦自然是知晓的,遭遇了那么多磨难才有所成就,有些修士不满也是正常的。”   “但掌控万方世界的四大仙殿实在是太强了,他们就算想要找这些仙人算账,也没有办法,有的同流合污,资质好的加入四大仙殿,若是资质不好或是性格不羁些,便到灵气更为稀薄的海外仙山,往外开辟生活空间。如此便形成了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在云上之境西部,还有一处特别的区域,但我甚少与那里的人交流。”王谦解释道,“素仙子可算为他们出了口恶气。”   “这样么?”素寒璧手上抱着满满一大沓拓本,将之收入袖中藏纳的小空间里,“不用谢我,若是真想感谢,给钱便好。”   二人正交谈间,却听见不远的书阁附近传来吵闹声。   “别打了,在我恒一阁书阁里的打架斗殴,你们以后不想来了吗?”   “去唤章长老,我打不过这两个莽夫!”   “啊!!!我阁中珍藏的八二年春宫图册,被你这厮三板斧毁了。”   “不用去叫章长老了,敢动我恒一阁藏书,我亲自动手。”   素寒璧心道不会吧,宋牧晴不至于几千年没见,连打个人都会被发现吧,连忙匆匆飞过去查看情况。   而站在她身边的王谦速度更快,在听到“珍藏的八二年春宫图册被毁”的时候,他就已经冲了过去。   待飞过去的时候,素寒璧便看到在许多的修士围观之中,有一胖一瘦两个修士一个挥舞着板斧,一个手执青笛,正在书阁的厅堂里打斗。   “你听着,沙境里来的蛮子,就算你们抱着素仙子的大腿求,她也肯定不会给你签名的。”   “我们海外仙山的很多修士连她真容都没见过,就你一个沙境蛮子居然敢肖想她?!”一杆青笛戳了出去。   “素仙子作风,与我沙境豪爽风气甚是相似,你见不到,难道我就没机会吗?且吃我一板斧。”   素寒璧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这才挤到前头去,正巧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真的是草了。   好巧不巧,这时身边几位吃瓜修士一边“啧啧啧”了好几声,扭过头看到突然出现的素寒璧,觉得有些面生,便向素寒璧问道:“咦,这位道友眼生,不知名讳是什么?既然大家都喜欢看热闹,以后我们便是朋友了。”   素寒璧心道这场面她真没见过,她偷偷咽了一下口水,看向人群之中打得噼啪光影乱飞,口中还喊着“素仙子”的两人,忽然灵机一动。   “我叫牛翠花。”素寒璧正色,一本正经说道。 第31章   “好的, 牛翠花。”站素寒璧身边的吃瓜修士听了她的名字,一愣,但还是马上接受了。   “真热闹啊。”那几位修士看到恒一阁的修士明明是个读书人, 却也撸起袖子冲进了战场之中, “恒一阁真人不露相,明明看起来都是读书人模样, 打起架却这么凶。”   “他们连恒一阁的书都撕烂了,恒一阁的人没把他们撕了就算好了。”有人附和道。   素寒璧却悄悄缩进了人群之中,以袖蒙面, 生怕被人认出来。   这时候,身边的吃瓜修士马上叫住了她:“哎,牛翠花你不要走啊,你看那恒一阁修士将那胖修士的板斧给扔了,天呐这力气也太大了。”   素寒璧被此人叫住,只慢了一步没有重新走回人群之中,便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清亮的呼唤。   “师父——莫走,我有事寻你!”宋牧晴不知从何处窜出来,朝素寒璧挥手。   说罢, 她飞身而下, 落在素寒璧面前, 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师父,没找到季淮在哪里, 也不知跑哪里去了。”   素寒璧:“……”   她扭头去看方才与自己搭话的几位修士,沉默了。   此时, 在恒一阁书阁的厅堂里听到宋牧晴唤了一声“师父”, 自然便知素寒璧是谁了, 便齐刷刷地将目光投了过来。   见她果然名不虚传, 站在宋牧晴此等绝色美人身边也毫不逊色,人如皎皎明月,气质清绝出尘,只是人看起来柔弱纤细了些,也不知道如此的人,是如何有勇气挑战四大仙殿。   不过……恒一阁书阁中两人打斗,明显是因她而起,作为当事人,她会如何解决呢?   “看素仙子这气质,肯定是走上去给他们讲道理吧?”有修士捧着脸说道。   “素仙子看起来如此温柔高雅,定然会见不得如此打架斗殴之事,肯定会拂袖走出藏书阁。”   他们一边窃窃私语着,被皮相所惑,却忘了素寒璧如此备受海外仙修士崇拜的根本原因是挑战了四大仙殿。   素寒璧当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因为以前大多数人追着她跑都是寻仇的,而追着她要签名的,还是头一遭。   她看向人群中打斗的胖瘦修士与名为劝架实则打架的恒一阁修士,只见三人皆停了手,那胖瘦修士眼见自己崇拜的人就在眼前,连忙搓搓手看向她。   素寒璧绕过宋牧晴,瞥了一眼那胖瘦修士,眼神意味不明。   说起来,这件事都怪这两个追星追到疯魔还把人家恒一阁珍藏书籍给撕了的修士。   素寒璧撸起袖子,走了过去,准备亲自表演塌房。   “她她她她过来了。”那瘦修士说道,“她在看我她在看我。”   “胡说,明明是在看我,瘦得跟麻杆似的怎么占据别人的视线?”胖修士一屁股把他挤开。   下一刻,那如山岳一般的力道已经拍上了他的后脑勺。   “看你吗呢看?”素寒璧赏了他脑袋一个爆栗,“恒一阁里打架,可把你能的。”   “你妈的!”素寒璧越想越气,又一拳砸到那瘦修士的脸上,“打架就打架,何必带我名字,老老实实承认你看他不爽不就好了?”   瘦修士的心理被素寒璧一语道破,大为震惊,但被一拳砸得脑子混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要打就出去打,在书阁里打架赶着出殡呢?像你们这样的废物可能去了地府阎王爷都不收吧?”素寒璧接过恒一阁修士递过来的捆仙索,将两人干净利落绑起来,“滚滚滚,一天天的啥事不干净整破事,还要我素爷爷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素寒璧将地上散落的纸片捡起来,痛心疾首:“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这可是孤本啊孤本!这本毁了,除了拓本之外便再无原版,多少年智慧的结晶就被你们毁了,还要打着我的名义?”   胖瘦两位修士被素寒璧用捆仙索困在一起,这“孤本”的论调钻入他们脑海之中,竟觉素寒璧说得有理,眼含泪花,诚恳认错:“素……素仙子,此事是我们不对……呜呜呜。”   “素仙子个屁的素仙子,是不是我放屁都是香的?”素寒璧原形毕露,“吃屁去吧。”   “有啥话找恒一阁刑堂长老说去吧。”素寒璧见两人欲言又止,直接将被捆仙索捆上的两人给丢了出去。   只听见一声巨响,两人身体撞上门外青松,烟尘四散。   一时间恒一阁人群寂静,无人敢开口说话,许多视线只黏在素寒璧身上,满含震惊。   “看啥啊看,再看打你啊。”素寒璧扭过头去,视线锁定某一个幻灭的修士,“是书不好看了还是修炼不香了,有空来这看热闹?”   那人马上将视线缩回去,一句话也不敢说。   只见在这里围观的人群齐齐往后撤了两步,而后如潮水一般散去,为首那几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生怕被素寒璧追上了。   恒一阁弟子看呆了,就站定在原地,呆呆看着素寒璧。   素寒璧将剩下的捆仙索丢还给他,心痛地看了一眼被毁去的书……本来她还很想拓印这本来着。   “去把他们带去刑堂呗。”素寒璧拍拍手,看着那愣住的修士。   那修士领命,连忙将闹事二人拿下。   而素寒璧则站在原地,扭过头充满怨念地看了一眼宋牧晴。   “都怪你,本来他们都以为我是牛翠花了。”素寒璧摇晃她肩膀,旋即,她小声凑到宋牧晴耳边说道,“季淮到哪里去了?”   她不能放过这个殴打他的机会。   此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王谦听到两人耳语,走上前来,问道:“素仙子可是在寻人?”   素寒璧马上否认,季淮一事本就是天道按头让她做的,现在想起她飞升之前说的那句话,她还是气得捶胸顿足。   “并未,只是我徒弟曾与某人熟识,在帮我徒弟寻人。”素寒璧将宋牧晴扯过来,马上撇清干系。   宋牧晴瞪大眼,不敢置信,传音给素寒璧控诉:“师父,你做事不地道!”   “既然在我恒一阁,入内皆有登记,若要寻人,我可以帮忙。”王谦哈哈一笑。   素寒璧连连摆手道:“那就算了,我徒弟一向信奉一个‘缘’字,只需邂逅便好,不用特意去寻。”   宋牧晴:“?”缘个猪儿球缘。   “那素仙子可还要看书?这处的藏书都是上古流传下的古籍,这部分书籍恒一阁不外拓,只能入阁中观看。”王谦问道。   素寒璧本就是想来寻找关于那神像与黑虫的古籍记载,于是结束这场闹剧之后,便点点头,与宋牧晴暂时分别,往书阁的古籍区域而去。   而在她离开不久之后,她想要偷偷殴打但苦于寻找不到踪迹的季淮终于出现,他手中捧着一本《瀚海诀》,正准备拓印下来,却发现厅堂内一片狼藉。   “此处发生什么了?”季淮好奇,叫住了一位吃瓜修士问道。   “是牛翠花……不是。”那吃瓜修士正是方才与素寒璧攀谈那位,“是有两位素仙子的崇拜者在大堂打了起来,然后素仙子亲自出手,将他们捆起来丢了出去。”   “啊……”季淮轻叹,神色似有迟疑,“那么阿璧呢?”   “她看书去了啊。”吃瓜修士扭过头瞥了季淮一眼,“用如此亲昵称呼唤素仙子,你也真大胆,不怕被她打吗?”   看来方才素寒璧打人英姿深入人心,毕竟这世道,很少有人不用法器直接上拳头打人了,大家都是得道的修士,要文明。   季淮回忆起记忆里素寒璧柔情的样子,陷入自以为是的深情回忆中。   他轻笑,有些无奈地说道:“道友你不懂。”   季淮觉得这道友不懂他对素寒璧的情感,当素寒璧在雷劫之中对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究竟谁才是他心中所爱。   但她却死了,永远地消失在他面前。   所以,在仙界再一次见到素寒璧的时候,他才觉得心中所有的虚浮都尘埃落定,仿佛重新找到了一个生命目标。   季淮正沉浸在自己的深情之中,却冷不防被吃瓜修士拉回了现实:“我不懂啥啊不懂?”   “我可懂了,这仙界就没有我不懂的瓜。”他挺胸自豪。   季淮抱着手中拓印好的《瀚海诀》,看了身边的吃瓜修士一眼。   “道友还是不要知道为妙,这是我私人的事。”季淮摇头。   “有什么不好说的?”季淮的拒绝愈发勾起了吃瓜修士的好奇心,他拍了季淮的肩膀,鼓励他,“道友且说,我听着,没准还能帮你参谋参谋。”   季淮听了吃瓜修士诚恳的话语,思考、纠结了很久,最终才决定将自己心中对素寒璧那份重燃的爱意说出来,他寻了她那么久,现在,竟然有一人愿意聆听这爱意。   所以,季淮此时并不介意将这份爱意与这吃瓜修士分享。   “道友你有所不知……”季淮声音柔缓,嗓音清朗,满含深情,“我其实一直深深爱着她。”   吃瓜修士一愣,直直看着季淮。   他看向季淮的目光有些诧异,眼神中透露出两个字“就这”。   “道友。”吃瓜修士满含热情地一把揽过季淮的肩膀,悄咪咪小声说道,“我也跟你说个秘密。”   “道友且说。”季淮有些疑惑,但也表示他愿意听他的真心话。   “我也喜欢她。”——在她出手殴打那胖瘦修士梦想幻灭之前。   吃瓜修士对季淮说道:“道友,大半个海外仙山修士都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呢?嗐,大家都一样,这有啥好害羞的?”   季淮:“?”   这他妈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第32章   季淮摇头, 似有些无奈:“道友,我们不一样,我是真的爱她。”   “我也是真的喜欢她啊?”吃瓜修士一脸认真, 凑在季淮耳边小声说道,“漂亮姐姐谁不爱呢?”   季淮有口说不清, 现在的他就仿佛将力气使在了棉花上,一颗心从上到下, 找不到一块落脚的地点。   “她……曾为我挡下雷劫。”季淮终于是忍不了了, 他将自己与素寒璧那段时光回忆并且美化了一下, 说了出来,“她因为我的一句话将仙骨抛弃, 甚至将宝剑拱手让人,是我……对不起她。”   吃瓜修士一愣, 狐疑地看了一眼季淮:“道友, 你说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可曾为她做了些什么?”   季淮被他这句话问到了点子上, 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答案来:“或许……并未?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后悔。”   没想到吃瓜修士听完他的话哈哈一笑, 竟没有感到好奇也没有感到生气:“道友, 我懂了。”   “你懂了什么?”季淮疑惑。   “你这是话本看多了,开始做白日梦了。”吃瓜修士将一本小册子郑重交到他手上,“这剧情我见过的,在《溺爱成瘾:素寒璧与我不得不说的故事》里有类似的,很多暗中喜欢素仙子的有才修士都写过类似的同人本子,道友你这是看多了同人才导致这种症状的吧, 唉没事的兄弟我理解你, 我这还有素仙子性转的同人本, 专供女性修士观看,你要不要多带两本给门中师妹之类的看?”   季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晕过去。   这个仙界,实在是太过魔幻了。   这让他有一种明明是自己妥善珍藏的宝物被他人发现觊觎的感觉。   很不好受,但又无法谴责什么。   “算了,道友,我且去寻她了。”季淮失魂落魄说道。   “好嘞。”吃瓜修士热情朝他挥手告别,结束了这一场鸡同鸭讲的谈话。   季淮一路打听,知晓素寒璧去了书阁的古籍区,他没想到今日素寒璧也会来恒一阁,这是缘分还是她有意为之?   他心中思忖着,在心中逐渐倾斜向后一个答案。   或许,素寒璧也是想来与他相见的吧。   毕竟她从前,是如此爱着他。   季淮一路来到恒一阁顶层的古籍区域前,却在即将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被恒一阁的修士拦了下来。   两卷书卷垂下,墨香飘起,恒一阁弟子朝季淮礼貌一揖:“道友,不可再往上走了,此乃恒一阁禁地,阁外之人禁止进入。”   季淮礼貌说道:“两位道友,我是来寻人的。”   “寻人且在楼下等待。”恒一阁弟子微笑,语气柔和但意思强硬,“再往楼上走,便是失传古籍的藏书地,方才厅堂里两位修士打斗想必你也听说了,为了书籍安全,这里是禁止外人靠近的。”   “但……”季淮皱眉不解,“我见阿璧……素仙子也来了这里。”   “素仙子是我们阁主亲自领进去的。”恒一阁修士躬身行礼,“道友,请回吧。”   “如此。”季淮碰了壁,却无可奈何,他又无法硬闯,这样实在是有失身份。   他回身走下书阁,却在那沉香木梯的拐角处看到了一个陌生但见过一面的女子。   那女子依靠在栏杆上,侧过头挑眉望了他一眼,狐狸眼轻轻眯起,正是宋牧晴。   “季淮?”宋牧晴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他,心中尽是疑惑。   此人虽长相俊俏,温润如玉,但也比不上追了她师父上千年的那条巴蛇帅,更别提其他被不说话的素寒璧迷惑过的修士,就连在海外仙山,比季淮优秀的修士都大有人在。   所以,她师父到底是如何曾经喜欢过这么一个人的呢?   宋牧晴有些好奇。   季淮知晓此人正是素寒璧的徒弟,但阿璧何时有了徒弟,他并不知晓。   他似乎……只了解很小一部分的素寒璧。   “宋姑娘。”季淮朝她微微一笑,当做打招呼。   “不用叫了,待会叫破喉咙也无人会来救你的。”宋牧晴朝他咧嘴一笑,“我师父让我暗中打你一顿。”   “什——”季淮还未说完,便被宋牧晴卷入阵法结界之中。   他确实如何呼救也没人会来救他,因为他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而后便是肚子上重重挨了一拳……   此时的素寒璧的手指在那古老破旧的书籍上划过,陡然间感觉到了楼下某处熟悉的阵法波动,挑眉一笑。   看来宋牧晴已经找到他了。   妈的,打不死他。   素寒璧轻嗤一声,便隔着书架看到了正在另一边整理书籍的王谦。   “素仙子在笑什么?”王谦问,“有人在恒一阁用了结界法术,今日倒有些热闹。”   “不过是突然想起了些事,觉得好笑罢了。”素寒璧轻声说道。   她不愿与王谦继续就这个话题详谈,只随意抽出了一本名为《仙人五情》的古籍出来看。   “素仙子看到可是《仙人五情》?”王谦问,“此书乃是无量道人在上古时所著,他死后化石,毕生所著篆刻于无量石之上,恒一阁先祖将无量石其上文字拓印下来,总结内容之后取名为《仙人五情》,后无量石破碎,这本书也成了恒一阁的私藏珍品,此书讲的是人之情感,倒也有趣,理论与现在仙界主流价值观大相径庭。”   “如何不同?”素寒璧好奇。   “修道讲究的不过是斩尽尘缘,无情无欲,一心大道,其余情感皆是冗杂,是修炼的绊脚石,所以修炼最重要的是一颗纯粹干净的道心。”王谦柔和笑着说道,“但《仙人五情》上的观点不同,素仙子且看吧。”   素寒璧好奇,将那《仙人五情》翻开,粗粗浏览了一遍,便觉书中理论有趣。   书中言说仙人亦有与凡人相同的五种情感,爱、恚、悲、妒、欲,五感相生相克,相互制约但不分彼此,共同构成仙人复杂的情绪与感受。   仙人终究不是冷冰冰的石头,所以他们永远不能将情感从自己的灵魂里剥离出去,如此便是《仙人五情》的核心观点。   “有些好玩。”素寒璧笑了,又读了两遍将书中内容记了下来,“恒一阁藏书倒是丰富。”   “自然如此。”王谦轻笑,“中央紫宸殿藏书丰富,但某些书籍也只有我恒一阁敢收藏。”   “左右,不过是些消遣的读物。”王谦替素寒璧将《仙人五情》放回书架上,“这书素仙子想看,来恒一阁便好,不可外拓。”   素寒璧倒理解王谦所言,此书流传出去,恐怕会引起仙界震荡,毕竟无量道人也曾是仙界上古赫赫有名的仙人。   “下次若有需要再来。”素寒璧向王谦道谢,她虽没有找到关于那黑虫的线索与记载,但也看到了些她想要看到的东西。   一切紫宸不认同的,她都要碰上一碰。   与王谦道别,素寒璧离开恒一阁书阁的顶层,往下走去,在沉香木梯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处阵法结界的入口。   她忍不住朝里面传音:“牧晴,可打完了?”   宋牧晴正看着那唇角染血的季淮对她说:“若是阿璧让你来的,我心甘情愿,毕竟是我对不起她。”   “宋姑娘,且再打吧,若是能让她消气……”季淮继续说道。   “师父,他对不起你哪里了?”宋牧晴传音出去。   素寒璧一愣:“也没什么吧,不过是将我推了出去挡了雷劫,要取我仙骨之类的。”   她轻描淡写说道,却听见阵法结界之中传来一道哀嚎。   宋牧晴一掌击在季淮胸口上,这次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毕竟成仙之人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你敢动我师父?”宋牧晴抓起他衣领,如猛兽一般的狐狸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你竟敢如此——”   宋牧晴冰凉的手指掐着他的喉咙,愈收愈紧,眼中竟有杀意。   “别打死了。”素寒璧凉凉的声音传入宋牧晴耳中。   “饶你一命。”宋牧晴自季淮胸口一踹,站起身来,将衣袖整理好,走出结界。   素寒璧抬眸瞥了她一眼,轻叹一口气道:“走吧,回寒月小境。”   “师父,为何不将他杀了?”宋牧晴不解,这并不是素寒璧的性格。   “他救过我一命。”素寒璧领着宋牧晴一道上了灵舟,“就当做一命还一命。”   “但……”宋牧晴一时语塞,“我从未在我们所处的那个小世界里见过他。”   “他与我们,并不在同一个小世界。”素寒璧捧起灵舟上热茶,抿了一口说道,“此事莫提。”   她说话间,语气已经沉了下去,云霄宗、寒月谷……所有的一切,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如同梦魇一般的存在。   但在梦魇的深处,亦有她不曾忘记的些许柔情与爱意,仿佛黑暗中的阳光。   素寒璧并不避讳回忆这些,曾经真的喜欢过季淮,对她而言,也并不是一件羞于面对的事情。   她反正爱着的……是彼时的他。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灵舟之外忽然响起电闪雷鸣,素寒璧与宋牧晴好奇,一同探出头去看。   素寒璧倾身,望向灵舟之外,只见黑沉厚重的云层只有,有一道修长矫健的身影滑过。   她呼吸一滞,似乎想起了什么。   在那被闪电撕裂的云层深处,有一抹猩红的光芒一闪而过。   素寒璧仰头望着那抹猩红色的眼眸,想起了她飞升之前那毁灭整个云霄宗的雷劫,她确信那雷劫是被一只黑龙召唤而来。   “我出去看看。”素寒璧直接从灵舟的窗户跳了出去,御风而行,速度极快。   她一路追逐着那条在海外仙山头顶出没的黑龙而去,而那黑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速度更快,躲避着她的追逐。   黑龙不愿与素寒璧碰面。   一路,在天空之中划出一道殷红的光芒,素寒璧追着这条黑龙,一直追到了云上之境。   素寒璧在云上之境外停了一下,她着实不想踏上这片令人反感的土地,上次也是有事要办,才会去云上之境,还好巧不巧碰到了刚飞升上来的季淮,便更让她觉得此地晦气。   眼看着黑龙的身影没入云层之中,不见踪影,素寒璧便没有再追。   既然这黑龙不愿见她,那她又有何必要一直追着他呢?   毕竟,当年确实是她“爹”素辛石将他的肉身斩杀,可谓不共戴天之仇。   素寒璧收回了追逐的步伐,便在高空之上往下望去,正巧又看到了接引仙人。   她对接引仙人没什么太大的感触,见他又在招待刚飞升上来的修士,便好奇凑近了去看。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素寒璧看到了被接引仙人接待的这位修士,更加觉得云上之境简直就是瘟中之瘟。   因为站在接引仙人面前的,又是一个老熟人。   没错,正是月景。   季淮都能飞升了,想来修为与他差不多的月景也快了。   素寒璧在接引仙人与月景皆没有注意到地方,望了过去,偷偷听他们的对话。   “咦,月景?”接引仙人手中捧着记录修士信息的小册子,看着与素寒璧有七分相似的月景,有些好奇与惊讶,“有没有人说过,您长得真的很像一个人……”   月景惶恐抬眼,声音轻柔:“接引仙人,您什么意思?”   “无事,只是觉得你长得和仙界某位不可说之人很是相似。”接引仙人叹气,“真巧啊真巧,你们还是从同一个世界飞升上来的。”   “接引仙人,您……您说什么?”月景往后倒退了两步,声音变得有些哑。   她自然是记得,与她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人,究竟是谁。   “你们还是同一个门派的……”接引仙人更惊讶了:“可是姐妹?”   “自……自然不是,我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幸得我师父收养我,将我收入门中。”月景捂着胸口,感到呼吸有些困难。   因为融入她元神之中的仙骨,有一部分……根本不是她的。   而是属于另一个本该死了的女子。   “那便更奇怪了。”接引仙人挠挠头,他虽有些好奇,但也不便问那么多,“算了,月景姑娘你若不想提,那便不说了。”   “要不……接引仙人,你还是说一下吧?”月景试探性发问,她也有些好奇,“你说我长得像谁?”   月景在心中安慰自己,她已经死了,若不是她而是其他人呢?   世上相似之人如此多,若只是巧合呢?   “素寒璧啊。”接引仙人捧着小册子说道,“一个在云上之境连名字也很少人敢提的女人……我也是偷偷才敢说的。”   接引仙人话音刚落,那月景便直直往后倒去,晕倒在地。   显然,这名字对她的冲击极大。   素寒璧的孤月剑是她夺走,素寒璧的仙骨被她用来治伤,素寒璧的性命是因她而失去。   还有……   月景,欠了她太多了。   而素寒璧,还活着。   所以,月景才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就这么晕了过去。   接引仙人马上往后退两步,避免月景倒在他怀里,有些惊慌失措。   坏了坏了,刚飞升上来的修士晕倒了,他接引仙人做得不称职啊,他该怎么办?   接引仙人慌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围着月景转,一边转一边唤:“月景姑娘别怕啊,你醒醒啊。”   “别嚎了。”冷不丁在接引仙人身后传来素寒璧冷冰冰的声音,“把她给我。”   “什……什么?”接引仙人自然是认得素寒璧的声音,他扭过头来,惊恐望着素寒璧,很是害怕,“素仙子您怎会在这里?”您不是最讨厌云上之境了吗?   “既然晕了就给我,让我来治治。”素寒璧单手提起倒在地上的月景,“我们师出同门,我会‘照顾’好她的。” 第33章   “素仙子——”接引仙人看到素寒璧将月景提起, 抱在怀里,想要带走,总觉得有些不妥。   明明是该他接引仙人接待的修士, 怎的她就将人带走了?   但他敢阻止素寒璧吗?   他不敢。   “那您便将她带回寒月小境吧。”接引仙人叹了口气道,“她应当是受惊过度, 便晕了过去。”   “在听了您的名字之后——”接引仙人补了一句。   素寒璧闻言轻笑:“是如此,她不怕才怪。”   “素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接引仙人还想问, 却发现素寒璧已抱着月景从云上之境离开了, 再没有搭理她。   “唉。”接引仙人无奈, 但素寒璧带走月景也并无什么不妥,他想办法去照顾一个晕倒的修士, 想来也觉得有些麻烦,也就任由素寒璧去了。   接引仙人很是失望, 在原地负手悠悠转了几圈之后, 准备收拾收拾回家了。   恰在此时,云上之境后传来一道金光, 有人自金光之中走出。   那高贵优雅的凤目略微垂下,盯着接引仙人瞧:“接引, 今日自小世界里飞升上来一名女子, 你可曾接到?”   接引仙人听那醇厚柔和的嗓音,抬眸一看,竟是鲜少见面的紫宸仙尊,他马上俯身跪了下来,恭敬说道:“回仙尊,接到了。”   紫宸眉目平和, 语气淡定:“她去哪里了?”   接引仙人只觉眉心一跳, 忽然觉得有些慌张。   “她……她她她……晕倒了。”接引仙人嗫嚅说道, “被吓晕了。”   紫宸还是很有耐心:“然后呢?”   “她被素仙子的名讳吓得晕了过去,然后……然后素仙子不知从何而出,便将她带走了。”接引仙人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出,“素仙子与她师出同门,又仿佛有些渊源,我也不好阻止她带着月景姑娘,更何况,我也不敢阻止啊……”   紫宸神色变得有些怔然:“她带走了?”   “正是。”接引仙人笃定,“素仙子说将她带走去照顾她。”   紫宸轻叹一口气:“阿璧最是厌恶云上之境,若非有事,根本不会踏足这里,今日怎如此巧,便撞见了月景?”   接引仙人疑惑,但也说不出个理由来,因为这答案已经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了:“仙尊,我不知道。”   “罢了,不怪你,既然她带走了,我去带回来便是。”紫宸的声音依旧平和。   “仙尊?”接引仙人不知紫宸为何对月景如此在意。   原来紫宸仙尊喜欢如素寒璧与月景这般长相的女子吗?   “莫问。”紫宸对接引仙人露出微笑,“你且回去歇着,我往海外仙山去一遭。”   “是。”接引仙人恭敬回答,退了下去,心道幸好,还有紫宸仙尊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   紫宸抬手,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转瞬之间,一只身姿优雅矫健的黑龙已经来到他的身后,那血红色眸子仿佛华贵的宝石。   “去海外仙山,寒月小境。”紫宸踏上龙身,柔声说道。   那黑龙一愣,身形变得有些僵硬。   但那细长优美的龙尾一甩,将流云吹散,他还是载着紫宸往寒月小境而去。   而此时的素寒璧正抱着月景,跳上了姗姗来迟,追了过来的灵舟。   宋牧晴驱使着灵舟跟着素寒璧追黑龙的步伐,来到了云上之境。   她靠在灵舟里软软的靠垫之中,正吃着水果,便见素寒璧将一名女子抱着上了灵舟。   “师父!”宋牧晴朗声唤她,“你去了哪里,竟到了云上之境,你不是最讨厌那个地方吗?”   素寒璧手一松,将月景丢在榻上,神情有些冷:“我在追……一条龙。”   “龙?”宋牧晴将口中葡萄皮吐了出去,“您追他们做什么?”   “没什么。”素寒璧坐到宋牧晴身侧,揉了一下手腕,“顺带,捡了一个人回来。”   “捡了……一个人?”宋牧晴惊奇,忙看向躺在床上的月景,见着了她的样貌,马上震惊了。   “师父,此人与你,竟有七分相似。”若不是她细看,竟看不出此人与素寒璧的区别。   容貌、气息都相近。   “呵。”素寒璧摸着下巴,冷笑了起来,“自然是相像。”   “因为我的仙骨,就是给她了。”素寒璧一手托腮,慢悠悠说道,“你说,这世界怎么会有如此巧的事呢?”   “师父?”宋牧晴瞪大眼,又扭过头去看躺在榻上的月景,声音带上了恼怒,“那您竟没有直接将她丢下去?”   “不用丢。”素寒璧眯起眼,仿佛一只慵懒的猫,“那仙骨我不要了。”   她又岂会用别人用过的东西?   “但我要将它从她的身体里取出来。”她话锋一转。   “她拿走的那具仙骨,不过是我元婴期修为的那副,并不是与我灵魂相融的那副。”素寒璧嘴角噙着一抹浅笑,“不过是我不要的东西,但也不会给她。”   “师父!”宋牧晴扭过头来,看着素寒璧,竟不知说什么好,“你到底与他们有何渊源?”   “他们与我们,跟本就不是同一个小世界的人。”宋牧晴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意外而已。”素寒璧悠悠吐气,“牧晴,莫问了,说来说去,说不清楚的。”   “过去之事,我都不在意了,只当做他人的故事,既然飞升了我也不愿提起。”她抿了口茶,“你若想知道,便去问她。”   她气鼓鼓地托腮,声音染上了些恼怒:“我断然不会将我的黑历史说与你听。”   这为了一个煞笔男人要死要活的黑历史,而且这煞笔男人还绿了她的黑历史,说给自己的徒弟听,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此事若说出来,绝对足够宋牧晴笑一千年。   “那好,我自己问。”宋牧晴伸出手去,拍了拍月景的脸,“醒了吗?”   “早醒了,装睡呢。”素寒璧早已瞧见月景在不久之前便睁开了眼。   月景装睡被素寒璧揭露,猛地翻身坐起,充满警惕地看着这两师徒。   “素寒璧,你趁人之危,将我带走是什么意思?”月景指着素寒璧,冷声质问道,“你就不怕我师父师兄找你吗?”   宋牧晴一手将月景指向素寒璧的手指重重按下:“这位冒牌货姑娘?话要好好说,莫要指指点点,失了风度。”   “冒牌货?”月景最忌讳以这个话题与素寒璧发生比较,马上反问,“你说谁是冒牌货?谁先出生的都不知道。”   素寒璧的指尖轻轻挠着自己的下巴:“自然是你先出生的。”   她抿了口茶:“我给你的仙骨,还我吧,这先天之疾,想必已经治好了。”   月景不敢置信,马上反驳道:“你这是夺人性命!”   “拿我仙骨的时候,可未曾说过夺人性命呀。”素寒璧笑着望她,“若你身上仙骨是一具普通的仙骨,你拿着用就是了,但它并不普通。”   “月景,我不去剥,也会有他人来剥,不如让我来,顺便还能让我解了心头之恨,而且我的手法也会比他人更温柔些。”素寒璧直视着她的双眼,说出了一个残忍的现实。   月景看着素寒璧那含着浅笑的杏眸,从她的眼神之中读出了毋庸置疑。   素寒璧没有骗她,素寒璧不来动她的仙骨,也会有其他人来。   倒不如……真的让素寒璧出手好了。   好歹自己,真的是欠她的。   欠她一副仙骨,也欠她一条命。   月景低下头来,浑身颤抖,双唇微微抖着,面上冒出了薄汗。   许久之后,她才轻轻抬起头来,咬着下唇说道:“素寒璧,既然这仙骨是你给我的,那我便还你。”   “好。”素寒璧轻瞥她一眼,“这么多年了,这先天之疾应该也好了吧。”   月景轻哼一声:“不劳你费心。”   素寒璧扭过头去,问宋牧晴道:“我们回寒月小境?”   不过,她刚说完这句话,便想到了自己方才一直在追逐着的那条黑龙,便马上摇了摇头。   她的寒月小境中,栽满了紫藤花,虽对紫宸说那紫藤花是因为好养活才种的,但她种下紫藤花,多少也有纪念那条黑龙的意思。   所以,现在的她,暂时不想回寒月小境了,她不想看见那紫藤花触景生情。   “算了,不回吧。”素寒璧又自己摇摇头。   宋牧晴倒是很兴奋,马上搓搓手,眯起了狐狸眼说道:“师父,从南琉璃殿离开之后,我又用我在南琉璃殿积(搜)攒(刮)下来的多年积蓄,在海外仙山购置了一处房产,名为晚晴境。”   素寒璧:“?”你不对劲。   她马上抗议:“那你天天到我寒月小境白嫖住处是为了什么?”   “寒月小境可是海外仙山地段最好的地方了,不住白不住,我那晚晴境也逊色几分。”宋牧晴叹气说道。   “那便去你的居所,暂时不回寒月小境了。”素寒璧一拍掌心,开心起来。   此时的她,确实没有心情回寒月小境见那紫藤花了。   “好。”宋牧晴应下,调转灵舟方向,往海外仙山西北部的晚晴境而去。   而月景则愣愣地看着两人对话,从什么寒月小境说道什么南琉璃殿,全是她听不懂的话题,面露疑惑。   “什么寒月小境,那不是我住的地方吗?”她忽然开口问道。   宋牧晴一听,气血上涌,她都替素寒璧生气。   这到底是从哪里捡来的奇葩?   她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你可以闭嘴了,再几把吵先把你仙骨剥然后丢下去云海里喂食云兽。”宋牧晴看到素寒璧正闭上眼捏眉心,马上说道。   “师父,我当真是佩服你。”宋牧晴给月景下了一个禁言法术,防止她再多说话,马上扭过头去与素寒璧搭话,“如此之人,如季淮,如月景,也不知这段日子你是如何忍下去的。”   素寒璧靠在软绵绵的靠垫里,似乎是闭上了双眼在假寐,许久之后,她才启唇,下意识轻声说道:“确实忍不了,才死了。”   话至此,她自觉失语,便噤声,不再说话,只留下宋牧晴带着思考的眼神望着她。   宋牧晴是个妙人,自然不会再追问,只自顾自地“咔哒咔哒”啃着瓜子,等待灵舟到达晚晴境。   而就在这流光溢彩的灵舟悬停在海外仙山西北部晚晴境的山门之前时,有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正等待在山门之外。   晚晴境山门附近蕴着五彩霞光,水汽濛濛,仙气盎然,那人站在虹彩之中,绚丽的景色也不掩其光彩。   宋牧晴自灵舟往外看去,看见那男子身影,眼眸染上惊喜之色。   “师兄,你今日怎会来这里?”宋牧晴朝他扬手。   素寒璧一听宋牧晴这“师兄”二字,马上警觉,翻身坐起,就差没让宋牧晴赶紧掉头,扛着灵舟连夜跑路了。   苏禹冷着脸,抬起头来,看着朝灵舟里探出头来的宋牧晴,点了点头道:“我已来了三日。”   “师父也来了,你在外游历那么久,想必很久没见过她了。”宋牧晴对苏禹说道。   “哦。”声音冷淡,苏禹的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   待素寒璧与宋牧晴一道走下灵舟的时候,素寒璧便挑眉看向了苏禹,目光复杂。   被施了禁言法术的月景看着素寒璧与她那长得帅气的男徒弟之间的对视,仿佛天雷勾动地火,脑海里瞬间脑补了无数个师徒虐恋的桥段,嘴上不能说话,内心却大呼刺激。   “师父……”苏禹望向素寒璧,声音淡淡。   宋牧晴听这语气,只觉不妙,赶忙跳开去。   “直说。”素寒璧瞥了他一眼,望着他那冷冰冰的星眸说道。   “师父你哪时候过世,好将那把无瑟剑传给我?”苏禹开门见山,日常问候,他马上又疑惑,“咦,剑呢?”   素寒璧:“……”   她一掌拍到苏禹脑门上:“我打死你个龟孙儿,他妈的整天咒我死肖想我老公,你想啥你想啥你想啥,你在想屁吃吗?” 第34章   苏禹一边躲避着素寒璧的攻击, 只看着她空空如也的手,有些疑惑。   “师父,你的无瑟剑究竟去了何处?”他问。   宋牧晴眯起眼, 轻轻皱眉:“师父的剑,在百年之前不慎遗失,至今尚未找到。”   苏禹面无表情, 只冷冷问了句:“怎会如此?”   “事实便是如此。”素寒璧将被施了禁言法术的月景带入晚晴境之中,三人身影消失在这洞府门口。   素寒璧站在月景身侧,扭过头看了她一眼,见月景欲言又止,似有话要说, 便随手挥散她的禁言法术,让她说话。   “有何话要说, 且说吧。”素寒璧越过晚晴境的雾色虹桥, 冷声对她说道。   “你的剑,没了?”月景握紧手中的孤月剑,语气复杂。   “被人弄丢了,有何奇怪?”素寒璧垂眸,望了她手中那把寒光熠熠的孤月剑, “所以,待会还要借你的剑一用, 取走仙骨。”   “我的仙骨……怎么了?”月景声音糯糯, 略带疑惑。   “月景。”素寒璧轻笑, 唤了她一声, “这是我的仙骨。”   “我的仙骨自然特殊, 左右, 不能让它落入他人之手。”素寒璧领着月景来到一处无人的小院, 柔粉色的杏花花瓣轻轻柔柔地飘落。   素寒璧自然不是傻子,经过云上之境一战与紫宸对她奇怪的态度之后,她当然不会觉得自己与这仙界半分关系也无。   她取出自己的肋骨,便能够制成如无瑟剑一般强的宝剑。   这副仙骨,又怎会是普通之物。   月景轻蹙着眉头望着她:“可是……”   “莫要再说可是了。”素寒璧将她手中的孤月剑取了过来,以指腹试了试锋利程度,“取走我仙骨的时候,也无人听我说‘可是’。”   月景一人站定在杏花树下,眼中含着泪光:“我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又不是要死了。”素寒璧轻轻摩挲着剑锋,“有何事,待会再说吧。”   她抬手,素色的手腕上紧紧握着孤月剑冷白的剑柄,那细长的剑锋毫不犹豫地送人了月景的胸膛。   只听见“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月景轻挑起细长的眉,望着素寒璧说道:“我的孤月剑,你也拿走吧。”   素寒璧手上的动作骤然一顿,但并未犹豫,紧接着手腕翻转,手中剑锋在她身体的每一处骨骼游走,将百年之前她从自己拿走的东西取了出来。   她伸出手去,月景身上取出的仙骨飞在她的手上,汇聚成一颗乳白色的小珠子,散发着淡淡寒光。   素寒璧挑眉看了一眼晕倒在地,胸口浸满鲜血的月景,将孤月剑朝地上一丢,唤了宋牧晴前来。   宋牧晴走进小院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竟也没有感到惊讶。   她施法将月景放到疗伤的玉床上,看着素寒璧把玩着手中那枚乳白色的小珠子,这便是素寒璧从月景身体里取出的仙骨。   “师父。”宋牧晴坐在她对首,嗓音细细,“她要如何处理?”   素寒璧将手中仙骨所化的白色珠子放入锦盒之中,声音凉凉:“待会会有人来接她的。”   宋牧晴当然知道云霄宗的存在,于是轻皱眉头问道:“云霄宗回来?”   “云霄宗还不知道。”素寒璧“啪”地一声将这锦盒盖上,掩盖这仙骨珠子散发的光芒,“或许会有别人前来……”   ——   “寒月小境,无人?”紫宸仙尊从黑龙背上踱步走下,正准备触动寒月小境的禁制通知主人,但却没想到里面空空如也,一个人也无。   素寒璧自云上之境将月景带走,以她的性格,自然会想办法将月景身体里的仙骨拿回来。   如果她当真拿回来……   紫宸凤目中的神色依旧淡淡,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但就在他轻轻眨眼的那一刹那,强大的神念横扫了整个海外仙山,那金色光芒仿佛海浪一般,涌过海外仙山的每一处角落——即使是有禁制保护的洞府,亦是不例外。   他很少使用这样的办法来寻人,但现在确实是……迫不得已。   若是素寒璧拿回仙骨,这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紫宸很快找到了素寒璧的所在,竟在海外仙山西北部的晚晴境之中,月景与她的两位徒弟,都一道在此处。   “晚晴境,是她徒弟的居所,如此说来,倒也不算奇怪。”紫宸踏上黑龙脊背,对他说道,“且去晚晴境。”   紫宸驭使着黑龙的速度很快,不久之后便到了晚晴境,晚晴境之外有五彩的霞光缭绕,很是美丽。   他从黑龙背上走下,黑龙马上没入虚空,消失不见。   紫宸则礼貌地触动了晚晴境的禁制,淡淡的波纹在整个晚晴境里荡开去。   然而过了没多久,前来打开洞府大门的却是一个陌生的面孔。   苏禹站定在晚晴境门口,手中是一把散发着冰冷寒气的宝剑,抬眸淡淡看着紫宸,神情不算恭敬但也算不上无礼。   他定睛看着紫宸,并未认出他来。   毕竟紫宸仙尊一向闭关不出,除了云上之境的修士之外,其余很多修士都未曾见过紫宸真容。   “道友。”紫宸微笑望着他,“可是阿璧的徒弟?”   苏禹眉头一皱,马上问道:“阿璧是谁?我不认识。”   紫宸:“?”是你师父啊,你不认得吗?   他继续微笑,调整叫法:“素寒璧。”   苏禹点头:“是我师父。”   “我来寻她。”紫宸柔声对他说道,“不知她可在此处?”   虽然紫宸已经知道素寒璧就在晚晴境,但出于礼貌,还是要象征性问一下。   苏禹忽然用一种困惑的目光望着他:“方才那横扫海外仙山的神念便是你放出。”   “既然知道我师父在此,又为何要徒劳多问我一遍?”苏禹一向心直口快,从不避讳,“她若想见你,便是她给你开门了。”   “她分明就是不想见你,这位道友,虽然我一直认为我师父命不久矣,但你好歹也要有些自知之明。”苏禹一剑拦住晚晴境的大门,“道友,你如此纠结,究竟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她?”   紫宸一愣,伸出手去,将苏禹拦在晚晴境大门的剑锋缓缓移开,两人神色虽都平静,但苏禹知他剑下力道堪比山岳,而紫宸移开剑锋的力气重逾山岳。   苏禹手中剑被移开,紫宸踏入晚晴境,看着眼前蕴着五色霞光的虹桥。   紫宸扭头朝苏禹微笑:“年轻人,还是要多历练些。”   苏禹看着他,目光如刀如剑。   而此时,紫宸一直在寻找的素寒璧竟闪身已经站定在那虹桥上。   “仙尊。”她朝紫宸笑着说道,“怎会有空来这里?”   紫宸踏上虹桥,看着素寒璧空空如也的手,好奇问道:“我赠你的苍龙剑,你并未使用?”   素寒璧领着他来到杏花树下的小几上,随手给他倒了杯茶说道:“剑上苍龙剑魂,我一不小心弄死了,看来是不能用了。”   “剑修无剑,又怎能行?”紫宸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一旁一道坐下来苏禹忽然开口赞同道:“是如此,我师父有一柄好剑,却从不肯借我使用。”   素寒璧用指尖描摹着杯壁上的花纹,还是轻轻笑着。   “她的那柄剑,百年前不慎遗失,说来也是我云上之境的仙殿殿主唐突了。”紫宸望着苏禹,声音缓缓,“皆闻你师父有一柄好剑,却从未闻其名,不知道友可否说说?”   紫宸一想到这个问题,便觉有些头大。   他曾审问过陪伴素寒璧在下界走剧情的天道铃很多遍,每每在提及素寒璧那柄剑的时候,这天道铃便会一愣,然后说出素寒璧那柄剑的名字叫什么“百裂玄天霹雳剑”,但这天道被素寒璧关进天道铃中,就连他都没办法将这天道从铃铛里解救,所以多疑的紫宸自然对天道铃的答案存疑,这次随口一问,不过是趁苏禹不备,突然袭击,看看能不能听到不同的答案。   苏禹那冷冰冰的眸轻抬起,吐字清晰,语气轻松:“此剑名为百裂玄天霹雳剑,取下界赤霞神矿、纯元精金、百泽花心木、柔蓝海心、明镜菩提叶等五种珍稀材料制成,制剑材料有五种,因此能随心而动,呈现不同色泽,亦是十分锋锐,削铁如泥,是一柄上等好剑。”   素寒璧抿唇微笑。   宋牧晴百无聊赖把玩着桌上的杏花。   “百裂玄天霹雳剑?”紫宸听闻这名字,笑了起来,“看来下次为她另寻宝剑,可要想办法寻找相似的。”   他没打探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话锋一转,终于说回了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   “阿璧,你从云上之境带走了一个人。”紫宸转头,对素寒璧柔声说道,“应当是叫月景吧?”   素寒璧拿起手上桌上茶杯,喝了一口道:“是如此,有什么问题吗?”   “她在下界,与你有些渊源。”紫宸旁敲侧击。   “是有些仇,我不过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罢了。”素寒璧悠悠说道,气定神闲。   “这倒有些道理。”紫宸点头,“你这样也情有可原。”   “已取了?”他忽地问道。   “取了。”素寒璧抬眸看着他,笑道,“仙尊在怀疑我报仇的速度吗?”   紫宸闻言,笑了起来:“并未怀疑,这倒是你的行事作风。”   “仙骨呢?”他的话锋陡然一转,原本醇厚柔和的声音冷了下来。   “在这里。”素寒璧将手中锦盒取了出来,推到紫宸面前。   她打开盒子,只见那锦盒中躺着仙骨所化的珠子,这珠子流光溢彩,蕴着赤、粉、黄、蓝、绿五色,交相辉映,闪烁着熠熠光芒。 第35章   紫宸定睛看着躺在锦盒里的五色珠子, 其上气息……确实是月景的没有错,他不可能认错。   没想到……素寒璧竟然如此快地将这仙骨从月景身上剥了下来。   如此……倒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仙骨。”紫宸垂眸,眉头轻皱。   他放在桌上的指尖轻动, 似乎想要将那锦盒接过来。   为什么不将它拿过来呢?   他分明有能力将它从素寒璧手上拿过来。   但紫宸抬眸,望着素寒璧含着笑的脸,却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这股自心底而生的欲望。   他不能被这恼人惑心的欲望支配。   不过此时素寒璧却将那仙骨给推了过来, 放到他的面前。   “仙尊想要?”素寒璧问,她凝视着紫宸那灿金的眼眸,笑着问他,“那便给你。”   “反正这仙骨我拿来也无用处,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又岂会拿回来再用?我取下它, 不过是报了夺我仙骨之恨罢了。”素寒璧反手将那锦盒盖上,将那诱人的五色光芒掩盖, “仙尊斩苍龙, 赠我苍龙剑,我从不欠人东西,见仙尊似乎对这仙骨感兴趣,不如就拿去?”   紫宸竟摇头:“苍龙剑,又如何比得上素仙子的仙骨呢?”   素寒璧伸出一手, 指尖按住他温热的唇瓣:“这仙骨陪伴月景姑娘的时间,可要比更久, 它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   紫宸猛地被素寒璧唐突的接近吓到, 面颊微红, 面露无奈。   他伸出手, 将素寒璧的手腕轻轻摘下, 将那存放着仙骨的锦盒接过。   “此物……”他的语气一顿, 语气依旧温柔平静, “不过是有些好奇。”   “紫宸,你想要便直说。”素寒璧托腮浅笑望着他那金色的眼眸。   这双眼眸中,明明是极强烈欲望,但他却一直不承认。   “好。”紫宸接过了素寒璧手中锦盒,打开了盖子,确认其上气息。   确实没有错,是素寒璧刚从月景身上剥下的仙骨,其上五色光芒环绕,半分不假。   “仙尊想要的东西拿到了,人可要带走?”素寒璧将仙骨给了出去,自然是懒得与紫宸再废话,准备直接催他离开。   她口中所说的“人”,指的自然便是月景。   紫宸凤目微垂,摇头:“不用。”   素寒璧低头,将手中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仙尊兜兜转转,原来便是为了这仙骨呀?”   紫宸摇头轻笑道:“你不理解。”   素寒璧指尖一动,那晚晴境的洞府大门打开,示意紫宸离开。   紫宸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再过多逗留,他这一次,甚至没有直视素寒璧的眼睛。   他怕被看出些什么来,素寒璧一直是一个极聪明的姑娘。   紫宸出了晚晴境,那藏匿在虚空之中的黑龙缓缓落下,落在他身前。   他踏上黑龙脊背,声音淡淡:“且走吧,仙骨拿到了。”   一人一龙的身影消失在海外仙山的云层之中,而素寒璧则站在晚晴境洞府的门口,看着那漂亮的五色霞光之后,那条熟悉的黑龙,载着紫宸离开。   她按在石门上的手,指尖有些发白。   而后“咔哒”一声,晚晴境的厚重的石门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   “卧槽!”宋牧晴知道不妙,马上冲了过来,口中大声呼唤道,“我的门。”   只听见一道巨响,那晚晴境的门被素寒璧一手捏碎,这石门倒塌的声音让素寒璧回过神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皱着眉对宋牧晴说道:“抱歉,下次赔你一扇新的。”   “师父,你取了仙骨,又为何要将它给紫宸仙尊?”宋牧晴不解,“那仙骨又为何,换了个颜色?”   素寒璧施法将破碎的石门强行重新粘好,这才说道:“那仙骨无用,加了点颜色,不过是想要让他误会这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紫宸仙尊……”宋牧晴的声音柔柔,轻声唤了这个名字。   她飞升上来的时间对于仙界的许多修士来说,并不算长,所以紫宸仙尊大名,对她而言,便不是不能亵渎忤逆的存在。   “他想要什么?”宋牧晴问。   素寒璧握拳,义愤填膺,很是气愤:“妈的个破仙尊,啥都有了,他还想要什么,我哪知道!我瞎猜的。”   素寒璧确实是瞎猜的,她方才研究了从月景身体里取出来的仙骨很久,确定了这仙骨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便打算将计就计,将它“改造”一下再交给紫宸仙尊,免得他再来纠缠自己。   她知道由她肋骨制成的无瑟剑能变五色,她方才便是偷偷拔了一根无瑟头发与仙骨混合,成功让那乳白色珠子有了流光溢彩的五色,这才交给了紫宸仙尊,没想到真的成功骗过了他。   紫宸仙尊想要什么,不会是想要她的无瑟吧?   素寒璧越想越烦,伸出方才按了紫宸嘴唇的手,拿手帕擦了擦说道:“还好方才上厕所没有洗手。”   “师父,所以那女人怎么办?”宋牧晴想起了什么,问素寒璧,这个“那女人”自然指的是月景。   素寒璧一路走到月景待着的小院里:“紫宸已经拿到了仙骨,他不会对她感兴趣了。”   “她去了紫宸手上,或许难逃一死。”素寒璧笑了,“他要取东西,又怎会留下她的性命?”   “寻个机会,送回云霄宗。”素寒璧按了按眉心,一提到云霄宗,她就觉得有些头大。   正巧,此时素寒璧推门走进了小院之中,方才因为取走仙骨而虚弱万分的月景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   她体内有两具仙骨,先天之疾已经治好,再拿走一副,实际上只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便好。   “素寒璧,你要将我送回云霄宗?”月景已经听到了她说的这句话,“为何?”   “云霄宗有你师父,有你师兄,还有其他同门,为何不去?”素寒璧反问,“你的仙骨我拿走了,你以为你还有任何价值吗?”   “晚晴境的空气也是很贵的,呼吸一口要一块灵石。”素寒璧坐在桌上,看着月景说道。   “我看到了。”月景双唇泛白,声线虚弱,但声音却直直钻入素寒璧的耳中,“我看到方才来拜访的那男子。”   “如何?”素寒璧翘起二郎腿,悠悠望着她。   “他与……在揽月阁擂台上,力压众敌,将孤月剑给我的神秘男子,长得一模一样。”月景抬起头来,看着素寒璧说道。   素寒璧眉心一跳,瞳孔骤缩。   没想到,竟忘了此事。   当时她在下界,根本不知道在高高在上的仙界里,还有一个紫宸仙尊与无瑟长得一模一样。   在揽月阁的擂台上,看到了无瑟模样的,可不止月景一个人。   此时的素寒璧,必须将此事瞒下来,所以她后来封闭了还在铃铛控制之下的天道铃关于无瑟的记忆,也在刚才配合苏禹,重新加强了这谎言的真实性。   但她却忘了,在揽月阁中,无瑟确实是现身了,看到了他模样的人有月景,还有……时千劫。   月景她可以控制,但时千劫却一直不见踪影,他身为玄冥界的魔尊,实力是有的,就是不知如他一般的妖类魔族,是如何飞升的,反正,看起来不像是通过云上之境飞升的。   “你说这话,在找死吗?”素寒璧扭过头来,冷冷望着月景,眼中含着凶狠的光芒。   她确实是忘了此事,若是真被紫宸先找到了月景,恐怕无瑟真会暴露。   “素寒璧,你自然是能将我杀了。”月景梗着脖子看着素寒璧,“左右,我也是欠你一条命的。”   “你以为你说这种话,就会引起我的同情?”素寒璧瞥了她一眼,“你要我杀我就杀?我才不,我不杀你。”   “但你暂时不能回云霄宗了。”素寒璧朝她勾勾手指,“我见你也不想回的样子。”   月景那盈盈水眸,看着素寒璧,神色有些复杂。   “从那巨鲲肚子里,将我救出的人,是你吧?”月景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胸口伤口的剧痛令她重新躺了下去。   素寒璧一惊,身体变得有些僵硬。   确实是她假扮季淮,没想到被月景看出来了。   “不是我。”素寒璧说谎不打草稿,直接否认,“是季淮救得你,等我救你,你在做梦吗?”   月景扯着嘴角,死死盯着素寒璧,眼眸里的目光复杂。   “你在晚晴境呆着吧。”素寒璧不愿与她过多交谈,直接走出了月景暂居的小院。   他刚走出去,便看见宋牧晴朝晚晴境的门口奔了过去,似乎又有人要来拜访这里。   “牧晴,你这晚晴境倒有些热闹。”素寒璧说道。   宋牧晴已经感觉到有人触动了晚晴境的禁制,她顾念方才晚晴境大门被素寒璧一拳给砸碎了,便赶紧冲过去想要开门,以防——   但她完了一步,那敲门的修士不知道这门如此脆弱,只往上随意一拍,这门便又重新倒塌,发出一声巨响。   门外修士:“???”我力气这么大?   宋牧晴:“……”   素寒璧:“……”我错了。   宋牧晴看到门外那一脸呆滞的修士,连忙说道:“道友,这是我晚晴境安装的最新款门铃,你听刚才这巨响是不是特别震耳欲聋?”   “有什么事,说吧。”宋牧晴微笑看着这修士。   这修士身着泼墨白衫,一看便知是恒一阁的修士,也不知过来拜访宋牧晴是为了什么。   “宋仙子,素仙子好巧,你也在这,方才我去寒月小境无人应答,便直接过来晚晴境先寻宋仙子了。”那修士一揖,恭敬说道,“我们阁主余了两张山海会的请帖,想要邀请二位仙子一道前去。”   素寒璧一愣,看到宋牧晴接过了那什么山海会的请帖,有些好奇。   “山海会千年一开,之前两届,因我是南琉璃殿的人,所以未曾邀请我,怎的这次愿意请我前去?”宋牧晴掩唇轻笑,“请我师父前去,倒也有些道理,她应在山海会中有一席之地的。”   “宋仙子不是已经离开南琉璃殿了么,已不是云上之境中人,看在素仙子的面上,也应给你一份。”那修士礼貌说道,“阁主正巧多了两张,念与两位仙子的交情,所以派我送到二位手上。”   “既然二位都在,我便省下去重新去寻素仙子的功夫了,正好。”恒一阁修士将那请帖送到宋牧晴与素寒璧手上,便告辞离开。   “山海会是什么?”素寒璧把玩着手中那朴素的请帖,有些好奇。   “山海会是专属于海外仙山与沙境的盛会,依旧排斥云上之境修士,简单来说,就是将海外仙山的许多厉害修士聚到一起来,切磋仙法,在山海会中能够令诸位海外仙山修士服气的胜出者好处颇多,许多大势力都会敬他们几分。”宋牧晴解释。   “我先前两届虽未被邀请,但也易容过来围观过。而且这请帖也不是人人都有,已经筛选过一批了,只有经过大势力的首领——比如恒一阁阁主引荐才能得到,能参加山海会的修士已经很厉害了,其他没有收到请帖的修士只能在旁边看热闹。”她补了一句。   素寒璧还在研究上面的字样,一直在一旁默默练剑的苏禹便已经凑了过来。   “山海会,似乎有些印象。”他冷声说道,从怀里掏出一份一模一样的请帖,“哦对,我想起来了,我便是收到了这请帖,才回来的。”   素寒璧、宋牧晴、苏禹三人手中捏着一样的请帖,师徒三人对视良久,终于接受了一个铁打的事实。   原来他们师门……都是大佬。   叉腰。 第36章   “山海会, 倒有些好玩。”素寒璧将手中的请帖塞到怀里,“三月后便开始?”   宋牧晴点头:“在海外仙山最大的势力幻海楼中举行,据说幻海楼之主幻海道人有不弱于四大仙殿殿主的修为, 玄雾天曾被他重伤,因此幻海道人被贬谪至海外仙山,终身不得入云上之境。”   如素寒璧一般,将仙殿毁了还能自由出入整个仙界且不受惩罚的人, 还是头一个。   素寒璧笑道:“我就曾说过, 想将那些殿主打一顿的, 绝对不止我一人。”   “但敢出手的, 也只有你一人而已。”宋牧晴摇头轻叹,“云上之境的实力, 绝对不止师父你看到的如此简单。”   素寒璧负手而立, 声音却缓缓如微风:“但海外仙山的实力, 或许也不如你我看到的那样。”   云上之境虽拥有仙界最丰沛富饶的修仙资源, 但海外仙山的疆域要比云上之境大得多。   “三月后再去看看吧。”素寒璧说道。   她抬手将那方才被自己砸碎的石门修补起来。   刚装好, 这晚晴境的禁制便又似乎被触动了。   “轰——”一声, 刚被素寒璧装好的门又重新倒塌。   素寒璧:“……”   她定睛一看,晚晴境大门外站着一个陌生装束的修士。   “啊……”那修士看到他以一己之力砸碎了晚晴境的大门, 万分惶恐, 手足无措, 不知怎么办才好。   “有事?”素寒璧不认得他,但还是开口问道。   结果下一刻,这修士便从怀里摸出一张请帖来:“素仙子,我方才去寒月小境寻了一圈, 没遇见你, 听说你在晚晴境里暂居, 便绕路来了这里,将这请帖奉上。”   素寒璧认得这请帖,还是山海会的请帖。   “你是?”她接过这请帖,问道。   那修士挠头:“我是幻海楼的,奉幻海道人之命,专程为您送请帖来了。”   “素仙子到时一定要去啊!”他朝素寒璧礼貌挥手,完成任务之后马上离开。   素寒璧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她正想把石门再次修补好的时候,宋牧晴出手拦住了她。   “师父——不可!”宋牧晴一脸正气,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来,“你在晚晴境的消息已经传出去,恐怕还有人来。”   素寒璧住了手,就这么站在晚晴境大门口,远远朝外望去。   只见远处云雾中两道交缠的剑光闪过,两个剑修御剑飞行的速度不相上下,你追我赶,朝这里飞了过来。   这两人似乎在争谁先抵达晚晴境,互相驭使飞剑撞击对方,就差没在半空中打起来了。   宋牧晴不知从何处搬了一套桌椅出来,沏了壶香茗,慢悠悠说道:“来人应当是阳明剑派与玄阴剑派的人,几千年前同属于同一个门派为双极剑派,后因功法与理念不同,分裂出去,成为这两个门派,两个门派分明是同宗同属,但明面上的关系竟也如仇人一般。”   苏禹站在晚晴境门口,亦是端起一杯茶喝了口说道:“我的请帖,似乎便是这门派给的,另一张半路因送信之人相互斗殴,所以被撕碎了,到我手上只剩了一张。”   素寒璧坐在小桌旁喝茶看戏,总算是等到这两名剑修飞了过来。   两人历经一场莫名其妙的战斗,皆衣衫褴褛鼻青脸肿,将怀里被揉得皱巴巴的请帖递了上来。   “阳明剑派为素仙子送来山海会请帖。”   “玄阴剑派为素仙子送来山海会请帖。”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素寒璧伸出手将两张请帖接了过来,请帖一离手,那两人便似乎又要打起来。   “你抄我台词做什么?”   “你一路跟着我做什么?”   “我家门派给素仙子送山海会请帖,你也要学?”   “明明是我家门派先下决定的?”   素寒璧将请帖展平,将它与幻海楼送来的请帖叠在一起,轻咳一声。   “素仙子到时一定要来啊,就说用的我家请帖——”两人再次异口同声说道。   “你属复读机的吗,学我说话做什么?”   “你们门派没有自己的创意吗?明明是我先想出来的。”   素寒璧尊重别人门派特色,并无劝架的意思,反而是挥挥手道:“要打去外面打,给后面的门派让让道,又有人要来了。”   这两位剑修弟子,对他们来说,送请帖只是顺便,这找个借口打架才是正经,马上挪了条道儿,继续打了起来。   “七星宗为素仙子送上山海会请帖。”   “这是水月宫的请帖。”   “碧羽门邀请素仙子参加山海会……”   “飞龙观……”   素寒璧索性不回去了,就这么坐在晚晴境门口,一边喝茶一边收请帖。   “麻烦放这里啊谢谢。”素寒璧装了满满一盒的金线竹雕花盒推了出去,示意送请帖的人将请帖放到里面去。   有这想法的绝对不止恒一阁王谦一人,无门无派的修士,用了谁家的请帖前去,便代表与哪方势力交好。   素寒璧绝对是各方势力都想要拉拢的存在。   所以一日时光,素寒璧收到了几乎来自海外仙山所有势力送来的请帖。   她将这些请帖一张张整齐码放入盒中,粗略数了数,竟有数百张。   “还是用王谦的。”素寒璧托腮沉思道,“于情于理,都是他最先送来的。”   更何况,她还与王谦有几面之缘,也算得上交情,其他什么门什么派的,她压根没有听过。   “师父,如此多请帖,放海外仙山黑市上卖,每一张都能卖上万灵石。”宋牧晴双眼放光,“我们可发了!”   素寒璧不是死板迂腐之人,听闻这请帖能卖钱,马上将这些门派试图交好的一片真心换算成白花花的灵石。   “竟有这等好事。”素寒璧拍桌说道,“那我们今日便将这些请帖卖了,我再购置些炼剑的材料。”   “师父,你若想要炼剑,自然有大把的门派等着将上好的灵材送给你,何必自己花钱买?”宋牧晴本着便宜不占白不占的心态说道。   素寒璧轻叹一声,痛心疾首:“这些门派竟会想到邀请我去山海会,还如此好心送上请帖,实在淳朴得我不忍心再坑了,不过是做把剑壳子罢了,用不了多好的材料。”   她知道在山海会之上不可避战,她也不是畏战之人,所以便想着锻造一把剑壳子,将无瑟剑藏身其中,以免引起他人关注。   剑修打架不用剑,那怎么能行?   “海外仙山这附近最大的黑市便在附近,我也正好去买一扇新的石门安装上去。”宋牧晴说道。   素寒璧点了点头,正准备与她一道出发,却见一旁的苏禹竟也飞身跟了上来。   他一向专心练剑,两耳不闻窗外事,去市场采买东西之类的事,他向来不关心,怎的这次跟了上来?   素寒璧略微有些好奇,于是问道:“苏禹,你跟上来做什么?”   苏禹秉承着只要是与无瑟剑无关的话题便不与素寒璧搭话的原则,直接无视她,对宋牧晴说道:“师妹,你说山海会请帖能卖钱?”   宋牧晴抱着手中装满了各门派送来的山海会请帖盒子,点了点头道:“是呀。”   “我这还有一张。”苏禹从怀里掏出几张破纸片,由上面依稀可见的字迹可以推测,它应当是那双极剑派给他送请帖时在路上被撕碎的那张,“劳烦帮我卖了。”   宋牧晴:“?”这么穷酸真的是我师兄吗?   素寒璧:“……”这么穷酸不愧是我徒弟。   苏禹拜托完宋牧晴卖请帖之后,便回到没了大门的晚晴境里继续练剑,而素寒璧则与宋牧晴一道去了晚晴境附近最大黑市。   两人御风而行,远远望去,便看到前方仙山之上,来来去去挤满了人与摊位,一眼望不到头,看起来很热闹也很……正规。   看起来就不太像一个黑市。   素寒璧摸着下巴思考:“这黑市看起来不太黑。”   “不受云上之境管辖的交易市场都叫黑市。”宋牧晴给她解释,“云山之境管辖的交易市场上,很多东西都不能买卖,不过他们管不到海外仙山这里,海外仙山的修士为了自嘲,也叫这儿的交易市场为黑市。”   “师父,我先去将请帖想办法帮你卖了,手续费不收你多,就收三分之一。”宋牧晴抱着盒子,笑嘻嘻说道,“你可以先去看看铸剑材料。”   素寒璧点了点头道:“我铸剑材料不用多贵的,你剩些给我便可。”   她与宋牧晴分别,一头扎进市场之中,在街道上随意看看。   若要铸造一柄剑壳子,首先必须是要能够阻隔气息的材料,例如太乙冥铁之类的,但这些材料质地硬脆,大多用来制作箱盒、剑匣之类的,铸成长剑这般细长的形状,很容易折断,必须再加入柔云玉之类的软性材料中和。   太乙冥铁好寻找,这柔云玉便很珍稀,素寒璧在下界时也只见一座矿山中的某处矿脉里有柔云玉的伴生矿,数量极少。   也不知道在仙界,这玩意会不会多起来。   素寒璧很有身为名人的觉悟,知道自己的模样恐怕那日去过恒一阁的修士都知道,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便戴上从头盖到腰的白纱帷帽,隐藏自己身份。   她随便找了一处藏宝楼,走了进去,那店中负责接待的修士马上迎了上来。   那接待修士狐疑看了素寒璧的装束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但也不能显露出来,只是面上盈着微笑说道:“不知这位仙子,可要买些什么?小店中什么都有,尽可随意挑选。”   素寒璧先说了自己的简单的需求:“品相上等的太乙冥铁三千斤。”   若是要制成强度高到足以阻隔无瑟剑气息的剑壳子,还要用品相上等的太乙冥铁再次淬炼,方能达到她想要的效果。   接待修士倒吸一口凉气,这么多——   莫非这仙子家中是开剑匣制造厂的?   这可是笔大生意,接待修士的脸色马上恭敬起来,看素寒璧仿佛看闪闪发光的金子。   “仙子要如此多太乙冥铁,可是要铸造剑匣?”接待修士迎着素寒璧来到雅间之中,躬身问道。   素寒璧撩开白纱帷帽一角,抿了一小口茶道:“不是,买着玩儿。”   接待修士见素寒璧自帷帽之下露出的小半张脸,白皙小巧的下颌,红唇丰润,便知此人来历不一般,便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多问,马上命人去库房中取太乙冥铁。   “还有。”素寒璧叫住接待修士,“柔云玉可有?”   那接待修士一愣,面上马上露出狂喜又为难的表情:“这……柔云玉可是珍稀之物,说出来不怕仙子笑话,这整个黑市里,也只有我这一家店有供货。”   素寒璧见此人说辞,便知可能还有别的情况,于是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所以有货吗?卖不卖?”   “这……货倒是有,只是被人先预定了。”接待修士面露难色,他见素寒璧如此说,便知她是个爽快人,跟她做生意也算得上一件美事,但是柔云玉是矿脉中的伴生矿石,每年只产出不到百斤,今年的货全被沐霖谷要了去,说是要给参加山海会的门中长老炼制新法宝。   “确定这黑市里只有你一家有卖?”素寒璧问,如此说辞也可能是商家的小伎俩。   “这……确实是。”接待修士叹了口气,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骗素寒璧,毕竟柔云玉就那么多,只有他家能拿到货。   素寒璧铸造剑壳,需要柔云玉来中和太乙冥铁的硬脆质感,不能缺少,于是她敲了敲桌面道:“十倍。”   接待修士一愣:“什么十倍?”   “我出十倍的价钱,一半给你藏宝楼,一半给先预定了柔云玉的势力当做赔偿。”素寒璧藏在白纱帷帽之下的双眸盯着那修士瞧。   “仙子,您确定?”接待修士有些不敢置信,“十倍的价钱,买那区区百斤的柔云玉,可是要十五万灵石。”   素寒璧知道那些请帖卖了之后,自己有足够的灵石支付,于是点了点头道:“确定。”   “你且去问问预定了柔云玉的门派,是否答应这样的条件。”素寒璧对那接待修士说道,“若不行,我亲自与他们谈。”   “是。”接待修士朝素寒璧躬身行礼,“我让我们老板去联系沐霖谷问问,您且在这里歇息一会,我们先将太乙冥铁送过来。”   素寒璧淡淡应了一声,那接待修士为她沏了杯茶之后,看到又有人进了藏宝楼中,便道一声“失陪”,走上前去迎接。   接待修士迎了上去,素寒璧坐在藏宝楼二楼等待答复,有些无聊,便也看向店门方向,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素寒璧将茶杯紧紧捏着,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她怎么又看到这衰人了?   来人正是季淮,也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   素寒璧坐在二楼,就这么隔着白纱帷帽看着他。   季淮一进门,便朝那接待修士礼貌一行礼,然后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不知道友藏宝楼中,可有卖山海会的请帖?”季淮直接问道,语气小心翼翼。   “嘶——”接待修士震惊,“这山海会请帖每届确实是有多的,可这玩意只在大势力之中流通,哪轮得到我们这些小小藏宝楼来售卖?”   “这山海会请帖,在黑市中可是千金难求,道友您这桩生意我也很想做,但实在是没货啊……”接待修士沉痛说道。   素寒璧坐在藏宝楼二楼,眨了眨眼,心想好家伙,她卖柔云玉的灵石钱可能马上就要回来了。   她传音给正在卖请帖的宋牧晴道:“牧晴,请帖还剩多少?”   “只余两张,快了——”宋牧晴回答。   “别卖了,从后门来我这的藏宝楼里,注意不要暴露你自己,我教你一张请帖卖十五万灵石的办法。” 第37章   宋牧晴听了素寒璧的话之后, 强行将已经送到买请帖修士手上的请帖给扯了回来。   “诶,仙子,怎么不卖了?”那修士见宋牧晴姿态强硬, 很是不舍,“我出三万灵石——不,五万……”   宋牧晴朝他微笑:“对不起啊不卖了,道友另寻别家吧。”   谁稀罕你这三五万灵石, 现在素寒璧说这玩意能卖十五万。   宋牧晴心道不愧是她师父, 比她还能宰人。   她将头上帷帽拉紧, 防止被他人看出身份来。   在隐藏身份这一点上, 师徒二人都有同样的默契。   宋牧晴朝素寒璧所在的藏宝楼赶了过来,而这边的素寒璧却朝在楼下接待季淮的修士勾了勾手指。   那接待修士会意, 马上登登登爬上楼, 等着听素寒璧的吩咐。   “仙子, 可是茶凉了, 我给你再续上。”接待修士躬身问道。   “山海会请帖, 我有。”素寒璧把玩着手上的茶杯, 轻声说道,“我可以卖给楼下那俊俏修士。”   “啊……”接待修士看向素寒璧的目光, 马上不一样了, 原本他觉得素寒璧人傻钱多, 但现在他觉得素寒璧已经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世外高人。   这灵石很多门派都有,十万几十万的随手都能拿出来。   但山海会请帖那可就不一样了,在黑市里可是有价无市,更何况私自买卖请帖, 被发出请帖的势力发现了, 可是大不敬行为。   人家好心代表门派邀请你参加山海会, 为你引荐,你这反手把别人请帖卖了,多少有些不礼貌。   所以一般售卖请帖的大多是有剩余请帖的门派或是势力,如素寒璧一般个人售卖的极少。   “仙子有请帖,何不放我藏宝楼中售卖?”那接待修士马上交涉。   “给你十分之一的抽成,都让那修士出。”素寒璧轻笑了一声说道,“这提成可丰厚?”   “那仙子打算卖多少?”接待修士忙命手下将季淮留下。   “十五万灵石。”素寒璧又掀起帷帽一角,饮了口朝茶,“阁下意下如何?”   “这……”接待修士又犹豫了,山海会请帖虽珍贵且有价无市,但也有个价值上限,十五万,已经算得上离谱的高价了,一般来说最贵的山海会请帖不过五万上下,主要是出得起更高价格的修士,以他们的实力,已经通过正常渠道拿到山海会请帖了,不至于沦落到购买黑市的请帖。   “你把他叫上来,我来卖就好了,不过请你藏宝楼做个担保、跑跑腿罢了。”素寒璧抿了口茶说道,“这生意,你们不会不做吧?”   接待修士一愣,见素寒璧开出条件如此诱人,他甚至不需要费嘴皮子卖请帖,就能得到十分之一的抽成,傻子才不做。   “好,仙子尽管放心,我不会跟他说明山海会请帖的市场价。”接待修士终究还是在金钱的诱惑下败下阵来。   反正山海会请帖有价无市,他不介绍,那修士可能都找不到购买它的门路。   于是,接待修士走到季淮身边,躬身询问道:“道友,说来也巧,我藏宝楼中一位客人,正巧有山海会请帖,听说你想买,便打算卖你一张。”   季淮闻言,面上露出喜悦的表情:“如此甚好,不知如何购买?”   “道友,您当面与她交流价格。”接待修士带着季淮走上接待贵客的二楼,“小店不过替你们做个担保。”   这开藏宝楼的也是人精,两三句话,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毕竟,素寒璧这价格确实是坑。   季淮不疑有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山海会请帖的具体价格。   他飞升上来没多久,也没什么认识的门路,与在下界的前呼后拥生活很是不一样。   但他要这山海会请帖,确实是有自己打算。   一是他早已听说许多势力都打算邀请素寒璧,所以想要参加,在山海会中寻个机会与她重逢。   二是他也想借山海会的机会,一展身手,在海外仙山打出些名堂来,也不辱没云霄宗之名。   但他在海外仙山实在没什么名气,不过是刚飞升上来的地仙而已,无人看重也是正常的。   所以季淮这才拿着仙界云霄宗积蓄多年的灵石,准备来黑市自己购买一张山海会请帖。   季淮跟着接待修士走上藏宝楼二楼,便看见那竹帘之后,坐着一个笼罩着白纱的身影。   那白纱帷帽极厚实,将她的半身全部笼住,看不清楚身形,仅有那淡淡幽香传来。   “仙子,要买请帖的修士在这了。”接待修士将季淮引入座中,自己往后退了两步离开。   季淮落座,打量起坐在他对面的素寒璧,却根本没认出她来。   裹得如此严实了,就算是素辛石亲来,也绝对认不出。   “要买山海会请帖?”素寒璧变了个声音,声线沙哑低沉了些。   她为自己倒了杯茶,直接问道。   季淮颔首:“只需一张,听说仙子手上有多余的?”   “是有一张。”素寒璧轻轻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开始瞎掰。   要给一个不值那么多钱的东西赋予更高的价值——那便是为它编织一个引人泪下的产品故事。   “这张请帖,本是阳明剑派送给我门中师兄的……”素寒璧变了声后的声音沙哑,这语气一听便像有故事的,她也不认得什么人,索性把苏禹抓过来当倒霉主人公,“我师兄一心剑道,日夜不停练剑,不是在练剑便是在练剑的路上……唉……连师父都鲜少搭理。”简直就是个逆徒。   “就是一个如此纯粹的人,他日复一日的努力终于打动了以剑修为主的阳明剑派,在这届山海会即将开启的时候,为他送来了山海会请帖,这是对他剑道的认可,毕竟阳明剑派你也是知道的……”素寒璧继续瞎掰。   季淮亦是剑修,对阳明剑派有所耳闻,所以点了点头,继续认真倾听。   “我师兄,收到了山海会请帖之后,很开心很开心……因为他终于有能够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剑道的机会了。”素寒璧伸出手,象征性拭泪,“但是……天有不测风云。”   “师兄他为了搜集铸剑材料,在山海会上用一把新的宝剑,铤而走险,去了海外仙山最危险的夺命崖采集矿石。”素寒璧向来不介意以最恶毒的话语来诅咒苏禹,所以说起来毫无压力,“我师兄……就是死在了夺命崖,带着他的剑修梦想,还有从未在众人面前展示的剑修之道……”   素寒璧话锋一转,语气马上变得激动起来:“我来藏宝阁,本是想要买些纸钱烧给师兄,但我却看到了你,看到你腰间佩着一把宝剑——”她看了一眼季淮放在桌上的瀚海剑,“我便知你一定是一位与我师兄一样优秀、纯粹、强大、正直的剑修,所以想要将山海会请帖给你,让你代替我那死去的师兄在山海会上大放异彩。”   季淮第一次在仙界听到他人的认可,眼神陡然变得有些怅然,素寒璧那“为师兄完成梦想”的宣言更加勾动了他澎湃的心弦。   “仙子……你师兄如此坚持,下辈子一定会有更加美好的人生。”季淮沉声说道,“我懂了,仙子为何愿意将请帖卖我。”   “我觉得我没有足够的能力,可能辱没了你师兄的名声。”季淮被感动了,于是竟然开始觉得自己配不上了,“毕竟我想要请帖,不过只是想要去见她……而已。”   素寒璧连忙将手按在桌子上,打断季淮想要诉说自己情感的话头。   “你可以,我遇见你,便是有缘,也能是师兄的魂灵在冥冥之中指引,他觉得你可以。”素寒璧握拳,继续煽动。   “我当真可以?”季淮眉头轻皱,看着这藏在白纱帷帽之下的女子,神情犹疑。   素寒璧看着他那俊朗但带着困惑的面庞,点头。   此时,正巧宋牧晴将剩下的山海会请帖送过来了。   素寒璧自竹帘外探出头去,对宋牧晴传音道:“把请帖给我即可。”   宋牧晴将手上剩余的两张山海会请帖亮出来,一张光滑平整、完好无缺,而另一张则似乎是用许多碎纸片拼在一起的。   素寒璧心中大呼有缘,那张破的正是苏禹交代宋牧晴帮忙卖的,可能是太破了被留到最后。   “给我那张破的。”素寒璧传音,将宋牧晴手上那张由碎纸拼成的破请帖拿了过来。   素寒璧得到道具,马上将它拍到了桌子上。   季淮眉头轻皱,看着桌上那残破不堪的请帖,猛地有些后悔。   但素寒璧接下来的话,马上打消了他的疑虑。   “我师兄那日,便是带着这请帖去夺命崖采集矿石,他摔下夺命崖,粉身碎骨,这请帖却被他护在怀中,尚且能修复。”素寒璧的声音再次带上哭腔,“这请帖可以重新粘好,可是谁来替师兄将他破碎的梦想粘好啊。”   季淮看到那桌上残破的请帖,仿佛看到了夺命悬崖上一个剑修不屈的灵魂,令人感动。   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定,将请帖按在掌心,沉声说道:“仙子,这请帖我买了,你师兄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不知仙子,打算卖多少?”季淮问了最关键的问题。   素寒璧继续抬高这请帖的价值:“道友,这不是请帖,是一个剑修的生命,是他熠熠生辉的梦想。”   “十五万灵石,给藏宝阁十分之一担保费另付。”她一口气说道。   季淮愣住了,这十五万灵石,也是云霄宗近几年的积蓄了,他出门也带了这么多灵石。   他没想到这山海会请帖会这么贵,但瞧这姑娘这故事,恐怕已经是折价卖给他了。   “好。”他郑重点头,将请帖收入怀中,又将装着灵石的储物袋放在桌上。   素寒璧还在演:“我师兄的梦想……就如此卖钱了,我不会碰这钱,你去与藏宝阁的修士交易,请您一定要替他实现梦想。”   季淮欲言又止,一双柔情的眸望着她,总觉对面那人有些熟悉,但又认不出来,他想要安慰她,但却无从开口,只能叹了口气,走出雅间,去找接待修士结账。   素寒璧见他出门,这才撩起帷帽,淡定喝了一口茶。   宋牧晴走进来,惊叹:“师父,您夺笋啊,这请帖我在外面卖两万灵石一张,还是完好的。”   “你不懂 ,是你师兄的性命与梦想。”素寒璧握住宋牧晴双手说道,“十五万便宜他了。”   宋牧晴心道素寒璧用苏禹当悲惨故事主人公,此事如此过分,回去一定要告诉苏禹。   “师父,话虽如此说,师兄值十五万吗?”宋牧晴沉痛说道,“您切不可如此哄抬猪价。”   素寒璧幽幽望着她:“好徒弟,今天中午吃凉拌竹笋吧,也算应景。”此事当真是笋上加笋。   此时,藏宝楼的接待修士已经替季淮结完账,送他离开,这才带着钱过来了。   “仙子,您当真是……”接待修士惊叹,他从未见过这种卖货方式,“您可有意向来我藏宝楼做事卖东西?我们定能将连锁店开到海外仙山的每一个角落。”   宋牧晴笑:“你居然想让我师——”师父做这事?   素寒璧按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接过接待修士手上装了灵石的储物袋:“柔云玉的事情如何?”   接引修士朝她抱歉一笑,恭敬说道:“仙子,沐霖谷说他们也很需要柔云玉,这五倍的赔偿对他们来说也不算十分诱人,但见仙子出手大方,势在必得,很有诚意,所以想与您当面谈谈。” 第38章   “与我当面谈?”素寒璧重复了一边这个要去, “沐霖谷远吗。”   “与小店不过十里路程,柔云玉已经送到他们谷中, 仙子若想要,与那谷主协商便好。”接待修士小心翼翼说道。   素寒璧看了看天色,见着不算太晚,也便答应了。   正巧她炼制这剑壳子也不需要多复杂的工序,去见识一下海外仙山的势力也是不错的。   “好。”她唤上宋牧晴,往沐霖谷而去。   “师父?”宋牧晴不解,“您这段时间有些不一样了。”   “我如何不一样了?”素寒璧在风中摘下自己的白纱帷帽, 将自己有些杂乱的发丝整理好。   “以往遇到这种事,您都是直接打上门去,强行一手交灵石一手交货,哪会与别人交涉?”宋牧晴笑了起来,“在海外仙山, 您似乎有意在做一件事。”   “什么事?”素寒璧知道宋牧晴心知肚明,但还是想要从她口中知晓答案。   “您有意经营您的人设, 让海外仙山的修士对您崇拜尊敬。”宋牧晴声音淡淡,“但你从前一向不在乎这些虚名。”   素寒璧理顺着手中白纱帷帽,那如流云般的薄纱从她的指缝间滑落:“有些事我自己做不了,不正是需要他们的力量么?”   她垂眸, 神色淡然, 声音平静如水:“你不会真的以为, 我真的会放过东封行殿与西玄雾殿吧?”   素寒璧望向远处的云海, 那濛濛的云气在仙山之间翻涌着,仿佛有游龙潜蛟在其中穿梭。   “先去沐霖谷, 将柔云玉取来。”素寒璧将整理好的白纱帷帽戴在头上, 掩盖自己的面容, 朝前方那被古榕巨树包裹着的山门飞了过去。   她触动沐霖谷禁制,片刻便有穿着墨绿色衣裳的弟子打开禁制,朝二人行礼,他早已接到命令,要迎接这两位神秘来客。   “是……黑市藏宝楼中想要花费大价格购置我沐霖谷预定柔云玉的两位仙子?”那沐霖谷弟子躬身,礼貌问道,“不知二位仙子师从何处,隶属于哪一势力?”   素寒璧的面容隐藏在白纱之后,那沐霖谷弟子仅仅能透过那朦胧的白纱看到她翕动的红唇。   她薄唇微微翘起,冷声说道:“待见了你们谷中长老再说。”   “是。”沐霖谷弟子不敢再多问,只领着两人来到谷中。   沐霖谷坐落于一片榕树群中,那长长的气根垂下,带来潮湿温暖的气息,仿佛一棵棵小树,几人就穿梭在这榕树迷宫之中,直到来到了沐霖谷中心。   有一位白须老人与一位中年男子正在对坐饮茶,听闻三人动静,这才齐齐转过身来查看情况。   “二位仙子速度如此快?”那中年男子站起身来,介绍自己,“沐霖谷谷主唐羲。”   素寒璧朝他点了点头,与宋牧晴一道落座。   唐羲身后的弟子为二人沏茶,芬芳茶香四溢,素寒璧隔着白纱,看到了唐羲略有些疑惑的神色。   “二位仙子,都到了沐霖谷,还不说出自己的身份吗?”唐羲问,眼中流露出探究的目光。   素寒璧撩开白纱帷帽一角,红唇嫣然,她轻轻抿了一口茶道:“不过是购买柔云玉而已,不用说明自己的身份吧?”   唐羲一愣,笑了起来:“这倒是,只是唐某想借此机会,交个朋友而已。”   素寒璧看到唐羲桌上摆放着的山海会请帖,会意:“若有缘分,与唐谷主自然会在山海会相见。”   唐羲听闻素寒璧所言,面露难色:“这正是请仙子亲自前来的原因,我购置柔云玉,是因为我想要炼制一对宝印,但我之前因奇遇偶得的古榕木质地太过坚硬,极难铸造,因此需要嵌入柔云玉当做中和材料,古榕木难得,即便是这块也是因为——”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一直不发一言的白须老者。   “所以若无柔云玉当做缓冲,这块珍贵的古榕木非但可能做不成宝印,也有可能完全破碎,得不偿失。”唐羲叹口气,“若能够匀出一部分给仙子,我也乐意做这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素寒璧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沉默,等待唐羲接下来的话。   “仙子当真聪明,已经猜到了我请您亲自来我沐霖谷是为什么。”唐羲轻叹口气道,“我听藏宝楼中修士,说您也购置了炼剑材料,想来也精通炼器之道,所以仙子若能帮助我不使用柔云玉便将宝印炼成,这柔云玉自然可以拱手奉上。”   素寒璧看了眼唐羲摆放在桌上的古榕木,又看了眼闭着眼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白须老者,点了点头。   “这古榕木质地坚硬,但在炼制之时,还没到达需要使用柔云玉才能切割形状的地步。”素寒璧一眼便看出这原材料的坚硬程度,“唐谷主没必要浪费那百斤的柔云玉。”   唐羲一愣,他除了是沐霖谷谷主之外,亦是一位炼器大师,这古榕木连他都没有把握在没有柔云玉的情况下炼制,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的如此自信?   “唐谷主既然请我来,便要相信我。”素寒璧朝他翘唇一笑,“若是炼制毁了,我再赔您一块古榕木。”   她能用自己的肋骨炼制出无瑟剑来,这炼器功夫自然不容小觑。   宋牧晴的腰上软剑“焰心”和苏禹的长剑“悲问”皆是名震四方的法宝,实际上全部出自她之手。   世界上珍稀神奇的炼器材料不缺,但优秀的炼器师却极少。   素寒璧知晓这块古榕木灵妙,是一块极佳的炼器材料,因为这块古榕木来自一棵还活着的古榕树……   木从树上分离,便失了灵魂生命,但这块古榕木却有,素寒璧从炼器师的角度出发,能够有机会用这古榕木炼制法宝,亦是有些激动。   “仙子……”唐羲看到素寒璧将桌上古榕木拿起,掂量着重量,欲言又止。   坐在他身边的白须老者却拉住了他,沉声道:“唐羲,你也是知道的,纵然加上柔云玉,你也很难将这古榕木炼制成功,若是毁了,我再给你一块便是。”   素寒璧闭目,感受着古榕木上的每一寸纹路,计算着它最佳的切割路线。   要将一块木头炼制为法宝,需要在古榕木上印刻下与主人功法相似的阵法纹路,再以主人精血填入纹路之中。   唐羲全神贯注地盯着素寒璧看,在她身体里气息暴涨的一瞬间,他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狂风卷来,坚定又强大的气息在一寸寸地在古榕木上刻画下纹路。   唐羲知道,光这一招,以他潜心钻研了数千年的炼器功夫就已经比不上了。   他一脸震惊,扭头望向跟着素寒璧一道来的宋牧晴,声音已带上些颤抖。   唐羲不敢打扰正在专心炼制古榕木的素寒璧,只能问送宋牧晴道:“仙子,你们究竟是何来头……”   “区区柔云玉,以这手炼器功夫,想要多少拿不到?”唐羲震惊。   宋牧晴拉低自己帷帽,声音带着笑意:“唐谷主,这世界上总有比区区柔云玉还要重要的东西。”   “以我师父的能力,想要什么拿不到?”宋牧晴在素寒璧炼器卷起的狂风中掀开了自己的帷帽,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来,“她更想要的是你们。”   唐羲看到宋牧晴的脸,便知这是南琉璃殿中那位前圣女,关于她身份的流言早已传遍了整个海外仙山。   宋牧晴的师父,自然便是……素寒璧。   “我们,是什么意思?”唐羲语气困惑,“想来,向素姑娘抛出橄榄枝的门派与势力不少。”   “他们呀……”宋牧晴托腮,把玩着手上的茶杯,声音如黄莺出谷般好听,“他们渴望羡慕我师父强大的力量,想要她为他们所用,成为他们手上锋利的剑。”   “但我师父生平最厌恶之事便是……屈居人下。”宋牧晴笑了起来,狐狸眼中含着狡黠的光,“她不会将他人踩在脚下,但也从不允许他人凌驾于她之上。”   “我师父对你沐霖谷的态度,便是对整个海外仙山……乃至于云上之境的态度,唐谷主,您看到了么?”宋牧晴问。   唐羲面露震惊,宋牧晴之意,他已隐隐知晓几分。   海外仙山修士数量众多,但大多性格自由不羁,不喜管束,所以这么多年来,海外仙山一直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难以与在紫宸管辖下的云上之境抗衡。   素寒璧对他沐霖谷的态度,自然是一桩公平互惠的交易,你给我柔云玉,我替你炼制法宝,而非……单方面凭借武力的掠夺。   这是令唐羲感到舒服的方式,他讨厌紫宸和所有行事方式像紫宸的人。   就在唐羲站起身来,袖袍在风中鼓荡之时,只听见“叮——”的一声。   坐在他身边的白须老者将手中茶杯与宋牧晴的茶杯轻轻碰了碰,发出响声,总算是睁开了双眼。   “有趣有趣。”他的声音仿佛苍老树木上剥落的树皮,“唐羲,你倒碰上了桩好生意。”   他看向在前方素寒璧掌心逐渐成型的一对宝印,低声笑了出来。   而此时两枚宝印自素寒璧手中飞起,落在几人面前的桌上,完美无瑕,散发着淡淡宝光。   素寒璧将头上帷帽摘下,发丝一点儿也没有乱。   “唐谷主,看看有无问题,若无问题,这柔云玉我可带走了。”素寒璧语气含着笑意。   她将从季淮那里坑来的十五万灵石放在桌上,挑眉望向唐羲:“唐谷主,十倍的价格,可说好了。”   唐羲摇头轻叹道:“素仙子,既然亲自为我炼制了法宝,可就不用在另付灵石了。”   素寒璧一愣,马上搓搓手,非常无所谓:“唐谷主尽管收下便是,反正是我骗——”骗来的。   “反正不差这点。”她差点原形毕露,话锋一转,强行将这句话扳回正轨。(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l a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第39章   “什么骗——”唐羲疑惑, 但马上被素寒璧搪塞过去。   “唐谷主,你有了这古榕宝印, 在山海会上我可能又多了一位劲敌。”素寒璧笑着望他。   她自进入沐霖谷之时,便知唐羲实力不凡,虽这个沐霖谷并无什么名声,但唐羲本人实力也比宋牧晴要强,更遑论与他对坐饮茶的那位白须老者。   若素寒璧没有看错,这白须老者根本不是人,而是古榕树妖, 唐羲制作宝印的古榕木,就是从他的树身上剥离下来的。   唐羲自己不说,素寒璧也不会主动说出他的底细,只是与唐羲礼貌告别道:“唐谷主,这柔云玉我带走了, 若有缘,在山海会上见。”   听闻素寒璧要走, 唐羲将桌上宝印收起,竟有挽留之意:“素仙子,不在我沐霖谷中游玩几日?”   素寒璧摇头,拒绝了他的邀请:“你应当也听说我的剑在云上之境遗失, 倒是参加山海会, 想必会历经多场战斗, 剑修手上无剑如何能行?我赶着回洞府炼制一把新的。”   “用太乙冥铁和柔云玉?”唐羲笑问, “不愧是素仙子,用这等普通的材料也能炼制出趁手的宝剑。”   素寒璧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炼剑的真实目的, 只点了点头道:“差不多能用便可。”   她正打算离开沐霖谷, 却见唐羲命人驾驶了一家造型古朴的车舆出来, 这车舆用四匹青鹿拉着,绿树自然的芬芳氤氲其上。   素寒璧也有一架类似的五色金车,由四只鸾鸟拉着,后来由于那四只鸾鸟实在太能吃,所以素寒璧将那四只胖乎乎的鸾鸟卖给冤大头了。   “这辆鹿车,我出行时常乘坐,怎会劳烦素仙子亲自飞回洞府,且上车吧。”唐羲命四位童子坐上这鹿车,替素寒璧驾驶。   素寒璧知道这是唐羲的善意,她不再推辞,与宋牧晴一道踏上这古朴鹿车。   那四匹青鹿脚下生出云雾,将整辆车拉着,飞入了云层之中。   素寒璧靠着这鹿车,朝远方眺望,随意观赏着这海外仙山的景色。   正巧这时,她眯起眼,竟然又在前方云雾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手中瀚海剑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季淮身姿挺拔,临风而立。   季淮的手中,正拿着云霄宗给沐霖谷的拜帖,虽然沐霖谷谷中弟子不多,但谷中唐羲实力深不可测,隐隐有他们云霄宗那一带数百个宗门势力中第一人的趋势。   云霄宗想要在海外仙山这一带立足,就非要与沐霖谷交好不可。   所以素辛石命季淮为沐霖谷送去拜帖,以示尊敬。   季淮正计算着他抵达沐霖谷还有多少路途,抬眸便看到前方有四只青鹿四蹄生风,仙气缭绕,青木气息袭来,一辆造型古朴不失优雅的鹿车正朝这里飞了过来。   能够驾驶青鹿所拉车舆的,自然不是普通人,而这方圆千里之内,只有沐霖谷谷主唐羲有这资格。   莫非车上之人,就是唐羲?   季淮整理了一下衣袍,表情变得正经严肃了起来,他正欲朝着那鹿车行礼,便在车舆之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师父——”宋牧晴自然也注意到了季淮的到来,心里一边暗骂此人阴魂不散,一边问素寒璧道,“可要命童子驱使青鹿绕开他?”   素寒璧一手托腮,看着远处季淮模糊的身影,眼睫微垂,轻声说道:“不用。”   “直接从他头上飞过去,不用理会。”素寒璧摇头,声音淡淡,“不找他麻烦,我不过是给云霄宗素辛石一个面子罢了。”   “素辛石……”宋牧晴咀嚼着这个名字,声音清清淡淡,“师父,他怎会有与你一样的姓氏。”   宋牧晴的语气有些震惊,连带着后面那半句话差点也说出来:“我还以为你是一个孤——”孤儿。   素寒璧抬起眼帘看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孤儿?”   她摇头,一只手紧紧按在那青莲木雕刻而成的雕花扶手上。   “他是我……父亲。”素寒璧的手指深深嵌入那青莲木中。   “师父,莫动。”宋牧晴连忙将她手抬起,“这是唐谷主的车,弄坏了不好赔。”   两人坐在鹿车上,速度丝毫未减,直接从季淮头上越过。   季淮脸上尽是复杂的神色,只能仰起头,看着素寒璧的青丝在风中掠过,她的侧脸有着绝美的轮廓,唇角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   她似乎……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怎会如此?   季淮不敢相信。   不久之后,素寒璧与宋牧晴抵达晚晴境。   素寒璧随手将宋牧晴在晚晴境山门附近栽种的绛云仙果摘下,抛给四位驾车童子,这绛云仙果吃了能润泽经脉、增强修为,也算得上是上乘的仙果。   至于这绛云仙果的种子……自然是宋牧晴从南琉璃殿里顺来的。   那四位童子捧着仙果,笑嘻嘻地向素寒璧道谢:“谢谢素仙子,我们先回沐霖谷了。”   素寒璧朝他们挥手告别,一回头便看见宋牧晴从储物袋里拽出一个巨大的石门来,给晚晴境装上一个新的大门。   她走上前去,与宋牧晴一道将石门重新装好,拍了拍手上的灰,对宋牧晴说道:“走吧,回去看看怎么样了,这晚晴境中还有两人呢。”   素寒璧将苏禹特意留下,一方面是苏禹确实不喜见人,另一方面是要留他下来看守月景,防止她逃跑。   月景知道得太多了,素寒璧又不是什么带好人,自然不会放她回云霄宗。   一踏过晚晴境的水雾虹桥,素寒璧便听到了月景仿佛泉水银铃般的声音。   “你说素寒璧怎么了?”月景的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敢置信。   “她死了。”苏禹随口一答,手中悲问剑削落杏花叶。   “素寒璧怎么可能死了?”月景站在她小院里结界之内,寸步不得出,但还是朝苏禹大声问道。   “我觉得她死了那就是死了,有什么问题吗?”苏禹手中剑没有半分犹豫,将杏花花蕊精准斩落。   月景真信了:“但是……她死了,我就要一辈子关在这里吗?”   “她被雷劫劈了都没有死,她的元婴期的仙骨被拿走了也没有死,怎么可能出门一趟的功夫就死了?”月景试图突破这结界,但却挣脱不出去。   月景此话刚说完,苏禹练剑的动作便马上停了下来,仿佛被什么东西定格住了。   “你说什么?”苏禹那清淡冷漠的瞳望向月景,“你说她曾如何?”   月景自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只往后退了两步,惊惧地看着苏禹,声音带着颤抖:“你……你听错了。”   苏禹手中悲问剑朝半空一划,人已经来到了月景面前。   那冰冷刺骨的剑锋直接架上了月景的脖颈,并且毫不犹豫将锋刃送入了她的皮肉之中。   苏禹下手,自然是不会留情的。   他那无情的眸盯着月景,似乎有无边的寒气从两人脚下升腾而起,这是丝毫不带掩饰的杀意。   就在那剑刃快将月景性命夺走,一根白皙的手指伸了过来。   素寒璧的手指按着苏禹的剑锋,将之缓缓移开。   苏禹收剑入鞘,看向素寒璧,语气满是失望:“师父,你竟没有在外曝尸荒野,当真令人失望。”   素寒璧:“……”你妈的,你没有在殒命夺命崖,更加令人失望。   她将手中装着太乙冥铁与柔云玉的储物袋往地上一丢,将桌上凉了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仿佛没有看到方才发生的事一般。   惟有月景双脚颤抖,捂着脖颈上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落下,往后退着跌坐在榻上。   “素寒璧,你徒弟不是说你……死了?”她抬眸,看着气定神闲喝茶的素寒璧,小声说道。   素寒璧放下茶杯,扭过头看她:“我徒弟的话你也信?你怕不是脑袋进了水。”   苏禹一脸若无其事,继续认真练剑。   素寒璧瞧着月景那惊惧的神情,轻轻闭目,不想再看她。   她讨厌与自己那样相似的一张脸上,出现这般脆弱惊惶的表情来。   这样的表情很能激起他人的保护欲,配上那纤细柔弱的脸,在面对世界上许多困难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危险接近她。   如月景一般,能够轻易得到世界许多东西,男人的宠爱,高深的修为,尊崇的地位。   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轻垂眼睫,泪盈于眼眶,让那细的眉微垂,露出一张惹人怜爱的脸来便好。   素寒璧知道她还有用,不能杀了她。   但就月景这一张与她无比相似的脸与几乎一致的气息,就能够替她办到很多事。   素寒璧伸出手去,无情地关上了小院门,切断月景的视线。   “我要炼器。”素寒璧对正在跟苏禹窃窃私语的宋牧晴说道。   “是的师父偷偷在背后说你殒命夺命崖了……”宋牧晴正在小声逼逼,被素寒璧一唤,马上立正站好,神情严肃。   “师父,炼器台在晚晴境杏花林后边,我不会炼器,我未使用过。”宋牧晴紧张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好。”素寒璧走入杏花林中。   忽地,她又猛地转过身来,瞪着宋牧晴说道:“我就是说你师兄殒命夺命崖怎么了?略略略。”   素寒璧转过身去,朝苏禹挥手说道:“苏禹,我说你值十五万灵石,牧晴说我哄抬猪价。”   说完,素寒璧满意地听到身后传来叮铃哐啷的打斗声,往杏花林后的炼器台走去。   莹粉的杏花林之后,是一片清澈的小潭,池底铺着圆润的卵石,潺潺清水从竹制管道滴滴答答落下。   炼器台旁,熊熊燃烧着三昧真火,灼得人脸颊发烫。   宋牧晴说得没错,她不炼器,所以这黑沉沉的炼器台无比崭新,上面连一丝指印也无,光可鉴人。   一个不会炼器的修士,在洞府花了如此大一块地方打造炼器台,自然是因为素寒璧要用。   素寒璧鼓起脸颊,轻叹一口气,指尖微光闪过,一部分太乙冥铁已经出现在台上。   她紧紧咬了牙,伸出手去,将自己右侧肋骨下的无瑟剑抽了出来。   那冷白的剑身之上,交缠着一粉一红两道光芒,自那日之后,再未消失。   素寒璧那冰冷的指尖描摹着无瑟剑剑身上那两道光芒,心中估量着这剑壳需要做多大的。   只看见无瑟剑一阵锋鸣,那锋锐的长剑在炼器台上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素寒璧身后。   无瑟那银灰色的眸盯着素寒璧那垂至腰间的青丝,如缎般光滑。   他站定在素寒璧身后,说话的语气有些生硬,但已经流畅许多。   素寒璧注意到无瑟剑消失,便转过身来,一屁股坐上炼器台,抬眸看着无瑟。   “怎的突然变人?”素寒璧歪着头问他。   无瑟的凤目中映着她的身影,他启唇说道:“素寒璧,我有点生气。”   素寒璧闻言,笑了起来:“你为何生气?”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无瑟在表达情绪,或者是——他第一次有情绪。   他向来不掩饰自己,所以他说生气,那便是真的生气了。   无瑟开门见山,表情却古井无波:“素寒璧,你已经很久没用我了。”   素寒璧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眸中是罕见的柔软。   “无瑟,有个人,与你长得一模一样。”素寒璧说,声音平静,“他见了你,定会想办法毁了你。”   她知晓紫宸或许一直在寻找无瑟的踪迹,他想要月景的仙骨,或许就是因为紫宸以为月景的仙骨,便是无瑟。   但是……无瑟又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素寒璧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他深邃的眉眼,明明是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但又与紫宸是那般的不同。   他的银色发丝微动,从肩头垂落,银灰色的眸中是素寒璧含笑的脸。   无瑟那冷冽如冰雪刀锋的声音传来:“素寒璧,我没瞎,我见过那个人。”   他声音似染上了杀伐之气,近乎于本性流露,因为他本就是一把兵器。   素寒璧的长睫轻颤,无瑟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凉如兵刃却似盈着烈火。   “素寒璧,是你要我变成这个模样的。”无瑟的那本应没有任何感情的眸中染上了些许红色烈焰,似恼怒。   这是他学会的为数不多的情感之一。   还有另一种情感,那是早已丰盈于他的胸膛的绵绵江水。   他低下头,看着素寒璧略有些困惑的眸,将他学会的所有情感尽数说给她听。   “素寒璧,我爱你。”他说,咬字清晰,尾音似心跳般铿锵的鼓点。   这句话说起来很流利,因为已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 第40章   素寒璧放在身侧手轻轻攥起。   她的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   素寒璧眸中那一点困惑的光芒已经转为错愕。   无瑟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前, 从未有过所谓情绪的东西。   素寒璧的双手展开,伸出手去,捧住了略微低着头的无瑟的脸颊。   她的手有些冰凉, 但无瑟的身体更无温度。   “你……何时有这样的想法?”素寒璧看着他那漂亮的银灰色眸子里自己的倒影问。   无瑟拉着她的手, 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铿锵有力的心跳速度有些快。   他轻轻皱眉,似有些困惑, 半晌终于说道:“很久。”   素寒璧问:“很久是多久。”   无瑟俯身, 那银白的发丝垂落在素寒璧的胸口上, 他低头,毫不迟疑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想如此做, 便做了。   “从我诞生的那一刻起。”无瑟的唇紧贴着素寒璧的唇瓣说道,吐气似带着寒凉的气息。   素寒璧抬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漂亮凤目, 却依然疑惑。   为何他以前从来不会说, 直到现在才说?   “无瑟。”素寒璧唤他,一手伸出,轻轻按住了他的后脑, 指尖埋进银色发丝之中。   无瑟轻声应了她一句:“素寒璧?”   “你是一把剑。”素寒璧朝他眨了眨眼, 手中那金色光芒盛放, 将两人笼罩起来。   顷刻间, 那银光纷然的无瑟剑已经被素寒璧握在手中, 剑身上一粉一红的光芒交织在一起。   无瑟有些冰冷恼怒的声音传来:“素寒璧,你不讲道理。”   素寒璧将炼器台上的太乙冥铁操控着飞到空中, 一边问:“我如何不讲道理?”   “你想要炼新的剑。”无瑟的声音冷冷。   “没有。”素寒璧否认, “我在为你铸造一把能够隔绝气息的剑壳子。”   “为何?”无瑟问, “若隔绝我的气息, 我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你若如此说, 我便去用别的剑了。”素寒璧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有些微红的脸颊,“无瑟,正是因为想要继续用你上阵战斗,所以我才造了这个剑壳子。”   无瑟剑原本乖乖躺在炼器台上的冷白剑身再次发出锋鸣,寒光扫过,他又重新变回了人形。   “素寒璧,你在躲什么?”无瑟问,“与我长得一模一样那个人,究竟是谁?”   素寒璧操纵炼器台旁三昧真火将太乙冥铁中杂质逼出,一边扭过头去看他:“想必你也听说了,他是中央紫宸殿殿主,仙界至尊,与天地同寿的紫宸仙尊。”   “素寒璧,你是不是之前认识他,我才会是这般的模样。”无瑟轻轻挑眉,银灰色的眼眸仿佛一汪清潭,看似平静,却又似乎藏着游龙潜蛟。   “我不认识他。”素寒璧摇头,她对紫宸从未有过印象,在无瑟之前,她甚至连紫宸这个人的名字与样子都不曾见过。   但,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就是。   素寒璧扭过头去,看着无瑟那盈着微光的清隽面庞说道:“你的样子,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眉眼唇鼻,眼神气质……无瑟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撩动她心弦。   他的所有模样,都正好契合她心中那名为审美的拼图,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但素寒璧当初在创造无瑟的时候,确实是将她对爱情残余的所有美好幻想加了进去。   “在我这里,是先有你的样子,后来才遇见了紫宸。”素寒璧垂眸说道,她此时已经引来清泉水,将柔云玉加入淬炼好的太乙冥铁之中。   若没有无瑟存在,素寒璧想,在东封行殿第一眼见到紫宸的时候,她绝对是第一眼怦然心动,第二眼情根深种,第三眼不可自拔。   这个人这个模样,就是对她有着罂粟一般致命的吸引力,如疯如魔。   但世上怎会又如此巧合的事?   “此事有些蹊跷。”无瑟说道。   素寒璧点头:“所以我要去寻找答案。”   她话音刚落,那纯黑衬素色细纹的大氅已经披到了无瑟身上。   那黑色兜帽阴影之中,只能够看见无瑟一点弧线优美的下颌与修长的脖颈。   “好了。”素寒璧将太乙冥铁与柔云玉锻造好的剑壳子做好了,能够成功阻隔无瑟剑的气息,就算是紫宸亲来,也发现不了。   无瑟将那纯黑大氅的兜帽轻轻往下拉了少许,动作僵硬。   “素寒璧,本该是我保护你的。”无瑟说道,他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   他是一把为主人披荆斩棘的宝剑。   “敌人太强,要认清形势。”素寒璧启唇说道,“当武力不能够解决一切的时候,是因为有人比你更强。”   紫宸自然是这个存在。   “他不杀我,是他的错误。”素寒璧拍了拍手上的尘灰。   她走到无瑟面前,朝他伸出手去,声音带上一丝娇嗔的意味。   “无瑟,抱一下。”她仰起头,朝他说道。   无瑟望着她,凤目微垂,轻叹一口气,伸出手来,将她拥入怀中,他的怀抱仿佛刀光剑影的丛林,危险又锋锐。   似有剑锋掠过耳畔,素寒璧在他怀里,又抬起头来,要求逐渐放肆。   “无瑟,再亲一下。”素寒璧翘唇笑了起来,仰头对他说道,盈盈的眼波中似流转着光芒。   无瑟记起自己方才的大胆举动,他低头,瞧着素寒璧那含笑的眸,无奈,只能低下头飞快地碰了她的唇一下。   这一吻速度很快,甚至比出剑的速度还要快。   无瑟那银灰的眸眨了眨,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马上又重新变回了一把剑的模样。   现在他变成的这把剑,已经完全被太乙冥铁包裹着,属于这把绝世神兵的强大气息全部被太乙冥铁隔绝在内,看不出丝毫的异样来。   纵然这样会阻拦无瑟大部分的力量发挥,但也差不多够用了。   素寒璧鼓起脸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好,哼着小曲,在一旁的杏花树上,一只青雀飞了过来,啾啾鸣叫着,将一枝杏花枝踩断。   那杏花枝好巧不巧,便抖落一路粉色的杏花花瓣,落在素寒璧面前的炼器台上。   素寒璧现在心情甚佳,看到这杏花枝,忽然大发善心。   她念着一旁还有少量太乙冥铁,是炼制剑壳子的时候,剩下来多余的材料。   素寒璧将那杏花枝捡起,又扭头看了剩余的太乙冥铁,忽然有了炼器的方案。   有的时候,并不是需要多么神妙的天材地宝才能炼制出优秀的兵器,一个灵光一闪的组合,也能产生出乎意料的效果。   这生机勃勃的杏花枝与死气沉沉的太乙冥铁,竟在素寒璧的手中碰撞出不一样的结合反应。   许久过后,素寒璧擦了一把脸上的汗,炼器台上叮当落下一柄别着杏花枝的长剑,那淡粉色的杏花似嵌入太乙冥铁的剑身之中,仿佛荒芜之地上开出的花儿。   这把素寒璧心血来潮炼制的长剑,名为“苦杏”,素寒璧将它捡起,收入储物袋中,这才将一旁的无瑟剑拿起,离开了炼器台。   苦杏剑,她自有别的用处。   此时距离素寒璧来到晚晴境炼器台上炼剑,已经过了三日有余。   宋牧晴与苏禹知晓素寒璧炼器的习惯,自然不会去打扰。   待素寒璧哼着快乐的小曲,从杏花林中踱步而出的时候,便看到了一幕足以让师徒感情破裂的画面。   “师兄,吃快些,这是我命醉仙楼的厨师特意过来摆的火锅,咱们吃完了要让人来收走,切莫让师父发现。”宋牧晴在杏花树下的桌上涮着手中毛肚,一边说道。   苏禹轻轻皱眉,手上捞青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一边嚼一边说道:“为何不请师父一起吃?”   “她能吃,我养不起她,会吃破产的。”宋牧晴将毛肚在火锅里熟练一涮,动作优雅,“反正她去炼器,一时半会回不来,我们吃了速速将现场收拾了便是……”   正巧月景此时不知又用什么办法撬开了关押她小院的院门,她瞪着宋牧晴与苏禹说道:“你们身为素寒璧的徒弟,竟偷偷躲起来,做此等欺师灭祖之事?”   “欺什么师?灭什么祖了?”宋牧晴将一长条猪五花往锅里一涮,“这锅里涮她了吗?”   这一扭头,便看到素寒璧书中提着一柄纯黑色长剑,朝她露出了友好的微笑。   只听见砰啪梆啷几声巨响响起,硝烟四散,素寒璧以手拂散烟尘,一屁股挤开了宋牧晴。   宋牧晴将筷子递上,语气波澜不惊:“师父,其实我们才吃了两口,正打算去喊你。”   素寒璧风卷残云,以宋牧晴心痛的速度扫荡着桌上的食物,一边说道:“喊我来下锅吗?”   “确实正有此意。”苏禹正襟危坐,认真说道。   素寒璧秉承着一定要将宋牧晴吃穷的宗旨,与两位徒弟互相争抢,将桌上所有食材扫荡干净,这才心满意足。   师徒三人靠在杏花树下的躺椅上,不约而同摸了一下饱食的肚皮。   这时,一声响亮的肚子咕咕声传来,不偏不倚,正是从关押月景的小院中传来。   月景站在门口,又没办法从禁锢结界中走出去,只能愤愤看着三人,一边掩饰性地将肚子捂住。   “她多久没吃饭了?”素寒璧问。   “仙人可以辟谷,吃东西不过满足口腹之欲,简单来说,就是吃个味道。”宋牧晴马上回答,“她不吃也可以。”   “谁说不吃也可以!”月景冲她大声说道,“哪有……哪有你们这样虐待人的?”   “剥了我的仙骨,还将我囚禁至此!”月景越说越委屈,险些要落下泪来,“不就是我见过一个神秘人与紫宸仙尊长得一模一——”   她话还未说完,素寒璧已将储物袋里的“苦杏剑”朝她抛了过去,那锋利的剑刃擦着她的右肩而过,带出一串血痕。   “月景姑娘,谨言慎行。”素寒璧眯起眼看她,眸中蕴着毫不掩饰的寒气,似乎要将人冻上。   “师父,这是你新炼的剑?”苏禹眼尖,注意到了从素寒璧手中抛出的这把全新宝剑。   材料不算好,但确实有创意,虽不如他的悲问剑,但也算得上一把好剑了。   “是。”素寒璧又伸手在储物袋里掏了掏,这才掏出了一本陈旧的册子。   这是她……很久很久都没有触碰过的一本功法了。   “月景。”素寒璧将这本老旧得快要散架的功法朝她扔了过去,“你也该修炼了吧。”   “这……这是……”月景呆愣愣地低头,看到了她手中躺着的功法竟然是熟悉的《须弥月诀》。   “素寒璧,你什么意思?”月景提高了嗓音问道。   “《须弥月诀》更高阶的修炼方法,我已补上。”素寒璧的目光锁定她,“素辛石的能力,不足以将这本功法写完。”   “你给我做什么?”月景一脸惶恐,看着素寒璧,不敢置信。   她明明,只是将自己当成囚犯,只因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情。   但现在素寒璧给她完整的修炼功法做什么?   “你与我长得像,杀了实在太可惜。”素寒璧站起身来,看着她笑,“如我一般好看的人若是死了,可真令人伤心。”   “所以……”月景嗫嚅着问她,“你想利用这点,你想利用我?”   “是,我想利用你。”素寒璧丝毫不避讳自己的目的,“你接受吗?”   月景低头,去看地上插着的那把苦杏剑,伸出手去,似乎想要将它从地上拔出。   但她用尽全身力气,却不能撼动那柄剑分毫。   “你被我利用,至少不会在东海仙人洞府中……连入内寻找宝藏的资格都没有。”素寒璧垂眸望着她,轻声说道。 第41章   “可是……可是……”月景咬着下唇, 一双泫然欲泣的眸望着素寒璧,声音细若游丝,“可是我伤还没好, 怎能修炼呢?”   “什么伤?”素寒璧皱眉问她。   “你徒弟三日前曾提剑伤我。”月景愤愤看着若无其事的苏禹。   “谁让你说错话了?”素寒璧挑眉望她, “你真以为这里是云霄宗, 处处所有人都必须让着你?”   “在外游历行走,一言一行有所不慎, 都会引来杀身之祸。”素寒璧斜睨了她一眼说道。   “那为何你可以口无遮拦?”月景脱口而出问道, 但马上她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傻。   “因为我是让别人有杀身之祸的那个人。”素寒璧低头, 揉了揉手腕,语气清淡。   “月景, 云霄宗在仙界不过是比虫豸还要更加渺小的万千门派之一,他护不了你一辈子。”素寒璧嘴角挑起一抹讥笑, “素辛石护不住你, 季淮护不住你,若是有人上门要你性命,素辛石会挡在你前面为你去死, 季淮会将你拱手奉上为自己求得一线生机。”   “只有你自己, 才能护得住你自己。”素寒璧望着她, “我利用你, 但是我会给你功法给你武器, 你若不接受,你便失去了利用价值, 我不会留你性命, 谁也保不住你。”   “你这……你这分明是……分明是拿性命威胁我。”月景的声音染上嘶哑, 透露着不敢置信。   “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素寒璧反问, “我将你从巨鲲腹中救出, 你还欠我一条命。”   “是还债的时候了,小姑娘。”素寒璧挑唇轻笑。   “你想要我……做什么?”月景语气迟疑,但有所软化,“我会做的事不多。”   “暂时还未想好。”素寒璧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懒懒的。   她从宋牧晴手上接过了一张山海会的请帖,轻描淡写地一抛,将这请帖钉入苦杏剑的剑锋之中,这张剩下来的最后一张请帖仿佛旗帜一般飘扬在苦杏剑之上。   “还有三月时间,若你在这山海会召开之前,能将苦杏剑拔出,我便带你去山海会。”素寒璧说道。   她又重新将院门关上,没有等待月景的答案。   倒是宋牧晴不解:“师父,她的体质资质确实是修炼的天才,但这心性……着实令人不敢恭维,你为何留她性命。”   “谁叫她与我如此相像……”素寒璧声音怅然,“到时我要想办法偷偷潜入东、西两大仙殿,若要不引起紫宸怀疑,需要有一个人来假扮我坐镇寒月小境。”   “师父,要取仙殿圣物?”宋牧晴震惊,“南、北两殿的你还不够用吗?”   素寒璧握紧了手中那柄纯黑的无瑟剑,望向远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这五大仙殿的圣物,我全都需要。”   宋牧晴轻轻皱眉,这仙界通常来说只有四大仙殿,还有一座仙殿是很多人都不敢提及的存在。   四大仙殿之外,还有……中央紫宸殿。   “山海会中,应当会与许多故友重逢吧?”素寒璧忽然问道。   苏禹忍不住打破她的美好幻想:“师父,是旧敌才是。”   “胡说。”素寒璧伸出手来,抚上自己的右眼,这只眼曾受过重伤,“我的旧敌,怎么还能活着来到仙界?”   当然,除了那人……   素寒璧感受到自己曾经受过伤的右眼深处,似乎又传来了拉扯着般的疼痛。   三月时间很快过去,素寒璧已在晚晴境之外备好灵舟,绚烂的光芒闪烁,苏禹与宋牧晴已登上灵舟,晚晴境之中,还有一人……   月景一人在晚晴境,也是有几分危险,若有人趁他们三人不在将她带走,素寒璧要保守的秘密便很有可能泄露出去。   所以,将她带在身边,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素寒璧估量着,以月景的天赋,那《须弥月诀》不至于修炼不到更高的层数,那苦杏剑她应当也能□□。   除非她不想。   素寒璧直接推开了关押月景的小院门,心想你今天不想也得想,但却没想到眼前出现了这一幕。   月景似乎真的很努力地在拔苦杏剑了,但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办法将这把剑□□。   素寒璧抱着胸看月景拔剑,轻叹了口气:“既然修炼了《须弥月诀》,为什么不用功法上的方法?”   “《须弥月诀》是给你给我的。”月景咬牙,“我要用自己办法将它□□。”   “《须弥月诀》是你爹给你写的。”素寒璧语气一顿,自觉言语有失,只伸出手,牵引着月景体内法力,将苦杏剑拔了出来,“走吧,再晚山海会不开门了。”   “素寒璧——你!”月景恼怒素寒璧直接帮她拔剑,但又敢怒不敢言。   素寒璧将一顶长至腰间的轻纱帷帽盖在她头上:“走吧。”   她指尖金光再一闪,一枚精致的手镯便出现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但月景清楚地知道,这手镯当然不是给她戴着好看的,而是用来限制她行动的。   让一个知道秘密的人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让她变成死人,素寒璧当真……手下留情了。   二人登上灵舟,月景一人局促地坐在一角,偷眼看着那师徒三人。   “此去幻海楼,要几日光景?”素寒璧靠在软榻上,吃了一块水果问道。   “幻海楼地处海外仙山边陲,远离云上之境,所以以灵舟的速度来说,还需要七日时光。”宋牧晴答道。   苏禹有些不耐烦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悲问剑,眼神还时不时往素寒璧身边那纯黑色的无瑟剑上瞟。   “看什么看?”素寒璧将无瑟剑藏在身后。   “师父,你这把剑不是丢了吗?”苏禹问。   素寒璧瞪了他一眼道:“你如何知道这就是无瑟。”   “师父,你这把剑,我做梦都想要得到它,它的轮廓与形状,已经深深刻入我脑海之中。”苏禹声音平静,“放心,只有我能看出来。”   素寒璧:“……”你这么一说,灵舟里的人都知道了。   宋牧晴倾身过来,摇晃着素寒璧的肩膀说道:“师父,我就知道,你那把剑不会不见的。”   素寒璧被她摇晃得没办法,只能举双手求饶:“是是是,此事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宋牧晴盯着被素寒璧护得死死的无瑟剑,轻轻撇了撇嘴。   七日时光很快过去,灵舟上的四人已经快到了幻海楼。   此时,灵舟外的云海已经逐渐由纯白转为了淡蓝色,他们所乘坐的这艘飞在空中的灵舟,竟然真的像在大海中航行一般。   素寒璧自灵舟朝外探出头去,观赏灵舟外那奇特的蓝色云海,看到远处的红日没入云海之中,隐隐有巨大的鲸鱼轮廓在天际起舞。   “有些好看。”素寒璧感叹。   “蓝色云海,皆是幻海楼的地界。”宋牧晴轻声说道,“幻海楼主体就坐落在蓝色云海正中央。”   素寒璧一惊,这蓝色云海如此辽阔,竟都是幻海楼势力范围,看来这海外仙山第一大势力名不虚传。   海外仙山的修士虽然大多嘴上不喜云上之境,但在选择洞府的时候,也喜欢往云上之境靠,因为距离云上之境越近,灵气便越充足。   但这幻海楼就很有自己的想法,根本不care云上之境,将门派建在了海外仙山远离云上之境的边陲。   “幻海楼,有些意思,也不知道幻海道人,是怎样的一个人。”素寒璧轻声说道。   但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了踏破云霄的轰鸣声,素寒璧所乘坐的一叶小小灵舟,在前方出现的这庞然大物面前,竟显得有些拘谨。   素寒璧在天际,看到了八条排列整齐的黑蛟,每一条身上的鳞片都仿佛用上好的精钢打造,反射着灿烂的云霞。   这八条黑蛟是主角吗,当然不是。   八条成年黑蛟拉着一辆车舆,其上仿佛笼罩着沉郁的黑云当做华盖,在车舆侧旁,是黑色的琉璃水晶组成的水晶帘,迎风发出叮当脆响。   这声势浩大的黑蛟拉着车舆从素寒璧的灵舟旁飞速奔过,卷起淡淡的蓝色流云。   素寒璧在朦胧的黑水晶帘之后,看到了那妖异俊美的侧颜。   那满头青丝被一丝不苟地束在发冠之上,丝毫看不出这青丝曾经被人斩落,那暗红色的眸轻轻眯起,露出一丝危险嗜血的光芒。   若素寒璧能得见其颜,便知道此人正是时千劫,他那薄唇紧抿,在唇角挑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他苍白修长的掌心,把玩着一颗五色的珠子,自他脚底有魔火燃起,持续不断地煅烧着这颗五色珠子。   魔火一寸寸侵蚀着这珠子上所有的灵气,它则在时千劫的指缝之间灵活转动。   “尊主,幻海楼到了。”车舆外黑蛟化身为人,匍匐在地,呼唤时千劫道。   “好。”时千劫应了一句,却并未起身。   “方才来时,在路上遇到一叶灵舟,这灵舟虽小,我们却在里面感应到了一股非常强大的气息。”黑蛟犹有后怕,语气瑟缩。   “无事。”时千劫答道,却还未动。   “尊主为何不下车?”黑蛟问。   时千劫透过那黑色的水晶帘,声线阴冷如黑泉:“让他们先过。”   他不愿,露面。   素寒璧原本在幻海楼之外,就看到了那由八条黑蛟拉着的车舆,却没想到等到自己来到幻海楼门口了,这车舆却还是停在原地不动。   她有些好奇,但也不至于好奇到在原地停下围观的程度,于是只能操纵着灵舟越过车舆,好奇的视线留在那黑云笼罩而成的华盖之上。   “师父,看这拉车舆的黑蛟,想来应当是沙境的人。”宋牧晴解释道。   “沙境,我有所耳闻,但这究竟是何处?”素寒璧问,她确实对仙界格局不甚了解。   “沙境在海外仙山的另一边,从那里飞升上来的修士不用在云上之境报备,因为……云上之境根本不承认。”宋牧晴说道。   “为何?”素寒璧有些不解。   “沙境修士,非妖即魔,修炼妖邪冥魔之道,达到登峰造极之境,也能够飞升——当然,这飞升的条件可比正道修士苛刻多了,所以沙境修士不多,但实力都很强。”宋牧晴亦是扭过头看了一眼时千劫的车舆,“除了恒一阁那个呆子修士,我还是第一次见沙境的人。”   “上次恒一阁打架撕书那个呆子修士,是什么妖什么魔?这也叫妖魔?”素寒璧震惊。   “人家是土豆成精。”宋牧晴附耳过来,小声说道。   “如此……”素寒璧沉吟,她正暗自思忖着什么,便发觉自己指尖金光一闪,站在她身边的月景似乎有些激动,想要往前一步走。   素寒璧顺着月景的目光看去,简直要窒息了。   只见季淮站在幻海楼护卫身边,掏出了山海会的请帖,当然——是原本苏禹手上那张已经被撕碎的。   这张请帖又重新被粘好了。   苏禹见季淮手上请帖,目光一闪,有些激动。   他皱眉,质问宋牧晴:“师妹,你不是说我那张因为太破没人要,所以没钱给我吗?”   宋牧晴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转身,准备溜之大吉。   没想到素寒璧将月景往她怀里一推说道:“牧晴,你带她离开。”   “素寒璧……”月景见素寒璧要将她支开,语气还是带着不敢置信,“我都看到淮师兄了……”   “他竟然……连一张山海会的请帖都……”月景透过白纱帷帽,看着季淮拿着那残破请帖的局促模样,皱起了眉头。   “这张还是我卖给他的。”素寒璧推了一把月景,吩咐宋牧晴先去寻个座儿,苏禹急着要钱,也跟了上去。   这幻海楼的门口,只剩下她一个人。   素寒璧站在幻海楼拥挤的修士群中,定睛看着在与幻海楼守卫争论的季淮。   她打算寻个机会,将月景已经飞升上来、另寻别处而栖的消息偷偷传给季淮,让云霄宗死了寻找她下落的这份心,但又不想暴露自己,免得这傻子缠上自己。   素寒璧将她逼着月景亲笔写下的道别信捏在手里,打算趁此机会,让人转送给季淮。   季淮手上拿着那山海会请帖说道:“道友,这是阳明剑派送出的请帖。”   幻海楼守卫皱眉,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给你送请帖的阳明剑派弟子,可有玄阴剑派弟子一起跟着?”   季淮当然不会暴露自己这张请帖是买的,于是皱眉沉思道:“应当……是的吧。”   “那就对了,没问题。”幻海楼守卫知道双极剑派的尿性,季淮蒙混过关,得以入内。   刚走进去,他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竟然似乎有些像……素寒璧。   季淮忙朝着她的方向看了过去,但下一瞬,素寒璧的身影便被一个高大的背影挡住了。   “寒壁……”那人的声音温和儒雅,染上了些欲言又止的害羞意味。   素寒璧抬头,觉得正常人不会用这个称呼来唤自己。   一看便知,果然不是正常人。   眼前之人,正是自称是她前男友的那条巴蛇——祝之朔。 第42章   素寒璧抬眼, 看了那站在面前的祝之朔一眼,马上往后退了两步。   “你……”素寒璧朱唇微启,欲言又止。   而后她转身, 拔腿就跑, 速度比她来时乘坐的灵舟还快。   幻海楼底楼的修士们,只感觉身边有一道狂风刮过, 将众人衣袂扬起,一个人影闪过,马上消失不见。   素寒璧循着宋牧晴的气息飞了过去,这条巴蛇实在是麻烦, 甩又甩不掉,他飞升的时候, 素寒璧在自家门口放了十串鞭炮庆祝。   她与宋牧晴拿到的请帖,是恒一阁阁主送来的,所以她们在山海会中的位置, 也紧挨着恒一阁。   整个幻海楼的构造很是奇特, 仿佛一个贯通天地的筒状高楼, 明亮的日光从天际落下,围城圆形的筒状高楼分为八十一层楼, 每层楼都有面向幻海楼中央的隔间,以供收了请帖的修士歇息。   恒一阁位置在中等偏上的地方,往上数还有十几层楼,而在顶端的, 则自然属于幻海楼。   素寒璧在向上飞的时候,感觉到了许多除了修士之外的妖类气息, 看来参加山海会的许多修士也并非人族。   她扭过头, 看到祝之朔的身影隐没在人潮之中, 这才松了口气。   宋牧晴正带着月景,在一个房间里朝她招手,素寒璧飞了过去,落座。   在隔壁,正是上次在恒一阁有过一面之缘的王谦。   王谦看到素寒璧过来,连忙站起身来,微笑着对她说说道:“没想到那么多门派势力给素仙子送了请帖,素仙子竟然选择了我的。”   素寒璧朝他颔首,点头说道:“阁主的请帖最早送到,更何况我与阁主相识,不用你的用谁的?”   王谦笑了:“我听说幻海楼也给素仙子送了请帖,若是用了他们的,素仙子想必就在第一层了。”   素寒璧摇头,一屁股坐在宋牧晴身边:“这幻海楼我也并不相识……”   “等过了今日,想必素仙子便能认识了。”王谦朝素寒璧一揖,回到了他自己的地方。   素寒璧刚跑过来,心有余悸,拍了拍胸口,扭过头去对宋牧晴说道:“你知道我方才碰见谁了吗?”   “是谁?”宋牧晴垂眸看到陆陆续续很多修士都抵达,依次落座。   “祝之朔。”素寒璧以手握拳,拍了一下桌子,愤愤说道。   “他?”宋牧晴惊了,“他不是……不是追了你几千年,最后终于飞升了,你还放鞭炮庆祝来着,我当时真的是很惊讶,怎会有人能看上你。”   “那时我与一个死对头打了赌,赌注还蛮丰厚的,若是我赢了,我那死对头便将控魂铃给我,这控魂铃是个奇物,还有这等好事,我就答应了。”素寒璧开始回忆那件事,“赌的就是谁能忍得住不动手不说话,谁先开口或是动手便是输了。”   “我憋了一个月,赢了。”素寒璧附耳过去,小声说道,语气竟有些自豪,“但就是那一个月,有几个不谙世事的修士和小妖被我不说话的样子迷惑了。”   “竟有这等事。”宋牧晴上上下下打量素寒璧,“师父,你若不说话或是不动手,自然是能唬人的。”   “祝之朔就是其中之一,那时他还是一条小蛇,你知道吗,刚破壳没多久的那种,我将他从一只鳄妖手下救了下来,碍于赌约我自然是没法暴露真实面目,然后我那时候样子他就一直记住了,从此之后几千年来,他看我都是带滤镜的。”素寒璧痛心疾首,“你可知这滤镜究竟是怎样的么?”   宋牧晴神色惊恐:“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我说草你妈他都能曲解成我爱你的那种程度。”素寒璧说完之后,两眼一黑,差点没昏过去,“你说我也不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条巴蛇是为数不多对我有善意的存在,我也不能杀了吧,赶又赶不走,打又下不了手,刚我在幻海楼门口,看到他之后,便马上跑了。”   “师父,我懂了,但是你往后看看——”宋牧晴指了指素寒璧的背后。   素寒璧回头,便看见祝之朔站在她身后,微笑看着她。   “祝之朔,你在幻海楼没有自己的位置吗?”素寒璧挑眉问他,打算将其赶走。   祝之朔愣了一笑,轻笑一声说道:“寒壁,我在上边有位置,过来不过是为了寻你的。”   “那便快些上去。”素寒璧催促他。   “上次在北森罗殿,没能与你碰面,实在有些可惜。”祝之朔微垂着头,温声说道。   “北森罗殿?”素寒璧狐疑地望了他一眼,“森罗天没能成功放出来的那只镇阵之兽,就是你啊。”   “拿钱办事的买卖而已。”祝之朔笑着说道,“知道是你,我便没有出手了。”   素寒璧把玩手上的酒杯:“是你聪明。”   “寒壁……”祝之朔唤了她一声,语气温柔缱绻。   “我七千岁离异带俩娃。”素寒璧朝他挥手,“你别问了,再问百遍能不能当你道侣我也不会答应的。”   “明白了。”祝之朔脾气很好,语气不疾不徐,“我明日再来问。”   素寒璧:“……”你明白个啥明白。   “之朔兄,我支持你。”苏禹冷冰冰的声音正好从上层楼传来,“反正除了你也没别人如此说了,再过一千年来问也还是有机会的。”   素寒璧飞至楼上,拿剑戳了苏禹的肩膀一下:“我早已说我与我的剑喜结连理了。”   “无事,师父,你死了剑不会死,以后它就是我的。”苏禹一本正经,义正辞严,与失望离去的祝之朔挥手告别。   素寒璧这才发现,属于双极剑派的位置,正巧就在恒一阁楼上,一边是阳明剑派一边是玄阴剑派,中间隔了很宽的一条分界线,泾渭分明,但两个剑派的人还是在局部发生了小规模战斗。   而季淮,拿的是阳明剑派的请帖,就在对面。   素寒璧将月景写的亲笔信塞到苏禹怀里,让他寻个机会趁乱将它交到季淮手上。   苏禹举目望了一下对面模糊的阳明剑派,点了点头。   素寒璧打发完两人之后,这才松了口气,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休息。   待会儿等到幻海道人现身,这山海会可就算正式开始了。   在山海会中的规则很简单,大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各自发起挑战,一般来说,为了避免实力相差过大,只能允许相差不超过十层的修士互相发起挑战。   若是能打败坐在顶层的幻海道人,便代表着这海外仙山第一人的位置要易主了。   当然,幻海道人的地位,数千年来无人可以撼动。   从幻海楼底层往上数,到五十层的位置,是修士实力的一个分水岭,而从五十层到七十二层的双极剑派,便又是一个分水岭。   主要是因为七十二层的双极剑派一直在互相内斗,将这层战场搅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所以只有真正有实力的修士才能突破七十二层。   而素寒璧所处的七十一层,正巧就在双极剑派之下,还在中等之列。   素寒璧收到的请帖,大多都是上层势力送来的,所以那些花了钱购买请帖的修士,入座之后一脸懵逼,感受着大佬环绕的全新体验。   尤其是那个买到了幻海楼请帖的修士,修为不过地仙顶阶,差些修为才能位列真仙之位,往上足足爬了八十一层,来到一处装饰华丽舒适的房间里,左手一个金仙右边一只大妖,头顶不远处很有可能再坐上一个幻海道人……   那实力不够只能花钱买请帖的修士只能缩在桌子背后,瑟瑟发抖,很是恐惧,心想现在是什么世道,连幻海楼的请帖都有人敢卖。   当然,此时比较惨的还要属季淮,双极剑派出了名的内斗,明明是一个门派,却偏要分什么阳明剑派和玄阴剑派,两边弟子刚一入座,便打得不可开交,惟有那些收了请帖的散人修士没有加入战斗。   季淮实力不过地仙中阶,双极剑派有资格出席山海会的,至少都是真仙品阶,一时间飞剑乱飞,不明范围伤害乱甩,他所处的房间已经堪堪即将倒塌。   他用瀚海剑勉强抵挡着面前的乱石,心里却震惊,果然是人外有人,他之前倒有些小看海外仙山的修士了。   “素仙子,你不是收到了很多势力送来的请帖。”王谦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缓声问道,“也不用一直屈居我恒一阁楼层之中,大可以往上去串串门。”   素寒璧卖请帖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山海会是这样等级分明的盛会,所以她现在只能尴尬轻咳一声说道:“阁主,别的请帖都卖了。”   “这……”王谦一愣,竟笑了起来,笑声爽朗,“连幻海楼的也卖了?”   “是,也不知被哪个倒霉修士买了。”素寒璧与王谦碰杯说道,“祝他好运,毕竟……财力也是实力的一种。”   “素仙子,有胆卖那些势力请帖的,你还是第一个。”王谦无奈轻笑,“以前黑市上流通的,都是下层那些门派的山海会请帖。”   宋牧晴坐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吱声。   她飞升之后便在南琉璃殿中,对海外仙山格局了解甚少,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卖就卖了吧。”素寒璧不以为意,只往上看了一眼,语气有些好奇,“幻海道人还没来?”   素寒璧话音刚落,那还在打架的双极剑派弟子们住了手,相交的宝剑发出“铮——”的声音,动作仿佛瞬间定格。   那幻海楼顶部,有灿烂金光亮起,在金光之中,逐渐勾勒了一个人的轮廓。 第43章   在一片金光之中现身的正是幻海道人。   素寒璧听这名字, 还以为这位幻海道人使用的是水系法术之类的,他的面貌应当也很年轻,因为大多修士都会使用驻颜法术, 让自己的容颜维持在自己颜值最高的时候。   比如素寒璧在沐霖谷见到的古榕树妖, 便是老年状态,这并不表示他真的很老, 而是古榕觉得自己年老的样子最顺眼。   对于人类修士来说,外貌自然是越年轻越好,但幻海道人却看起来很是苍老,白面白须, 满脸皱纹,身形虽挺拔, 但也能看出老态龙钟之态。   他的眉目慈祥,看向整座幻海楼的修士,都仿佛在看自己的后辈, 望之令人忍不住敬重他。   “这便是幻海道人?”素寒璧有些好奇, 向王谦问道, “不会是幻海道人他爹吧?”   “这便是他。”王谦微笑,看向幻海道人的目光有些钦佩, “他看起来个跟别的修士很不一样,对吗?”   “确实。”素寒璧应道。   幻海道人现身,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知道山海会正式开始了。   素寒璧头顶双极剑派的修士至停顿了一瞬, 便又重新打斗起来。   幻海道人落座,俯瞰整个幻海楼, 这时门中弟子迎了上去, 躬身行礼。   “师尊——”幻海楼弟子走上前来, 在幻海道人耳边小声说道,“素仙子,不在我幻海楼为她准备的位置上。”   “啊……”幻海道人眯起眼睛,看向本该属于素寒璧的位置,在那考究的金丝木的案几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   “那个不是素仙子?”幻海道人声音沙哑低沉,“我就说,素仙子体型怎会如此高大。”   那从宋牧晴购买了山海会请帖的修士名唤殷溪,修为不高,但生得就一副很有钱的样子,细皮嫩肉,细眉细眼,全身上下尽是奢华的装饰。   此时的他,正紧张坐在座位上搓着手,一边拈起那水晶杯喝了一口美酒,一边继续紧张观看修士间的比试。   “师尊,您……”幻海道人徒弟无奈,提醒他,“您戴上眼镜说话。”   “哦对。”幻海道人从怀里掏出一副由寒山水晶雕琢的单边眼镜来,戴了上去,这才看清楚了四周的画面。   “素仙子,怎会是男的?”幻海道人看着误入这里的殷溪。   “师尊,你忘了,我说素仙子没来,在她位置上的是另一个人。”幻海楼弟子提醒。   “哦对,我想起来了。”幻海道人挠头,“她怎会没来,不是送了请帖?”   “她应当是将幻海楼送去的请帖卖了,所以坐在她位置上的才是另一个人。”幻海楼弟子见殷溪的装束与修为,就知道他很有可能是在黑市上买的请帖。   幻海道人又懵了:“这请帖竟还能卖?下一届我幻海楼又有新的收入来源了。”   “是如此,但敢卖我们幻海楼的请帖,素仙子还是头一个。”那弟子皱眉,似乎对素寒璧有些不满。   “赚赚钱嘛,挺好的。”幻海道人自座位上站起来,“那我亲自去寻她。”   “师尊,您眼神不好,年纪还大,让她上来吧。”弟子说道。   幻海道人擦了擦眼镜:“也行,那你去唤她吧。”   幻海楼弟子领命,退了下去。   而在素寒璧眼中,那幻海道人与他家弟子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戴上了眼镜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师父,您对那幻海道人,感兴趣?”宋牧晴疑惑问道。   素寒璧点了点头,幻海道人的气息没有收敛,她能够很清楚地感知到他的修为。   确实……不在四大仙殿的殿主之下,甚至……高出好几分。   纵然是她自己,若不用出全部手段,也很难胜过他。   修士比斗,除非生死之战,很少有将自己底牌和盘托出的。   毕竟都是成仙的人,只要不作死,便有无穷无尽的岁月可以享受,谁又会以命相搏。   “此人倒有些有趣。”素寒璧说道。   她话音刚落,那幻海楼之上,便响起了一阵惊叹声。   “是祝之朔,他不是北森罗殿的人吗,怎么敢出现在山海会?”有人窃窃私语。   “好像是上次素仙子砸了北森罗殿之后,森罗天没钱付他出场费了,所以便回了沙境。”   “那又是谁邀请的他?”有人小声问道。   “自然是——”   “当然是我了。”时千劫坐在属于幻海楼势力下一层的房间里,手上还是以魔火把玩着那五色珠子,沉声说道。   “尊主,他的原型与你也算得上是同源,所以我冒昧替您做主,邀请了他……”同样是黑衣的时千劫手下,小声说道。   “龙与蛇,是同源?”时千劫反问,头顶险些没有出现几个黑人问号。   “差不多……是长条形的?”那属下困惑,“但他实力确实不俗。”   “面条成妖,是不是也要当做家人?”时千劫轻轻皱眉,“实力强又如何,我不喜欢他。”   “时千劫,你以为我来便是给你面子么?”祝之朔抬眸,眼含笑意,对时千劫温声说道,“我来自然是要见人的。”   时千劫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祝之朔要见的人是谁,一想到她,他的心绪更加混乱。   他紧咬着牙,恶狠狠的声音从齿缝里吐出:“祝之朔,你若是要见人,怎不去见。”   祝之朔一愣,没敢承认自己是被赶上来的。   他低头去观察了一下幻海楼下层局势,准备寻个适合的位置,找那里的人挑战之后取代他的位置,便能离素寒璧近些。   “我这边去。”祝之朔依旧很有礼貌,朝时千劫一揖,目光锁定素寒璧所在楼层上一层的双极剑派中的某一人。   此人从房间里离开了,似乎正有要向他人挑战或者是接受挑战的意思。   自幻海道人到来,代表着山海会正式开始之后,在幻海楼的每一层楼之间,便有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屏障。   在十层之内,只有相互约定要比试的修士才可以突破这金色屏障,而只有挑战成功之后,双方位置才会互换。   除非是一些脑袋发热的人,自然都是低楼层者向高层挑战,登上更高的位置,位置越高,便象征着在海外仙山有更高的地位与认可。   但现在,祝之朔明显是忙着去找素寒璧,于是便找了从双极剑派那一层中走出来的那位修士。   当然,双极剑派的修士,都在忙于内斗,除了被邀请的散人修士之外,很少有走出楼层,来到幻海楼中央的。   这出来的……自然是想要寻个机会,往下层走,避开双极剑派内斗的……季淮。   素寒璧的视线本放在幻海道人的方向,祝之朔所在的楼层离那里近,所以祝之朔一出来,她便注意到了。   “完了,我要动手了。”素寒璧嘱咐宋牧晴,“祝之朔要下来,定然是要找恒一阁或者附近的门派,不过不用慌……”   “如果他选了双极剑派那一层,我就让苏禹出手,拦住他,如果他选了别的地方——”素寒璧一拍掌心,觉得自己机智极了,“我便往上挑战,胜利之后他往下我往上,这不就又拉开了距离,计划通。”   宋牧晴觉得在恒一阁这里过得很安逸,不太高也不太低,于是往嘴里塞了一口水果说道:“师父,那你加油,替徒弟看看上面的风景。”   但——   素寒璧的目光循着祝之朔,随着他的身形一路往下,直到他飞身落在了季淮的身边。   她目光陡然变得惊讶,马上坐直了身子,   此时的季淮,正眯起眼看着往下十层的修士,总算是在可供挑战的最后一层中,找到一位修为最低的,地仙高阶,若是搏一搏,或许也能胜过,他便能离开双极剑派这水深火热的地方。   季淮捂着右臂,有血从五指间渗出,因为双极剑派出手,实在是没什么轻重,更何况能被他们门派邀请的,也不是能被战斗余波伤到的,所以出手便比较放肆。   这便苦了季淮,纵然用尽全力左闪右避,却还是负伤了。   他心中想着,那藏宝楼中卖给他请帖的女子她师兄,生前一定是很强大的修士。   坐在他对面打盹的苏禹打了个喷嚏。   就在季淮准备往下飞,挑战低层修士的时候,一股强大得近乎可怕的气息来到他身后。   季淮一惊,扭头看去。   只见祝之朔朝他友好地伸出手,笑容如暖阳,声音也温和:“道友,沙境祝之朔,向您发起挑战。”   “什——什么?”季淮眉头轻蹙,望着祝之朔那儒雅俊秀的脸,困惑不解,“你不是……上面的么?”   “修道之人,应战便是,又啰嗦些什么?”祝之朔轻哂,“你从双极剑派的房间里走出,便代表了默认接受挑战的状态。”   祝之朔也不是傻子,自然一眼看出了季淮的修为,不过地仙中阶。   这么低修为的修士,怎能到双极剑派的地方?双极剑派堕落了吗?   但——祝之朔结合人类险恶的心理,转念一想,有些悟了。   莫非是有所伪装?很多狡诈的修士都会用这样的伎俩,祝之朔忍不住认真起来。   “啊这……”宋牧晴马上捧起一块西瓜,凑了过来,“师父,你高价卖他请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一幕。”   “没有。”素寒璧声音幽幽,有些后悔,“我单纯只是……想坑他钱罢了。”   “素寒璧,你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月景忍不住开口,从桌上也捧起了一块西瓜,吃了起来,似乎并不担心季淮的安危,“他……你……淮师兄……”   “不过是意外,小事情。”素寒璧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你淮师兄皮糙肉厚,应当——”   死不了。   她话音刚落,便看到祝之朔在“此人修为不过地仙定是在伪装我要打起精神来”的错觉之下,现了原形,使出了全力。   “或许能活。”素寒璧“嘶”了一声。   祝之朔原形极大,几乎将幻海楼这一层都占满了,惊得正在打斗的双极剑派弟子也停下了相互打斗的招式,就这么愣愣地提着剑,看着不远处那银白色鳞片宛如活的墙面一般从他们身侧游过,那巨大蛇瞳泛金,直径足有一人高,望之令人忍不住腿软。   季淮握紧手中瀚海剑,在巴蛇原形现身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的巨大恐惧。   对于蛇类的恐惧,一直深刻于人类的脑海之中,这一刻,祝之朔的原形,成功将这恐惧唤醒。   但他还是提起了剑,闭上双眼,强压下这股恐惧。   因为他知道,祝之朔闹出如此动静,素寒璧定然也在看着自己。   他又怎能在她面前……露怯……他不可以。   祝之朔瞧着季淮手上的瀚海剑,只觉无比渺小,比那海上小小船帆的桅杆还要微不足道。   他疑惑季淮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展现他隐藏的力量,此人未免也太过淡定了。   但此时的季淮,在祝之朔眼中确实是全身上下都是破绽,祝之朔在战斗的时候自然不会犹豫,抓住一切可以出手的时机。   那巨大的蛇尾一卷,将幻海楼内部卷起一股小型的飓风,那倾山倒海般的毁灭性力量,便朝着季淮而去。   在蛇尾带起的飓风袭上季淮胸膛的时候,季淮便感觉自己的胸膛几乎要碎裂,一口血从口中喷出。   但是这——只不过是这条巴蛇随手的一击而已。   季淮很清楚,当那有力的蛇尾甩上他胸膛的时候,他很有可能……身死当场。   修为差距巨大的修士相斗,便是如此,所以幻海楼才设置了超过十层的修士之间不得相斗。   季淮双眸灰暗,看着那即将击中他胸膛的蛇尾,逐渐闭上了双眼。   但就在他即将完全闭上双眼的那一刹那,模糊的视线之中,闪过了一个身着红衣的身影,如晚霞般艳烈。   这一掠而过的红色身影,自然便是素寒璧。   季淮只觉他心中涌过如暖流般的感动,忍不住轻唤出声,声音极轻:“阿璧。”   她果然还是放不下他,她竟……出手救他了。   但下一刻,素寒璧的脚便毫不留情地踩上了他的脸,朝上轻盈一蹬,这一踢自然没有留力,直接将他从这里踹了下去。   季淮身受重伤,又被素寒璧一踩,直直朝下坠落。   在坠落的时候,季淮的那半眯着的眼中,盛满了不敢置信。   而素寒璧的身影在半空中轻盈一跃,她只不过是将季淮当成往上飞时半路垫脚的石头,再一跃,便将祝之朔没来得及收住的蛇尾拂开,飞身而上,一拳头,敲上了祝之朔的脑门。 第44章   祝之朔冷不丁被素寒璧敲了一下脑壳, 马上变回了人形。   那巨大的巴蛇在空中逐渐缩小,光点汇聚成一个颀长的人影。   他望着素寒璧,长舒了一口气, 神情依旧气定神闲。   “抱歉,我没想到……”祝之朔瞧了一眼季淮坠落的地方, 那里已经是一片茫茫云海, 并不见人影。   他是当真没想到季淮实力就是地仙中阶, 这样的修为的修士,也能拿到双极剑派的请帖?   “在上面待的好好的, 下来做什么?”素寒璧轻叹一口气,“把人打死了怎么办?”   祝之朔感应了一下季淮的气息,摇头否认:“没有死, 还有一口气,我下手有分寸。”   素寒璧瞧了祝之朔眼中那尚未散去的战意一眼,轻声道:“若不是我将他踹下去, 他这口气可就没了。”   “山海会中,既然应战, 便不论生死。”祝之朔是妖,对人命没有太在乎, 葬身在他手上的人类修士很多,但祝之朔还是有几分疑惑, “寒壁, 你为何救他?”   素寒璧皱眉, 看了坐在宋牧晴身边的月景一眼, 声音淡淡:“有人……要我救他。”   “不过是地仙中阶的修士罢了, 怎劳你亲自来救。”祝之朔摇头, 对季淮有了几分敌意。   他的直觉确实很准, 甚至能隐隐猜出素寒璧与季淮曾是旧识。   “你那一击,在这两层中的修士,除了我还有谁能拦下?”素寒璧问,“左右,上边儿的人也不会出手来救,死了便死了,反正海外仙山修士那么多。”   祝之朔望着她,轻声笑了出来:“寒壁,这话有道理,我且先去双极剑派看看,你应当一时半会不会离开吧?”   素寒璧摇头,她来山海会本来就是好奇凑热闹,认认人罢了,若非他人主动挑战,她并没有出手的念头。   她看到祝之朔非常满足地坐入了季淮原本在双极剑派的位置,而幻海楼的修士则非常尊重规则,飞入幻海楼底层的云海之中寻找季淮的踪迹,准备将他抬到祝之朔原来的位置上。   若是挑战成功,双方就要互换位置。   如祝之朔一般,从上往下打的,还是第一次见。   素寒璧伸出手来,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异常后悔自己为了坑季淮一把,就将那山海会请帖卖给他。   这个人确实是麻烦中的麻烦。   素寒璧甩了一下袖子,回到宋牧晴与月景身边,她微垂着头,凝眸看着月景。   月景的脸在白纱之后朦朦胧胧,看不清表情。   “你说让我救他,以后若有吩咐,你会听我的话,对么?”素寒璧问。   月景知道的事情太多,她的身份也很有用处,虽然素寒璧知道她不甘心被自己利用,但还是要将她带在身边。   方才季淮被祝之朔原形蛇尾一扫,险些丧命,素寒璧虽然身形微倾,但却压下了出手的欲望。   但月景却开口了,偷偷拉住了素寒璧的衣袖,小声且急切地唤道:“素寒璧,你可以救他吗?以后若有吩咐,我唯命是从……”   月景眉头微蹙,看着素寒璧,轻声应了一声道:“对。”   “他对我很好,我想,总该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月景垂眸,声音越来越小,“素寒璧,你不知道……”   素寒璧自桌上捏了一颗蜜饯送入口中:“我不知道什么?”   “我没喜欢过他吗?”素寒璧轻哂一声,这件事她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好笑,“我本该爱他爱到连生命都不要。”   “那多可悲,不是吗?”她扭过头来,反问月景。   “素寒璧,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月景紧锁眉头,“就是东海那条巨鲲腹中,他救了我。”   “但是……但是……我后来才知道,那是的他是你假扮,你装得太像了,一点破绽也没有。”月景说。   素寒璧低头玩自己的手指甲:“我易容术法确实很不错。”   “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不忍心他死,虽然我知道那时不是他救的我。”月景语无伦次,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就是男人见少了。”宋牧晴那细细柔柔的声音传来,她仰脖喝了一口桌上的酒,“月景,你的脑袋确实是有些转不过弯来,比他好的修士多了去了,眼瞎能看上你的总归是有的。”   月景:“?”她瞪了一眼宋牧晴。   而素寒璧则兀自陷入了沉思之中,方才月景那一番话,竟让她有些回过神来。   月景喜欢的是,将她从巨鲲腹中救出来的季淮,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庞与气息,谁能想得到一样的躯壳之中,是截然不同的灵魂?   那么她自己呢?难道……   素寒璧一直将她曾经喜欢过季淮这件事当成记忆中不可触碰的禁区,毕竟这事说出来,确实能算得上她的黑历史。   但素寒璧又不得不承认,她记忆中曾经喜欢过的季淮,确实是……很好很好的。   那时涉世未深的她,难免会将一时的柔情与温存当做此生唯一的宝藏,恋他入骨,不可自拔。   陷在爱情中的人,很容易忽视对方的缺点,而后一遍又一遍地原谅对方,不由自主地为对方找借口,直至让自己变成卑微的尘埃。   这样,又是为何呢?   季淮原本,并不是这样的。   素寒璧抬手,将手中酒杯里那微青的酒液饮入口中,微醺,感觉自己的意识飘向了远方。   飘向了她一直封存于心中那段记忆。   这段记忆仿佛被上锁的箱子,若不是素寒璧主动打开它,它将永远与素寒璧脑海里的意识割裂开。   这段记忆太过虚浮,仿佛阳光里的尘埃,素寒璧抛弃它了。   ——   “阿璧……阿璧……你在做什么?”寒月谷外传来少年那清朗如山泉的嗓音。   素寒璧低头,为紫藤花抽出的嫩芽浇上水,抬起头来,回眸望向寒月谷外青石小径上的季淮。   少年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但身量已高大,身影颀长挺拔,站在原地仿佛一株青松。   正是年轻时的季淮。   素寒璧的声音很细,仿佛山林里拂过的微风:“我在种花。”   “紫藤花?”季淮笑了起来,看向素寒璧栽了满院的紫藤花,氤氲着淡淡的紫色光芒,迷离又梦幻。   素寒璧便站在紫藤花丛中央,指尖触碰上那新抽的嫩芽,眉头微蹙。   本该幼嫩的新芽上,萦绕着一丝黑色气息,应当与寒月谷原本的环境有关。   再加上,这谷里可是埋了一条黑蛟死去的身体。   所以,这紫藤花受煞气污染,也是正常的。   素寒璧此时修为不过金丹,费劲千辛万苦,想了很多办法,也没有找出驱散紫藤花上煞气的方法。   但若不想办法驱散紫藤花上煞气,这花费了很多功夫种出的紫藤花便会大面积死亡。   素寒璧有些焦急,又将身边关于种植灵植的书籍翻了好几遍。   “阿璧。”季淮又唤了素寒璧一声,“不去练剑吗?”   素寒璧将手中书籍合上:“阿爹说我只需修行《须弥月诀》便好了,至于剑法学不学都无所谓,淮哥哥,你自己去吧,我还要看看这里的花。”   季淮眼神微闪,望着素寒璧轻轻触碰那紫藤花的白皙指尖,眸光陡然变得有些深沉。   “你种这花,做什么?”他问,“云霄宗的梨花不是很好看。”   素寒璧紧抿着唇,想到了那死去的黑蛟额上长起的小包,这是即将成形的龙角,若他没有被素辛石杀了,这黑蛟很有可能化龙。   而就是在他的龙角之上,抽出藤蔓,长出了紫藤萝。   “这个好看。”素寒璧不依不挠,“它与云霄宗的白梨花都不一样,比较特别。”   如她一般的年纪,更加喜欢与他人不同的事物。   “但是紫藤花被煞气污染,若不想办法解决,他们会都死了。”素寒璧指尖又亮起白色的光芒,试图驱散紫藤花嫩芽上的黑色煞气,但无济于事。   季淮看着她焦急的侧脸,一愣,掌心不知何时已经汇聚起光芒。   那白色的光芒汇聚成一颗小小的珠子,被季淮攥在掌心。   “阿璧,你看看,这是什么?”季淮将手伸了出来。   素寒璧却还是背对着他:“等会再看,我再看看紫藤花。”   季淮掌心那颗白色珠子发出微光,连成一条细细的线,延伸着覆盖在紫藤花上。   那白色光芒与黑色煞气触碰,瞬间那煞气便消弭于无形。   素寒璧讶异地“呀”了一声,扭过头来惊喜地看着季淮:“淮哥哥,你能将这煞气驱散?”   季淮将掌心那白色的珠子按在她的手上:“这是融气珠,能驱散邪祟,我三日前便见你在忙这紫藤花的事情了,便去将这珠子寻了来。”   素寒璧虽未曾听说过什么融气珠,但世界上有很多事她都不了解,所以便安安心心接过季淮给他的融气珠,将所有被煞气侵扰的紫藤花嫩芽修复。   “淮哥哥,这紫藤花若没有你,可就都死了。”素寒璧长舒一口气。   她将融气珠交还给季淮,很是感激。   季淮是她父亲素辛石新收的弟子,按道理应该叫她一声师姐。   素寒璧其实很不喜欢别人叫她师姐,因为这样显老,但季淮不一样,他唤她“阿璧”,虽然听起来不是很好听,但总算能感觉年轻些。   “阿璧如此喜欢这紫藤花?”季淮无奈轻笑,望着素寒璧的眼中有着意味不明的光。   这眸光被明亮的日光揉散,倒显得有些深情迷离起来。   素寒璧被这眼神一看,内心一动,脸颊微红,点了点头,她抿着唇,神色却变得有些忧伤。   寒月谷里的这只黑蛟,其实并没有做什么错事,云霄宗的人他一个也没有杀过。   只是这只黑蛟,与她关系近了些。   素寒璧是云霄宗宗主的女儿,同辈弟子都对她带着尊敬的疏离,她虽然地位尊崇,但也很难跟同门走到一起去。   所以很多人都觉得素寒璧冷漠疏离,不好亲近。   但素寒璧单纯只是鲜少与他人交流,有些腼腆罢了。   她自小修炼《须弥月诀》,素辛石在修炼上对她很严格,毕竟也是为了她好,希望她将来能有些出息。   在繁忙的修行任务中,素寒璧唯一的玩伴,就是寒月谷里的这只黑蛟。   不知为何,素寒璧天生便与这只黑蛟很是亲近,在外人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的黑蛟,在她眼中就仿佛温驯的宠物。   黑蛟还差一些就化龙了,素寒璧很开心。   她伸出手,摸着黑蛟头上的小鼓包:“蛟蛟,你是不是快要化龙了?”   黑蛟不能人言,只能伸长脖子,点了点头,那光滑的鳞片在素寒璧掌心轻轻蹭了蹭。   但是……她一直偷偷与黑蛟玩耍的小秘密却被素辛石发现了,这条黑蛟啃噬云霄宗地脉,素辛石本就看不惯他的存在。   所以,借着这个由头,素辛石害怕自己的女儿与妖类为伍,所以出手,将寒月谷里的这条黑蛟斩杀。   黑蛟在寒月谷里的岁月,其实比云霄宗的历史还要更加悠久。   素辛石就是如此蛮不讲理地,将它击杀。   素寒璧自此之后,再没有能说话的人或者妖了。   直到不久后季淮的到来,填补上了这个空缺。   季淮是一个很优秀的人,天赋得到素辛石的赞赏,他与别人最不同的是,他愿意带着素寒璧一道玩。   他似乎无师自通,知晓素寒璧的所有喜好。   季淮知道素寒璧分明很喜欢剑术,但一直嘴硬说她想要修炼《须弥月诀》,所以经常用练剑的借口,拉着素寒璧与他一道学习剑法。   他能在细微的不起眼之处,发现素寒璧为寒月谷中紫藤花的事情苦恼,帮她驱散紫藤花上煞气。   素寒璧很多举动,在云霄宗弟子看来,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云霄宗大小姐不当,非要住进寒月谷中,如此奇怪。   但只有季淮知道,她并不是如此奇怪的人。   素寒璧将《须弥月诀》一甩,与季淮一道去练剑。   季淮手中剑,是素辛石赠给他的瀚海剑,是一柄绝世神兵。   素寒璧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剑。   季淮将瀚海剑交到她手上,那带着余温的剑柄有些温暖。   “淮哥哥,这是你的剑,我可以用吗?”素寒璧挑眉问道,有些惶恐。   “阿璧,这把剑的禁制并未排斥你,你也可以用。”季淮的大掌按着素寒璧的手背,轻轻合上,让她紧握着这把剑。   ——这也是后来,素寒璧能够轻松使用瀚海剑,没有丝毫阻碍的原因。   季淮的瀚海剑,并未对她设防。   素寒璧眼睫微垂,看着季淮握着自己手背的大掌。   他的剑术天赋,是极其高超的,对于招式的理解,也在素寒璧之上。   “这里,剑锋应该往上挑?”素寒璧问。   “这书上画的剑招有些模糊,在这里实际上要先下压再往上挑,才能将剑招的威力发挥至最大。”季淮握着她的手,那交叠的手腕,轻轻往下压了少许,而后放松力道,剑锋上挑,有淡淡的波纹荡开,剑招完全释放。   素寒璧惊讶,没想到同一个招式在季淮手中,竟能发挥出更强的力量。   季淮低声笑了一声,带着素寒璧练习下一个剑招。   素寒璧握着他的瀚海剑,在半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在飒飒生风的剑舞声中,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轻声问道:“淮哥哥,你怎会愿意将瀚海剑给我练剑。”   季淮站在那练剑的圆台之下,略微仰起头看着素寒璧逐渐圆融熟练的剑招,唇角微翘。   他用素寒璧听不到的音量,轻声说道:“瀚海剑当然不是最好的。”   “我的姑娘,应该有世界上最好的宝剑。”   素寒璧的耳力极佳,捕捉到了季淮的这句话,她将瀚海剑收剑入鞘,抬起下颌对季淮说道:“淮哥哥,你说以后会给我更好的剑?”   季淮无奈摇头,没想到这句话也被她听见了。   他望着素寒璧,眼中依旧是那迷人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是的。”他点头说道,“以后你会有的。”   当然这句话后来再也没有兑现,唯一的一次机会,那柄孤月剑被他拱手送到了月景手上。   如果就一直如此下去,素寒璧或许不会那么快动心。   但有的时候,内心触动只需要一瞬间。   云霄宗每隔十年,便会组织弟子比试,以此来选出年轻一辈最值得培养的弟子。   素寒璧本来就是宗主之女,她不用参加。   但季淮身为素辛石收的唯一一个徒弟,那便一定要参加来展示自己的实力,不辜负素辛石的厚望。   其实,就算季淮不用战斗来证明自己,整个云霄宗都知道他就是同辈之中最强的。   于是,素寒璧抱着看一本已经被剧透的书的心态,兴致勃勃地来到云霄宗最高的高台之上,观看季淮的最后一场战斗。 第45章   素寒璧抬眸看向在高台之上的季淮, 他的对手——离海已经节节败退。   她有些紧张,往旁边坐了坐,抬起头来望着素辛石, 问道:“阿爹,这次云霄宗内比试第一的, 你准备了什么奖品啊?”   素辛石亦是满意地看着季淮, 目光中充满赞赏。   “我见他修行至金丹五重, 差一点便能突破至下一重境界。”素辛石轻抚自己的胡须说道,“所以实际上, 这次我准备的奖励,是正好适合他的。”   素寒璧惊讶:“阿爹,你就如此笃定他能拿第一?”   “他很优秀, 我自然是有这个把握的。”素辛石缓声说道。   他伸出手去,为素寒璧指了那最高的高台上放着的匣子:“只要季淮打败了离海,将那匣子拿到手中, 这奖品便是他的了。”   素寒璧目不转睛地盯着季淮瞧,只见他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轻盈一转, 瀚海剑锋轻盈下压、上挑,成功将离海击退。   他的速度很快, 那修长的身影仿佛剑光一般微微闪烁,往那高台上登去。   “阿爹, 那匣子里是什么?”素寒璧愈发好奇, 素辛石为季淮准备了什么东西。   “是早些年游历西域之时, 寻到的月灵仙昙, 能够淬炼骨骼, 增强修为, 倒也算不上什么奇物, 只是罕见罢了。”素辛石娓娓道来,“这月灵仙昙一旦接触到外界的阳光,便要在一炷香之内服用,大有裨益,季淮的修为差一点突破下一重境界,使用了这月灵仙昙,正好突破。”   素寒璧轻轻点了点头,觉得素辛石的安排倒也巧妙,也算尽了他身为师父的心意。   她只听见高台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季淮将那装着月灵仙昙的匣子打开了。   素寒璧站起身、踮起脚来,看着季淮手中匣子里的月灵仙昙,有些好奇。   一阵扑鼻芳香传来,清幽神秘,素寒璧的视线被那月灵仙昙吸引了。   这朵花,被当成增进修为的灵药,实在是委屈它了。   那微黄的花蕊纤细优雅,重重的细长花瓣层层叠叠,却不显厚重,拥有着出尘脱俗的姿态。   这是一朵极美的花儿,应当被永远贮藏起来观赏,而不是吃了它。   季淮低头,垂眸看着匣子里的月灵仙昙,那芬芳优雅的香味钻入鼻中,他知道这朵花的价值,若是服用它能够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   但这朵仙昙如此好看,可惜它得见天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凋零,化为乌有。   季淮将月灵仙昙从匣子里摘了出来,动作小心翼翼。   他抬眸,看到素寒璧的视线亦是放在了这朵仙昙上,一刻也不肯移开。   只听见一声清朗的呼唤。   “阿璧,你还记得我们上次练剑所学的剑招吗?”季淮将装着月灵仙昙的盒子一丢,将那朵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望着素寒璧说道。   “啊……记得。”素寒璧应了一句,她看着季淮,鼓起了脸颊,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你现在就要将它服用?”   但季淮却摇了摇头。   只见他手中瀚海剑剑花一揽,那修长的剑身轻盈劈出,是素寒璧熟悉的剑招,剑尖将季淮离了手的月灵仙昙轻轻挑起,未伤得这花一丝一毫。   素寒璧轻轻眯眼,而后闭上了双眼,只感觉自己面前一道剑风拂过耳畔,仿佛掠过身边的一只飞鸟。   她睁开眼,发现季淮已来到他身边,脊背挺直,宛如站立的一株青松。   季淮手中瀚海剑直直朝前伸出,那剑尖落在素寒璧的鬓边耳上。   月灵仙昙,就如此轻盈地、猝不及防地,戴在了她的鬓边。   季淮将瀚海剑控制得极为精妙,将月灵仙昙戴在了素寒璧鬓边,但也没伤到她。   他收剑,素寒璧鬓边的月灵仙昙轻颤,花瓣随着那隐秘的气流摇曳,拂过素寒璧微红的脸颊。   素寒璧呼吸一滞,愣住了,她略微瞪大眼,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季淮。   他将他的战利品,戴在了她的鬓边。   “你……你不用它吗?”素寒璧局促开口,有些结巴地问道。   季淮凝眸望着她,目光里依旧是那被日光揉碎了的温柔光芒。   “我不用。”他摇头。   一片仙昙的纤细花瓣落下,已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易逝的花儿凋谢。   当它方才留在素寒璧鬓边的那片刻,是极美的,这朵仙昙的气质,与她几乎一模一样。   季淮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素寒璧脸上移开,他愿意为这片刻浪漫的花与美人,放弃这朵对于他来说很有用处的仙昙。   素寒璧伸出手去,试图将那仙昙掉落的花瓣接住,但却只能抓到空气。   “真浪费。”她低头,轻声说道。   季淮站在她身前,看着她那比仙昙还要更加出尘脱俗的脸上一闪而逝的微光。   “倒也不算浪费。”季淮笑着说。   素寒璧听着他那清澈的嗓音,只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跳动的节奏全然陌生但又无比熨帖。   后来的她想,自己一定是在那一刻喜欢季淮的。   当然——他们确实是天生一对,素寒璧是云霄宗宗主之女,季淮是云霄宗宗主的唯一亲传弟子,他们本就是所有人眼中金童玉女,不在一起简直都愧对暗中磕他俩cp的云霄宗弟子。   但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呢。   素寒璧在被时千劫掳走之前,她是没有任何预料的。   那时她正与季淮在云霄宗北部八千里的青明山中搜集青鸾掉下的羽毛,这玩意在煅烧过后能炼制法宝,素寒璧业余爱好就是鼓捣一些奇奇怪怪的法宝,季淮自然是陪她一块去青明山搜集炼器材料。   云霄宗往北八千里,便离魔尊时千劫所管辖的玄冥界极近。   那时候时千劫的魔尊恶名还未在正道中传扬开来,他对正道门派的挑衅,做的第一件恶事其实便是将正道之首云霄宗宗主素辛石唯一的女儿掳走。   至此,素寒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在黑狱中受了数百年折磨,才有了只有的那些事。   在青明山的素寒璧自然是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她此时才刚刚飞上一棵树木的树冠,将上面挂着的一根青鸾鸟羽拈了起来。   “淮哥哥,这根青鸾鸟羽特别完整,煅烧之后一定是上佳的材料。”素寒璧站在树上,将那青鸾鸟羽递给季淮,“你替我收好了。”   季淮唇角挂着一丝略带宠溺的微笑,有些无奈地看着素寒璧,却还是将那根青鸾鸟羽给接了过来,放在手中捧着的小匣子里。   这精致的匣子中,已经躺了好几根青鸾鸟羽。   素寒璧抬头,在另一株树更高的树冠上,发现了一根更加漂亮的,便轻盈一跃,飞身而上,往那树冠飞去。   但就在此时,异变陡生,只一阵狂风吹过,原本明亮的森林里,笼罩上了一层沉沉的黑暗。   素寒璧内心一惊,感觉到一股从头到脚的寒意袭来,她马上往后疾退,没有贪恋那一根青鸾鸟羽。   这一退,为她保下一条命来。   一簇魔火冲天而起,将她原本要跳过去的树冠点燃,吞噬了那棵树。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素寒璧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那赤红的眼眸轻轻眯起,俊美邪肆的面上露出残忍的微笑。   正是时千劫。   素寒璧动作一顿,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季淮的呼唤声:“阿璧。”   这呼唤声愈来愈近,季淮以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她身后。   “呵——”时千劫盯着季淮与素寒璧,欣赏二人苍白恐惧的脸色,笑了起来。   “走。”季淮望向周围的一片黑暗,一手拽住素寒璧的手腕,带着她往回飞。   时千劫的实力深不可测,他们根本难以抗衡,甚至连逃跑都……不可能。   “想走?异想天开。”时千劫按下手掌,魔火燃烧,将两人退路封住。   他那赤红的眼眸盯着素寒璧的背影,恨意凛然。   时千劫没有留手,他手中魔火一扬,黑气仿佛游龙窜出,直接袭上了素寒璧的背脊。   素寒璧感觉到身后异动,扭头来看,只见那夺命的魔火与黑气缠绕交织着,马上就要击中她。   她很清楚,这一击,她只要挨上了,便没有活命的机会。   眼前这男子,是要杀了她——   悬殊的实力差距令素寒璧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但就在那魔火与黑气即将击中她的时候,身边的季淮忽地往前一扑。   他拦在了她的面前,生生承下了这道差了不知道多少个大境界的攻击。   素寒璧看着季淮在她面前倒下,顺势将她往后一推,意思是要她快些逃跑。   但……怎么能跑得了呢?   只承受了时千劫致命一击的季淮倒在地上,生死未知,倒是那时千劫盯着季淮倒下去的身影,愣了一瞬。   仿佛有一阵风拂上时千劫的面颊,他眨了眨眼。   再出手时,他已经将逃跑的素寒璧给击晕了,这一次,没有下杀手。   魔火一卷,两人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素寒璧被带到了玄冥界,再睁眼时,已是玄冥界的冰冷黑狱。   ——   素寒璧睁开眼,眼前并不是无边无际的漆黑冰冷,而是热闹的山海会。   耳边便是修士比试时兵器交鸣声,她觉得头有些疼。   方才喝了一口酒,被月景所说的话一激,她想起了原来的事。   现在的素寒璧向来是不将这段回忆当成她的过往,她一直拼命想要去忘记,甚至撇清关系。   但她不得不承认,每当回想的时候,她有时还会沉湎与过去那仿佛浮光掠影般的片刻温存。   “师父……师父?”宋牧晴伸出手来,在素寒璧面前晃了晃,“你方才在发呆吗?”   “在想一些事。”素寒璧轻轻皱眉,“想得有些入神了。”   “是这酒的作用。”宋牧晴将手中那盈着微青酒液的酒杯递到素寒璧面前,“幻海楼特酿,喝了便会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很多事情。”   素寒璧惊了,没想到这酒还有这用处,她将宋牧晴手中的酒杯接过,又抿了一口说道:“那我要再多喝几口,回忆一下上次一整个山头的无知男修士向我表白的场景。”   “这是你爱情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宋牧晴掩唇笑了起来,“师父,你知道我喝了之后,想起什么了吗?”   素寒璧见宋牧晴如此,便知道没什么好事,正襟危坐,正经了起来:“你且说。”   “我想起我学不会剑法,你气得提剑追杀了我五里地。”宋牧晴眨眨眼,心有余悸,“师父,别人家师父都是手把手教学的,你怎会如此?”   素寒璧皱眉一愣,又想起最开始季淮教她练剑的时候,马上伸出手来,搓了自己胳膊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   “你傻啊。”素寒璧瞥了宋牧晴一眼,“真的手把手教学让你学了真东西,我还怎么当师父,牧晴,你未免也太年轻了。”   “不比您七千岁离异带俩娃。”宋牧晴悠悠说道。   “她七千岁?”一旁的月景惊了,“按生辰来说,素寒璧不是比我还小些吗?”   “也可以这么说吧。”素寒璧抬眸瞥了月景一眼,“我总归还是希望自己能年轻些的。”   她足足在属于宋牧晴他们的那个小世界中,被困了近七千年。   等啊等啊,身边的徒弟、旧友都飞升了,她一个人当寂寞的天下第一,再寂寞地继续修炼,却还是没能等来飞升的机会。   ——直到天道铃出现。   但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未曾后悔过。   素寒璧托腮,脸颊有些红,或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   宋牧晴看着素寒璧,若有所思。   她真的是好奇死了,素寒璧与月景这批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素寒璧死活不肯说。   宋牧晴知道素寒璧是不好意思在自家徒弟面前说自己并不算太幸福的过往,但人的好奇心就是抵挡不住。   更何况,素寒璧的过去,听起来就很惨的样子。   宋牧晴眉头微蹙,她知道自己从素寒璧口中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但她可以自己去找答案。   趁素寒璧不注意,问月景,问季淮,问素辛石,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宋牧晴的狐狸眼微微眯起,觉得她这个计划,若是被素寒璧发现她便会很危险,必须要再拉上一个同伙来。   她抬头,目光锁定某一处正在发呆的苏禹,打定了主意。   就在这时,上一层的祝之朔不知何时又探头下来看了。   “寒壁……寒壁,你喝了幻海楼方才送来的酒了么?”祝之朔微笑地看着素寒璧,“你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了我从那鳄妖嘴里把你救出来,我非常后悔,然后马上把还是蛇蛋的你塞回了鳄妖的嘴里,并且让他多吃点,吃大口的。”素寒璧点了点头,将空空如也的酒杯亮给祝之朔看。   “啊这……”祝之朔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寒壁你并没有如此做。”   “所以我午夜梦回,都会后悔地咬被子,心想我当初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素寒璧轻咳一声,再次冷冷地拒绝这条巴蛇的好意。   “无事,寒壁我觉得双极剑派这里有些吵,我再寻个机会挑战恒一阁的人,到你那儿。”祝之朔对素寒璧说道。   素寒璧:“?”你才发现双极剑派有点吵,在楼上打架的双极剑派弟子都快把她这里的房顶掀了。   “恒一阁以和平为先,不打架,不打架。”王谦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温声说道。   祝之朔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微笑:“恒一阁不打架也没关系,这里已经离寒壁足够近了。”   他话音刚落,姗姗来迟的幻海楼弟子迎了上来,朝素寒璧行礼道:“素仙子,幻海道人,想要见您,可否去幻海楼顶层一叙?”   祝之朔:“……”我费那么大劲跑下来图个啥?   素寒璧正愁没有机会离开这里,再加上她也想见见幻海道人,便马上起身应道:“好,我同你一道去。” 第46章   素寒璧借着幻海楼弟子邀请她的机会, 离开了这里。   毕竟幻海道人现身之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便默默无闻地坐到了一边假寐, 素寒璧也没找到了解他的机会。   “素仙子怎么没有坐在我们幻海楼为您准备的位置上?”那幻海楼的弟子有些好奇地问素寒璧,语气有些隐隐的不满。   这分明是幻海楼为她抛出的橄榄枝,她怎么敢不接着呢?   “卖了。”素寒璧言简意赅, “我收了数百张,不用也是作废, 倒不如把它卖给需要它的修士,我也赚了钱, 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幻海楼弟子一噎, 一时之间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来。   他有些气恼,但幻海道人点名了要见素寒璧, 于是只能恭恭敬敬地将她带到了幻海道人的面前。   幻海道人看起来极老,一人倚靠在椅子上打盹,他所处的位置很高,往下望去,可以将整个热闹的幻海楼尽收眼底。   这幻海楼中聚集的,是海外仙山大部分有实力的修士, 幻海道人的位置, 竟似要将这些修士全部收入囊中。   素寒璧的目光在幻海道人苍老的皱纹上,停留片刻,这才清了清嗓子, 轻声唤道:“幻海道人……”   幻海道人似乎从梦中被惊醒, 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素寒璧, 摇了摇头道:“素仙子实力, 不在我之下, 叫我幻海便是。”   素寒璧落座在他对首,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看了一眼幻海,问道:“不知幻海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啊……”幻海将水晶镜戴上,这才看清了素寒璧的样子,她的模样带着冰冷的美感,令人不敢直视,连望她一眼,都似乎是在亵渎她,“素仙子之名传遍整个海外仙山,所以想要见上一见。”   素寒璧挑眉,望着幻海,翘唇微微笑了起来:“我飞升上来不过随手做的一件事,竟也能传遍整个海外仙山?”   “南琉璃殿和北森罗殿,可是实打实的一蹶不振了。”幻海低低笑出声来,“他们四大仙殿,不知多少万年都没有变过格局了。”   “幻海,你若看不惯,只管去做便是了,你并非没有这个实力。”素寒璧微微侧过头,看着幻海说道。   幻海扶着水晶镜的手微微一抖:“此事,并不是谁想做便能做的,我不似素仙子门下弟子不多,我幻海楼中有上千修士,他们奈何不了我,但能对我的弟子出手。”   素寒璧轻哂,她看着这个老人,看到了幻海眼中的光芒,此人绝对不是为了门中弟子,就不敢出手的人。   他一定有什么别的顾忌。   “是因为紫宸吗?”素寒璧问。   紫宸实力,深不可测,连她都看不透,但以素寒璧历经不知道多少场战斗的敏锐直觉来说,百年前的她与紫宸交手,必败无疑。   “或许有他一部分原因,但我活得够久了,活得有些厌烦了,我又怎会惧怕死在紫宸手上?”幻海说道,“更何况,没了紫宸,谁来维护仙界稳定?没了像他一般强大的人压着,仙界会乱成什么样?”   “幻海有何事想说,直说便是。”素寒璧不愿听幻海这些弯弯绕绕的话。   “我虽厌恶四大仙殿,但我亦是狠不下心,对四大仙殿出手。”幻海眉头微皱,白花花的胡子抖了抖,“你见过神像里的那些虫子吗?”   素寒璧原本是懒懒靠在椅子上的,但听闻幻海此言,立马坐直了身子。   神像里装满的那些虫子,她问过宋牧晴也问过王谦,但都并未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似乎,只有她能看见过似的。   幻海扭过头来,观察着素寒璧的神情:“奇怪,真奇怪,我以为只有我们能看见的。”   “什么叫你们?”素寒璧问,她伸出手来,抚上自己的右眼,“你们又有何特别。”   “这仙界除了紫宸外,我与琉璃天、森罗天、封行天还有玄雾天,是同一天诞生的仙人,我们生于这万方小世界之前,所以拥有管理它们的权力,我们是天生的仙人。”幻海的声音沉缓,声音似娓娓道来。   “原本仙界并无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之分,我与他们四人也曾是很好的朋友,直到他们四人被紫宸委以重任,赐下四个法宝,管理四大仙殿,分别掌管不同的小世界。”幻海轻叹一口气,有些怅然,“这四个法宝,想必你已经见过两个了。”   “是琉璃天蒙面的纱,森罗天的第三只眼。”素寒璧说。   “正是。”幻海点头,“素仙子既然得到了它,能否让我看看?”   素寒璧有些抱歉,摇头道:“它们一碰到我,便……消失了。”   “消失了?竟有这等奇事?这可是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宝,失去了它们,它们四人的实力至少要低上一半。”幻海那原本一直眯缝着的眼,也瞪大了,“素仙子,你其实不必对我有所隐瞒,因为除却云上之境的人外,我是唯一能够告诉你那神像真相的人了。”   “确实,不见了。”素寒璧轻声说道。   幻海直视着素寒璧的眼,她的眼眸干净澄澈,仿佛能映照出人影的湖,确实没有半分作假的意味。   “既然那四件法宝如此重要,他们四人又怎么不随身带着,反而将它放在神殿之内呢?”素寒璧问。   “因为要……封印神像里的它们啊。”幻海眉头轻皱,忽然说道,“就是只有你还有我们能看到的那些虫子。”   “那些虫子,是什么?”素寒璧皱眉,非常疑惑,她一想起那些虫子的模样,便感觉一阵恶心。   “它们是所有小世界里人们出现的负面情绪,化为的魔物,我们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噬虫’,噬虫从万方小世界里诞生,它们是小世界里无法承载的负面情绪与恶意,它们从界池里爬出,每一个被噬虫附身的仙人,都会变得有些……失去理智,不可理喻。”幻海沉声说道。   “我看琉璃天他们本人就挺不可理喻的。”素寒璧冷冷说道。   “这便是……他们的悲哀所在。”幻海的目光悠远,望向这偌大的幻海楼,“我的故事还未说完。”   “一开始,我们是看不到噬虫的。”幻海说道,“后来我们求助紫宸,紫宸将他的一只眼,赐给了我们。”   “一只眼?”素寒璧问,非常惊讶。   “紫宸与天地共生,他是仙界乃至所有小世界的主人,他的双眼,能够洞悉世间万物。”幻海轻叹,“并不是他真的给了我们眼睛,而是他将能够洞察世间万物的能力,赐给了我们。”   “我与他们四人,分得了这能力,但由于一个能力四个人分,得到如此强大能力,便要付出些代价,所以我眼神有些不太好。”幻海尴尬地扶了一下自己的水晶镜,他悄悄附耳过来,“琉璃天现在蒙面的纱,其实也是眼镜,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我们在得到紫宸身为天地之主的能力之后,看清楚了云上之境里仙人性情大变的原因,他们都被从界池里爬出的噬虫附身了,这对仙界来说,是一场灾难,我们必须要解决它不可。”幻海直视着素寒璧的眼睛说道,“但噬虫实际上是从人类的意识中诞生,我们不可能杀死所有小世界,杀死所有人来将噬虫消灭,所以只能想办法将噬虫封印。”   “噬虫唯一的温床,就是人类的意识,也只有这里——”幻海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的脑袋,才能够将这些小虫子困住,所以他们四人瞒着我,做了一个决定。”   “他们决定用属于高阶仙人那宽广无边的识海,将所有的噬虫困住,将它们关押在自己的识海之中……这是我们那时候想出来解决噬虫的唯一办法。”幻海苍老的声音传来,仿佛在叙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关的事情,“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并未告诉我,因为我未拥有管理仙殿的权力,自然不需要对仙人与小世界负责,他们只是,承担起了自己的职责。”   “他们四人,以自己的身体作为囚笼,将蔓延整个仙界的噬虫关押起来,由于这些小虫子太过强大,所以不得不用紫宸赐予他们的四件法宝封印在神像之上,阻止那些噬虫逃脱。”幻海说,“四大仙殿中央的高塔,里面的神像才是真正的他们,琉璃天他们,不过是代表他们意志的身外化身而已。”   “那么——”素寒璧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惊慌,“我放出了它们?”   “不……”幻海的声音沉了下来,仿佛在说一个古老的秘密,“它们早就逃出来了。”   “他们四人用身体封印噬虫的举动,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阻止了噬虫危害仙界与小世界。”   “但我们小看了噬虫,他们以侵蚀人们的意识而生,他们在漫长好几万年里的时光里……将他们的识海全部侵占,原本关押他们的神像囚笼,在噬虫那奇特的能力面前,成了他们成长的乐土。”   “当神像的意识被噬虫全部侵占,当真成了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噬虫也便失去了束缚。”   “它们早就……逃出来了。”   “琉璃天、森罗天、封行天、玄雾天他们……”   “已经死了。”   “我们所见所认识的,不过是拥有他们所有记忆与性格的,噬虫的傀儡罢了。”   “他们拦了噬虫好几万年,以身体当做囚笼,但还是未能阻止这古怪虫子的逃逸。”   素寒璧手上的茶杯落在桌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那茶水飞溅而出,她却浑然未觉。   “我打破了它们,抱歉。”素寒璧垂眸,轻声说道。   “神像,早已经只是神像了,噬虫也早就跑了出来,蔓延于各个小世界与云上之境的噬虫,数不胜数。”幻海皱眉,看了素寒璧一眼,“若我认识的是现在的他们,见了他们的神像,我一定也忍不住将他们砸了。”   “自我发现噬虫逃出,我们无力阻止的时候,能够看见噬虫的人,也只剩下我了。”幻海微垂头,“抱歉,见了他们四人的结局之后,我害怕了,我逃走了,我来到海外仙山,远离云上之境,但我也不知道这噬虫哪一天会侵蚀到海外仙山来。”   “除却主动封印噬虫的他们四人之外。”素寒璧说,她的反应很快,“幻海,你是否有发现一件事,有的人会被噬虫附身,变成……变成那般离谱的样子,但有些人却不会,要知道我徒弟亦是在南琉璃殿呆了数千年。”   “人与人是有差别的,我不怕噬虫,因为我的内心足够强大,这些虫子找不到突破口,但并非所有的修士,都有完美无瑕的心性,爱、恚、悲、妒、欲,五情五感,谁能保证哪一种不出了错呢?”幻海笑了,“素仙子,亦曾险些入魔过吧?”   素寒璧抬眸,看了幻海一眼,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这便是噬虫的可怕之处了。”幻海摊手,“我不去对云上之境下手,是因为我知道,就算将整个云上之境夷为平地也没有用,因为噬虫还是存在,它们永生不灭。”   “噬虫,是如何出现的?”素寒璧问,“它如何诞生?”   “噬虫生于人类等的负面情绪,我们也不知它是何时出现。”幻海摇头,“或许它们的存在,本就是合理的。”   素寒璧眉头微蹙,她想,噬虫真的是合理的吗?   如果它是合理的,又怎会从某一种情绪,进化成为那般可怖的小虫子呢?   “好了,莫说了,本就是困扰仙界与所有小世界的难题。”幻海哈哈大笑,缓过神来,“不过是与素仙子,解释一下我不对云上之境出手的原因,一来他们是我的旧友,二来就算出手也没有用。”   素寒璧凝眸看着幻海道人,看到他笑着笑着竟笑出了眼泪。   “又为何与我说这些?”素寒璧问。   “素仙子,你很特别,被压在下界七千年,也不得飞升的修士,你还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幻海侧过头对素寒璧说道,“打破平衡的,不都是如你一般异数,不是么?”   “我又如何是异数?”素寒璧端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又不是我自己不想飞升的。”   “唤你前来……”幻海那苍老的眉目微垂,就如此悲哀又沉沉地望着素寒璧,“只是我以为故友的两件法宝,在你手上,我想……看看它们。”   属于琉璃天与森罗天的,遗物。   素寒璧皱眉,摇头:“它们与我一接触,便消失了。”   “这是我困惑的地方。”幻海望着素寒璧,“素仙子,你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修士。”   “我知道的,都与你说了。”幻海刚从情绪里走出来,他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说道,“我方才情绪过激,要小心噬虫了。”   “海外仙山没有。”素寒璧说。   “或许以后会有。”幻海擦了擦自己的水晶镜。   “可以在那之前,找到消灭噬虫的办法来。”素寒璧垂眸望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五色剑。   “有何吩咐,只管向我幻海楼开口便是,素仙子若有需要,可以来幻海楼与我商量。”幻海朝她眨眨眼。   就在此时,素寒璧的目光已经被幻海楼之中的某一处打斗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属于七十九层高楼的修士,垂眸冷冷望着自己的对手。   然后这一脸阴鸷的修士,将手中一个宝瓶取了出来,这宝瓶蓝光莹莹,很是亮眼。   这修士将宝瓶微倾,从里面……倒出了一只几乎要将附近空间都填满的大鱼。   那模样……正是素寒璧曾在东海“杀”死的巨鲲。 第47章   素寒璧确信那条巨鲲已经被她杀了, 只剩下一个东海。   当年,应当是这只巨鲲将东海吃下,但却出了些意外, 东海与巨鲲融合在一处,东海拥有了巨鲲的强大力量,而巨鲲拥有了人类的智慧。   后来, 素寒璧将巨鲲杀死,但却将东海从巨鲲的身上剥离下来, 保下他一条性命。   素寒璧自然不会认错人,也不会认错鱼, 从这不认识的修士宝瓶中倾倒而出的巨鲲就是东海, 没有错。   “他是?”素寒璧扭头问幻海道人。   “是沙境的修士,名唤萧易, 是一名控妖师,操纵妖类为他所用,上一次他来幻海楼的时候,还没有拥有……如此强大的巨鲲,没想到千年未见,他竟然寻到了这么强大的一只妖。”幻海道人透过水晶镜片, 看向东海所化的巨鲲, “这条鲲,拥有堪比人类的智慧……要知道像这种先天强大的妖类,很少能修炼出灵智, 智商都低一些。”   “那是一个人。”素寒璧皱眉。   此时, 她注意到了萧易的对手, 竟然也是她认识的人。   是沐霖谷的唐羲, 他手上拿的那对古榕木炼制而成的宝印, 还是素寒璧帮他炼制的。   “是唐羲与他对阵?”素寒璧粗略瞥了一眼这两人实力,若萧易不借助东海的力量,根本无法与唐羲匹敌。   现在的问题是,为何东海会与萧易在一起,又为他所用?   “是,唐羲沐霖谷中有一古榕树妖,想必你也知道。”幻海道人说道。   “你知道我去过沐霖谷?”素寒璧问。   幻海笑了起来:“素仙子,这海外仙山的事情,我都知道。”   “那古榕树妖,对唐羲和沐霖谷有恩,唐羲很是敬重他,但这位古榕树妖,险些被萧易收了,成为被他控制的妖,所以唐羲与他有了过节,每次山海会两人碰面时,都要大战上一场。”幻海道人摸了摸自己白胡子说道,“上一次,可是唐羲胜了,今年这次……恐怕不好说了。”   素寒璧垂眸,盯着那在幻海楼的风中游曳的巨鲲,神色复杂。   萧易有东海,唐羲此战恐怕会输。   “我与那巨鲲是旧识。”素寒璧飞身而下,与幻海道人道别,“我且去看看。”   而那七十九层中,萧易控制着东海环绕在他的身边,那双阴鸷的眸冷冷看着唐羲。   “唐羲,没想到千年过去,你沐霖谷还是对我穷追不舍,我们之间又有何大仇?”萧易冷声说道。   “你萧易身为控妖师,一点也不遵从控妖一门的族训,擅自捕捉有灵识的妖类成为自己的傀儡。”唐羲盯着萧易,语气轻蔑,“你竟想捕捉我沐霖谷的古榕树妖,这还不算大仇吗?”   “古榕树妖……呵呵……”萧易笑了起来,笑声阴沉,“我捕捉这只古榕树妖的时候,它还未拥有灵识。”   “无稽之谈。”唐羲知道萧易在狡辩,拥有灵识的妖类实力自然是要比懵懂的小妖强,但驭使有自主意识的妖类,何其不人道,所以控妖师一族才有族训,哪知道,出了萧易这么一个人。   “如何是无稽之谈?”萧易朝唐羲摊开双手,让他看自己身侧东海所化的巨鲲,“这是鲲,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鲲这种妖类空有强大力量,但很难拥有自己的灵识,我哪里控制有灵识的妖了?”   唐羲自然不听萧易解释,此人诡计多端能言善辩,狡猾无比,他只抬起手中宝印,那古榕宝印之下闪现一尊方印的淡淡虚影。   出自素寒璧之手的法宝,自然要比别的法宝好上一大截。   但东海显然更强,那古榕宝印所化的虚影砸在他的身上,被水波荡开,强大的气劲消弭于无形,成功保护了萧易。   “唐谷主,不过如此嘛?”萧易笑了起来,笑容阴冷。   他伸出手去,抚摸巨鲲的脊背,那宽阔的背上流下一串血花。   但那又如何,反正受伤的人不是他。   “去吧。”萧易将宝瓶微微倾倒,里面装着的海水涌出来,东海被他操纵着,往前游去,显然是要对唐羲发起攻击。   唐羲岂能任由萧易搓圆捏扁?祭出手中宝印,接二连三地朝这巨鲲砸去。   “这宝印竟如此厉害!”萧易暗忖,内心震惊,他本以为自己有了东海这个杀手锏,便能够稳压唐羲一头,到时将他沐霖谷那只古榕树妖也抢过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他没想到唐羲新炼制的宝印威力竟然如此巨大。   萧易能够得到东海,纯属偶然,妖类魔族飞升之后,是不会来到云上之境的,只会直接出现在沙境。   所以萧易平时经常在沙境的飞升点这里晃,看看能不能瞎猫撞上死耗子,找出一两个可以收服的大妖来。   他等啊等,没想到真的被他碰见一个。   那少年出现在沙境之上的时候,眼中还带着些许迷茫,他那纯黑的眼眸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气。   萧易平时与妖类为伍,所以一眼便看出了东海竟然是一只……鲲?   不……他的身体构造,明明就是人,但他的体内却蕴含着上古妖兽的力量,如此神奇。   鲲这种妖,自身实力无比强大,但实力极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这种妖很少有修炼出灵智的,从诞生起又聪明又强大的妖,根本不存在。   但神奇的是,东海就是一个拥有巨鲲力量的……人。   萧易看向东海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贪婪,如果他能够拥有、操纵这只鲲,到时他的实力便可以在沙境横着走,甚至海外仙山也不必惧怕。   更何况,这只鲲的眼神纯净得近乎于无知,一看便知道非常好控制。   于是萧易走上前去,来到了东海的面前,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始哄骗……   但东海却先暴露了自己的破绽,他抬眸看着萧易,神情困惑又惶恐:“你有见过她吗?”   “什么她?”萧易一愣,那双能够迷惑妖类的眼睛已经锁定东海。   “她说她快要死了,但我想她应当不会死,她一定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我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为什么还是没能找到她?”东海抬手,按上自己眉心,神情却有些悲伤,“在这里,我一定能找到她。”   这是属于他的直觉,素寒璧此时,确实已经飞升上来了。   萧易的目光紧锁着东海的眼睛,他那对妖类有着蛊惑般力量的双瞳映在东海澄澈纯黑的眼眸里。   “你在寻找谁,让我看看她的模样。”萧易能够很容易窥见东海的内心,毕竟他的心门没有设防。   他如此单纯,但却撞上了一个阴险狡诈的控妖师。   萧易在东海的眼中,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模样,容貌绝美,气质脱俗出尘,但一双眼却仿佛出鞘的利剑,蕴着刀光剑影。   “倒有些迷人。”萧易评判素寒璧的模样,随口调侃道,“难怪你会一直寻她,若是我见了也会魂牵梦萦。”   萧易说话的声音轻柔,仿佛在引诱着什么。   随着这仿佛蛊惑哄诱的声音钻入东海的耳中,在东海眼中萧易逐渐笼罩上了一层光芒,而后他变成了素寒璧的模样。   那时素寒璧还宅在寒月小境中,鲜少人知道她的真容,萧易也绝不可能将东海印象里的这个女子与大名传到沙境的素寒璧联系起来。   甚至直到山海会,萧易都没见过素寒璧,也不知道他胆敢假扮的人是连四大仙殿都不敢惹的素寒璧……   萧易手中出现一个宝瓶,东海轻声说道:“你现在找到她了,来,过来吧……”   东海望着眼前的“素寒璧”,纯黑的眼眸之上笼罩着的那层雾愈来愈浓。   在萧易法术的操纵下,他化身为巨鲲,主动钻进了宝瓶之中,成为控妖师萧易手下,最强大的一只妖。   所以在此时的山海会中,那巨鲲朝唐羲冲过去,速度之快,大有要将唐羲吞入腹中的趋势。   唐羲自然不会惧怕一只鲲,古榕宝印接二连三地砸出,直直朝着已经受伤的巨鲲身体而去。   然而只听见“砰砰砰砰”好几声,那古榕宝印所化的攻击虚影,在即将砸上巨鲲身体的时候,却被一把剑拦了下来。   使剑的人剑法极其精妙,每一剑都将古榕宝印的攻击挡下,没有伤到巨鲲或是唐羲分毫。   反而是那被剑锋击碎的古榕宝印光芒,又汇聚起来,朝萧易本人而去,一连串地撞上他的胸口。   萧易被古榕宝印余波所伤,口中呕出鲜血来,险些昏过去。   唐羲被此前异变吓到,大为惊讶,连忙收起宝印,看来者何人。   但这一见,却发现是熟人。   “素仙子——”唐羲看到了素寒璧的身影,声音惊喜。   素寒璧在拦下古榕宝印的同时,也拦下了这巨鲲的攻击,唐羲知道自己对上这巨鲲,也是两败俱伤,现在素寒璧将巨鲲拦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   “唐谷主。”素寒璧将手上纯黑色的五色剑收剑入鞘,望着唐羲,略微颔首。   一连拦下古榕宝印那么多道攻击,她竟如此淡定,一丝气喘慌乱也无。   素寒璧抬眸看她身后的东海,只轻轻唤了一声:“东海?”   这一句熟悉的语气与嗓音,瞬间将萧易费劲千辛万苦所下的控制符咒驱散,笼罩在这巨鲲眼眸上的雾气散去。   巨鲲的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一个少年的模样。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许多正在观看这场战斗的修士惊得站起身来,心中充满对萧易的谴责。   这个控妖师,竟然真的将有灵识能够化人的妖类当做自己战斗的傀儡,按他们族规,是应当处决的。   萧易隐瞒粉饰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这么曝光在山海会所有修士的面前。   简直是……身败名裂。   素寒璧伸出手来,一手将昏迷的东海衣领提起,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手持宝瓶、愣在原地的萧易。   “厉害啊厉害。”素寒璧对萧易挑起一抹冷冷的微笑,“你是如何将他控制的?控妖师一族,不是从来不控制有灵识的妖类吗?”   萧易看到他在东海眼眸深处见过的美人就如此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方才捕捉到了唐羲喊的一声“素仙子”,反应过来素寒璧的身份,东海在找的人,竟然就是那个素寒璧?   东海眼底深处的那个女子,如此柔弱纤细,怎会是素寒璧呢?   若他知道素寒璧就是“她”,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控制东海。   但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违反族规的控妖师,是要处决的吧?”素寒璧垂眸看着脸色灰白的萧易,声音平静,“不劳烦你族人出手了——”   她话音刚落,手中无瑟剑再次出鞘,一剑刺上了萧易的胸膛。   那锋利的剑刺破他的心脏,又轻巧抽出,动作迅疾,剑锋上不染鲜血。   胸膛上鲜血涌出,浸透衣裳,生命力逐渐流失,萧易瞪大眼,支撑他飞在空中的力量骤然消失。   他一头栽下了幻海楼,死去的身体没入云海之中,被云雾吞噬。   而他手上的宝瓶由于没了主人,扑棱棱地从中涌出许多妖兽,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眼神清明,代表他们是拥有自主意识的妖。   幻海楼中下层许多来自沙境的妖类家族,捕捉到从萧易宝瓶之中飞出的妖,半是仇恨半是激动,因为他们族中很多失踪的幼妖,竟然从萧易的宝瓶之中窜了出来。   “这不是我家小狐么?我还以为她被隔壁狼族给吃了,小狐她爷爷眼睛都哭瞎了,没想到竟被他——”   “胡说,我狼族怎会吃你家小狐,再说了,我们族中后代也在那宝瓶中……”   宝瓶里最后飞出来的是一只幼年黑蛟,它的身形瘦弱,颤巍巍地朝八十层时千劫族中的位置飞了过去。   素寒璧对这种族很是敏感,视线追随着这只幼年黑蛟,看着它飞到了八十层。   在黑暗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眸,但马上便消失。   时千劫扭过头去,身形微动,躲到了那高大的座椅背后。   族中手下连忙将那尚未化形的小黑蛟抱了过来,朝素寒璧行了一礼,感谢的话语有些僵硬:“谢谢……素仙子。”   素寒璧点了点头,提着东海,回到自己原来的恒一阁位置上。   一直乖乖坐在宋牧晴身边月景被东海的气息吓到,直直往后缩了好几步。   她曾经被巨鲲吞下去过,这熟悉的气息自然令她恐惧。   “师父?”宋牧晴看向素寒璧的眼眸亮了起来,“你刚才太厉害了,现在想必沙境很多修士都感谢你。”   “顺手而已。”素寒璧提着无瑟剑,坐了下来,暂时歇息一会儿,“清理垃圾,人人有责。”   “这是谁?”宋牧晴的声音清亮,她素手指着东海说道,“师父,你最近越来越爱捡人了。”   宋牧晴垂眸看向东海,少年的面庞清隽瘦削,紧抿的唇角似乎略带一丝倔强。   她一眼便看出东海的身份:“他是鲲,但又不是鲲,好生奇怪。”   “他被鲲吞了下去,侥幸活了下来,与巨鲲共生,后来我杀了那巨鲲,顺手把他救了,没有伤他性命。”素寒璧喝了口茶道。   “素寒璧,你还说不是你救的我?”月景捕捉到素寒璧这句话里的信息,马上控诉,“骗我有意思吗?”   “不被我骗也会被别人骗。”素寒璧没有看她,随口回答道,“莫要轻信他人言,要相信你自己内心的判断。”   “他如何处理?”宋牧晴将手中帕子沾了水,见东海可怜,替他擦去面上血污。   素寒璧托腮瞥了一眼宋牧晴,语气带着些笑意:“如何处理?看你挺喜欢的样子,不如给你养着?” 第48章   宋牧晴要给东海擦拭面上血污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这……我不怎么会养鱼。”宋牧晴轻咳一声, 小声说道。   “无事,若不收留他,我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素寒璧垂眸,看了一眼东海, “他在巨鲲身上, 不知道被困多久了, 连身为人的记忆都缺失了。”   宋牧晴轻叹一声, 似有感慨。   她见素寒璧一直待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开口唤了她一声:“师父,幻海道人与你说了什么?”   素寒璧本来轻轻托着腮在休息, 被宋牧晴一问, 倒打起精神来了:“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神像里的虫子吗?”   宋牧晴惊讶,她原以为素寒璧说的这虫子是开玩笑的, 但没想到确有其事:“记得,师父你不是说只有你能看到吗?”   “是,但幻海道人告诉我, 他也见过这些虫子。”素寒璧皱眉,她一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家伙便觉得有些恶心,“神像里的它们,其实是当年四大仙殿的殿主封印在里面的。”   “这虫子是由修士的负面情绪所化, 无孔不入, 被它附身的修士性情会有很大的变化,他们虽然还是原来的他们,但脾气性格已经大不相同了。”素寒璧解释道。   “竟会如此!”宋牧晴惊讶, “我在南琉璃殿那么些年, 也从未听说过这些。”   “因为此事知晓的人甚少, 甚至连能够看到这些虫子的人,到现在也只剩下我与幻海。”素寒璧轻呷了一口桌上的茶,“我现在虽不知道我与此事的联系是什么,但总觉得我一开始便与这仙界有所联系,所以我现在有了一个计划。”   “什么计划?”宋牧晴捧在手中的茶险些洒了出来。   “之前我便说过,我要去将四大仙殿剩下的两件神像上的法宝取来。”素寒璧慵懒开口说道,“神像上的法宝落入我书中便消失不见,定有蹊跷。”   “上一回紫宸没反应过来,被我拿走了两座仙殿的东西,现在他必定会加强警惕,此人实力深不可测,我暂时无法正面与他交锋。”素寒璧沉声继续说道,“紫宸虽然鲜少踏足海外仙山,但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我的行踪,所以我若是要想办法潜入仙殿之中,就必须要有人假扮我才是。”   “你……”月景听着素寒璧的话,忍不住开口说道,“素寒璧,你要我假扮你?”   “除了你,还能有谁?”素寒璧抬眸,瞧了月景这张与她有七分相似的脸。   “但是……我怎么可以,若是有人要来挑战你,我怎么……怎么打得过?”月景瞪大眼,神色凄惶地看着素寒璧。   “不会有人如此没有眼力见。”素寒璧瞥了她一眼,“月景,你假扮我,很安全。”   素寒璧知晓自己必须要将四大仙殿的神像上的法宝取回来不可,而且……还缺少了一样。   云上之境的仙殿,还有中央紫宸殿。   还有……紫宸的那一份。   素寒璧轻轻眯起了眼睛,她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身世很是疑惑。   她有的时候,甚至……不敢去面对自己的身世。   素寒璧抬眸,淡淡瞥了一眼还呆愣在原地的月景。   她什么也不知道。   素辛石对她如此好,连一丝罪恶感都不愿意让月景背负上。   他如此爱她。   那她自己呢?   素寒璧闭目,忽地感到有些烦躁,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力、修为、地位,甚至是爱情都唾手可得,但她却独独缺少了那一份亲情,这是她苦苦索求,但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的长睫微微颤着,身边却传来了一声轻柔的呼唤。   宋牧晴捧了一杯热茶,送到她的手上,那微烫的温度停留在素寒璧的掌心之上。   “师父,你怎么了?”宋牧晴抬眸,眼眸带着些温柔与关切。   “无事。”素寒璧应了一句,将宋牧晴手中热茶接过,却发现自己一直没看到某人的身影。   “你师兄呢?”素寒璧问,指尖在茶杯的纹饰上打转。   “呃——”宋牧晴一愣,呆立在原地,双手有些尴尬地举起,“我……我也不知道。”   方才素寒璧去与幻海道人见面的时候,她就飞上去偷偷找了苏禹,与苏禹一道商量了一个计划。   素寒璧遇到的季淮、月景等人,都不是属于他们小世界的人,素寒璧似乎在另一个小世界中,有自己的一段经历,而且那段经历,感觉不是那么美好。   素寒璧不说,宋牧晴自然要自己想办法。   她便偷偷找上了苏禹,与他商量了一下,苏禹每跟她们一道在恒一阁的位置上,所以宋牧晴提醒他可以借此机会,去问问那个被祝之朔击落但又被幻海楼弟子重新抬上来的季淮。   苏禹在双极剑派的地方,早就呆得快要发霉了,听到宋牧晴计划之后,他亦是赞同。   他虽然嘴上一直开玩笑似的问素寒璧哪时候去世,但苏禹对他这个师父,还是非常关心的。   “师兄,你问话便问话,切记要忍住,不要动手。”宋牧晴知晓苏禹脾性,特意提醒了句,“不然被师父发现了,她定要生气好久。”   苏禹神情淡漠,僵硬点了点头,将手中悲问剑拿起,与宋牧晴道别:“我去了。”   所以,现在的苏禹,已经在八十层原本祝之朔的位置上,跟受了重伤的季淮对话。   宋牧晴见素寒璧问起,哪敢说出真相,目光往左右乱瞟,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苏禹他应该懒得跟人挑战才是,怎会消失?”素寒璧狐疑地看了一眼宋牧晴。   宋牧晴隔着素寒璧,与坐在她身后的月景疯狂使眼色,这才让欲言又止的月景住了嘴。   但此时,一直昏迷着的东海,眼睫微颤,似乎马上就要醒来,将几人注意力吸引过去。   素寒璧见他醒来,便暂时将苏禹的去向忘到脑后,忙过去查探东海的情况。   而此时的苏禹,确实在八十层的位置,这幻海楼八十层,一整层都属于沙境的黑蛟一族与他们邀请的妖修,祝之朔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祝之朔为了离素寒璧更近些,便找在七十二层的季淮挑战,季淮被他打至重伤,自然便算是赢了,两人位置互换。   季淮输了,反而到了更高的地方,所幸祝之朔的位置比较偏僻,他才没撞上脾气暴躁的黑蛟妖修。   他本来被素寒璧一脚踹了下去,跌入幻海楼翻涌的云层志宏,但不久之后便被遵守规则的幻海楼弟子寻到,将他抱到担架上,硬生生又将他抬回了八十层。   昏迷的季淮,只感觉自己的胸腔传来剧痛,似乎有好几根肋骨都被打断,他勉强运气,缓缓修复着自己身上的伤。   方才那只巴蛇,实在是太强大了……   仅仅是轻轻的一甩尾,就足以将他的性命夺走。   要不是素寒璧将他拦了下来,将自己击落云层之中,他那时恐怕已经死了。   但……素寒璧当真是想要救他吗?   季淮痛苦地闭上双眼,眼前似乎又浮现了素寒璧飞过来的身影,她明明那样好看,但却往他脸上……踩了一脚。   她应当……只是将他当做了一块垫脚的石头。   季淮的胸口剧烈起伏,神情痛苦。   但此时,传来了“吱呀”的一道开门声。   是苏禹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悲问剑,整个人淡漠如一尊冰山。   季淮勉强睁开双眼,便看到季淮那如同刀剑一般冰冷锋锐的眼眸。   此人实力……竟然不弱于方才那只巴蛇,季淮震惊,怎会有修为实力如此高的人来找他?   苏禹略微歪着头,垂眸看了季淮一眼,启唇问道:“醒了吗?”   “阁下是?”季淮勉强挣扎起身。   苏禹私自来问季淮事情,自然不能让素寒璧知道这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我是幻海道人座下亲传弟子赵甲,来问一些事情。”   季淮一惊,没想到他竟引起了幻海楼的注意,忙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被苏禹按住了。   苏禹出手,力道极大,按住他的肩膀之后,季淮又受了伤,口中溢出鲜血来。   他马上收手,心中想起宋牧晴的告诫,那就是千万不要伤人。   苏禹拿出一个枕头,靠在季淮身后,他开门见山,直接问了季淮一个问题:“你与我师父,是什么关系?”   “赵甲道友,我对幻海道人,仰慕已久。”季淮微微皱眉,恭敬说道。   苏禹:“……”错了,再来一遍。   “你与素寒璧,是什么关系?”苏禹纠正自己问题。   “赵甲道友,您问这个做什么?”季淮上次勇敢说出自己感情,被吃瓜修士不屑一顾之后,便有些挫败,不愿再说。   “方才若不是素寒璧出手,你便命丧巴蛇之手,这个问题,我很好奇。”苏禹尽力用自己贫瘠的演技,来展现他与素寒璧毫不相关的关系。   “她啊……”季淮轻叹一口气,声音似有些怀念,“或许我现在已没有资格说爱她了……”   “无事,能爱上她的人不多,你还有白日做梦的机会。”苏禹尚不清楚季淮的底细,便顺口安慰他。   “她曾是我门中师姐,我的师父,便是她的亲爹,其实她比我小,但按门中规矩,我还是要唤她一声师姐的。”季淮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以听他倾诉的人,便慢慢说了起来。   “关于最开始的那段记忆,我觉得有些模糊,我似乎经历过,但又似乎没有……这种感觉好像是,我在我的身体中,围观了这一切的发生。”季淮将他最开始在云霄宗与素寒璧的故事说了出来,与素寒璧回忆的别无二致,他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种感觉很神奇,仿佛在做梦,虚浮又美好,但我确信它们发生过。”   但那些奋不顾身的勇敢与爱,他从此之后似乎再没有拥有过。   “我为她拦下来自魔尊时千劫的致命一击,我受了重伤,晕了过去。”季淮轻声说,“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仿佛从梦中醒来,得知她被时千劫带走。”   “时千劫心狠手辣,到他手上……一定活不下来。”季淮说道,“所以……我们都没有去找她。”   “可是她活下来了。”苏禹的声音冰冷,手指按在悲问剑的剑柄上,蠢蠢欲动,宋牧晴的叮嘱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他脑海中。   “记得不要伤人……”苏禹在心中默念,忍下自己的杀意,继续问道,“她回来之后呢?”   “她回来的时候,满身是伤,想必那残忍的时千劫在玄冥界黑狱中折磨了她数百年,时千劫厌恶正道门派,竟将气撒在阿璧一个弱女子身上,当真可恶。”季淮说道激动之处,只感觉胸腔剧痛,咳出声来。   “阿璧不在云霄宗那段时光里,我师父素辛石从山外带了一个年轻女子回来,与阿璧长得很是相像,师父说他思念阿璧,便只能将思念之情寄托在她身上。”   苏禹点头,他知道季淮口中的那个年轻女子,就是月景。   “月景住进阿璧曾经居住的寒月谷,与我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她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但后阿璧回来了,她重新住进了寒月谷,月景将所以东西都让给她了,但我有时总觉得她似乎有些过于骄纵了,或许是因为在黑狱中受过伤,所以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我很后悔,我没能为她找到一把适合她的剑,孤月剑不知为何,到了月景手上,在东海洞府之中,我也未能寻得。”   “阿璧有时很任性,但我后来想,这些我都能够包容,纵然她看着月景被巨鲲吞入腹中,我后来依旧是……原谅她了。”   季淮言及至此,只听见铮然一道剑鸣声。   苏禹手中悲问剑出鞘,看他的眼神寒冷得比冰雪还要冷,说话的语气也似乎在咬牙切齿:“你继续说。”   “月景先天有疾,我们取了她的仙骨,为月景治病,月景要死了,若没有她的仙骨,月景活不了。”季淮轻叹一口气说道,“但我最后悔的是,那雷劫降临云霄宗的时候,我下意识将她……推……推了出去,挡下雷劫。”   “我以为她会怨我,但她没有怨我,她说她无怨无悔……”季淮痛苦地闭上双眼,“至此之后,我一直在寻找她,我想,我应该要想办法补偿她些什么……”   “就算你豁出这条命,对她来说,也不过比蝼蚁还要微小。”苏禹强自压下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   “这便是故事的全部了?”苏禹问,他只淡淡瞥了一眼季淮。   “没有半分作假。”季淮并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苏禹望着他,眼中杀意已经要掩盖不住。   “道友,我知道你想杀我。”季淮扭过头去,看着苏禹说道,“若你觉得,取走我的性命,能让她开心些,你便动手吧。”   季淮有些心灰意冷,但语气却含着一线希望:“她也曾是……喜欢过我的。”   但他的话音刚落,还未等苏禹动手,一股强大的气浪便将他所在之处的屋顶掀翻。   季淮所处的八十层,本就是沙境黑蛟一族的位置,被这里所有人尊称为“尊主”的时千劫亦在附近。   苏禹与季淮的对话,他若想听,自然逃不过他的耳朵。。   “季淮……呵……”时千劫那赤红嗜血的眼眸锁定季淮,自喉咙里发出的低低的笑声,“你当真是……太不要脸了。”   他一掌将季淮从房间里推出,想再说些什么,却生生止住了。   “来人,将他送出幻海楼,不要再在我眼前出现。”时千劫薄唇微微掀起,唇角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第49章   苏禹“噌”地站起来, 充满戒备地看着时千劫。   “怎么?”时千劫冷笑地望着他,“你要拦我不成?”   苏禹身形一动,往侧旁离开了,抬眸望向时千劫, 冷声道:“不要说我来过。”   “呵——”时千劫又低低笑了一声, 一旁族人已经将季淮给抬了出去。   他那带着些血腥气的赤红眸子盯着季淮离开的方向, 眸中杀意盛放。   真想杀了他……   时千劫如此想着,但他却强行压下了心中的杀意。   但若是季淮死了, 他便欣赏不到素寒璧尽力想要远离季淮, 但却一直下不了决心对他下手, 反而数次出手救他的样子了。   时千劫贪恋他看到这一幕时的感觉, 欲罢不能。   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指关节发白。   直至族中手下过来问他:“尊主,您怎么了?”   “无事。”时千劫懒懒抬眸,面上神情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留他一条命, 莫杀了。”   他重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俯瞰这整个幻海楼。   直到幻海道人扶着水晶眼镜,来到他的面前, 随口寒暄:“时千劫, 近来可好,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时千劫的指尖在下颌缓缓划过:“不过是将一个本不属于这里的人, 赶了出去。”   幻海道人看似一直在假寐,其实从始至终都在关注山海会中的情况,他自然知道时千劫赶出去的人是谁。   是一个……修为不过地仙之阶的年轻修士。   时千劫想要杀他, 却生生止住了杀意。   方才他险些命丧祝之朔之手, 也是素寒璧出手救了他。   此人何德何能, 能够让时千劫与素寒璧都不愿意他死?   幻海道人好奇,于是他过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时千劫,你如此生气,但却放了那人一条命,这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幻海道人笑眯眯地问他。   “我的事,不需要你来问吧?”时千劫冷声说道,瞥了幻海道人一眼。   “好歹是参加我山海会的人,我关心一下无可厚非吧?更何况我见方才素仙子也出手救了此人,此人究竟有何特别,值得你们一次又一次保下的他的性命?”幻海道人藏在水晶镜后的眼睛里露出锐利的光芒。   “幻海,若是好奇,那便自己去找答案,我有何义务要告诉你?”时千劫冷哼一声,赤红的眼眸直视着幻海道人。   “时千劫,你不好奇方才素仙子与我说了什么吗?”幻海道人擦拭了一下自己的水晶镜,语气轻柔。   时千劫眼神一闪,别开了眼:“海外仙山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从山海会开始,你的视线就一直在素仙子身上,从未移开过,时千劫,你真当老道我老眼昏花?”幻海道人呵呵笑道,面上带着和煦笑容,平静看着时千劫。   他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条沙境最强大的一条黑龙,对一个女修士如此关注。   时千劫长眉微皱,那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那充满危险的目光停留在幻海道人身上。   此人……心思竟然如此缜密,竟被他看出了些许破绽。   直到他身后的族人附耳过来,小声提醒道:“尊主,不止幻海道人,我们都看出来了,只是不敢提醒罢了……”   时千劫呼吸一滞,瞥了幻海道人一眼:“那又如何?你幻海道人不也是在看?”   这幻海楼中,有哪几个修士的目光没有集中在她的身上?   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来,素寒璧的实力甚至不输幻海道人,这在海外仙山,简直就是万众瞩目的存在。   “海外仙山很久都没有那么强大的修士了,更何况她手上有我旧友的东西,我关注她不稀奇吧?”幻海道人笑道,“倒是你,不过是沙境修士,还是紫宸仙尊的左膀右臂,你来关注她,不就有些奇怪了么?”   这位老人的眼中露出锐利的光芒,直直盯着时千劫瞧,仿佛能够看穿他的内心。   “老东西。”时千劫掀唇一笑,转过身去,声音冰冷,“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好奇,便自己去问。”   “我没工夫与你说我的私事。”他的身影没入黑暗之中。   幻海道人无奈一笑,捶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道:“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哪还有精力管你们的事情?”   他见时千劫再没有回答他,只能耸耸肩,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远在七十一层的素寒璧当然没注意到头顶高处八十层发生的事情。   素寒璧对这山海会不太上心,不过是想要来见识一下海外仙山的修士究竟是怎样的而已。   被她救回来的东海,已经睁开了双眼,坐起身来。   宋牧晴递了一杯热水给他。   东海那纯黑的眼眸看了盈盈笑着的宋牧晴一眼,神情困惑:“我……怎会在这里?”   “你被人骗了,所以在这里。”素寒璧站在他身后,声音淡淡。   “素寒璧?”东海扭过头,望了她一眼,“你将我丢回东海之中,便消失了,我一直在寻你。”   “后来我似乎找到你了……”他抬手敲了一下自己脑壳,总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一段记忆似乎在梦中。   “你被那个控妖师骗了,他幻化成我的模样,我已将他杀了。”素寒璧将她手上那把纯黑色剑拍在桌上,对东海解释道。   东海凝眸,望着素寒璧手中那柄纯黑色剑,有些不解。   “你先前那把剑呢?”他问。   “丢了。”素寒璧启唇,语气笃定。   东海一愣,观察了一下周遭的情况,只见素寒璧身边坐着一位不认识的女子。   素寒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处置他,这样笨的一条鱼,若是让他自己修炼,恐怕又会被什么不知道姓名的控妖师给骗走。   “这是?”他悄悄指了指一直笑吟吟看着他的宋牧晴。   “我徒弟。”素寒璧看了一眼宋牧晴,倾身过去小声问她,“牧晴,我见你很想养的样子。”   “啊……”宋牧晴一愣,回过神来,“师父,就这么让他自己一个人不太好吧?”   “我亦是觉得不妥。”素寒璧有些后悔,“若不是我,他估计早就投胎去了,弄成这个样子,我有很大责任。”   毕竟若不是素寒璧以出奇精妙的剑法将东海从巨鲲身上剥离下来,东海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我也曾说过,你跟着我可以,但入我门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素寒璧抬眸瞧了东海一眼,“你可以先跟着我徒弟,我修行的功法并不适合你,改天要去恒一阁再为你寻一本适合的。”   东海神情有些迷茫,只抬眼看了一眼宋牧晴,后者正托腮轻笑地看着他。   他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安顿好东海之后,素寒璧这才歇了下来。   不久之前与幻海道人那一番对话,让她对自己的身世更加好奇。   她一个下界的人,怎会与仙界的东西有联系。   她用自己肋骨炼制而成的无瑟,怎么会有与紫宸一模一样的脸?   这些问题,仿佛迷雾一般,笼罩在她的身边,她陷身其中,不得而出。   素寒璧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还是鼓起了勇气,准备自己去找答案。   她的过去,她从何而来,她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个答案,只有素辛石才知道。   此前素寒璧一直逃避这个问题,但现在她不得不面对它。   素寒璧决定提前离开,去亲自见素辛石。   “牧晴,我有事要先行离开。”素寒璧打定了主意,便马上安排起来,“等山海会结束之后,你先带东海与月景回晚晴境,苏禹爱去哪去哪他有自己的打算,但就是他俩不能丢。”   “我办完事之后,马上便回晚晴境寻你,灵舟就留给你们了。”素寒璧轻声说道。   “师父……你要去做什么?”宋牧晴有些担忧,她看到素寒璧那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总觉得她要去做些不好的事情。   “我去见我爹。”素寒璧抬眸,用余光瞥了一眼正在角落嗑瓜子看别的修士比试的月景。   月景似乎听到了素寒璧的这句话,马上回过头去看她:“素寒璧,你要去见我师父?那你一定要将我的去向跟他说……”   “好。”素寒璧眸光微闪,只应了一声。   “素寒璧,我知道你怨他,但……但他是你爹。”月景沉默了片刻,鼓起了勇气,对素寒璧说道,“你不在云霄宗的时候,他对我很好,我自小无父无母,被人收养,连我亲生父母是谁我都不知道,但我知道他是将我当成你的替代品,我很难受,但他……真的很好。”   “师父他对我有多好,对你便有多上心。”月景,嗫嚅着,不知从何说起,“总之……你……”   “闭嘴。”素寒璧冷冷打断了她,她盯着月景,只觉得心中升起了无名火,但又不知道朝谁发泄。   月景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走了。”素寒璧语气生硬,站起身来,带上无瑟剑,离开了这里。   在离开幻海楼的时候,素寒璧要先找幻海道人告别。   “素仙子要先离开?”幻海道人惊讶,“这山海会还有好些天,你不多留下来玩几天么?”   “忽然想要有事没办,所以急着去,我的两位徒弟便劳烦幻海帮忙照看了,切莫让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素寒璧对这白发老人颔首道。   “素仙子二位高徒,实力非凡,定然不会闹出什么的。”幻海道人哈哈大笑,“就连方才带走的那只鲲,也很不一般呢。”   “不过是旧识罢了。”素寒璧轻笑摇头,她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幻海,我要去云上之境的东封行殿与西玄雾殿,有什么办法是能够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潜入其中?”   幻海与原先的四大仙殿之主曾是旧识,他应当有他人不知道的办法。   “我与云上之境已经许久未曾来往。”幻海摇头说道,“四大仙殿格局已经变了,更何况,这些年我也刻意不去探听关于云上之境的消息,以免触景生情……素仙子若是有需要,我用门中势力与关系网,帮你打听一二,若有发现,便传信至寒月小境。”   素寒璧点了点头道:“好,那便先行谢过幻海了。”   说罢,她从幻海楼的顶部飞身而上,离开了这里。   她之所以向幻海如此直白地道出自己的目的,是因为她与四大仙殿有仇,是有目共睹的事实,上次被紫宸拦着没有砸完,她又岂是会善罢甘休之人。   素寒璧从幻海楼的顶层,往外飞身而下,她一向是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绝不拖延,所以便打算直接朝着素辛石所在的云霄宗而去。   而在幻海楼之外不远处的蓝色云海上,有一片区域是用来停泊修士所搭乘的交通工具,有灵兽,有灵舟,也有华丽的车舆。   素寒璧眼尖,便看到自己来时遇到的由八只黑蛟拉着的车舆停在了那云海正中。   她内心一动,飞了过去,看到有几位身着黑衣的修士正在整理这车舆,保证这车舆无时不刻都舒适干净。   “你——”素寒璧朝其中一人勾勾手指,唤了过来,“你们这车舆上,坐着的是谁?”   那黑蛟所化的修士惊恐地看了一眼素寒璧,抿嘴不言。   倒是一旁的另一位黑衣修士说道:“你是海外仙山之人,与我沙境并无瓜葛吧?”   素寒璧抬手,偷偷讲这车舆上残留的一缕气息扯了过来,放进袖子里藏着的白玉瓶里。   她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朝那几位修士摊了摊手,便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直接离开了。   素寒璧好奇那车舆上坐着的那人的身份,因为这黑蛟的模样,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她将装着车舆主人气息的白玉瓶放入怀中,打算寻个空再来调查它的主人。   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找素辛石。   素辛石在海外仙山,又建立了一个云霄宗,也收了一两位徒弟,加上季淮,门中也算有几个人了。   云霄宗正巧就在沐霖谷的不远处,地处海外仙山西北部,与晚晴境相距也不远。   所以此前,季淮才会拿着拜帖去与沐霖谷唐羲套近乎,因为海外仙山西北部的所有门派势力,隐隐有以沐霖谷为首的趋势。   素寒璧用全力御剑而行,比灵舟的速度还要快上不少,灵舟过来幻海楼要七日时间,她只需要将近一日。   待素寒璧抵达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此时的素辛石,靠在一棵白梨花树的石桌旁小憩。   不过是时光极短的午睡,但素辛石又做梦了。   他梦中的内容千篇一律,几乎都与素寒璧有关,自从知道了素寒璧的实力之后,她的存在一直是素辛石心中一个挥之不去的梦魇。   素辛石闭目的神色痛苦,他梦中的画面是素寒璧将他整个云霄宗的所有人都杀了,血染红了白梨花。   而素寒璧独独留下了他。   梦中,那个他从小看着长大漂亮姑娘,提着剑,含着泪,抹了一把眼泪。   她说:“素辛石,我不杀你,因为……给了我生命,给了我名字。”   他们有着同一个姓氏,都是“素”。   素寒璧的名字,是她活了七千多年,都没有改变过的东西。   素辛石捂着胸口,只感觉到心口传来剧痛,他猛地睁开眼睛。   这老人发出了几声沙哑的咳嗽声,仿佛残破的烛火。   还好……是梦。   素辛石松了口气,待抬起头来的时候,便正眼对上了素寒璧。   素寒璧垂眸看着素辛石,他梦中的痛苦,她尽数收入眼中。   “阿爹……”她启唇,轻轻唤了一声素辛石。   她问:“你梦见了什么?” 第50章   “阿璧, 是你啊?”素辛石抬眸,定睛看着面前的素寒璧,声音沙哑。   素寒璧见素辛石的样子,与自己上一次见他的时候相比, 已经老了很多。   “是我。”素寒璧熟稔地坐在素辛石对面, 鼻尖轻轻动了动, 嗅到了银霜花的芬芳。   素辛石为她沏了一一杯茶:“你最喜欢的银霜花茶。”   素寒璧双手捧起那温热的茶杯,低头乖巧地抿了一口:“阿爹, 我不喜欢它, 只是你喜欢而已。”   “阿璧……”素辛石轻唤了一声素寒璧, 语气却有些生硬, “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不相信, 素寒璧到了现在,还没知道真相。   素寒璧垂眸,摇了摇头:“我知道, 你不是我爹, 但我有别的事情要问你。”   素辛石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天, 素寒璧只要没死,她便会知道所有的真相。   “你想要知道什么?”素辛石看着素寒璧那张清绝出尘的面庞, 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感慨, 时间竟过得如此快。   当初那样小的一个小女孩,现在却是整个仙界为之瞩目的存在。   “我是谁?”素寒璧抬起头来, 那似盈着水光的眸子望向素辛石,问出了一个极其简单的问题。   素辛石望着她,似要抬起手摸一摸她的脑袋, 但却生生止住了这样的想法。   “你呀……”他用那苍老的声音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   月景出生的那一天, 素辛石挚爱的妻子云霄死了。   这个孩子命运多舛, 先天有疾,体内那多出的一丝极阳之气冲撞着腹中孩子与她母亲的经脉。   云霄爱着她腹中的孩子,油然而生的母爱将尚在腹中的月景护着,让她免受先天之疾的伤害。   她所有的生命力都给了月景,所以在将月景生下之后,她去世了。   那时的素辛石还很年轻,他抱着怀里这个躺在襁褓中的小小婴儿,他愣住了。   这个孩子,她如此小,小脸皱巴巴的,半分也没有云霄的模样。   云霄死了,这是他们唯一的孩子,素辛石想。   他建立的门派,云霄宗,便是用云霄的名字命名。   初为人父的素辛石觉得自己应当讨厌这个孩子,毕竟他的妻子便是为她而死,但……她是他的女儿,她是云霄逝去之前,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孩子。   云霄怀着她的时候,曾经温柔地笑着与素辛石商量孩子的名字。   花月鸟语,她用所有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未来的女儿。   “不如就叫月景如何?”云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问素辛石道。   素辛石那只颤抖的手,有些激动,他碰了一下云霄的肚子,点了点头道:“素月景,很好听。”   他答应了,但从未想过几月过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月景活了下来,但是云霄死了。   素辛石伸出手去,碰了碰月景的脸颊,这孩子呼噜呼噜应了两声,小脸还是皱巴巴的,很丑。   但是素辛石却瞪大了双眼,他惊恐地望着自己怀里的孩子,那一丝极阳之气还流窜在她的体内。   若月景是先天极阴之体,便是千年难遇的修仙奇才,但这一丝极阳之气却仿佛一尊完美无瑕的玉器上的裂痕,将玉器贬得一文不值,将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娘的未来生命早早画上了句号。   她并不完美,但却是素辛石唯一的女儿。   素辛石能够预见到,月景的体质在修炼至差不多元婴期的时候,那极阳之气便会摧毁她的经脉,她的生命就会走到尽头。   月景明明是他与妻子二人如此深爱的女儿,但为什么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素辛石是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所以他翻阅了不知道多少本典籍,去寻找破解的答案。   应对这与极阴体质格格不入的一丝极阳之气,确实有解决的办法,便是修士从一开始便修炼属性属阴的功法,直到元婴期修成仙骨之后,用自己后天积累的修为将极阳之气打败消解。   但矛盾的是,一个元婴期修士的仙骨与修为强度,根本没办法与这一丝先天的极阳之气抗衡,若要彻底摧毁极阳之气,必须要有两倍或者更多的修为累积。   但又要去何处寻得两幅仙骨呢?素辛石想。   在那几天里,他老了很多,愁白了头。   月景若想要活下去,除了她自己的仙骨之外,还需要一位与她体质、气息极为相似,修炼一样功法的修士献出自己的仙骨。   这样的人,要到哪里去找?   她们又怎么会心甘情愿将自己修炼多年得到的元婴期仙骨取出,这可是数百年的修为啊……   素辛石在夜里听见了月景的哭声,他心疼极了,笨拙地安抚她。   月景安然睡去,素辛石却感觉自己摇摇欲坠。   他是一位天分很高的修士,年纪轻轻便是一整个门派的宗主,未来云霄宗继续发展,成为正道第一门派,不是问题。   素辛石在云霄宗的书库之中,抬起头来,瞥见一本书的名字,约莫讲的是神话,女娲抟土造人之类的。   他看着那书的名字,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素辛石暂时寻不到与月景体质相似的孩子,就算能找得到,以他的良知,他也做不出将伤害别家孩子的事情。   所以,他竟然有了这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并且有将它付诸实践的欲望。   云霄宗的正中心,便是寒月谷,寒月谷中黑风缭绕,煞气横行,其中住着一只黑蛟。   但只有创立云霄宗的素辛石知道这个秘密。   云霄宗这丰饶肥沃、能够长满白色梨花、绵延几千里的大地,是因为在这片土地的正中间,有一块五色石。   这五色石是云霄宗脚下大地的地脉核心,有它源源不断散发着能量,庇护云霄宗的土地安定、风调雨顺。   这块五色石,就在寒月谷中,被一只黑蛟守护,夜夜受月光照耀。   黑蛟终年围绕着它,用滚滚的黑风与煞气,将这块神妙非常的五色石遮挡得严严实实。   素辛石知道这块约莫有一人高的五色石神奇,于是便有了将它点化为人的想法。   古有女娲抟土造人,他素辛石为什么不能用这块看起来就很有灵气的石头,再创造出一个人来呢?   她将会有与月景相似的体质、气息,她将会修炼与月景一样的功法,她的仙骨最后会献给月景。   而且,那时的素辛石觉得他不会有任何负罪感,因为这只是一块冷冰冰的石头。   所以,素辛石趁寒月谷那只黑蛟打盹睡觉的时候,偷偷潜入寒月谷,将那块五色石偷了出来。   黑蛟卧成一个圈,圈着这块五色石,素辛石将它盗走,他似乎浑然未觉。   但素辛石离开之后,这黑蛟抬起眼皮,幽幽注视着素辛石离开的方向。   黑蛟那赤红的眼眸泛上了嘲讽的笑意。   世人皆知恚妒欲,能生恶事,但却不知,这爱到极致,会犯下怎样的大错。   素辛石确实极爱月景,他甚至能够为她寻得一线生机,有了这样大胆的想法。   他将五色石盗走,在阳光下打量着这块石头的模样。   红、粉、绿、黄、蓝五色晕染其上,相互辉映,似乎暗合天地之道,映出极美的色泽来,仿佛造物的完美之作。   而这块石头约莫一人高,竟似乎有了人的形状,亭亭而立,身材修长。   素辛石伸出手去,以他点化灵物的法术来点化这块石头。   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是块石头而已,连生命也无,怎会点化成功?   素辛石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蠢,若是不成功,他便将这块石头放回去。   但就是那一指,点在了这块石头的脑门上。   仿佛坚冰消融,蛰伏冬日的虫豸破茧而出,这五色石竟然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素辛石忽然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神圣的气息从他体内升起,他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在朝圣。   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仿佛走进了一个四周皆是白光的洞中。   直到一生响亮的啼哭将他吵醒。   他仿佛从梦中醒来,还在梦中,不得而出。   素辛石的怀中,躺着一个用五色襁褓包着的女婴,而在地上站立着的五色石消失不见。   他竟然……真的将一块石头点化为人?   竟会如此?   素辛石充满惊喜地抱着怀中孩子,他查探这孩子的体质,竟然是月景差了一丝极阳之气没能拥有的纯阴体质,这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极其完美的修炼体质。   想来是因为自己在将她点化为人的时候,内心的强烈欲望,影响了这块石头化成的孩子体质,素辛石想道。   他望着自己怀里襁褓中这个小时候与月景一样丑的孩子,沉沉叹了口气。   她只是块石头,素辛石告诉自己。   他拯救月景的计划,在这孩子出现的时候,有了最核心的必要条件。   素辛石心思缜密,为了不让此事被两个孩子知道,便篡改了云霄宗附近村子里一户普通人家的记忆,让他们收养月景,暗中为他们送去银钱,让月景无忧成长。   而那个五色石点化而成的孩子,便从那一刻起,成了素辛石的亲女儿。   素辛石想,自己应该要为她取个名字,但他的心中挥之不去的都是月景——他真正的女儿。   寒壁与月同义,不如就叫她素寒璧。   这块五色石,在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之后,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在唤她名字的时候,素辛石觉得自己真的有片刻,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   小素寒璧虽然是极阴体质,但为了她将来的仙骨更能抵御月景体内的一丝极阳之气,素辛石用自己毕生所学,写了一本《须弥月诀》,让素寒璧自小修炼,为的是要让她的仙骨能够有更强的纯阴之气。   她这样的体质,不论修炼怎样的功法,都是一片坦途的光明未来,所以小素寒璧修炼起《须弥月诀》起来,倒也如鱼得水。   在季淮拜入云霄宗之前,素辛石只让她修行《须弥月诀》,连她所喜欢的剑术也不让她碰,就怕素寒璧分心。   如此,当年年龄相仿的两个小女孩逐渐长大。   素辛石自然是会偷偷走出云霄走,在暗中观察月景的情况,随着两个孩子的成长,素辛石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她们两人,竟然连样貌也非常相似!   是因为自己在点化那块五色石的时候,心中想的是月景的原因吗?   但他那时又不知道月景未来的模样!   竟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素辛石在偷偷去看月景的时候,也会去凡人的城镇上买些小玩意,能够拿在手上把玩的小木人之类的。   他将小木人放在生活在凡人村子里的月景每日上学堂的必经之路上。   月景捡起那小木人,觉得好玩,捧在手中,带回家里,却被家中养母当作脏东西丢了出来。   “月景,哪里来的小木人,学堂上同学给的?”   “不……不是,是路上捡的。”   “路上捡的东西多脏啊,乖月景,咱们把它丢了,阿娘明天去镇上给你买新的。”   “好……好吧。”   素辛石隐身,在这凡人的家里听到了这样的对话。   那木人被扔了出来,沾了地上的土。   素辛石弯下了腰,他已经有了些老态,连弯腰都觉有些难受。   他将小木人捡起来,擦拭上面尘灰,带回了云霄宗。   “阿爹,你怀里的是什么?”小素寒璧将今日的修炼任务做完,便指着素辛石怀里露出了一角的小木人问道。   素辛石一惊,将那小木人拿了出来,这木人的脑袋上还有被磕过的痕迹。   “阿爹!”小素寒璧声音充满了惊喜,“这是你买给我的吗?它看上去真有趣。”   素辛石一愣,低下头去看素寒璧这张与月景极相似的脸,他将木人轻轻放在素寒璧的手上,怔然回道:“啊……是的。”   素寒璧自小在云霄宗里长大,何曾见过这般好玩的凡人玩意,将那小木人捧在手中,活动了一下它的关节,如获至宝。   “阿爹对我真好。”素寒璧踮起脚来,双手环住素辛石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从小没了娘,素辛石对他那么好,比别家的父亲都要好得多。   素辛石被素寒璧有些凉的手抱着脖子,微微一愣。   他垂眸望向素寒璧,便看见这孩子仿佛抱着宝贝一样抱着它离开了。   至此之后,素辛石每回去探望月景的时候,月景不要或是被扔出来的东西,他都带回了云霄宗给素寒璧。   这个小姑娘,出了在这方面有些傻得像石头之外,其余所有,都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   小素寒璧极聪明,什么招式或者是功法,一学便会,云霄宗中的书籍,都被她翻阅不知道多少遍。   她生得又漂亮,长开之后竟比月景还要美上三分。   她是完美的,就连感情都如此真挚无暇。   素寒璧最听的便是素辛石的话,只要是素辛石给她的东西——就算这些小玩意是被另一个小姑娘丢弃不要的,她也当做宝贝一般。   素辛石每日听得最多的,便是素寒璧用清甜的嗓音唤他“阿爹”。   “阿爹我今天将《须弥月诀》修炼至第二重,我就能出云霄宗玩吗?”   “可以。”   “那拉勾。”   一只大掌与一只嫩白的小手的尾指勾在一起,两人拇指轻轻碰了碰。   素辛石看着素寒璧甜甜笑着的脸,再一次告诫自己这些话,才能够将他拯救月景的计划继续下去。   她是一块石头,一块相对来说比较神奇的五色之石。   她不是一个血肉之躯,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这样的日子,在素辛石日渐累积的愧疚情绪之下,来到了素辛石发现素寒璧与寒月谷中那只黑蛟相识的那一天。 第51章   素辛石要杀黑蛟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怕这只黑蛟将素寒璧的身世告诉她。   其实黑蛟口不能言,他也未曾想过将五色石的事情告诉素寒璧。   他甚至都不知道素寒璧便是五色石所化,只是觉得这个小姑娘很熟悉, 仿佛认识很久了一般。   素寒璧没有别的朋友, 只有他。   但素辛石却不允许素寒璧与这只黑蛟一道玩。   趁某天素寒璧闭关修炼, 素辛石干脆利落地将黑蛟杀了。   这是一只很弱小的黑蛟,能够长这么全靠寒月谷中那五色石的滋养。   素寒璧修炼完, 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素辛石提着剑,面前是被斩成好几段的黑蛟, 地上血淋淋的。   她愣住了, 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目光中有困惑和不解。   “阿爹,蛟蛟他……不吃人的。”素寒璧不敢忤逆素辛石, 只低着头小声说道。   “他长久呆在寒月谷中, 谷中煞气会污染云霄宗,更何况云霄宗地脉在此, 他日夜啃噬, 对云霄宗不利。”素辛石伸出手去,安慰似的摸了摸素寒璧的脑袋,“阿璧乖, 不要跟这样的妖物一起玩, 他会对你不利。”   素寒璧瞪大眼,眸中盈着水光, 她呆呆地看了一眼死去的黑蛟, 轻声说道:“阿爹, 我能住到这里来吗?”   她看到那黑蛟脑门上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若不是素辛石将她杀了,再有一段日子,这黑蛟便可以化龙了。   在原本属于龙角的小鼓包上,竟然长出了紫藤花的藤蔓。   素辛石愣住了,素寒璧这个要求,让他感到有些害怕。   因为素寒璧最开始的“家”,便是这寒月谷。   现在她想要住到这里,是不是已经想起了什么?黑蛟是不是告诉了她一些真相?   “不可……”素辛石摇头,但却看到素寒璧眸中盈着惹人怜惜的水光,竟将语气软了下来,“算了,你要住可以,但是要自己将这寒月谷的煞气与黑雾清理干净。”   他觉得素寒璧自小很少做过什么粗活,所以会知难而退,但却没想到素寒璧答应下来。   素寒璧做事很笨拙,清扫谷中煞气这种活儿,她从未做过,但几天之后,她将寒月谷中弥漫的煞气与黑雾打扫得一干二净。   素辛石来看的时候,只看到素寒璧呆呆地坐在那黑蛟被斩落的头颅面前,抹了一把眼泪,她那白皙的小手轻轻抚摸黑蛟头顶的鼓包,然后非常认真地将这只黑蛟的头颅埋入了土中。   他知道素寒璧将这只黑蛟当成了朋友,她除了那只黑蛟之外,没有别的朋友。   但黑蛟知道的太多了。   素辛石看到素寒璧坐在埋葬黑蛟前的空地上啜泣,哭的声音很小,细细的,怕打扰到别人,那有些瘦的肩膀微微颤动。   他闭上眼,想起了自己斩杀黑蛟的时候,那只黑蛟赤红的眼眸望着他,眼中露出困惑不解的神情来。   这只黑蛟似乎在问:“是谁让你来的,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素辛石将手中剑对准黑蛟的眼睛,沉声说道:“我女儿,素寒璧说……说被你惊扰到,她说再也不想看见你,所以我只能将你杀了。”   他手中剑斩落,干脆利落将那黑蛟修长优雅的身躯斩断。   素辛石没有告诉素寒璧这件事情,他只是默默看了一眼正在哭泣的素寒璧,便离开了。   她只是……一块石头,素辛石在心中再一次告诫自己。   再后来,便是素辛石在山外遇到了天赋绝佳的季淮,将他收入门中。   素辛石对季淮很满意,脾气好、天赋高,若是未来能给月景当做夫君就好了。   但季淮却与素寒璧走得极近,素辛石却不担忧。   月景与素寒璧如此像,素寒璧性子冷不好亲近,但月景却更加温柔活泼。   相似的一张脸,谁都会更加偏爱性子好的那一个。   季淮能喜欢素寒璧,自然也能喜欢月景。   素辛石一直在等待一个将月景接回来的机会,在得知素寒璧被魔域时千劫掳走之后,他在惊讶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总算有借口,将月景带回来了。   素辛石知道素寒璧的原身是一块神奇的五色石,所以他甚至不担忧她的安危,左右,那时千劫也不能将一块石头怎么样。   等到月景修为修炼至元婴期,他再想办法去玄冥界将素寒璧带回来便好。   但素辛石没有想到……素寒璧竟然自己回来了。   再之后,便是素寒璧自己经历的故事了。   在素寒璧挡下雷劫而死之后,整个云霄宗除了那寒月谷,全被那不知名的天降雷劫毁去。   素辛石带着季淮与月景,躲到了寒月谷中,从这场雷劫中捡回一条命来。   绵延几千里的白色梨花全部被那天罚雷劫劈成焦木,一丝生机也无。   素辛石想,这片土地的气候如此优越,这些白梨花想必不过百年便会恢复。   但此前未曾造访过云霄宗的恶劣天气接踵而来,原本得天独厚的土地也灵气尽失,似乎是上天不再眷顾这片土地。   不过只有素辛石知道答案,不过是因为那块五色石永远从云霄宗离开了。   素寒璧,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   “你走之后,云霄宗除了寒月谷之外,已是一片焦土,直到我飞升也没有恢复。”素辛石抬起那苍老的眼,望着素寒璧说道,“我没想到,我能在仙界遇到你,我以为你已经死在那雷劫之下了……”   素寒璧捧着手中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她低着头,看着那微绿的茶水中自己的倒影。   她来问素辛石,她是谁,她从哪里来。   素辛石说她原本不过是一块五色石。   虽然她早已对自己的身世有所了解,但素寒璧想自己一定是有父有母的吧,只是他们或许早就死了,沉沦在无尽的轮回之中。   “阿爹。”素寒璧唤了素辛石一声,“你将我点化,在你眼中,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月景提供仙骨吗?”   素辛石本已有死意,就算素寒璧现在出手杀了他,他都不会觉得惊讶,所以便点了点头道:“是,自小让你修炼《须弥月诀》,也是为了让你的仙骨与月儿更加匹配。”   素寒璧其实已经知晓答案,但听素辛石亲口将这件事说出来,却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云霄宗的时光,于她而言,就像尘封已久的记忆,重新拾起的时候,竟有些陌生了。   只是这颗还在抽痛着的心脏告诉她,她不可能将什么都忘记。   “你不打算对月景说出真相吗?你是他亲生父亲的事情……你也不打算告诉她吗?”素寒璧抬起头来,眼中又闪起了久违的淡淡水光。   “阿璧……你不知道。”素辛石没有再隐瞒素寒璧的意思,他怜惜素寒璧,所以不愿意让她再被蒙在鼓里,所以告诉了她自己真正的打算,“说出这些,月儿或许会心有愧疚,我不愿让她内心有愧,抱着对你的愧疚之意过一辈子。”   “她不知道我是她父亲又有何妨?”素辛石重重咳了好几声,又微笑说道,“我是她父亲啊,我只希望她平安喜乐过好一生,她不知道我是谁,对她来说是一件好事。”   “知道得太多,不会快乐。”素辛石抬眸,看到素寒璧的头微微垂了下去。   素寒璧的声音很小很小,但又带着丝绝望的冰冷,仿佛雪山上跌落的一小片雪花。   “阿爹,那我呢?”她一手紧紧握住了手中的无瑟剑,声音竟带上了一丝哽咽。   素辛石看到此时应当高高在上的素寒璧眼中那强自压下的泪光,他的眼中有歉疚有惋惜,但却独独无爱。   “对不起。”素辛石许久之后,只挤出了这一句话,“阿璧,我知你现在向来有仇必报,你若想杀我,便将我杀了吧。”   现在的他很痛苦,日日夜夜被梦魇与恐惧缠绕,但他却未曾后悔过。   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为了月景,将寒月谷中那块五色石点化。   这是名为爱的陷阱,他明知眼前是万劫不复的深渊,但还是为了月景往下跳。   “好了,我知道了。”素寒璧眨了眨眼,那濡着隐隐泪水的长睫微垂,“我走了。”   “你……你不杀我吗?”素辛石有些惊讶,素寒璧的脾气他也曾是听说过的。   “素辛石,你以为你的生命,对我有什么用吗?”素寒璧提着剑看着素辛石,语气像一只骄傲的小兽,“你只是海外仙山万千修士中最普通的一个而已。”   “你能如此认为便好……”素辛石的声音沉沉,“若你心中有恨,只管杀了我泄愤便是,切莫对月景……”   “月景在我这里。”素寒璧轻哼一声,她站起身来,身形却忍不住踉跄了一下,“紫宸要杀她,取仙骨,我先将仙骨取了出来应付紫宸。”   “仙骨?”素辛石大惊,“月儿没了仙骨,可还好?”   “都飞升的人了,区区仙骨不是想取便取?更何况她还有两副。”素寒璧看到素辛石面上焦急的神色,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是苦的。   “月儿她为会与紫宸仙尊……扯上关系?”素辛石不解,语气满含担忧,他走上前来,拉住了素寒璧的袖子问。   “紫宸想要她体内属于我的那副仙骨。”素寒璧冷笑,一手将素辛石拂开,这老人一屁股跌坐在凳子上,“你该不会以为我的东西是想要就能要的吧?”   素寒璧瞥了一眼表情呆滞,神色灰败的素辛石,直接提着剑离开了。   她走出云霄宗山门的速度很快,近乎于逃跑的速度。   刚一离开云霄宗,来到空无一人的云海之上,素寒璧的脚步便慢了下来。   她的双腿一软,险些要跌坐在地上。   “素辛石……素辛石……我真该把你杀了的。”素寒璧口中轻轻念着。   她按着自己的心口,只觉得某一处永远缺了一块。   在素辛石还未告诉她真相的时候,她还抱着一丝希望,但素辛石将真相如此血淋淋地剖开给她看的时候,她只感觉几千年来已经干涸结痂的伤口又活生生被挖去,钻心的疼。   她是一块五色石点化而成,但她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   素寒璧的脚步一踉跄,下一刻便要栽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她手中的无瑟剑微光一闪动,已然化作人形。   那披着黑色斗篷的高大身影将素寒璧接住,将她抱入怀中。   无瑟的气息是带着冰冷杀气的兵器味道,很冷很无情,但素寒璧却将她的额头抵在无瑟的胸口,小声啜泣起来。   以前的她经常哭,素辛石给她布置了繁重的修炼任务她要哭,黑蛟死了她也要哭,被时千劫以魔火折磨的时候,她还要哭。   后来素寒璧不会哭了,因为哭除了让自己哭红了鼻子,满脸都是眼泪,变得丑陋之外,没有更多的用处。   但今日的素寒璧,总感觉久违的干涸泪腺似乎又活过来了,不由自主地有泪水流下。   她不想在素辛石面前、在云霄宗里哭,因为那总归有些丢份儿。   现在只有无瑟在这里,索性她就按住了他的肩膀,任由泪水流下来。   无瑟有些手足无措,他也很久没见过素寒璧哭了。   他伸出手,抚上素寒璧背上微凉的发丝,拍了拍她的背。   “素寒璧?”他问,“莫哭了。”   “他对我很好。”素寒璧的下巴搭在无瑟肩膀上,轻声说道。   “他要将你好好养大,才能够足够优质的仙骨给他亲女儿用。”无瑟陈述事实。   “他对我就像对亲女儿一样。”素寒璧继续说。   “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他亲女儿,所以有些爱转移到了你身上。”无瑟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他要将寒月谷给月景住,也要我将仙骨给月景,还要将所有原本属于我的东西给他。”素寒璧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   “月景是他的亲女儿,在他心中,你的东西理所当然是月景的,寒月谷、仙骨……甚至是一个男人,在他眼中也都属于月景。”无瑟抬手,轻轻抚上了素寒璧的脸颊,将她的脸转过来,直视着自己。   “素寒璧,这些话你已经对我说过无数遍,我甚至都能如此流利地回答你。”无瑟那双银灰色的眸子带着些微爱与怜,盯着素寒璧。   “素辛石……”素寒璧念了自己曾经以为的父亲的名字。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玄冥界黑狱中死了吗?”素寒璧轻声说道,“时千劫囚禁我,用魔火折磨我,我想我不能死,云霄宗还有人在等我,我的父亲或是季淮。”   “但是那一天,时千劫对我说,素辛石不是我父亲,有一个我没见过的女孩子才是他亲女儿,我的存在是为了给他亲女儿提供仙骨,就连修炼的《须弥月诀》也是他为了他亲女儿准备的。”素寒璧伸出手来,将自己眼角的泪拭去,眼中已无悲伤之意。   “他说出这话,或许是想在心理上折磨我。”素寒璧轻声说道,“但我知道,他没有说错。”   “我那时想,云霄宗没人等我了,连我父亲都不要我了,可能我从前的淮哥哥也要成为别人的——或许那时他已经被时千劫杀了吧。”她叙述着那一天玄冥界黑狱中发生的事情。   “我本靠着一丝希望与意志在支撑抵抗着那噬骨魔火的煅烧,但那一天我的信念崩塌了。”   “我放弃抵抗了,魔火入体。”   “我死了。”   “我跌入了轮回之中,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第52章   素寒璧在黑狱之中永远地闭上双眼。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再睁开双眼的。   但谁叫她是那样特殊的一个存在呢?一块蕴含着天地之力的五色石, 是不会这样轻易死去的。   但她的灵魂实在是不想呆在这个世界了,所以在这块力量足以凌驾于所有小世界之上的五色石,遵循她自己的意愿, 生生劈开了界池之中相邻两个小世界的屏障。   素寒璧不在轮回中, 但传送运输着不同小世界之间灵魂的六道轮回能够被她使用。   尚处于混沌的素寒璧在六道轮回里走了一遭, 以此为桥梁突破了两个不同小世界的屏障。   当素寒璧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蓝天。   她动了动手指, 只感觉身体剧痛,那穿过琵琶骨的锁链从她的骨血中探过,现在锁链消失, 在她肩膀处留下了两个深黑的血洞。   素寒璧想要起身, 却被身上的伤疼得眼角流出了泪。   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灵气要比原来的要充沛很多,流动方式也大不相同。   凭借敏锐的感知, 素寒璧确信自己彻底离开了原来的世界。   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素寒璧想, 既然那里已经没有人会等她,那么她就没有回去的必要了。   她挣扎着, 从地上坐起, 肩膀上的伤口逐渐扩大,有粘稠的鲜血从肩膀滴落。   素寒璧想哭,她真的很疼。   但她若是哭, 便无人为她拭泪, 还要她自己费些功夫擦干净眼泪。   所以素寒璧生生将自己的眼泪憋回去了。   她现在修为不过刚刚到金丹期,在修仙的世界中, 没有宗门的庇护, 便是任人宰割的存在。   素寒璧从小便没有离开过云霄宗, 当然对这些默认的规则不懂,所以她在吸收一些灵气,让自己体力恢复少许之后,便打算着离开这荒郊野外。   这里没有时千劫也没有云霄宗,她似乎有一种将枷锁全部卸下的快乐。   素寒璧的脚步踉跄,准备从这树林里走出去,却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一声狼嚎。   她在云霄宗时,甚至只在书上见过“狼”这种东西。   素寒璧扶着树干,浑身发抖,这玩意听起来就感觉很恐怖,不过听阿爹说筑基期的修士便能够与野外的豺狼抗衡,她……她已经金丹期了,她应当可以吧?   她又转念一想,对自己说,呸,什么阿爹,他都不是你爹。   现在她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要跑,离这些远远的才好。   素寒璧颤抖的脚仿佛又有了力气,她朝远离那狼嚎的方向奔跑,但此时已经晚了。   那林中的黑煞狼追了过来,它当然不是山上普通的豺狼虎豹,而是能够运用些许法术的妖兽。   素寒璧身上有伤,逃命的时候实在是有些笨拙,被地上凸起的树干绊倒,脸朝下栽倒在地上。   黑煞狼巨大的爪子拍在她的背上,素寒璧只觉胸口处传来剧痛。   一口血呕了出来,素寒璧咬着牙,回身将黑煞狼的爪子紧紧按着。   这黑煞狼的口中喷吐出腥臭的黑气,喷洒在素寒璧脸上,令她皱起了眉头。   素寒璧别开脸,原本白皙无暇的脸上已经沾满泥灰,但她却不在乎。   她的手往旁边摸索,打算找出个武器来,她摸到了一个石头。   那黑煞狼已经张大嘴,那獠牙似乎能将她的整个脑袋吞下。   素寒璧死死盯着这狼,一手抬高,将全身的防御卸下,让所有法力都能专注于这道攻击。   她手中金色的法术光芒微闪,将手中那块石头狠狠地朝黑煞狼的脑袋砸了下去。   黑煞狼的獠牙陷入她的右臂,由于她现在没有丝毫防御法术,所以那有毒的尖牙没入血肉中,发出“噗嗤”一声,鲜血飞溅。   但马上,这黑煞狼便颓然倒了下去,后脑溢出粘稠的黑血来。   素寒璧以一根手臂的代价,将这只修为胜过她的黑煞狼杀死了。   她轻轻喘了气,强自忍下自己想吐的冲动。   素寒璧捂着右臂的伤口,将黑煞狼的尸体从自己的身上翻开,这尚且带着温热的巨狼永远地闭上了凶残的双眸。   她解决完黑煞狼,正待离开,却马上被一道气浪掀开,整个人被砸到了树干上。   素寒璧朝地上啐了口血,抬起头来,注视着来人。   “小姑娘,黑煞狼凶险,你竟能将它杀死?”来人是一个手持双鞭的中年人,修为不过金丹后期,但也比素寒璧高了。   “哟哟哟,你这右臂被黑煞狼的毒牙给咬了吧?这可要抓紧医治,不然这只手可就算是废了。”这手持双鞭的中年人冷笑地嘲讽素寒璧,“看你也没什么力气搬动这狼了,不如就将它给我吧,这狼皮和毒牙,可值钱了。”   素寒璧本不想拿走这死狼身上任何东西,但听这中年人一说,便生气了:“这是我打死的。”   “你都没力气了,修为还比我低,又要拿什么来跟我争夺?”中年人笑了,笑容很是得意。   “它是我的。”素寒璧皱眉,冷冷看着他。   这中年人瞥了一眼素寒璧,只觉得这满脸都是泥污的小姑娘聒噪。   “我拿走你的猎物,没杀你,已经是我今日心情好了。”他手中双鞭舞动,朝素寒璧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过我现在改主意了。”   他手中那舞动的长鞭朝素寒璧一挥,这精铁铸造的鞭子便抽到了她的肚子上。   由于素寒璧捂着右臂靠在树干上,所以她整个人被这鞭子给击退到树干上,瘦弱的脊背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   素寒璧有些疼,只感觉鼻头一酸,有点想哭,但又生生止住了。   她眯起眼,盯着这中年人手中鞭子招式舞动的变化,藏在长睫下的眼眸竟如同等待猎物的猛兽。   中年人见一击不成,便将手中双鞭舞动,一齐朝素寒璧飞了过去。   素寒璧勉强抬起那被黑煞狼咬伤的手臂,视线精准捕捉了双鞭击出的轨迹,伸出双手,将双鞭尽头的刀刃紧紧握住。   那刀刃没入掌心,切割血肉,鲜血流下,但素寒璧却不觉很疼,因为身上伤太多了,也不觉得哪一处不疼了,   中年人大骇,没想到自己甩出的双鞭竟然反过来又被素寒璧控制住了!   他手中法术光芒闪动,想要发力将双鞭扯回来,但素寒璧却握得极紧,仿佛不知道疼一般。   素寒璧抬眸看着他,手中发力,硬生生将双鞭连着这整个中年人扯了过来。   这体格高大的强壮修士的身躯狠狠砸在树干上,比素寒璧方才受的伤更甚。   素寒璧听到这一声血肉之躯与树干相撞发出的声响,身体瑟缩了一下。   有些可怕,她想。   但中年人哪里会抓不住她失神的一丝机会,又使劲夺回双鞭,朝素寒璧攻了过来。   双鞭末端的刀刃没入她的脊背,素寒璧双目微睁,目光锁定敌人。   她的身形微动,朝前撞了过去,手上还抓着方才打死黑煞狼的石头。   就是这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地上随处可见的石头,直接砸到了这中年修士的脑门上。   他使劲想要将攻击的双鞭从素寒璧的脊背上扯下来,但素寒璧却微微法力,控制着背部肌肉,不让那灵活的双鞭逃脱。   素寒璧抬手,注视着这中年修士绝望惊恐的双眼,一石头结束了他的性命。   失去了主人的双鞭垂落,委顿在地,发出哗啦的声响。   那沾了血的石头颓然从素寒璧滑落。   素寒璧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砰砰地跳,那躁动的心脏似乎要蹦出胸腔。   她的双手颤抖,似乎很是害怕。   中年修士的血流淌到她的手上,她抬手,看着自己指缝间粘腻的鲜血,有些红,有些耀眼。   素寒璧想,她今天不仅杀了一条狼,还杀了一个人。   素辛石以前清理邪修或是妖兽的时候,从来不会让素寒璧出手。   素寒璧有的时候好奇要看,素辛石也便让她看了   她会问素辛石:“阿爹,这些敌人那么恐怖,我是不是要学着如何与他们战斗?”   素辛石摸了她脑袋,温声说道:“阿璧,你不需要学这些,阿爹会替你将所有会伤害你的人杀了。”   “但是——”素寒璧问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阿爹,若是你死了……或是你飞升了怎么办呢?”   素辛石笑了,他蹲下来,直视着素寒璧的双眸说道:“阿璧,如果阿爹不在了,以后会有你的夫君替我做这些事。”   后来素辛石带了季淮回来,季淮对他自然是极好的,每一次有危险他都会挡在素寒璧面前。   但季淮可能被时千劫杀了,就算他没有死……也不是他的夫君吧?他应当是那位她不认识的姑娘、素辛石的亲女儿的夫君。   素寒璧极轻极轻的叹了口气,将地上那死去的中年修士的还在瞪视她的双眸合上。   素辛石都是骗她的,如果是那位姑娘在,素辛石一定让她一点可怕的血腥都看不到。   没有人替她扫清脚下障碍,也没有人会站在她前面为她御敌。   她只有……她自己。   素寒璧坐在地上发呆了很久,直到自己身上的伤稍缓,这才爬起来。   地上双鞭被她捡了起来,小心翼翼避开上面的锐刺。   素寒璧看了眼那死去的中年修士,只觉得他很可恶,她该骂骂他。   她将那修士腰间挂着的储物袋扯下来,朝他脸上啐了一口道:“哼,你这个欺负弱小的大臭猪。”   素寒璧骂完了,还没忘了这人方才说的话,黑煞狼的皮和毒牙很值钱。   她便把黑煞狼的狼皮和毒牙剥了下来,统统塞进她从尸体上摸下来的储物袋里。   素寒璧又从储物袋里找到了些止血、回复灵气的劣质灵药,确认无毒之后便一股脑吞了。   她虽然在云霄宗中很少见过外面的世界,但也不是个傻子,很快便适应了修仙世界里的残忍法则——弱肉强食。   有宗门的是就抱宗门大腿叫爸爸,没有宗门除非自己实力够强,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于是,素寒璧就这么带着她刚刚杀死的修士身上的储物袋,满身是伤,走出了那片森林。   ——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素寒璧抬起头来,对无瑟轻声说道。   无瑟抬手,将她颊边碎发拂开,修长的手指擦着她的脸颊而过:“你以前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并不是些很美好的记忆,说出来除了徒增烦恼之外,便再无用处。”素寒璧看着无瑟的银灰色眼眸说道,“但我就是……有些想说。”   在云海上,无瑟将她的手牵着,沉默地看着她,并没有再说话。   素寒璧瞧见天色,觉得有些晚了。   她想先回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迈步,想要重新御风而行,但却感觉自己还是提不上一丝力气。   对她来说,这是好不容易修补完善的世界,再一次崩塌。   但她已经不是很多年的那个小女孩了。   素寒璧咬牙,想要极力忽视心口传来的莫名抽痛,将周围的风聚集起来。   但她的身体陡然一轻,人已经落入了无瑟的怀抱之中。   无瑟将她打横抱起,无风自动,那漆黑的披风在风中鼓荡,发出猎猎的声响。   他抱着她,飞在了空中。   素寒璧只觉有些羞,被自己的剑带着走,这算什么话。   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却并未使劲。   “莫动。”无瑟说道,“你御剑飞行,与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吗?”   素寒璧想这区别可就大了。   但她没有再挣扎,只乖乖窝在无瑟怀里,把玩着他那纯黑大氅垂到胸口处的精致流苏。   “我做这把剑壳子的时候,特意在此处熔铸了花纹,你瞧着好看不好看?”素寒璧那素手轻轻抚过那流苏。   无瑟本无所谓什么好看不好看,只要是素寒璧亲手铸就的,那便是好看吧。   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素寒璧手中的流苏,银白色的发丝微动,垂落在素寒璧脸上,带起些痒意。   “你觉得好看,便是好看。”无瑟低头,对素寒璧说道,声音低沉,仿佛是风中弹奏的乐曲。   素寒璧觉得无瑟总是这样,便撇了撇嘴,她将垂下的流苏放回原来的位置,打算着下一次有空再去买些太乙冥铁与柔云玉,加些颜色进去,再铸造一把新的剑壳子。   她打定了主意,便顺手在无瑟的胸膛处描摹起来,思考下次铸造怎样的花纹。   身为剑修,她自然是极爱剑的,也热衷于将自己的剑打扮得花里胡哨。   素寒璧的指尖划过无瑟的胸膛,只感觉到无瑟的胸膛微微震动,下一刻他的声音便从风中传来。   “素寒璧,莫动了。”他的声音有些无奈。   素寒璧打定了主意,下次铸造一个青竹纹样的,便抬眼无辜地看了一眼无瑟道:“我正在想下次给剑壳子打造什么纹样的,怎么就不能动啦?”   她瞥了无瑟一眼,声音轻轻,但还是将手缩了回来。   无瑟抱着她,一路上没见着人,因为海外仙山有点修为的修士,都去参加山海会了,他们提前回来,所以这海外仙山也就格外冷清。   素寒璧哭过之后,有些累了,便窝在无瑟怀中,上眼皮下眼皮打架,险些要睡着过去。   但无瑟低沉的声音却再次从风中传来。   “素寒璧,我有的时候在想。”他说道。   “想什么”素寒璧问。   “或许我应该早一些出现。”他的声音淡淡,但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   “现在是,以后也是,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前,因为我是你的剑。”他轻声说道,语气笃定。   素寒璧笑了起来,她用目光描摹着无瑟的眉眼。   如此直白、纯粹、不加掩饰的爱。   他就是这样的一把剑,就连素寒璧握着他出剑的时候,这剑都不会有半分的偏移与犹豫。 第53章   前方便是寒月小境了。   素寒璧与无瑟一道走进这小小的洞府之中。   在走进去的时候, 素寒璧特意抬头看了一眼寒月小境门口垂落的紫藤花。   这紫藤花开得很茂盛,米粒似的花瓣挤挤挨挨,深浅不一的紫色花儿莹莹笼罩着一层雾气。   素寒璧想起了什么, 她在离开幻海楼的时候, 从那八只黑蛟拉着的车舆上取了车舆主人的一丝气息来。   她刚从素辛石那里回来, 浑浑噩噩间,险些将这件事给忘了。   “无瑟, 你还记得我从那车舆上取了主人的一缕气息回来吗?”素寒璧将寒月小境的禁制紧闭,与无瑟面对面坐在石桌旁,正色说道。   无瑟那优雅高贵的凤目微垂,看到素寒璧手心躺着的那个白玉瓶, 点了点头,神情平静。   “素辛石说我最开始所在的寒月谷中,是那只黑蛟一直与我在一道。”素寒璧眉头微皱, 开始思考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与仙界有联系,所以那只黑蛟定然不简单。在幻海楼遇到的那拉车舆的黑蛟,与当年寒月谷的那一只, 我能看出来是同一个种族,”   她的声音淡淡,似乎在陈述一件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   无瑟长眉微皱, 抬眸看素寒璧, 语气有些别扭地问道:“他不是你曾经的……朋友吗?”   素寒璧修长的手指在白玉瓶上划过, 她的语气平静:“对于我来说,这已经是……七千年前的事情了。”   不论经历过什么, 过往的记忆在素寒璧看来, 都像陈旧的物品, 在想起它的时候才会拿起来掸去其上尘灰。   与那只黑蛟相处的日子,在素寒璧的脑海中,已经变得很淡很淡了。   除非再一次与那黑蛟面对面,她或许才会有些许感触。   “你是一个念旧的人。”无瑟提醒她,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的别扭。   不然这寒月小境中,也不会栽满紫藤花了。   “念旧是念旧,但并不代表我会沉湎于过去。”素寒璧将那白玉瓶的盖子打开,那车舆上取下的淡淡黑气缭绕在石桌上,隐隐翻滚成一个龙形。   她向来不避讳承认自己过去的情感。   “我喜欢过季淮,并不代表我永远会喜欢他。”素寒璧轻笑,“我的心又不是在他那里上了锁。”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无瑟那银灰色的漂亮双眸:“我与他们相处,不到百年时光。”   “但是你与我走过近七千年的时光。”她眨了眨眼,“就算是牧晴、苏禹或者是别的什么朋友,我们相识的时间都比云霄宗的那一段日子要久。”   “云霄宗是我生命的开始,但不是我一生的终点。”素寒璧伸出手去,探测那股气息的来源,专注做着手上的事情,“我曾因素辛石悲伤恚怒,我渴求我得不到的爱,我嫉妒月景得到了所有,但那又如何?”   “我不否认这些情感曾经存在,但我要向前走,这些情感拦不住我。”她抬头看了无瑟一眼。   无瑟抬眸望着她,只唤了一声道:“素寒璧。”   他那微凉的手伸出,将素寒璧颊边那一缕垂落的发丝撩起。   无瑟结束了这个话题,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素寒璧的答案。   素寒璧却眉头微皱,观察着这气息的来源。   这气息,她在很近的记忆中,似乎曾经遇到过它的主人。   是谁呢?   素寒璧托腮沉思了一会儿,却在最近的记忆之中想起了一个人。   时千劫……   她还需要确认时千劫是不是就是这股气息的主人。   而且,她有可以比对的物品。   素寒璧将自己的储物袋拿出来,哗啦哗啦地往外倒东西。   无瑟轻咳一声,看到素寒璧的储物袋里叮铃哐啷掉出了很多奇怪的小玩意。   放了很多年以至于灵气尽失的仙果,还有各种炼器的边角料,甚至还有许多从恒一阁印来的书籍。   素寒璧向来是有什么东西便往里面塞,她往储物袋里掏了很久,这才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掏了出来。   “这是?”无瑟看着素寒璧手中那一缕头发,挑眉问道。   “时千劫的头发,我本来是打算做坏事的时候嫁祸到他头上才留下来的。”素寒璧眯起眼,她没想到这玩意居然能在现在发挥作用。   “八只黑蛟拉着的车舆上我取回的那股气息,我想了很久,总觉得与时千劫很有关系。”素寒璧摇了摇头,对无瑟说道,“虽然总感觉时千劫与黑蛟没什么关系,但还是确认一下吧。”   素寒璧将时千劫的头发取出,与车舆上偷偷带走的气息相碰。   出乎意料的是,两股气息竟然交融在一起,没有任何区别。   素寒璧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怎会如此?”素寒璧站起身来,按着这石桌,语气变得惊讶。   时千劫这个玄冥界的魔尊,是沙境黑蛟一族的尊贵人物?   这……怎么可能?   素寒璧有些不敢相信,但眼前事实与许多蛛丝马迹告诉她,如果将黑蛟与时千劫联系到一起,此前的很多反常便可以解释了。   “时千劫第一次去寒月谷找我,险些被我杀了。”素寒璧让自己冷静下来,回忆着此前发生过的事情,“那时我狠得要将他杀了,还是你阻止了我。”   无瑟点头,长睫些的银灰色眼眸有淡淡的光:“若不阻止,你可能就入魔了。”   “他离开之前,对我说了一句话。”素寒璧记性很好,只要是经历过的事情,细想一下都能回忆起来,“他说‘没想到你还敢住在这里’。”   她轻轻“嘶”了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时千劫就是黑蛟,他之前身为黑蛟的时候,被素辛石斩杀在寒月谷,所以自然会觉得素寒璧住在这里很不对劲。   有谁愿意住在自己曾经死去的朋友的墓地上?   很不巧,素寒璧就是这么一个奇葩。   “而且……”素寒璧想起了一件事,“云霄宗雷劫降临的前一段日子,时千劫来过寒月谷。”   素寒璧头上冒出了几个黑人问号,直到现在她也很难理解时千劫的行为:“他以为我睡着了,所以他说要给我报仇。”   “后来他再也没有出现过,我以为他身为玄冥界魔尊,说要报仇肯定是要讨伐云霄宗之类的。”素寒璧的声音缓了下来,“后来直到雷劫降临,他所谓的‘为我报仇’都没有出现过。”   素寒璧将时千劫的头发与那一缕气息一股脑塞进白玉瓶中,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但其实……那将整个云霄宗摧毁的天罚雷劫,就是他召唤的。”   “他已经报仇了,天罚雷劫覆盖了整个云霄宗,但却独独避开了寒月谷,因为他以为我在寒月谷,但他没想到,素辛石或许知道些许内情,所以让我离开了寒月谷,来到灵川峰……他知道我的仙骨换给了月景,所以……天罚雷劫最先劈的是灵川峰。”素寒璧回忆之前在云霄宗发生的事情,将时千劫就是黑蛟的情况代入进去,竟然发现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有迹可循,将所有的来龙去脉都解释清楚了。   “素辛石对我说的事情并不是全貌,他不会将于他而言并不光彩的事情说出来。”素寒璧的一根手指在石桌上轻轻点了点,“时千劫第一次在青明山见我,是要杀了我的。”   “他恨我,所以想杀了我,所以在黑狱中折磨我,令我生不如死。”素寒璧的双手合拢,并列的指尖发白,“素辛石将曾是黑蛟形态的他杀了,或许被他误解,他的死与我有关。”   “毕竟那时候我还是素辛石的‘宝贝女儿’,不是吗?”她轻笑,几乎将所有发生过的事情解释清楚了。   笑着笑着,她的笑容便觉得有些苦。   “素寒璧。”无瑟那冷冽的声音提醒她,不要太过激动。   “无事。”素寒璧摇了摇头,她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没有死,挺好的。”她的声音淡淡,似乎在回忆着些什么。   无瑟抬眸看她,问了一个问题道:“你要去见他?”   素寒璧摇头:“他若想见我,那日便不会躲我。”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她轻叹一口气,“四大仙殿,有两个未曾去过,还有个中央紫宸殿……”   “真相于我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将我想做的事情做好。”她轻轻哼了一声,“先去将四大仙殿的法宝集齐吧。”   素寒璧抬眸望了一眼无瑟,伸出手去,轻轻抚摸他银灰色眼眸上的长睫。   “你说自从我得到北森罗殿与南琉璃殿的两件法宝之后,你的力量便强了些许?”素寒璧的白皙的指尖从他高挺的眉峰上描摹而过。   无瑟凤目微垂,应了一声:“是。”   “此外,还有些奇怪的变化。”他的语气顿了些许,那漂亮至极的银色眼眸盯着素寒璧,“我形容不出来。”   这是一种潜移默化、水到渠成的变化。   “到时等到五种法宝都集齐了,或许便能够知晓答案。”素寒璧托腮,欣赏着无瑟那完美无缺的面庞。   “无瑟……”她轻唤了他一声,问了一个非常直白的问题,“你因何爱我?”   无瑟的眸光微闪,长眉轻轻皱起,似乎在形容一件很难的事情。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直白却简单:“或许很难说清楚,但你的每一处,都是我所爱的。”   素寒璧微微歪着头,竟然认同了无瑟这个说法:“如此解释……倒也可以。”   这本就是一个极难说清楚的话题。   两人并肩坐在寒月小境的紫藤花下,素寒璧静静看着那莲花池中放着的无人问津的苍龙剑。   她侧过头,靠着无瑟肩膀,轻声说着,语气像情人间的呢喃:“明日我便让牧晴带着月景过来。”   “月景会在寒月小境中假扮我,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还在海外仙山。”   “嗯。”无瑟应了一声。   “等幻海帮我找到潜入东封行殿的方法之后,我便要出发前去云上之境。”素寒璧说着自己的计划,“剩下两座仙殿里的神像法宝容易得到,但紫宸那一件……”   她轻叹一口气,此时的她还没有想到合适的方法从紫宸手上拿走东西。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素寒璧觉得有些累了,上下眼皮打架,便靠着无瑟肩膀,睡了过去。   无瑟静静地坐在那里,直到素寒璧沉沉谁去,他才抱着她走进了屋子里。   将素寒璧轻轻放到床上之后,无瑟将手抽回来,却被睡梦中的素寒璧抓住了袖子。   “无瑟。”她唤。   “嗯。”他应。   “你会不会有一天,也会不要我了?”素寒璧脸埋在枕头里,轻声说道。   “不会。”无瑟轻叹一口气,那弧线优美的凤目中露出一丝心疼来。   “睡吧。”他安抚素寒璧。   而后那冷白的光芒一闪而过,他又乖巧地变回一把剑,安静躺在素寒璧枕边。   素寒璧自然是在说梦话的,翻了个身将无瑟剑抱在怀里,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素寒璧是被宋牧晴摆弄桌上茶具的叮当声吵醒的。   素寒璧坐起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模糊视线中的宋牧晴。   “你怎这么快就过来了,不在幻海楼多玩一会儿么?”素寒璧挠了挠头,简单洗漱之后,接过送宋牧晴递来的热茶。   “山海会无趣,我此前也是随便看了几眼便先离开了。”宋牧晴打了个哈欠,显得有些兴致缺缺,“站在顶峰那些人我打不过,再往下又是随便都能赢的对手,我的修为不上不下,再待下去没什么意思。”   “也是。”素寒璧点头,认同了宋牧晴的说法,“海外仙山很多人,在仙界都不知道修炼多少万年了,怎能随便被你胜过?”   “师父,人我带来了,你确信月景能假扮你么?”宋牧晴皱眉,看样子对月景很是不信任。   “她确实与我……极其相像。”素寒璧在提及她的时候,语气有些生硬,“她不行难道你上么?”   她挑眉瞪了宋牧晴一眼,笑道:“唉,我就知道,你觊觎为师的位置已经很久了。”   宋牧晴嘻嘻笑了一声,走上前来,揽住素寒璧的手臂,讨好似的说道:“师父,你去云上之境,带上我一起呗。”   素寒璧皱眉,觉得不太妥:“云上之境很多人认识你,况且你的易容法术并不高超。”   她自己的易容法术,也是练了很久,才有这天衣无缝的效果。   “况且,你若不与月景一起,她露馅了怎么办?”素寒璧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别的人都还好,主要我担心紫宸会亲自前来,他可是一直在关注寒月小境的动向。”   “师父,他忌惮你。”宋牧晴说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他忌惮我,便该杀了我,他不是没有这个能力。”素寒璧眯起眼睛,语气有些无奈,“但他有些太过小心了,怕我鱼死网破将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所以才给了我机会。”   宋牧晴那狡黠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她轻声对素寒璧说道:“或许,他并非不想杀你,而是杀不死你呢?”   素寒璧笑了:“这世上怎会有杀不死的人?”   “他是如何想的,我不知道,但我该做的事情,我一定会去做。”素寒璧的目光坚定。   “那么便等幻海楼的消息吧。”宋牧晴将桌上茶具收拾好,顺带提了一嘴,“我来的时候,将东海一道带来了,苏禹要凑热闹,所以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卧槽!”素寒璧马上精神了,站直身子。   “我养在莲花池里的那些锦鲤!”她马上警觉,嗅到了拆家的味道。   素寒璧赶忙推开房门,冲了出去。 第54章   果然不出素寒璧所料, 一打开门,走出院子,便看到东海从那漂亮的莲花池里探出头来。   他的嘴里, 还熟练叼着一只肥大的锦鲤, 嚼了嚼, 将它吃了下去,就像之前吃素寒璧抓来的两只毒物一般轻松。   素寒璧心疼极了, 因为莲花池里养的锦鲤是她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样子好看,主要是吃得不多,会自己在莲花池里觅食, 很多天不用给它们喂食都可以。   结果现在,就这么都被东海给吃了。   素寒璧捏了捏眉心,只感觉一口气没顺上来。   结果宋牧晴还朝东海招了招手唤道:“东海, 你吃够了没有,再往北边池子里找一下,我记得师父池子里不止这几条……”   素寒璧继续微笑,告诉自己要淡定, 反正这些鱼早晚都会葬身东海之口。   她发现自己没看见月景的身影,便去搜寻月景的踪迹。   “月景呢?”素寒璧问,她的存在实在是太特殊了, 不能让她给跑了。   苏禹一剑将素寒璧苦心种植的紫藤萝上小小的花朵削落下来, 收了剑冷声道:“她被这条鱼吓得躲进前面的山洞中。”   素寒璧的寒月小境依山傍水, 有一个天然的山洞,冬暖夏凉, 有的时候素寒璧也会住到山洞中去。   她点了点头, 提着剑往山洞的方向走了过去。   素寒璧撩开山洞口垂落的紫藤萝, 看到月景一人坐在里面,躲在屏风后,还在往外看。   “他……那条鱼,怎么跟来了?”月景小声说道。   “他为什么不能过来?”素寒璧反问。   她坐在月景面前,将手中剑放在桌上,打量着月景。   素寒璧的心情有些复杂,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静默了许久,她只开口说道:“我要去云上之境了,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情吗?”   月景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我还记得,你要我……假扮你?”   素寒璧瞥了她一眼,没有否认:“是,我不能让别人发现我已经离开了海外仙山。”   “素寒璧,你究竟是谁?”月景看着素寒璧,看着眼前这女子与她相似但更加好看的眉眼,轻声问道。   “我是谁与你有关系?”素寒璧挑眉发问。   “你想做什么?”月景换了一个问题。   素寒璧笑了起来,她托腮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月景:“都说了,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   “你不怕我把你的计划说出去吗?”月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于是倔强说道。   “你说出去,我便杀了你。”素寒璧轻描淡写答道,神色淡淡,语气却笃定,隐隐有杀气从她身上散发。   于她而言,云霄宗里唯一有用的人只剩下月景。   月景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跌坐在椅子上,声音染上了些恐惧。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出素寒璧方才那句话没有作假。   假如她失去了利用价值,素寒璧真的……真的会将她杀了。   “你要我如何做?”月景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问素寒璧道,“你……不好假扮。”   纵然两人容貌气质都很相近,但性格却大相径庭,一个如火一个却似水。   月景就算用尽千方百计,也学不来素寒璧浑身上下那股凛然的气息。   “我知你学不来,但不漏破绽的办法很多,最简单一种的就是不要说话。”素寒璧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短时间内让月景变得与她一样,实在是太难了。   “我会对外宣称我吃错了东西,导致嗓子受了伤,在一段时间里都不能说话,如此便不会受人怀疑。”素寒璧将怀里的一瓶药水掏了出来,“为了防止你一不小心说话露馅,所以麻烦你待会将这瓶药给喝了。”   “喝了……会变成哑巴吗?”月景眼中盛满了惊恐,连连后退,“你……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草棘汁,有微毒但是味道甘美,喝了之后会中毒,一段时间都不能说话,只要不服用过量,便不会真的哑了。”素寒璧将草棘汁递到月景面前,“你该感谢我没有让你真的哑巴了。”   “素寒璧——”月景有些恼怒,她觉得素寒璧不能这么做,万一……万一她真的哑了怎么办?   “我要是真的哑了,可怎么办?”她垂下头,黯然神伤。   “那你应该感谢我让你这张美丽的小嘴永远地闭上,从此之后世界上会少了很多毫无用处的废话,为仙界环保做出巨大贡献。”素寒璧继续慵懒托腮,看着月景表演。   月景还想再说什么,但又觉得素寒璧说得对,万一她一不小心说话暴露了,那可就性命不保了。   “你的修为那么高,万一他们发现了我的修为非常……低微怎么办?”月景垂下头,感觉有些挫败。   她不得不承认,素寒璧的修为真的很高,甚至令她感到恐惧与……敬畏。   “正是因为我的修为高深,所以海外仙山的修士不敢随便以神识试探我的修为。”素寒璧冷笑,“这是一种冒犯,他们不敢冒犯我。”   “若是有敢查探你修为的人来呢?”月景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素寒璧长舒一口气,她们终于谈到了关键的话题了。   “这整个仙界,胆敢用神识来查探我修为的人不过一个。”素寒璧紧盯着月景那双惶恐的眼眸,“月姑娘,麻烦收起你的眼神,不然我不得不找个南琉璃殿琉璃天专用的蒙眼面纱给你用了。”   “他是谁?”月景闭上双眼,让自己平静下来,连忙问。   “他的样子你不是见过么?”素寒璧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嘲讽,“他是仙界之主,整个仙界乃至所有小世界中……唯一的神。”   “样子么,便是那个在揽月阁里给你拿孤月剑的白衣男子的样子。”素寒璧说起这话的时候,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无瑟竟然与紫宸长得一模一样,当真是……荒谬至极。   她的无瑟,应当是独一无二的。   “是他?”月景深吸了一口气,有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   欺骗这样的人……她真的可以吗?   如果被发现了,是不是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他?”素寒璧的声音依旧平静,没有恐惧也没有退缩,“仙界之主又如何,月景,你在害怕什么?”   “我若露馅,他会杀了我,我逃不了。”月景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语气惊惧。   “月景。”素寒璧伸出手去,将她的肩膀按着。   她的手不大,白皙幼嫩,仿佛一双完美的艺术品,但却很有力。   素寒璧生生将月景正在颤抖的身躯按住了,让她不要再恐惧。   “你只要做好你该做的,便不会有问题。”她倾身而上,那盈水的漂亮杏眸勾魂摄魄,与月景那轮廓相似的眼眸对视,“他看不出区别,因为我们……如此相像。”   相像到……连曾经与她日夜相处的时千劫都能乍一眼认错的程度。   黑蛟时期的他,在寒月谷中与五色石日夜相伴。   身为魔尊的他,与她在黑狱中度过数百年互相伤害的时光。   时千劫这般了解他,以他的能力,不至于看不破皮相上的相似。   她和月景,在某种程度上,与孪生姐妹没有任何区别。   “仅仅是假扮我骗过海外仙山的人,我随便哪一位徒弟都能做到,就算是外面那只成天只想着吃鱼的鲲,教一教也能学会。”素寒璧朱唇微启,吐气如兰,“但只有你,才能骗过紫宸,我要骗的只有他。”   月景的双唇颤抖,只感觉到从脚底升起了寒气。   她害怕,但她不敢在素寒璧面前发抖。   因为这令她感觉到……自卑。   素寒璧如此强大,而她却如此孱弱,就像滑稽的小丑。   “好。”她的声线颤抖,应了下来,“我会……尽力像你的。”   “你不必学我,将草棘汁喝了,不要说话,不要做出那副表情来。”素寒璧瞥了她一眼,逐字逐句叮嘱,“紫宸不了解我,但你也不能太离谱。”   “好了,我为你易容吧。”素寒璧撇了撇嘴。   她看到月景仰脖将瓶子里的草棘汁喝了下去,只瞪大眼看着她,再说不出话来。   素寒璧伸出手一挥,素手在月景的面庞上拂过。   随着她手掌拂过的地方,月景的脸上逐渐出现了水波纹样的变化,那绝美的五官扭曲,变化着线条。   线条变动不多,她们本就有七分相似。   再加上月景通过素寒璧的仙骨,将自己体内的极阳之气驱散干净,两人的气质气息,竟然几乎毫无差别。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凑巧之事?   素寒璧浅浅笑了起来,她相信她一定能够找到答案。   待月景面上的水波荡漾完毕,她已经拥有了一张与素寒璧一模一样的脸。   素寒璧看着她,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上自己的面积,自恋说道:“唉……果然还是我要好看些。”   月景扭过头来看她,两道秀眉微微蹙起,表情似有恼怒,但却说不出话来。   素寒璧第一次在自己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觉得有些新奇。   但她马上给月景比了一个叉:“这个表情不能做。”   “最好保持面无表情。”素寒璧像她传授“三天速成伪装素寒璧教程”,“这样能显得很高深莫测,别人根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月景收起了自己的表情,点了点头。   素寒璧靠在椅子上,将山洞口的紫藤花拂开:“你先出去吧,我要看看效果。”   月景皱眉,她知道素寒璧的意思,她要看看她的徒弟能不能将自己认不来。   无奈,她又不敢违背素寒璧的意思,便提起裙子走了出去。   刚一走出紫藤花掩映的山洞,宋牧晴便奔了过来。   月景只感觉到一阵香风扑鼻,宋牧晴挽住了她的手臂,亲昵说道:“师父,东海将你莲花池里的锦鲤都吃了,你不要罚他好不好?”   但下一刻,宋牧晴便愣住了,她抬起头来,瞧着月景的眼眸,皱起了眉:“你是月景。”   月景无声地点了点头,奈何喝了草棘汁,没办法说话。   “竟会……如此像。”宋牧晴只感到有些阴森森的可怕。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呢?   素寒璧观察到宋牧晴的反应,便知道自己的易容法术很成功,有种骗过徒弟的自豪感。   她拂开盖在山洞前的紫藤萝,踱步走了出来,朝宋牧晴得意一笑:“如何,我的易容法术不错吧,连你都骗过了?”   宋牧晴望着素寒璧,欲言又止:“师父,你不觉得奇怪吗?”   素寒璧笑了,歪着头看宋牧晴:“我当然觉得奇怪了,这不是在想办法寻找答案吗?”   她的来处,绝对不止是寒月谷中一块小小的五色石那么简单。   有一个巨大秘密,埋藏在深处。   她想办法挖掘出来。   素辛石说知道得太多不好,但她觉得挺好的。   蒙在鼓里的感觉更加不好受。   “幻海说若是有消息,便传信到寒月小境,帮我找到潜入仙殿的方法。”素寒璧抬手,有些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唉,说起来也是有点丢脸,百年前我冲动,将两个仙殿拆了。”   “要是那时候知道会冒出紫宸这等人物,我便隐忍一会儿,不要让他看出我对云山之境的敌意来。”她说起之前冲动的行为,也觉得有些后悔,“不被紫宸忌惮,再去取四大仙殿的神像法宝……甚至是紫宸本人的,也便不会那么难了。”   “师父,此言非也。”宋牧晴提醒她,“人生不过是要肆意而为,你砸了仙殿,虽然导致现在搞事有些麻烦,但我倒是觉得你干得好,我早看那十二神女不爽了,但又打不过琉璃天,只能白嫖她们这样子。”   素寒璧耸了耸肩,摊手,有些无奈:“毕竟这里已经不是下界了。”   她倒有些怀念在原先的小世界里的日子了。   “师父,若有需要传信回寒月小境便是。”宋牧晴望着素寒璧,有些依依不舍。   “到时再说吧。”素寒璧一想到还要拿到紫宸手上的法宝,便觉得有些棘手,还要小心谋划才是。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寒月小境的禁制却被触动了。   素寒璧朝月景使了个眼色,让她现在回去山洞之中,毕竟这里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素寒璧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来到寒月小境的门口,将山门禁制解开,石门缓缓洞开,外面站了一个穿着淡蓝色水波纹道袍的修士。   看这装束,是幻海楼的弟子没错了。   “素仙子。”幻海楼派来的弟子朝她恭敬行了一礼,“是师尊唤我前来的,素仙子想要去云上之境,找到门路了。”   素寒璧有些惊讶,没想到幻海楼办事效率如此高,看来幻海楼在海外仙山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幻海楼弟子瞥见素寒璧惊讶的表情,便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   “素仙子,您误会了。”那弟子苦笑,望向素寒璧的目光已经带上些许崇敬,“我幻海楼不过帮素仙子问了问有关的信息罢了,不过是接到消息的门派,得知是素仙子要去云上之境,便主动提出可以帮忙。”   “如此?”素寒璧的神情有些戒备,到底是哪个门派如此主动。   “是沐霖谷……”幻海楼弟子提醒素寒璧,“我见山海会之上,沐霖谷谷主唐羲似乎与素仙子是旧识,本来沐霖谷谷主是不愿掺和进这件事里,但听说是素仙子有需要,便答应下来。我的消息已经传达到,素仙子可以去沐霖谷与唐谷主详谈。”   素寒璧听了幻海楼弟子说的话之后,便明白了前因后果,唐羲确实欠她些人情,他主动提出帮忙也不奇怪。   她谢过幻海楼弟子,与宋牧晴等人交代了几句,随意收拾了一下,没有再犹豫,直接往沐霖谷而去。   这云上之境仙殿里藏着的法宝,她素寒璧是要定了。 第55章   素寒璧前往沐霖谷的速度很快, 触动了沐霖谷的禁制之后,便有身着墨绿色道袍的弟子迎接。   “素仙子。”沐霖谷弟子向素寒璧微微颔首,礼貌说道, “没想到那么快就见面了。”   “此次前来, 是有求于沐霖谷。”素寒璧对他微笑,“唐谷主已经在等我了?”   沐霖谷弟子点头,带着素寒璧穿过榕树林中错综密布的气根,来到了沐霖谷的会客之处。   此时的唐羲,还在与那古榕树妖交谈。   “唐谷主。”素寒璧唤了他一声。   唐羲转过身来, 连忙行礼道:“素仙子怎来得如此快?”   “接到幻海楼的消息之后,我便来了。”素寒璧在唐羲的引导下,坐到他对面,喝了一口热茶道,“听幻海说, 找你有办法可以进入云上之境?”   “素仙子, 我倒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唐羲微笑, 看向素寒璧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探究, “以你与紫宸仙尊的关系, 云上之境对你来说不是来去自如吗?”   “唐谷主,说笑了。”素寒璧浅笑望着唐羲, “我去云上之境, 不能被紫宸知道。”   唐羲看着素寒璧含笑的眼眸,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素仙子, 又做了我们不敢做的事情。”   “唐谷主家大业大, 牵挂甚多, 我不一样。”素寒璧将手中茶杯放下, 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若是事情败露,唐谷主只管说是我威胁你的便可。”   唐羲轻轻一挑眉,没想到素寒璧会先将这个敏感的话题提出。   帮助素寒璧暗中潜入云上之境,若是被四大仙殿的殿主发现了,或是被紫宸仙尊知道了真相,素寒璧不一定会受到惩罚,但要拿捏他一个小小的沐霖谷还是轻而易举。   “素仙子,原来你早已有了打算。”唐羲直起身子,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打消了,“那么我将情况说给你听。”   “西玄雾殿的玄雾天座下有左右两大护法,右护法擅长水系法术攻击,一向是由玄雾天的亲传弟子担任,而另一位左护法,则由擅长使用木系法术的杰出修士担任。”唐羲说起自己遇到的情况,“前段日子玄雾天座下的左护法辞职不干了,离开了云上之境,说起来还与素仙子你有关。”   素寒璧托腮看着唐羲:“被我吓跑了么?”   “差不多算是吧,西玄雾殿的左护法原本以为在仙殿之中任职是一个好差事,但在百年之前见你闯了仙殿,害怕你将来若有一天找上西玄雾殿,玄雾天让她出手,她担心自己会丧命,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西玄雾殿。”唐羲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苦恼,“玄雾天一直在寻找担任左护法的新人选,这几日看中了我沐霖谷的弟子……你说这……”   “我谷中弟子,自然是不想去云上之境任职的,但西玄雾殿势大,我们又不敢违抗。”唐羲抚摸自己的胡子,语气显得很无奈,“若不是素仙子出现,恐怕我的亲传弟子就会被玄雾天强行带走。”   “玄雾天……”素寒璧微微蹙眉,没想到四大仙殿的势力触角还伸到了海外仙山来。   “素仙子,这里是仙界,我海外仙山虽然不受云上之境管辖,但谁又敢违抗他们的意思呢?”唐羲摇头,“素仙子你替我将沙境控妖师萧易杀了,我本就欠你一个人情,再加上这桩……”   “无事。”素寒璧摇头,她也有自己的目的,萧易也是她自己想杀的。   “所以唐谷主你提出的办法就是我代替你的亲传弟子去往西玄雾殿当那什么左护法?”素寒璧问,她暗自思忖着。   这玄雾天座下左护法的位置可不低,以这个身份潜入西玄雾殿,接近内殿会更加轻松。   唐羲这门路已经是最优的选择了。   “是。”唐羲点头,看了一眼素寒璧道,“素仙子觉得如何?”   “可以。”素寒璧接受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先将西玄雾殿的神像法宝取来,再趁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东封行殿的法宝也一道取了。   “不知唐谷主的亲传弟子?”素寒璧问,她要易容,也要有个模板。   “卿卿。”唐羲唤了一声。   在他们面前的那株古榕树上便描摹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素寒璧眸光微闪,看着眼前出现的这女子,浑身木灵气息缭绕,年纪轻轻,竟然已是金仙修为了。   而且她似乎……   果然,卿卿在出现之后,便投入了唐羲身边那胡子花白的古榕树妖的怀抱里。   “爷爷。”卿卿唤了一声,又扭过头来对唐羲行礼,“师父。”   素寒璧了然,这也是一只古榕树妖。   “这是我徒弟,木卿卿。”唐羲对素寒璧介绍道,“也是我沐霖谷中长老木榕的孙女。”   木卿卿朝素寒璧乖巧行了一礼,那漂亮的杏眼中闪过灵动的光芒:“素仙子,百闻不如一见。”   她如此说着,心下却有些惊讶。   以前听说素寒璧之名,都与强大等词脱不开干系,木卿卿以为素寒璧必定是一个又帅又飒的女子。   但却未曾想过,她的身姿如弱柳,面容似云中素月,唇边浅笑似初融冰雪,周身气质清绝出尘,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能打的样子。   素寒璧眸光微转,只望了一眼便知道这眼里藏不住事儿的小姑娘脑袋里在想什么。   “木姑娘,你师父没教过你么,切莫以貌取人。”素寒璧轻笑一声,将手在木卿卿面前轻轻拂过。   木卿卿只感觉自己面前幽香拂过,那如火的红袖在她眼前一挥而过。   再睁眼时,便看到一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出现在眼前。   就连周身缭绕的木灵气息,也别无二致。   木卿卿轻轻“嘶”了一声,在海外仙山中,恐怕只有专精易容之术的修士才能够易容得如此完美。   而且有实力的修士谁会去研究易容这种旁门左道呢?   “素仙子……您……”木卿卿微掩朱唇,声音微讶,“您这样,何愁会被云上之境的人认出来!”   素寒璧笑了一声,扭过头来看着亦是一脸惊讶的唐羲与木榕:“如此可行了?”   唐羲点头,心中的担忧顿时消散不小。   “这些日子,便不要让木姑娘离开沐霖谷了。”素寒璧轻轻撩了一下头发,“我哪时候可以去西玄雾殿?”   “玄雾天是说十日之内,若是卿卿准备好了,便派人过来接她。”唐羲一想起玄雾天独断专行的行为便眉头微皱,回答道,“我这便派人去通知玄雾天。”   素寒璧微微挑眉:“玄雾天还亲自派人来接,一个左护法,他也如此尊重?”   木卿卿闻言,马上朝素寒璧使眼色。   素寒璧觉得有些好玩,便住了嘴,没再往下说。   木卿卿一手挽过素寒璧的手腕,轻声说道:“素仙子,你随我来,我将我惯常使用的首饰与衣物一道拿给你。”   素寒璧被木卿卿拉进了一旁的古榕树木之中。   两人身形融入古榕树巨大树干里,素寒璧感觉自己穿越了一层屏障,便来到了木卿卿的房间里。   木卿卿将桌上的一些首饰收入妆奁之中,一边小心翼翼抬头打量素寒璧。   “素仙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木卿卿的语气有些虚。   “玄雾天又不是脑袋坏了。”素寒璧靠在木卿卿的椅子上,观察着木卿卿有点抖的指尖,“修行木系法术的修士那么多,就算你天赋绝佳,比你强的比比皆是,又为何要找你?”   “若真是要找护法,找你师父或是你爷爷还差不多。”素寒璧侧过头看着木卿卿道,“你认识玄雾天吧?”   “哎呀——”木卿卿只跺了跺脚道,“我认识他的时候,我只知他是一个普通修士,又哪里会知道他就是玄雾天呢?”   “木姑娘,蓝颜知己不少吧?”素寒璧憋笑,忍不住问道。   木卿卿手中步摇被惊得掉在地上:“素仙子,此事千万别对我师父说。”   “这……我这不过是……短暂地爱了他一下而已嘛。”木卿卿敲了一下脑袋,感觉有些后悔,“要知道我随意一撩的普通修士就是玄雾天,我肯定不会如此做。”   “木姑娘,还有感情纠纷是要加钱的。”素寒璧捏了捏眉心,没想到其中内情竟然是这样的。   其中故事大概是一个闲出屁来的仙殿殿主,假扮成普通修士到海外仙山享受装逼的快乐,然后反而被一个女海王当成了鱼塘里的鱼并且还当真了的故事。   玄雾天这哪里是要挑个左护法,想要泡木卿卿才是真。   就……挺复杂的。   素寒璧咽了下口水,这事可能超出她知识范畴了。   木卿卿将一整个妆奁都塞到素寒璧手上,顺带还将很多新衣服装进储物袋中,一并交给素寒璧。   “素仙子,听说你连紫宸仙尊都可以搞定……”木卿卿满脸期待地看着素寒璧,“玄雾天你也可以的!”   素寒璧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玄雾天就玄雾天吧,反正她的目的只是神像上的宝物。   “你说什么紫宸仙尊都可以搞定,是什么意思?”素寒璧惊了,将储物袋收起来,疑惑问道。   难道整个海外仙山的修士都没看出她跟紫宸不对付吗?   “素仙子,你不知道么!”木卿卿掌握仙界所有的八卦和小道消息,“你还记得紫宸仙尊送你的那把苍龙剑吗?”   “他赔我的。”素寒璧纠正她。   理论上,她的剑应该是被四大仙殿的人弄丢了。   “苍龙剑上那只苍龙剑魂,可是苍龙一族的末裔了,他没被杀的原因就是因为这苍龙实在是太强大了,修为几乎要与四大仙殿的殿主平齐。”木卿卿附耳过来,小声说道,“紫宸仙尊,为了给你一把宝剑,可是纡尊降贵亲自去将那苍龙给杀了。”   “然后苍龙就绝种啦。”   “你手上这把苍龙剑上的苍龙剑魂,是最后一只苍龙。”   素寒璧:“……”糟糕,把这玩意按水里淹死了。   “紫宸仙尊在中央紫宸殿中闭关不知道多少万年了,除了几万年前四大仙殿的殿主连同幻海道人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向他求助,见了他一面,后来他再也没有在世人面前出现过。”木卿卿继续说起她知道的内情。   “结果因为你在海外仙山,他竟然来了两次海外仙山……真是不可思议。”木卿卿看着素寒璧崇拜说道。   素寒璧的身形忍不住往后一缩,觉得海外仙山的修士可能是误会了。   “这……”素寒璧眉头微皱,欲言又止,“你们……应当是误会了。”   “素仙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们可都看在眼里。”木卿卿一手拍在素寒璧肩膀上,“紫宸仙尊是仙界之主,虽然已经很久没有管事了,但他依旧是我们很多修士眼中的神明,他是至高无上、不可违逆的,而且他的脾气又那样好,我们不喜欢四大仙殿的殿主,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喜欢他。”   素寒璧眸光微闪,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素仙子,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木卿卿让素寒璧自己一人走出了古榕树木,一边对她送来美好祝愿。   素寒璧抿唇,还在思考着什么,她没想到紫宸声望竟然如此高。   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素寒璧心中有些疑惑,但唐羲却迎了上来,沉声唤道:“卿卿。”   她抬头,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是沐霖谷木卿卿。   “西玄雾殿的人已经到了,你且去云上之境吧。”唐羲朝她招了招手。   “是。”素寒璧微微颔首,看向了前方站得笔直的两位银甲将军。   这身披银甲的将军士兵,便是四大仙殿里的主要武力,平时都听任殿主差遣。   “师父,我走了。”素寒璧依照着木卿卿的样子,与唐羲告别,然后便跟上银甲将军的步伐。   在转身的时候,她捕捉到了一丝声音。   唐羲搓搓手,用银甲将军听不到的音量对木榕耳语道:“竟能让素仙子喊我一声师父,赚了赚了。”   素寒璧:“……”   她在银甲将军的左右包围下,走出了沐霖谷,那萦绕的木灵气息淡了些许。   “现在去西玄雾殿?”素寒璧扭过头问道。   这四大仙殿,她唯一没有去过的便是西玄雾殿,这个仙殿也是唯一完好的一个。   素寒璧记得那时自己手中的无瑟剑是如此暂时离开自己的。   正是玄雾天布下的阵法,将她困在海水之中,以攻心之术,抓住她的破绽将无瑟剑夺走。   素寒璧微微眯着眼,心中默念着玄雾天的名字。   这笔账,她也是要讨回来的。   “木姑娘,请上灵舟。”那模样俊俏的银甲将军恭敬地躬身,请素寒璧坐上代步的灵舟。   这灵舟空间大,坐起来很舒服,就是行动速度慢了些。   素寒璧心中哦豁一声,没想到木卿卿段位如此高,连玄雾天都被她迷了去。   她心安理得地用着木卿卿的身份,坐上灵舟,开始在里面发呆。   两列银甲将军对称排开,守护着灵舟往西玄雾殿而去。   素寒璧撩开灵舟的帘子,朝外探头看去,顺带打探些消息:“小将军,这西玄雾殿的左护法,是做什么的?”   “为什么会请我这个沐霖谷的小弟子前去担任护法?”素寒璧一脸无辜,装模作样问道。   “左护法……是打架的。”银甲将军僵硬回答道,“木姑娘你担任左护法,是殿主的意思,我们不过依照殿主的意思办事而已。”   素寒璧那如花般柔嫩的唇微微抿起,她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   之前去四大仙殿的时候,她没有正眼仔细瞧过这些银甲将军。   现在仔细观察之后,她发现了一件事情。   在这银甲将军说话的时候,有一只背上印刻着古怪文字的黑色虫子从他的耳后缓缓爬过。 第56章   素寒璧指尖金色的光芒亮起, 她想将这一只噬虫捉过来研究一下。   但那金色光芒从噬虫的背部一擦而过,没有捕捉到。   素寒璧凝神专注地看着它,发现了这噬虫一个特性。   她虽然能够看到这玩意, 但它却不是一只有实体的虫子, 它是存在于精神层面上,超脱了□□的一种生物。   也难怪当初最开始的四位仙殿殿主,也只能用自己是识海来当做关押这噬虫的囚笼。   这个方法能够让仙界有几万年的平静,但这实际上与饮鸩止渴没有区别。   素寒璧捕捉噬虫的金色光芒消失,银甲将军只觉得后脖子有些痒, 但他还在列队护送“木卿卿”所在的灵舟,所以不敢妄动,只能忍了下来。   没能成功捕捉到这只噬虫,素寒璧乖乖坐回灵舟之中,等待着前往西玄雾殿。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连她都觉得有些困的时候, 这灵舟终于停了下来。   “木姑娘。”站在灵舟之外的银甲将军微微躬身, 带着恭敬的语气唤道, “不……来了西玄雾殿, 您便是左护法了。”   “左护法?”素寒璧挑眉,装出一副木卿卿的样子来, “在西玄雾殿, 左护法有什么用吗?”   “西玄雾殿一半的银甲护卫,都由您差遣。”银甲将军在素寒璧面前跪下, “从此之后, 我也会听命于你。”   素寒璧心道好家伙, 玄雾天应该跟琉璃天在恋爱脑病友互助会相逢。   她点了点头, 从灵舟上走下, 便看到面前的巍峨大殿,西玄雾殿的主体大部分隐藏在云雾之中,但仅仅露出来的一部分就足以令人惊叹这仙殿的巨大与辽阔,这是四大仙殿中仅存完好的一座仙殿了。   素寒璧看到了那水晶砌成的城墙,与银甲将军一道走了进去。   “左护法,您的居所在西玄雾殿的西边,请往左边走。”银甲将军一路带着路。   素寒璧第一次与云上之境的人和平相处,便清了清嗓子,打算打探些消息:“小将军,这西玄雾殿我是第一次来,它看起来真好看。”   其实她内心想的是:好看,想拆。   银甲将军说话的语气带着自豪:“左护法,咱们西玄雾殿,可是四大仙殿里唯一保存完好的了。”   “其他三殿尚在重建之中,那么辽阔的大殿,要修复起来谈何容易?没有上万年的时光肯定不可能,所以在现在云上之境中,您能够来到西玄雾殿可真算运气好。”银甲将军恭维道。   素寒璧听银甲将军的说辞,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   也对,玄雾天想要泡一个海外仙山的修士,这种话怎么会大张旗鼓地说出来。   “左护法的居所是木灵宫,右护法的居所的海灵宫。”银甲将军介绍道,“这宫殿空旷,您一个人还要熟悉些时日。”   素寒璧点头:“我会尽力熟悉环境的。”   等摸清西玄雾殿内部构造之后,她就偷偷潜入内殿,将神像法宝一偷,便可以溜之大吉。   “到了。”银甲将军将前方那蕴着微蓝色光芒的水晶大门打开,让素寒璧自己走了进去。   “你不进来么?”素寒璧靠在门口,挑眉问那银甲将军道。   “这木灵宫,我们没资格踏足,左护法您自己进去便好。”银甲将军叮嘱素寒璧,“西玄雾殿的大部分区域对您来说算不上禁地,但有一处您千万不能去。”   素寒璧心道你这么说不就是在催着我赶紧去吗?   “何处?”她装模作样,露出一副敬畏的表情来。   “西玄雾殿的内殿,您远处瞧着的那最高的高塔便是西玄雾殿的禁地了。”银甲将军指了西玄雾殿的中心,“不过左护法您也不用担心,这内殿有多重禁制,与殿主有关联,您就算是想进去也进不去。”   素寒璧点了点头,送走了银甲将军。   这四大仙殿的内殿禁制,她当然熟悉。   这内殿的禁制的基础,并非是强大法术,而是一种规则层面上的禁制,能够开启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四大仙殿的殿主臣服。   琉璃天败在她手上,森罗天不战而退,在素寒璧面前都露出了“认输”的意味,所以内殿禁制才会打开。   素寒璧有能力破开世间所有强大的禁制,但只有这四大仙殿内殿的禁制,她只能遵从禁制打开的规则。   这内殿禁制是谁所下,不言而喻。   能够让素寒璧勉强遵守“规则”的,只有紫宸一人。   平心而论,素寒璧真的是烦死紫宸了。   素寒璧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木灵宫中,在心中骂了紫宸好几遍。   她观察着周围的动向,盘算着现在要不要去探探内殿的位置。   但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那烦人的银甲将军又来通知她事情了。   “左护法,殿主唤您前去。”银甲将军小心翼翼对素寒璧说道。   素寒璧的表情僵硬,心想要加钱的项目来了。   以玄雾天一人能力,哪里需要什么左右护法来保护他,不过是一个亲传弟子占了右护法的坑,而另外一个随便什么护法用来满足他左右对称的强迫症。   活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的神仙生活,就是如此枯燥乏味。   以至于玄雾天能寂寞到伪装普通修士去感受装逼的快乐。   素寒璧伸出手来,将自己僵硬的脸颊捏了捏,心想反正不是在捏她自己的。   “殿主他……在哪里?”素寒璧装出一副对玄雾天很感兴趣的样子。   “殿主现在,应当在界池。”银甲将军回道,“我带您去界池。”   仙殿中的界池,便是所有小世界的所在之处,世界意识而生的天道平日就生活在界池中。   素寒璧讨厌这种地方,因为所有小世界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在这些仙界之人的窥探下,连带着似乎他们的命运也正在被掌控着。   即便仙界有规则是不能够干涉小世界的运转,但这规则的制定者想要打破这规则何其容易。   “好,我现在过去。”素寒璧回答,她让银甲将军给她指了个方向,自己往界池的方向走了过去。   银甲将军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在西玄雾殿中,等级森严,左护法是仅次于殿主与右护法的存在。   素寒璧一人孤身走在这每一处都散发着淡蓝微光的宫殿之中,她故意走得很慢,好观察这大殿的构造。   这西玄雾殿建造得当真美轮美奂,虽不及精致的南琉璃殿,但也比那阴森森的北森罗殿好多了。   素寒璧伸出一指来,在那淡蓝色的水晶宫墙上轻轻划过,在这四个仙殿之中,她似乎隐隐找到了一些联系。   南琉璃殿是莹粉、北森罗殿是炎红,东封行殿是墨绿,而这西玄雾殿竟是蓝色,至于剩下的中央紫宸殿,素寒璧用脚指头想都知道紫宸这逼的宫殿肯定是呼啦乱闪的金色——或者说它原本的色泽,黄色。   这一来,不正好集齐了无瑟能够变幻的五种颜色吗?   而素辛石说她最开始也是一块五色石。   看似不相关的东西,其实暗中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素寒璧眨了眨眼,认真思考,却冷不防被一阵铃声打断了思绪。   妈的,这铃声,她就算聋了也能听出来它的主人是谁,这铃声的来源,就是她用来关押禁言天道的那枚摄魂铃。   素寒璧观察四周,空无一人,直接一跃而起,翻过蓝色宫墙,直接跳到界池之中。   界池在仙界之人看来,不过是一片无穷无尽的星空。   素寒璧伸出手去,精准抓住了那枚鎏金镶嵌红宝石的铃铛,然后便灵活地□□翻了出去。   “好姐姐——”天道铃眼中的素寒璧还是木卿卿的模样,“我在西玄雾殿找朋友玩呢,我是东封行殿的天道,您抓我做什么?”   因为他这个脱不了的摄魂铃独特的外观,天道铃已经被不知道多少对他感到好奇的修士抓起来把玩过了。   所以,现在的天道铃就像猫咖里被撸倦了的猫,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见你好玩。”素寒璧抓紧天道铃,对他露出“和善”的微笑,任凭这小小铃铛在她手中铃铛乱颤。   “仙女姐姐,我这铃铛拿不下来,你玩几日便会觉得倦了。”天道铃求饶,想要逃脱。   “没事,等我倦了再说。”素寒璧捏着天道铃,心想小崽子总算落我手上了。   界池里少了一位天道,更何况还是身份有些特殊的天道,会引起怀疑,所以素寒璧直接抓着这天道去见了玄雾天。   玄雾天一身月白色衣裳,身形挺拔修长,正望着界池之中那无穷无尽的星海思考人生。   “殿主。”素寒璧唤了玄雾天一声。   玄雾天转过身来,姿容俊朗,清朗和缓的气息令人如沐春风。   素寒璧发现此人总算是正经戴了一副水晶镜,不像琉璃天用蒙眼面纱当做眼睛,或者是像森罗天一样干脆搞出个第三只眼。   “卿卿。”玄雾□□素寒璧微笑,语气温柔。   素寒璧感觉牙根发酸。   她将手中的天道铃亮了出来,用木卿卿的语气说道:“殿主,这铃铛挺好玩。”   玄雾天看着素寒璧手中的天道铃正在叮当乱向,直接无视这天道强烈的求生欲望:“卿卿若是喜欢,只管拿去玩便是。”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天道。   虽然这天道之下的小世界里有不知凡几的亿万生命,但对他来说,不过是微尘般的存在。   素寒璧在沐霖谷的时候,仔细问过木卿卿本人与玄雾天的关系。   “谈了吗?”素寒璧正襟危坐,神色正经。   “也算是在一起了,但我本来过几天就分手。”木卿卿把玩着自己胸口垂落的发丝,随口答道。   “他好像是动真心了,还说他就是玄雾天。”木卿卿撇了撇嘴,“这不开玩笑吗?我还想,他要是玄雾天,我就是琉璃天。”   “后来西玄雾殿的消息就传到沐霖谷了。”她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激动。   “真的好家伙,我没想到他真是玄雾天。”她用最后一句话作了总结陈词,“早知道他是云上之境的人,我肯定一开始就扛着灵舟连夜逃跑。”   素寒璧面无表情,心想这就是海王的生活吗。   木卿卿走上前来,挽住素寒璧的手说道:“素仙子,麻烦你去了西玄雾殿,替我对他说分手。”   素寒璧僵硬抽回手,沉痛点了点头。   木卿卿再一把扯住她袖子:“素仙子,我男女通吃,你考虑考虑我怎么样?”   素寒璧直接连滚带爬跑出古榕树木,还听见唐羲对木榕耳语说道:“唉……我这徒弟最是温和守礼,也不知道素仙子能坚持假扮她多久……”   思绪拉回,素寒璧看向面前这位对着“木卿卿”一脸柔情蜜意的玄雾天,内心默默为这为情所困的男士上了一炷香。   “不用唤我殿主,如以前一般唤我小玄或是玄雾天便好。”玄雾天柔声对素寒璧说道。   素寒璧内心:“啊啊啊!!!”小玄是他妈的什么鬼东西。   为什么要让她一介猛男来到甜蜜恋爱频道?   “玄雾天。”素寒璧咬着牙说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若没有我便自己回木灵宫了。”   “卿卿几日不见,竟如此生分了?”玄雾天伸出手来,想要抚摸“木卿卿”的脸颊,但却被素寒璧以灵巧的身法躲开了。   诶——摸不着——气不气。   素寒璧决定先做木卿卿交代她做的事。   “自从我知道你是玄雾天之后,我本是不信的。”素寒璧义正辞严,“但我没想到你真的是……”   “所以?”玄雾天凝眸望向素寒璧,“你想说什么?”   “你也知道,我们向来不待见云上之境的修士,就算你是玄雾天也不例外!”素寒璧在心里呸了一声,“所以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玄雾天眯起眼,望着他眼中的“木卿卿”,那泛着浅浅蓝色光芒的水晶之后的那一双温润双眸黯了下来。   素寒璧那双比刀剑还要锐利的眼,仔细观察着玄雾天的变化,她故意用木卿卿的身份刺激玄雾天,就是为了引动噬虫出现。   即使心里有了准备,但当噬虫出现的时候,素寒璧还是微微启唇,倒吸了一口亮起,因为眼前一幕实在是有些惊悚了。   在玄雾天水晶镜后的黑眸之中,隐隐爬出了几只背上篆刻着古怪文字的噬虫,它们爬过他白皙温润如完美玉器的面庞,隐没入肌肤之中,便马上消失不见。   哦他妈的,玄雾天要黑化了,素寒璧马上开始写剧本。   在被噬虫寄生的人情绪波动激烈的时候,这虫子便会倾巢而出。   素寒璧被那噬虫恶心到,玄雾天还以为她是害怕了。   玄雾天走上前来,一手紧紧握住“木卿卿”的手腕,力道之大,似乎要将他的手指嵌入她的骨肉之中。   素寒璧不觉得疼,只继续观察玄雾天的反应,这是她了解噬虫的绝佳机会。   “因我是玄雾天,你便要离开我?”他轻笑,“卿卿啊卿卿,你怎如此会说笑话?”   素寒璧心想你家卿卿男女通吃你知不知道?   “既然你来了我西玄雾殿,你便不要想离开。”他低下头对着“木卿卿”,语气缱绻温柔,“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你总会改变主意的。”   “你一定还是爱我的。”他说,眼中露出些许疯狂的神色。   她只是短暂地爱了你一下,素寒璧心道。   素寒璧将手从玄雾天手里抽了出来,凝眸望向这温润如玉但却隐隐带着疯狂的男子。   玄雾天让银甲将军将她带了下去,她被关在木灵宫中。   素寒璧轻叹一口气,心想这事就离谱。   如是真的木卿卿来了,没准还真就被关了。   她不会在意玄雾天求爱不得有多悲伤,她的目的只是内殿里的神像法宝。   素寒璧在木灵宫中待了三日,摸清楚了去往内殿的路,正在想暗中让玄雾天臣服的办法时候,却又被银甲将军cue了。   “左护法。”银甲将军还未说出自己的目的,素寒璧便替他回答,“玄雾天找我,对吧?”   “不是……”银甲将军一愣,摇了摇头。对素寒璧说道,“是右护法——殿主的亲传弟子,找你。” 第57章   素寒璧心道这右护法是个什么东西。   “他……唤我前去?”素寒璧试探性发问。   “是。”银甲将军垂下头, 似乎已经感觉到素寒璧心情不悦。   “我这西玄雾殿的左护法,护的是玄雾天吧,他右护法喊我去我就去?”素寒璧端坐在椅子上, 一动也没有动,“不去。”   “这……”银甲将军为难了。   确实, 于情于理右护法都没有将左护法呼来喝去的地位,两位护法明面上来看,在西玄雾殿中的地位是相等的。   但谁都知道这右护法就是玄雾天的亲传弟子,西玄雾殿中除了玄雾天, 谁又敢给他脸色看?   “别这啊那的。”素寒璧瞥了银甲将军一眼, 挥挥手让他赶紧离开, “右护法要见我, 便亲自来我木灵宫, 断然没有唤我前去的道理。”   她看到那银甲将军面露为难,再不搭理他,直接将木灵宫的大门给关上了。   “惯的什么毛病。”素寒璧撇撇嘴,马上将这什么右护法忘到了脑后。   她想起来一件事, 那便是她从界池里带走的天道铃。   这玩意很是狡猾, 但知道的秘密不少。   素寒璧一时兴起,将天道铃拿了出来,让这鎏金的小铃铛躺在自己的掌心。   “小天道。”素寒璧将他唤醒。   清脆的铃铛声一响, 天道铃浑身颤抖, 对素寒璧道:“仙女姐姐,唤我何事?”   素寒璧低头轻笑,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小天道, 你为何不能从这铃铛中脱身?”   “这铃铛是一位女魔头将我禁锢在里面的, 我求助了很多人也没有办法将我和这铃铛分离, 仙女姐姐,您要是喜欢这铃铛,这么多天,你也该玩腻了吧?”天道铃想说服素寒璧放他离开。   “女魔头?”素寒璧对天道铃歪头一笑。   天道铃只感觉到一股寒气油然而生。   “是——在仙女姐姐你面前,其他仙子都像魔头了!”天道铃求生欲望强烈。   素寒璧懒得再与他废话,直接将天道铃按到桌上,冷声问道:“你说清楚,你究竟是哪个仙殿的天道?”   “说是东封行殿,我看不太像吧?”素寒璧冷笑,“仙界有不许干涉小世界运转的规矩,但这只是规矩而已——如果想要打破不是轻而易举?”   “你这天道之下的小世界的运转,是否被仙界之人干涉过?”素寒璧盯着天道铃上的红色宝石,直接质问。   一阵乱颤的铃铛声传来:“仙女姐姐,你……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问我这个问题?”   素寒璧顶着一张木卿卿的脸,现在当然暂时不能暴露身份,但她不久之后等到取到神像法宝之后,这个身份便会丢弃不用,所以她并不怕在天道铃面前暴露身份。   “问你……你说便是了。”素寒璧垂眸望着这天道铃。   “这……”天道铃欲言又止,但似乎又猜出了面前这个“木卿卿”的身份。   能够问出这个问题,语气那么凶……难道她是素寒璧?   天道铃记得,素寒璧的易容法术也很是高超。   “说吧。”素寒璧捏着天道铃,对他微笑说道,“你好像已经猜出我是谁了。”   “你说了我便将你从这摄魂铃里放出来。”她给了天道铃一个难以拒绝的条件。   天道铃听了素寒璧这话之后,大喜过望,他因为这脱不下来的铃铛,受了很多委屈,行动也非常不方便。   “仙女姐姐,这是你说的。”天道铃的声音小了下来。   他屈服了。   “你且附耳过来。”天道铃急着摆脱这铃铛,便答应了素寒璧的要求。   素寒璧将天道铃放到耳边,便听到自己身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叮当声。   天道铃小声说道:“仙女姐姐,我这个小世界,确实被仙界之人碰过。”   “当年……有人走进了界池,将两样东西放到了我的小世界里。”   素寒璧眯起了双眼,捏紧天道铃,继续问:“是谁放的?”   “仙女姐姐,这我怎么能告诉你呢?”天道铃不敢再往深处说,“你可以将我从这铃铛里放出来了吗?”   素寒璧纤细的手指还是将这铃铛紧紧捏住:“仅仅这点信息,我可不会花费力气把你放出来。”   “再说些。”素寒璧挑唇轻笑,对天道铃说道。   “仙女姐姐,我只知道这些了……”天道铃委委屈屈。   但素寒璧的唇边还是挂着冰冷的微笑,等待他说出更多的信息。   “仙女姐姐……这……”天道铃猛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此事对素寒璧来说应当是一个足够诱人的信息。   “我接下来说的事,你一定很感兴趣。”天道铃故作神秘,“其实……不止我这一个小世界的运转被仙界之人改变,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世界,说来也巧。”天道铃的叮当作响的铃铛声似乎染上一丝神秘的意味,“正是将我关在里面的那位女魔头曾经生活过的另一个小世界。”   “我亲眼看见,有一个人,走进界池中,走进那个小世界里……很多年都没有回来。”他将自己曾经看见过的那件事对素寒璧说了出来。   天道铃不傻,他知道此事对素寒璧来说是一剂猛料。   他内心有些兴奋,心想自己总算可以摆脱这恼人的摄魂铃了。   果然,素寒璧在听见天道铃说出的这件事之后,面上出现了困惑的表情。   她伸出手,抚上自己的右眼,这支眼……曾受了极重的伤。   一瞬间,她的神情变得有些恍然。   “好,我知道了。”素寒璧将天道铃收起,语气平静地说道。   “仙女姐姐,说好的要放我出来呢?”天道铃提醒素寒璧忘记了一件事。   素寒璧装模作样地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哎呀——我倒是很想放你出来,但是我刚刚试了一下,好像办不到呢!”   天道铃:“?”你装什么装,你就是素寒璧你还能解不开?   他将老底都告诉素寒璧了,没想到她根本没打算履行承诺。   “素仙子——我唤你一声仙女姐姐,你不要以为我当真没认出你来!”天道铃义愤填膺,“你跟我说好的,跟你说秘密,你将我放出来。”   “讲了就讲了呗。”素寒璧直接将天道铃塞到储物袋中,“我骗你的你也信?”   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将天道铃从摄魂铃中放出,因为这天道还知道很多关于她的秘密,必须要用摄魂铃让他守口如瓶。   这玩意在替仙界的人保守秘密,她也不能让她的事情别他人知道。   素寒璧向来没什么对敌人信守承诺的自我修养。   她心中丝毫没有愧疚,伸了个懒腰,看着周围自然淡雅的景色,一边将自己知道的信息整理了一下。   素寒璧知道自己肯定与仙界有关联,所以天道铃所说的“有人往他的小世界中放了两样东西”,其中有一样应该是她。   而另一样,是什么呢?   素寒璧微微蹙眉,暂时没有猜出来。   天道铃说的另一个信息,就非常关键了。   素寒璧知道自己在另一个小世界里,一开始过得并不算太好。   她在那个小世界里修炼的漫长岁月中,有一位宿敌,她曾经的右眼,就是被此人所伤,这是她受过最重的伤。   那位宿敌,想方设法要将她杀了,但数次都没有成功。   最后素寒璧炼成了无瑟剑,将这位宿敌斩于剑下,才真正成为了那个小世界的实力巅峰。   或许那人便是走入界池的仙界之人。   到底是何人……恨她入骨,一定要将她赶尽杀绝?   天道铃的那畏惧中又带着尊敬的态度,其实已经告诉了素寒璧答案。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紫宸。   但紫宸现在对她的态度又很是奇怪,压根不是对仇人的态度,素寒璧知道,以紫宸的实力,明明可以在她刚飞升上来的时候,便将她杀了。   那他不下手干嘛?   养猪吗?   素寒璧实在是有些搞不懂。   她带着满脑袋的疑问,再次伸了个懒腰。   这个时候,有人推开了木灵宫的大门。   “她是在这里?”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   “是。”银甲将军回答得小心翼翼。   素寒璧一动不动,连站起身迎接也没有,就这么看着来人走进了木灵宫。   “左护法……木卿卿?”此人身着一身白衣,其上有蓝色纹饰,衬得整个人气质卓然。   若素寒璧没有猜错,这便是一开始趾高气扬要她亲自去拜见的西玄雾殿右护法、玄雾天的亲传弟子华彦了。   “怎么?”素寒璧抬眼看他,“没见过美女吗?”   华彦:“?”   他很疑惑,为何玄雾天会被这一个海外仙山的小小金仙给迷惑了去。   所以他便打算来亲自见见这女子,教育她一二,给她个下马威瞧瞧,让她不要不识好歹。他师父玄雾天能喜欢她就是三生有幸了,她还拒绝,这算什么事?   华彦想,就单单这么一看,这女子除了好看些,也便没有其他魅力可言了。   素寒璧瞥了他一眼:“怎么不说话了?从东到西跑到我木灵宫挺累的,有事说事吧。”   华彦本就是看不惯木卿卿这个空降的左护法,再加上她对玄雾天那厌恶拒绝的态度,他现在看这个“木卿卿”更加不顺眼了。   “木卿卿,你不过是海外仙山一介散仙,怎会摆这么大的架子?”华彦被素寒璧这态度气得涨红了脸。   “我有师门,名曰沐霖谷,我师父是唐羲,何来散仙一说?”素寒璧反问。   华彦看着素寒璧,眼中露出厌恶的光芒来:“我方才唤你过来我这里,你为何不过来?”   毕竟,上一任西玄雾殿的左护法都是对他言听计从的。   素寒璧心道好家伙,她总算知道上一任西玄雾殿的左护法是怎么离职的了。   谁遭得住玄雾天这徒弟啊?   “你有手有脚,想要见我,你便自己走,又不是个残疾人,一天天的还要人把饭喂到你嘴里?”素寒璧挑眉反问。   她看这华彦,有些不爽。   干脆打一顿好了。   “我不是我师父……可不会被你这狐狸精迷了去。”华彦皱眉,盯着素寒璧说道,“我西玄雾殿竟会有你这般不懂规矩的左护法,等我师父厌弃了你,到时你的师门恐怕都保不住——”   他话音刚落,素寒璧便一掌击中了他的胸口,力道极沉,直直将他整个人拍到了墙上。   素寒璧由于近身攻击,所以与华彦离得极近。   他看到了华彦在说出刚才那番话的时候,他儒雅俊朗的脸上已经缓缓爬过了几只噬虫。   素寒璧知道,此人已经是噬虫的傀儡了。   噬虫能够将修士某一方面的负面情绪放得无限大,华彦心里向着玄雾天,所以他觉得“木卿卿”不识好歹,若华彦是个正常人,是做不出与“木卿卿”当面对峙这种事的,但被噬虫附身的他不同……他会将“木卿卿”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原来的华彦,或许在很久之前就死了。   华彦被素寒璧击了一掌,口中吐出鲜血来,他不敢置信地盯着素寒璧,眼底泛上暗色的光。   “你竟敢如此——”他咬牙切齿,“我是玄雾天的亲传弟子,西玄雾殿未来的主人。”   “我当然敢如此。”素寒璧笑,她又有什么不敢的?   华彦死死瞪着素寒璧,眼中流露出恨意来。   但下一刻,他的眼眸马上黯淡下去。   因为一把纯黑色的剑已经从他的后背穿进,刺中他的心脏。   “去地府当你西玄雾殿未来的主人吧。”素寒璧将无瑟剑从华彦的身体里抽出来。   华彦那失去焦距的瞳孔盯着素寒璧,竟没有闭上。   “不久之后我便将西玄雾殿送下来陪你,不要急。”素寒璧轻笑着对华彦说道。   下一刻,这年轻男子的眼眶之中便涌出了许多噬虫,它们的背上画满了古怪文字,四散奔逃。   华彦的眼眶变成了两个空洞,他的思想已经被噬虫啃噬殆尽,素寒璧杀死的不过是一个傀儡。   素寒璧捏动法诀,华彦躺着的土地动了起来,仿佛流动的水一般,将他整个人包裹进去。   他的尸体消失在原地,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   木灵宫里外人不许踏足,所以这一幕谁也没有见到。   素寒璧收了剑,将无瑟剑继续隐藏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她身边总算是没有那恼人的聒噪声音了。   许久之后,银甲将军才试探性地敲了木灵宫大门。   “左护法,右护法去了你木灵宫,怎呆了如此久?”银甲将军小声问道,“若是被殿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毕竟“木卿卿”与华彦男女授受不亲。   素寒璧气定神闲,朝银甲将军摊开了手,理直气壮说道:“右护法大人……他已经走了呀。”   “走了?”银甲将军望向木灵宫,确实是没发现华彦的踪迹。   “是走了。”素寒璧说的“走”,自然与银甲将军所认为的“走”,不是一个意思。   “木灵宫又不是只有这一个门。”素寒璧对银甲将军解释道,“右护法大人与我话不投机半句多,早就离开了。”   “是。”银价将军不敢忤逆素寒璧的意思,也不敢质疑她。   素寒璧活动了一下手腕,将华彦解决了,下一个就要解决他师父了。   玄雾天三日没来找她,她倒要主动去寻他了。   “玄雾天在哪里?”素寒璧问,“我要见他。”   “左护法,您愿意见他了?”银甲将军有些惊喜,他听了玄雾天的吩咐,要将“木卿卿”的动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素寒壁点了点头:“是,带我去寻他吧。” 第58章   “左护法大人, 您随我来。”银甲将军为素寒璧带路,往西玄雾殿一处素寒璧没有去过的地方走去。   “玄雾天不在界池么?”素寒璧挑眉问道。   玄雾天平时没有事做的时候,一般都在界池里修炼, 闲下来时,还能顺带看一下小世界的情况。   “并未。”银甲将军摇了摇头, “今日……有客来访。”   “有客?”素寒璧问,语气有些疑惑。   能与玄雾天相识并且平起平坐,不就只有……   “是,今日琉璃天带着她门下十二神女来访, 殿主正在西玄雾殿的主殿中接待。”银甲将军对素寒璧说明情况, “琉璃天的南琉璃殿被素寒璧毁去之后, 琉璃天不愿住在一片废墟上, 所以时常会来拜访殿主, 顺带暂住几日。”   末了,他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在开玩笑似的说一个小道消息:“其实我们殿主都知道她就是准备来白吃白住的,但我西玄雾殿家大业大, 也便随他去了。”   “竟是如此?”素寒璧一笑, 竟觉得有趣了起来。   “带我去主殿吧。”她吩咐道,“让我也见见琉璃天。”   跟着银甲将军一道来到西玄雾殿的主殿,素寒璧远远的便听到了许多女子的娇笑声。   其中最熟悉的, 自然便是湛珑神女与雪真神女的声音。   素寒璧伸出手来, 捏了捏眉心,并不是很待见这两人。   “左护法,怎么了?”银甲将军一直在暗中关注素寒璧的动向, 见素寒璧有些烦的样子, 便马上恭敬问道, “有什么不妥么?”   “没有。”素寒璧让自己的脸色平静下来,“待会我去主殿之中见玄雾天,你且先不要通知他,我自己过去找他,给他一个惊喜。”   她的咬字,特意将“惊喜”二字,加重了语气。   “这——”银甲将军犹豫了,“这恐怕不太好吧。”   他虽然知道玄雾天偏爱木卿卿,但是不通知玄雾天便让木卿卿进入主殿,是不是有些过分逾越了?   “小将军……”素寒璧唤了一声,“我才金仙修为,就算是我师父,在玄雾天面前也只能尊称一声殿主。”   “我自己进入主殿,又能有什么事呢?”素寒璧让银甲将军放下戒心,“再说了,若是玄雾天怪罪下来,有我担着。”   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些许命令的成分。   以她现在身份,银甲将军不敢不从。   “若左护法执意如此,那便去吧,若是殿主问起,我可不担这个责任。”银甲将军让步了。   玄雾天与木卿卿,他都惹不起,若是惹得木卿卿一个不高兴,他一个小角色又怎能抵抗?   素寒璧瞥了他一眼,便宽慰道:“我只是想通了,我回想起我与他的过去……思来想去,觉得他是玄雾天也没有关系,我还是喜欢他的,所以想亲自见他,给他一个惊喜。”   银甲将军只能低头应下了素寒璧的要求。   素寒璧将他打发了之后,便一人走进了西玄雾殿待客的主殿之中。   在那巍峨的大殿之前,分列着两列银甲士兵,看起来戒备森严。   但现在的素寒璧是木卿卿,他们看见了她,也只能低头行礼,一路畅通无阻。   素寒璧往那主殿走去,来来往往的还有许多人,是西玄雾殿中修炼的普通修士与琉璃天的手下。   一般的修士,是没有资格入座的。   素寒璧躲在人群中,只看见玄雾天身着一身月白衣裳,坐在正中心的主座之上,他的右手边坐着脸色有些憔悴的琉璃天。   琉璃天身姿曼妙,整个人还是被璀璨的琉璃光芒包裹着。   那淡粉色蒙眼面纱覆盖在她的眼前,显得她轻纱后的眼眸看起来有种朦胧的美感。   其余十二位南琉璃殿神女,则按年龄地位的排名分坐两边,而琉璃天的对面、玄雾天的左手边独独留下了一个空位。   “华彦怎还没来?”玄雾天有些疑惑,只唤了身后的侍女问道。   这西玄雾殿中自有一套传递消息的网络,只要玄雾天问起,这侍女便马上替他搜集消息。   那漂亮的侍女垂首小声说道:“右护法大人去了左护法大人的木灵宫,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玄雾天眯起眼,那温润的面庞上出现些许怒色:“他怎去了卿卿那里?”   “左护法大人说是他已经离开了,但我们在整个西玄雾殿内都没寻找到他的身影。”侍女将她知道的消息告诉玄雾天。   现在的“木卿卿”不过是一个金仙修为的修士,而华彦实力,还在南琉璃殿十二神女之上,所以玄雾天并未多想。   他只将过错怪罪到华彦身上:“他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实在是有些任性,等寻到他之后,便罚他闭关修炼吧。”   “是……”侍女微微躬身,小声答应道。   以素寒璧的听力,自然是捕捉到了两人的对话。   当然,琉璃天等人的交谈,也落入了她的耳中。   素寒璧一人站在内殿的阴影处,隐没在人群中央,听着这群臭娘们唠嗑。   “殿主,您今日怎会来西玄雾殿?”湛珑神女靠近琉璃天,亲昵问道,“还有兴致带上我们。”   要知道,以前琉璃天出门,鲜少会带上十二神女。   以前琉璃天带的一般都是……曾经的南琉璃殿圣女宋牧晴。   琉璃天听到湛珑神女提到这个话题,脸色马上黑了下来。   她一想到此事,便觉得屈辱。   宋牧晴曾经是她极为看重的接班人,但没想到素寒璧那个妖女一上来,把她南琉璃殿砸了不说,还将她给关进霓光虹霞阵中,最后还将她南琉璃殿的圣女给骗走了?   这算个什么事?   琉璃天觉得自己很倒霉,四大仙殿之中,就属她南琉璃殿的损失最多。   最幸运的自然便是眼前的玄雾天。   琉璃天眼中露出几分不忿,但显然玄雾天此时还在关心华彦的去向,并未发现她的情绪异常。   至于她为什么要带十二神女,自然是有原因的。   琉璃天嫉妒西玄雾殿完好无损,所以她觉得自己一人过来白嫖西玄雾殿吃喝住行还不够,一定要再带上十二个才够本。   淡粉色轻纱之下,一丝轻蔑一闪而过,琉璃天轻哼一声,心里想着当年素寒璧怎没来将西玄雾殿也给砸了呢?   不过,心里如此想,嘴上功夫还是要做的,琉璃天扭过头,道貌岸然地对湛珑神女解释道:“我只是觉得,也该带你们出来见见世面了,你们也是极为信任器重的手下……”   湛珑神女一听,大喜过望,竟然真的信了琉璃天的话,还以为琉璃天真的看重她们,只低头羞涩说道:“谢过殿主大人,我们……我们一会比那什么宋牧晴,更加好的。”   此言一出,一直在旁偷听的雪真神女坐不住了,她直言开口说道:“湛珑,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宋牧晴不在,那也本该是我当神女,哪里轮得上你来取代宋牧晴的位置?”   琉璃天显然很享受她座下这十二位神女这种相争的戏码,便没有出言阻止她们,只微微笑着,优雅抿了一口酒。   素寒璧听到十二神女叽里呱啦吵成了一团,只觉得脑壳有些疼。   这些人都在逼逼些什么啊,她还以为能探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盘算着……该如何将玄雾天一人骗出来,然后像料理他徒弟一般解决他。   素寒璧觉得自己要利用木卿卿这个身份。   她并不觉得利用玄雾天的感情有什么不对,这玩意的感情能叫感情吗?   玄雾天被噬虫附身,对木卿卿爱恋成狂,以至于将木卿卿软禁在西玄雾殿中。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这与喜欢一只鸟儿,便将它的翅膀着折了丢进笼子中的行为有何区别。   素寒璧轻嗤一声,一人朝玄雾天的方向走了过去。   还未等她靠近玄雾天,在经过琉璃天身边的时候,她便听见了玄雾天与琉璃天的对话。   “琉璃天,你今日带了那么多人来我西玄雾殿,究竟是何用意?”玄雾天问。   “不过是来暂住几日,你也知道,我的南琉璃殿已经破成不成样子了,虽然正在重建,但我又怎会住在半成品的房子里?”琉璃天用优雅和缓的声音说道。   “你的神像法宝呢?”玄雾天忽然想起了这茬,“紫宸仙尊,没有替你将神像法宝从素寒璧手里拿回来吗?”   琉璃天一听到玄雾天提起这件事,便马上来了气。   “紫宸……紫宸他哪里会替我将法宝拿回来?”琉璃天用尖利的声音说道。   素寒璧低头凝眸,看到琉璃天那如同鲜花一般娇嫩的面庞上,又爬过几只噬虫。   她轻轻“嘶”了一声,无论见过几次这虫子,她还是觉得恶心。   “紫宸没有?”玄雾天面上出现些许惊讶之色,“这法宝……原本就是他的东西,他难道不想要了?”   “我们仙殿丢了两件法宝,紫宸不去寻!”琉璃天将杯中酒重重砸到桌上,“她素寒璧被你收了一把宝剑,他便巴巴的还赔给人家一把新的。”   “紫宸早就被那妖女鬼迷了心窍。”琉璃天咬牙切齿说道,“上一把送去的苍龙剑里藏着的可是最后一只苍龙,那苍龙生前实力不在我等之下,紫宸竟就这么杀了,将它魂魄封入剑身之中,只为了讨那妖女欢心。”   “这不,今日他又拿了一把新的剑,亲自带着那把剑又去了海外仙山寻那妖女,据说是那妖女用着苍龙剑不顺手,他才又寻了一把更好的。”琉璃天的语气越来越激动,她显然不赞同紫宸的做法。   在阴暗处的素寒璧脚步一顿,送上美味菜肴的侍女带着香风从她身边经过。   不管琉璃天说了多少,她只抓住了一个信息。   紫宸,去了海外仙山。   她一直在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紫宸去往海外仙山,消息传递有延迟,等到她赶回云上之境的时候,她早就可以将剩下两件神像法宝收入囊中。   只要紫宸不在,她做事何至于如此遮遮掩掩。   那边的琉璃天还在对玄雾天诉苦:“玄雾天,你说说,哪天要是那妖女说要我们四大殿主的魂魄当做剑魂,紫宸是不是还要将我们杀了祭剑?”   玄雾天愣了一下,喝了一口美酒道:“紫宸仙尊,应当不会如此,他还是站在我们云上之境一方的。”   但此时这热闹嘈杂的大殿之上,传来了一道仿佛凝着霜雪的女声。   “我要你仙殿殿主项上人头,还需要紫宸替我来取?”素寒璧站在琉璃天身后,垂眸望着这美丽的女人。   “卿卿?”玄雾天望向她的神情带上了一丝惊喜。   但不对,这声音不是木卿卿的。   素寒璧的声音变了回来,但模样还没有。   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温柔无害的木灵仙女变幻了一个模样。   玄雾天眼睁睁地看着,那原本完全被自己掌控的“木卿卿”,从他最喜欢的女子的模样,变成了他最害怕的女子的模样。   素寒璧清绝出尘的气质如月光一般清冷,她那绝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轻蔑的浅笑。   “素寒璧——”湛珑神女第一个认出了她。   此言一出,西玄雾殿的主殿之上的侍女们一哄而散,纷纷往外逃去,仿佛看到了煞神。   此时的素寒璧,确实与煞神没有什么区别。   素寒璧手中提着纯黑色的无瑟剑,站在琉璃天的身后。   琉璃天是坐在柔软的软垫之上,所以只能抬起头来看素寒璧。   但她抬起头来,看到的只是无瑟剑那冰冷锋利的剑尖。   素寒璧居高临下,将手中无瑟剑对准了她。   “你想做什么?”琉璃天用尖利的声音质问素寒璧,那淡粉色的蒙眼轻纱之下,她的双眸露出了灰败的惊恐。   “我说了,拿你性命祭剑,不用紫宸动手。”素寒璧对琉璃天柔声说道。   对将死之人,她确实是很温柔的。   “我是仙殿殿主,你敢杀我?”琉璃天大声问素寒璧道,色厉内荏,“你怎敢杀我?”   在他人的眼中,琉璃天是一位惊恐的美人、神女,但在素寒璧的眼中,有无数焦躁慌乱的噬虫从她面庞上密密麻麻爬过。   “这个问题,好像不久之前,已经有人问过了。”素寒璧掩唇轻笑,望向一脸木然的玄雾天,朝他扬起下颌,“玄雾天,是你徒弟吧?华彦。”   玄雾天一听到自己的亲传弟子已经被素寒璧杀了,便马上站起身来,似乎想要动手。   但下一刻,他生生止住了自己想要动手的冲动,反而向后疾退而去,一挥手,环绕整个西玄雾殿的大阵已经升起。   因为素寒璧一手按着颤抖的琉璃天肩膀,而另一只手已经将握着无瑟剑的手一松。   这柄锋锐无匹的宝剑,便直接穿透琉璃天蒙眼的淡粉色轻纱,刺入她眉心。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仿佛是某种琉璃容器碎裂。   琉璃天原本似被素寒璧拥抱着,现在她从素寒璧的怀里颓然软在了地上。   所有人看不到的是,有无数的噬虫争先恐后地从琉璃天眉心的伤口奔涌出来,逐渐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没入黑暗处,消失不见。   素寒璧歪了歪头,唇角挑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便转过身望向仓皇逃窜的玄雾天。   “玄雾天,你徒弟想你了,该下去师徒团聚了吧?”素寒璧对他说道。   直到这时,主殿之内已经呆住的所有人才反应了过来。   素寒璧……素寒璧竟然真的将琉璃天……杀了。   她杀了一位仙殿殿主!   湛珑神女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只捂住嘴,惊叫了一声。 第59章   而远在海外仙山的寒月小境中, 却迎来的今日的第一位客人。   紫宸还在路上,先触动了寒月谷禁制的是素辛石。   “素寒璧”误食草棘汁导致口不能语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所以现在的月景可以借口养伤在寒月小境中躲着,以防多做多错。   月景没有能力打开寒月小境的禁制, 所以是宋牧晴去查探了外面的人一眼。   “月姑娘……”宋牧晴的秀眉微微蹙起, 望向此时是素寒璧模样的月景问道, “这不是我师父的……父亲么?”   虽然宋牧晴不知素寒璧为何与她爹没什么往来, 但她也知道素辛石的身份与模样。   月景听到宋牧晴说明来人身份之后,马上慌了, 只用眼神示意宋牧晴,目中含着焦急。   她的意思不外乎是素辛石如此了解两人, 若是她被素辛石认出来怎么办。   宋牧晴倒不这么认为,她想让素辛石进来与月景见面。   因为素辛石与两人关系亲密,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徒弟, 若连素辛石都没有办法认出月景, 说明月景的伪装天衣无缝, 若是过几日运气不好遇上紫宸,就更不用担心在紫宸面前暴露。   宋牧晴将她的意思对月景说了, 月景听完之后,面上的慌乱之色少了些许,她认同了宋牧晴的说法。   正好让素辛石来见她, 实战一下她的伪装成果。   于是月景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宋牧晴将素辛石带进来。   素辛石一直在寒月小境的青石小径上静静等待, 他的背微微弯着, 面容憔悴, 这几日看起来苍老了好几分。   他如此憔悴原因, 是因为素寒璧对他说的一件事。   素寒璧说月景在她手上, 素辛石担心以素寒璧的性子,会做出对月景不利的事情来。   所以他在云霄宗里辗转反侧了好几天,在无尽的担忧之下,还是下定决心再来找素寒璧一次。   素辛石轻轻叹了口气,他觉得此事所有的错都在他,若是素寒璧有怨,也应该将怨愤撒在他的身上。   他此次过来,不过是想要为了月景,对素寒璧认真认个错,顺便向她为月景求情。   正好,他听说了素寒璧误食草棘汁,便借着这个由头,将云霄宗里收藏的灵药灵心露带了过来,这灵心露能够润泽心脉,虽然不能解去草棘汁这奇特的毒性,但也对素寒璧的“病情”有好处。   不知等待了多少久,等到月景与宋牧晴商议完毕,宋牧晴才打开了寒月小境的禁制,将素辛石带了禁制。   月景一人坐在紫藤萝下的石桌上,面色平静。   在看到素辛石的时候,她的眸光微闪,似乎有些怀念。   素辛石是她的师父,她飞升上来之后,本也打算去找素辛石的,但没想到先被素寒璧给带走了。   若不是口不能言,她肯定一声“师父”已经唤了出去。   但月景这微闪的眸光,在素辛石看来,却是“素寒璧”的心境有了些许不正常的波动。   “阿璧。”素辛石微垂着头,走上前来,将怀里的灵心露拿了出来,放到桌上。   “听说你误食草棘汁,所以我带了这灵心露给你,虽然并不能解去草棘汁的毒性,但也能稍缓症状。”素辛石缓声说道,那一双眼眸直视着“素寒璧”,   月景不能说话,只点了点头,将灵心露给收了过来。   这在素辛石眼中,自然是的态度有所软化的表现,使他心中稍安。   就在此时,宋牧晴凉凉的声音传来:“素辛石,这些日子我们寒月小境已经不知道收到了多少瓶跟这差不多的灵药,你给你亲女儿的东西,就这么点?”   素辛石微怔,虽然宋牧晴挖苦他,但这确实是他云霄宗能拿得出手的最好的东西了。   月景看到素辛石这微愣的模样,有些心疼她师父,便对宋牧晴摇了摇头,示意她不用再说。   宋牧晴瞥了月景一眼,将那微凉的目光放在素辛石身上,再没有说话。   反倒是素辛石,终于看到“素寒璧”对他展示了些许善意。   月景不忍素辛石伤心,所以将面前的灵心露打开,仰脖全部喝了下去,朝素辛石点了点头。   这和善的态度令素辛石信心大增。   他看了面前的“素寒璧”许久,总算是鼓起了勇气,将他来这里的真正目的说了出来。   素辛石会来寒月小境,哪里是在担心素寒璧的嗓子,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想要打探月景的情况而已。   但任素辛石有多强的想象力,都不可能想到,坐在他面前的“素寒璧”便是他心心念念、日夜担忧的亲女儿月景。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巧合。   素辛石将语言组织好,对面前的“素寒璧”柔声唤道:“阿璧,有一事我想问。”   月景凝眸看着自己的师父,点了点头,没有拒绝素辛石的请求。   “你说月儿在你这里,但不知现在的月儿可还好?”素辛石沉默半晌,又在素寒璧面前提起了这个敏感的话题。   月景从素辛石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只按照学着素寒璧惯常的表情,微微挑眉,面露些许讶色。   宋牧晴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伸出手来,将眼睛给盖上了。   真糟糕,素辛石好像真的没有认出来他面前的“素寒璧”便是月景。   接下来,也不知道这老头会说出什么来。   月景惊讶之后,凝眸看着素辛石,点了点头,眼中的意思是“你徒弟月景很好,现在就在你面前,师父你不用担心”。   但素辛石身为素寒璧那么多年来她名义上的亲生父亲,实际上对素寒璧的内心世界并不了解,所以他没读懂面前这“素寒璧”眼中的意思。   “月儿……如何了?可以让我见她吗?”素辛石内心焦急,担心女儿,继续问道。   月景摇了摇头,没同意素辛石的要求,她身上的易容术法是素寒璧所下,她又解不开,就算能解开,她也不会冒着暴露的危险与素辛石相认。   在她的眼中,素辛石只不过是她的……师父而已。   素辛石看到面前的“素寒璧”摇头,一时焦急,连语速都加快了几分,只沉声说道:“阿璧,上次在云霄宗里,我已经与你说得非常清楚了。”   “一切错都在我,若是有怨气,只管对着我这把老骨头来。”素辛石叹了一口气,“月儿……她什么也不知道。”   月景瞪大双眼,眸中流露出震惊的情绪来。   素辛石……在说什么?   宋牧晴坐在紫藤萝下发呆,悠悠打了个哈欠。   好家伙,月景以前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素辛石这么一说,她可什么都要知道了。   月景不知道素辛石与素寒璧之间的秘密,她只知道自己不能暴露,不然若是露馅,素寒璧回来不会放过她……她不想死。   她只能对素辛石摇头,闭上了双眼,将自己眸中的惊讶情绪强行压下。   素辛石见她这表情,还以为素寒璧又生气了。   现在素寒璧的地位,是他仰望都看不清的存在。   所以,若是想要让素寒璧放过月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素辛石身为父亲,为了月景,就算是再困难的事也要求试一试的。   他继续开口说着,回忆从前:“阿璧,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孩子,念我当年将你点化,所以一直不忍心对我动手。”   “但罪过在我,月儿……确实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素辛石絮絮叨叨说道。   月景听到素辛石说了这几句话,心中愈发好奇,便扭过头看向宋牧晴,征求她的意见。   宋牧晴也想知道素辛石与素寒璧到底是怎么回事,便朝月景点了点头。   于是,月景伸出手来,拉了一下素辛石的袖子。   她蘸了桌上茶水,对素辛石写了几个字,让他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为何错是在你?当年之事,当真只有你做错了吗?”月景心下好奇,便问了这个问题,引诱素辛石将他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在蘸水写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手指在颤抖,感觉自己似乎在触碰一件禁忌。   直觉告诉月景,她还是不要知道此事微妙。   但她又对真相有着渴望。   素辛石低头,看到“素寒璧”的白皙指尖蘸水写下的这几个字,愣了一会。   “阿璧,你是要我将此事,再说一遍给你听吗?”素辛石问,“但不论回顾多少次,这都是我的错。”   月景朝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她竟然因为自己这个“素寒璧”的身份而开心起来。   如果不是她假扮了素寒璧,恐怕她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   素辛石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   月景尊敬他是自己的师父,同时也感激素辛石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与关爱,但在拜他为师的最开始那段时间,她其实是有些怨素辛石的。   因为她以为自己不过是素辛石的亲女儿素寒璧的替身而已,素辛石对她再好,也不过是将自己对亲女儿感情转嫁到了她身上。   她曾经痛苦过、嫉妒过、怨愤过。   但素辛石对她……又是如此好,甚至将素寒璧的仙骨拿来,为她疗伤。   这也是月景一直以来都很不解的一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在素辛石与季淮的谎言中,她一直认为素寒璧是自愿取出仙骨的。   但似乎……真相并不是如此。   月景静静望着素辛石,看到这老人的面上出现了痛苦之色。   “若是阿璧还想再听一遍,那我便说了。”素辛石知道回顾当年的事情,对他自己而言,也是一种痛苦。   这是他愧疚一生的梦魇。   素辛石的声音缓慢且柔和,说起了当年之事,细节甚至比对第一次对素寒璧说的时候,还要多了几分。   月景听着听着,本来面色是平静的,但逐渐地,她的神情便黯淡了下来。   她的眸中流露出的震惊,仿佛是山岳崩塌,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月儿是我亲女儿,我为了她能够治好先天之疾,所以才将你点化为人,自小抚养……”素辛石深深叹了一口气,“只为了……等到几百年之后,取走你的仙骨。”   月景听完这句话之后,只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   她想要阻止素辛石继续说下去,但这该死的真相却仿佛罂粟一般吸引着她。   素辛石……是她的父亲。   而素寒璧只不过是她为了治好自己的先天之疾而点化的一块石头。   她深深吸了口气,只感觉到自己脑袋仿佛就要炸裂。   似乎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水流,从胸口蔓延至她的鼻腔,令她深陷其中,无法逃脱。   月景知道这种感觉,这感觉名为“负罪感”,这是一个但凡有些良知的人,终其一生都没有办法消除的感受。   它仿佛鬼魅,如影随形。   现在她知道了真相,这鬼魅缠上她了。   素辛石一直不愿意让素寒璧告诉月景真相的原因便是如此。   而素寒璧也理解素辛石的意思,并没有将此事告诉月景。   但谁能想到,真相会用这般赤|裸直白的方式呈现在月景面前呢?   心的煎熬远远比肉|体的伤痛要更加令人绝望,即便蒙上眼,捂住耳朵,不看不听,但“你有愧于她”这个声音还是会在脑袋里不断回响。   月景紧紧捂着胸口,只感觉到胸腔里那股如同粘稠水流一般的晦涩之气冲了出来。   她重重咳了一声,竟咳出了一口鲜血。   月景微垂着头,在这真相的冲击之下,脑袋一片空白。   她的脸色发白,毫无血色。   “阿璧……你怎么了?”素辛石见眼前的“素寒璧”反应如此之大,竟比第一次听闻真相的时候,还要更加悲伤。   其实,素辛石不知道的是,素寒璧早已知晓了大致的真相。   她在第一次知道自己不是素辛石亲女儿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放逐了自己的生命。   月景竟不敢抬起头来看素辛石,她惧怕一触碰到这老人苍老、无奈、恳求的目光,便会绷不住暴露自己。   她不能让素辛石认出她来。   月景站起身来,一直在旁边吃瓜的宋牧晴被真相震惊到之后,愣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   她走上前来,将月景的身影拦着,以防她在情绪激动之下暴露身份。   “我师父……听不得这些,素辛石……你滚吧。”宋牧晴是一个嘴上不会留情的人。   素辛石听到宋牧晴这句话之后,神色灰败,眸中露出绝望。   眼前的“素寒璧”情绪反应如此大,会不会在愤怒悲伤之下对月景不利?   他的脑子里充斥着这样的恐惧,爱女心切的他此时连尊严也不顾了。   素辛石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他竟然冲了过来,直接跪在了“素寒璧”的面前。   “阿璧,此事是你要我再说一遍的……我并不想回忆。”素辛石沉声对“素寒璧”说道,“我已说了,有错,都是在我,你且杀了我,以平心中愤怒吧,只求你……求求你……不要对月儿……”   月景侧过头去,现在的她甚至不敢与素辛石对视,她想要从这老人对素寒璧无尽的歉意与对她的爱意中逃开。   她捂住嘴,想要哭出声,但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   情绪过于激动,心脉逆流,一口鲜血又被她咳在了手中的白帕上。   素辛石依旧沉默地跪在她面前,只等着素寒璧给他一个痛快。   但月景却踉踉跄跄,直接从他身边跑过,跑动的步伐险些要栽倒在地上。   月景知道,她现在不仅仅是欠素寒璧在巨鲲腹中的一条命了。   她亲爹素辛石的过错,她用一生弥补也没有办法偿还干净。 第60章   素辛石看到他苦苦哀求着的“素寒璧”离开了, 只呆呆地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不知该做些什么。   现在他,应该继续跟上去哀求素寒璧吗?   他来到寒月小境, 却连月景一面都没有见到, 难道月儿她真的?   素辛石只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抽疼, 但又不敢过分逼着素寒璧。   方才她那般情貌, 素辛石都看在了眼中。   “素寒璧”显然已经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但素辛石心中想的却是这般悲伤愤怒的她, 会不会将仇恨转嫁到月景的身上。   宋牧晴过来了,她让素辛石快些离开, 下了逐客令。   素辛石无奈,只能离开了寒月小境,却在附近徘徊, 看着那山石云雾中幽幽绽放的紫藤花, 一刻也没有离开目光。   紫宸来的时候, 并没有注意到寒月小境附近素辛石的存在,因为他的眼中放不进修为如此低微的修士。   对于世间万物, 他的态度都是如此平静又平等,但唯独素寒璧除外。   紫宸手中拿着一个剑匣,一人独自来到了寒月小境前。   琉璃天在西玄雾殿的宴会上说的信息并不假, 紫宸确实为素寒璧寻了一把新的宝剑,今日亲自送到了寒月小境。   紫宸触动了寒月小境的禁制, 出来迎接他的却不是素寒璧本人。   宋牧晴抬起她那细长的狐狸眼, 望了紫宸一眼, 心下紧张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可以说, 几乎仙界的所有修士在面对紫宸的时候, 都会有油然而生的敬畏之心,他如此威严亦如此强大。   “阿璧呢?”紫宸知晓宋牧晴便是素寒璧的徒弟,便微笑对她说道,那美丽高贵的凤目中有微微的金色光芒。   宋牧晴眨了眨眼,用平静的语气说:“我师父误服了草棘汁,无法说话,正在寒月小境里养伤。”   情绪激动的月景在方才被她一掌拍晕,直接扔到床上了。   紫宸拿出了他的上品灵药道:“正是得知了这个消息,所以寻了灵药给阿璧送来。”   宋牧晴自然不敢像赶走素辛石一般将紫宸赶走,只能欠身让紫宸走进寒月小境中。   紫宸手中捧着剑匣与灵药,一路往素寒璧所居住的小院中走去,目不斜视。   直到看到了那莲花池中的东海,他才微微一愣,有些惊讶。   “这只鲲倒有些神奇。”紫宸见过世间无数事物,但像东海这般情况的还是第一次见。   宋牧晴纠正他:“紫宸仙尊,他是人。”   紫宸歉然一笑,姿态优雅随和:“亦可以如此说,是我唐突了。”   他看向面前的小院,柔声问道:“阿璧在里面?”   宋牧晴无奈点头:“她在里面睡觉,仙尊现在进去?”   紫宸微微愣了一下,将怀里剑匣放下,还是选择走进了院中。   “无事,我去看看她吧,应当一会儿便醒了。”他迈步,推开了素寒璧的房门。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云上之境同一瞬间,真正的素寒璧从西玄雾殿的会客主殿中走了出来。   她的手中提着一柄纯黑细长的宝剑,若不仔细观察,便看不出异常。   但若观察她手中宝剑的变化,便会发现隐隐有暗红色的鲜血顺着那剑锋滴落,血珠连成线,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素寒璧扭过头去,望向那彻底安静下来的主殿。   在主位之上,玄雾天已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月白色的衣裳上没有血迹,他死去的表情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   而琉璃天眉心的伤口,凝结起了冰晶状的伤痕,若有人现在抱起她的尸体,便会觉得此人重量极轻,仿佛一个空壳子。   至于十二神女,素寒璧自然也不会放过。   那湛珑神女尖叫的声音最大,素寒璧的剑锋也最先对准了她。   十二神女歪七扭八地倒在地上,在她们死去的漂亮面庞上,还隐隐有几只仓皇逃窜的噬虫爬过。   这些噬虫的宿主都死了,于是这些古怪的小虫子们消失在了黑暗处,等待着找到新的宿主。   素寒璧走出主殿,随手将身边那华丽的以雪蚕丝织就的帘幔扯下,将无瑟剑上的鲜血细细擦拭干净。   玄雾天和琉璃天同处一室,对她而言简直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甚至不用往南琉璃殿多跑一趟便可以顺带将琉璃天的人头收了,世上竟有这般买一送一的好事。   素寒璧伸舌,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唇,解决了玄雾天,这代表着西玄雾殿内殿的禁制已经被解开,她可以去取神像上的法宝了。   不用机关算尽也不用虚与委蛇,她要让玄雾天臣服,便要让他永远抬不起头来。   素寒璧望向在整个西玄雾殿里仓皇逃窜的银甲将军以及普通修士们,轻盈飞起,往西玄雾殿的内殿而去。   她的脚程很快,几乎在一瞬间便抵达了西玄雾殿的内殿。   此时一直笼罩着内殿的金色阵法已经消失,素寒璧只需要轻轻地一推门,便可以将走进内殿之中。   但准备好一切的素寒璧,在此时却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推开了内殿的大门。   内殿门后,便是那高耸入云的高塔,有一朵朵淡蓝色的海莲花绽放在通往高塔的小径之上。   素寒璧握紧了手中的无瑟剑,迈步,郑重地踩上了第一朵海莲花。   就在此时,她周围瞬间被黑色的魔火包裹,那灼烫中带着深入骨髓的阴寒的魔火攀上素寒璧的衣袂一角。   如此熟悉。   素寒璧抬眸,看到一只巨大黑龙从天而落,仿佛攀附着这高塔一般,变幻着身形,落在了她面前。   待素寒璧看清楚他的时候,他的面上已经带上了那熟悉的冰冷又残忍的笑意。   “素寒璧,好久不见。”时千劫看着陷入了魔火中素寒璧,轻声说道。   素寒璧举剑,将自己身边的魔火尽数驱散干净。   曾经的她深深恐惧着这可怖的火焰,她被黑色锁链缠绕,无法挣脱,只能承受着这无穷无尽的痛苦。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会害怕了。   素寒璧望向时千劫的神色带上了一丝惊讶,她没想到时千劫与云上之境还有这层关系。   她轻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有些傻,在看到黑龙的身影在云上之境消失不见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只黑龙或许已经不是之前的蛟蛟了。   素寒璧浑身的神经紧绷,即使在面对故人,她也没有放松警惕。   果然,在注意到素寒璧轻叹一口气的时候,时千劫手中那魔火已经朝素寒璧袭了过来。   素寒璧以剑格挡,甚至没有对时千劫说话,在看到时千劫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她已经将他视作敌人。   不论是谁,也不能阻止她拿走神像上的法宝。   时千劫轻嗤一声,对素寒璧道:“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的。”   “我都露出这般模样了,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时千劫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冷。   素寒璧提剑与他缠斗着,眸中只露出些许困惑俩:“时千劫,我不懂。”   “你不懂我是谁,我又如此要如此做,对吗?”时千劫那墨色发丝在空中飞扬,身形仿佛鬼魅。   “素寒璧,你以为我与你日夜居住在寒月谷中,是为了守护你么?”时千劫知道素寒璧是个聪明人,只要知道他就是当年那只黑蛟,便能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我是为了囚禁你,毁了你。”   “在寒月谷中是如此,在黑狱中亦是如此。”时千劫低声笑道,眼中却透露出些许疯狂来。   素寒璧抬眸望着他,目光依旧平静。   她的声音寒凉似冰雪,仿佛并不在乎眼前的他。   “时千劫,你好像误会了一件事。”素寒璧对他冷声说道,“不管你是时千劫、魔尊、沙境尊主或是寒月谷中的蛟蛟,我不是来同你叙旧的。”   “你对我态度如何,你想将我杀了或是救我,与我没有任何关系。”素寒璧朝他扬起下颌,说明了自己的态度,“有什么旧,以后再对我说,或是死了再也不用跟我说,都可以。真相,我没空听你说,我有我自己的目标。”   时千劫望着她,素寒璧那漂亮的杏眼坚定无比,握剑的手不会有丝毫犹豫,他那残忍嗜血的眼眸深处,露出了极深极深的一抹悲伤。   果然……这便是她啊。   “素寒璧,那没办法了。”他舔了舔唇,用那低沉又阴冷的声线说道,“要这神像上的法宝,你只能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了。”   素寒璧一剑欺进他的咽喉之畔,声音如霜雪:“正有此意。”   时千劫望向素寒璧的眼中,已经带上了些许忌惮。   他还记得紫宸将他从月景身上取来的仙骨交给他的时候对他说的话。   紫宸将那五彩的漂亮小珠子放到了这只巨大的黑龙爪上。   “她换到月景身上的仙骨,我取来了,上面有五色石的气息。”紫宸微微眯起眼,轻声说道,“她没有五色石的力量了,这颗仙骨所化的珠子,应当是真正的五色石了。”   紫宸望向那黑龙爪子上的小巧五色珠子,金色的凤目中露出复杂的光芒。   “你且像之前那样,将它彻底炼化吧。”紫宸吩咐道,“这是命令。”   时千劫接过了这仙骨所化的珠子,与五色石曾经日夜相伴的他早已看出这仙骨所化的珠子根本就是一件赝品。   这是一副非常普通的仙骨,上面五色石的气息只笼罩了薄薄一层。   他的姑娘……还是如此聪明。   但他却并未做声,没有告诉紫宸真相,只将这颗珠子接过来,那熊熊燃烧的魔火将珠子吞没其中。   而当时千劫被派来守护西玄雾殿的神像法宝的时候,紫宸也是如此吩咐他的。   “阿璧她……应当已经没有了五色石的力量,以你的修为,是能够将西玄雾殿的内殿守住了。”紫宸将时千劫性命与西玄雾殿高塔的禁制捆绑,只有将时千劫杀死,才能够打开西玄雾殿存放神像的高塔。   有一个玄雾天守护这神像法宝还不够,还要再加上一个时千劫。   看来紫宸他……当真是害怕了。   时千劫在西玄雾殿那绵延不绝的魔火之中,在素寒璧接连不断的剑招中节节败退。   他亲手,将自己推入了这必死的境地。   时千劫看着素寒璧那坚定不移、完美圆融的剑招,还有她眸中那绝不退缩的坚定目光,却觉得甘之如饴,从未后悔过。   素寒璧手中的无瑟剑通体纯黑,没有丝毫光芒亮起,但就是这一把被压制了力量的剑,却能够将时千劫打得没有还手的能力。   时千劫抬眸,那赤红的眼眸中还是素寒璧极其厌恶的残忍光芒。   就是这个目光,在玄冥界黑狱中看了她几百年,让那无尽的黑暗几乎成了她永不能忘的心魔。   素寒璧咬着牙,手中无瑟剑抬起,直接将时千劫身边护身的魔火驱散,这柄绝世宝剑便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时千劫望向他脖颈之畔来势如雷霆万钧,但却收剑戛然而止的无瑟剑,轻笑了一声,笑声带着他一向惯常的残忍与轻蔑。   “怎么,你下不了手?”时千劫笑,“看来我向你暴露我就是那黑蛟的目的达到了。”   素寒璧握剑的手轻颤,她凝视着时千劫的眼眸,轻声唤了一声道:“蛟蛟。”   时千劫抬眸,那赤红的眼眸冰冷无情:“那是骗你的。”   素寒璧眸光微凝,无瑟剑往下压,刺中他的肩膀,有鲜血滴落。   时千劫想,下一刻他应当就会被素寒璧杀了。   但那剑锋入骨的剧痛过后,却陡然一轻,素寒璧收剑,直接以极快的速度往高塔飞了过去。   她的步履轻盈,一步便踩下一朵海莲花,身姿宛如月下神女。   但就在她即将突破高塔的时候,却又被一片金色光芒拦了下来。   素寒璧肩膀撞上那金光,只听见一道巨大的碰撞声,她被弹了回来。   这存放神像的高塔之中,竟然还有一层禁制!   素寒璧在这一瞬间,感觉到有寒气从她脚底升起,直至这恐慌的感觉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在这一瞬间的惊讶之下,下意识举起了无瑟剑保护自己。   此时,那纯黑的剑锋之上闪起微光,素寒璧感觉到无瑟正以他自己的力道想要让她自己握剑的手放下。   但那沉稳安定如山岳的力量,却晚了一步。   素寒璧只听见一声响彻西玄雾殿的龙啸,时千劫所化的黑龙已经在一片魔火中朝自己飞了过来。   他的姿态是在攻击,但却没有给自己巨大的身躯施展任何护身法术。   素寒璧的无瑟剑,自然是极强的,世间没有无瑟剑不能斩断的东西。   那黑龙攻向素寒璧的攻击稍微偏移,擦着素寒璧的右侧肩膀,龙爪按在了那守护高塔的金光上。   而那龙首之上,有赤红的眼眸仿佛璀璨的红宝石。   他直接撞上了素寒璧的剑锋。   素寒璧只感觉到一股极大碰撞力道朝她拍击而来,而她来不及收起的剑已经深深没入这龙首之中。   溃散的黑色煞气四下散开,那赤红的双眸微微闭上。   高塔的禁制被解开,素寒璧直接被死去的时千劫撞入了高塔内部。   她看到面前那巨大的黑龙颓然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巨响。   一抹紫色光芒在那龙角上隐隐露出,是紫藤花散发的微光。   素寒璧以手撑着手中无瑟剑,那坚定的眸光在这一瞬间有所溃散。   她将无瑟剑从时千劫的龙首中慢慢抽了出来,薄唇微微颤抖。   素寒璧忽然感觉有一丝难受,但又不知从何而起。   她看着时千劫死后的巨大黑龙尸体,沉默了片刻,但只有片刻——   很快,她便想起自己来这里的主要目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只抬眸望向了玄雾天神像。   在那神像鼻梁上架着的水晶镜,散发着圣洁的微微蓝光,便是西玄雾殿的神像法宝了。 第61章   这神像的唇边依旧带着玄雾天那熟悉的一抹浅笑。   素寒璧在玄雾天活着的时候, 甚至没有很认真地观察过这位殿主。   现在素寒璧仰头望着这巨大神像,总算是将玄雾天的模样记入脑海中。   他在不知多少万年前,就已经死了。   素寒璧现在所见的,不过是玄雾天的躯壳而已。   她轻叹一声, 没有再在这里停留, 直接飞身而上, 将玄雾天的法宝收入囊中。   果然, 那法宝在触碰到素寒璧身体的时候,便化为微光,消失不见。   似乎是回到了它原本的归宿。   素寒璧望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手中提着无瑟剑,站在神像顶端,俯视着神像之下那黑龙的尸体。   时千劫, 确实是死了,在无瑟剑下,他没有存活的可能。   素寒璧觉得心中有某一处永远地空了, 似乎有些失落。   但她想,自己是应该杀了时千劫的, 他是紫宸的手下,从始至终,一直都对她抱有杀意。   她脚下的神像失去了这先天法宝的力量支撑, 开始出现裂痕,轰然倒塌,无数的噬虫从破裂的神像里争先恐后地涌出, 吞没那黑龙的身体。   素寒璧纵身一跃, 离开了西玄雾殿。   她的行踪已经暴露, 用不了多久, 远在海外仙山的紫宸就会发现寒月小境中的月景根本不是她本人。   素寒璧要在紫宸归来之前,将东封行殿的神像法宝也取回来,才能有与紫宸抗衡的资本。   她记得前往东封行殿的路,一路御风而行,风吹起发丝,拂过她的面颊。   素寒璧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自由的感觉了。   她手中无瑟剑往脚下的云海轻轻一划,那万丈流云便被卷起,仿佛海浪一般。   一路疾行,她来到了东封行殿。   云上之境的消息传得比海外仙山要更快,所以封行天已经知晓了玄雾天与琉璃天在西玄雾殿被素寒璧杀死,他知道自己不敌素寒璧,便先行离开了。   反正,东封行殿的内殿有那位大人把守,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   素寒璧在另一个小世界——也就是宋牧晴与苏禹所在的那个小世界,有一位宿敌,她的右眼便是被这位宿敌所伤。   那猎日的长弓与箭矢,直接破开她周身的防御,直接射中了她的右眼。   素寒璧知道,这人是想要她的性命的,但不知箭矢为何偏移了半分,导致只打中了她的右眼。   那时的她虽受了这样重的伤,但也还是拼着剩下的力气,先将此人杀死了。   时候的他没有留下骸骨,素寒璧听了天道铃所说的信息才知道,此人很有可能就是被紫宸派出,前来取走自己性命的。   素寒璧一扫方才悲伤的情绪,直接推门走进东封行殿的内殿之中,她与此人,是正正经经的宿敌,你不死我不休的那种。   她可以尽全力将此人击杀,而不需要有丝毫顾虑。   整个东封行殿还在一片废墟之中,素寒璧推开东封行殿的内殿大门,只看到通往高塔的小径上绽放了一朵又一朵的绿幽花。   那是封行天曾经的足迹。   素寒璧敛息屏气,放开神识探寻着她那位宿敌的气息。   她迈步走入内殿之中。   就在她脚尖触碰到内殿土地的那一瞬间,有箭矢的破空之声传来。   一道火红的箭矢直直朝着素寒璧的胸口而来。   素寒璧往侧边一跃,抬头望向箭矢的来源处。   她看见东封行殿内殿的高塔之上,有一身着纯白镶金衣裳的男子,手中拿着流火长弓,弓弦绷直,那锋利的箭矢末端,对准了素寒璧。   素寒璧望着他那俊朗的面容,只感觉到自己的右眼似乎又染上了那灼人的剧痛。   曾经受过的伤,她不会忘记。   “江炽,你没有死?”素寒璧手中的无瑟剑迸发出强大力量,带着她在江炽放出的箭雨中左右闪躲,一路往高处飞去,“正好,我这只右眼的仇,还没有报。”   江炽的眼角,有着耀眼的金光,他那毫无感情的双眸锁定高速移动的素寒璧,冷冷说道:“逆天之人,也敢妄谈报仇?”   “这是你应受之罪。”他垂目望着素寒璧,“所有的仙界之人前往小世界中,力量都会被削弱,因为那孱弱的世界容纳不下仙人那澎湃的修为,我在下界没能将你杀死,是我未尽全力——”   他话音刚落,素寒璧的无瑟剑已经搭在了他的脖颈之畔。   “江炽,你今日尽全力了吗?”素寒璧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江炽垂眸,望着下一刻便可以取走他性命的纯黑色剑锋,轻叹一口气,似嘲讽。   素寒璧握剑,双手下沉,将剑锋送入他的脖颈之中。   下一瞬,那纯黑的剑锋根本没有刺中任何实物,取而代之的却是漫天的箭矢,带着火雨与金光,铺天盖地地将素寒璧笼罩其中。   江炽不知何时,留下了自己的幻影,早已经脱身而出。   素寒璧轻灵的身形在箭雨中穿梭,江炽眯起眼眸,瞄准她身体里每一处要害,弓弦拉紧又放松,将致命的箭矢一簇簇朝素寒璧攻击了过去。   江炽抬眸,望向素寒璧的眼神是蔑视与不屑。   他挽弓,见箭矢对准素寒璧,启唇,用平静的语调对素寒璧说道:“素寒璧,紫宸已说过,你已经没有了五色石之力,我要杀你,轻而易举。”   素寒璧宛如利剑一般的身形在空中疾驰,不闪不躲,听了江炽的话之后,只微微一笑问道:“你说的五色石之力,是什么?”   江炽的眸光微闪,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但没关系,反正素寒璧马上便是个死人了。   他松开手中弓弦,那绷得极紧的弓弦将流火箭矢击出,正朝着素寒璧的胸口。   而这一次,素寒璧没有闪躲,只将自己手中剑横在胸前。   流火箭矢击中素寒璧的无瑟剑,发出一声尖啸,那包裹整个剑身的太乙冥铁承受不住这道攻击,直接碎裂,黑色的碎片横飞。   就在这太乙冥铁横飞的碎片之中,无瑟剑冷白剑身之上的颜色,已经不止是粉、红两色了,竟多了一种色泽,那湛蓝色的光芒在剑身上与红、粉两色缠绕,晕出一抹极美的色泽来。   江炽呼吸微微一滞,只看到自己射出的箭矢触碰到无瑟剑的剑身之上,耀眼的光芒荡开,竟将他这道攻击给挡了下来。   素寒璧凝眸望着眼前这个江炽,确认他不是迷惑的幻影,便将手中紧握着的无瑟剑击出,这剑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动朝着江炽飞了过去。   江炽被无瑟剑逼得,只能一边不断放出流火箭矢,一边往后疾退。   他放出的流火箭矢,却对无瑟剑不起作用。   这把剑,实在是……太强了。   江炽自恃他的速度极快,想要逃,因为他的性命与那高塔之外的金光防护相捆绑,他若死了,东封行殿内殿的最后一道防御便会崩溃。   他望着朝他不断逼近的无瑟剑,只想往后逃开。   但江炽猛然间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剑已经脱手,那么素寒璧呢?   当他刚反应过这件事的时候,素寒璧已经绕到他后方,一掌击中他的后心。   江炽内府震动,吐出一口鲜血,那无瑟剑灵活躲开。   素寒璧伸手,将他握在手上,白皙玲珑的手腕翻转,将剑锋对准江炽的右眼。   她的右眼曾被他重伤,现在也要江炽还回来。   在剑与人的前后夹击之下,江炽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瑟剑朝着他的右眼而来。   剑锋刺中他的右眼,深深没入他的身体之中。   江炽手中拿着的流火长弓溃散为流光,消失不见。   素寒璧松手,将束缚江炽的法术撤去。   无瑟剑从他的身体里抽出,江炽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直直从高空往下坠落。   在江炽坠落的时候,围绕着高塔的金色防御马上消散。   素寒璧知道事不宜迟,紫宸随时可能回来,她将无瑟剑收入鞘中,马上走进了东封行殿的高塔之中。   这里面的神像之上,藏着存放于四大仙殿中的最后一件法宝。   素寒璧抬眼,看到了封行天的神像正垂眸柔和地看着她。   这神像的眼睛,是幽幽的墨绿色。   她飞身而上,朝着那神像墨绿色的双眸而去。   ——   紫宸踏入素寒璧房间的时候,尚且不知道云上之境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了躺在榻上歇息的“素寒璧”,墨色长发如水般在她耳边流淌而过,那莹润白皙的脸颊仿佛蕴着皎洁月光。   她的呼吸略微有些紊乱,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月景此时还未从素辛石方才说的话中走出,即使她已经被宋牧晴击晕,但在混沌模糊的梦中,似乎还有一张与她七分相似的面容在静静望着她。   紫宸看到梦中的“素寒璧”轻轻皱起了眉头,便伸出手去,一股柔和的气息包裹月景的全身,将她的梦魇驱散。   若是以往,紫宸定然会守礼,并不会靠近素寒璧。   但就算两人气息再像,这隐隐的气场也大不相同。   素寒璧是令人感到望而却步的,不入她眼的人,终其一生也没有办法靠近她。   但月景的气场却弱了许多,让人不自觉地觉得她非常好掌控,这般的女子,很容易让人有降服的欲望。   月景的长睫轻颤,紫宸送来的柔和力量使她从梦魇中脱身。   她猛然睁开双眼,便看见了紫宸的脸。   以前两次,在看无瑟或是紫宸的时候,她没怎么看清楚。   但当她如此近距离看着紫宸的时候,便会觉得此人的面孔与气息,竟然对她有着如此的吸引力。   他那优雅高贵的凤目,那高挺的眉峰,那精致完美的面部轮廓,竟没有一处不是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他卓然的气质,令人忍不住沉沦、沉溺。   月景的眸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恍然,世间怎会有这样的人呢?她想。   似乎他们本该是天生一对,相互沉沉爱慕,永不分离。、   但紫宸说的话,却将她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阿璧。”紫宸柔声唤道,眼眸中露出关切的光芒,金色微芒亮起。   月景深吸一口凉凉的空气,这才从紫宸气息的包裹中透过气来。   现在的她不是月景,而是素寒璧,她不能露馅。   她抬眸望向紫宸,目光中露出感激的意思,意在感谢紫宸方才帮她从梦魇中拉出。   月景不了解素寒璧与紫宸是什么关系,但见紫宸这个态度,想必他们二人关系应当是暧昧不清的。   一想到此事,月景便觉得心中泛酸,素寒璧她竟然能得得到这般优秀的男子的爱慕。   她真的……很厉害。   月景如此想道。   紫宸不知今日的素寒璧为何看起来比平日好亲近了些,即便从前的素寒璧对他好歹算得上是有礼貌,但他总觉得素寒璧的周身有一种他无法靠近的气场,就连是他,也不敢轻易踏过。   月景望着紫宸,不知为何,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对她有着罂粟一般的吸引力。   很奇怪的感觉。   月景看到紫宸转过身,去将他带来的剑匣取来,她偷偷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说来也是神奇,在某种程度上,她不止与素寒璧有着极其相似的外貌与气息,甚至连他们喜欢的东西或者人,都非常相似。   他们都曾经喜欢过季淮,抛开性格而言,季淮的皮囊也是相当不错的。   而且,季淮的模样,与眼前这位紫宸仙尊,平心而论,也有几分相似。   她们的审美倾向,几乎是一致的。   月景意识这并不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更何况素寒璧是五色石所化,她有爹有娘,也不可能有血缘关系。   正在她思考的时候,紫宸却将剑匣取了过来。   他将剑匣打开,那流转着湛湛光芒的长剑便闪瞎了月景的眼。   “此剑名为明光,是我的佩剑。”紫宸对眼前的“素寒璧”微笑说道,“上回送来的苍龙剑,我见其上苍龙剑魂已失,剑身被丢弃在莲花池中,想来你并不喜欢。”   月景不敢让自己的表情有太过激烈的情绪波动,因为这样很不素寒璧。   但当她望向剑匣中的明光剑的时候,眸中还是难以抑制地亮起光芒。   素寒璧历经两世,活了七千多年,什么大风浪没见过?但月景不一样,即便是最简单的事情,便能够让她的内心触动。   见得少了,便容易被廉价贫瘠的事物感动。   紫宸捕捉到“素寒璧”眼中这一抹惊喜的光芒,仿佛是松了一口气。   他凝眸静静望着她,金色的眼眸中是不加掩饰的爱意。   当“素寒璧”褪去那不让外人靠近的气场之后,他竟才有了勇气敢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月景点了点头,将剑匣接过,算是收下了这份礼。   毕竟,就算是素寒璧本人在这里,她也不会拒绝。   月景很喜这把剑,它显然被紫宸重新锻打过,剑身优雅细长,剑上流光耀目,非常美丽。   她想,或许等以后,她可以寻个机会找素寒璧借来这把剑练练手。   经过没有几日的相处,月景早就发现素寒璧此人虽然凶了些,但其实非常好说话。   在听了素辛石说的事情之后,她震惊之余,竟然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素寒璧因为她受了那么多苦,竟然没有失去理智将她杀了泄愤。   ——毕竟以她的能力,要杀了她月景可是轻而易举。   素寒璧,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月景心中思忖着,却见紫宸已然欺身而上,那蕴着金光的漂亮凤目与她对视,眼中闪着探究的光芒。   她的呼吸一滞,被这突然的靠近惊吓到,屏住了呼吸,神色有些慌乱。   紫宸的薄唇微启,轻声对“素寒璧”说道:“阿璧,我觉得你今日,很不一样。” 第62章   紫宸说出的这句话, 仿佛惊雷一般在月景的脑海中响起。   他说……她今日很不一样。   这句话,在怀疑她。   月景那惊慌的长睫轻颤,只往后缩了半步, 望着紫宸摇了摇头。   紫宸觉得今日的素寒璧……很好接近, 似乎一抬手便能将她揽入怀中。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场。   月景本来陷入了惊慌之中,但一恍神间, 便被紫宸轻轻地抱住了。   月景:“……”啊这……   紫宸垂首, 看着近在咫尺的“素寒璧”,只轻轻吐了一口气,气息温柔。   他发现,“素寒璧”根本没有挣扎,也没有将他推开。   她并未拒绝自己。   紫宸轻叹了一口气,便轻轻抚上“素寒璧”背上的长发,轻声说道:“你早如此想……不就好了?”   月景陡然被紫宸揽入了怀中, 起初有些惊讶, 但这不安的心情却马上被心中涌上的狂喜替代。   她觉得眼前的男子如此优秀, 仿佛他们是天生一对一般。   即便他将自己看作是素寒璧那又如何?反正她还享有这……片刻的欢愉。   紫宸当然不知道他怀里的这个“素寒璧”究竟是如何想的,他只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若如此……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月景从这男人温柔的怀抱之中猛然惊醒过来,发现紫宸现在不由自主说出了一些听起来像是秘密的东西。   她的样子与待人接物的态度,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觉得她是一个无害的小动物。   就算是紫宸在她面前,被她“素寒璧”的皮相迷惑,也会不由自主地说出一些秘密。   月景抬眼,温柔地看着紫宸, 朝他这了眨眼。   “你不知道?”紫宸轻笑一声, 看到了眼前的“素寒璧”眼中对他的臣服与爱慕。   他抚上她的脸颊, 指尖温热:“阿璧,我原本是想杀了你的。”   月景一惊,纵然面前男子的指尖温暖,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为什么呢?紫宸看起来如此爱她,又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曾想,你一定会爱上我。”紫宸垂眸望着“素寒璧”,满目柔情,“但我后来发现,你就算爱我,也不会受我掌控,你永远有一个自由的灵魂。”   “但是现在没关系了。”紫宸将“素寒璧”拥入怀中,以下巴抵着她的脑袋顶端,轻声呢喃道,“我知道,你现在,已经离不开我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判断,紫宸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眼前的女子对他的态度。   眼前的“素寒璧”深深爱着他,对他臣服,受他掌控,这本就是他想要达到的目的。   月景抬眸望着紫宸,知道他说得没有错,在近距离见到紫宸、接触紫宸的第一眼起,她就沦陷在他的网中,她逃脱不能,但是心甘情愿陷身其中。   她觉得,爱本该是如此的。   月景觉得,爱上一个人,便心甘情愿成为他的附庸,是一件快乐幸福的事情,她甘之如饴。   在这一瞬间,她竟然在想,她与素寒璧如此像,但她又为什么不能跟素寒璧一样呢?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但似乎又越陷越深。   月景想,素寒璧若是回来得晚些,或是在云上之境永远不回来,那便好了。   就在她暗自思忖的时候,紫宸却还是垂眸,望着她那似乎盈着水光的杏眼。   “阿璧,你在想什么?”紫宸注意到了“素寒璧”一瞬间的恍神,便启唇问道。   月景回答不出来,只能摇了摇头。   紫宸眼中那金色光芒微闪,似乎荡漾着柔软的光芒。   他是仙界之主,是所有人都甘愿俯首朝拜的存在。   他的偏爱,是如此珍贵。   现在他那尊贵优雅的凤目之中……只有素寒璧的模样。   月景轻咬自己的下唇,忽地感觉有些难受。   但就在此时,紫宸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双唇,月景长睫轻颤,她感觉到了一种流淌的暧|昧气息。   这是充盈在相爱的男女之间的欲望味道。   月景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似乎快要跳出胸腔。   紫宸他……想要做什么呢?   月景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只垂眸,往后退了半分。   紫宸的指尖从她如花般娇嫩的唇瓣上轻轻拂过,人已经欺身而上,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于紫宸而言,他这是在亲素寒璧。   于月景而言,她希望此时的自己便是素寒璧。   月景感觉到那柔软温热的唇瓣在她唇上辗转,微微眯起了眼。   她本想闭上眼享受这片刻温存的,但就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她看到了紫宸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眸。   在紫宸情动之时,他双眸中的金光竟然消失不见,那惑人的长睫之下是一双黝黑纯粹的双眸。   为何会如此?   月景感觉有些恐慌,她似乎窥探到什么秘密了。   属于紫宸的秘密。   他想要用他眼眸里的金色光芒掩盖什么,让别人误以为他拥有如此漂亮高贵的眼睛。   究竟是……为何呢?   月景已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她闭上了双眼,沉溺在这片刻温柔之中。   但此时,在云上之境到海外仙山的天空上,一支流火箭矢划破长空。   是江炽在被素寒璧杀死之前,放出的箭矢,它将素寒璧突破东封行殿内殿的信息传了出去。   此时,这只箭矢以极快的速度破开流云,直直朝着紫宸所在的寒月小境中飞去。   寒月小境的禁制是素寒璧亲自所下,十分强大,但这只流火箭矢却无视了这禁制,在来到寒月小境之后,直接朝这安宁平静的小洞府飞了过来。   耀目的流火将寒月小境里的紫藤花点燃,那修长的箭矢将屋顶击破,直接停在了紫宸脚边。   紫宸一愣,将怀里的“素寒璧”松开,只垂眸看着他脚边前来报信的流火箭矢。   他起身的时候,眼眸中的金光微闪,那漂亮的凤目中又亮起了迷人的色泽。   紫宸伸出手去,接收流火箭矢带来的信息,在阅读完之后,他的瞳孔骤缩。   时千劫死了,江炽也死了,东、西两座仙殿里的神像法宝,全部被素寒璧取走?   就连琉璃天与玄雾天……也死在了她的手上?   那么……他面前的这个“素寒璧”,又是何人?   紫宸回身,望着坐在榻上,面露惊恐之色,已经在连连后退的月景,那永远平和温柔的凤目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愠怒”的情绪。   “你是谁?”紫宸将月景的脸抬起,仔细端详着她的面容。   她的气息与模样,分明与素寒璧没有任何区别。   月景轻皱着眉头,只凝眸忧伤地看着紫宸,又说不出话来。   紫宸这才想起他来时似乎顺带也带了可以解去草棘汁之毒的灵药。   他急着想要知道答案,便命令月景将灵药喝下。   月景哪里敢违抗他的意思,便将那清凉甘美的灵药咽了下去,只大口呼吸了几下,便轻轻嘤咛了一声。   她又可以说话了。   月景看到了紫宸眼眸中笼罩着的一层薄怒,颤抖着声说道:“紫宸仙尊,我的名字,想必你并不知道。”   紫宸眯起眼看着她,凤目中的金光微闪。   他确实是忘了一个人,他本想寻她,将她的仙骨取走,但却晚了一步,她先被素寒璧带走了。   竟是月景?紫宸回过神来。   月景知道素寒璧现身云上之境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她再伪装下去也没有意义。   她低头,声音细细弱弱:“紫宸仙尊,你想做什么?”   紫宸伸出手来,指尖金色的光芒闪动,荡开的气息如水波荡漾,素寒璧所下的易容术法被消除,属于月景的脸露了出来。   他再望向她的时候,眼中已经是一片冰冷,没有任何感情。   “当然是,杀了你。”紫宸知晓方才他在低头吻这个“素寒璧”的时候,露出了些许破绽,他方才所说的话,也泄露了许多秘密。   当他认为“素寒璧”已经对他完全臣服的时候,他当然不介意说出这些,但月景并不是她。   月景没有资格知道他的秘密。   紫宸的话音刚落,月景身形便往后疾退,她望向这个男子的目光中还带着些许悲伤。   当伪装褪去的那一刻,他竟然是想先……杀了她。   这漂亮的小院子被紫宸强大的气息荡平,月景整个人倒飞出去,险些跌入莲花池中。   宋牧晴不敢进去打扰紫宸,但方才那流火箭矢已经令她有所警觉。   她飞身而上,周身五彩的霞光亮起,连成匹练,将月景的细腰卷起,将她从紫宸随手放出的一道攻击之下救出。   “我师父的现身云上之境的消息先传过来了?”宋牧晴问。   月景点了点头,她伪装到了最后一刻。   她扭头,看到紫宸正从寒月小境坍塌的烟尘之中现身,脱口而出说道:“宋姐姐,你不必救我,你打不过他。”   宋牧晴是素寒璧的徒弟,月景不能让她因自己而死。   她虽然对紫宸有爱慕之意,但月景现在清楚地知道,能够拦下紫宸的只有素寒璧本人。   月景要往云上之境的方向逃,去找素寒璧。   宋牧晴将手中的霞光匹练一松,知道自己拦在前面也没有什么用处,便往一旁让了些许。   紫宸本人则从寒月小境倒塌的废墟里飞身而上,御风而行,宽大的袖袍鼓荡。   月景失去了拉住她的匹练,脚下一柄苦杏剑闪现,载着她往云上之境的方向逃了过去。   紫宸知道自己最大秘密已经被月景知晓,此人绝对不能留。   他随手一甩便是杀招,手中一点金光朝着逃窜的月景飞了过去,这金色光剑飞行的速度,远远比月景逃跑的速度还要快! 第63章   月景脚下撑着苦杏剑, 这柄素寒璧铸造宝剑速度极快,在风中带出一串杏花的淡粉色芬芳。   当紫宸的金色光剑即将袭上她后背的时候,月景感受到了一种来自死亡的威胁。   她拼命想逃, 但还是没有能力从死神的魔爪下逃出。   恐惧的泪水漫上眼眶,月景咬着唇, 往前飞扑而去。   而她脚下的苦杏剑在这一瞬间脱离了她这个主人的掌控, 直接飞到月景身后,将紫宸的这道攻击拦下。   苦杏剑不过是素寒璧取了晚晴境中的一段杏花枝炼制, 能够拦下紫宸一击已经算是出人意料了。   月景只感觉到她的脚下一空,一直载着她前行的苦杏剑脱离她的控制,待她回头查看的时候, 只看到苦杏剑在紫宸的攻击下化为乌有, 连一丝遗骸都没有留下来。   若是这攻击直接击中她……   月景捂住了自己的唇,强忍着自己的泪水, 继续朝云上之境的方向飞去。   素寒璧……为什么还没有来?   紫宸的身影越逼越近, 被苦杏剑舍身拦下了一道攻击, 但他还有无数手段可以置月景于死地。   他不能允许月景带着他的秘密活下去。   紫宸内心有着久违的愤怒,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欺骗他,而他竟然当真没有看出这欺骗。   而他被欺骗的根本原因……还是因为他曾经做过的事。   到头来,还是自己愚蠢。   紫宸觉得自己现在追着月景,想要杀死她的行为愚蠢又狼狈,因为像他这般的人, 早已应该不会被外物所侵扰了。   他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上, 被拉下来了。   紫宸眼中只有月景逃窜的身影, 抬手, 又是无数道足以秒杀她的致死攻击朝她飞了过去。   这次没有什么宝剑替她抵挡伤害了。   月景必死无疑, 将会带着他的秘密永远闭上嘴。   就在紫宸的攻击即将追上月景的时候, 从一旁的不起眼处却飞出来一个人影。   是先前来造访素寒璧的……素辛石。   他担心在素寒璧手上的月景安危,所以一直等候在寒月小境附近。   素辛石没想到他等啊等,最终居然真的等到了月景。   在寒月小境外的他只看到从高空处飞来一支流火箭矢,直直飞入寒月小境之中。   而后便是一道山崩地裂的巨响,寒月小境被一股暴怒又强大的力量震塌。   再之后,素辛石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自己的亲女儿月景当真从寒月小境中飞了出来,姿态仓皇,似乎是在逃跑。   紫宸的攻击太快了,素辛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月景身上唯一的武器苦杏剑为她拦下攻击,而后苦杏剑便被击碎,而后又是无数道如同剑雨一般的攻击朝着月景飞了过去。   素辛石在这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为何月景在逃,为何有人在追杀他,他也来不及思考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他的内心只被一个念头占满。   保护她。   保护月景。   保护他唯一的女儿。   月景力竭,速度逐渐慢了下来,纤瘦的身躯似要栽入云层之中。   那剑雨般密集的攻击已经近在咫尺。   素辛石飞身而上,拦在了月景身前,他没有办法与紫宸的法术对抗,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挡下他们。   月景回眸,只看到素辛石那苍老干枯得仿佛一株老树的身影从他身前掠过。   而后,他用身躯为自己挡下了一片安全的位置。   带着金色流光的法术光芒宛如流光般从素辛石身边掠过。   素辛石后背受了重击,马上便要死去,他用那双慈祥的眼眸看着月景。   他要好好地、最后再看一眼,他抛弃了曾经最看重的道德与良知也要去保护的女儿。   月景看到眼前这老人眼中亮起了光芒,直直看着自己。   她眼中落下泪来,她知道素辛石是舍弃了性命也要救她。   在情急之下,月景对素辛石悲伤唤道:“师父——”   是“师父”,而不是“爹”。   素辛石恰在此时,已没有了力气,他眼中的光芒陡然间黯了下去,阖上双眼。   月景被素辛石给推了出去,远离这片致命的剑雨。   而就在此时,在云上之境的方向亮起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素寒璧已经朝这里赶过来了。   紫宸抬眸,亦是注意到了那抹金色的光芒,带着薄怒的凤眸仿佛结上了寒霜。   他不再有所保留,出招带着优雅与矜持。   方才若不是素辛石,月景应当是已经死了的。   他那宽大的袖袍一挥,又是一片比方才更加密集范围更加大的金色剑雨朝月景飞了过去。   月景在匆忙的逃窜中,已经没有了力气,她凭借着素辛石方才将她推出来的力量,往后倒飞而去。   她看到那煞气腾腾的金色剑雨,痛苦地闭上了她的双眼。   她想,她一定是要死了。   但就在此时,一只有力的手直接托住了她的后腰,素寒璧一手将月景系腰的束带紧抓着,将她没了力气正在倒退的身影揽住。   素寒璧一把将月景拖到身后,一手紧紧抓着她腰上的束腰,而另一手单手执剑,手中无瑟剑上,粉、蓝、红、绿四色交织,耀目非常。   她手腕翻转的速度极快,剑招无一分瑕疵,紧抿着的薄唇有一丝轻松写意的姿态。   紫宸那没有丝毫保留的杀招,在素寒璧的剑下被尽数拦下,在雾霭云气笼罩的海外仙山的高空上,远远的只能看到朵朵金色光芒绽开,短暂的停顿之后便是一道道巨响。   素寒璧将紫宸的招式全部拦下,手中紧握着无瑟剑,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路追赶而来的紫宸。   紫宸一向平静温和的面庞显然是有些慌乱了,那古井无波的凤目之中还是带着挥之不去的愠怒。   “你将四大仙殿的东西,都取走了?”紫宸抬眸,眸中依旧是那高贵的金色光芒,“你可知,那不是你能触碰的东西?”   素寒璧闻言,轻笑一声,看着紫宸这狼狈的模样,竟觉有些好玩:“这不能触碰的规则,可是你写的?”   “紫宸,你为何追杀她?”素寒璧将她身后那浑身发抖的月景带到面前,伸出一手,那白皙冰凉的指尖抚上月景带着泪痕的漂亮脸蛋。   紫宸皱眉,又想起了方才的片刻温存。   他方才……是真的将她当做素寒璧,因她的臣服而喜悦。   所以,他才会一不小心将自己的秘密暴露了。   这秘密,于他而言,是致命的。   “我想杀谁,难道不是看我的心情么?”紫宸反问,他是仙界之主,对仙界的每一位修士都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力。   “可你之前……可是慈悲得很……”素寒璧的指尖在惊惧呼吸着的月景的脸颊上划过,“月景姐姐,你知道了什么,还不对我说么?”   她特意将“姐姐”二字咬得很重,因为月景确实比她更早来到这个世界上,素辛石也是为了她,才将自己这块五色石点化。   紫宸那凤目微睁,眼中露出了一些震惊之色,这句话传递的信息到了他耳中,竟被解读成了另外的意思。   素寒璧为何会唤月景姐姐?她难道知道了些许真相么?   但是……紫宸确信此事只有他一人知道。   那是掩埋于天地初开、鸿蒙初醒的秘密。   月景在素寒璧与紫宸两人的对峙中,双脚一软,失去了力气,几乎要栽倒在地上,还是素寒璧死死撑住了她。   她整个人都跌在素寒璧怀里,恐惧的双唇不断颤动。   此时,紫宸的目光也放到了她的身上,此时他那眸中漂亮的金色光芒已经将杀意褪下,反倒带上了些许平静。   她会对素寒璧说么?   她不会。   方才在寒月小境中,伪装成素寒璧的月景对自己的爱意没有半分作假,她确实是沦陷了,这是他意料之中。   唯一的意料之外只有素寒璧。   月景敢将她所爱之人的秘密告诉素寒璧吗?   爱情对她而言,是她生命的全部,是她深海浮沉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素寒璧垂眸望着月景,看到她那长而卷的眼睫轻颤,她跌在她怀里,不住地颤抖。   月景闭上了双眼,无数纷杂的信息还有画面在她面前闪过,她感觉到素寒璧那冰凉的手紧紧捏着她的脸颊,让她不至于失态瘫软在地。   素寒璧要她就这么直直站在原地,不必为任何人屈膝——即便她自己本人很想这样。   而在与紫宸对峙的素寒璧,自然也知道不能逼着月景,她也知晓紫宸此人的魅力,站在云海彼端的那人,对她们而言有着一种难言的吸引力。   “月景?”素寒璧轻声唤她,“你知道了什么,导致紫宸对你起了杀意,甚至连你的亲爹——素辛石都为了救你而死?”   月景深吸了一口气,声音细若游丝:“我……我不知道。”   紫宸沉默着,望着月景的目光带着胜利者般的平静。   月景藏在身后的一双手,紧紧攥着素寒璧的袖子,她捂住嘴,声音哽咽。   她想起了,她以为自己就要葬身鱼腹中的那次。   她以为季淮救了她,从此季淮就是她生命中的神明。   但她后来才知道,她生命中的神明面对身陷险境的她,会退缩,会放弃,甚至没有能力。   来救她的,是她曾经敌视过的素寒璧。   是素寒璧。   月景深深吸了一口气,嗅着素寒璧周身那宛如寒铁般清冽的芬芳,仿佛从沉湎已久的桃花幻梦中惊醒过来。   她踮起脚来,在素寒璧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素寒璧,紫宸他那金色的眼睛,是伪装的……他根本没有那样强大高贵的力量。” 第64章   这句只流淌在素寒璧与月景耳中的话音量不大, 但也传入了紫宸的耳中。   月景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整个人颓然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而就在这一刹那, 相同的念头同时在素寒璧与紫宸的脑海中划过。   素寒璧一直以来,从四大仙殿的神像法宝上搜集的,是本属于五色石的五种力量, 与五种不同的颜色对应。   现在, 她已经搜集了红、粉、蓝、绿四种颜色,还差一种, 应当是紫宸那金色眼眸褪去光芒之后的……黄色。   素寒璧一直以来都以为最后剩下的一股力量, 是以金色光芒的形式存在紫宸的眼眸里。   但月景说他眼中的金色是伪装的。   所以……他其实早已经丢失了这种力量,但并不想让他人知晓他失去了它,才会用这种方式伪装……   素寒璧顿时想明白了什么,没有搜集齐全部五种力量的她不敢与紫宸正面交锋,但现在知道紫宸没有最后一股力量之后, 她倒有勇气与紫宸碰上一碰了。   同样的,紫宸知道素寒璧并不是傻子,他知晓素寒璧应当马上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要在素寒璧还未反应过来,搜集到最后一股力量的时候, 先将她杀死。   现在他不得不, 将她杀了。   紫宸眼眸中露出些许沉重的悲伤,他宽大的袖袍一挥,飞至空中, 抬眸看着素寒璧。   那原本高贵优雅的金色眼眸已经褪去了伪装的色泽,变为纯粹的黑色。   素寒璧还不知道紫宸手中最后一股力量藏在哪里, 但现在的她并不会惧战。   她握紧了手中的无瑟剑, 与紫宸面对面着。   “你要杀我了。”素寒璧望着紫宸, 轻笑说道,姿态看起来气定神闲。   “我不得不杀你了。”紫宸望着她,眸中露出些温柔的悲伤来。   他确实是爱着素寒璧的。   “你杀不了我。”素寒璧手中无瑟剑一挥,四色耀眼的光芒交织,几乎要灼伤人眼。   她迎着紫宸放出的强大攻击而去,丝毫没有退缩。   紫宸望着她那义无反顾的身影,轻叹一口气道:“阿璧,你还差点儿。”   还差最后一股力量,并没有回到她的身上。   素寒璧感觉到了迎面而来的巨大压力,紫宸那强大恐怖的气息,仿佛是整个世界朝她压了下来。   紫宸是天地初开之后的第一位仙人,他就是天地,他这个世间所有人都公认的最强者。   但她又为何要惧怕?   此战不退,便会沦为人臣,她从不甘居人下。   素寒璧手中的无瑟剑,替她拦下了大部分攻击,这柄剑实在是……太过强大了。   无瑟剑在素寒璧手上,为她增添了不少的力量。   但那足以摧毁山岳的气息却还是朝着在云海之中看起来无比渺小的素寒璧压了下来,仿佛发誓要将她压成齑粉,永世不得超生。   紫宸,确实是想要将她杀了的。   因为素寒璧若是活下来,被她寻得最后一股力量,他紫宸便会跌落云端,万劫不复。   而紫宸那遗落仙界的最后一股力量,究竟在何处?   素寒璧咬着牙,在四周强大严密强大的压力之中,用无瑟剑为自己劈出一隅安全的地方来。   但她没有丝毫松懈,因为她知道,只要被紫宸寻得些许破绽,她便会失去性命。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甚至是紫宸占了上风的时候,异变陡生。   紫宸掌控着手下困住素寒璧的法术,看她在那团金色光芒中的生存空间被一寸寸挤压,她的面容虽然坚定平静,但眼眸深处已经有了向死的意志。   他的凤目中,露出了悲伤的情绪。   而就在此时,从天际似乎涌出了无数的蓝色海浪,那澄澈剔透的水花飞溅在云端之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虹彩的色泽。   那绵延如江海般广博温和的力量涌入困住素寒璧的金色光芒之中,将她整个人托了出来。   素寒璧一手执着无瑟剑,只感觉到自己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明朗可爱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蓝色浪花尽处的人。   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站定在一尾巨鲲的头顶,脚下是奔涌不停的蓝色海洋。   他一个人,便是一整片海。   正是从山海会之后一别,便没有再见面的幻海道人。   幻海道人目光熠熠,望着紫宸,眸中露出了些许惊讶的情绪。   曾经高高在上的仙尊,怎成了现在这副狼狈失态的模样?   紫宸听到幻海道人的声音,呼吸一滞,心下竟涌上无尽的慌乱。   今日若是他人来救素寒璧,他都有把握让所有人葬身于此。   但幻海不同。   因为素寒璧缺失的最后一股力量,就在幻海身上。   当初云上之境受噬虫之乱,紫宸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亦是不知如何解决这些古怪的小虫子。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他从素寒璧的原身五色石中取来的最后一股力量分了出去,分别给了当年四大仙殿的殿主与幻海道人。   从那之后,他便不再拥有洞悉世间万物的无边伟力,但他不能够让别人发现这件事,只能让金光笼上他的眼眸,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力量未失。   现在素寒璧从月景口中知道了这个秘密,而拥有最后一部分五色石之力的幻海来到了这里。   紫宸眯起了双眼,在看到幻海道人的那一刹那,身形微动,竟然直接离开了这里。   他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   素寒璧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紫宸便因幻海道人的到来,而消失在了原地。   他逃了。   素寒璧有些惊讶,抬眸望向幻海道人,目光中含着疑惑。   幻海道人只知晓了一部分真相,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素寒璧遇到了麻烦,他要来帮个忙。   他个人是对素寒璧非常欣赏的,也愿意对她伸出援手。   素寒璧略微调息了下,回复自己的状态,并未贸然去追紫宸,她还有最后一股力量没有收集到,紫宸的力量强大得出乎她的意料。   “幻海怎会前来?”素寒璧好奇,毕竟幻海楼离这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的交界处,可还有一段距离。   “啊……”幻海微讶,他脚下乘着的巨鲲身形一晃,竟然变成了一位少年的模样,正是东海。   宋牧晴自幻海身后探出头来,拍了拍胸脯道:“师父,这紫宸竟然要至你于死地,真的是吓死我了。”   “在他发现是月景假扮的你,暴怒追杀月景的时候,我便与东海一道赶往了幻海楼,这海外仙山中就属他的修为最高。”宋牧晴的语气还带着丝后怕,她的唇色苍白,轻声说道,“多亏东海化为巨鲲之后,在云海中游动,速度竟也不输在海中前行,我们才来得及去往幻海楼通知幻海道人。”   素寒璧有些诧异,便朝宋牧晴与东海二人点了点头,转过来对幻海道人道谢:“多谢幻海前来,紫宸现在实力还高于我,我只能勉强与他匹敌。”   幻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他的眼中,紫宸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仙尊,所以他脸上细细的皱纹皱起,缓声问道:“素仙子,紫宸仙尊如何了?”   素寒璧眉头微皱,她一时半会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于是,她只能让宋牧晴带上昏迷的月景,将幻海道人邀请至宋牧晴所居的晚晴境中说明情况。   之所以会去晚晴境,是因为寒月小境已经被紫宸毁了,素寒璧也不好在一片废墟中待客。   在蕴着柔柔粉光的杏花树下,素寒璧双手捧着热茶,喝了一口,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这才松懈下来。   幻海道人眯着眼,坐在她对面那柔软的摇椅上,目光带着沉静的柔和,他望着素寒璧问道:“素仙子,可好些了?”   素寒璧轻轻点了点头,她从云上之境一路打到海外仙山,与紫宸过了一招,其实也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精神有些疲乏。   她一路上,杀了很多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仇的,有恩的……   素寒璧闭上眼,将手中无瑟剑放在桌上,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思绪安定下来。   “差不多好些了。”素寒璧轻声说道,“我与紫宸。”   幻海微笑地看着这个漂亮又疲惫的小姑娘:“素仙子,我并不是紫宸的人,除了多年前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外,我们并无关系,你直说便是。”   幻海与当年那四位仙殿殿主是挚友,但与紫宸不是,紫宸太高高在上不可接近了。   “此事,我也说不明白。”素寒璧想了想,“我还未找到关于我身世的来龙去脉,但我现在能够感觉到的是,曾经的四大仙殿殿主神像上的法宝,是我遗失的力量。”   “所以你才说那些法宝与你接触之后,便与你融合,消失不见?”幻海扶了一下面上的水晶镜问道。   素寒璧点了点头,这话她没有作假。   幻海望着素寒璧这个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怀念的目光:“那我该好好看看你了。”   素寒璧微垂着头,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但是,还差一股力量,我才拥有能够与紫宸相抗衡的力量。”   幻海微讶:“素仙子,又为何想要杀紫宸?”   “他想杀我,我便要先将他杀了。”素寒璧将储物袋里吃灰吃了很久的天道铃取了出来,这枚小小的铃铛躺在她手心里,发出求饶的叮当声,“仙界的界池里爬出噬虫,或许与紫宸有关系。”   幻海第一次得知这个说法,毕竟当云上之境出现噬虫的时候,紫宸本人也非常焦急震惊,此事又怎会与他有关系呢?   素寒璧微微蹙眉说道:“这也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以后便知道了。”   “幻海你若对我的事情有疑问,只管问这只天道铃便是。”素寒璧将手中那鎏金的小铃铛递给幻海,又将话题拉回了正事上,“我击破四大仙殿,将四件神像法宝收入囊中,取得了我缺失的四股力量,但还差一种,我未寻得。”   “我原先以为,这最后剩余的一股力量在紫宸本人身上,就是他眸中的那抹金光。”素寒璧的语速变得缓慢,“但后来,有人探知到了紫宸的秘密,发现紫宸的金色眼眸根本就是伪装的。”   幻海惊讶:“竟有人能探知到紫宸的弱点?”   素寒璧轻咳一声,扭过头去,面颊微红:“说来也神奇,她扮作我的模样,并未被紫宸认出,所以紫宸不巧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   幻海当然注意到了被宋牧晴抱回来的昏迷着的月景,在看到那女子的第一眼,他亦是非常震惊,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这种相似,不仅仅是样貌上的相似,而是深埋在身体里与生俱来的气质与气息。   “她是你的?”幻海好奇猜测道,还以为月景与素寒璧有血缘关系。   素寒璧摇了摇头,她与月景一个是石头,一个有父有母,不能说是没有血缘关系,简直就是毫无瓜葛。   “这就怪了。”幻海哈哈一笑,将此事揭过不提,回到素寒璧最开始的诉求上来,“素仙子在找遗落的最后一股力量?”   素寒璧点头:“是如此。”   “这五种力量,有什么联系吗?”幻海凝眸望着素寒璧,神色温和,看起来很有耐心。   素寒璧暗自也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指向放在桌上的无瑟剑,其上四色光芒辉映,很是美丽。   “这五种力量,应当是有自己的颜色的,南琉璃殿的粉、北森罗殿的红、西玄雾殿的蓝、东封行殿的绿……还剩下一种,应当是黄色或是此色染上光芒之后的金色。”素寒璧解释道,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找出内里联系来。   “这……”幻海道人在听闻素寒璧的描述之后,神色变得有些不敢置信。   “素仙子,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幻海道人忽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望着素寒璧的眸光温和,“我也曾得到过紫宸仙尊的力量。”   “幻海你指的是……”素寒璧红唇微张,这才反应过来。   “你还记得噬虫出现在云上之境的时候,紫宸为了平息噬虫做的乱,便将能够洞悉世间万物的能力分给了我们吗?”幻海道人是一位智慧机敏的老人,他朝素寒璧眨了眨眼,“分给四位仙殿殿主的,应当已经跟随神像法宝回到了你的身体里,但还差一份……”   他那白须上慈祥柔和的面容上露出笑容:“素仙子,就在我这里。”   “所以……”素寒璧轻声呢喃,这才知道紫宸为何在见到幻海的时候,会直接选择离开这里逃回云上之境。   因为谁来救她都可以,就是幻海不可以。   她缺失的最后一份力量,在幻海道人身上。   只要幻海出现在他身边,紫宸便面临着失败的风险,他这才选择离开。   “素仙子,所以紫宸他才会离开。”幻海道人抚着白须,呵呵笑了一声,“素仙子,且让我将这力量还你吧。”   素寒璧惊讶,没想到幻海道人如此爽快。   “这能够洞悉世间万物的力量实在太强了,以至于我身怀着这股力量,就连视物都变得模糊。”幻海道人轻叹一口气,“窃取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会付出代价的。”   “紫宸不敢来找我要回这力量,因为他怕他无所不能的形象出现裂痕,他也在忌惮我,害怕我因此推测出他的秘密。”幻海道人抬手,将眼前夹着的水晶镜摘下。   在他干瘦苍老的指尖,随之摘下的,还有最开始紫宸分给他的洞悉世间万物的能力。   这或许就是素寒璧缺失的最后一股力量。   幻海道人眯起眼,将那副蕴含着五色石之力的水晶镜递给了素寒璧。   “素仙子,现在是你拿回它的时候了。”他说道。 第65章   素寒璧抬眸看到幻海道人眯起了双眼, 似乎被明烈的日光晃了眼。   她似乎察觉到一丝什么了,幻海道人似乎在取出这股力量之后,便不能视物了。   “素仙子, 无事……”幻海微笑地看着素寒璧,声音柔和,“只是这洞悉世间万物之力在我身上存在太久了, 现在要将它剥离出来, 连带着会将我视物的能力剥夺,待再修炼几百年便能恢复了。”   素寒璧将幻海递给她水晶镜拿在手上,看到那带着一缕金光的水晶镜化为乌有, 溶入她的身体之中。   她只感觉到一种奇怪的能量充盈了她整个躯体。   放在桌上的无瑟剑, 在这一瞬间亮起了最后一抹颜色, 与其余四色缠绕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素寒璧长舒一口气,将体内最后一口浊气吐出, 她感觉到自己掌握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而这力量并不陌生,似乎在很久很久之前, 她也曾拥有过。   现在不过是重新拿回了它们而已。   素寒璧睁开了微微闭上了的双眼,望向幻海的时候, 幻海只感觉到了一种沉重的、威严的力量。   这种感觉,不亚于他直面紫宸时的压力。   幻海愕然,他知道素寒璧身份特殊,但没想到她竟然是比肩紫宸的存在。   “素仙子。”幻海道人轻唤了一声,“恐怕这仙界, 是要变天了。”   素寒璧掌心火光亮起, 笼罩在她面前的紫砂壶上, 为自己温了一壶茶。   她轻抿了一口温茶道:“对于海外仙山的修士来说,不都是自由逍遥的生活么,何来变天之说?”   说完,她自己也笑了起来,唇角带着一抹释然与惆怅。   其实,在素寒璧拥有了五色石的最后一股力量的时候,整个仙界已经迎来了震荡。   晚晴境中的修士,都是心性坚定,道心明澈之人,但整个云上之境,包括部分沙境与海外仙山的修士,都受到了影响。   若是有人在云霄宗,便一定会看到那位从山海会中重伤归来的季淮正在卧床养伤,而正在照顾他的云霄宗弟子在疑惑自家宗主为何迟迟不归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躺在床上的季淮闭上了双眼。   他似乎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内里支撑的力量,在这一瞬间死去。   季淮死去,只留下一副躯壳,面容安静。   若是素寒璧在他面前,便会看到从死去的季淮身体里涌出了许多噬虫,这些背上涂画着古怪文字的黑虫们在涌出了季淮的身体之后,并未逃走,而是急慌慌地在原地打转,而后化为一抹青烟,彻底消失不见。   同样的画面,在云山之境的很多地方上演,侥幸未被噬虫附身的修士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在了他们面前,仿佛身体里的力量被抽干。   所有的噬虫,在素寒璧收回五种力量之后死去,所有被它们占据寄生的行尸走肉们失去了这些邪恶小虫的控制,只能死去。   其实……他们在识海被噬虫完全占据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死去了。   当然紫宸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正端坐在中央紫宸殿的界池前,身后的银甲将军为他呈上安神的茶水。   刹那间,那位银甲将军仿佛失去了牵线的木偶般颓然倒塌,看不见的噬虫逃出他的身体之后消弭于无形,滚烫的茶水飞溅,平静的界池也陷入了躁动之中。   一共五座仙殿的五座界池仿佛沸腾的热水,躁动着想要互相靠近,合为一体。   在许多许多年以前,所有的界池本该是聚集在一处的。   紫宸垂眸看着眼下的异动,那高贵的凤目之中是纯黑的眼眸——他甚至连伪装都不想伪装了。   末了,他极深极深地叹了一口气。   原先,他一直不明白噬虫这种可怕的生物到底从何而来,但是现在他明白了。   原来……竟都是因为他。   爱、恚、悲、欲、妒,五情五感,相生相克,若是哪一种情感过于猛烈,无其他感情的克制,便会催生出极端的情绪来。   很久之前,无量道人曾经提醒过他此事,可是他却将无量道人给杀了。   直到近几万年,噬虫出现,将云上之境蚕食得一干二净。   周围一片混乱,云上之境在五座界池的相互拉扯之下,濒临破碎。   紫宸身形一动,看着被沉寂的死亡笼罩的云上之境,往海外仙山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的素寒璧,自然也注意到了放在桌上的天道铃的异动。   那鎏金的小铃铛叮当一响,飞了起来。   素寒璧发现自己下在摄魂铃上禁锢天道的禁制竟然在慢慢松动,这天道铃为何能够挣脱?   “素仙子——素仙子——”天道铃惊慌说道,“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一种力量拉扯着我往界池飞去。”   素寒璧隐隐感知到了拉扯着天道铃往回飞的力量并不是属于哪位仙人的能力,而是天地之力、自然之力。   她没有办法阻止。   素寒璧将手一挥,将天道从摄魂铃中释放出去,这天道现出了他的真身,是仿佛小小星团的一簇旋涡,望之仿佛藏纳着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   天道谢过,而后便被界池中所有天道的相互吸引力量给扯远了。   幻海道人闭着眼,抚摸了一下自己花白的胡子,感应到了海外仙山多处地方发生了修士无故的死亡。   而云上之境的情况就更加严重了,整个云上之境几乎是全军覆没。   “究竟发生了什么?”幻海道人疑惑,有几位他感应到死去的修士他曾经接触过,都是心性较为不坚定、道心容易动摇之人。   素寒璧只知晓了一部分的真相,只能摇摇头说道:“幻海,我只知道此事与我有关,但究竟因为什么,我尚且不知。”   幻海道人轻叹一口气道:“死去的这些人……都是心性不坚定之辈。”   素寒璧托腮,声音慵懒:“或许与噬虫有关。”   这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素寒璧忽然想起了什么,将手中无瑟剑拿了起来,紧紧握在手中。   “我去找紫宸问问。”她轻声一笑,“顺带,将他杀了。”   素寒璧的话音刚落,晚晴境外便传来了紫宸那低沉好听的声音,传入了素寒璧耳中。   “阿璧,你不用去寻我,我来找你了。”紫宸飞身落在晚晴境之前,在噬虫消失、界池相互吸引的异动出现的时候,他便将一切事情都反应过来,主动来找素寒璧。   素寒璧听闻紫宸的声音,握剑的手松了又紧。   她将晚晴境的禁制打开,一人在会客的杏花树下等待紫宸。   紫宸的眼神有些疲惫,仿佛一根紧绷了几万年的弦陡然间松了下来。   他那漂亮的黑色凤目望着素寒璧,朝她一步步走了过来。   素寒璧清楚地知道,收回所有五色石之力的她可以与眼前的紫宸相互抗衡,甚至——胜他一筹。   所以,她的姿态放松了些,不想紫宸那般紧绷着。   “你来找我送死么?”素寒璧将沏了一壶温茶,将斟满了茶的茶杯递到紫宸手上。   紫宸摇了摇头,望向素寒璧:“我只是,有些事不明白,想来问问你。”   素寒璧将无瑟剑放在桌上,表示她一时半会不会动手:“你且说,可以让你做个明白鬼。”   “从月景身上取出的仙骨,分明就是你换给她的那副,所以为何它……没有五色石的强大力量?”紫宸轻轻皱眉,说出了他第一个疑惑。   素寒璧捧着茶杯的双手一僵,感觉自己的掌心有些冷:“因为给月景的那副仙骨,是不完整的,它少了一根肋骨。”   “你的……肋骨?”紫宸疑惑,竟没想到还能有这种操作。   “以前有个人说会给我世间最强的一把剑,后来我等啊等啊,我都要死了,他也没有兑现承诺。”素寒璧垂眸,想起了季淮,“所以我想,根本不会有人会给我这样一把剑,我只能靠自己。”   “他不给我,我便自己造一把,又有何妨?”素寒璧将唇边清茶饮下,看着放在桌上那五色交织的无瑟剑,眼眸带着淡淡的情,“所以我竭尽全身的力量,汇聚在一根肋骨上,炼制了一把剑。”   “你觉得属于五色石的力量,在那时候已经转移到这根被炼制成宝剑的肋骨上了,其余的仙骨……不再特殊。”素寒璧托腮望着紫宸,歪着头说道,“紫宸仙尊,想不到吧?”   紫宸微讶:“竟会如此,但时千劫他……”他应当是知道那仙骨有问题。   他住了嘴,知道时千劫故意隐瞒了真相。   素寒璧捧着茶杯的手陡然一紧,她杏眸紧锁紫宸:“时千劫如何?”   紫宸轻叹一口气,他知道素寒璧既然会问出这个问题来,那便代表着时千劫没有对她说出真相。   时千劫不想让素寒璧知道。   既然如此,他也不对素寒璧说好了。   时千劫应当是死在了素寒璧手上,若是被素寒璧知道时千劫曾帮过她,她恐怕会愧疚一生。   紫宸对素寒璧有感情,他亦不愿让素寒璧被悲伤与愧疚环绕。   他摇了摇头道:“无事。”   紫宸顿了半晌,方才轻声对素寒璧说道:“我的疑问,你已经解答了。”   “换给月景的仙骨是不完整的,此事在我的意料之外。”紫宸看着素寒璧那清绝出尘的面容,“阿璧,你一直在我的意料之外。”   素寒璧含笑抿了一口茶:“我并未毫无生命的偶人,又为何会一成不变地跟着你的步调走?”   “我的身世,你该跟我说说吧?”素寒璧托腮,姿态轻松,“我都让你做个明白鬼了。”   紫宸垂眸,那动人的凤目上出现些许怀念之色:“你知道的,我诞生于天地初开之时,是整个仙界第一位仙人。”   “但你不知道的是,注重平衡制约的天地,怎会独独让我一人有着超脱世外的力量。当年应该诞生的……是两位,一为阴,一为阳,阳者掌世间看得见摸得着的所有存在,而阴者掌所有万物所生的情感。”   “我先醒了过来,那掌管众生情感的五色石就在我的身边。”紫宸望着素寒璧,仿佛在看一位久违的故人。   “你不想让我醒过来。”素寒璧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观察上面优美的纹路,“一人当天下之主多好,你怎么会容得下一位与你相当的对手再醒过来呢?”   紫宸垂眸,微叹一声:“谁有能抵挡得了这样的诱惑?”   “正是因为你抵挡不了,所有才应该有我。”素寒璧入世多年,历经两个小世界,共七千年的时光足够她参悟许多人世情感与道理。   “但我就是先苏醒了过来。”紫宸摇头,“我想将那块五色石毁了,但我没有办法摧毁着与我实力相当的存在。”   “你想了一个什么办法?”素寒璧嘲讽轻笑,“你那聪明的小脑瓜,总归是会有办法的。”   “我用我的力量,想要制造一个存放五色石力量的躯壳。”紫宸凝眸望向素寒璧,“这个躯壳,她应当是爱我的,臣服于我的,她爱的只能是我,我爱的也只能是她。”   “只要五色石在‘她’的躯体之中苏醒,她虽然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但她依旧会因为对我那难以自拔的爱意对我臣服,在我的世界里沉沦。”紫宸侧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素寒璧,“所谓爱情,不就是如此么?”   “这是你的爱情,并不是我的。”素寒璧为自己倒了杯茶,心绪平静。   “这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紫宸摇头轻叹,“但我第一次制造这个躯壳的时候,失手了。”   “我做了一个失败品,她体内经脉先天有一股极阳之气,很难活下去,她的性格有些弱,不是我喜欢的。”紫宸一想到此事,藏在袖子的手便紧攥起来,他没有想到,成败的关键竟就在这个“失败品”身上,“她是月景,我有了她这一个失败的经验之后,再有了你。”   “但是,当我将五色石放入你这个完美的躯壳,看着属于你的意识逐渐苏醒之后,我开始害怕。”紫宸那漂亮的长眉微微皱起,“你的个性太强烈,太不屈,我意识到……即便你醒来之后可能会爱上我,但永远不会被我掌控。”   素寒璧略微点了点头,望着紫宸致意说道:“不错,紫宸,这便是我。”   “五色石已经与你这个躯体融合,我一边延缓你苏醒的速度,让你继续沉睡,一边在想办法削弱你的力量。”紫宸痛苦地闭上了双眼,“这也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先天之五色石的力量掌世间万物情感,爱、恚、悲、欲、妒五感相生相克,各属五色,我将你掌管的五种情感,从五色石之上剥离了下来,其中除却‘欲’的黄色我单独留下来之外,我将另外四色情感制成足以毁天灭地的法宝,分给后来出现的琉璃天、玄雾天、森罗天、封行天四位仙人。”紫宸讲述着自己当年做过事,与幻海道人说的一模一样,只是多了许多细节,“将掌管五种情感的力量分开,是因为我想只要力量越分散,对我的威胁就越小。”   “五色石上原本结合在一起的五种情感力量被我分开之后,原本孕育着未来仙人的万方世界竟然分成了五块,也就是后来仙殿之中的界池。”紫宸的语气有些疑惑,“界池会分开,或许与五种情感被分成五份有关。”   “后来,便有了噬虫。”紫宸双手交叠,搭在桌上,似乎在极力抑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噬虫出现,我很恐惧,因为这小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都不属于看得见摸得着的生物。”   “我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   “直到方才你将被我强行剥离的五情力量重新结合在一处,这些噬虫在一瞬间消失,我才反应过来。”紫宸的语气带着些自嘲。   素寒璧望向紫宸的目光已经染上了冰冷的气息,这是果决的杀意。   紫宸将五色石上掌管五情的力量强行剥离分开,这才导致了许多万年之后纠缠仙界与许多小世界的噬虫出现。   “爱、恚、悲、欲、妒,这五种情感,一旦没了其他任何一种情感的约束,任它偏执发展下去,便会催生出恶魔,让修士……或是仙人变得疯狂。”紫宸的声音淡淡,“五情被我剥离分开,长久下去,单向滋生增强的情感在数万年之后便从所有小世界里产生了噬虫这样的东西。”   “逆天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紫宸的凤目中盛满了悲伤。   一开始,他也没想到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那时的你没有意识到你的错误,只以为噬虫是某种棘手的妖物,对么。”素寒璧的声音冰冷。   “是,再后来,便是你即将苏醒,我甚至已经没有办法阻止你继续沉睡下去了,毕竟——我已经让你晚苏醒了那么久。”紫宸一字一顿,将他做过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我很后悔我没有将五色石的力量放入月景的身体里。”   “所以我将月景投入了天道铃所属的那个小世界的六道轮回之中。”紫宸朝素寒璧眨了眨眼,“你是一块石头,我只能将你的前身五色石投入这个世界中存放。”   “我利用素辛石对女儿强烈的情感,让他替我完成一件事,他会将你点化,将蕴含着五色石力量的仙骨换给月景,月景可比你要好控制多了。”紫宸说道,“素辛石那么爱他的女儿,他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就是毫不克制、没有束缚的……爱。   “沙境黑龙一族,自诞生起便是为守护我而存在,他们对我忠心耿耿,并且心甘情愿为我所用,这是流淌于他们血脉中的契约。”紫宸终于说到了关键之处,“时千劫是黑龙一族的族长,他进入了那个小世界替我完成任务。”   “进入小世界是要付出代价的,仙人的力量会被削弱到小世界里的中等水平,并且会丧失自己身为仙人的记忆。”紫宸注意到素寒璧望着自己的神情越来越冰冷。   “时千劫虽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但我所下的命令却没有忘记,我对他的吩咐是,以魔火煅烧你的身躯,若能杀死便杀死,若不能杀死,便要让素辛石将五色石偷走,将五色石的力量换到月景身上。”紫宸轻叹,“他完成得很完美,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受不了那痛苦,选择自我放逐,离开了原来的小世界。”   “你来到了一个没有命运束缚的另一个世界中——毕竟六道轮回都要遵从你的命令。”紫宸的声音透着隐隐的无奈,“我派了江炽试图夺走你的性命,但他失败了。”   “我不让你飞升,眼看着你在另一个小世界里成长了几千年,马上就要拥有能够强行突破飞升界限的能力,我只能命天道铃以‘积攒功德’为由,让你回到原来的小世界里,就算你死不了也无事……至少……你能够将有五色石之力的仙骨放到月景的身上。”   素寒璧早已猜出事情的大半,但从紫宸口中得知真相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丝好笑。   没想到……事情竟是如此。   她的命运,一直在眼前这个男子的操控之下,她若是顺着他的意,她便能苟且保存性命,而若是她胆敢反抗,那便要赶尽杀绝。   当真好笑,她又不是他的傀儡,为何要生死由他?   “我想,我一直是舍不得下手杀你的。”紫宸轻咳一声,似乎已经极其疲惫了。   “月景只是一个失败品,你才是我心中所爱,我一直觉得我们本应是天生一对的。”   素寒璧听闻紫宸这句话,忽地轻笑一声,笑声极尽嘲讽。   她一手抄起桌上无瑟剑,而另一只手已经紧攥成拳,一拳头重重砸到了紫宸脸上,只将他砸得猝不及防倒退了好几步。   “他妈的,我听来听去,就是很讨厌你失败品这个说法。”素寒璧执剑,剑锋直指紫宸的眉心,“不过是性格不完美,有所缺陷,为何到了你口中就成了‘失败品’?你有何标准,有何资格来评判他人是否成功或是失败——或许,只是因为你的爱或不爱?”   素寒璧掌心金色光芒盛放,与无瑟剑上的金色光辉交织辉映,绽放出极强的力量。   一剑,直直朝着紫宸的眉心而去,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紫宸,你的爱又值几个钱?只因你是仙界之主,万人膜拜,你的爱与垂怜就更加高贵么?”   “你觉得我们本应是天生一对,许多人都觉得我应当与你天生一对。”   “但我今日与你说清楚,你且听好了。”   “谁他妈的要跟你天生一对。”   “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第66章   “我是来取你狗命的。”   这是素寒璧对紫宸说的最后一句话。   紫宸只感觉到他眼前闪过一道耀目的金光, 让他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这句话浇灭了他心中的最后一簇希望之火。   原来……她从来就没对他有过丝毫好感。   从头到尾,她谋划的不过是取走他的性命。   紫宸闭目,只感觉到胸口处传来了剧痛, 这是他身为仙界之主后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死亡的感觉。   这种极端的感觉是令人恐惧的, 紫宸往后退了半步, 将素寒璧手中的无瑟剑紧紧握着, 防止这柄剑彻底夺走他的性命。   紫宸唇角染血, 生命力急剧流失。   在远方的云上之境,那绵延了不知道多少万里的云海也在随着他生命力的流逝逐渐崩散。   紫宸知晓现在的他已经不敌素寒璧了,她不仅有着五色石的力量,还有历经两世七千年浮沉的阅历与修为。   他是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位仙人, 他从未入世,他的力量已经不及素寒璧。   紫宸的唇角染血,说话的声音极轻, 但足以让素寒璧听到他的疑问。   “一直以来……我都很疑惑。”紫宸轻轻闭目,那极度虚弱的眼皮已经快要撑不起来了。   “有何疑惑?”素寒璧紧握着剑, 双手坚定,将这致命的长剑毫不迟疑地送入他的胸膛。   即便他的模样如此虚弱,看起来有几分可怜,但她却没有半分心软。   “你应当是会……爱上我的。”紫宸眯起眼,看着素寒璧那双清绝出尘的眼眸,声音轻柔,“这是无法更改的魔咒。”   素寒璧看着紫宸那张与无瑟一模一样的面庞, 忍不住伸出手去, 抚上了他的面颊, 冰凉的指尖抚摸过他高挺的眉峰。   “我确实……喜欢你这样的皮囊。”素寒璧轻笑, “但我不喜欢你。”   紫宸的瞳孔骤缩, 因为在素寒璧这句话温柔的话语背后,藏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出于求生的本能,他身侧扬起阵法,身形往后疾退,想要暂避素寒璧锋芒。   但已经晚了,素寒璧手中无瑟剑已经逐渐化为一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无瑟是宝剑化形,所以他全身上下都是可以夺走他人性命的锋锐剑芒。   他纯白色的身影从紫宸的胸膛之中穿胸而过,仿佛一道虚影,但却是有如实质的攻击。   紫宸眼睁睁地看着素寒璧手中的剑变成了一位与他模样一致的男子夺走了他的性命。   无瑟落在紫宸身后,垂眸望着这个仙界之主濒死的身影,神情淡漠。   素寒璧在紫宸双眸即将闭上的那一刹那,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仿佛恶魔的低语。   “我一直觉得,我的无瑟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的。”   “我没想到你居然跟他长得一样。”   “我不允许有人夺走他唯一的位置。”   “所以抱歉,你只能去死了。”   素寒璧的舌尖轻轻舔了舔牙齿,她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   紫宸的身体已经颓然委顿在地,鲜血从他胸口流出。   再下一瞬,这与天地同岁的仙界之主已经化为虚无,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来。   紫宸死了,他死亡的时候如此安静。   素寒璧抬眸看着站在紫宸身后的无瑟,在紫宸生命消失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变得鲜活起来,虽然他的模样依旧没有改变,但那飞扬的银白发丝上已经有了流转的光影,望向她的银灰色眼眸有着迷人的光辉。   她朝无瑟飞身而上,伸出手紧紧拥住了他。   素寒璧埋首在他的颈侧,但无瑟竟然伸出手轻轻推开了他。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淡漠的冰冷:“抱歉,我如此像他。”   无瑟知道素寒璧在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恨紫宸入骨,甚至将他杀了,素寒璧的动作都带着一丝酣畅淋漓。   素寒璧抬眸望着无瑟略微有些抱歉而侧过的脸颊,她忍不住轻声说道:“多亏了有你。”   如果没有无瑟,或许她真的会爱上紫宸也说不定。   她极轻地叹了口气,朝无瑟伸出手来。   “走吧。”素寒璧对他说道,“他已经死了。”   “以后还会有敌人吗?”无瑟银灰色的眼眸专注地盯着素寒璧。   “或许会有,但应当没有紫宸那般强的了。”素寒璧轻笑。   “我永远是你的剑。”无瑟张开手,轻轻拥住了素寒璧,将她娇小的身躯笼罩在这蕴含着刀光剑影的怀抱之中。   他的怀抱如此危险,也只有素寒璧敢与他相拥。   素寒璧吸了吸鼻子,嗅着独属于他的凛冽芬芳。   “我会……握紧我的剑的,永远不会放开。”她踮起脚来,在无瑟耳边轻声说道。   ——   “所以,紫宸仙尊……就是这么被你杀死的?”恒一阁阁主王谦提笔,蘸了浓墨,笔锋停留在纸面上,晕开一个墨点,迟迟不敢动笔。   素寒璧一人卧在软榻上,一手托腮,点了点头道:“是如此,我一剑将他杀死了,能用一剑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费两剑?”   王谦儒雅俊美的面上出现一层薄汗,他知道素寒璧是个狠人,但没想到她这么狠。   她的对手可是紫宸仙尊,素寒璧出剑竟然不会有丝毫畏惧。   素寒璧自十年前将前仙界之主紫宸仙尊杀死之后,便隐隐有成为新的仙界之主的趋势,虽然她本人不承认这个位置,但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她在仙界的地位超然、受所有人尊敬,不仅仅是因为她取代了紫宸仙尊,更是因为她彻底消灭了困扰仙人几万年的噬虫。   当年五色之力集齐的时候,被噬虫附身的仙人内里的古怪黑虫死去,他们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如傀儡一般倒塌死去,除了云上之境死去绝大部分仙人之外,亦包括季淮在内的许多海外仙山人士。   有人分析死去仙人的死亡原因,虽然普通的修士看不出噬虫的存在,但也知道他们生前被某些东西附身了。   这是几乎席卷了大半个仙界的灾难,幸好素寒璧将这些小虫子彻底消灭了。   素寒璧不过是将五色之力重新集齐,让五种情感相互平衡制约,而那些因为情感失衡而产生的噬虫自然便会消失。   王谦思及至此,将素寒璧杀死紫宸仙尊的信息记录在书籍上,方才抬眸看着素寒璧道:“素仙子,您所说的噬虫,究竟是何物?”   “爱、恚、悲、妒、欲,五情五感相生相克,不正是无量道人所著的《仙人五情》上所写的内容么?”素寒璧的腿上放着五色光芒辉映的无瑟剑,慵懒卧着的身形看起来像一只猫儿。   “无量道人说的是大实话,可惜他被紫宸杀了,免得他将这件事流传出去。”素寒璧捧着香茗,喝了一口茶,“紫宸当年为强行削弱我的力量,逆天而行,将五色石的力量强行剥离而去,让爱、恚、悲、妒、欲独立出去,而无其他情感的约束。”   “南琉璃殿主爱、北森罗殿主恚,西玄雾殿主悲,东封行殿主妒,而中央紫宸殿主欲,各殿呈现出的颜色也分别是粉、红、蓝、绿、黄。”素寒璧将来龙去脉慢慢说给王谦听,方便他身为恒一阁阁主,将此事记录下来,“失去其他情感约束的情感逐渐变得极端偏执,长此以往,催生出噬虫,万方世界里的人最多,是仙人数目的亿万倍,所以噬虫是现在小世界里出现,等到各个小世界承载不了这些极端的情感,噬虫便从界池里爬了出来。”   王谦有些惊讶:“素仙子您曾说,这些噬虫背上刻着的古怪文字,我有些好奇,可否写出来让我辨认一二?”   他通晓许多古文字,没准能认出来也说不定。   素寒璧坐直身子,提起笔来,凭借记忆在纸上将噬虫甲背上的古怪文字写了下来。   王谦仔细一看,恍然大悟:“素仙子,这些字是上古已经抛弃不用的文字,一共五种字形,正是爱、恚、悲、妒、欲。”   素寒璧闻言,轻叹一口气。   这本该是纯粹的情感,是独属于人类的浪漫,但却会变成这般可怖的模样。   王谦思忖片刻,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为了一己私欲,竟能做到如此地步。”他话中所指的,自然是紫宸。   “他是天地初开的第一位仙人,天上地下,唯他独尊,渴望掌控一切的感觉,情有可原。”素寒璧笑,她轻轻挠了挠下巴。   “素仙子您呢?”王谦撰写着优美文字的笔锋一顿,抬起头来,浅笑望着素寒璧,眼眸中带着意味不明的光。   素寒璧现在的实力不在当年的紫宸之下,天上地下,再无人能够制约她,也无人能够伤害她。   听了王谦的话之后,素寒璧一愣,她的眼中露出一种释然的光芒来:“王谦,我与紫宸不一样。”   “紫宸从未经历过凡尘生活,他太飘,太超脱了。”素寒璧轻声诉说着她与紫宸的不同,“我不一样,我连六道轮回都去过。”   人世人情冷暖,悲喜苦乐,爱恨离别,她都经历过。   能够阻拦她心中那只魔鬼的,就是她自己。   素寒璧重新卧回榻上休息,雪蚕丝织就的锦被盖在她的腿上,阳光洒下,落在她卷翘的长睫上,有种安谧的美丽。   王谦看着她那澄澈无暇的杏眸,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素寒璧的过往与身世,早已传遍整个仙界,已经不是秘密了。   如她一般,历经尘世磨难,还能保有一颗赤诚善良的心,难能可贵。   毕竟,在那小世界中,可依旧有无数的噬虫伺机而动,寻找着机会附身那些心性不够坚定的人。   “素仙子,问这个问题,是我唐突了。”王谦摇头轻叹。   “有了紫宸的前车之鉴,你们会有此疑问也是正常的。”素寒璧将杯中香茗饮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仙界真好,大家都向往自由。”   “修仙本就是为了自由,向往长生便要从生老病死的桎梏中逃脱,追求无上大道便是要从既定命运中逃脱,我们一直在逃,追求无拘无束的自由。”王谦笑了起来,“所以,我倒有些羡慕素仙子你了。”   “何来绝对的自由?”素寒璧歪头问王谦,“那噬虫便是不加约束克制的结果。”   “好,好,好。”王谦连说了三个“好”字。   与素寒璧聊了寥寥数语,他竟感觉自己一直晦涩难明的心境有了拨云见日之感,停滞不前的修为也因为心境的突破而隐隐有所前进。   他手中笔蘸浓墨,将噬虫一事记录下来——这般灾难,以后会永远存于书籍记载之中,而不会在现实中发生了。   “素仙子,那么界池呢?”王谦此事了解完之后,便继续问他想要知道的事,“界池无人管理,可以吗?”   “界池在五色石之力回到我身上的时候,就已经从分裂的五块重新拼合为最初的一块了。”素寒璧解释道,“当那些存放着万方小世界的界池重新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所有有意识的天道都消失了。”   “不论是天道铃或者是别的什么天道,所有世界的自我意识都消失了。”素寒璧将手中空空的摄魂铃取了出来,这铃铛孤寂地叮当响了两声。   “因为所谓的世界意识——天道本身就是一种扭曲的存在,正常运转的小世界是不会产生自我意识的,正是独立的情感失衡,才催生了噬虫,而天道其实也是与噬虫类似的东西,他们掌握着世界规则,但却是非不分。”素寒璧摇动摄魂铃,“世界不需要天道,小世界的人们不需要规则束缚,他们本就是自由的。”   “没有所谓命运框住他们,世界之大,有着无尽的可能性,这才是万方小世界的迷人之处。”素寒璧的纤纤玉指轻轻一捏,将摄魂铃——这曾经一位普普通通的天道的居所一手给捏碎了。   世界不需要天道,这摄魂铃作为曾经的见证,也不需要存在了。   “竟是如此……”王谦轻叹,他生得晚,这天道出现的时间可要早多了。   素寒璧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伸了个懒腰放松一下,对王谦问道:“所以王阁主,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王谦运笔如飞,一边飞速记录一边赶紧问道:“还有——云上之境如何了?”   “云上之境的大部分仙人都因噬虫附身而死,而云上之境那层将仙界大部分灵气占据其中的云层,也因紫宸的死去而崩散,被聚集的灵气平均散入整个仙界之中,在我云上之境与海外仙山之分。”素寒璧将那一战之后发生的事情耐心说给王谦听。   王谦连忙将此事记下,又继续问道:“幻海道人因还给你洞悉万物之力而瞎了的眼睛,好了没有?”   素寒璧惊讶:“不会吧,你们恒一阁连这事都知道?”   王谦在砚台里舔了舔墨,有些自豪地说道:“我恒一阁的先祖,可是曾经将无量道人的发现记录传承下来,我所做的,还未及先人百分之一。”   素寒璧无奈轻叹:“我帮他治好了,不过是眼睛受了伤,我也受过,我有经验的。”   王谦继续记录,力求不遗漏任何一个字。   “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我个人也很想知道这个答案。”王谦肃容,轻咳一声,表情变得有些严肃。   素寒璧寻思着她知道的都说了,王谦还有什么好问的。   “你说吧。”她提剑,站起身来,好整以暇等待王谦的问题。   “不知素仙子……可有道侣?”王谦表情认真,却问出了这样一个令人尴尬的问题出来,“以沙境祝之朔道友为首的众多修士,非常关心这个问题。”   素寒璧:“?”你们真的很不对劲。   她将手中无瑟剑握紧,对王谦微笑说道:“不好意思,我已有道侣。”   素寒璧手中无瑟剑亮起五色微芒:“不巧正是我的剑。”   “以后谁再问这个问题,我就亲自提剑‘问候’他。”素寒璧露出了“和善”的微笑。 第67章   王谦一愣, 望着素寒璧笑了笑:“原来如此。”   素寒璧王谦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朝他点头致意,准备告别。   “恒一阁要记录的事情, 我都说了, 还有何事想问?”素寒璧挑眉问道。   王谦微讶:“素仙子,看样子像是在告别。”   素寒璧提剑, 歪头看了一眼王谦道:“仙界地域, 无穷无尽,海外仙山之外还有许多未知的空间,既然此间事毕,我也该去外边走走了。”   “海外仙山之外,便是一片蛮荒。”王谦摇头轻叹,“修士们已经将仙界灵气最为丰沛的地方找到了。”   “蛮荒之外, 或许有绿洲也说不定。”素寒璧轻声一笑, “不过是去走走罢了。”   她与王谦道别, 自己孤身一人回了修复好的寒月小境。   寒月小境自十年前被紫宸毁去,不久之后便被素寒璧修复好了。   洞府中的紫藤花, 还是原来的紫藤花,幽幽盛放着,很是好看。   素寒璧走上那青石小径, 拂开石门前的紫藤花, 走进寒月小境之中。   在洞府中央的莲花池上,正有一人颀长的身影。   素寒璧皱眉, 唤了一声道:“苏禹?”   苏禹与宋牧晴这几日过来,借住在她寒月小境中, 现在不见了宋牧晴的身影, 只有苏禹一人站在莲花池外发呆。   苏禹一愣, 转过身来,那清且淡的目光从素寒璧身上掠过,停留在她手中握着的无瑟剑上。   “师父。”苏禹唤了一声。   “宋牧晴呢?”素寒璧问。   “她带着东海去界池玩了。”苏禹解释道。   素寒璧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我来道个别,出去游历几年。”   苏禹有些惊讶:“师父你要走了?”   “是。”素寒璧点了点头,注意到苏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自己手中剑上。   她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苏禹,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师父这把剑。”苏禹没有避讳自己对好剑的向往。   “这是我的剑。”素寒璧轻声笑道。   “师父若不在了,剑便可以传给我了。”苏禹认真跟素寒璧说道理,这也是他拜素寒璧为师的原因之一。   素寒璧轻咳一声,真心实意在规劝苏禹:“但无瑟是个男的。”   苏禹那淡漠的面容一僵,显得有些不敢置信:“剑怎会有性别?”   他确实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素寒璧那柄冷白色的长剑若是真的能变人,应当是一位香香软软的绝色女子。   QAQ剑修的剑不都是老婆么!   所以苏禹理所应当地把自己的审美代入了素寒璧这把剑化形之后的模样。   这把无瑟剑很强,他是真心实意想要通过正当方法得到它。   素寒璧眉头微皱:“为何不能有?”   “他都能长出双脚自己跑啦!”素寒璧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打破苏禹对无瑟剑的非分之想,“苏禹,我的傻徒弟,他真的是个男的,你还想把他当老婆,你想都不要想。”   苏禹那白皙的脸涨红,他并未有龙阳之好,若……素寒璧手中无瑟剑当真是男的,那么他肯定……肯定不会追求这把剑。   但是……看那把剑的样子,就算化形了,也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定然是素寒璧在骗他。   苏禹摇头:“我不信,除非你变给我看。”   他以为素寒璧不会答应的,没想到下一刻,素寒璧手中无瑟剑亮起五色光芒,勾勒为一个人形。   苏禹看着那五色光芒交织中逐渐清晰的纯白色人影。   草。   是真的。   不仅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很帅的男的。   真的要死了。   他觊觎肖想了那么多年的剑,居然是个男的。   苏禹一愣,看着眼前抬起锋锐凤目望着他的无瑟,一时半会竟没有说出话来。   “我没骗你吧。”素寒璧叉腰,理直气壮。   苏禹轻咳一声,扭过头去。   素寒璧问他:“你还有兴趣吗?”   苏禹委实没有龙阳之好,他摇头:“师父,是我狭隘了。”   他转了个心思,还是决定不去想着素寒璧的剑了,他还不如自己去找一把。   然后他也会有属于自己的漂亮小姑娘了(?)   素寒璧成功用事实击溃了苏禹对于无瑟剑的美好幻想之后,便拿起重新变为剑的无瑟剑,与苏禹道别:“我去找宋牧晴了。”   “她现在应当与东海一道在海外仙山的界池玩。”苏禹为素寒璧指引方向。   很快,素寒璧便飞到了界池附近。   现在的界池,是海外仙山中央的一片星辰旋涡,远远望去,星辰轮转,很是美丽。   这里灵气充沛,所以有很多散修都来到这里修炼。   远远的,素寒璧便看到了那在星海之中穿梭的大鱼,正是变成了巨鲲形态正在吸收天地灵气的东海。   素寒璧飞了过去,来到高崖之上,正望着星海发呆的宋牧晴。   宋牧晴很喜欢看这些宛如钻石一般的星辰用玄奥难明的轨迹行动着,她一边参悟着天地大道,正要入(睡)神(着)之时,却被素寒璧拍了肩膀。   “看什么呢?”素寒璧低头问她身边的宋牧晴。   宋牧晴实话实说:“其实在发呆。”   “发呆挺好的,反正眼睛一闭,别人问你在干吗,你说在修炼,别人也不会怀疑的。”素寒璧坐在宋牧晴身边,继续传授修炼之道,“若是一不小心睡着了,别人叫你不醒,你就说参悟了天地玄机,入定了。”   宋牧晴被素寒璧说中了心事,老脸一红,扭过头问素寒璧道:“师父你来找我做什么?”   “想要外出游历,所以同你告别。”素寒璧直说,“你要替我看顾好寒月小境中的紫藤花。”   宋牧晴轻轻“唉”了一声:“师父啊,你变了,你以前很宅的。”   “以前的小世界太小,我将整个世界游历完之后,便只能宅着,但仙界很大,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素寒璧轻声说道。   宋牧晴托腮:“若是我也有师父这般修为,我也去。”   “无事,慢慢修炼,总有一天可以的。”素寒璧看着眼前茫茫无尽的星海,“我们有着没有尽头的茫茫岁月,我们挣脱了命运与寿命的桎梏,为的就是此时此刻的自由。”   “自由是一个很美好的词汇。”宋牧晴点了点头。   素寒璧忽然想起了什么,她似乎一直以来,将什么人给忘记了。   “月景呢?”她疑惑问宋牧晴道。   她记得她是让宋牧晴将失去力气的月景给带回了晚晴境,但她杀死紫宸之后,月景便不见踪影了。   再之后,许多仙界的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足足用了十年时光,她才将之前一战给仙界带来的创伤抚平,让仙界重新回到平静之中。   宋牧晴轻掩朱唇,有些惊讶:“师父,我以为你都忘记她了,若是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月景后来离开了晚晴境,我想她也没必要保守什么秘密了,也没有什么用处,我便让她离开了。”宋牧晴解释道,“她走的时候,跟我说不要将她的行踪主动向你提起。”   “她说你应当不太喜欢她出现在你面前,毕竟世界上有与你那般相似的人,是一件挺别扭难受的事情。”宋牧晴笑了,“我觉得她说得对。”   “确实。”素寒璧赞同,若不是突然想起,她也想要忘记月景的。   “她回云霄宗了,素辛石死了,季淮死了,但云霄宗还是有几位素辛石收的弟子的。”宋牧晴慢慢说道,“反正她也没说她就是素辛石的亲女儿,只说她是素辛石的徒弟,便回去接管了云霄宗。”   “你给她写完的《须弥月诀》是一本上佳的修炼功法,所以她修炼起来也比常人快些。”宋牧晴说着月景后来的去向,“她的苦杏剑被紫宸毁了,我见她没有剑用,你放在莲花池里的苍龙剑,想必你看了也觉得碍眼,我便将苍龙剑给她了。”   素寒璧轻轻点了点头,委实说紫宸送来的那把苍龙剑,她着实看它有些碍眼,虽然是把好剑,但也不知如何处置。   送给月景倒也算个好去处了。   她轻叹一声,也不知在感慨些什么。   “师父,你当真要走了?”宋牧晴看着素寒璧在星海之中宛如寒月般清冷的侧脸。   “自然是要走了。”素寒璧挠了挠头,“呆在寒月小境中也没什么意思。”   “记得给我寄当地土特产回来。”宋牧晴搓搓手。   “如果我看到蛮荒之地有长得奇形怪状的牛在拉屎,我一定给你寄一坨牛粪回来,然后跟你说这是蛮荒之地居民每天都吃的青草蛋糕。”素寒璧表示此事没有问题。   宋牧晴:“……”好的素寒璧不愧是你。   她坐在原地,看到素寒璧站起身来,如火的衣袂在星海之中飘扬,与璀璨的星光交融在一处。   宋牧晴想,如果在这满天星河之中,一定要有一轮月亮的话,那么这光一定是她。   素寒璧转过身去,朝她挥了挥手:“我走了。”   她一人飞身而起,飞入了茫茫的云海之中。   宋牧晴望着素寒璧那纤瘦的背影,大声唤道:“师父——你一个人去,会不会很寂寞呀!”   “要——不——要——考虑带上我!”她提高了声音,对素寒璧开了个玩笑。   素寒璧手中紧紧握着的无瑟剑光芒亮起,划破厚厚的云层。   她在那五色光芒里回身,扭头对宋牧晴笑了笑,微微弯起的嘴角带着些戏谑。   “谁说我是一个人啦?”她的笑容宛如银铃一般钻进宋牧晴耳中。   下一个瞬间,她的身影消失。   素寒璧走进了茫茫无尽的远方。   天下之大,她与他有漫长又悠远的时光去慢慢踏足,共赴无尽河山。   【全文完】 第68章 番外-无瑟(一)   从某种程度上说, 素寒璧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务实的人,看到美丽的鲜花第一眼,她的第一反应是做成鲜花饼挺好吃的。   她除了在玄冥界黑狱之前的岁月中有过些许浪漫绮思, 再之后便鲜少有风花雪月的想法。   但若问起,她一生中做过最浪漫的事情是什么。   即便素寒璧知道自己的一生还未走完, 现在还言之过早, 但她一定会笃定说出这件事。   她一生中做过最浪漫的事, 就是用她的软肋,做了一柄战无不胜的利剑。   ——   素寒璧冲破六道轮回的桎梏,来到这个全新的世界,已经过了百年。   她在黑狱中受过的伤,已经尽数养好了。   从那个森林走出来之后, 她卖了黑煞狼的毛皮与利爪, 也攒了一些灵石之类的资本。   素寒璧没有选择加入某个门派,而是孤身一人,以散修的身份行事。   现在她的修为已至元婴期, 在修士之中已经是中上水准, 于乾天岭一带也小有威名。   谁都知道乾天岭的素寒璧不好惹, 若不主动挑衅她还好, 若是冒犯了她, 这素寒璧虽然身为女子, 但下手也毫不留情。   素寒璧自己一人修行,也不觉寂寞, 她虽是剑修, 但手中所用的剑都是用过随手就丢, 从未真正将任何一把剑当成自己的法宝过。   近些年来, 素寒璧在乾天岭一带也有了些名气, 一些门派便想着用宝剑招揽素寒璧拜入他们门下,但都被素寒璧拒绝了。   她脾气古怪,也少有人愿意靠近她。   而此时的素寒璧,就空着手走进了乾天岭边缘地带的一家驿馆里。   她的手中,正捧着一个储物袋,内里看起来装满了战利品。   猎杀妖兽,换取修炼所需的灵石,普通修士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   一旁准备收购灵材的胖修士凑了过来,那小眼睛盯着素寒璧手里的储物袋转。   “素寒璧,你今日又带了些什么回来?”胖修士问道。   “不过一些幽冥蟒的皮罢了。”素寒璧将储物袋丢在他面前,“可能卖五百灵石?”   胖修士将素寒璧丢给他的储物袋打开,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灵材,很满意,他又能在素寒璧身上赚一笔了。   他将满满当当一袋灵石奉上,一边小心翼翼地打探口风:“素道友攒这么多灵石做什么?”   素寒璧一愣,回答道:“修炼啊,此地灵气稀薄,光靠吐纳天地灵气可不够。”   “素道友是剑修,怎不为自己炼制一柄剑?”胖修士有些好奇,他也是曾见过素寒璧炼器功夫的,颇有大家风范。   素寒璧摇头:“不用,用着不太顺手。”   她走进驿馆的脚步一顿,却有些惆怅。   其实,何来顺手不顺手,她已经能将剑招释放得无比完美,不论是什么剑到了她手上,也能够服服帖帖,她使用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哪里是什么不太顺手。   只是有人答应她要送给她一柄宝剑了。   她总是要等着吧。   素寒璧轻舒一口气,正打算走进驿馆休息,却被身后的胖修士叫住了。   “素道友,听说前段日子碧云剑派邀您去他们宗门,您应当是答应了吧?”他搓搓手,小声问道。   素寒璧摇头:“没有。”   她实在是不想回到宗门中去了,因为这难免会令她想起在云霄宗的日子来,她如此孤身一人,倒也挺好。   “碧云剑派可是乾天一带最好的门派了,素道友你这样其实也不太行。”胖修士念他与素寒璧的交情,好心提醒道,“你若不去,可会惹得碧云剑派不开心。”   毕竟在大宗门的眼中,所有优秀的修士,就必须拜入他们门中不可。   它们仿佛一张大网,将此界中有天赋的修士搜罗其中,壮大自身实力。   只有没有能力的修士才会心甘情愿当一个散修,像素寒璧这般的属实例外。   素寒璧从未想过她自己若是没有拜入某个门派会惹得他们不开心。   不去就不去呗,他们门派少张吃饭的嘴,不是更省钱么。   她朝胖修士挥了挥手,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素寒璧走进驿馆之中,一头扎进柔软的大床里,休憩片刻,便开始继续修炼。   她知道自己修炼的速度很快,修士修炼的天赋各有高低,她应当是算最有天赋的那一类。   素寒璧想至少自己在这方面运气不算太差。   她闭目,开始慢慢吸收那储物袋里倒出来的灵石释放的能量。   就在她感觉经脉之内慢慢积累的灵气逐渐充盈的时候,却猛然睁开了双眼。   一种冰冷的气息窜上了她的身体,迫使她警觉地站了起来。   素寒璧抬眸,看到她面前站着一位身着碧色衣裳的女子,貌美却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威仪。   那女子细细的长眉微微挑起,瞪着素寒璧。   素寒璧揉了一下眼睛,打了个哈欠:“碧瞳道友,我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不会加入碧云剑派,你不用再来问了。”   “我知道你素寒璧的意思,不就是待价而沽,等着我碧云剑派给你开出更好的条件吗?”碧瞳死死盯着素寒璧说道。   素寒璧柔声细语,认真解释:“碧瞳道友,并不是如此,我确实不喜加入宗门。”   碧瞳却根本没有听她解释,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现在我告诉你,你得逞了,师尊命我带上师门重宝碧云剑前来,若是把这柄剑给你,你愿不愿意加入我碧云剑派?”   乾天岭见过素寒璧的人都明白,素寒璧的修为进步速度只能用突飞猛进来形容,这天赋简直举世罕见。   碧云剑派上下三千年,也没见过如此有天赋的剑修。   碧瞳将手中剑匣捧了出来,打开那厚重的盖子,内里一柄碧色的长剑流转着光芒。   素寒璧看了一眼那碧云剑派的师门重宝,这确实是一把好剑,就算是……就算是素辛石传给季淮的瀚海剑,也比不上这把。   思及至此,她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的阅历如此贫瘠,接触过的世界如此小,以至于想到什么东西,便会不由自主想起他们。   素寒璧对碧瞳摇了摇头:“碧瞳道友,我不需要它。”   “你是剑修,哪里不需要剑?”碧瞳瞪大眼,不敢相信素寒璧竟然拒绝了。   这个女人……她一定……一定是在试探碧云剑派的底线,期盼着碧云剑派能拿出更好的东西给她。   她竟如此贪婪!   素寒璧认真说:“无论是那把剑,都可以,所以我找驿馆外的地摊十块灵石批发三把普通铁剑也是可以的。”   “你竟敢将地摊铁剑与我碧云剑派重宝相比?”碧瞳气得柳眉倒竖。   “是都可以用,所以在我眼中无高下之分,碧云剑派的师门重宝自然是好的。”素寒璧极有涵养,轻声慢语对气急败坏的碧瞳解释,“我见碧瞳道友更想要这柄剑,不如你带回去,这柄剑未来或许也能传到你的手上。”   碧瞳被素寒璧戳中了心事,她确实是有些嫉妒素寒璧的,一介散修,竟能引起门中前辈如此重视。   她心心念念想要的碧云剑,竟然就要拱手让给素寒璧,这谁能咽得下这口气。   “素寒璧,你不识好歹!”碧瞳重重将剑匣合上,对素寒璧喝道。   素寒璧轻叹一口气道:“我尊重碧云剑派,但我出于个人的原因,确实不愿加入宗门,碧瞳道友还是请回吧。”   碧瞳瞪着素寒璧,紧紧攥着剑匣的手指关节发白。   她的脑海中闪过临行之前,师门长辈的嘱托。   若是能将素寒璧招揽入碧云剑派那便招揽过来,若是不能,那便只能将她……杀了。   她修为不过元婴,虽有天赋但也可以拿捏。   若能加入碧云剑派便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她加入了别的敌对门派,便是碧云剑派的后患。   不加入碧云剑派,素寒璧只能去死了,谁叫她如此不识好歹,他们碧云剑派在乾天岭一带简直就是只手遮天的存在,都对她如此恭敬邀请了,她竟然还能拒绝。   素寒璧六识极为敏锐,她在碧瞳一手紧紧按住剑匣边缘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霎时间,两人的身形同时一跃而起,对剑的招式荡开的气浪将驿馆屋顶掀翻。   素寒璧手疾眼快抄起储物袋里的地摊铁剑,与碧瞳抽出的碧云剑对了一招。   碧瞳修为已至元婴之上的出窍期,手中宝剑也不知道比素寒璧的铁剑要好上多少,但就这突如其来的对招,素寒璧竟然不落下风。   素寒璧已经明了碧瞳与碧云剑派的意思,这个宗门得不到她,便要将她毁去。   她握着铁剑的手有些微的颤抖,毕竟面对的是在乾天岭一带名声如雷贯耳的碧云剑派,她还是有些……忐忑。   但她决不能再屈居人下,任凭自己命运被摆布。   “素寒璧,是你不识好歹,便休怪我不客气了。”碧瞳的身形朝素寒璧无限逼近,手中碧云剑发出卓然灿烂的光芒,她的眼中是怨毒的杀意。   她确实想杀了素寒璧,刚好素寒璧竟然真的如此没有眼力见,她此时用上了十成十的实力。   但就在下一瞬,碧瞳只感觉自己的心口窜上一股彻骨寒凉的触感。   素寒璧手中铁剑突破碧瞳身体防御,已经极尽脆弱,刺入她的心口,受心脉之力反震,已经寸寸崩裂,将她的心脏绞作一团。   “你竟敢——”碧瞳双眸涣散,看着素寒璧,却凑不出一段完整的话语。   素寒璧将光秃秃的剑柄一丢,朝她点点头:“是的,我竟敢。”   不论杀不杀碧瞳,这碧云剑派都是要追杀她的,倒不如先将此人杀了,也省得她回去通风报信。   素寒璧面无表情地将染血的碧云剑放入剑匣之中,看了一眼院中碧瞳已经没了气息的身体,飞身而起,离开了驿馆。   此地不能久留,她要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la)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