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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恐沙雕
　　作者：乔柚
　　简介：
　　【沙雕日常流水账，11.24日V|中短篇】
　　有人说邵立轩是个恋爱脑，老婆奴，结了婚肯定是二十四孝妻管严。乔润意一直不太同意。
　　在他眼里，自家老板严谨正派，霸气侧漏，浑身都散发着独属于青年才俊的精英气息，绝对不是那些愚蠢的词汇可以轻易定义。
　　绝症死后，乔润意重生回到了高中时期。此刻的小邵老板还没有老婆，但三两句都不离老婆。
　　“如果我有钱当然要上交给老婆。”
　　“看着老婆数钱一定很幸福吧。”
　　“人生再苦也不能苦老婆！”
　　“不想成为妻宝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乔润意终于没忍住：“你老婆到底是哪个。”
　　耳边落针可闻，邵立轩默默盯着他，静悄悄地红了脸。
　　－
　　邵立轩喜欢乔润意十三年，来不及告白，就听到了他病死的噩耗。重生回到十二年前，他决定为了追人不要脸了。
　　去他的默默守护等待回眸，追人还是要主动出击，壁咚强吻深情告白，端茶洗脚上交零花，死皮赖脸盯妻狂魔，能想到的全都安排。
　　被轰炸的乔润意：……
　　你走开啊啊啊。
　　努力自律工作狂X人傻钱多恋爱脑
　　＊邵攻乔受，不拆不逆。
　　＊攻非常恋爱脑，非常护老婆，非常小学鸡，只要老婆喜欢人设可以七十二变，每天三百六十度无缝无死角契合老婆。
　　＊大概是一个暗恋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的故事。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走开点啊！
　　立意：人生无常，珍惜当下。


第1章 
　　“乔总，您回来上班啦。”
　　集团的自动门一打开，前台正在补妆的姑娘就马上放下了手里的气垫粉底，露出标准微笑朝前鞠躬。
　　远处的会客椅干净整洁，集团大厅的穹顶高而广阔。
　　衣着整洁的青年环视一周后，点点头，回以微笑。
　　他转身走向高管电梯，一直等到身影消失，前台姑娘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向身旁的同伴道：“真难得，这次乔总居然请了足足三天的假。”
　　另一个前台明显是新来的，看上去有些兢兢业业，小声道：“三天很长么？”
　　“对于别的高管来说当然不长，但你知道他是谁，乔润意啊。”
　　乔润意，非常典型的工作狂人，新晋精英，全年无休。当然了，并不是老板不肯给他休息，只是他自己不愿休息罢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进公司多年，一次假都没有请过，每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国外，或者在洽谈桌上，据说他在家里的时候，也经常是在自己的书桌前整理方案，或者开跨国会议。
　　全公司就属他最拼，也就属他最得老板重视。
　　“这么拼，图啥啊。”
　　“图啥。”前台一边继续补妆，一边道：“你知道他前年，二十八岁，刚刚买的一套房在哪吗？跃龙府，顶层复式，而且老板给他出了全部的装修费用，他那衣帽间里的衣服，每季换新，量身定制，所有配饰全是老板送的，你说他图啥。”
　　小前台露出羡慕的表情，又忍不住八卦：“老板对他是不是有点特殊啊。”
　　“那可特殊了去了，你看他那张脸，说一句天颜不为过吧。”她又压低声音：“其实公司里不少人都怀疑老板喜欢他，当然了，也都是私下里说，谁也不敢整到正主跟前去。”
　　“……有一说一，我觉得他跟老板挺配的。”
　　“要说配也是真配，你不知道，我们私下里都喊他老板娘。”
　　“啊？”
　　“咱们老板其实有点享乐主义，毕竟家境好嘛，工作上也有点松散。乔总请假的这几天，公司气氛都明显活络不少，但他现在请假回来了，你看着吧，老板肯定又得绷起来，他一绷，公司每个人就等着吧。”
　　“这不是典型妻管严么……”
　　两人扑哧哧笑了一阵。前台道：“实不相瞒，每次他在的时候，我都觉得老板特别威武严肃，他一走吧……”自动门再次打开，两人腾地站起来，再次露出微笑：“老板早上好。”
　　邵立轩看也没看她们一眼，便懒懒地往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合上，两人再次坐下来，小前台呼出一口气，道：“我怎么觉得你说错了，老板才是把气氛变严肃的人，刚才乔总还特亲和地跟咱们点头呢……”
　　“你懂什么，乔总在的时候，老板也会点头的，他现在不在，老板才会这么目中无人。”
　　“你这话说得，好像老板很装……”
　　“他就是装啊，我跟你说，乔总请假这三天，他每天都搞到十一点多才来公司，但乔总上班的时候，他可都是朝九晚五，从没迟到过的。”
　　电梯里，邵立轩抬腕看了一眼手表，又扫了一眼逐渐上升的电梯楼层，缓缓挺直了身子，并整理了一下领带。
　　电梯门打开，西装革履的男人抬眼，目光里的懒散尽数被凌厉与严峻替代。
　　顶楼安静，只有秘书已经来到，见到他便站起来，道：“乔总在您办公室。”
　　脚步一顿，他肃目道：“马上通知各部门，八点半准时开会。”
　　“是。”秘书麻利地拿起电话，邵立轩则推门而入。
　　落地窗前的沙发上坐着青年，正偏头注视着窗外，侧脸白皙清透，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整个人看上去像是等身的精致人偶。
　　邵立轩的眼底无声亮起几个色度，轻咳一声，道：“回来了。”
　　乔润意回神，看向他的时候，目光微微有些飘忽。
　　但他很快将瞳孔对焦，笑了下：“嗯。”
　　邵立轩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道：“早餐吃了吗。”
　　“嗯。”乔润意道：“你呢。”
　　“吃了。”邵立轩如实报告：“包子豆浆加煎蛋。”
　　乔润意一时没有答话。
　　他素来是精密而忙碌，整个人像支无往不利的剑，料峭地显露着锋芒，片刻都不带停歇。
　　邵立轩观察着他的神色，察觉他有些不对劲：“怎么了，好像很累。”
　　“懒了三天，一时有点找不回状态。”
　　邵立轩很能理解，道：“要不，我再给你放几天？”
　　乔润意莞尔，捧着茶杯抿了口，道：“我今天其实是来……”
　　“老板。”秘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往常一样干净利落，掷地有声：“各部门已经通知完毕，八点半准时会议室集合。”
　　邵立轩深沉地嗯了一声，目光还在乔润意身上：“你刚才想说什么。”
　　“时间快到了。”乔润意扫了一眼挂钟上的时间，道：“等你回来再说吧。”
　　“……行。”深知他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邵立轩也撑膝站起，又忍不住道：“你不一起？”
　　“我再犯会儿懒。”
　　他看上去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斗志，整个人变得有些云淡风轻。邵立轩心头浮起一丝怪异，犹豫着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乔润意点点头。
　　办公室很快安静了下来，乔润意继续靠着望向窗外，几分钟后，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乔润意接通，里面传来乔满意的声音：“哥，你在公司吧？我有点事找你。”
　　“又要钱。”乔润意慢悠悠地道：“放心，等我死了，遗产都是你的。”
　　“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个饭。好久不见了。”
　　“上个月才见过，你从我这里拿走了十万，这么快就花光了？”
　　他语气温柔，听不出半分责怪。乔满意先是有些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我这不是开店嘛，做生意哪有百分百成功的。”
　　“那你就趁这段时间好好享受一下贫困的滋味吧。”
　　“哎，哥，哥……”
　　乔润意挂断了电话，又坐了几分钟，才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邵立轩回到办公室门前时，还一边在秘书递来的资料上勾勾画画，一边头也不抬地交代着什么。等到秘书得令离开，他抬手推开门，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我忙完了……”
　　沙发上已经空无一人。
　　办公桌上面有一封信，信上放着一张便利贴。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先走了。
　　揭开便利贴，下方的信封上写着四个字：辞职报告。
　　两分钟后，办公室门被猛地拉开，秘书愕然地望着自家老板仓皇奔出的身影，一脸呆滞。
　　乔满意是了解乔润意的，他往常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里，所以每次找乔润意的时候，他都会来公司，而在这里，他总能达成夙愿。
　　邵立轩在电梯里才想起要给乔润意打电话。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好在的是乔润意的号码就在快捷键上，很容易找到。
　　屏幕显示正在拨号。
　　乔润意避开了乔满意，在楼下的垃圾桶前抽掉了手机卡。
　　随后徒步走到马路边上，拦了辆车：“江州机场。”
　　乔润意消失了，换掉了手机卡，不再上微信，不再任何社交软件上透露自己的任何消息。
　　生命的最后几个月，他想一个人慢慢地走，慢慢地与这个他仿佛熟悉，又仿佛始终陌生的世界告别。
　　也许世界也并不需要他的告别。
　　他的最终归宿是在撒哈拉沙漠的一个偏远乡村里，失去意识之前，乔润意觉得这样挺好。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乔润意接着想，干燥的气候刚刚好可以把他的尸体迅速风干，总好过直接埋入湿地，被虫蚁啃噬的好。
　　……等等，死掉还会再有意识吗？
　　“吴秀秀，借个笔！谢谢！”
　　“学委学委，请教一下这题怎么写。”
　　“你怎么不去问大乔。”
　　“大乔那不是睡着了嘛！我不好意思打扰人家，江湖救急，拜托拜托。”
　　“大公子！午饭后一起打篮球吗？”
　　“嗐，别看了，人好不容易利用大课间休息一下。”
　　咚咚的拍球声响在耳边，伴随着笔尖在纸上磨砂的声音，还有独属于青春期孩子的嬉闹声，乔润意缓缓抬起了头。
　　耀眼的白光投在视网膜上，乔润意抬起右手挡在窗前，察觉到了左手阵阵麻痹，他明显已经趴在桌上睡了有一阵。
　　他环视这个陌生而熟悉的教室，看着一张张早已在记忆中搜寻不到的稚嫩脸庞，好一阵没有动静。
　　“大乔！”一只手拍在他肩膀，有人道：“你醒啦。”
　　乔润意回神，呆呆看着对方。
　　“怎么，我全奉献啊，你不认识了？”
　　全奉献。乔润意艰难地搜索，终于在脑中记起这人的讯息。这两年里，高中同学全奉献好像跟他联系过一次，是请他去喝孩子的满月酒，但是乔润意工作太忙，没有去，只是拿了份子钱
　　但已经有了孩子的全奉献，怎么会这么年轻。
　　乔润意迟疑地伸手。
　　全奉献嘶了一声，当即捂着脸躲开，叫道：“大乔你杀人啊，掐我干什么！”
　　乔润意：“……不好意思。”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睁开。
　　全班鸦雀无声，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乔润意再次闭眼，睁开，面对的还是同一个场景，虽然过去了十余年，班里大部分人的脸他都已经记不清楚，可教室里的那个巨大的黑板，还有黑板附近堆放班级捐赠书本的书架，他却记得十分清楚。
　　乔润意恍惚地掐了自己一下，疼的眼泪花子当场冒了出来。
　　当乔润意功成名就，成为邵氏公子的左膀右臂时，曾经接受过很多次针对年轻精英的采访。在又一次采访之中，有人问过乔润意：“如果给你一个机会回到高中时期，你愿意吗？”
　　乔润意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愿意。”
　　记者问：“为什么呢？”
　　“我对现在的自己非常满意。”
　　后来查出脑癌之后，乔润意辞职在世界各处游历，在旅途中被同行人问了相同的问题。乔润意大概想了两秒，然后笃定地回答：“死也不回去。”
　　是的，宁可死，他都不想回到过去任何一个时间节点。
　　三十岁财务自由的生活，是他千辛万苦换来的。哪怕他得了脑癌，命不久矣，他也一样享受着靠自己努力迎来的一切，比如他可以在死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所有人都畏惧死亡，可没有人说得出来，死亡究竟为什么可怕。假如死亡真如所有人说的那样，是一场无梦的长眠，那岂不是应该人人向往？至少乔润意的睡眠质量从未好过。
　　乔润意不怕死，因为他不知道死亡是否痛苦。但过去的痛苦，却是乔润意真真正正经历过的。
　　死算什么，它能有穷可怕吗？！
　　但现在，乔润意回到了最贫穷，也最艰难的时期。
　　高中。
　　乔润意麻木地看着教室里一张张谈不上熟悉的脸。
　　之所以谈不上熟悉，是因为乔润意在高中时期，不是在忙，就是在忙的路上，根本没有时间跟任何人交朋友。
　　哪怕是在后来的工作中，乔润意的社交圈看着很广，但其实熟悉的也就那么一个……
　　一张稚嫩俊俏的脸倏地映入眼帘。
　　一瞬间跟另外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重合在一起。
　　乔润意：“？？！”
　　对方：“……”
　　低头脸红。


第2章 
　　邵立轩是乔润意后来的生活中最熟悉的人。
　　乔润意是个工作狂，而邵立轩是他的顶头上司。保守估计，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俩至少有三百三十天在保持联系，有两百八十天是面对面呆在一起的。
　　所以，就算邵立轩缩水到了十几岁，乔润意也能一眼认出来。
　　他瞬间想起了关于邵老板的传奇人生。
　　邵老板含着金汤匙出生，是真真的江州富商之子。据说，他打小就成绩优异，一直都是同龄人的佼佼者，是所有世家叔伯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天之骄子的邵老板，从入学开始就没有拿过第二，回回都是年级第一，看人从来都是用鼻孔，跟人打招呼不是嗯就是哼。但这一切，都在他高二一次暑期旅行后被颠覆了。
　　他遇到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侣，一个不慎跌入爱河。
　　随后，邵老板经历了一整个暑假的煎熬，果断地决定前往心上人的学校，并发誓此生非卿不娶。
　　家里人当然阻止过，但邵老板对自己的能力有绝对自信，他爸妈死活拗不过他，只好遂了他的心意，让他转学去追求自己的命中注定。
　　结果当然是没成功。
　　不光没成功，他那打小就一直保持直线的成绩，还在那一年里持续下滑，最后居然降到了年级一百往后。
　　高考失利的邵老板，在爱情与学业的双重打击之下，不得不远渡大洋彼岸，出国留学。
　　然后，重新归来的邵老板，就成了乔润意的顶头上司。
　　这些事情，自然不是乔润意亲眼所见，而是听邵立轩身边好友告知。
　　乔润意没有主动八卦过老板的事情，毕竟八卦老板又不会涨工资，说不定还会让老板产生反感。
　　而高中时期的乔润意，一心打工学习，有点闲工夫都在睡觉养精神了，当然也没有留意过自己班里都有些什么人。
　　于是这就导致，乔润意从来都不知道，邵立轩居然跟他同班过。
　　邵立轩没有跟他提过这件事，乔润意多少可以理解，毕竟这是一段不光彩的过去，青春期的糗事，他不想让人知道也很正常。
　　遇到小邵老板多多少少也算是乔润意重生之后的小彩蛋了。
　　他迅速开始思索，自己从现在开始巴结邵老板，能不能少奋斗几年。
　　但他前世得邵立轩的器重是因为能够给公司创收，如今他跟邵立轩都是学生，又能做什么引起邵立轩重视呢？
　　帮他追真爱……这方面乔润意倒是不太擅长，但作为可能给自己的人生带来新的转机的条件，倒也不是不能试试。
　　乔润意可不想再按部就班地重复一次前世的人生。
　　上课时间，乔润意心不在焉地环视班级，思索着哪个可能是邵老板求而不得的真爱。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是在做无用功。
　　前世的他一心专注于工作，对老板的私人情感关注极少，根本不知道这位真爱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只能艰难地继续搜索记忆。
　　……空白。
　　如果知道自己的人生还会重来，乔润意一定不会那么脚踏实地，他绝对会抽出更多的时间关注福利彩票，关注各类大佬八卦，关注那些他前世认为完全是浪费时间的事情。
　　事到如今，他只能从自己相对熟悉的邵立轩去分析。邵立轩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衣着永远一丝不苟，工作态度严谨认真，待人接物疏远却温和。其实跟他那几个好友描述的有很大不同，至少，乔润意从未见过他目中无人的样子。
　　但他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至少在乔润意的记忆中，他就在会议室发过好几次脾气。
　　乔润意甚至见过他打人，那人还嘲笑过他是小镇做题家。
　　乔润意一直觉得自己和邵立轩很合拍，因为每次邵立轩发火的对象，都是乔润意敢怒不敢言的人。
　　惹怒自己的人也总是能够惹怒邵老板，这大概是乔润意的工作生涯中最解气的事情了。
　　总的来说，邵立轩虽然也有那么点公子哥的脾气，但大部分时间下还是一个相当严谨正派的人，没有太多的花花肠子，相处起来也十分舒适。
　　所以，邵立轩喜欢的人，应该很漂亮……因为小邵老板是在暑期旅行里对人家一见钟情的，那长相应该是非常过关的。
　　其次，对方应该脾气很好？
　　乔润意的目光在班级里几个女生身上搜索，然后遗憾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班里的女生哪个脾气好，就连哪个更漂亮他都分辨不出来。
　　在他眼里，班里女孩子都长得不赖，各有千秋。
　　没办法从前世的大邵老板身上获得经验，那就只能从小邵老板身上观察了。
　　乔润意把书立起来挡住自己的脸，缓缓回头。
　　四目相对，邵立轩：“……”
　　乔润意对他笑了一下，把目光收回，然后趁人不备，再次回头。
　　又一次四目相对，两人：“……”
　　连续几次之后，全奉献的脸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小声问：“大乔，你看什么呢。”
　　“我在看后头的板报，谁画的，真好看。”
　　“吴秀秀啊。“全奉献莫名其妙，道：”班里板报都是她负责的，你不记得了？”
　　连续几节课的观察下来，乔润意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只是越发觉得小邵老板年轻时候长得不是一般的水灵。
　　照理说，小邵老板为爱转学导致成绩下滑，那不应该说明，他每节课都没有好好学习，而在偷看自己的真爱吗？怎么每次回头都能跟他视线撞上呢。
　　乔润意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面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一抬头，年轻水灵的邵老板就站在他面前。男生双臂垂在身体两侧，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裤缝，慢吞吞地问：“中午，一起吃饭吗？”
　　“好啊。”乔润意一口答应，又陡然想起：“我中午还要打工，吃饭估计要很晚了。”他感到抱歉：“要不你先……”
　　“没事我等你。”他语速瞬间转快，接着又解释：“我早饭吃的晚，也不怎么饿。”
　　乔润意：“……那好。”
　　最近气温下降，中午的阳光已经开始变得温暖而不灼人。
　　食堂里，乔润意站在窗口，挨个给大家打了饭，直到窗口剩下最后一个人。
　　“不好意思，久等了。”他继续拿着勺子，给邵立轩盘子里放了两个鸡大腿，道：“还有其他想要的吗？现在也没什么人了，我可以给你多一点。”
　　“不用，你快出来吧。”
　　十分钟后，拿下围裙的乔润意坐在了邵立轩对面，这会儿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吃饱离开，食堂里显得格外空旷。
　　乔润意拿筷子挑起米饭放在嘴里，察觉到了邵立轩的视线，道：“怎么，一直看我。”
　　“你之前不是喜欢弄，番茄汁拌饭。”邵立轩示意他碗里的番茄炒蛋。乔润意前世这个年纪确实喜欢这样吃，把番茄炒蛋伴在米饭里，然后拿勺子舀起来，很快就可以吃个精光。
　　“之前那样是因为我赶时间。”乔润意提起来，就有点生无可恋，慢吞吞地道：“今天我想慢慢吃。”
　　“哦。”邵立轩立刻意会，道：“那你慢慢吃，我们不着急，以后都不赶时间了。”
　　乔润意多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想问，我干嘛总是在上课的时候偷看你。”
　　“……”邵立轩放下了筷子，道：“嗯，吧。”
　　乔润意眼珠转了转，微微压低上半身，表情有些神秘。
　　邵立轩盯着他，脊背挺直。
　　乔润意敲了一下桌面，勾手。邵立轩深吸一口气，慢慢倾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清透的脸庞，一动不动。
　　“我偷偷跟你说，我课间穿越到了未来。”
　　邵立轩：“？？？”
　　“我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邵立轩：“！！！”
　　终于喘了第二口气，喉结滚动：“我们的……未来？”
　　乔润意一本正经地点头，低声道：“你，邵立轩，霸道总裁，特威风。”
　　邵立轩眼睫闪动，眼珠从他的长睫毛转到红嘴唇，道：“那，你呢。”
　　“我啊……”
　　邵立轩屏住呼吸，越发紧张地望着他。
　　“我是你……”
　　他的声音在邵立轩的耳中变得十分缓慢。
　　“……最亲近、最器重的。”
　　“好员工……”
　　两人拉开距离，乔润意继续吃饭。
　　邵立轩：“也就是说，我们未来，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乔润意点头，发现他表情不对，道：“怎么，当我老板你还不高兴啊？我，乔润意，三好学生，年级第一，去给你，年级排名一百零八的差生打工，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不满意。”邵立轩看着他倨傲的小表情，忍俊不禁，道：“所以你一直看我，是想巴结我？”
　　不愧是自家老板，聪明人。
　　乔润意点点头，道：“那你，给巴结不？”
　　他满脸期待，眼睛像琉璃珠子一样闪着光，邵立轩轻咳一声，点了点头，道：“那，我能不能提个条件？”
　　青春期的小孩还真是不肯吃亏，乔润意点点头，想着他大概要让自己帮他追真爱了，毕竟现在的自己在班里还是说得上话的，组织班级活动也方便。
　　“我们现在，是朋友对吧？”
　　果然如此，乔润意胸有成竹，道：“说吧，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想……”
　　乔润意气定神闲。
　　“……叫你润润。”
　　班里哪个女生叫润润来着……
　　乔润意微微一顿：“什么？”
　　邵立轩有些忐忑，道：“我说，我想叫你润润。”
　　“……就这。”乔润意道：“你没别的事情想跟我说了？”
　　摇头。
　　“没有什么想让我帮忙的？比如帮你喊人帮你跟谁约……晚自习什么的？”
　　邵立轩犹豫：“那我再提个条件？”
　　乔润意道：“你说。”
　　“以后只有我能叫你润润。”
　　“……”
　　“……不行吗？”
　　“行。”青春期小孩交朋友都是要做标记的，他可以理解。
　　邵立轩一瞬间放松了下来，嘴角止不住上扬：“润润。”
　　“嗯。”
　　“润润。”
　　“……”
　　“润润？”
　　“干嘛。”乔润意皱眉抬头。
　　“就。”邵立轩理不直气不壮：“就叫叫你。”


第3章 
　　麒麟高中是新建学校，建筑风格颇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审美，少了一些独属于学校的刻板印象，多了几处秀丽的风景角。
　　从食堂出去，有一条直通教学楼的大路，两旁种满了银杏，时值深秋，金黄一片。树下间隔不远放着一些长椅，供来去的学生休息阅读。
　　乔润意走过去，一屁股落座上面，脑袋后仰，闭上了眼睛。
　　细碎的金光透过逐渐稀疏的银杏叶落在他脸上，邵立轩的眼珠又是一动不动。
　　“原来坐这儿是这种感觉。”乔润意感慨着，伸了个懒腰，道：“真舒服。”
　　曾经的乔润意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偶尔抬眼望向长椅上或盘膝或端坐的同龄人，也会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快步离开。
　　舒适惬意这种词汇仿佛与他两不相干。
　　邵立轩在他身边坐下，认真地道：“以后你想在这里坐多久就坐多久。”
　　“当然。”乔润意换了一个姿势，单手撑在椅背上，托着自己的脑袋，理所当然地道：“我也要好好享受生活。”
　　邵立轩不再出声。
　　一阵叮叮当当的铃声响起，邵立轩立刻抬手捂住手表，通话静音。
　　乔润意却已经被吸引着看过来。
　　邵立轩只好打开通话，他没带耳机，表盘里传出声音，是他同桌木子朋：“大公子！吃好了没，还打不打球？”
　　邵立轩皱眉，看上去有些嫌弃：“不打，我忙呢。”
　　“忙啥呢？”
　　“我跟乔润意在一起。”
　　“瞧把你骄傲的。”全奉献的声音也传出来：“你们俩还没吃好饭啊？”
　　邵立轩稍微端正了点态度，板起脸：“吃好了，我们在散步。”
　　“大乔有时间跟你散步？！”木子朋的声音再次传来：“马上又要月考了，他不练听力啊？”
　　邵立轩去看乔润意，乔润意道：“暂时不用。”
　　“不准备数学竞赛？”木子朋十分震惊：“也不用帮老师批改作业？”
　　全奉献：“不给校报投稿？不回宿舍睡觉补充精力？他晚上不去打工了？”
　　乔润意：“……”
　　逐渐感觉良心在痛。
　　“关你们什么事。”邵立轩黑了脸：“管好自己吧。”
　　电话被直接挂断，乔润意却感觉椅子上仿佛放了钉子，他默默站了起来。
　　邵立轩跟着站起来。
　　乔润意迈开脚步，一时有些惭愧。
　　没想到班里的同学都这么了解他，而他却早已把大家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摸了一下口袋，从里面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草稿纸，打开之后，上面写着他一周的日程安排。
　　周一周二周三都已经被划掉，也就是说今天是周四。
　　早上五点半起床，做早餐，然后送乔满意上学，七点十分之前换乘公交，七点半准时到教室。
　　然后是早读，英语，数学，大课间补觉。中午食堂打工，然后是练习听力，准备数学竞赛。
　　继续往下是下午的课程表。晚上七点商场兼职，十点半吃晚饭。晚饭被特别圈了出来，他想起来，这代表他决定犒劳自己，手指移开，果然，下方有备注，周四晚餐奖励自己一个煎饼果子，双蛋夹里脊肉的。
　　周五中午一样是食堂打工，在食堂吃完饭要出校园一趟，去附近出门旅行的姐姐家里，给猫铲屎喂食。
　　晚上继续商场打工，十点吃晚餐，但这次的晚餐没有被圈出来，也没有备注，代表着他准备随便吃点。
　　乔润意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过自己的高中生涯了，此刻身临其境注视着面前的日程表，不由地心头一哽。
　　仰起脸去看邵立轩，委屈地说：“我太难了。”
　　邵立轩眼眶湿润了起来，腾地伸手，一把将他搂在了怀里。
　　手掌轻轻摸着他的脑袋：“润润不哭，我攒零花钱养你。”
　　乔润意：“……”
　　所有的委屈尽数被尴尬取代，他伸手把邵立轩推开，呐呐道：“我，开玩笑的。”
　　邵立轩只好道：“我也开玩笑的。”
　　乔润意继续往前，旁边有两个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过，一男说：“阿虎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另一男说：“当然，你是我永远的小心肝。”
　　乔润意默默观察，静静沉思。难道是因为他打小没交过朋友，现在的男生友谊都这么油腻的么。
　　看来以后要习惯一下了。
　　他揪了一下衣角，想着怎么缓解这会儿的尴尬。
　　根据刚才的观察，他只要配合邵立轩就好了，反正对方又不会真的把零花钱给他。
　　“老板。”邵立轩一时没习惯这个称呼，下意识看他。乔润意一笑，道：“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零花钱。”
　　“我。”邵立轩因为他的笑而心跳加快，道：“我现在一个人在这边住，我妈一个月给我两万，我爸一个月给我三万，不过我可以跟我爸说我妈一个月给我五万，这样他为了表示自己比我妈强就会再给我加两万。”
　　乔润意被一个又一个‘万’字砸的晕眩，道：“你妈跟你爸，不互通消息吗？”
　　“为了表示亲近，他俩从来不谈钱，因为我爸觉得谈钱伤感情。”
　　“……”
　　“润润，你怎么了。”
　　“啊。我是有点卡住。”
　　“什么？”
　　“就是你说的话好像听上去很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好像有点奇奇怪怪再仔细一想又很有道理……这样。”
　　两人一边走，一边思考，邵立轩很快想通：“你是想说谈钱伤感情很有道理，但是夫妻两个决口不谈经济不像一个家庭对吧。”
　　“差不多。”
　　“其实是因为我家太有钱了，谈起来会比较累。”邵立轩试图让他理解这种家庭模式：“你想想看，如果让你每天数钱每天数钱，数的脑子都装不下手指都抽筋，你是不是也会很烦。”
　　乔润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但邵立轩还是识趣地闭了嘴。
　　乔润意开始朝宿舍的方向走，邵立轩安静地陪在他身边，开始上楼的时候才重新找到话题：“如果是润润的话，应该会把持家中经济大权吧？”
　　“嗯。”乔润意道：“反正我赚的肯定数的完，我还挺喜欢数钱的。”
　　邵立轩ＤＮＡ动了，暗示：“我喜欢把钱都上交。”
　　乔润意皱眉，觉得两人有点三观不合，但邵立轩连高三转学追真爱的事情都做的出来，会想要把钱都交给老婆也挺正常了。
　　他尊重并祝福：“挺好。”
　　邵立轩以为他没懂：“我觉得男人就应该疼老婆，就应该把钱都给老婆管。”
　　乔润意开始有点不爽，道：“反正我不给。”
　　邵立轩眼巴巴地：“想想这辈子要是每天都能看到喜欢的人数我的钱，死也瞑目了。”
　　乔润意逐渐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挑衅，并打心眼里开始嫌弃这位恋爱脑，他道：“我的钱我自己数着才香。”
　　“你说的对。”邵立轩道：“我是觉得自己数钱没什么意思，要是能有一个人让我上交……”
　　“你爱上交就上交。”乔润意有点起火：“没必要跟我一直重复，反正我是不会上交的，我就是要自己管钱，谁也不许动我的钱。”
　　氛围骤变，邵立轩迅速反思自己哪句话又惹到了他，并僵硬地表示：“我刚才的意思是，我们两个真是太契合了。”
　　乔润意觉得他逻辑有问题。他俩一个自私势利眼一个痴情大冤种，明显三观不合，谈个鬼的契合。
　　但乔润意时刻记得面前的人是自己老板，他放平声线：“这个问题我们不要谈了，我尊重你的意愿，请你也不要非说服我接受你的理论，好吗。”
　　邵立轩这才明白究竟哪里出了差错，他试图解释：“我不是让你接受我的理论，我的意思是我正好喜欢上交……”
　　“睡了，午安。”话不投机半句多，乔润意直接把宿舍门拍上。
　　邵立轩站在外面，语气沉闷：“……而你正好喜欢管钱。”
　　乔润意坐在床上，深呼吸。也许是前世的邵大老板在他眼中实在过于睿智，此刻面对正在犯蠢的小老板，乔润意有点接受无能。
　　他前世跟邵立轩打配合的时候，对方不说把把ＭＶＰ，那也是最强助攻，而现在呢，他随便一句话都让乔润意感到一股春天的气息。
　　恋爱脑真的好可怕，还是让他赶快失恋吧。
　　乔润意做好了打算，爬起来开始练习听力。虽然三十岁的乔润意英文水平已经可以轻松应付各类社交场景，但他毕竟远离高中太久，必须确保考试万无一失。
　　等到确定自己的水平依旧可以胜任高中英语，才摘下耳机，翻出桌上的数学试卷，开始刷题。
　　麒麟高中的学生是不允许带手机的，学生们大都会把手机放在宿舍，或者上交到老师办公室。邵立轩也是一样，上课的时候只带手表。
　　但手表毕竟功能有限。
　　邵立轩回到寝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手机，查看自己的余额。
　　全奉献打球回来的时候，宿舍的窗户正大敞着。邵大公子坐在窗前，蓝白相间的校服把他衬得格外俊秀，深沉的表情让他看上去有些忧郁。
　　全奉献：“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我在烦恼自己的余额。”
　　“你的余额啊。”跟着进来的木子朋噌地跳过来，十分八卦地探头：“我瞅瞅……哎我去，这数你还愁啊。”
　　邵立轩垂着睫毛，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当然不愁。”
　　“咋地，你现在变两个人了？”全奉献稀罕地去看他的肚子。
　　邵立轩：“……算了，说了你们也不懂。”
　　乔润意记人不太行，但记题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重来一次，至少不用再重复前世废寝忘食的学习之旅，多多少少也算捡了便宜。
　　趁着午休时间，他还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还有点没回过神。他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半晌才揉着眼睛起身，把床铺整理了一下，然后拉开门。
　　“润润。”邵立轩站在门口，穿着蓝白校服外套，端着大红色洗脸盆，肩头搭着一个奶黄色洗脸巾，眼神温暖而虔诚：“你醒了，洗把脸吧。”
　　这场景让乔润意有些恍惚。前世他不小心在公司通宵的时候，也时常能看到这一幕，当他从电脑前抬起头，对方一般已经把毛巾浸入水中又捞出来，温暖湿润一下子盖在脸上。
　　“大公子这是干嘛呢？怎么干起伙计的工作了。”
　　“大乔好福气啊。”
　　几声揶揄传入耳中，走廊上有人朝他们看，乔润意回神，伸手接过脸盆，顺便让他进了门。
　　寝室的光线明媚而温柔，乔润意抬眼凝望着面前这张年轻稚嫩的脸，追寻到记忆中那道让人安心的目光。轻声细语：“老板？”
　　他的语调太过轻柔，邵立轩的不由自主地看进他的眼眸，也轻声细语：“哎。”
　　“你也穿回来了？”乔润意伸手戳他，邵立轩脸颊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就一边盯着他，一边答应了一声。
　　乔润意逐渐从他身上嗅到了绝对不属于未来老板的、非常不值钱的气息。
　　他条件反射地缩回手，干巴巴地道：“谢谢啊。”
　　“你跟我没必要那么客气。”
　　乔润意把手浸入脸盆，水波微漾，把他的手指衬得像自然生长的白玉。邵立轩站在一旁看着，突然觉得他这双手，点起钱来肯定特别好看。
　　“润润，下午放学，你有时间吗？”
　　“我得打工。”
　　“就五分钟。”
　　下午，放学时间一到，学生们便争先恐后地往外冲，邵立轩和乔润意夹在大部队里往前走。
　　乔润意拿起他的手臂看了一眼时间，道：“说好了，五分钟，我赶公交去商场也需要时间，不然会迟到。”
　　邵立轩嗯了一声。
　　乔润意跟着他来到校门口，邵立轩挑了个路边长椅擦干净让他坐下，表情凝重地强调：“五分钟。”
　　等到乔润意点头，他立马奔过了校警卫室，来到后方的一台ＡＴＭ机前。
　　激动的心，塞卡的手，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第4章 
　　邵立轩一直都知道乔润意很忙。
　　他转学来的第一天，其实就跟乔润意说过话，在校门口，冲动之下喊住了对方。
　　乔润意虽然是真的忙，但却不会故意不理人。
　　他停下来，回头去看邵立轩。
　　那天有雾，晨光朦胧，世界上所有人都仿佛被掩映在雾气里，不见了踪影。
　　只有乔润意是清晰的，他的嗓音微哑，眉眼带着淡淡的倦意：“有事么？”
　　邵立轩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最终在他疑惑的眼神里，找到自己的声音：“请问，麒麟高中怎么走。”
　　乔润意什么都没说，只是看向了学校的大门。
　　邵立轩知道自己犯了蠢，他一边臊得慌，一边想自己问出那么弱智的问题，也许会在乔润意心中留下一些印象。
　　接连几天，邵立轩都抱着这种幻想。
　　直到有一天，乔润意拿着老师让他派发的卷子，来到他面前：“邵立轩？”
　　邵立轩立马站了起来，乔润意把卷子放在他面前，和善地道：“新来的啊，难怪没见过。”
　　邵立轩这才发现，他那么多天都不过是在多虑。
　　不管是愚蠢还是聪明，乔润意都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这倒也算是一件好事，邵立轩一边失望，一边又放下心，这代表着他可以重新在乔润意面前树立形象。
　　第一步，他请全班人吃了饭，约在烤肉店。全奉献负责去通知乔润意，乔润意当时很意外：“请全班吃饭？”
　　几个男生围在乔润意身边大加夸赞，不断给邵立轩身上贴标签，什么大腕有钱，开豪车，那一天，乔润意坐在窗前，时不时稀罕地看邵立轩一眼，眼神里带着点隐隐的羡慕和崇拜。
　　邵立轩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强忍着没有看他一眼。
　　他知道乔润意很节俭，估计没怎么吃过烤肉，猜测这种饭局乔润意一定会去。他很清楚，吃饭的时候，自己将会是全场的焦点，到时候他只要一直耍酷，然后不经意地多跟乔润意聊两句，就不信乔润意对他没印象。
　　但乔润意没去。
　　那天是个艳阳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下雨。
　　烤肉店灯火通明，全班闹成一团，邵立轩确实是全场焦点，全班都觉得他很酷。只有邵立轩自己不那么觉得，他站在店门口，看着来往的车流，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失败的人。
　　最惨的是老天爷也不给点气氛，让他悲伤到底。
　　于是他只能带着满身的失望与寂寞，重归烟火。
　　翌日，全班都在讨论邵立轩昨晚有多壕气，那一叠又一叠的牛肉卷，牡蛎肉，五花肉，还有超级过瘾的、滋滋冒油的小香猪和羊肉串，乔润意就在这一片讨论声中走入了教室。
　　邵立轩在自己座位上挺直了腰背，全奉献和木子朋无师自通地开始在乔润意面前说新来的转校生。然后上课铃就响了。
　　烤肉店造成的余波大概持续了两三天，大家就不再讨论，只是开始改口，揶揄邵立轩是大公子，邵立轩以前不喜欢别人给自己贴标签，但有那么几天，他发现这个标签贴的很不错。
　　因为他又去窗口打饭的时候，乔润意不经意抬头看了他一眼，两秒后，他笑了：“大公子？”
　　邵立轩开始觉得这个称呼很酷。
　　又有那么几天，他每次下课都去请教乔润意问题，乔润意待人很温和，基本只要问他的问题，都会耐心解答。
　　邵立轩非常享受他帮自己解题的过程。
　　然后那个课间，他又蹭到乔润意身边去，后者眼下青黑，软软说了一句：“困，待会儿再说。”
　　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邵立轩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打扰到了他。
　　他拉开了距离，不再主动靠近，只默默观望。有一次在宿舍楼梯，乔润意从上面下，他从下面上，他下意识想让开，乔润意也下意识让他，邵立轩发现之后立马再让，乔润意也……左右互让了半天，乔润意扑哧笑了，道：“大公子先吧。”
　　邵立轩看着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天直接被聊死了。
　　邵立轩开始觉得自己的外号很蠢。
　　他闷闷不乐地绕过了乔润意，走回了宿舍楼。
　　这是邵立轩记忆里，最后一次跟乔润意交集，也就是一周前。
　　这一周里，他被怨念缠身，觉得乔润意可真够无情的，他一点都不觉得尴尬吗，连自己同班同学的名字都记不住，被质问了居然也不知道内疚。
　　然后一周后的今天，乔润意就像是突然被老天爷点醒了一样，不光记住了他的名字，还主动跟他说话，甚至喊他老……板。
　　虽说是一字之差，但这代表两个人之间有了联系，而不再仅仅只是普通同学了。他当然得抓紧机会坐实这个关系。
　　邵立轩回来的很快，也很急，书包从肩膀滑落，被单手拎着。
　　在追求真爱的道路上，老天爷从未眷顾过他，他总觉得下一秒乔润意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梧桐树下的木质长椅上，乔润意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脸庞清透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邵立轩远远停住，微微喘了口气。
　　大部分人站在路边，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会低头看手机，但乔润意没有手机，所以他在看车，看人，时不时转脸看一眼邵立轩消失的方向。
　　“回来了。”乔润意一见到他就站了起来，道：“到底什么……”
　　邵立轩一手握着搭在单边肩膀的书包带子，另外一只手伸了过来。
　　一沓粉红出现在眼前。
　　“你，点点。”
　　乔润意不理解地望着他，邵立轩道：“帮我点点，多少钱。”
　　乔润意不明所以地接过去，洁白手指在粉色间飞速勾动。恰如邵立轩所想，这双手点钱的时候非常好看。不到一分钟，乔润意就把钱递还，道：“两万。”
　　“嗯，ＡＴＭ机取款有限额。”
　　乔润意没懂。
　　“我之前跟你说，会攒零花钱养你是真的。”
　　乔润意：“……所以？”
　　“所以，你可以先收下这些。”
　　乔润意不觉得震惊，也不觉得幸运，他只是上前一步，探了探邵立轩的额头，没发烧。但透过现象看本质，这厮脑子必须是有问题的。
　　他皱了皱眉，道：“你应该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吧。”
　　无功不受禄，道理乔润意还是分得清的。
　　“我养你不是应该的么。”在乔润意疑问的眼神里，邵立轩道：“我不是你老……板吗。”
　　“所以，这么多钱，老板想要我干什么？”涉及利益，乔润意的脑子迅速转了起来：“帮你追人，还是帮你补习功课？或者你现在一个人住？我去帮你打扫卫生？”
　　涉及恋爱，邵立轩的脑子也迅速转了起来：“能全部都要么。”
　　重生第一天就直接抱上了大腿，乔润意十分放松，直接把钱收进书包，道：“行，先说追谁。”
　　“……还不能跟你说。”谨慎这一点倒是很像未来老板了，乔润意意会，摆出自己的职业操守，绝不打听老板八卦：“我不问那个人是谁，你只要告诉我做什么就好了。”
　　邵立轩：“……那你，今天能去我家打扫卫生么？”
　　“今天要去商场打工。”
　　“我给你加钱。”
　　“不行。”
　　“加一千。”
　　“不行。”
　　“两千。”
　　“不行。”
　　“三千。”
　　“一万都不行。”乔润意语气不容置疑：“我既然跟别人说好了，就肯定要去的。”
　　商场和餐馆等一些零散的打工是乔润意高中时期赖以生存的根本，就算现在老板凭借自己的傻气让他抱上了大腿，但青春期的小孩性格不稳，万一哪天就不需要他了呢？到时候他在打零工的地方名声臭了怎么办。
　　乔润意一生行一步看百步，坚决要保证万无一失。
　　邵立轩抿嘴，道：“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补课。”
　　“等这周一切都安排好吧，我下周就不去了。”
　　乔润意又拿过他的手，看了一眼他的腕表，道：“不跟你说了，我得赶公交。”
　　他转身，手腕忽然被人抓住，邵立轩道：“司机正好来接我，我送你过去。”
　　乔润意前世的第一台车是邵老板送的，说是公司配车，但却在乔润意名下，此刻坐在车里，身边坐着小邵老板，不禁有些怀念。
　　虽说小邵老板人也挺好，但恋爱脑这一条着实不太合乔润意的三观，乔润意想着，如果自己真帮他追到了高中时期的真爱，他还能不能成长为后来那副高大帅气的样子了。
　　“润润，干嘛这么看我。”
　　乔润意摇摇头，又看向前方。
　　“润润。”车里寂静了大概两分钟，邵老板又有话说。乔润意揣着口袋里的两万块钱，拿出了给人家当左膀右臂的样子，偏头等吩咐。
　　邵立轩觉得闲着也是闲着，试探地打听消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乔润意：“……我吗？”
　　点头。
　　“我啊。”这方面乔润意还真没想过。但老板有需求，他就得有反应，乔润意很快找到了形容词，道：“大概是，温柔细心好说话，然后，长头发吧。”
　　邵立轩抿嘴：“非得长头发吗。”
　　“短发也不是不行。”乔润意很随意，道：“只是想到女孩，自然而然就想到长头发了。”
　　“你这是刻板印象。”
　　“……不好意思。”
　　邵立轩道：“还有呢。”
　　“还有。”脑子里没有一个具象化，乔润意想的有点艰难：“然后，长裙子？小碎花的那种？”
　　长裙子长头发小碎花……邵立轩皱着眉，道：“要是他穿长裙子，不是很合适呢？”
　　“那长裤也不是不行。”乔润意顺着他说废话：“她喜欢就行。”
　　“他想你喜欢。”
　　“要是我的话就喜欢长头发长裙子小碎花。”乔润意觉得继续下去得没完没了，直接给敲定，道：“那样最好看。”
　　邵立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腿间，迟疑道：“那你介意他身上多点东西吗。”
　　“什么东西？”
　　“比如多条胳膊？”
　　乔润意：“？”
　　“多根手指？”
　　乔润意：“……”
　　“我是说。”邵立轩还在挣扎：“他天生跟别的女孩不太一样，但是温柔细心好说话，时时想着你，处处向着你，不抢你的钱，还把自己的钱都给你花，然后你想要什么样他都愿意给你，就是比其他人多了根手指……你会因为这种事而嫌弃他么？”
　　“不会。”乔润意镇定下来胡说八道：“只要是那个人，八根我都能接受。”
　　“不会不会。”邵立轩放下心，安抚道：“就六根，不会再多了。”
　　乔润意觉得他可能想给自己介绍对象，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头。
　　想问，又没敢问。


第5章 
　　十一月的购物节，商场到处人挤人，乔润意高高举着牌子大声吆喝，时不时笑吟吟地歪头问一下路过的行人，要不要进来瞧瞧。
　　他眉目疏远眼眸清亮，眉眼弯弯的模样格外讨喜，男女老少都被他带着走。
　　邵立轩坐在对面的甜点店里，隔着通透的玻璃窗看他。
　　他第一次见到乔润意就是这个商场，不过是进来买杯饮料，一眼就被系着围裙眉眼含笑给他点单的人吸引住。他在宁城玩了半个月，有一周里，每天都会来这里买一杯奶茶。
　　邵立轩低下头，手指抵着铅笔，细细在草稿纸上勾勒。
　　商场十点关门，乔润意送走了最后一批顾客，又帮大家一起把被翻乱的衣服收拾整齐，出门的时候已经十点四十。
　　肚子咕咕地叫，乔润意饿的前胸贴后背。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过这种体验了。前世的他已经有了帮忙处理日常杂物的秘书，邵老板又是个三餐规律的人，每逢饭点都会想着给他带点，乔润意每次感觉到饥饿的时候，都可以在自己的办公桌上找到吃的。
　　还从来没有感觉到饥饿之后两个小时都吃不到饭。
　　乔润意裹紧校服外套，手按在不停抽搐的胃部，飞速从员工通道出去，脚步迈的很快，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找到了卖煎饼果子的摊位。
　　“还是老样子？”他已经是熟客，老板轻车熟路地摊着饼，乔润意道：“今天加个里脊。”
　　“成。”
　　老板动作麻利，热腾腾的饼很快递到他掌心，乔润意吹了吹，不等放凉，就一口咬了下去，一边被烫的斯哈斯哈，一边皱着脸又塞了一口。
　　老板道：“哎，你慢点，小心烫。”
　　乔润意很快地蠕动嘴唇，忍着滚烫把食物吞下去，肠胃里终于有了东西，他感觉自己焦虑的情绪稍微缓解，抿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他付了钱，转身一边吃一边走，僵硬冰凉的手指缓缓被温暖，颤抖的肌肉也在逐渐缓和。
　　乔润意高中时期挨饿的时候会手脚冰凉，浑身发抖。但他那会儿没想过太多，直到后来年长，才明白自己这个年龄时似乎有点焦虑症状。
　　他甩了一下紧绷的手臂，稍微舒缓了一下筋骨。
　　本以为这么大年纪应该不会再因为挨饿而焦虑了，没想到重新回来，症状丝毫没有减缓。
　　从邵老板那里得到的钞票沉甸甸的，乔润意想着要不要给自己找个心理医生，最好找机会做个全身体检，虽然很不想重来，但既然来了，至少保证自己不要再年纪轻轻英年早逝了吧。
　　他坐在街道旁边的路障石上，单手捏了捏自己站立过久的小腿。
　　这会儿已经没有公交车了，乔润意歇了一阵，把煎饼果子吃光，摸出手里的零钱数了数，起身来到了路边。
　　刚走两分钟，一人气喘吁吁地来到了他坐过的路障球前，手里提着一杯热奶茶，左右张望。
　　黑色奔驰缓缓停在他面前，司机摇下车窗，道：“邵儿，人已经走了，咱们也走吧。”
　　邵立轩急忙凑上去，道：“怎么走的。”
　　“打出租走的，放心吧，车牌号我记下了。”
　　邵立轩一呆，心情陡然一扬。乔润意往日是不舍得打出租车的，都是凭自己的双腿走回家，他琢磨，应该是因为自己让他手头宽裕的缘故。
　　乔润意在车上就睡着了，还是司机提醒他到了家。
　　这是一片老城区，能把人绕晕的小巷子和低矮劣质的廉租房是这里最大的特色，乔润意从车上下来，迎面便有几个醉汉嘟囔着他听不懂的方言，从旁边擦过。
　　乔润意微微避开，取出现金付钱。
　　司机师傅有点忧愁：“没微信啊？”
　　乔润意坦诚：“没手机。”
　　“那你这我找不开啊。”司机看着他递来的二十块钱，道：“我没零钱。”
　　乔润意低头翻口袋，十七块钱，他也没找到零的。
　　“得了，看你是学生，就收你十五吧。”师傅叹了口气，递给他五块钱。
　　“谢谢。”乔润意感激地送走了司机师傅，一转脸，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对方背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他：“行啊乔润意，都打上出租车了，你有钱了是吧。”
　　“比你有点吧。”乔润意转身，乔坚实跟在他身后，有些轻蔑地道：“你还能比老子有钱。”
　　乔润意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偏头道：“赢多少？”
　　乔坚实咧开了嘴，摸了摸裤腰带，舔舔手指，开始当着他的面儿数：“一，二，三……”
　　“七百。”乔润意笑了，道：“干得不错。”
　　乔坚实当即脊背一挺，十分骄傲：“那是当然。”
　　“正好我要用，拿来吧。”乔润意伸手夺过来，转身继续向前。
　　乔坚实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没料到大儿子会做出这种行为，匆匆忙忙地追上来，道：“乔润意，你不能拿我钱。”
　　“我有用。”
　　“你都打上车了你能有什么用。”
　　“我之前欠老师的钱还没还，上回你让我借同学买卷子的钱也没还。”乔润意语气坚定，道：“而且天冷了，高三压力大，老师说我最近成绩有点下滑，可能没办去数学竞赛了。”
　　他爸心里咯噔了一下，慌乱道：“没法去竞赛了？”
　　“对。”乔润意道：“我连车费都出不起，去什么竞赛。”
　　“你们学校不是车接车送的……”
　　“谁跟你说车接车送的？”
　　“你啊。”
　　“我那是怕你们担心。”乔润意把自己的手伸出来给他看：“你看我手，像个学生吗，这么冷的天你还指望我去餐厅洗碗呢？”
　　乔润意的手指很白，只是指腹却有些干裂，年纪轻轻的，掌心早早起了一层干皮，薄茧密布。
　　乔坚实一下子不吭声了。
　　倒也还算有点良心。乔润意把手缩回来，道：“这钱我收下了，怎么花会跟你列个单子，有意见吗？”
　　乔坚实摇摇头，表情看上去很是复杂：“那，你也给我留点吧，不然我明天早饭都没得吃。”
　　乔润意前世特别容易心软，他总觉得家里人虽然各有缺点，但至少都还是家人，很关心疼爱他。所以他早早就懂事起来，自力更生，尽量不给父母添麻烦。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他之所以被疼爱是因为他成绩好，有资本，而不是因为他是爹生父母养。大四毕业之后，乔润意确诊了中度抑郁，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找不到方向，扛不住社会的压力，回家躺尸了半年。
　　那半年里，他明白了什么叫人间炼狱。
　　耳边充斥着无休止的辱骂与暴力，他从小到大的好成绩，高考状元，曾经带给这个家庭所有的荣誉，全部都成为了过去式。这对曾经把他捧到天上的父母，对他弃如敝履。
　　而从小成绩就一般的弟弟，也开始不断地拿他跟曾经做对比，一边嫌弃一边痛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
　　那个时候，家里人常说他们的天塌了，因为乔润意没有指望了。
　　但他们不知道，在那一朝一夕的指责与唾骂中，乔润意的天也塌了。
　　他逼着自己重新站起来，再次出发，又一次成功的时候，父母与弟弟又变得和蔼可亲，对他嘘寒问暖。
　　乔润意说的话，似乎再次成了家里的圣旨。
　　活到三十岁，别人怎么样乔润意没看透，但自己的家人是什么东西，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往日他爸这么一说，乔润意至少得还他五百，因为他一直觉得像自己老爸这个年纪，手里一分压腰的钱都没有，怪惨的。至于自己，年纪小，反正面子也不值钱。
　　但现在，乔润意觉得他这种脸皮厚的人，有没有面子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抽出二十递过去，道：“你以后每天早上也吃包子吧，时不时也吃个馒头就白开水什么的，别天天喝牛肉汤，小心得脂肪肝。”
　　他爸觉得他有点变了，接了二十块钱还是有点不死心：“爸明天跟梁叔叔有个场，再给点儿？”
　　“老师现在对我有点不满……”乔润意一顿，道：“要不我不还他了，数学竞赛也不去了，反正也没什么用。”
　　“别别别。”乔坚实急忙道：“咱们家就指望你呢，你还是先把老师的钱还了。”
　　乔润意以前听到这话，觉得自己被委以重任，现在他只想嗤之以鼻。
　　说到底还不是自己没本事，全靠儿子给长脸，不是为了面子，他绝对一分钱都不会给乔润意。
　　“成。”乔润意把钱收起来，他爸又问：“你之前不是说会自己打工还钱，你打工的钱呢？”
　　“一直没跟你们说，怕你们担心，前两天我去餐厅的时候晕倒了，然后摔了很多碗盘，我正好躺上头了。”乔润意撸起袖子，映着路灯，果然有着深深浅浅的疤痕，都是刚刚结痂，他爸心头一紧：“那那你怎么不跟爸说呢。”
　　“怕你骂我。”乔润意摆出很内疚的样子，道：“我等于是打了白工，全赔人家了。”
　　“哎。”他爸叹了口气，表情忧愁了起来：“你晕倒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又没钱。”乔润意垂下睫毛，道：“反正应该死不了。”
　　他爸还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了嘴，只是表情更加忧愁了起来。
　　成功把压力转移，乔润意没有再多说，回到家就给自己倒了杯水，洗漱泡脚上床休息。
　　说是家，其实也是廉租房，一个不足二十平的小空间里摆着两张床，一家人挤着。半睡半醒间，乔润意听到父母那边传来动静。
　　“润润跟我说他在饭店昏倒了。”
　　“什么？！”是他妈的声音，接着又低下去，似乎被乔坚实按了下去。没过多久，乔润意的床边便轻手轻脚地来了个人。
　　一声轻叹，又离开了。
　　乔润意一夜半睡半醒，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有点恍惚。身旁依旧睡着乔满意，对方的脸庞看上去还很稚嫩，远远还没长出后来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
　　乔润意静静看了他几秒，扭脸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然后伸手拿过来，放在了他耳朵边。
　　乔满意从来没被吵醒过，一般在他醒来之前，哥哥就已经小心翼翼地把闹钟关上了。
　　通常，他都是等哥哥做好早餐再来喊他起床的。
　　但今天，他的世界开始天翻地覆。乔满意捂着刺痛的耳膜从床上坐起来，哥哥已经坐在桌前戴上了耳机，察觉到动静，回头来看。
　　“哥。”乔满意第一句就抱怨：“闹钟掉我耳朵边儿了你怎么也不帮我挪一下。”
　　“不是掉的。”乔润意干脆地道：“是我放的。”
　　在乔满意愣怔的目光里，乔润意道：“起来吧，去把米煮上。”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乔满意是会做饭的，只是乔润意在的时候从来没让他动过手，这也让他养成了后来什么都理所当然靠哥哥的态度。
　　乔满意扭脸看了一眼外头，天刚蒙蒙亮，屋内的冷空气直接把他重新逼回了被窝。乔满意小声道：“我还很困，想再睡会。”
　　“行。”乔润意很好脾气，道：“那你睡吧。”
　　他重新塞上耳机，乔满意放下心来。
　　还好哥哥是在跟他开玩笑，这么冷的天，煮什么米。
　　他很快又沉沉睡去，乔润意则在短暂的复习之后，把乔坚实给的那点钱分配完毕，将清单放在桌子上，带上门走了出去。
　　乔满意一觉睡到了自然醒，竖起耳朵没听到动静，于是又迷糊了一段时间。
　　他每天七点半早读课，一般哥哥会在六点半喊他起床，然后吃好早餐，他可以再趴在床上歇一会儿，等哥哥收拾好碗筷，两人一起乘公交去学校。
　　时钟逐渐指向七点，乔满意又把脸往被窝里蹭了蹭。
　　今天的时间过得有点慢，往常这个时候哥哥该做好饭了，但他现在连米香都没闻到。
　　时间指向七点十五，乔满意喊了一声：“哥，几点了。”
　　他只要睁眼歪头看一眼就能知道时间。
　　时间指向七点二十。
　　“哥……”没人理他。
　　隔壁传来动静，乔满意记得，旁边住的是个二十多岁的打工族，他是八点上班，所以一般七点半起床。
　　难道今天提前了？
　　乔满意终于睁开了眼。
　　小房子里门窗紧闭，只有门缝与裂开的窗缝间泄入微光。乔满意揉了揉眼睛，看向床头的小闹钟。
　　两分钟后，他猛地从床上弹跳起来，慌乱地惨叫：“哥！哥哥！！哥啊——”
　　早读课上，乔润意打了个喷嚏，淡定地翻著书。
　　左侧后方，邵立轩偷偷看他。
　　全奉献估计是昨天熬夜打游戏了，书本立着，正在呼呼大睡。
　　木子朋给自己眼皮上贴了胶带。
　　前方，有人在补作业，还有人在偷看手机。
　　马路上，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甩着手锻炼的中老年、还有被一阵风带起裙摆的漂亮姑娘齐齐回头。一个初中生正狂奔在上学的路上，表情狰狞眼角飙泪：“哥哥为什么啊呜呜呜呜呜……”
　　大课间，男生们纷纷开始约起来，准备一起去操场。
　　“能带我一个吗？”乔润意开口，在后面几个人震惊的目光里，微微一笑，道：“我也想试试看。”
　　邵立轩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从书包里掏出五百块钱，一把拍在全奉献身上，道：“快去，买饮料。”
　　然后两步走过来，看着乔润意，道：“去体育馆打，操场上有风，会冷。”
　　“……我身体还挺强壮的。”
　　“不行，你早上打了两个喷嚏，可能已经感冒。”邵立轩说完，又返回去，从抽屉里取出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来，道：“喝口热水。”
　　乔润意：“……”
　　邵立轩回神，手掌在杯沿抹了一下，再递过来。
　　乔润意只好接过来喝了一口。
　　邵立轩盯着他的嘴唇，看着那一抹淡红被自己杯子里的水染上亮晶晶的水渍，眼神有点发直。
　　乔润意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站起来，道：“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邵立轩低头在看自己杯口，手指确认了他嘴唇碰过的地方，按住。
　　体育馆里，乔润意第一次参加集体活动，大家都有点小激动，挨个教他投篮的技巧。
　　邵立轩的保温杯已经拧上了杯盖，他的手指按在杯盖某处的标记上，时不时看一眼乔润意，再低头看一眼自己的保温杯。
　　“大公子，干啥呢，来啊！”
　　乔润意已经脱掉了校服外套，里头穿着圆领长袖Ｔ恤，听到声音，也回头来看他。
　　邵立轩急忙跨了过来，道：“来。”
　　木子朋：“你拿着杯子怎么来？”
　　邵立轩不高兴：“我渴不行啊？”
　　“那你赶紧喝两口行不行。”一位叫魏嘉的男同学两手交替拍球，跃跃欲试：“别磨蹭了，大课间就这么点儿时间。”
　　邵立轩没出声，只是捏紧了保温杯，手指继续按在某个地方，去看乔润意。
　　左右挪步蹭到乔润意身边，嘴唇贴在他耳边，很小声：“我能喝你喝过的水吗？”
　　乔润意表情古怪：“你的杯子你说呢。”
　　“行了大公子。”一只手忽然伸过来，全奉献直接给他夺走，唰唰拧开杯盖，邵立轩瞪着眼睛看着那杯盖疯狂转圈，然后咔地被拿掉，重新递来他面前，“快喝，喝完了咱开打。”
　　保温杯杯沿噌亮，心上人的落吻不知在何方。


第6章 
　　乔润意这个年纪劳动很多，但运动很少。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起来，先来到侧边休息，邵立轩见状，直接把球扔给了木子朋。
　　嗓子喝了风有点干，乔润意坐在阶梯上，拿起热奶茶续命。
　　察觉邵立轩过来，随口抱怨：“这也太累了。”
　　“因为你不怎么运动。”邵立轩看着他弓下去的脊背，缓缓在他身边坐下，轻轻拿自己的背去碰他的背。乔润意察觉到支撑，立刻挺直身子，顺势靠在了他背上。
　　运动之后的男生浑身滚烫，隔着一层Ｔ恤的布料，两人体温相贴。
　　乔润意的脑袋仰起，搭在了邵立轩的肩膀。
　　偏头就能看到对方修长的脖颈，肌肤被晶亮的汗水浸着，看上去分外柔软。
　　乔润意闭上眼睛，呼吸正在趋于平稳，心跳也在缓缓平和。
　　邵立轩抿了抿嘴，乔润意忽然又坐了起来，感受着干燥的嗓子，道：“奶茶好腻，一点都不解渴，老板你保温杯里还有水吗？”
　　保温杯出现在眼前。
　　乔润意轻咳了一声。
　　他有点慢性咽炎，稍微喝点风就感觉嗓子受不住，乔润意皱着眉，一口气把剩余的水喝了个精光，依然依旧未尽，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水桶。”
　　邵立轩看着他的表情，想着乔润意昨天一连几次回头看他的场景，轻声问：“你觉得，我杯子好用吗。”
　　杯子有什么好用不好用的，标价再昂贵还不是用来喝水。想是这么想，乔润意还是很给面子地恭维：“这是我用过最好用的杯子。”
　　回教室的路上，邵立轩心不在焉地拿着自己的杯子。
　　乔润意从昨天就开始不对劲，频繁看他，主动接近他，还编出穿越的谎言接近他。
　　这么独来独往的一个人，昨天不光接受他主动端上的水，还收了他的钱，坐了他的车，今天明明有奶茶，他还嫌腻，专门要喝他的水。
　　杯子无非就是喝水一个功用，乔润意却觉得，他的杯子是全世界最好用的。
　　乔润意，也，喜欢他？
　　当天下午，邵立轩就发出了一个帖子：如果发现你暗恋的人也喜欢你怎么办？！
　　【我觉得他这两天看上去很不对劲，跟我特别亲，平时不怎么运动的一个人，今天主动说要跟我们一起打篮球。打完球之后还靠在我背上，当时我心都要跳出来了。】
　　【我给他买了奶茶，他嫌弃喝着腻，死活非要喝我的水，这是不是代表他想跟我间接接吻？】
　　【后来回到班级我又去接满了水，递过去他二话不说又喝了大半杯！中午喂猫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一起，要不是警卫拦着我俩就一块了，他平时可是一个特别独来独往的人！现在打工都想带着我！！！】
　　【这妥妥的双向暗恋啊，楼主快表白吧！】
　　【主动要求喝水这个操作也太明显了叭！这必须是对方也有意思啊！】
　　【这个楼主之前也发过帖子哎，你暗恋的人终于不再无视你了？】
　　【快点在一起！！！】
　　邵立轩盯着粉色论坛界面，忽略了那些说风凉话的，脑子里只剩下五个字，告白，在一起。
　　又一条消息刷了出来。
　　【楼主还是冷静一下吧，我翻了一下你之前发的帖子，对方显然是一个很孤僻的人，而且生活几乎要把他拖垮了，从逻辑上来讲，他这种满心被柴米油盐占据的人是不可能跟你一样恋爱脑的，就算真的对你有好感，也不会那么容易陷入热恋，建议楼主还是谨慎，先观望一下，等确定了再告白也不迟。何况，和心上人的暧昧期也很甜啊～】
　　邵立轩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热血倏地凉了下来。
　　又一条回帖被刷新：
　　【暧昧有什么好！相视一笑能有每天贴贴来的爽？并肩而行能有搂搂抱抱来的香？想想你以后想亲他的时候可以马上偷啾一口，而不需要再隐忍克制，想拥抱他的时候可以马上把他塞满怀抱，体温相贴的滋味没有对象的人是不会懂的！何况楼上也说了，他这种几乎要被生活拖垮的人，愿意拿出一点温存跟你示好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你不趁热打铁，等他再忙起来这股想恋爱的劲儿没了，你就又要被无视了！想想你经历的那些失眠的夜，挑破这层窗户纸等待你的将是大好春光啊少年！】
　　【楼上不要瞎说好吗，从楼主之前的回帖来看对方的示好本来就很突兀，之前连楼主名字都记不住，怎么做了个梦就喊上老板了？我实话实话，怀疑对方可能是发现楼主身价不菲，想攀高枝儿呢。观望一下又没什么错。】
　　【突兀才叫心动！荒谬才叫爱情！你这个角度太过客观，根本无法跟楼主共情，你不信问问他，他介意心上人攀高枝儿吗？眼皮子浅的才会想对方图的是自己的钱，真正的爱情是甘愿用一切换来心上人一眼回眸，就算是被骗也心甘情愿！至少心上人愿意骗你！】
　　邵立轩热血沸腾，脸逐渐开始发热。
　　他当然不觉得乔润意是个会为了攀高枝儿而撒谎的人，但如果乔润意真的是个骗子……那可就太好了！这代表着他把自己完全地放在了心上，并且可能会为了骗他而花费不少心思，换句话说，自己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已经占据了他一部分生命与时间。
　　听上去就很幸福的样子。
　　邵立轩来到了阳台，任由冷风吹过脸侧，开始思考怎么挑破这层关系。
　　电脑页面自动刷新，刚才说话的层主再次发出两个字：【傻逼。】
　　乔润意回到家的时候又是很晚，爸妈都在，乔满意正红着眼睛在挨训。
　　郑红一看到他，就皱起眉，道：“满意今天迟到了你知不知道？”
　　“哦。”乔润意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道：“罚站了？”
　　“何止罚站，老师还给我打电话，把我训了一顿。”乔坚实开口，乔润意回神，靠在桌上，道：“子不教父之过，你确实该。”
　　他爸愣住：“你怎么跟我说话呢？平时乔满意不都是你管的吗？”
　　“就是因为我平时管的太多了，你才有时间去打麻将，下馆子，给我们住廉租房。”
　　这话一出，郑红心里的火气直接就上来了，她啪地一拍桌，道：“你这两天又去打麻将了？！乔坚实之前怎么跟我说的，你是不是不想过了？！”
　　“我，我什么时候去打麻将了。”乔坚实惊恐地跳了起来，道：“你别听他瞎说，我没打，真没打！”
　　乔润意提起桌子上的茶壶，指尖轻巧地一松，空荡荡的壶砸在地上，响声改过了嘈杂的吵闹。
　　父母都惊疑不定地看了过来。
　　“我马上要高考了。”乔润意轻声道：“如果你们要打架，就请出去，好吗？”
　　他是上一届的中考状元，在学校又是年级第一，说句老乔的家的骄傲和未来，一点都不为过。
　　他爸妈当场哑火，郑红重新坐了下去，乔坚实也坐回去，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些疑虑。
　　大儿子打小就乖巧懂事，脾气是出了名的好，往日他俩不管吵架还是打架，全靠乔润意调和。乔润意哄完这个劝那个，可以说，这个家，基本都是靠乔润意在维持着平衡。
　　“润润。”乔坚实先开了口：“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
　　“我明年高考，现在还在一天打三份功，晚上复习到深夜，早上还要给你们带孩子，你们觉得，我能舒服到哪儿去？”
　　郑红道：“你爸昨儿跟我说，你在餐厅昏倒了，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跟你们说。”乔润意道：“有用吗？你们能带我做个全身检查，还是能回到我昏倒前的那一秒把我扶住？让我不至于把手臂刮伤。”
　　郑红眼睛红了，低头抹起眼泪来。
　　乔润意很平静：“我们今天敞开天窗说亮话。从现在开始，我和乔满意只是兄弟，我不会再给他当爹当妈，我不管你们有多忙，请你们自己照顾自己的孩子，或者，像小时候对我那样，放养也可以。”
　　乔满意也吓得不轻，哽咽着：“哥，是不是上回，妈给我钱，没给你，你生气了？”
　　乔润意笑了，道：“真有意思，你们俩穷成这样，乔满意还能有零花钱呢。”
　　“不是。”郑红急忙解释：“我们知道你在打工，手里有钱，你弟想吃个零嘴……”
　　“别说了。”乔润意转身坐在了自己的书桌前，道：“我接下来要专心应对高考，周日我会搬出去，自己住，你们怎么样随意吧。”
　　郑红急了：“你咋能搬出去呢，你在家里，还能吃口热乎饭……”
　　“热乎饭。”乔润意强调，道：“你指的是我每天五点半起来伺候乔满意的那一顿早餐，还是中午从食堂打工顺出来的鸡腿，或者是晚上我饿得胃抽搐的时候吃的那个煎饼果子？”
　　乔润意戴上了耳机，隔绝了家中所有的声音。
　　郑红踢了乔坚实一脚，乔坚实踢了乔满意一脚，乔满意缩了一下脚，抹着眼泪。
　　乔坚实把地上的水壶捡起来，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没多久又走进来，在洗脚盆里倒了水，下手试了试温度，示意乔满意。
　　乔满意后知后觉，端起来来到了乔润意身边，等到对方给过来眼神，才道：“哥，泡脚。”
　　乔润意脱去鞋袜，把脚放在盆里，道：“谢谢。”
　　乔满意稍微来了点精神，急忙把他的袜子拿出去，道：“我给你洗。”
　　乔润意挑眉，唇边牵起一抹笑意，道：“行。”
　　乔润意上辈子伺候这一家子，实在是够了，重来一次，他不想再惯着任何人。他很清楚，和父母兄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彻底摆脱基本不可能，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趁着自己还有话语权的时候，教所有人摆正自己的位置。
　　乔满意站在窗外的龙头前洗着一家人的袜子，时不时探头朝里面看一眼，哥哥的背影看上去依旧如常，纤瘦却让他有安全感。
　　他低下头，心里又有些难受，不知道哥哥怎么突然好像很讨厌他。
　　早知道他就不偷偷收妈给的那三十块钱了。
　　乔润意依旧是最后一个上床的，躺在弟弟身边的时候，忽然被轻轻戳了一下，一只手递来了皱巴巴的十多块零钱。
　　乔满意很小声：“这是剩下的，给你花。”
　　乔润意看着弟弟可怜巴巴的脸，把钱推了回去，低声道：“我不要。”
　　第二天一大早，乔润意就听到了父母谈话的声音。
　　郑红道：“润润这段时间是受委屈了，你今天哪里都别去，留家里给孩子做饭。”
　　“我不得赶着去上工啊。”
　　“你上个屁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牌的事儿，你现在就给我踏踏实实把润润哄好，他要是真搬出去，我跟你没完。”
　　乔润意有时候很难分清，父母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但三十岁的乔润意决定不再去纠结分析，因为这份爱，有没有都已经无所谓了。
　　窗外很快飘来了米香，伴随着炒鸡蛋的香味，乔润意起身开始穿衣服。他一动，乔满意就一个激灵醒了，“哥。”
　　“嗯。”乔润意淡淡应了一声。
　　他来到门外的水龙头前洗漱，龙头简陋地装在墙面，被一个松松垮垮的绳子系在窗前，但池子却被刷的很干净，一直都是乔润意的手笔。
　　厨房是在小屋外面的，油烟把墙面熏得漆黑，一个简陋的桌子上面放着同样简陋的燃气灶。乔润意洗脸的时候，乔坚实就站在旁边看他，语气讨好：“中午，爸做排骨，亲自给你送学校去。”
　　“不用。”乔润意道：“我们学校不让自己带饭。”
　　“那晚上你回来，我给你做糖醋排骨。”
　　乔润意想了想，对他一笑，道：“好啊。”
　　他爸立刻高兴了起来，把窗台上的炒鸡蛋端起来，道：“早饭吃了再去。”
　　乔满意也已经起来，父子三人吃好了饭，乔坚实又道：“以后我每天早上都起来给你们做饭，今天我再带乔满意去一趟学校，以后就都让他自己了，怎么样，润润，爸安排的还可以吧？”
　　乔润意又是笑了一下。
　　乔坚实倒也不是没给他们做过饭，比如乔润意因为疲累而发高烧的时候，但等到一切风平浪静，他又会回归本性。
　　乔坚实很会画饼，乔满意也很会，只有乔润意从来不多说，但做的却不比任何人少。
　　父子三人一起等公交，乔满意的是先到的。乔坚实拉着小儿子，回头看大儿子：“快上来。”
　　“我平时坐这一趟是为了送乔满意，后面还要换乘，太麻烦了，我等直达的。”
　　他爸的表情有些悻悻。
　　父子俩上了车，乔坚实和乔满意的脸都垮着。
　　公交车快到地方的时候，乔满意忽然想起来：“爸，今天周六，我好像没课。”
　　乔润意没等到公交，反而等来了邵大公子，对方今天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乔润意留意到他换了表带，由复古的赫红变成了干叶玫瑰般的粉红。
　　表盘都多了个心形。
　　邵立轩亲自拉开车门把他请上车，然后坐在他身边，道：“你今天很早啊。”
　　“你怎么会走这条路？”
　　“我就住那边小区。”邵立轩指给他看。这边廉租房旁确实有一个小区，一路之隔，天差地别。乔润意恍然，道：“那我们岂不是很顺路。”
　　“当然了。”邵立轩马上道：“所以下周你来我家帮我补课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坐我的车，补完课回家也很方便。”
　　乔润意有点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不麻烦。”邵立轩道：“正好我还有事想让你帮忙呢。”
　　乔润意：“？”
　　ＩＰＡＤ页面弹出各种款式的连衣裙，邵立轩一边翻，一边问他：“你觉得哪个好看？”
　　“都是大码的啊。”乔润意道：“你喜欢的人很胖么？”
　　他第一反应邵立轩应该是给自己心上人买的。
　　“没。”邵立轩只是觉得，如果告白的话，最好还是拿出乔润意最喜欢的模样，他道：“你就跟我说你觉得哪个好看就好了。”
　　“这要看对方是什么类型吧……”
　　“你喜欢什么类型他就能什么类型。”
　　“……”乔润意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他内心挣扎了一阵，还是道：“你到底是给自己买，还是给，你之前说的六指女孩买啊？”
　　邵立轩：“……能两个都是么？”
　　乔润意明白了，尽管有些尴尬，但他还是觉得，邵老板的出发点是很好的。
　　自己脱单的同时，还不忘给员工介绍对象……虽然是个六指的。自己给自己对象买衣服，还不忘给员工对象也买衣服，简直世界第一好老板。
　　但，乔润意总不好拒绝，毕竟对方六根手指，准确来说是有点异于常人的，他要是直接拒绝，显得好像在嫌弃人家姑娘，说不定会让对方产生阴影。
　　乔润意心情有点复杂。
　　“那这个六指女孩……”不知为什么，乔润意感觉正在开车的司机叔叔肩膀抖了一下，仔细去看，又感觉自己眼花了，他继续道：“这个女孩，她是不是见过我？”
　　邵立轩点头。
　　“我见过她么？”
　　点头。
　　“……也就是说。”乔润意思考：“她，暗恋我？”
　　点头点头。
　　那完了，更不能直接拒绝了。
　　乔润意有些头大，一边挑选着裙子，一边道：“那你准备，让我跟她，什么时候见面？”
　　邵立轩感觉非常的微妙且美好，这大概就是情侣之间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沟通了吧。他的眼眸深邃了起来，温声道：“你现在，就迫不及待想见他么？”
　　“嗯。”乔润意不喜欢拖泥带水，他道：“既然你主意已定，还是尽快安排吧。”
　　虽然不知道那六指女孩跟邵老板什么关系，能惹他这么上心，但能托邵老板出来当说客介绍的，想必人品是极好的。
　　而且，能趁早打进邵老板的圈子，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
　　“那，我们下周一补习的时候……见？”
　　“好。”乔润意继续挑着裙子，开始在脑中模拟对方的样子，猜测道：“我觉得她应该是一个很勇敢的人，虽然有些异于常人，但骨子里却很酷很自信，也许还有点我行我素？”
　　邵立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感觉他的每一个字都戳进了自己的心巴。
　　“就这个吧，蓝色的，设计很高雅但又不浮夸，有点遗世而独立的仙气，和她应该很配。”
　　邵立轩接过ＩＰＡＤ，忍俊不禁。原来他在润润眼里这么美好。
　　爱情，真是会把人变傻啊。


第7章 
　　乔润意清完了自己一周的日程，周日当天忙完留下的作业，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收拾的时候，乔满意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看着，眼睛红成了兔子，一直在哽咽：“哥，对不起，以后我给你做早餐，你别搬走好不好。”
　　他爸也点了个根烟，在一边叹着气：“润润，你有什么不满你说出来，你这闹脾气一走，你妈肯定得找我们麻烦。”
　　乔润意提起自己的红蓝格子旅行包，转身，道：“一，我没闹脾气，也没不满，而是我真的要冲刺高考，住在学校明显比家里更能静心。二，我这些年哄这个劝那个真的累了，你跟我妈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反正我打小就是被放养的，习惯了。”
　　乔坚实脸色绷了一下，呐呐道：“你这小孩怎么能咒爸妈离婚呢。”
　　“你们还不如离婚呢。”乔润意提起东西往外走，出门的时候又轻咳了两下。出门两米，乔坚实和乔满意一起追了出来，他爸拦在他跟前，道：“不是，你这么一走，我怎么跟你妈交代。”
　　“你爱怎么交代怎么交代。”乔润意道：“反正你这辈子鬼话连篇，扯呗。”
　　“我怎么又鬼话连篇了……”
　　“你答应不在我面前抽烟你做到了吗？”
　　乔坚实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烟头，急忙丢在脚下，道：“我发誓，以后真不抽了。”
　　“你发誓要管用，早八百年就给雷劈死了。”乔润意不顾他难看的脸色，径直绕了开。
　　乔润意一直觉得自己的家不算特别差劲，就算很穷，只要家里人能够团结一心，也总能过上好日子。可惜，他爸好逸恶劳，他妈天天做发财的美梦。一个天天发誓说戒烟戒酒戒赌，做不到，一个间歇发誓绝对不再炒股买彩票，做不到，还有一个乔满意，则是硬生生被乔润意给惯坏的。
　　乔润意一直觉得自己吃过被放养的苦，所以决定要好好让乔满意感受到家的温暖，结果养出了他一副贪得无厌的性格。反正这个家本来就爹不爹妈不妈，那他这个哥是不是哥也无所谓了。
　　“爸，咋办。”乔满意带着哭腔攥着乔坚实的衣角，在他心里，哥哥是最亲的，虽然他打小一天到头很少见父母，可兄长却几乎天天都陪着他的。按照他妈的说法，他小时候就是在哥哥背上长大的，乔满意还能想起小时候哥哥一边看他一边写作业的情景。
　　“看来你哥去意已决。”乔坚实语气苍凉，道：“他以后是要跃龙门的，咱们哪儿能留得住。”
　　“那我们要不要送送他？”
　　乔润意一路往前，面无表情，脑子里也什么都没想。
　　他并不是为了要给谁一个教训，就是单纯的不想管了，这辈子他想好好为自己活，而不再整日围着这个家转，最后转出一群吸血虫。
　　耳边传来哒哒的马达声，乔坚实的声音传来：“润润，给个机会，爸送送你。”
　　乔润意瞪他。
　　乔坚实道：“我这次绝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我发……我不发誓了，反正我肯定能做到。”
　　乔润意没跟他客气，跨上三轮，道：“没事不要来学校找我，我嫌你们丢人，明白吗？”
　　大抵是被说到了痛处，乔坚实没吱声。
　　乔满意想着自己考的那一丢丢分数，也揪着手指没敢说话。
　　乔润意在校门口下了车，乔坚实又道：“正好到饭点，要不再一起吃个饭？”
　　乔润意没搭理他，直接进了校门。
　　他前世经常听到一句话，叫态度决定人生，上辈子年纪轻轻得脑癌，那都是他活该。重来一次要再对这家人心软，他干脆就不要做人了。
　　乔坚实带着乔满意一起下了馆子，叫了两份牛肉汤。
　　乔满意有点食不知味：“爸，哥是不是真不搭理咱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哥天天那样伺候你，你就考个六十分，连他零头都没有，我跟你说，你哥要是真不回家了，那都是你气的。”
　　乔满意皱脸：“你怎么都赖我头上了，我哥慢性咽炎你不知道啊？他是不是跟你说过让你以后不许在家里抽烟？你一点都不为他着想，肯定是因为这个他才搬走的。”
　　“你吃熊心豹子胆了吧，跟我这么说话。”
　　“……我妈也是，都说了让她好好在超市干，非要卖菜，结果又欠了账，也可能因为这个哥才走的。”
　　“那必须是你妈的错。”
　　四目相对，父子俩分别举起面前的白开水碰了一下，算是达成共识。
　　“爸，你手里有钱吗。”几分钟后，乔满意又想起什么，道：“我觉得我们可以攒钱，给哥做个全身体检。”
　　“他年纪轻轻的，做什么体检。”乔坚实道：“之前那都是累的，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不碍事的。”
　　被子和衣服挨个在晾台上抖开，乔润意把自己从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洗好晾上，然后去洗澡换了新衣服，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时，感觉到了将死之时的飘然与惬意。
　　“润润，听说你搬来学校住了。”第二天中午食堂，邵立轩坐在了他面前，道：“而且你今天吃饭好早，没在食堂打工吗？”
　　“嗯。”乔润意歪了歪头，表情有些小愉悦，道：“我准备接下来找点正经事干，不再打零工了。”
　　“你是说给我补习吗？”
　　乔润意点头：“给你补习算是正经事。”
　　“那你其他的还要做什么？”邵立轩一脸好奇：“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有啊，我除了帮你提升成绩之外，以后每周一三五都去帮你打扫一次卫生。”乔润意道：“不过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邵立轩马上放下了筷子，端正坐姿，认真地等着安排。
　　“这几个月，我想先拿钱再干活。”乔润意的眼神有点软，还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我接下来可能要给自己添置一些东西，会比较需要钱。”
　　邵立轩有点被那眼神给戳到，急忙道：“当然没问题。”
　　乔润意有些感动，道：“邵立轩，我有没有说过，你真是个好人。”
　　邵立轩轻轻呼一口气，缓解自己乱跳的心脏，道：“我，我不想只是做一个好人。”
　　“我知道。”乔润意对上他的眼睛，认真道：“你还是个好老板。”
　　……点头。
　　下午放学，乔润意便跟着邵立轩一起坐上了车，邵立轩还有些紧张，道：“润润，你要不要去买件新衣服？”
　　“不用了吧。”乔润意道：“她又不是没见过我。”
　　司机从后视镜看他俩，笑容始终在脸上挂着。
　　车子在小区停车场停下，邵立轩忽然一下子越过乔润意，乔润意：“……”
　　他看着不小心趴在自己腿上的人，后者撑了一下身子，伸手给他拉开他那边的车门，收回前倾的身体做出请的姿势，道：“到，到了。”
　　乔润意下了车。
　　俩人一起等电梯，乔润意道：“那个车门，我会开的。”
　　邵立轩点头。他本意其实是下车绕过去帮乔润意开车门，但他又担心自己绕过去跑的不够快……心路弯曲了八百回，最终是趴在了乔润意身上。
　　两人进入电梯，电梯门合上，乔润意对着电梯反射出来的自己整理了一下衣领。
　　他上辈子醉心工作，虽然被父母喊过相亲，但却并没有真的回去过。很神奇的是，他工作的圈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给他介绍对象，邵立轩的父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倒是夸过他，说要帮他介绍一个，结果不知为何也没影了。
　　电梯停在顶层。一出电梯，就是一个小小的过道，被做成了玄关，这里显然有门禁，整一层都属于邵立轩。
　　邵立轩拿出了一双卡其色的拖鞋放在他面前，道：“新的，放心穿。”
　　乔润意换了鞋，邵立轩已经走过去拉开了入室门，道：“这个是我爸帮我随便租的，有点简陋，你不要在意。”
　　乔润意没出声。
　　要是别人说着里简陋，那乔润意肯定觉得对方是在凡尔赛，但邵立轩的家，的确是比这里要好很多的。
　　走进去，装修的风格很现代化，灰白黑的色调很商务，不像是一个独居高中生的住所。
　　邵立轩快步走过去，把电视机旁边的摄像头打开，顺手拿起遥控器递过来，道：“你看电视吗？”
　　乔润意道：“我先帮你收拾起来吧。”
　　“没事，你先坐着。”邵立轩给他把切好的水果和小蛋糕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道：“等我十分钟。”
　　“那……”乔润意还想问什么，对方已经快步迈进了主卧，房门关上，他只好闭嘴。
　　别人的家，乔润意也不好东张西望，便只好对着电视坐了下来，拿起遥控器点开。
　　邵立轩一边脱下校服，一边看着自己电脑上的画面。里面的心上人正襟危坐，认真的模样分外可爱。
　　他扬了一下嘴唇，飞快地去拉开了柜子，拿起衣服走进浴室。
　　床上的手机亮起来，来电显示：金云菲女士。
　　金云菲放下了耳边的手机，面对丈夫，道：“你儿子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都敢不接我电话了。”
　　“哎呀，小孩子也要有私人空间的嘛。”邵正拍了拍她的手，道：“何况咱们马上不就到了嘛。”
　　乔润意找了个综艺，左右无人，他试探地盘膝坐在沙发上，然后往后面挪动，微微放松靠在沙发靠垫上。
　　扭脸，捏起竹签，插了块苹果塞在嘴里。
　　主卧的门被拉开又关上，淡蓝色的裙摆被踢动。
　　乔润意下意识转脸。
　　六指女孩很高，高到坐在沙发上的乔润意要仰头，再仰头，才看到了她的脸。
　　她有一头柔顺的秀发，还有一张相比起身高来显得很小的脸蛋。一双大而狭长的眼睛，和过分高挺的鼻梁。
　　乔润意第一反应是，她果然跟别的女孩不一样。
　　第二反应是，这是邵立轩的表姐还是表妹？长这么像。
　　第三·反应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穿好拖鞋，伸出手：“你好，我叫乔润意。”
　　六指女孩抿嘴，灰色拖鞋来到他面前，递给他一封粉色的信。
　　乔润意微微偏头，数了一遍她的手指。
　　“润润。”六指女孩眼睛扑闪，嗓音清澈磁性：“我很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第8章 
　　收到乔润意的死讯传来时，是他消失的第两个月零七天。
　　电话打到了邵立轩的办公室，因为乔润意身上的一张名片，写着他是邵氏集团的副总。
　　失去他消息的这两个月里，邵立轩近乎发疯，他动用了所有可以动用的力量去寻找乔润意，他知道乔润意去了草原，去了冰城，去了曼谷，去了巴黎……他追随着乔润意的脚步，但每次都晚到了一步。
　　乔润意明明走的不慌不忙，可他却总也追不到。
　　他赶到撒哈拉的那天，起了一场沙尘暴。找到乔润意的时候，他已经被焚化成了一堆青灰。
　　是乔润意的愿望，他希望发现他尸体的人可以把他烧掉，或者，任由他在沙漠里风干。
　　总之，他不想全须全尾地回去他的故乡，也不想让任何熟人看到他冰冷僵硬的模样。
　　乔润意没有给任何人留下任何消息。
　　“这么多年，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回去的那天晚上，邵立轩把自己灌得烂醉，他握着浅金色的酒瓶，对李学说：“我喜欢他十三年，我喜欢他十三年……可我在他心里，什么都不是。”
　　李学拍着他的背，也红着眼睛，跟着哽咽：“你怎么不跟他说呢，我们都不知道你当初转学去追的人居然是乔润意。”
　　“我能说什么。”邵立轩说：“乔润意，他，一心奔着他的大好前途，他就是个工作机器，他根本不懂什么是活着，不懂什么叫享受，我跟他聊梦想，他只会跟我谈抱负。我知道，他很累的……一直往前，他很累的，我只能托着他，让他跑的不那么吃力……我想着，等到有一天，他实现了他的抱负，他有了资本，他可以抽出精力来谈风花雪月的时候，我再告诉他……”
　　“李学。”邵立轩揪住他的衣角，缓缓从椅子上滑下来，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李学匆忙蹲下来把他托住，道：“你没错，邵儿，你们只是有缘无分。”
　　“乔润意，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李学，我喜欢乔润意……我真的好喜欢乔润意。”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乔润意了。
　　可是他喜欢乔润意。
　　好喜欢乔润意。
　　他反复地想，如果他早一点告诉乔润意他喜欢他，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也许乔润意就不会走的那么干脆，他至少要明白这世上有一个人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他，有一个人爱了他十三年，守护了他十三年。
　　他最痛的不是他失去了乔润意，再也见不到乔润意。他最痛的是，乔润意走的时候，认为整个世上都没有一个爱他的人。
　　他不知道乔润意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了江州，走向了撒哈拉，然后在那里跟整个世界诀别。
　　他只要想到乔润意那疏远淡漠的眉眼，剔透的眼珠里没有任何人的影子，便觉得心脏正在被什么东西缓缓地捣压，碾碎。
　　他爱的人，他视若珍宝的人，临走的时候，曾认为自己是被世界遗弃的。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他昏昏沉沉地想，如果能够重来，他一定要飞奔到乔润意面前，告诉他：“我爱你。”
　　不管乔润意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不管乔润意的眼里有没有他，不管乔润意无视了他多久……他都要死皮赖脸地告诉他，他喜欢他。
　　有时候他又想，如果乔润意在他转学过去的那段时间里，稍微给他一点点回应，也许他就鼓起勇气告诉他自己的喜欢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克制，爱人全凭本能，也许会吓到乔润意，但至少，会在他心中留下印象吧。
　　但没有如果了。他的年少埋葬在默默无闻的注视中，而他的年少也埋葬在奔波与忙碌之中。
　　他好像做了个梦，恍惚之间，他看到了乔润意的脸，他变得很年轻，巴掌大的脸上带着柔嫩稚气的曲线，依旧漂亮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听到自己对他说：“润润，我很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
　　他闪亮的双目逐渐被迷茫取代，两段记忆在这个时间点上杂糅，一瞬间拧成一股。
　　他意识到自己在对乔润意告白。
　　“润意。”他说：“我爱你。”
　　视网膜上，乔润意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麻木，还有一缕挥之不去的惊恐，他缓缓后退了一步。
　　他做梦都没想到六指女孩指的居然是邵立轩。
　　前世他对邵立轩的印象也只有大公子三个字，但拿着这个外号，也完全对不上人脸。他努力去想，也不明白邵立轩怎么会喜欢他。
　　他倏地想到了后来那些年里，总是无条件支持他鼓励他的男人。乔润意的针对方案的发言上，他永远是第一个鼓掌，乔润意出差来去的时候，他总是碰巧可以接送，乔润意工作之时需要陪伴的时候，他总是正巧有时间……
　　“邵儿可是能在高三为了真爱转学的痴情种。”李学揶揄的声音响在耳边，“可惜他从来不许我们过去，不然我也能见见那人究竟长什么样，能不能配上我们邵儿。”
　　乔润意靠在沙发上抬眼去看，正好对上邵立轩的视线，对方微微一笑，说：“他当然配得上。”
　　那天餐后，他们一起走出去，邵立轩道：“我之前，也在宁城上过学。”
　　乔润意马上打起精神回应：“真的？哪个学校？”
　　邵立轩看了他几秒，道：“没上多久，学校名字都忘了。”
　　乔润意笑了下，道：“我是在麒麟高中，我们是那个学校第一届毕业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
　　“那你，对当时的同学还有印象吗？”
　　乔润意想了半天，十分惭愧：“如果见到应该能认出来，但要是刻意去想……我那会儿没什么朋友，性格不太好。”
　　邵立轩表情无奈，又道：“那你当时的毕业照……还有吗？”
　　“有。”乔润意道：“不过都在老家……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跟我生活也没什么交集。”
　　邵立轩眼眸暗淡，在微风中叹了口气。
　　乔润意脸色变幻，猛地又退了一步。
　　邵立轩一样脸色变幻，眼睛逐渐红了：“润意……”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乔润意编了个蹩脚的理由，道：“先走了。”
　　他转身，腰间却陡然一紧，整个人陷入后方人的怀抱。邵立轩浑身滚烫，嗓音哽咽：“别走，润润，我很想你，我想你……不要走。”
　　肩头一片湿润，乔润意僵在原地。
　　楼下的停车场里，邵正给金云菲拉开了车门，女人穿着白色西装，踩着职业高跟，道：“都两天没跟我打电话了，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
　　“这不是马上就知道了。”邵正赶在前头，给她按了电梯。
　　屋内，乔润意拉住了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语气艰难：“……松一点好吗，我要被勒死了。”
　　这家伙看着瘦，手臂却硬的跟钢铁似的，乔润意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能掰开。
　　被那个‘死’字刺激到，邵立轩稍微松了一点。乔润意得到喘息，马上发现他还拉着自己的衣角，他心情复杂地转身，对上了小邵老板梨花带雨的脸。
　　晶莹的泪珠从眼中滚落，有些聚拢到下巴上，沉甸甸地落下来，径直跌碎在地面。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乔润意，也不知道是有多委屈了，下巴都抿出了核桃纹。
　　乔润意有点害怕：“邵立轩……你，你别这样。”
　　“我喜欢你。”邵立轩说：“我爱你，润意，我好爱你。”
　　乔润意只能点头，他弯腰从桌前抽出了一张纸，递给邵立轩，后者没有接。
　　还是不断地看着他，好像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一样。
　　乔润意只能把纸巾按在他的脸上，邵立轩终于闪了一下睫毛，却又一次收紧了手臂。
　　乔润意被迫上前，身体一下子撞在他胸口，他皱了一下脸，看到男生的脸近在咫尺，白皙的鼻尖和脸颊都因为哭泣而发红。乔润意的手停顿了一下，继续给他擦眼泪，道：“好了，别哭了。”
　　“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也希望这是一场梦。”
　　邵立轩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被抛弃的小狗一样委屈巴巴。乔润意十分别扭，避开他的眼神，道：“这对我来说，太突然了。”
　　邵立轩没吭声，他满心满眼都是乔润意，一分一秒都抽不出时间想其他的。
　　电梯门打开，邵家父母从电梯走出。
　　金云菲道：“密码你记得吧。”
　　“有指纹。”
　　乔润意带着邵立轩坐在了沙发上，一颗泪珠掉落在他手背，他不自然地把手指抽回，道：“邵，邵立轩，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吧。”
　　邵立轩没想到在梦里，乔润意居然也会拒绝他的表白。
　　一时悲从中来，眼泪掉的更凶更猛，手指都抖了起来。
　　乔润意手忙脚乱地抱起纸巾盒：“别，别别……”
　　滴的一声，邵正拉开了房门，乔润意扭头，邵立轩抬眼，泪凝于睫：“呜……妈。”
　　三分钟后，乔润意留在客厅，邵立轩被金云菲礼貌地请进卧室去换衣服。邵立轩后知后觉察觉这个梦有点过于真实，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乔润意，走进卧室的时候，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衣镜。
　　两秒后，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你叫，乔润意是吧。”开口的是金云菲，乔润意露出微笑，点头叫人：“金阿姨，邵叔叔。”
　　“你知道我姓金？”金云菲意外：“邵立轩跟你提过我？”
　　当然没有。乔润意道：“提过一点。”
　　“刚才，邵儿有点唐突啊。”一杯牛奶被放在了乔润意面前，邵正坐定，笑着道：“你家里几口人呀。”
　　“四口，我有个弟弟。”
　　“你在学校成绩怎么样？”金云菲道：“你知道邵立轩什么成绩吗？”
　　“知道。”乔润意道：“我年级第一，他第一百零八。”
　　金云菲含笑的脸立刻一僵，扭脸去看邵正，邵正立马摆手，道：“我不知道他成绩下降的事儿。”
　　乔润意很清楚，金云菲在家里地位很高，也很以邵立轩为傲，而前世的邵立轩，至少，在乔润意的印象中，他是值得骄傲的。
　　他规规矩矩地垂着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金云菲带着些审视地望着他，道：“你知道邵立轩为什么在高三转学吗？你知不知道，他之前在江州的时候，门门考试都是第一的。”
　　“这个，他没说过。”
　　“呵呵。”邵正说：“我们邵儿实诚，不爱自夸。”
　　“夸什么夸，成绩下降成这样你也不管，他值得夸吗？！”金云菲对着邵正发完火气，又看向乔润意，脸色难看：“你爸妈是干什么的。”
　　“现在，在卖菜。”
　　“你弟什么成绩？”
　　“不太好。”
　　“家里一年收入多少？”
　　“入不敷出。”乔润意很老实：“我经常要打工补贴家用。”
　　金云菲愣住，道：“你不是高三了吗？打工？”
　　“嗯，我大概一天两份工，中午在食堂，晚上去商场。今天是因为邵立轩说他需要补习功课，我才过来的。”
　　邵正也很吃惊，语气都轻了下来：“你这样多久了？”
　　“从初一开始吧，不过初中的时候我弟还很小，所以一般一天打一份工，在我家附近的小饭馆里洗洗盘子什么的。”
　　金云菲：“……你还看你弟呢。”
　　“嗯。”乔润意很乖巧地笑，道：“我爸妈没时间管他，所以打小就是我带。”
　　金云菲和邵正对视了一眼，前者跟着放轻了声音，道：“那你，中考成绩怎么样？”
　　“我……考的还行吧。”乔润意话音刚落，邵立轩已经换好衣服出来，道：“什么还行，他是宁城的中考状元。”
　　他坐在了乔润意旁边，后者默默朝一边挪了挪。
　　金云菲看着乔润意，挑剔的眼神有了变化，道：“润润，很厉害啊。”
　　邵立轩：“你不能叫他润润。”
　　他刚才在屋里掐了自己好一阵，才终于意识到这个世界好像不是一个梦，而是他梦想成真，回到了高中时代：“这个名字只有我能叫。”
　　他前世都没喊过这个名字，好不容易获得了这个名字的所有权，当然得好好守护。
　　金云菲没理他：“晚饭没吃呢吧？阿姨请你吃饭。”
　　“不了。”乔润意站了起来，道：“我还有其他事儿呢，刚才正说先走。”
　　“你有什么事？”邵立轩跟着他站起来，道：“我们说好了你今天来给我补课还有打扫卫生……”他被乔润意看了一眼，语气弱下去，抱怨：“你怎么还能背着我安排其他的事。”
　　“我是……临时有事。”面对着疑问的邵家父母，乔润意放轻声音，道：“明天，我们晚自习再见，好不好？”
　　“那你有什么事。”邵立轩道：“我送你过去。”
　　“……”你是不是听不懂拒绝啊。乔润意道：“我要去，帮人喂猫。”
　　邵立轩道：“我送你。”
　　乔润意耷拉下肩膀，只好道：“那麻烦你了。”
　　他走出门，后方，邵立轩忽然被金云菲扯住：“你还看不出来啊，人家根本不喜欢你。”
　　邵立轩推开她的手，道：“我知道。”
　　他前世最后悔的事就是要了脸，这辈子，不管乔润意怎么拒绝，他都不想放弃。
　　哪怕继续呆在他身边，做个朋友。
　　近水楼台先得月，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说不定哪天就得手了呢。
　　“看你那遭人嫌的样儿。”金云菲很看不过去：“今天你同学在，我给你面子，等你回来我们再算账。”
　　邵立轩走了出去，乔润意已经换好了鞋。两人并肩走入电梯，邵立轩道：“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乔润意勉强笑了一下，道：“太突然了，我只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不用给我什么反应。”其实今天的邵立轩自己也有点被自己吓到，但考虑到对方是乔润意，他又坦然了。前世他绷的太狠，今生有机会，他一定要让乔润意知道真正的邵立轩是什么样：“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反正我会一直喜欢你。”
　　“我会做你偶然回头时的惊喜，做你疲惫倦怠时的依靠，做伴你飞扬九天的那一股风……”邵老板眼神赤诚，长相清纯，表情认真：“我是你的食梦兽，负责吞掉你的所有噩梦，我是你的阿拉丁，可以满足你的所有愿望，我是你的哆啦Ａ梦……”
　　“老，老板！”乔润意指着紧闭的电梯门，两秒后，他松一口气，道：“开了！”
　　“乔润意。”邵立轩跟着他走出电梯，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乔润意被迫拉回，再次面对他：“我知道现在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信，但我会用行动证明，邵立轩，这辈子的目的地是这里。”
　　修白食指点在乔润意的心口，邵立轩道：“爱你，我将不择手段。”


第9章 
　　乔润意今天自然是没有猫要喂的，但他还是让邵立轩把车停在了上回喂猫的小区前。
　　已近冬日，昼短夜长，乔润意进去晃了一圈，又无声无息地从大门口溜了出来，一路走回学校。
　　远远地，邵立轩坐在车内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发痛。
　　乔润意在躲他。
　　他反思是不是自己今天的行为吓到了他。前世的乔润意从来没有正眼看过他，所以邵立轩哪怕一直喜欢，也都只敢偷偷望着，唯恐自己会打搅到他，但这辈子，乔润意主动向他示好，年轻的自己面对心爱之人，自然是难以忍住的。
　　……为何年长的自己没有早来两天，导致失去先机。
　　邵立轩心中生怨，又强行克制。
　　他回到家的时候，父母还没有离开，桌子上倒是摆好了饭菜。他换好鞋洗了手，在餐桌前坐下，分别看了一眼父母相对年轻的脸，道：“爸，妈。”
　　“你跟那个小乔同学，到底怎么回事？”
　　“我喜欢他。”
　　“你追朋友也追个女孩子，怎么看上个男孩。”金云菲道：“看上去是个好孩子，估计还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可别给人祸害了。”
　　“我才不会让他去做那累死累活的顶梁柱。”邵立轩道：“老天就是派我来拯救他的。”
　　金云菲：“……你过来。”
　　邵立轩沉着脸走过去，金云菲道：“蹲下来。”
　　邵立轩在她跟前蹲下。
　　金云菲摸了摸他的额头，邵立轩立刻将她拍开，表情变得十分生气。
　　金云菲悻悻把手收回，道：“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还没追究你早恋同性的事儿呢。”
　　“哎。”邵正道：“我觉得早恋同性都不是事儿，问题是人家看上去根本就不喜欢你。”
　　邵立轩倏地被戳中痛点，眼圈腾地红了。
　　饭桌一片安静，他放下碗筷，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卧。
　　邵立轩关掉了客厅的摄像，把刚才录下的告白影像保存下来，放在了自己的手机里，翻来覆去地看。
　　手指擦过乔润意的脸庞，眼眶发胀。
　　就算重来一次，乔润意还是不喜欢他。
　　乔润意一直没睡着，他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邵立轩梨花带雨的脸，他在床上翻了个身，微微吐出一口气，然后坐起来，开始闭目冥想。
　　脑子里还是小邵老板的哭哭脸。
　　乔润意只得睁开眼睛。
　　他怀疑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邵立轩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是他呢……
　　如果他高中追求的人就是自己，自己没有理由发现不了的啊。就他那副什么都藏不住的脸……怎么不可能了。乔润意一心追名逐利，眼中只有金钱与利益，就自己这副有眼无珠的样子，有多少份爱情摆在他面前都不可能发现。
　　他确实对小邵老板没什么印象，但是大邵老板的样子却时常浮现心头。
　　每次通宵之后盖在脸上的毛巾，还有饥饿之时随手可以拿到的小蛋糕，以及每个惹过乔润意的人都无一例外会惹到邵立轩……
　　乔润意拿出了往日研磨方案的精力，在草稿纸上罗列计算。
　　三个小时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大老板可能真的喜欢他，甚至可能喜欢了他十几年。
　　翌日一早，乔润意洗漱完毕，打开寝室门，便看到了一个行李箱。旁边没人，但隔壁的寝室正在传来动静，乔润意试探地走过去，便听到了全奉献的声音：“大公子，你真要走啊。”
　　“我跟颜靖说好了，反正他也不住宿，正好我可以搬过去。”
　　“但现在大乔刚刚搬过来，你经过他同意了吗？”木子朋的声音听上去很担心：“他极有可能是咱们这一届的高考状元，学校很重视他的选择，要不他那宿舍也不能至今就俩人。”
　　邵立轩没吱声，只是脚步声传了出来。
　　乔润意急忙转身想回自己寝室，陡然被放在自己门前的箱子绊到，万向轮撞向墙面，乔润意险险被人拉了一把，防止了双膝着地的噩运。
　　也不知道对方是故意还是无意，趁着拉他的这一把用了些力气，乔润意直接又撞在了他胸前。
　　全奉献和木子朋一起看着面前拥抱的俩人。
　　乔润意回神，缓缓把邵立轩推开，道：“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也许是抱他那一下让邵立轩心情大好，他笑了一下，道：“因为太着急了，所以没提前跟你说，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
　　“……我确实是一个人，不过我经常会看书会到深夜，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
　　“那太好了。”邵立轩道：“我正好向你好好学习。”
　　他越过乔润意，直接把自己的行李箱带了进去。
　　乔润意跟着走进去，顺手把房门关上，道：“邵立轩，你……”
　　“怎么不叫老板了？”邵立轩转过身来，背光看他，眼神很温和：“我觉得很好听。”
　　因为乔润意意识到他并不是自己前世的老板，至少，他相信前世的邵立轩不会做出那种蠢事，说出那种蠢话。
　　乔润意走向自己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之前收下的钱，道：“我觉得这个……”
　　“给了你就是你的，如果你不要，我就从这窗口撒下去。”
　　乔润意：“……毁坏货币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不能讨你欢心的货币不过是废纸一张。”邵立轩走向他，伸手去接，乔润意马上背在身后，道：“既然是废纸，那白给我好了。”
　　他觉得邵立轩干得出来撒钱这事。
　　“当然可以。”邵立轩道：“只要你高兴，你要多少我有多少。”
　　“……”乔润意一点都不高兴：“又不是你自己挣得。”
　　“那又怎么样。”邵立轩道：“我以后挣的肯定比花的要多。”
　　要是大邵说这话乔润意还相信，但对着面前的小邵，他有点按捺不住内心的嫌弃。
　　乔润意思虑再三，还是把钱重新收起来，道：“我可以帮你补课，但是昨天的事情……你不要再提了。”
　　邵立轩抿唇。
　　乔润意不等他开口：“快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邵立轩目送他离开。
　　上午的课堂，乔润意有些坐立难安。之前的小邵老板盯他都是偷偷的，但告白之后，他的胆子好像一下子被撑起来了，一上午的课都在光明正大地盯着他。
　　就连老师都发现了：“邵立轩，乔润意身上是有大学，还是论语啊？”
　　邵立轩短暂收回了视线，道：“没有。”
　　“有中华上下五千年？”
　　“没有。”
　　“那你老盯着他干什么。”
　　邵立轩又看了一眼乔润意，刚要开口，乔润意就站了起来，直接把自己手里的笔搁在他桌上，道：“还你的笔，不许看了。”
　　附带一个瞪眼。
　　邵立轩察言观色，把想说的话吞了下去。
　　下课，邵立轩来到了乔润意身边，问他：“你知道我刚才想说什么吗。”
　　“不知道。”乔润意一边收拾自己的桌子，一边嘟囔：“反正肯定没好话。”
　　他走出门，邵立轩跟上来，道：“我想说你是我的冰河世纪，我无论如何都得把你融化。”
　　乔润意非常感谢自己的先见之明，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没好气：“所以你准备用眼神把我融化？”
　　“你觉得有可能吗。”
　　乔润意看他，邵立轩回看，表情完全没有开玩笑的痕迹。
　　乔润意觉得自己要是告诉他有可能，以后那视线就不是如影随形，估计得直接把他戳出几个洞。他道：“当然不可能。”
　　接着又道：“以后不许再盯着我看。”
　　他快步向前，很快消失在邵立轩的视线里。
　　但拿人钱财，躲肯定是躲不掉的，中午，邵立轩以补课为由把他带到了寝室。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乔润意先翻了翻他考试的卷子，道：“你底子还是可以的，错的全是今年学的知识点，你应该把心思用到学习上来。”
　　邵立轩托腮看着他，道：“遇到你之后，我就无心学习了。”
　　“所以我才让你把心思收回来。”乔润意道：“明年就要高考了，难道你没有想上的大学吗？”
　　“我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乔润意开始想他高考失利出国留学也挺好。他捏着笔，无言片刻，道：“其实你考不考大学都没关系，你以后都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邵立轩眸色微闪，道：“我以后，很厉害？”
　　乔润意点头，道：“在我的那个梦里，你虽然高考失利，但却多了一段出国历练的经验，回来之后，照样可以空降上层。一开始的时候也许会有很多人都不服气你，但你很有魄力，也很有能力，很快就让他们心服口服了。”
　　邵立轩的眼睛亮了起来，轻声道：“你很欣赏我？”
　　“当然了。”乔润意道：“全公司上下哪个不欣赏你。而且你一直都是一个好老板，体恤员工，善待下级，我也经常受你的恩惠。之前我刚进公司的时候，被经理打压，还被冒领功劳，是你为我正名，是你肯定我的方案，是你在会议上力排众议支持我……邵立轩。”乔润意认真地道：“你以后也是一个大好人。”
　　邵立轩嘴巴一扁：“我那样对你肯定是余情未了，你就只觉得我是个好人？”
　　乔润意低头，道：“你有错题本吗？”
　　“没有。”邵立轩道：“这学期转学之后，就光顾着看你了，哪有心思记那个。”
　　“你身为一个学生，荒废学业还有脸说？”乔润意把试卷丢给他，拿出长辈的气势，道：“把错题抄下来，再做一遍。”
　　邵立轩不太乐意，道：“我首先是个少年，其次才是学生，知识以后还能学，青春错过却不再有，当然是谈恋爱重要。”
　　“谁跟你谈恋爱。”乔润意感觉从昨天开始，邵立轩身上就多了一股气，说好听点是王霸，难听点那就是厚脸皮，之前的脸红害羞腼腆全都消失了，他道：“快点给我写。”
　　“我可以为了你写。”邵立轩终于拿起笔，道：“但你要明白，我写的时候是很不心甘情愿的。”
　　“……那你别写了。”乔润意道：“你还是出国去吧，至少我大学几年不用见到你。”
　　他伸手去抢卷子，邵立轩急忙夺回来。
　　他还没见过乔润意这么生气的样子，比往常精干工作狂的模样鲜活了很多。
　　“是我错怪你了。”邵立轩放软态度，讨好：“原来你希望大学的时候也跟我在一起。”
　　乔润意无能狂怒：“闭嘴吧你！”


第10章 
　　到底是个成年人，邵立轩还是很有眼色的。
　　发现乔润意气得不轻，很快就老实下来，规规矩矩抄起错题。
　　他年少时期的字体跟成年之后稍有不同，但毕竟是一个人，模仿起来也不难。
　　抄完之后，双手捧起让乔润意讲。
　　乔润意拿过卷子，邵立轩便拖着凳子来到他身边，乔润意道：“坐回去。”
　　“我看不到。”
　　“刚才不是让你抄下来了。”乔润意道：“我讲你听着。”
　　见他态度坚决，邵立轩又拉了一下凳子，勉强拉出一臂之隔。
　　乔润意专心讲题，邵立轩坐在身边看着他捏着卷子的手，慢慢地，伸出去，轻轻拿指尖碰他。
　　乔润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邵立轩点头，把手指缩了回来，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擦自己指尖，感受着残留的触感。
　　“润润。”讲到第三题，邵立轩忽然开口，道：“你困不困。”
　　乔润意昨晚的确没睡好，光顾着分析邵老板了，一直熬到了凌晨才勉强睡平，也是半睡半醒，做了很多关于前世的梦。
　　他摇头：“我不……”
　　一个哈欠打了出来。
　　不说他还能忍，一说就更困了。
　　乔润意打起精神，把未完的话强调一遍：“我不困。”
　　“我困了。”邵立轩道：“我想睡。”
　　敢情你是因为这个。乔润意顺势道：“那行，午睡一会儿。”
　　“你先睡，我收拾一下。”邵立轩站起来，开始帮他收拾桌面，乔润意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忽地又想到了大老板帮自己整理桌面文件的样子，不禁多看了邵立轩一眼。
　　“怎么了。”邵立轩道：“要午安吻吗。”
　　“……”乔润意黑脸，转身爬上自己的床，撑起被子蒙住了头。
　　邵立轩心中失望，把桌面收拾整洁，坐在凳子上看他侧过去的背影。
　　前世十三年，从第一次在商场遇到乔润意，从收到对方递过来的那杯奶茶开始，他就再也没忘记过乔润意。
　　奈何喜欢的人是个铁石心肠，哪怕带着曾经的记忆重来，也全然没把他放在心上。
　　邵立轩坐了将近十分钟，悄悄起身来到他床沿，单手撑在身下，倾身看他的脸，看不完整，只能看到侧脸，这让他又想起当年偷偷望他的样子。
　　怎么说也是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能还跟小时候一样没用。
　　他伸手捧起乔润意的脸，轻轻把他的脖子扭了过来，俯视欣赏他全部的五官。
　　无论的饱满的额头还是卷翘的睫毛，邵立轩一寸寸地细细瞧着，心中升起似痛苦似欢愉的感觉。他挺直的鼻梁精致又好看，他怒睁的眼睛剔透又美丽，他的嘴唇看上去淡淡的红，也不知道亲起来是什么滋味……
　　嗯？怒睁的眼睛。
　　邵立轩的视线再次往上。
　　四目相对。
　　下午有一节体育课，乔润意因为平时没时间运动，所以遇到这种课基本是不会缺席的，毕竟他也不希望自己只会死读书。
　　但他昨晚没睡好，本来嘛，中午要给邵立轩补课，他对于中午无法午睡是有心理预期的，奈何刚睡没多久，就被小邵老板扭了脖子，硬生生给扭醒了。
　　整个下午都满腹怨气。
　　体育课上一圈儿跑下来，乔润意感觉头重脚轻，心里的怨气更重了。
　　他一屁股跌坐在草丛里，气喘吁吁。一杯奶茶递到了他面前，全奉献的脸出现，笑吟吟的：“大公子让给你买的，喝一口。”
　　“我不喝奶茶。”
　　“喝白开水是吧？”木子朋的脸也从旁边凑过来：“喏，大公子让给你倒的，杯子据说是新的。”
　　乔润意皱起眉，他怀疑邵立轩是不是跟这几个人说什么了。犹豫着把奶白色的保温杯接过来，他道：“你们干嘛那么听他的。”
　　“他对我们好啊，我们当然也得对他的老师好。”
　　乔润意：“他跟你们说我是他老师？”
　　“是啊，说让你帮忙补课呢。”
　　乔润意稍微放下心，邵立轩这家伙倒也没特别不靠谱。
　　乔润意喝了点水，润了润喉咙，木子朋搁在一边儿看着，又问他：“大公子说中午冒犯你了，你要是消气儿了，我们给他传个话，他有话跟你说。”
　　“……”乔润意感觉这待遇着实让人不舒服，他道：“你俩又不是仆人，干嘛给他传话。”
　　全奉献用你懂什么的眼神看他，道：“那大乔同学，你原谅他了没？”
　　体育课下半节，邵立轩被允许坐在了乔润意身边，张嘴就是：“对不起。”
　　乔润意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直说吧。”
　　“刚才说了。”
　　乔润意不出声地喝着水，邵立轩又从身边拿出一个黑色杯子，道：“喝完了还有。”
　　乔润意还是没理他。
　　邵立轩又道：“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知道了。”乔润意道：“我也没那么小气。”
　　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他的行为。
　　“你现在还困吗？”
　　乔润意道：“还好，我习惯了。”
　　邵立轩有些心疼，道：“要不你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上课呢。”
　　“反正这是最后一节课，你睡会儿也不影响的。”邵立轩直接平躺下去，双臂张开，表情有些迫不及待：“我的身体可以给你当毯子，一会儿还能给你当被子，绝对不会冻着你的。”
　　乔润意：“……”
　　那画面过分美丽，他不敢想。
　　学校寝室是有公共澡堂的，统一在一层。晚自习结束之后，有些男生直接冲向体育馆，有些男生直接冲向操场，也有很多像乔润意这样的，回寝室拿起洗浴用品，准备洗澡。
　　出门的时候，乔润意看了一眼邵立轩，道：“大公子去过公共澡堂吗？”
　　老实说，两世加起来都没有去过公共澡堂。
　　乔润意看出他的表情，道：“公共澡堂不光要排队，而且人挤人，你估计很难习惯。”
　　邵立轩逐渐看透了他。
　　“我劝你还是回家去住，在这边你绝对习惯不了的，光洗澡都是一个折磨。”
　　邵立轩眼眸寂静，道：“我明白了，你先坐一下，我打个电话。”
　　他取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刘叔。”
　　乔润意弯唇，就知道大少爷矫情，果然喊人来接了。
　　“我对象，就是上次那个，你见过的，是还没追到，他第一次住宿舍，受不了公共澡堂，麻烦你来接一下，我们回家洗澡。”
　　乔润意收起笑容，道：“邵立轩，你胡说什么呢。”
　　“嗯，待会儿还回去，麻烦你了。”邵立轩挂断了电话，看向他，道：“搞定了，我们回家洗。”
　　“谁跟你回家洗。”乔润意端起盆，脸色有些发绿：“我说的是你。”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在公共澡堂洗澡是个折磨。”邵立轩有理有据：“你肯定是自己感觉到了折磨，才会这么认为的。”
　　乔润意张嘴，邵立轩眼神温和，道：“放心，你跟我在一起，以后不会再让你吃苦了。”
　　乔润意不再多话，抱着自己的盆匆匆下了楼。
　　邵立轩的目光追着他出门，思索片刻，转身跟了出去。
　　晚自习课后，洗澡的基本都是高三生，还有部分男生在操场玩，乔润意走进去的时候，人并不多。
　　他先进去看了看，确认里面还有几个空位，才重新回到更衣间换衣服，刚把上衣脱下，门口便进来了一个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乔润意站在柜子旁，双手捧着自己的衣服，一时不知道应该往储物柜里塞，还是就这么挡在胸前。
　　“大乔，咋了？”
　　耳边传来熟人的疑问，乔润意僵了两秒，背过身把衣服套回去，在哪如芒在背的视线下，重新找到了安全感，道：“我突然有点难受，坐会儿再洗。”
　　邵立轩走进来，跟他坐在一个长椅上，盯他。不久，里头又有熟人出来，跟他俩打招呼：“你俩不进去啊？”
　　乔润意道：“哦，我不太舒服。”
　　邵立轩道：“哦，我担心他待会儿一个人洗会出事，等他一块。”
　　乔润意揪着自己的衣角，扭脸，拿眼睛瞪。
　　邵立轩道：“你好点了吗？”
　　乔润意收回视线。
　　里头陆续有人出来，门口却没有人再进来。
　　“你俩还不洗啊，估计马上要断水了。”有人提醒，端起用品离开，澡堂里的长椅都空了，一时只剩两个人。
　　乔润意又掀了一下自己的衣角，邵立轩的眼睛立马往他腰间瞅，衣服唰地又落下来挡住，乔润意瞪他：“不许看我。”
　　“我喜欢你。”
　　“……喜欢也不能看。”乔润意的脸微微发红，道：“你不懂什么叫尊重吗。”
　　“我已经很尊重你了。”
　　“非礼勿视你都做不到，这也叫尊重？”
　　“可是我心里最想要的是亲你抱你跟你睡觉，现在只是看你，当然是足够尊重了。”
　　乔润意抓起自己的校服外套丢在他脑袋上，邵立轩抬手，被他用力拍了一下，再抬另一只手，又被他拍了一下。
　　只好把手放在身体两侧，语气狐疑：“你要跟我玩揭盖头啊。”
　　“揭你个头。”乔润意道：“不许拿下来。”
　　邵立轩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命令我。”
　　“你也不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看我。”
　　“眼睛是我自己的，我当然能看你。”
　　歪理邪说。乔润意看他又去伸手，道：“你敢拿下来我就不理你了。”
　　邵立轩的手完全放了下去，不出声了。
　　乔润意警惕地盯了他快半分钟，直到确定他真的不会再动之后，才放下心开始脱衣服。
　　邵立轩微微偏头，从校服下面看到了一双迈过去的修白小腿，他道：“润润。”
　　乔润意道：“十分钟，很快。”
　　邵立轩打开了自己的手表倒计时。
　　乔润意走进了浴室，这会儿里头已经空无一人了，他完全放松下来，来到隔间，打开花洒。
　　时间飞速流逝。
　　０８:２０
　　乔润意冲暖了身子，伸手去挤洗发露，开始揉头发。
　　０５:３４
　　白皙手指在湿漉漉的乌发剑穿梭，乔润意把自己的脑袋全都挠了一遍，洗发液不慎进入眼睛，撩起清水冲眼睛。
　　０４:５６
　　乔润意开始冲头。
　　０２:２０
　　冲好头，第二次冲洗身体，感受着被热水冲刷全身的感觉。
　　冷天洗澡这件事，洗之前是完全不想洗，洗的时候却总是不想结束。
　　０１:００
　　乔润意琢磨着时间差不多，开始涂抹沐浴露，然后冲干净，再一一冲洗自己的洗浴用品。
　　倒计时飞快，乔润意把最后清洗好的沐浴露瓶子放在盆里，拿毛巾擦干净身体。
　　走出门的时候，邵立轩脑袋上还乖乖顶着校服，姿势依旧。
　　小邵老板虽然有时候很讨人嫌，但总体还是乖的，乔润意十分宽慰，抬步向前。
　　他放衣服的柜子就在邵立轩坐的长凳旁边，过去必须经过对方，乔润意放轻脚步，见他当真一动不动，都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就这么睡着了。
　　邵立轩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表。
　　倒计时最后一秒，他猛地拉下来脑袋上的校服。
　　乔润意正好走到他面前，入目白玉一片。
　　视线犹如剃刀，飞速从上转到下。
　　万幸，没错过。


第11章 
　　乔润意对上了他的眼睛。
　　漆黑的，坦诚的，毫无杂质的……盯着他，一副食指大动的样子。
　　乔润意慢慢憋红了脸。
　　邵立轩察言观色，顺势站起来，把手表给他看：“确实是十分钟。”
　　乔润意僵硬地站着，没有动。
　　三十岁的人重归少年，遇到这种事还是稚嫩的像个小孩。
　　邵立轩悄悄弯唇，道：“我现在能去洗澡了吧，估计快停水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他揭下校服只是为了洗澡，看他只是顺便。
　　乔润意回神，嗯了一声。
　　邵立轩没有耽搁，迅速拿起自己的东西，走进了澡堂。
　　乔润意也迅速打开柜子，开始穿衣服。
　　“润润。”里头忽然传来声音：“你待会等等我好不好。”
　　乔润意没搭理他，只是走到了公共的吹风机旁，开始吹头发。
　　嗡嗡的声音响在耳边，邵立轩放下了心。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子里过刚才看到的画面，思索着对方脸上的表情，不像是愤怒，倒像是羞恼。
　　乔润意，没跟他发脾气。
　　但他很快又想起来，乔润意那么多年里，的确没怎么跟人红过脸，他脾气素来是极好的，前世为了工作，他便是职场上吃点亏，也多是一笑而过。
　　他是，把现在的邵立轩，当成小孩了吧。
　　乔润意举着头发吹风，越想越觉得有点生气，还有点头大。邵立轩很快出来，也站在他身边吹头，乔润意把吹风机挂回去，转身去拿自己的东西。
　　邵立轩很快跟了上来，道：“润润，你生气了吗。”
　　乔润意抿嘴，道：“生气。”
　　“我刚才不是故意看你的。”
　　“……”都是男生，乔润意也不好说他就是故意的。他绷了绷脸，正色道：“邵立轩，你这样是不对的。”
　　邵立轩很老实：“可我真的喜欢你。”
　　“那要是我一直都不喜欢你，你要怎么办。”乔润意停下脚步，看着他，道：“邵立轩，如果我就是不喜欢你，你准备这样一直骚扰我下去吗。”
　　邵立轩没动，也没说话。
　　只是漆黑的眼睛腾地起了水雾，一串晶莹的泪珠滚了下来。
　　乔润意表情僵硬。
　　邵立轩垂下了睫毛，眼泪在眼眶里转着，纤长的睫毛变得湿漉漉。
　　“那。”高大的男生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鼻头泛红：“你会讨厌我吗。”
　　不喜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他想着，眼泪却陡然落得更凶。
　　乔润意不喜欢他，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他上辈子，到死都没有回头看过他。
　　所以，就算重来一世，乔润意不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染着淡淡薰衣草味道的毛巾贴上了他的脸，刚才泡过水，即便已经拧干，这会儿也是冰凉的。邵立轩往旁边挪了一下脸，红着眼睛看他。
　　“也，没到讨厌的程度。”乔润意勉强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你……怎么这么爱哭啊。”
　　“我想到你不喜欢我，就很难过。”邵立轩鼻头发红，哽咽：“我真的很喜欢你，想光明正大的对你好，想赚很多钱给你花，想让你……多看看我。”
　　“乔润意。”邵立轩说：“我身上其实有很多优点的，你就抽点时间，多看看我，多了解了解我，好不好。”
　　他的表情好委屈，又好无奈的样子。乔润意望着那双眼睛，恍惚觉得，这双眼睛也许应该属于大老板，收到他死亡的消息，不知道邵立轩会不会也这么哭。
　　他点了点头。
　　下一秒，邵立轩便丢下手里的小桶朝他抱了过来。
　　对方绷紧的下巴贴在他的肩膀，鼻尖微凉，在他脖颈间蹭着，通红的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润润。”他嗓音沙哑，心满意足：“我好喜欢你。”
　　回去的路上，邵立轩情绪变得很高亢，他一手接过乔润意的小盆，一手提着自己的小桶，道：“我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回去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我保证，你哪里都会满意的。”
　　乔润意皱着眉，心想这人莫不是要给他看之前的卷子。他倒是听说过，邵立轩之前的考试成绩还是可以的，但试卷那么多他也许代步来，那就应该是给他看手机里的录像或者照片，保不准有什么竞赛奖杯之类的。
　　回到寝室，邵立轩把两人的东西堆放在一起，就开始翻自己的行李箱。
　　乔润意一边把堆放的东西整理整齐，顺便把盆子推到床底不碍事的地方，一抬眼，就发现他从行李箱里抽出了一条长长的……尺子。
　　“看我身高。”邵立轩说：“一米八七，但我以后肯定还会长的。”
　　“腿长，四舍五入一米三。”在他的眼神下，邵立轩悻悻：“一米二五。”
　　乔润意默默看着他，邵立轩双臂一展，道：“手臂，七十二。”又喊他：“润润我量不到自己肩膀……”
　　“你，你停一下。”乔润意道：“你能不能展示一下……我看不到的东西？”
　　邵立轩看他。
　　乔润意示意。
　　邵立轩脸红了一阵，板着脸朝他走了过来。
　　乔润意给他让开位子，邵立轩盘起长腿上了他的床，乔润意道：“上回去你家我听你妈的口气，你以前的成绩应该……你你你托酷子干什么！”
　　乔润意猛地跳起来，噌地窜到了门前。
　　邵立轩：“是你要看的，怎么还问我。”
　　“……”谁要看你那个了！！
　　乔润意绿着脸扫了一眼。
　　乔润意的作息一向是很稳定的，第二天一大早，他就睁开了眼睛，眼圈有些发黑，他撑起身体，单手扶额二十秒。
　　耳边传来哗哗的倒水声，乔润意丧丧地抬眼。彼时天光乍亮，窗前的桌子前，有人正拿着水壶在往他的脸盆里注水。
　　抬眼，是一张分外俊逸的脸，浓密的睫毛，晶亮的眼仁儿，画面美好的有些不可思议。
　　“润润。”不可思议开口，立刻变得接地气：“我给你打好水了。”
　　他把水壶放下，道：“你洗把脸就可以吃早餐了。”
　　乔润意看向桌子一旁不知从哪来的饭盒。
　　未及反应，邵立轩的手已经浸泡在里面，很快拿着拧干的毛巾给他盖在了脸上，乔润意猝不及防，脸庞一片温热，拿下来的时候，脸蛋已经被捂成粉红。
　　邵立轩看了一眼，眼神痴缠，道：“润润，你现在，有点喜欢我了吗。”
　　乔润意狐疑，道：“你又想干嘛。”
　　“我能不能亲亲你。”
　　“……走开。”乔润意把他推开，拿起毛巾自己开始洗脸。邵立轩十分失望，坐在一旁打开饭盒，热气与香气弥漫在寝室，乔润意看了一眼，道：“食堂打的？”
　　点头。
　　邵立轩给他盛了碗粥，道：“今天又降温了，外面还在刮风，所以我就早起去了食堂打饭。”
　　“这刚六点半。”乔润意洗完脸，把水盆放下去，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五点多。”邵立轩道：“我去的时候食堂还在煮，还等了好一会儿呢。”
　　乔润意碗里被放了勺子，饭盒里的大包子放在了他跟前，邵立轩观察他的表情，道：“有没有好感动。”
　　“……”乔润意把涌上来的情绪吞下去，白眼：“当然没有。”
　　他低下头，咬了一口大包子，然后专心喝粥。
　　邵立轩也低下头，一手持碗，一手拿勺，开始喝粥。
　　他手指骨节修长，虚虚勾在碗侧的时候，中指指背连着手背处一片通红。乔润意瞥了一眼，道：“手怎么回事。”
　　“我去的太早，没人给我打饭，里面的老师傅说让我自己打。”邵立轩给他看，道：“不小心浇手上了。”
　　乔润意笑了好一阵，邵立轩把手缩在袖子里，表情有些不快。
　　明显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
　　吃罢饭出门，果然起了风，刺骨的冷。
　　乔润意站在楼梯口，道：“把你外套给我，你自己再上去拿一件。”
　　邵立轩：“……哦。”
　　眉头皱着，答应的心不甘情不愿。
　　他把外套脱给乔润意，自己上楼又套了一个，回来的时候便发现乔润意不见了。
　　心情Ｄｕａｎｇ地跌入了谷底。
　　满怀怨气地前往教室，刚坐下，上课铃就响了。门口忽地窜来一股风，带着点秋的凛冽，一路来到他面前，乔润意气喘吁吁，把一个小袋子丢在他桌子上，扭脸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邵立轩后知后觉地打开，是一支烫伤膏，还有一个冻好的冰袋。
　　全奉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乔润意，表情有些古怪，趁着早读课老师不在，探头：“大公子，瞎乐啥呢。”
　　“跟你没关系。”邵立轩的手藏在桌肚里，捏着那个小药袋，道：“说了你也不懂。”
　　“大乔穿的是你的袄吧。”全奉献道：“好像见你穿过。”
　　乔润意竖着耳朵，不等邵立轩开口，就回头，道：“我忘拿厚衣服了，所以借穿一下。”
　　邵立轩只能附和。
　　全奉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对邵立轩道：“大乔穿着其实很好看，就是袖子长了点。”
　　午饭的时候，乔润意心不在焉，对面的邵立轩一手拿着筷子，另外一只手五指向下，往他面前伸，伸，伸……
　　“干什么。”乔润意留意到：“收回去。”
　　邵立轩整只手臂都伸在桌子上，五指大大地张开，手背就在他眼前，道：“你没发现我手上没擦药吗。”
　　“给你买了药，怎么不擦。”
　　邵立轩看他。
　　乔润意：“？”
　　邵立轩示意，乔润意看到桌子上放着的药膏，再次：“？”
　　邵立轩叹气：“我需要你帮忙擦。”
　　“你这点小伤，再不擦药都好了吧。”乔润意吐槽，拿起药拆开，开始往他手上抹。邵立轩看着他，又看着他仔细的动作，心情逐渐止不住地飞扬了起来。
　　即便隔着药膏，他都能感觉到心上人指腹的触感。
　　饭后，乔润意洗了手，邵立轩翘着指头跟在他身旁，两人走出食堂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两人的班主任。
　　乔润意道：“吴老师。”
　　“嗯。”吴老师看向邵立轩，邵立轩心情好，看他也觉得眉清目秀，道：“吴老师好。”
　　吴老师点点头，往前走，两步后回头，看着跟在乔润意身后的邵立轩。
　　忽然脸一沉：“邵立轩。”
　　邵立轩回头：“？”
　　“你待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
　　邵立轩莫名其妙，但到底是老师，他还是很给面子地去了。
　　门一关，吴老师的脸色就是一沉：“你对乔润意同学是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啊。”提到乔润意，邵立轩心情就好，道：“我特别喜欢乔润意同学。”
　　“喜欢。”吴老师冷笑：“你喜欢他，会偷偷跟在他身后竖中指？我可眼睁睁看着你竖了一路。”
　　他重重一拍桌子：“别以为老师年纪大了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第12章 
　　从老师那边回来的时候，邵立轩受到心上人殷切照顾的手指已经跟脑袋一起垂了下去。
　　路过楼梯口，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就这个。”
　　乔润意的声音，虽然微不可闻，但他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会不会有点深。”居然是个女生！
　　邵立轩火速定位，两步从台阶上下来，在楼梯下面看到了脑袋都快贴在一起的两人。
　　吴秀秀吓得急忙把手机收了起来，乔润意抬眼，就看到了他绷紧的下颌，还有扁成曲线的唇线。
　　“我要告诉老师，你带手机进教学楼。”
　　吴秀秀急忙道：“我只是帮乔润意同学买个东西，上课没玩的。”
　　乔润意点头。邵立轩眉头微皱：“买东西？”
　　“嗯。”乔润意道：“我没手机，实体店也不知道哪里有卖，就托她帮忙网购一下。”
　　他又转向吴秀秀，“你先回去吧，他不会跟老师说的。”
　　吴秀秀去看邵立轩郁闷的脸，后者只好保证：“不说。”
　　女生松一口气，匆匆上楼。乔润意刚要走出去，就见他跨步迈了过来，“你要买什么，怎么不让我帮忙。”
　　他一边说，一边伸直手臂，乔润意把他拍开，道：“床帐子。”
　　邵立轩换了另一只手，还是在欺近：“买那个干什么。”
　　乔润意后退两步，背部撞到墙壁，翻白眼：“防蚊子。”
　　一只手按在他的脑侧，成功把他咚在墙上，邵立轩心满意足，语气都软了点，“都快入冬了，哪里还有蚊子。”
　　“有啊。”乔润意道：“面前不就有一只。”
　　邵立轩后知后觉。楼梯下光线昏暗，旁边还停着几辆校园职工的电动车，乔润意唇边似笑非笑，眉眼间皆是揶揄，邵立轩的心跳又不自觉地加快：“蚊子，好像，会咬人。”
　　“是啊。”乔润意道：“昨天晚上我都被盯死了。”
　　“我哪有叮你……”邵立轩忽然意识到什么，直勾勾地盯住了他。
　　乔润意说他是大蚊子，蚊子会叮人，但他没有叮过乔润意，不叮一下不能叫蚊子，乔润意说他是大蚊子，乔润意想让他叮一下。
　　邵立轩心跳加快，迅速计算出结果，低头朝他嘴唇贴了过来。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乔润意黑脸：“干什么。”
　　邵立轩没说话，只是怯生生地，像小狗一样伸了一下舌头。
　　掌心一片濡湿，乔润意猝然缩手，瞪了他一阵，抬手将人推开，飞快地沿着楼梯窜了上去。
　　脑袋上咚咚的脚步声离开，邵立轩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舌尖。
　　整个人忽然一激灵，变得神采奕奕。
　　下午的课堂上，乔润意聚精会神地望着黑板，手指却在无意识地搓揉着右手掌心，仿佛那里真的被蚊子叮了一下，肿起了小小的痒痒包。
　　邵立轩趴在桌上看着他的侧脸，痴痴的，傻傻的，然后把书盯在了脑袋上，缩在下面。
　　吴老师在上面皱着眉看他抖动的肩膀，眉头又是一皱。
　　他沉着脸来到邵立轩面前，曲起手指在他脑袋上的英语书上敲了一下。邵立轩放下书，抬头看上去，脸庞绯红。
　　“干什么呢。”
　　邵立轩没想到自己又被点名，表情很单纯：“笑。”
　　吴老师嗤了一声，经验丰富地拿开书，底下空空如也。他又让邵立轩起开，伸手去摸他抽屉，也没藏小说。
　　还真是很单纯的在笑。
　　吴老师表情复杂：“把你脑子里的小电影停一停，过两天又要月考了，用心一点，行吗？”
　　邵立轩听话地点头，然后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下课后，乔润意的前桌刚刚离开，邵立轩就一屁股坐了下去，他趴在乔润意桌上，后者眼角微微一抽：“又干什么。”
　　“再有两天就要月考了。”
　　“然后呢？”
　　“我想跟你坐在一起。”邵立轩道：“你从今天开始，要好好给我补课了。”
　　乔润意捏着笔，神情复杂地望着他认真的脸，道：“知道了。”
　　邵立轩终于开始上进是好事的，这代表着乔润意可以正式工作，也代表着他可以理所当然地支配邵立轩给的那笔钱。
　　本来，他是准备用预支的工资给自己置办些东西的，但邵立轩的表白却打乱了这一切，他现在拿着钱也始终觉得烫手，故而至今一分没动。
　　但邵立轩上进，是为了跟他坐在一起……
　　乔润意在让他失恋滚出国内和跟自己考同一所大学抱紧大腿之间犹豫不决。
　　但给邵立轩补课，的确是比打零工赚的更多，也更轻松的……
　　可惜这一切又都建立在对方喜欢他上面。
　　乔润意心思百转千回，邵立轩却果真老实了起来，晚自习的时候听的分外认真。他底子还是好的，只是前世失恋耽误了学业，乔润意随口一点，他就一下子通了。
　　做完一整张卷子，邵立轩递了过来，道：“你帮我批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乔润意接过来，开始浏览答案，时不时再看他一眼。
　　邵大老板认真的时候也是这样，嘴唇紧抿，偶尔皱眉，眼睫毛低垂，时而手指轻蹭鼻尖，思考的时候会微微偏头。
　　小老板身上，到处都是大老板的影子。
　　乔润意捏了一下自己的掌心。
　　邵立轩飞快地做完了一张英语试卷，递过来的时候，留意到他的表情，道：“我又写错了吗？”
　　高中的知识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现在不说从头学起，那也是真真儿的复读，故而对于月考之后可以跟乔润意坐在一起的事情，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倒也不是没别的办法，高中生都还是很好贿赂的，只要领先自己的那几名不选乔润意身边的位子就行。
　　但学习还是要的，他今天特别去问了吴秀秀，后者说乔润意选择的那一款床帐是最便宜的，评论里还有人说味道很大，吴秀秀建议他选别的，却被拒绝了。
　　乔润意这个人，做什么都要脚踏实地，永远相信做多少得多少，而不信偏财。
　　他就猜，对方拿了钱也不会真的当成自己的。
　　而且他素来行一步看百步，邵立轩把英语卷子递过去，开始刷化学。
　　他甚至觉得，现在的乔润意可能在考虑未来接受他的可能性。自己的追求攻势这么猛烈，对于乔润意来说，如果他的成绩提高上去，两人上了同一所大学，就意味着他做好了跟邵立轩一直在一起的准备。
　　反之……
　　邵立轩看着卷子上的附加题，道：“润润，这题不会。”
　　没有反之了，他不管怎么样，都黏定乔润意了。
　　乔润意把卷子转了半圈，邵立轩却起身，从他对面坐到了他旁边，把卷子拉到两人中间，道：“这样方便。”
　　乔润意没有非要赶他，简单扫了一下题目，便开始给他讲题。
　　邵立轩托腮看他的脸，然后被他伸手推了一下：“认真点。”
　　邵立轩脑袋被推开，又弹回来，道：“润润，你希望我跟你坐在一起吗？”
　　“不希望。”乔润意很无情，“烦你。”
　　邵立轩捏着笔按他说的去写附加题，因为最后两个字，心啪叽又给碎成了两半。
　　想起昨日贴在脸上的毛巾，邵立轩有了主意。
　　但他之前哭都是情不自禁，一时之间要假哭，多少有点费劲。
　　左思右想，倏地忆起黄沙漫天的撒哈拉，还有递到自己手上的那个小小的罐子。
　　豆大的泪滴跌落在卷子上。
　　乔润意看他。
　　邵立轩有些刹不住车，眼睛跟开了闸一样往外滴滴答答。
　　直到乔润意从书包里翻出纸巾，给他按在脸上。
　　他明显不会哄人，语气干巴巴地：“你要是，月考的时候成绩到了前五十，我就……”
　　邵立轩眼巴巴：“跟我在一起？”
　　“允许你追我。”
　　邵立轩不眠不休地学习了起来，晚上，乔润意起夜，就发现他在桌前看书，早上，乔润意醒来，床头总会有被打好的热水和早餐，中午，邵立轩一边陪他吃饭，一边练习着听力，还一心二用地给他夹菜。
　　他的努力被吴老师看在眼里，深深地感慨：“现在的学生啊，很少有跟邵立轩同学一样，把老师的话奉为金玉良言的了。”
　　邵立轩看了一眼前方的乔润意，看到他趴在桌子上，偷偷笑了起来。
　　月考成绩出来的当天，乔润意正在自己的床帐子里睡觉。
　　味道没有评论里的人反馈的那么大，蓝色也比图片一个的深蓝浅了很多，却很厚实，不透光，可以完美隔绝掉某个大蚊子盯个不停的视线。
　　乔润意甚至怀疑过卖家是不是发错货了。
　　小小的床帐确实给了他一些莫名的安全感，乔润意午睡的时候都踏实了很多。
　　邵立轩把公告栏里的成绩拍了照，一路朝着寝室狂奔，来到宿舍，巨大的蓝色帐篷一样支在乔润意的床上方。
　　重生一回，也许是想开了，乔润意焦虑的情绪缓和了很多，睡觉都比之前要沉了。
　　至少，帐子拿回来之后是这样的。
　　邵立轩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拉开了帐子的拉链，朝里面探头。
　　心上人侧着身，盖着被子，呼吸平稳均匀。
　　帐子半点都不透光，邵立轩轻手轻脚地钻进去，慢慢地，躺在了乔润意对面。
　　允许追，就代表不反感。
　　不反感，就代表有点喜欢。
　　有点喜欢，就代表他应该可以接受一些亲密接触……
　　邵立轩唇边微扬，伸出手指，轻轻抚摸对方的嘴唇。
　　喜欢了乔润意这么多年，他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把他抱在怀里，肆无忌惮地亲个够。当然了，要是能……是最好了。
　　乔润意于沉睡中察觉到痒意，微微躲了一下，从侧躺变为了平躺，呼吸依然很均匀。
　　邵立轩只好撑起身子，翘起单腿，来到他身上，又担心压坏他，遂双膝跪在两侧，双臂支撑，虚虚压在上方，嘴唇朝他贴近。
　　他合上眼眸。
　　亲吻乔润意，这将是他两辈子加起来，最高光的时刻。


第13章 
　　“干什么。”
　　邵立轩睁开眼睛，乔润意的手指已经抵在了他的鼻尖。
　　四目相对，邵立轩依然老实：“我想亲你。”
　　“你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登徒子行为。”乔润意伸手把他推开，自己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眉间带着一抹恹恹：“能不能正常点。”
　　“你喜欢正常人吗。”
　　“难道我喜欢神经病吗？”
　　邵立轩的脸一垮。
　　乔润意只好：“不是说你。”
　　“我考上了前五十名。”邵立轩把手机拍下来的成绩单给他看，乔润意有些意外，接着又感觉理所当然。虽然这个时候的小邵老板有点让人捉摸不透，但未来到底还是要成为大邵的，有这个成绩也很正常。
　　他看着成绩单，脸上多了点笑容，看他的眼神也柔软了一些，道：“真厉害。”
　　邵立轩激动上前，又被他抬指点住鼻尖。
　　映着手机的屏幕光，乔润意眼睛里仿佛撒了星光，指头缓缓用力，用力，将他的鼻子往上推，忍俊不禁，道：“谁让你钻我床帐子的。”
　　“你说允许……”邵立轩被他戳的不太舒服，抬手握住他的手抓在掌心，道：“你说允许我追求你的。”
　　“你就这样追求我。”乔润意看向自己的手，不过被抓一句话的功夫，对方已经把他手心手背摩擦了个遍，手指正穿在他的指缝里蹭。
　　邵立轩保持着指缝相扣的姿势，道：“你说允许我追你，不就是不排斥我。”
　　乔润意觉得小邵老板的脑回路多多少少有点不符合正常人，他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邵立轩手里一空，心顿时也空落落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一个黑洞。
　　乔润意盘膝，把枕头抱在怀里，道：“邵立轩，你现在的年纪不该光想这些。”
　　黑洞邵看不出表情：“那我应该想什么。”
　　“你未来会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从现在开始，你要努力朝未来的你靠近才是。”乔润意认真的表情并没有让黑洞消失，邵立轩道：“怎样才算是优秀。”
　　“就是，有胆量有魄力，不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乔润意小声吐槽，道：“至少不该这么黏人。”
　　“未来的我，有胆量有魄力吗？”
　　“当然了。”乔润意马上道：“你威风八面，所有人见到你都要问好，你有一间很大的办公室，每天有好多人围着你转，想要得到你的肯定，大家都敬佩你，崇拜你，谁也不敢惹你生气，你不想成为那种说一不二、人人信服的邵老板吗？”
　　“你喜欢那样的我吗。”
　　“当然。”
　　“我是说，那种喜欢。”
　　他的脸依然藏在阴影里，乔润意的手指抠着枕头上的拉链，道：“我没想过那种事。”
　　“所以，就算成为那样的人，你也不会信任我，不会喜欢我，不会依靠我……”邵立轩的五官从黑暗中显形，眼神里有一抹浓墨重彩的悲哀：“那我成为那样的人又有什么用。”
　　乔润意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觉得，人不该为了别人而活。”
　　“我没有觉得自己在为别人而活。”邵立轩道：“我很清楚我想要什么，乔润意，我知道你嫌弃我，你觉得我不上进，每天黏着你，好像一个傻子一样。”
　　“没有人想做傻子。”邵立轩说：“但只有做傻子才能抛掉一切礼义廉耻，可以不去想这样做会不会惹你讨厌会不会被你厌烦，也只有做傻子，我才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我有多喜欢你。”
　　“我不怕被你伤害，也不怕惹你生气，我就是喜欢你，乔润意。我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只想要你可以多看看我，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我爱你，也希望你可以像我爱你一样爱我。”
　　“能触摸你的时候，我不会躲开，能靠近你的时候，我也不会犹豫，我会看准机会黏紧你，一辈子都不让你跑掉。”
　　趁着乔润意愣怔的时候，邵立轩又伸出双臂，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乔润意的脸颊挤在他的胸前，嗅到他奔跑而来的淡淡汗水，夹杂着淡淡薄荷的味道，他的手依然放在枕头上，可以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心跳。
　　“别愣着，不然我真的会抱紧你，一辈子也不松开。”
　　乔润意后知后觉，伸手按在他的肩膀，好半天也没有把人推开。
　　“我刚才抱了你五分钟四十七秒。”从帐子里出去的时候，邵立轩兴高采烈地站在他身后，“你的手指放在我的肩膀两分二十九秒，但你没有把我推开。”
　　乔润意表情阴沉地收拾着桌面上的卷子，邵立轩忽然又拉住了他，道：“我现在跟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乔润意瞪他。邵立轩抿唇一笑，道：“好，不答应也行，给你个东西。”
　　他从自己床上摸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面上打开，道：“是个新手机，我也重新换了，一蓝一粉，凑个情侣款。”
　　乔润意黑脸：“谁用粉的。”
　　“当然是我啊。”邵立轩道：“粉色可以招桃花，你就不需要了，我一个人顶千千万万朵。”
　　“……”乔润意道：“谁说要你的东西了。”
　　邵立轩道：“你刚才都在考虑用哪个颜色了。”
　　乔润意：“……”居然还敢给他下套。
　　“我最近确实有点想买手机，给你拿钱。”他转身，又被邵立轩给拉回来：“我不差钱，就差你。”
　　“无功不受禄。”
　　“你刚才被我抱了五分钟……”
　　乔润意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邵立轩立刻转移话题，道：“我给你这个是为了方便跟你联系，我现在也是你老板吧，你得让我找的到，不然我周日回家复习的时候，遇到不会的题又见不到你怎么办。”
　　乔润意抿嘴，还是坚持，道：“我要付钱。”
　　他再次转身，看向自己的储物柜，里面一分没动过的两万块。还是邵立轩的。
　　这一瞬间，乔润意的脸忽然有些火辣辣。
　　“你未来应该会帮我赚很多钱。”邵立轩的声音慢吞吞地传来：“连接下一个手机的信心都没有吗。”
　　乔润意马上不满：“当然有。我给你赚得钱买下一个手机公司都够了。”
　　他心里来了底气，直接坐在床上开了机，耳朵却已经红的像是着了火。
　　除了臊，还有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邵立轩坐在他对面，在自己的床上盘起腿，跟他一起开了机。
　　前世的乔润意曾经在谈生意的时候喝醉过酒，吐了衣服上，邵立轩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披上了自己的。那天的车上，乔润意披着他的外套，趴在他的肩膀上，絮絮叨叨。
　　“其实我以前很穷……我那会儿，你知道吧，穷人都是很矫情的，自尊心很强，我小时候一直捡别人衣服穿，我讨厌捡别人的衣服……我讨厌被人施舍，更讨厌有人给我我买不起的东西……我总觉得，自己好像被瞧不起了的，但我又明白，我可能只是在多想。”
　　“以前，其实班上有个人说请大家伙吃烤肉……忘记是谁了，估计挺有钱的，那个烤肉店，我经常闻着味儿，老香了……其实我特别想去，但我没有去。我怕欠了别人的，以后还不起……”
　　“我没有朋友……因为我太穷了，我交不起朋友……你知道吗，老板，人很穷的时候，是会跟全世界为敌的，穷人的心理，都是有问题的……很难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那时候，同学给的冰红茶，我都不敢接，不是不想喝……因为我，无以为报。”
　　邵立轩低头看他，伸手轻轻帮他拉了一下领口，乔润意脸颊酡红，呼吸滚烫，笑容迷离而满足：“可是现在我不会了……我可以穿着老板的衣服，我还可以，吐在上面……嘿，反正，我赔得起，我也不怕，惹你讨厌……因为，我可以给你赚钱。”
　　“谢谢你，邵老板。”乔润意的身体朝他怀里滑去，嗓音绵软：“谢谢你欣赏我，重用我……”
　　邵立轩嘴唇微动，乔润意忽然又举起了手，又傻又开心地说：“谢谢你，乔润意！你靠自己赢得了健全的人格！”
　　重生而来的乔润意，看上去变了，又好像完全没有变。
　　他健全的人格，仿佛在回到解放前的时候，再一次被打的稀碎。
　　但，到底还是有改变的。
　　半小时后，邵立轩的微信里多了一个没有头像的好友，他火速传了一组头像过去，问乔润意：“你喜欢哪个？”
　　乔润意看出他的心思，随手拍了一下自己寝室的窗口，堆集在窗台书桌上的书本看上去很有一些文艺的气息，直接上传当了头像。
　　邵立轩盯着看了半天，从自己床边拍了一张除了角度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的照片，一起传了上去，顺便给乔润意发了一个心心的表情。
　　乔润意看着两人几乎相同的头像，唇畔微弯，起身道：“走了，要上课了。”
　　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似乎也没有那么难。
　　“润润！”下到最后一层，邵立轩忽然从乔润意身侧跳了下去，一下子四个台阶，乔润意心里咯噔了一下，邵立轩已经顺势在他面前蹲了下去：“你鞋带开了。”
　　乔润意克制住了缩脚的冲动，屏息看着男生修长灵活的手指在自己脚背上舞动。
　　邵立轩重新站起来，望着他紧绷的表情，眼神饱含期待：“怎么样，感不感动？”
　　“……”乔润意扭脸，继续往前。
　　尤其是一个傻子的善意。


第14章 
　　对于高三生来说，生活远远不如高一高二那样丰富多彩，很多耗费时间和精力的活动上，学校都自动地把他们剔除掉了。
　　但对于邵立轩来说，却一下子多了很多可以做的事情。
　　他的成绩提升，让老师分外欣慰，班级排座位的时候，乔润意依然是第一个先选的，邵立轩提前操作，有幸在他身边落座。
　　光是近距离看着乔润意，邵立轩都要忙不过来了。
　　更别说可以随时随地没话找话……哦不，请教问题。
　　“这个题型我上节课才跟你讲过。”乔润意把他递过来的卷子推回去，道：“我的脑子很金贵的，没时间跟你浪费。”
　　还是他熟悉的那个乔润意。
　　乔润意的目光专注于自己手下的纸笔，邵立轩歪头看了一眼，被他捂住：“用你自己的脑子，看你自己的题，不许偷窥我的隐私。”
　　邵立轩收回了视线，托了会儿腮，道：“手写会很累吧，你要不要考虑用我的电脑。”
　　乔润意一顿，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干吗。”
　　“你不打零工了，肯定是想到了别的挣钱方法。”邵立轩带着点责怪地道：“你又闲不住的。”
　　乔润意确实是在手写稿子。他前世这个时候给校报栏投稿很多，但到底是学校自办的，稿费很少，而给外面的杂志投稿，来钱又比较慢，故而一直没有实行。
　　但这辈子，他只想养活自己，也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慢慢来了。
　　他前世活到三十岁，阅历文笔都还可以，也就又多了点胆子。
　　“你之前说想预支补课金添置点东西，就是想买电脑吧。”邵立轩趴过来，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道：“是我陪你去买，还是用我的？”
　　他的嗓音有些温柔，眼巴巴的模样却不像正在施恩给别人，反倒是像是在渴求着什么。
　　乔润意的手按在手下的稿纸上，道：“我手写也可以。”
　　“万一寄丢了怎么办。”邵立轩道：“不过稿怎么办，你总得备份。”
　　这一点乔润意倒也不是没想过。他前世其实给校外投过稿，可惜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缝，手稿直接寄丢了，大大打击了他的信心。不过重来一世，这种事倒是不会发生了，他已经想好了，写完扫描下来，留下原件寄出扫描件，也不是不行。
　　乔润意屈指，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略有些服软：“那，你的旧电脑拿过来我用用？”
　　“虽然我很不想让你这么辛苦。”邵立轩道：“但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支持你的。”
　　乔润意闷着没吭声。
　　这倒还真是抱上了金大腿。
　　虽然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但能被喜欢……也算是他能力的一种吧？
　　乔润意住校两周，周日也没回家，第三周的星期一中午，郑红找到了他。
　　母子俩挑了个牛肉面馆坐下，郑红叫了一碗牛肉面，推到他面前，自己没点。
　　“我中午在食堂吃饭，这个你吃吧。”乔润意给她推回去，郑红道：“你都两个星期没回家了，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很大吗？”
　　“还好。”乔润意道：“住在学校更能静心，家里太吵了，而且烦心事很多，会影响我的成绩。”
　　郑红把想让他回家的念头微微一压，表情有些尴尬，道：“你弟最近，一直都是你爸在带，他哪会带孩子，整天带着你弟去牌场乱转，我真担心……”
　　“你可以自己带。”乔润意道：“乔满意都十四了，你给他一点吃的，饿不死就行。”
　　“那到底是你弟。”郑红有些怏怏地道：“他还有好些题都不会，我跟你爸更不懂，你一不在家，我们就跟少了骨头似的。”
　　摆放在两人之间的牛肉面上，清汤里撒着绿色的小香葱，看上去分外可口。
　　乔润意却如鲠在喉。
　　“还有你爸，你不知道，他最近跟你姑父那几个走的特别近，一群杀千刀的，不知道又要怎么祸祸他，我骂了他两句，他还上手打我……”
　　乔润意笑了两声。
　　郑红看着他。
　　“我还是那句话，你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我学习需要安静，不想管你们那些烦心事。”乔润意吸了口气，道：“妈，我们没谈过心吧……也许我们谈过，你从来都不当回事。”
　　郑红从未看过儿子这副眼神，很认真，也很冷静，像是在平静地划分着什么。
　　而他们本该血浓于水。
　　“我不想再管家里的事了。”乔润意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求你们给我生活费，我也不求你们能在学业上帮助我什么，唯一一个请求，不要总是给我带来负能量，不要把你们那一辈的烂摊子，非要强迫摆在我面前，这很难吗？”
　　“可这是我们家……”
　　“妈。”乔润意打断了她，道：“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郑红立刻点头，道：“你说。”
　　“要是我死了，你们会伤心吗？”
　　郑红似乎被吓住了，脸色煞白：“你，你小小年纪胡说什么呢，快，摸木头！”
　　她强势地拉着乔润意的手在桌子上摸了两下，心脏砰砰跳个不停，道：“妈知道你高三，压力大，以后你不想回家就不回家，我们不管你……但是这样的事情，你千万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说！知道吗？！”
　　她眼睛红了，瞪着儿子的目光仿佛要把他吃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乔润意是个吃苦耐劳的，但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他性格内向温和，很少会开玩笑，这会儿这样说，她清楚那不是在撒谎，也许乔润意真的想过死。
　　这个想法让她战栗了起来。
　　“吃，吃面。”她再次推给乔润意，与此同时去翻自己的口袋，掏出了几张红票子，塞进去一些，拿给乔润意两张，道：“你只管好好学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弟那边……我会看好的，你千万照顾好自己。”
　　乔润意垂下睫毛，所有的怨愤与厌恶在一瞬间平息了下来。
　　那碗面乔润意没有吃完，余下的都被郑红吃了，她拉着乔润意走出去，一路把他送到了校门口，嘴里絮絮叨叨总想说一些家里的事情，发些牢骚，但话说一半，又都给咽了下去。
　　乔润意一路进了教学楼，没有回头。
　　郑红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带着满眼的担忧离开。
　　邵立轩提着奶茶进了教室。午休时间，教室里空无一人，乔润意正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表情有些空茫。
　　脸颊忽然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乔润意回神，发现是一杯热牛奶，他接在手里，邵立轩已经占据了前桌同学的座位，长腿跨在人家的凳子上，双手托腮，看他。
　　“润润，看着我。”他说：“我是你的解语花，如果你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告诉我。”
　　“……”你别出声说不定我就说了。
　　乔润意满腔郁闷一扫而空，对他翻了个白眼。
　　邵立轩便又伸出手臂，帮他把吸管戳进去再递过来，道：“马上要圣诞节了，我们要不要出去约个会什么的。”
　　“谁跟你约会。”乔润意没好气，鼓起腮帮子嘬了口奶。
　　邵立轩看着他的嘴唇，道：“干嘛这么生气，挨骂了？”
　　其实要真挨骂还好了，他打小就没挨过打也没挨过骂，因为太懂事了，爸妈找不到他的错处，从一开始的无视放养，到后来把全部希望都压在他身上，直到发现他其实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摆烂人，那是乔润意第一次挨骂。
　　他道：“没有。”
　　“那你要不要跟我说说看。”邵立轩还是眼巴巴地：“也许我可以把你所有的不快乐都吃掉呢。”
　　乔润意唇边微扬，道：“你当我是小孩子啊。”
　　“我要做你的精灵，做你的守护神，还要……”
　　“好了好了。”乔润意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家里父母关系不好，我让他们离婚，又不离，很烦人。”
　　“贫贱夫妻百事哀，打不死也分不开。”邵立轩评价，“也许你以后长大了就知道，这些事本来就不是你该管的。”
　　乔润意很意外他小小年纪会有这种见解。
　　他小时候也总是很害怕父母会离婚，觉得如果父母离婚了自己就成了被抛弃的小孩，但后来越来越大才发现，一段糟糕的关系早日分开，也许对所有人都更好。
　　他也本就不该为此发愁。
　　“我经常在想。”乔润意道：“这个世上那么多关于育儿的书，都在教大人怎么管教孩子，怎么套路孩子，为什么就没有人写书教一教孩子，怎么样可以让原生家庭很糟糕的孩子正确客观地看待这一切，而不至于被毁掉一生。”
　　邵立轩想了很久，道：“润润喜欢小孩子吗？”
　　“不喜欢。”乔润意道：“除非是那种特别乖的小孩，不然带孩子很烦的。”
　　他很小的时候就亲自带着乔满意，相当清楚带孩子是一件苦差事，只是那个时候他太小了，不知道什么是苦，如今回头去看自己的曾经，乔润意才知道，他担起的是自己那个年纪不该担的责任。
　　邵立轩又想了一会儿，痛定思痛地道：“那我们就不要小孩了。”
　　“……”
　　“其实我也不喜欢小孩。”邵立轩道：“也就是我爸妈可能会想要抱孙子，不过他们的意见不重要，我这样的人，肯定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那这样一想，以后我要是有了孩子，他肯定也是娶了媳妇忘了你，那嘶……”
　　邵立轩的脸被掐了起来。
　　乔润意使劲拉着，道：“邵立轩，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乔润意，会跟你生小孩吗？”
　　邵立轩疼的挤着一只眼睛，把另一只眼睛睁开，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从他手里抢救回自己的面皮，道：“知道了，我们都不生。”
　　乔润意收回手，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周日有没有时间。”
　　“什么事。”
　　“我想去医院做个检查。”乔润意略有些别扭：“你要不要陪我。”
　　邵立轩心思急转，毫不犹豫，道：“要。”
　　乔润意一直以为这种事应该很难启齿的，前世的他拿着那张检查单走出医院的时候，想了很多。
　　他想知道如果父母知道他脑癌晚期会怎么想，他们会不会痛哭，随后他又清楚，自己看透了结局。
　　会哭，不光会哭，也许还会哭得很惨。
　　他们的引以为傲的儿子要死了，就算是再刻薄的父母，对自己的孩子也总归是有感情的。
　　乔润意从不否认父母对自己的感情，但他也很清楚，父母比起爱他，也许更爱自己。
　　他是个没什么福气的人，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对他好。
　　经济基础决定家庭地位。后来再接到父母的电话，接到过年时的问候，他都会想，这份普通的亲情，也都是靠他自己赢来的。
　　脱去父母这层关系，他们也只是普通人。虚荣又势利，你弱便欺你，你强便捧你，就是这么简单。而加上父母这层关系，这份情感顿时变得微妙了起来，剪不断理还乱。
　　乔润意选择了谁也不告诉。
　　也许这算是一场报复。突如其来的的重击。
　　他幻想着父母会因为他的死亡而内疚，而遗憾，而悔恨终生。随后他又觉得自己幼稚又可笑。
　　他准备一个人走完自己的一生，躺在撒哈拉的沙漠里，任由干燥的气候将身体里的水分尽数挥发。
　　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会回来。
　　遇到了一个傻了吧唧追在他身后说爱他的人。
　　一个早就出现，却被一直忽视的人。
　　乔润意准备做一个全身体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脑瘤是什么时候开始长出来的，但既然知道自己三十岁的时候会死，每年一次检查肯定是少不了的。
　　他本来准备攒钱，一个人来，会喊上邵立轩，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邵立轩去交了钱，回来便全程陪着他，乔润意留意到他的脸一直绷的很紧，漆黑的眸子里像是装满了沉甸甸的黑水。
　　等待做脑ＣＴ的时候，他伸手戳了对方一下，邵立轩立刻抬起脸看他。
　　“想什么呢。”乔润意道：“不知道的光看你这张脸，还以为我得了绝症。”
　　邵立轩眼睛里的水哗啦一下全放了出来。
　　乔润意僵直地坐在那里。
　　旁边等待的人惊奇地朝他俩看，乔润意却只是傻傻地转眼珠，看左看右看天花板看地板砖，就是不敢看邵立轩。
　　一只手缠上了他的腰，邵立轩的脑袋慢吞吞，慢吞吞地朝他胸前蹭过来，然后埋在了那里，抽鼻子。
　　“不许说这种话。”邵立轩瓮声瓮气地说：“你要是有事，我就让整个医院给你陪葬。”
　　乔润意放下了心，还是那个中二病的小邵老板，这可真是太好了。
　　他颇为宽慰地摸了摸对方的黑脑袋。
　　他的手指温软有力，邵立轩被他穿过发根的指腹摸得有点恍惚，又把脸朝他胸前塞了塞，克制地道：“润润，你真的不考虑跟我交往吗。”
　　乔润意低头，对上他的黑眼睛。
　　“我真的喜欢你。”邵立轩显得很迫不及待：“我想马上跟你结为一体。”
　　“想把命都给你。”


第15章 
　　最后一句，他又像个没人要的小狗。
　　乔润意莫名其妙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伸手把他推开，道：“行了。”
　　邵立轩抱着不松。
　　自打乔润意跟他说来医院检查开始，他的心就像是被放在了煎锅上。
　　他不受控制地去想，前世的乔润意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瞒住了所有人，独自走向死亡的。
　　“润润。”邵立轩换了个姿势，像个男人一样把他往自己怀里搂，哽咽着道：“我真想把你揉在我的骨血里，永远都不跟你分开。”
　　乔润意：“……要死了我。”
　　邵立轩现在根本听不得那个字，他十分心痛，道：“不要怕，有我在。”
　　“就是因为有你在我才要死了……”乔润意使出吃奶的劲儿，不得不掐他腰窝：“要给你勒死了！”
　　邵立轩腰窝一软，终于放开了他，乔润意给他勒的肩膀生疼，自己揉了好半天。
　　邵立轩呐呐地想伸手帮他揉，乔润意立刻道：“别挨我。”
　　邵立轩不敢再伸手。
　　乔润意进去做完ＣＴ再出来，邵立轩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在那，他瞥了一眼，径直往前。
　　身边果然很快传来动静，邵立轩又跟了上来：“要不要再做个脑电图了？”
　　“应该差不多了。”乔润意道：“上面有这个项目吗？”
　　“没有。”邵立轩低头看单子，道：“这个是套餐，不包含脑电图。”
　　“那就不做了。”
　　“还是做一下吧。”
　　乔润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邵立轩一本正经：“这样应该更全面。”
　　“那还要再去找医生开单子。”
　　“我陪你去。”邵立轩拉住他的手腕，道：“开个单子又没多少时间。”
　　乔润意没有拒绝。
　　检查结果需要时间，两人一路结伴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邵立轩接到了个电话，是金云菲，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毕竟是圣诞节，她不忍心看儿子自己孤零零的。
　　邵立轩道：“可以，但我要带润润一起去。”
　　金云菲在那边笑了两声，道：“行，他要愿意你就带他过来。”
　　邵立轩很严肃：“那提前说好，你们不许欺负他。”
　　“好好好，不欺负。”金云菲道：“让他一起过来吧。”
　　邵立轩挂断电话，乔润意正在看店铺，随口道：“中午吃什么？”
　　“去我家吃吧。”邵立轩挺直身板儿，道：“我给你下面吃。”
　　“就在这儿吧。”乔润意看中了一家剁椒面馆，道：“本来就是陪我一起来的，还是我请吧。”
　　邵立轩不是很开心：“剁椒面我也会做。”
　　“你这么厉害呢。”乔润意没搭理他，邵立轩跟他一起进门，道：“那说好了，中午你请，晚上我请。”
　　“晚上我们去食堂吃。”
　　“我吃够食堂了。”
　　邵立轩的语气里带上了点愤懑。乔润意看了一眼他的表情，道：“食堂又不难吃。”
　　那是对于乔润意来说，能进他嘴里的东西，就没有难吃的。
　　邵立轩在椅子上坐下，随手掰开合并在一起的一次性筷子，道：“我就是想跟你一起过圣诞节，我都陪你体检了，还陪你坐在这种小破店里，用这种一掰就断的筷子，面都要自己拌……”
　　旁边几个吃面的人纷纷看他。
　　乔润意眉头微动，终于察觉到了大少爷的委屈，道：“行吧。”
　　邵立轩眉梢微扬，眼睛立刻亮了几个色度。
　　晚上，乔润意和邵立轩是提前到的包厢，桌上已经放好了菜单。乔润意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明白这顿饭不会便宜了，到底不是他出钱，便挑了两个招牌菜。
　　刚点好，就闻邵立轩凑在他耳边：“今天我妈请客。”
　　乔润意一顿，又逼着自己放松。
　　桌子虽然大，但邵立轩跟他挨得却特别紧，他一边说，一边拿过服务员放下来的热毛巾，同时握起他的手。乔润意微微缩了一下，感觉毛巾轻轻擦过了掌心，接着是他的手指，然后是指尖。
　　他抿唇看过去，邵立轩的表情认认真真高高兴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门口传来动静，乔润意立刻把手缩了回来，金云菲走在前头，笑着道：“我还当他没本事把你请来呢，不用起来，坐着就行。”
　　邵正给她拉开凳子，然后落座在她身边，亲切地问道：“怎么样，菜都点了吗？”
　　“点了。”邵立轩道：“别弄那么多了，免得吃不完。”
　　四个人确实也没必要弄那么一大桌子，金云菲很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惊讶自己儿子居然可以说出这种话。
　　邵立轩自幼家境优越，脑子里根本没有节俭浪费的概念。
　　不禁去望乔润意。
　　乔润意回以微笑。前世的邵立轩父母还是很欣赏他的，但现在他却有些不确定，毕竟邵立轩如今对他五迷三道的，估计他在邵家父母眼里跟祸害儿子的狐狸精没什么区别。
　　“大轩的月考成绩我看了，比之前提升了不少。”菜上来的时候，邵正找了个话题，道：“听说是你帮忙补习的？”
　　乔润意点点头，道：“他底子好，人也聪明肯干。”
　　“我是为了你才肯干的。”邵立轩道：“要不是你，我肯定就混吃等死了。”
　　“咳。”邵正瞪他，金云菲则道：“你以前也没混吃等死啊。”
　　“我那时候只是行尸走肉。”邵立轩坐直了身体，道：“在遇到润润之前，我只是你们炫耀的工具，虽然我长得帅成绩好人人夸，但那都是因为我是邵家人。”
　　他爸道：“怎么，你现在改姓了？”
　　“我之前只是你们的儿子，现在我才是真正的邵立轩。”邵立轩扭脸看乔润意，道：“是润润让我找到了活着的感觉，他让我知道全身血脉的交汇地其实是滚烫的，也是他……”
　　“吃个奶糕。”乔润意堵住了他的嘴，悄悄看了一眼邵家父母的脸色，金云菲是似笑非笑的，邵正则依旧温和，看不出实际在想什么。
　　乔润意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又觉得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嗯……”还是邵正打破了平静，邵立轩正老老实实在吃奶糕，看着乔润意的时候活像要把眼睛黏人家身上去。他道：“乔，润润是吧？”
　　乔润意还没出声，邵立轩就道：“是乔润意。”
　　“嗯，乔润意同学。”邵正道：“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缘分，专心吃饭就好，不用在意他怎么说。”
　　乔润意点点头，专心埋头吃饭。
　　他现在年纪轻，地位又尴尬，在老板的父母面前，能不出声最好不要出声。
　　邵立轩挑了一块鱼肉放在自己面前，挑完鱼刺放在乔润意盘子里。
　　然后又去夹了几个白灼虾，放在自己面前开始剥，剥完了再去给乔润意。
　　乔润意：“……”
　　在邵家父母和善的注视下，突然不敢伸筷子了。
　　“快吃啊。”邵立轩眼巴巴地，像只等待主人夸奖的小狗：“好不容易剥的。”
　　乔润意悄悄看了一眼金云菲。
　　金云菲又是一笑，道：“吃吧，这孩子自己吃虾的时候都没剥过呢。”
　　乔润意：“……”更加不敢吃了。
　　饭后，乔润意和邵家人一起结伴出门，金云菲忽然道：“我手机好像落在包间了。”
　　邵正立刻道：“那邵立轩，你回去拿一下。”
　　“干嘛要我去。”邵立轩道：“让服务员帮忙拿一下不就行了。”
　　“让你去你就去。”金云菲道：“我有点话想跟润润说。”
　　邵立轩皱眉，邵正已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父子俩对视一眼，邵立轩悻悻地转身进去了。
　　乔润意被金云菲喊到了车前。
　　见他紧张，金云菲忍俊不禁：“别担心，阿姨不找你麻烦。”
　　乔润意道：“我不知道今天是你们的家宴，他到地方才跟我讲。”
　　“我知道。”金云菲道：“是我让他带你来的，听说他成绩上去了，我想谢谢你。本来我跟他爸都做好了要送他出国的准备了。”
　　乔润意倒是没想到，邵家父母开明成这样，居然提前做好了邵立轩因为恋爱耽误功课的准备。
　　“他……这段时间挺努力的。”
　　“嗯。”金云菲道：“所以得感谢你，愿意回应他。”
　　乔润意神色愕然，金云菲又道：“我知道是邵立轩缠着你，怪死皮赖脸的，是吧？”
　　乔润意立刻摇头，道：“他，人挺好的。”
　　金云菲挑眉：“是吗，你也喜欢他？”
　　邵立轩快去快回，出来的时候邵家父母已经坐上了车，他把金云菲的手机递过去，对方接过，道：“我让人送你们回去，路上小心。”
　　乔润意颌首目送他们离开，又一辆车停在了两人面前，邵立轩拉开门等他坐进去，便问：“我妈跟你说了什么？欺负你了吗？”
　　乔润意摇头，半晌才道：“她说，可以资助我到大学毕业。”
　　邵立轩搞不清楚自家老妈的意思，道：“条件呢？”
　　“为邵氏工作十年。”乔润意说话的时候就像是在做梦，“让我大学毕业就去邵氏实习。”
　　他前世实习的时候跑了很多个公司，不是没想过去邵氏，只是投的简历被刷了下来，后来邵立轩接手公司之后去查，才知道有人暗箱操作。
　　明明在学校里各项能力都很凸出，可初入社会的时候却处处碰壁。乔润意也是在那个时候患上了中度抑郁，回家摆烂半年，也看到了父母真实的面目。
　　但现在，他才高三，居然就有人许诺他大学之后可以直接进公司。
　　乔润意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邵立轩的脸色却唰地黑了下来：“这不就是霸王条款！”
　　“还工作十年，她怎么不干脆让你卖命一辈子呢！”
　　邵家父母的车上，邵正道：“怎么突然想资助那孩子。”
　　“我查了，他家庭条件确实不好，但脑子很灵，从小生活在那种家庭，能在宁城考个中考状元，高中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很明显是个努力上进的，是个人才。”
　　“你儿子可心仪人家。”
　　“一箭双雕嘛。”金云菲道：“你儿子喜欢他，正好我把他留下了，这也算多了一层联系。不管你儿子这事儿能不能成，这个人才我肯定是要定了，他这种吃苦耐劳又脑子好使的，送出去给别人不显得我有眼无珠。”
　　“这么看来，你挺支持大轩？”
　　“支持。”金云菲笑了，道：“看他那傻样，追得到才怪。我这也是为他考虑，乔润意虽然不一定喜欢他，至少，应该是个忠良的人。”
　　这厢，邵立轩还在愤怒：“你不需要她资助！我有很多零花钱可以养你！润润，你绝对不能跟她签卖身契，她就是个周扒皮，资本家！你一定要想清楚，你完全有能力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未来，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大轩。”
　　“干什么。”邵立轩阴沉着脸，刘叔从后视镜里看他，道：“到地方了。”
　　“哼。”邵立轩下了车，伸手来拉乔润意，后者抬眼，道：“怎么来你家了……”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司机是金云菲安排的。
　　扭脸去寻，刘叔已经驱车离开。
　　邵立轩站在他面前，道：“……我妈，可能真的是为了你好。”
　　“要不你先答应了吧，大不了以后违约金我出。”


第16章 
　　乔润意没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整个人还沉浸在金云菲提出的条件里。
　　不管邵立轩怎么说，这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他前世为邵氏工作多年，从普通职员到小邵总的左膀右臂，哪怕不谈功绩，他对邵氏也是相当熟悉的。
　　复习自己走过的道路，可以避免掉很多踩过的坑。乔润意没有什么宏图大志，也没有什么非要走不同人生的想法，他两世加起来的梦想依旧还是发财。
　　“润润？”
　　乔润意回神，听邵立轩道：“我们先上去吧。”
　　“去你家住？”乔润意反应过来，道：“不回学校了吗？”
　　“现在都要十一点了。”邵立轩给他看时间，道：“回去的话宿舍也要熄灯了，你我都还没有洗澡，不如在这里凑活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去。”
　　两人乘电梯上去，邵立轩立正站在他面前。紧闭的小空间里，仿佛可以闻到心上人头顶的洗发水味。邵立轩微不可察地倾身，鼻尖悬在他脑袋上面，吸气。
　　这口气从鼻尖一直吸到了肺腑，沁人心脾。
　　电梯打开，乔润意先一步走进去，邵立轩已经麻利地跨过他一步，打开鞋柜道：“你坐一下。”
　　乔润意道：“我自己可以。”
　　“坐下。”邵立轩按着他的肩膀，乔润意不得不矮身落座，邵立轩立刻蹲下来给他脱好了鞋子，再把拖鞋给他穿上，道：“等我们以后在一起了，我一定会像现在一样对你好的。”
　　八字都没一撇呢。
　　乔润意心想着，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在邵立轩抬头的时候，轻巧地一跳，来到了门前，板脸：“快开门。”
　　邵立轩摸了摸被他手指敲过的地方，蹭过来打开门，忍不住笑，道：“我给你录个指纹。”
　　“我又不会经常来。”乔润意侧身而入。(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Ｃo Ｍ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Ｃ  o Ｍ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依然是灰色调的装修风格，乔润意上回来的时候没有好好看，这会儿一走进去，就听到了邵立轩的话：“这边房子是租的，基本没怎么动，搬进来的时候只准备了两个卧室，一个是我爸妈平时来住的，一个是我的，另外两个都没怎么收拾。”
　　乔润意点点头，邵立轩又道：“你可以先坐一下，或者去我房间看看。”
　　他一边说，一边分别走到了剩余的两个卧室门前，把上面挂着的钥匙转了两圈将门上锁，然后拔掉。
　　第二个的时候，钥匙好像长在了锁孔里，他抽了一下，没抽出来。
　　乔润意已经走了过来，邵立轩急忙挡住，指着他身旁的门道：“那个就是我卧室，你可以进去看看。”
　　乔润意抿唇，朝里面探头，又一次看了一眼邵立轩，这才悄悄迈步走进去。
　　邵立轩立刻转过去用力抽钥匙。
　　他当然是撒谎了的，这么大的房子，总共其实有三间卧室，除了刚才说的俩，还有一个客房，另外一间是活动室，他一个人住在这里，活动室平时会用来打游戏，里面有个大很软的大沙发，虽然乔润意不一定会住，但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事情阻止他和乔润意睡在一张床上。
　　这个房子装修之后估计没什么人住过，门上头的钥匙也从来没人拔，活动室的他还转过几次，这个客房的他是一次都没动过，这会儿也就数它拔不下来。
　　邵立轩的脸都涨红了，死命活动，但钥匙就仿佛是长在了客房的门锁上，怎么都拔不下来。
　　他刚才才跟乔润意说过两个房间都没收拾，万一乔润意往这里一探头，就明白客房是收拾好的，说不准直接就住下了。
　　邵立轩的房间也不小，摆着一张一米八的大床，窗帘是米白色的，估计是冬日，床铺上放着一层柔软的天使绒四件套，看上去十分柔软。
　　外面，邵立轩在左右晃动钥匙。
　　邵立轩用这个房间应该只是用来睡觉，床头倒是放了几本书，乔润意看了一眼，发现最上面的是：《打动心上人的一百种方法》，翻开下面，分别是《徐志摩诗词集》《两句话教你怎么俘虏心上人的芳心》《情话，你真的会说吗？》。
　　乔润意重新放回去。
　　外面，邵立轩把脚蹬在了门上，试图用蛮力拔下来。
　　乔润意来到了窗前，拉开窗帘，露出来的是一个落地窗，窗户擦的干净明亮，抬眼可以清晰地看到夜幕中的星子。
　　外面，邵立轩放下了脚，皱着眉活动了一下手指，跑去客厅找了把钳子，又拿了瓶香油。
　　乔润意推开上层的窗户，探头。
　　冷风呼啸，他低头朝下面看，由衷地想念自己前世的大房子。
　　香油倒在了门锁上，哗啦啦开始往下滴。
　　邵立轩拿起钳子，捏住了钥匙，继续左右晃动。
　　缅怀完毕的乔润意回头看向门口，道：“邵立轩。”
　　无人回应，他抬步走出去，鼻尖嗅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油味，刚露出疑惑的表情，面前就陡然投下一面阴影，抬头，高大的男生挺拔如白杨，乖乖站在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道：“在。”
　　“你干什么呢。”
　　“没什么。”邵立轩伸手拉住他的衣角，道：“你先看会儿电视，我给你做个沙拉吃。”
　　难道那是烘焙芝麻酱的味道？
　　乔润意在沙发上坐下，邵立轩打开电视机，又从客厅的桌肚里抽出一箱橘子，徒手剥开递给他，道：“吃个橘子。”
　　乔润意接过来，道：“你不用那么麻烦，我刚才吃饱了。”
　　“很快。”邵立轩往他身后走，乔润意回头，脑袋忽然被一只手轻轻托住：“看电视，乖。”
　　乔润意拍开他的手，道：“知道了。”
　　他盘膝坐在沙发上，把橘子上面的白色橘络撕下来，一个个塞在嘴里。
　　后方，钥匙依然□□地生长在锁孔里，几秒后，有谁手起‘刀’落，咔地一声。
　　锁堵匙亡。
　　谋杀完了钥匙，邵立轩开始谋杀哈密瓜生菜和圣女果，搞定之后，一起端到了心上人面前。
　　乔润意正在盯着电视看探案，道：“这会儿还有这么好看的电视呢。”
　　“是啊。”邵立轩拌着沙拉，戳起来送到他嘴边，道：“刚开播的时候没什么水花，后来可是红极一时呢。”
　　乔润意一愣，道：“这不是新剧么？”
　　“哦。”邵立轩道：“我说的是第一部 ，没什么水花，后来口碑特别好……来张嘴。” 
　　乔润意一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启唇，烘培酱的浓香混合着水果的清甜，一起绽放在唇间，他脑子里微微空白了一瞬。
　　……怎么就，张嘴了。
　　邵立轩唇角微扬，又戳了一口，问他：“好吃吗？”
　　乔润意点了点头，单手掩唇避开，耳朵后面火烧一样地红。
　　到底是吃过晚饭回来的，乔润意并没有吃太多沙拉，邵立轩倒是没逼他，放下东西之后去给他找了睡衣，道：“这个内裤也是新的，都是买来洗过的，你可以放心穿。”
　　乔润意板着脸点头，接过来就往公共浴室走，又被邵立轩喊住：“就在独卫洗吧，这边没什么人住，公卫没有用品。”
　　乔润意停下脚步，后退两步拧开浴室门，闪身钻了进去。
　　脖子后面也是一片绯红。
　　热水冲在脸上，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虽然允许邵立轩追他，但又没有在一起，怎么就吃上人家喂的东西了。
　　乔润意两辈子加起来也没……倒也不是没有，前世的大邵老板也喂他吃过，但那会儿乔润意什么都没想过，也一直没觉得这举动会有什么意味。
　　如今邵立轩光明正大地把心思写在脸上，让他想不乱想都难。
　　独卫的卫生间玻璃并不透，离得远的话只能看到水滴溅落的痕迹，但到底是独卫，远远没有公卫的装修那么私密。
　　如果有心人把眼睛贴上去，基本还是能看出个五六分。
　　为了防止映出人影，邵立轩把卧室里的灯调暗，然后把脸直直地贴了上去。
　　心上人的曲线隔着磨砂玻璃映入眼帘。
　　虽朦胧，但鼻梁侧脸的线条却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对方扬起的头颅，上挺的胸腔，以及那一小点的凸起，还有，手臂往下去搓洗的动作……
　　邵立轩捂着鼻子离开了玻璃门。
　　乔润意一直在里面把身上完全擦干净，并穿上睡衣才打开门，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这睡衣穿在他身上实在有点大，脖子下面露出了一大片。
　　邵立轩正跪在床上整理床铺。
　　乔润意看了一眼上面乱糟糟的褶皱，一时不知道他究竟是滚了几个来回。
　　明明刚才进来的时候还都很整齐的。
　　他扯了一下脖领子，将过大的圆领拉向两边肩膀，这样可以避免不慎弯腰的时候露出什么。
　　“我睡哪儿？”
　　他头发乌黑，刚被热水冲泡过，脸颊和露出来的皮肤几分都是粉的，这种粉不是因为体温也不是因为羞赧，是相当自然的粉，也带着点不经意的惹人怜爱。
　　邵立轩坐在床铺一角，揪着被子看他，道：“就睡这儿。”
　　“那你，去你爸妈那边？”
　　刚进来的时候乔润意就想好了，他总不能去睡邵家父母的卧室的，连进去看一眼都很不礼貌。但邵立轩就不一样了，毕竟是一家人，父母总不能嫌弃自己儿子。
　　“我也要在这里睡。”邵立轩一听这话，就十分不悦：“我这么喜欢你，跟你一起睡不应该吗？”
　　“……”乔润意想了半天，也没明白他喜欢自己，跟和自己一起睡之间有什么密不可分的逻辑关系。


第17章 
　　“我刚才看到你那边还有两个房间。”乔润意一边说, 一边往那边走，道：“还能住吗？”
　　邵立轩跳下床，急匆匆跟了出去, 道：“不能, 都上锁了。”
　　“打开就是了，我凑活一下就行。”乔润意打小生活条件就很一般，在哪儿都能睡好，是真的不在意环境差。
　　邵立轩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谋杀钥匙的事情，心中一股火气窜了上来，一下子跨到他面前，嘴巴扁成曲线。
　　乔润意停下脚步。
　　“你是不是讨厌我。”
　　乔润意后退一步, 道：“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睡。”邵立轩觉得委屈：“我又不会吃了你。”
　　乔润意看了一眼他浮起水雾的双眸，悚然两秒，转身。
　　邵立轩立刻又贴了过来, 脚尖踩着他的脚跟进了卧室, 然后反手上了锁。
　　乔润意：“……那，我先睡。”
　　他是真的有点怕邵立轩哭,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每次哭的时候, 就好像是一把醋泼在了他心上, 酸溜溜的怪难受。
　　邵老板到底对他是有恩情的，对待小邵的时候也难免是自带一层亲近。
　　乔润意坐在床上脱了鞋，邵立轩又跟老妈子似的扶着他躺下，乔润意别扭地道：“你别管我。”
　　“我给你盖被子。”
　　他听话地躺下去，只是浑身都不自在。
　　邵立轩拉过被子, 由上而下地望着他。此刻乔润意的脑袋已经压在了枕头上, 因为不习惯他的照应, 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僵硬，表情隐隐透出几分乖巧与腼腆，邵立轩望着他，忽然心中一动，抬膝压在床上，被子落在乔润意身上，耳畔被一双手臂撑住。
　　瞬间被圈在身下的乔润意：“……”
　　他小幅度动了一下，睫毛颤动，剔透的眼珠映出邵老板年轻的脸。
　　到底是三十岁的灵魂，被比自己小上十几岁的男孩子困在身下……心中忽然溢出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羞耻。
　　“……邵立轩。”他找到了声音，一手托在对方胸前，摆出长辈的架势，道：“下午。”
　　伴随着口水的吞咽声，邵立轩喉结滚了滚，不甘不愿地从他身上下去，道：“我好喜欢你。”
　　乔润意小小翻了个白眼：“滚去洗澡。”
　　邵立轩还算听他的话，乖乖地去了。
　　乔润意呼出一口气，摸了摸砰砰乱跳的心，迅速在床上翻了两下，睡到了另一边。
　　他闭上眼睛，耳畔听到浴室里哗哗的流水声，又轻轻拉高被子，遮住了泛红的耳朵。
　　没一会儿，他便听到了浴室门被打开的声音，乔润意闭紧眼睛，眼珠却不断地在眼皮下滚动。
　　“润润？”邵立轩轻声喊，乔润意抿嘴，听他又大声了一点：“润润？”
　　乔润意只好回头：“有什……”
　　话没说完，他脸色便猛地一变：“你又要干什么！”
　　邵立轩擦了擦头，赤条条地站在门口，对他说：“我忘记拿衣服了。”
　　乔润意瞪他下身，邵立轩解释：“弟弟帽也忘拿了。”
　　“……”别瞎给小裤起名字阿喂！
　　一边说，一边转身往柜子走，赤足趿拉着棉拖，踩过地板，然后蹲了下去。
　　邵立轩背部肌肉紧实，依然残留着少年人的纤瘦，举止之间，可以看到肩胛骨撑起皮肤的线条。
　　他双腿笔直修长，连接后腰的位置更是异常饱满，腰窝却微微凹陷。
　　乔润意逼着自己转过了脸，再次把脸埋在被子里，耳朵里喷出一股热气。
　　邵立轩很快套好弟弟帽，走过来坐在床上，躺在被窝里看他后脑勺，道：“润润？”
　　润润：“……你刚才可以喊我给你拿。”
　　“我怕打扰到你。”
　　“那你喊我名字干嘛？”
　　“我想看看你有没有睡着。”邵立轩在被窝里朝他挪了挪，道：“不过最主要的是想让你看看我的身材。”
　　“……”他如此坦然，乔润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屈指揪了一下被子，心里有点生气。
　　邵立轩的床很大，床垫的弹簧分布均匀，基本那边动作另一边是感受不到的，但乔润意却逐渐察觉到了床垫的凹陷。
　　这代表着邵立轩正在悄悄朝他靠近。
　　他手指又重重地攥了一下，倏地转过了脸。
　　四目相对。
　　也许因为邵立轩一直在蠕动的缘故，被子从他肩膀滑了下去，露出了半边肩膀。
　　乔润意懵了一下，又黑脸：“怎么不穿衣服。”
　　“我喜欢罗睡。”邵立轩怯生生地：“你很在意吗？”
　　在意还是不在意，这是个问题。正常情况下，别人怎么睡跟乔润意是没关系的，但邵立轩这家伙，简直是在步步紧逼。
　　“你想怎么睡都行，不许靠我那么近。”乔润意最终道：“往后退点。”
　　“你都答应让我追你了。”
　　“我答应让你追又没答应跟你交往。”乔润意没好气：“你再这样我就去睡沙发了。”
　　邵立轩委屈，闷闷地退开了点。
　　这张床很大很软，睡两个人是绰绰有余的，能睡在温暖的卧室，乔润意自然是不想去睡沙发的，见他退让，便重新背过去，闭上了眼睛。
　　邵立轩一直盯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去把卧室里的灯关掉，电动窗帘也被遥控关上，一片黑暗之中，乔润意逐渐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心上人近在咫尺，邵立轩心里全部都是想抱，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一动不动，直到凌晨一点，才轻声喊：“润润？”
　　无人回应。
　　邵立轩放下了心，眨了一下盯得有些酸胀的眼睛，开始朝前蠕动，双臂试探地伸出，轻轻点了一下乔润意的脸颊，对方一动不动，呼吸依然悠长平稳。
　　他彻底放下心，伸出双臂，心满意足地把人搂在了怀里。
　　乔润意做了个梦，梦里被一条巨大的蟒蛇给缠住了，怎么都挣脱不开，没办法，只好时不时扭动一下，防止自己被这条蛇给勒死。
　　抱住人的邵立轩更加睡不着了。
　　乔润意估计是被抱的不舒服，一直在动，邵立轩微微松了一点，看他转啊转，转过来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怀里。
　　邵立轩心跳加速，又满足又心焦，克制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第二天早上，乔润意是第一个醒来的，还没睁眼，就察觉自己的脸贴在一个弹性温暖的地方，他把脸在上面蹭了蹭，揉了揉眼睛睁开，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赤果的胸膛。
　　邵立轩睡的正沉，双臂虚虚地揽在他身上，心跳平稳，呼吸绵长。
　　不知怎么想的，他好一阵没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今天是周一，他俩都还得上课。乔润意微微动了动，反手试图去摸床头的手机。
　　他一动，邵立轩就醒了，睁开眼睛，就发现心上人依然在自己怀里，脑袋贴着自己的胸膛，手却已经背了过去，在笨拙地摸索。
　　他看在眼里，慢慢伸手，握住了他那只手。
　　十指相扣，乔润意停下动作。
　　邵立轩没有出声，只是微微收紧五指，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
　　乔润意抽了一下手，姿势有些不对，没抽出来，他又抽了一下，才把背过去的手缩回来，伸手将邵立轩推开，道：“该上课了。”
　　翻身下床，发现这边没有拖鞋，于是赤脚踮脚沿着大床一圈小跑，找到了自己的拖鞋，快步走了出去。
　　全程没抬头看邵立轩。
　　邵立轩翻了个身，目送他离开，沉思了两分钟，才掀被子下床，套上衣服。
　　乔润意出门钻进了公共浴室。这一点邵立轩倒是没骗他，里头果然没有任何用品，乔润意不死心地翻了一下几个抽屉，空空如也。
　　这倒也合理，毕竟房子是租的，平时又只有邵立轩一个人在这里，这门有没有被人开过都不清楚。
　　但，乔润意得刷牙。
　　左右看了看，略略等了等，邵立轩一直没出卧室，也没出声。
　　乔润意只好又走回去，来到门前的时候，邵立轩正在往身上套校服裤子，见他回来，眨眼。
　　乔润意抿嘴，硬邦邦：“我要刷牙。”
　　邵立轩不知什么原因地笑了一下，乔润意脸一板，强调：“我要刷牙。”
　　“好好好。”他终于出声，道：“准备的有。”
　　乔润意跟着他往浴室走，心里莫名有些不爽，等他翻出新的电动牙刷，皱眉：“没有普通的吗。”
　　“跟我的是情侣款。”邵立轩示意他，道：“专门给你买的。”
　　“我又不会来几次。”
　　“那你多来几次嘛。”邵立轩看他，乔润意沉默两秒，走过去，道：“让开。”
　　邵立轩识趣地让步，顺便把牙杯递给他，双手。
　　乔润意接过来，又道：“出去。”
　　邵立轩点点头，老老实实走了出去，两步后，又退回来，看着镜子里的乔润意，道：“等我们结了婚，在独卫弄两个洗手台，可以一起刷牙。”
　　不等乔润意反应，他便拿起自己牙刷牙杯，迅速走向了客厅的卫生间。
　　电动牙刷一开就嗡嗡个不停，久久地停在牙齿的某一处，好半天，乔润意才挪动刷头去别处，含着泡沫道：“谁要跟你结婚。”
　　刷完牙走出去，邵立轩已经把他的衣服从洗衣机里拿了出来，“本来想今天给你做早餐的，但是昨晚看你看了太久，一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十分内疚，一边说一边抖着乔润意的衣服，后者眼疾手快，快步跨上去抓住自己的小裤，背在身后，道：“待会儿去学校门口吃。”
　　邵立轩点点头，道：“晚上还来睡好不好？”
　　“不好。”乔润意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我又没关系。”
　　“出去。”邵立轩只好点头，又抖了抖衣服，抖出一条跟乔润意手里一模一样的。乔润意瞪着没动，邵立轩撑开看了看尺码，道：“这个才是你的。”
　　乔润意：“……？”
　　邵立轩很不好意思：“我特意买的跟你一样的。”
　　“润润？”


第18章 
　　乔润意洗了半天的手, 还是感觉掌心像是握了块铁。
　　两人乘车去学校的时候，乔润意全程都没有说话，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邵立轩悄悄观察, 让刘叔找了个地方停车, 下去买了两杯热牛奶，一杯戳上吸管，递给乔润意。
　　乔润意顿了一下，才伸手接过来，捧在手心里，吸了一口。
　　邵立轩很老实地没有说话。
　　一直等到下午，感觉乔润意的尴尬稍微过去了点, 他才蹭过来问他：“晚上还去我家睡吧。”
　　“走开。”乔润意不客气地道：“一星期都不许跟我说话。”
　　邵立轩的表情活像是见了鬼。
　　他闭紧嘴巴退回去，一会儿捧着一张纸条过来，上面写着：对不起我错了。
　　乔润意急忙收起来, 同桌正满脸诡异地看着他俩, 眼神略显迷惑。
　　乔润意微微拿手臂挡了一下，瞪邵立轩。
　　邵立轩把头缩回去, 很听话地没有再找他。
　　整整一天，邵立轩果然一个字都没有跟他说。
　　只是每当乔润意不慎与他对上眼神的时候, 会发现他的表情格外幽怨。
　　早上, 邵立轩还是会帮他打饭，中午，也一样会跟他坐在一起，只是表情的动作看上去更加丰富了，每次乔润意瞥过去的时候, 都感觉他欲言又止。
　　乔润意也欲言又止。
　　毕竟他都说让邵立轩不许跟他说话了, 再找他说话算怎么回事。
　　这天, 乔满意忽然来学校找乔润意了，得到消息的时候，警卫已经把乔满意带了过来。
　　十四岁的乔满意看上去比同龄人还小了两岁，背着个沉重的大书包，眼巴巴地望着乔润意。
　　乔润意带他在校园雕塑的台座上坐下来，道：“怎么过来了。”
　　乔满意翻了翻书包，掏出几张卷子，表情有些怯怯地递了过来。
　　乔润意翻开看了看，眉梢微动，唇边漫起一抹笑意，道：“这是月考的卷子？”
　　乔满意急忙点头，见他还算满意，才稍微放下心来，道：“我有好好跟哥哥学，每天都好好听课，晚上的时候有好好复习，月考前几天的时候我看书到了十二点……”他一边说，一边把一个破手机拿出来，指着上面的照片给乔润意看：“妈拍的，说要给哥看。”
　　照片上的室内一如既往的简陋，乔润意经常趴的那个破书桌前，乔满意正趴在上面认真写字。
　　他静静看了好一阵。
　　乔满意举着手机，等到屏幕熄灭才缓缓缩回手，道：“我知道我现在肯定赶不上哥的成绩，但我真的用功了。”
　　一直没听到乔润意的夸奖，乔满意的眼睛红了起来，嗓音都微微颤抖。
　　乔润意看着他，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好一阵。
　　他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乔满意打小跟着他，心中自然是依赖他的，十来岁的年纪，性格都还没定型，乔润意的这次出走显然是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打击，这几天来不知道煎熬了多久，才用这种方式来讨他欢心。
　　乔润意扪心自问，前世的乔满意固然有错，但最大的错也还是自己，他身为一个大哥，过于溺爱对方。但话说回来，他那会儿也不过是一个小孩，对待弟弟想要把自己最好的都留给他，满心想着自己吃过的苦不能让他再吃一次，又哪里有错呢。
　　他连基本的温饱都只是勉强顾及，又怎么能懂得教育呢。
　　乔满意给他一摸头，汪地就哭了，扑在他怀里哽咽了好半天。
　　雕塑的后方，邵立轩黑着脸看着乔满意。
　　他心中自然也是不满乔满意的，前世的时候明里暗里警告了对方不少次，也点过乔润意几次，但乔润意很忙，也不想在乔满意身上浪费时间，满心都是挣钱买房，邵立轩毕竟是个外人，也没办法。
　　此刻看着那前世的吸血鬼扑在乔润意怀里，他满心都是羡慕嫉妒恨。
　　到底气不过，邵立轩抬步走了出去，凉飕飕地道：“呦，这谁呀，这么大了还哭呢。”
　　乔满意急忙从哥哥怀里出来，匆忙抹了两下眼泪，脸涨成了猪肝色。
　　邵立轩十分意外，没想到这小子小时候脸皮这么薄。
　　乔润意看了他一眼，邵立轩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乔满意，意思是我又没跟你说话。
　　乔满意小声问乔润意，“他是谁。”
　　“我是你哥的守护者。”邵立轩站直了身体，阳光在他身后，把他衬托的十分威武。乔满意一下不爽了起来，蹭地站起来，仰着脸道：“我才是我哥的守护者！”
　　“你，我看你长得像拖油瓶。”
　　“我才不是拖油瓶。”乔满意被激怒，声音更大了一点：“我以后长大了要给我哥买车买房买名表，让他再也不用这么辛苦！”
　　乔润意又笑了一声，邵立轩马上道：“你看你哥都不信。”
　　乔满意立刻转脸来看乔润意，面对邵立轩的张狂消失无踪，突然又很没自信。
　　“那我等着了。”乔润意没有为他说话，而是接着道：“这次成绩确实不错，但要给我买东西还需要再高一点。”
　　他把卷子递过去，道：“要再接再厉。”
　　乔润意没夸他，也没提要回家的事情，乔满意找不到话题，以为就要这样走了，急忙道：“哥你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回家。”乔润意道：“但这跟你没关系，我有自己要忙的事情，你不用多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明白么？”
　　他的语气和眼神都很温和，乔满意却不敢多说，只能点头，并保证：：“我一定不会给哥丢人的。”
　　乔润意以前经常会跟他说，好好学习就好，学不好也没关系，哥顶着呢，但现在，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温声说了一句：“哥信你。”
　　乔满意自己其实没那么大信心。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让乔润意夸夸他，看到他的努力然后愿意跟以前一样对他。
　　可惜他是注定要失望的。乔润意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疼他，有些坑，踩一次就足够了。但不管怎么样，乔满意都还是他亲弟弟，乔润意道：“饿了没，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邵立轩豪气万丈：“我请客。”
　　乔润意瞥他，邵立轩又闭紧了嘴。
　　乔满意摇摇头，道：“我在家吃挺好的，你别在我身上花钱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邵立轩很意外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乔润意也一样，他又笑了一下，略有些宽慰，道：“那让这位哥哥请客。”
　　邵立轩还没来得及高兴，乔满意就道：“我不吃他请！”
　　“请你喝奶茶。”邵立轩道：“吃海底捞，去不去？”
　　乔满意：“……海，海底捞啊。”
　　到底还是妥协了。
　　晚上的海底捞店里，邵立轩先给乔润意拿了一盘子水果，随后又马不停蹄地去调了料碟，回来往乔润意面前一放，道：“看看好不好吃。”
　　乔润意拿起筷子搅动，戳起来放在口中一抿，看向他的眼神染上了一抹惊讶。
　　那厢，乔满意也端着料碟来了，一个递给乔润意，讨好道：“好多牛肉粒，还有芝麻酱，没放辣椒。”
　　乔润意一笑，接过来放在面前，也抿了一口，道：“不错。”
　　乔满意心满意足地坐下来，邵立轩又拿了个小碗，里面加了芹菜末和香菜，给乔润意盛了一碗猪肚汤：“来。”
　　乔润意前世并不怎么吃火锅，不是不爱吃，而是因为没时间。但偶尔压力很大的时候，他自己也会来海底捞，点上一个鸳鸯锅，一番茄一猪肚，一边烫菜一边喝汤。
　　这一点邵立轩很清楚，所以他每次谈工作吃饭的时候，经常会带乔润意来吃火锅，两人一人一坐一边，他自己多点一个辣锅和清水锅，凑个四宫格。
　　然后在乔润意准备汇报工作的时候，面前就已经摆上了水果和料碟，还有这一碗放了芹菜末的猪肚汤。
　　乔满意正在准备下菜，邵立轩忽然道：“别下这里，其他随便。”
　　他不让乔满意下的，正好是乔润意爱喝的猪肚汤。
　　乔润意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料碟，他确实不能吃辣，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吃火锅喜欢放糖，乔满意给他拿的料碟没有辣椒，也没有糖，而邵立轩给他拿的却是加了糖的。
　　海底捞里的糖是糖包，料台是没有糖的。
　　也就是说，邵立轩专门问服务人员要了糖。
　　“好不好吃？”邵立轩问他，乔润意的目光定在他脸上，慢慢点了点头，道：“好吃。”
　　乔满意也举手：“好吃！”
　　“再去拿一盘水果。”邵立轩使唤他，道：“这儿没了。”
　　乔满意不搭理他，去问乔润意：“哥你吃吗？”
　　“吃。”乔满意这才起身去拿。
　　“弟弟啊，还是得用来使唤。”邵立轩一边说，一边喊人来下虾滑，辣锅番茄锅各半，完了捞出番茄锅里的，放在乔润意碗里。
　　完了又把鸭肠倒在辣锅里。
　　乔润意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等到鸭肠熟起来，邵立轩站起来拿漏勺舀起来，放在清水锅里轻轻涮了一下，然后再放在乔润意碗里。
　　乔润意微微屏息。
　　邵立轩给他夹得全是他爱吃的，这不稀奇，也许他以前悄悄观察过他。但鸭肠放在辣锅里再捞出来，却只有未来的邵立轩才会知道。
　　乔润意是吃鸭肠的，只是下在番茄锅里的话会带着腥味，所以他自己一个人吃的时候是不点的，可每次跟邵立轩一起吃的时候，都会蹭上两根，辣锅里煮过，然后清水涮掉大部分辣味，再下嘴。
　　……不可能！
　　如果是自己老板的话，是不可能会做出之前那种行为的。
　　乔润意心乱如麻，一口塞了个大虾滑，给烫的直呵气。
　　吃饱喝足，三人并肩而出，邵立轩喊人来先把乔满意送了回去，而后两人驱车回去，乔润意一路上保持沉默。邵立轩忍了好几天没跟他说话，终于可以畅所欲言，就开始喊他：“润润。”
　　乔润意不理他。
　　邵立轩问他：“吃饱了吗？”
　　乔润意还是不理他，邵立轩伸手来摸他的肚子，乔润意这才把他拍开，没好气：“吃饱了。”
　　我的老板不可能这么沙雕。他心情复杂地想。
　　乔润意一路没出声，到了地方的时候，才发现俩人又到了邵立轩的家里。
　　他：“怎么又来了？”
　　“可能因为刘叔。”邵立轩道：“他年纪大了，总是忘记我们是住校的。”
　　乔润意没有多说，跟着他一起上了楼，重新坐在沙发上打开电上回看的电视，邵立轩照旧切了盘水果放在他面前，然后跟他坐在了同一个沙发上，间距约半米。
　　一分钟后，间距缩为三十厘米。
　　又一分钟后，间距缩到十厘米。
　　又一分钟……乔润意道：“退回去。”
　　邵立轩的脸一垮，不甘不愿地拉出了个十厘米。
　　乔润意道：“这个剧的结局怎么样？这人升官了吗。”
　　“你不是不喜欢剧透？”
　　“我现在想要了……嘛。”乔润意看了他一眼，有些僵硬地加了个尾音。
　　邵立轩心里咚的一下，坐直，道：“这人去守皇陵了，另一个拜了个大理寺。”
　　乔润意拿起遥控器，发现刚刚更新到第十五集 ，他假装随口：“你怎么知道结局。” 
　　邵立轩后知后觉感觉到危机，道：“我妈跟这剧的编辑认识。”
　　乔润意：“……”
　　他幽幽投去目光，邵立轩梗了一阵，道：“是真的，我真的跟着编辑见过面。”
　　这也不是不可能，乔润意找不到把柄，直接道：“你是不是也从未来过来的？”
　　“当然不是。”邵立轩道：“我是做了个梦。”
　　乔润意狐疑：“你也做梦？”
　　“对。”邵立轩道：“我梦见的跟你梦见的不一样，在我的梦里，你不是我的员工，我也不是你的老板，我们两个高中毕业就在一起了，大学毕业就马上结婚，你很幸福，我也很幸福，所以我很清楚我们两个未来是要在一起的，才会这么勇敢的追求你。”
　　“那在你的梦里，我的脑子……有出什么问题么？”
　　“没有。”邵立轩脸色微凝，道：“在我的梦里，你健健康康长命百岁，就比我早走了一天。”
　　“为什么比你早走一天。”
　　邵立轩道：“因为被留下的那个会很难过，就算在梦里，我也舍不得让你难过。”
　　乔润意转过脸去看电视，客厅里静了好一阵。
　　“我真的，长命百岁，健健康康？”
　　“当然。”
　　乔润意戳起哈密瓜放在口中，道：“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
　　“对！”
　　“那这样，如果我们真的像你梦里那样，上了同一所大学，我就跟你交往。”
　　这话说出去之后，乔润意的日子轻快了很多，邵立轩却陷入了忙碌之中，好几次金云菲给他打电话，都是刚说两句就挂断，原因是他要好好学习了。
　　寒假的时候，乔润意也经常跟邵立轩呆在一起，毕竟拿钱办事，得给他补习。
　　值得一提的是，邵立轩真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没再搞一些幺蛾子。
　　对于邵立轩来说，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他巴不得马上跳到拿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然后把乔润意搂在怀里狠狠亲一百个来回，把他嘴巴嘬肿。
　　尤其是乔润意每次假模假样地带着金边眼镜框，高高在上地端着杯子，站在他身边，细白指尖点在他面前卷子上的时候。
　　但前世忍了那么久，这一世再忍一年而已，也就权当修身养性了。
　　对于乔润意来说，日子还是一如既往，他在邵立轩的家里，除了给他辅导功课之外，就是抱着自己的电脑写稿子，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确过了一个短篇悬疑故事，虽然稿费不多，但却大大地给他带来了信心。
　　由奢入俭难，乔润意前世过过荣华富贵吃喝不缺的生活，如今再让他去打零工，那必然是心有不甘的。
　　身为副业，写稿这种脑力活动，相对于体力活动来说，更容易接受一些。
　　分数出来之后，乔润意已经把自己当时说的话忘了个七七八八。高考状元的头衔一顶，郑红和乔坚实都引以为豪地摆了几桌。
　　邵立轩来的时候，乔润意正在里头吃席。摆正自己的位置之后，他的生活相比之前轻松了很多，如今正值春风得意之时，乔坚实和郑红也都很顺着他。
　　邵立轩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他，乔润意在人声鼎沸中回头，郑红在身旁道：“你朋友啊，喊进来吃点儿？”
　　乔润意擦了擦嘴，走出去，邵立轩还在喘息。
　　他的小区跟乔润意住的地方隔了一个马路，虽说天差地别的环境，但飞奔过来也只需要十几分钟。
　　他二话不说地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拿给乔润意看，道：“考上了。”
　　乔润意放下了心，由衷地为他高兴，道：“那你就不用出国了。”
　　“那你就是我对象了。”
　　乔润意后知后觉想起了自己的话，他捏着邵立轩的录取通知书，扭脸看了看后头的饭店，转移话题：“你，要不要进来吃点儿？”
　　“见爸妈吗。”邵立轩有些紧张，道：“我今天出来的急，还穿着睡衣呢。”
　　乔润意：“……”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却下意识往里头走，道：“咱俩刚在一起就公开，会不会……”
　　乔润意一把将他拉住，道：“你冷静一下。”
　　邵立轩当然不可能冷静，当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他满脑子就三个字，乔润意。他跟乔润意真的在一起了，前世想了那么多年的事情，突然一朝成真，他整个人就跟做梦似的。
　　“润润，你要不掐我嘶哈。”
　　乔润意毫不犹豫地掐了他一下，邵立轩的眼圈微红，道：“是真的，我没醒。”
　　乔润意道：“我还没想好其实。”
　　“那你慢慢想。”邵立轩把伸出去的脚又收回来，双手拉住他的手，道：“其实公不公开都无所谓，只要我们两个心里有彼此就好了。”
　　乔润意不是这个意思，他其实是没想好到底要不要真的跟邵立轩在一起。
　　“润润。我想抱你。”
　　“……我们，先找个地方坐坐。”乔润意把手收回来，邵立轩又拉住，手指反复摩擦他的手背，温声道：“好。”
　　乔润意的父母亲戚都在，在这儿抱他确实不太好。
　　邵立轩拉着他往前走，乔润意不得不快步跟上，一路来到了某个旮沓角落，邵立轩直接往前一欺，乔润意被迫后退，脸色微木。
　　“这儿应该没人。”邵立轩说：“我还想顺便亲一个。”
　　“……”他的脸凑过来，被乔润意急忙抵住：“邵立轩我问你件事。”
　　“亲完再说。”邵立轩的脸死命往前，乔润意死命抵着，道：“你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高二就喜欢你了。”邵立轩呼吸急促，乔润意的呼吸也乱了，他道：“你喜欢我多少年了。”
　　“好多年。”邵立轩伸手拉住他的手，直接把嘴唇往上贴，乔润意扭开了脸，道：“多少年。”
　　“加这辈子十四年了。”乔润意一顿，嘴唇已经被攫住。邵立轩急切地吻着他，柔软的触感碾过他的嘴唇，唇内则一片湿滑。
　　乔润意的脑子有点空白，还有些茫然，五感却在这一瞬间被放的无限大，耳边甚至可以听到唇瓣碾磨的滋滋声。
　　乔润意不知道他亲了多久，只知道眼前逐渐有些发黑，重新被放开的时候，邵立轩还在看他，只是眼睛又变得湿漉漉的。
　　他抿了一下嘴唇，抬手把邵立轩推开。
　　邵立轩也微微冷静了下来，抬手抹了把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亲晕的。”
　　又小小声：“都怪你实在太甜了。”


第19章 
　　从隐蔽处离开的时候, 邵立轩伸手把乔润意的衣服给他整理了一下。
　　乔润意这才发现，自己胸口的衣服皱巴巴的，也不知道是给他揉了还是给他揉了。
　　该死的是他毫无记忆。
　　邵立轩连续走出几步之后, 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重新拉住他的手，道：“润润，我刚才可能有点太激动了，你不要被吓到，我以后不会那样了。”
　　乔润意把手指抽出来。
　　邵立轩牵住，他再抽，邵立轩再牵, 并扑哧笑了一下：“你好可爱。”
　　完全没发现自己被嫌弃了。
　　乔润意有气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他现在已经确定，这位小邵老板可能就是自家那位大邵老板。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梦，他曾经深深崇拜过的人, 居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乔润意心情低落, 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心里的大老板，不该是这样的。
　　“润润, 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好不好。”
　　“不想去。”
　　“那去我家看？”邵立轩道：“我家电视机顶上还装了个一百五的幕布，我硬盘里也有好几部３Ｄ。”
　　“……我现在不想。”
　　“好好好不想。”邵立轩很顺着他, 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边说, 一边摸了摸他的脑袋。
　　乔润意皱着眉看了他一眼，道：“老板。”
　　邵立轩道：“你可以叫我名字。”
　　“邵立轩。”
　　“能别那么疏远么。”
　　“……”乔润意跳过了这个话题，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嗯。”邵立轩说：“所以我失去了你。”
　　乔润意喉头一哽。
　　“现在的邵立轩不威风也不霸气更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我知道你觉得邵立轩不要脸不要皮好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
　　乔润意道：“我没有……”
　　“你没必要害怕，我也不是在言重, 只是陈诉一个事实。”邵立轩很无所谓地道：“因为邵立轩只想要你。”
　　因为邵立轩失去过, 知道什么对于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只要你在他身边，他每天看看你，蹭蹭你，抱抱你，就不枉活一世。
　　邵立轩握紧了他的手指，道：“晚上去我那儿么？”
　　乔润意没去。
　　入夜，他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
　　想前世的大老板，想对方高高在上给他出气时样子，想他在会议桌上掷地有声赞同自己的样子，还有他偶尔看着自己，眼睛微微发光的模样，第二天早上坐直的时候，好大两个黑眼圈。
　　邵立轩……大老板……邵立轩同学……邵大老板……
　　然后他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昨天的事情实在是太突如其来，导致他到现在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邵立轩亲了他，就亲了。
　　他还没有什么感觉，就腾地一下进展到亲嘴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浑浑噩噩地坐了一会儿，乔满意醒了，喊他：“哥你要起来吗。”
　　“不起。”乔润意又躺回去，道：“自己做饭。”
　　乔满意扁嘴，但还是老实爬起来伺候他。邵立轩说的倒是没错，弟弟就是用来使唤的，可不能太惯着。
　　手机弹出消息，是一个早安，还有一串甜言蜜语：“昨晚一夜未睡，满脑子都是你，我真的好爱你，希望马上见到你。”
　　乔润意：“……”
　　他丢下手机，整颗心陷入了煎熬。
　　这怎么会是大老板。
　　一直没有得到他的回应，邵立轩又给他发了个消息：“我们刚刚在一起，本来应该甜蜜蜜，你这样对我不理不睬，我真的会泪流似海。”
　　乔润意蓦地坐起来，重重抓了一下头发，啊啊啊。
　　乔满意在外面煮米汤，听他焦躁吓得一哆嗦，匆匆跑进来，满脸担忧：“哥你怎么了。”
　　乔润意道：“你明年就要中考，接下来要好好看书，明白吗。”
　　乔满意一边点头，一边道：“哥你又要走了吗。”
　　“……我想去江州打工，大学开课之前应该能攒够生活费。”见他表情悲伤，乔润意又道：“我们两个要指望爸妈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经定型，但是你我的路还很长，要互帮互助，共同努力，明白么？”
　　从回来之后，乔润意就时不时给乔满意洗脑，反复灌输给他独立自主的想法，并强调每个人都不应该把生活寄托在别人身上，哥哥也不行，因为哥哥长大了也会有自己的事情。
　　乔满意如今还算听劝，这一年来，成绩确实进步了不少，已经从年级三百到了年级一百，但他底子不太行，要赶上乔润意估计不太可能。
　　乔润意倒也不是非要把他培养成才，只要乔满意不像前世那样贪得无厌，他就会一直把对方当兄弟。
　　本来跟乔满意说这番话，只是为了转移话题，话说出去，乔润意才意识到这也不是不可行。
　　呆在家里一个暑假，好像真的没什么事可以干。
　　邵立轩坐在客厅里吃饭，他妈正在跟他视频：“高考完了，大学也上了，是该回来了把。”
　　“润润还在这儿呢。”邵立轩道：“我俩刚刚开始交往，不宜异地。”
　　他妈一愣：“真好上了？”
　　邵立轩嘬着面，点点头，心道还亲了呢。
　　金云菲的脸挪到了视频外面，不知道跟邵正说了什么，一会儿，他爸的声音传来：“反正你们暑假之后也得来江洲大学报道，要不要暑假过来，我给你们找点事儿干。”
　　“干什么。”
　　“去公司跑跑腿什么的，也找个理由给他点零花钱嘛。”
　　邵立轩本想说不要，可想到乔润意那闲不住的性子，就算不去江州，估计暑假也会安排的满满当当。他道：“我们现在能进公司吗？”
　　“都满十八了，怎么不能。”邵正道：“让他跟着去一线跑跑。”
　　“他不太擅长这个。”邵立轩想着，眼珠转了转，道：“妈你要不要尝试给他做个小项目方案什么的？”
　　乔润意的能力他是清楚的，与其让他蛰伏四年，不如趁着年轻一鸣惊人，也让他妈好好看看自己选对象的眼光
　　他妈莫名其妙：“他要经历没经历，要学历没学历，我能给他什么项目。”
　　“你就试试呗，就当玩了，看看他的能力。”邵立轩说着，道：“我可以跟他一块儿做。”
　　“你能懂什么。”金云菲语气里全是嫌弃：“我看你脑子里全是他了。”
　　“我脑子里都是他，但他脑子里可都是财啊。”邵立轩殷殷诱惑：“试试呗，反正我爸也说给他找点事儿干。”
　　“你爸的意思是先让他开开眼，长长见识，以后好给公司效力。”
　　“反正线下跑腿的事儿他不能去。”邵立轩道：“这一年来，好不容易我才看着他身上疤痕减少，这大暑天的，万一晒坏了怎么办。”
　　“你这小子……”邵正看了一眼金云菲，道：“看来确实是真好上了。”
　　“什么叫真好上，就算没好上我也不许他受苦。”邵立轩道：“他前半生受的罪够多了，你们要是我亲爸妈，就得拿他当亲儿子看。”
　　“拿他当你看啊。”金云菲乐了：“我能扇你，还能扇他吗？”
　　“那就把他当儿媳妇看。”邵立轩改口，道：“这样行吧。”
　　他妈叹了口气，深觉他已经无可救药。又对邵正道：“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的吗？”
　　“我手上再小的案子对一个高中生来说也极大。”邵正道：“你问问你公司那边，有没有什么实习生正在做的事儿，让他跟着跑跑就行。”
　　邵立轩感觉到了侮辱：“爸！”
　　邵正心里一咯噔，透过屏幕表情已经皱了起来，“爸不是不依你，也不是瞧不起他，你看看他那家庭情况，就算成绩再好，见识肯定也欠佳，要是你我还敢试试，毕竟你是我儿子……“
　　“他更不行。”金云菲道：“他现在脑子里全都是润润。”
　　“说了不许叫他润润！”
　　“小润。”他妈改口，似是懒得跟他一般计较，道：“我倒是可以给他分个项目，我公司里实习生在做的，但也就是试试水，公司这边肯定会继续做的，到时候用不用他的方案，还是看结果。”
　　邵立轩道：“那行，你就看看他跟你们公司实习生哪个更厉害。”
　　挂断视频，金云菲的神情就染上了几分不屑：“你儿子现在脑子是真生草了，这种牛皮也敢吹。”
　　“随他去吧。”邵正给她锤肩，道：“也就是年轻，稀罕这两年，长久不了的。”
　　金云菲点了点头，又纳闷道：“这乔润意，怎么看上他的呢。”
　　邵立轩一挂断视频，就给乔润意打了过去，约莫响了半分钟，才被接通，乔润意正在从举着手机从家里往外走。
　　邵立轩看到了被油熏得发黑的墙面，还有摆在墙外面的煤气灶，以及上面阴暗的棚顶。
　　阳光洒在了乔润意的脸上，又很快消失，他找了个阴凉处坐下来，背景换成了一颗粗壮的大树，还有一块长满青菜的土地，道：“怎么了。”
　　邵立轩回神，道：“我刚才找你，你怎么不理我。”
　　“刚醒。”乔润意撒谎，道：“没看到。”
　　“这都十二点了……”邵立轩想到了什么道：“你昨天也熬夜想我了？”
　　“……”想倒是想了，乔润意短暂把自己的脸从屏幕中移开，缓了缓自己的表情，重新入镜，的：“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
　　“少骗人了。”邵立轩道：“你以前都没正眼看过我。”
　　乔润意一时接不住话题，邵立轩倒也没让他尴尬太久，继续道：“我妈说要给你安排个小项目做着玩，当暑假练手了。”
　　不等乔润意反应，他便接着道：“有钱拿。”
　　乔润意的眼睛果然亮了，道：“什么项目。”
　　“她说晚上会发给我，到时候我给你，不过具体方案制定我们肯定还得去江州一趟，实际调查一下情况，你……做好跟我一起去江州的准备了吗？”
　　这倒是很意外的跟乔润意的想法不谋而合，屏幕里的邵立轩眼神殷切，乔润意只好点了点头，道：“可以。”
　　“那到时候，我们俩一起住在大学城那边，还是你跟我回家住？”
　　“……我可以自己租房子。”
　　“你租房子我去跟你挤也行。”邵立轩满心期待：“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住哪儿都无所谓。”
　　“我的话，肯定没那么多钱租那么好的地方……”乔润意试图劝退他：“估计会住我们全家现在住的这样的，小房子。”
　　邵立轩接到了暗示，道：“那你还是跟我住，我出钱租。”
　　乔润意扶额。邵立轩又道：“晚上我带着文件去找你吧，我想见你。”
　　“别……”乔润意思来想去，道：“我去你那。”
　　左右是躲不掉的，倒不如去更加舒适的环境。
　　邵立轩兴致高昂：“那我在家等你！”
　　乔润意挂断电话，又在树下坐了一会儿，他倒也不是讨厌邵立轩，只是莫名，有点脊背发毛，感觉重生的邵立轩跟大老板非常割裂。
　　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相处模式。
　　但钱还是要赚的，他也清楚，自己这个年纪，能有机会让金云菲测试一下能力，必然跟邵立轩的极力推荐少不了，这个恩还是得记的。
　　下午六点，他准时出现在了邵立轩的家门前，正犹豫要不要按门铃，门便从里面打开了，邵立轩一脸喜气洋洋：“快进来。”
　　“我妈已经把资料发了过来，你可以看一下。”两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邵立轩把电脑递给他，乔润意随手打开，腰部忽然便伸来了一只手，他不禁微微挺直了身子，低声道：“别挨我。”
　　邵立轩看他脸色，不光没有听话，反而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直接坐在自己腿间，双腿一盘，把他缠了起来，下巴压在他肩膀，道：“就不。”
　　乔润意想瞪他，想到他是大老板，不太好。不瞪吧，又有点别扭，呐呐扭了扭，道：“别这么紧。”
　　他嗓音微软，邵立轩很受用地松开了点，嘴唇在他脖子贴了贴，像狗一样把鼻间往他颈窝里塞，使劲嗅了嗅，道：“润润好香。”
　　乔润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他再次来推，道：“别抱了，热。”
　　“我不热。”
　　“我热。”
　　“你是不是想我呀。”邵立轩看着他嫩嫩的脸，小声说：“是身体热，还是……”
　　乔润意腾地起身，肩膀一下子顶在邵立轩的下巴上，他也被对方下巴的力量压下去半寸。乔润意脸颊绯红，直接倾身，从他怀里爬了出去。
　　邵立轩捂着下巴皱脸：“嘶……疼。”
　　乔润意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把电脑转向自己，手指在上面敲击，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
　　邵立轩虚弱地哼了半天，没有换来他一个眼神。
　　他心里又是一痛，扁扁嘴，自己给自己揉了揉，道：“你答应跟我交往的。”
　　“我又没反悔。”乔润意轻哼：“我还让你亲了呢。”
　　邵立轩回忆起那个吻，目光盯着他漂亮的脸，又有点馋，下意识想往他那边爬，乔润意微微掀起眼皮，抬脚蹬了他一下，表情有些郁闷。
　　邵立轩也郁闷了，他那准备爬过去的姿势收回来，盘膝坐在那里，双手扶在自己的脚上，肩膀垮着，幽怨地看乔润意。
　　乔润意不搭理他。
　　他还是没想好，到底是应该用对待沙雕的态度对他，还是用对待邵老板的态度对他。
　　邵立轩蔫头耷脑，爬起来去把中央空调的温度调到了最低。
　　然后重新坐回来，继续用刚才的姿势坐下，只是眼神少了点幽怨，多了些猎犬似的警觉。
　　乔润意全然没发现这些，因为邵立轩这段时间的老实，他也终于把资料看了进去，神情越来越专注。
　　只是不自觉地开始搓手臂。
　　等到他开始双臂互搓的时候，终于意识到屋内的温度下降。
　　一抬眼，就看到邵立轩咧开的嘴角，还有背后疯狂摇动的大尾巴。
　　他双肩微屈，双臂撑起，一个跨步蹭了过来，乔润意立刻偏头，准确无误地躲开了一个吧唧。
　　邵立轩黑脸：“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第20章 
　　乔润意的反应跟人家的情侣不太一样, 他没出声纠正，倒仿佛是默认了。
　　邵立轩心里的那点火气像是被风嗤了一嘴，瞬间熄灭了。
　　他不再说什么, 起身去拿了条毯子, 给乔润意搭在肩膀上，然后就垂着脑袋默默看着自己的手指。
　　乔润意瞥了他一眼，又专心盯着电脑。
　　邵立轩蔫了吧唧的反应让他有些盯不下去，一时有些后悔刚才的沉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到了他。
　　“咳。”乔润意拿胳膊轻轻推他一下，邵立轩仰起脸，眼睛跟睫毛已经湿的透透的。乔润意：“……能帮我剥个橘子么。“
　　邵立轩转脸, 听话地去拿了一个橘子，剥开再掰开，递到他嘴边。
　　吃人嘴软, 乔润意含了一口, 道：“真甜。”
　　邵立轩便又给他塞了两块。乔润意腮帮子被撑的微微鼓起，舌尖把橘子按压爆汁, 慢吞吞地咽下去，才道：“我只是有点还没进入状态, 你别跟我较真儿。”
　　邵立轩意识到他是在安慰自己。
　　他继续掰橘子喂乔润意, 哑声说：“我只是害怕你像之前一样对我视而不见。”
　　“我们不是都在谈恋爱了。”乔润意哄他：“你给我点时间嘛。”
　　“谈恋爱也还有分手的呢。”邵立轩道：“我怎么能确定你不会跟我分手。”
　　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乔润意确实不能保证以后不跟他分手，他心不在焉，道：“那你想怎么样。”
　　邵立轩看了他几秒，实在憋不住，又跟他身边儿蹭, 道：“我想跟你结婚。”
　　“……”
　　“等我们大学毕业, 就结婚好不好。”
　　“有点太远了。”乔润意道：“以后再说行么。”
　　“那我们都在谈恋爱了, 我都没办法抱你。”邵立轩的语气里满是埋怨：“要是不结婚，你肯定一辈子不跟我做。”
　　不是你怎么就联想那么远呢。乔润意一时无言，半晌才说：“我只是没习惯。”
　　“一直不让我抱，岂不是一直习惯不了。”邵立轩的下巴压在他的肩膀上，说话的时候喉头震动，弄得乔润意的痒痒肉莫名跳起舞来：“我就想抱你。”
　　乔润意看着他狗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鬼使神差地硬了头皮：“那你不许抱那么紧。”
　　他脸庞绯红，眼神和语气都是绵软的，邵立轩的心尖像是被一根羽毛撩了，一下子把他圈在了怀里。
　　乔润意身体僵硬，被他反复蹭了几下，又软软推他：“我得忙了。”
　　邵立轩也清楚拦不住他，乖乖抱着他没有动。乔润意本身还有些不自在，但逐渐又放松下来，专心看起资料来。
　　不知过了多久，邵立轩主动松开了他，屋内很快飘散起一股香味，乔润意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抬头一看，邵立轩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一本正经。
　　那认真专注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了前世的影子。
　　“润润，洗手吃饭了！”
　　乔润意起身洗手，出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上了两菜一汤，很意外的色香味俱全。邵立轩一边解围裙一边介绍：“红烧肉，炒青菜，海带虾仁汤，虾是中午我专门去生活超市选的，都是活虾。”
　　一边说，一边盛了一碗给他端过来。
　　乔润意接过，先吃了一口虾仁，果然口感极佳，还带着一股鲜甜。
　　“米饭。”邵立轩递给他，再给他夹：“红烧肉。”
　　乔润意很意外他居然会做饭，这条五花选的极好，肥瘦相间，不柴也不油，夹起来的时候甚至会滴出晶亮的酱汁。
　　“你，什么时候学的。”
　　“看你昼夜颠倒忙工作的时候。”邵立轩道：“你记得你每次通宵之后，都能喝到粥吧，都是我早上熬了带过去的。”
　　乔润意夹了块青菜解腻，道：“我以为你在店里打的。”
　　“打的有我做的香么。”邵立轩道：“说不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添加剂呢。”
　　其实他之前还尝试邀请乔润意来家里吃过，但乔润意每次都恰好在忙，偶尔去他家里，也都是有急事找他，邵立轩也不好意思说自己一个大老板居然还能围着灶台转悠，故而只是每次亲自做了，给他当便当带过去。
　　他也没什么特别的心愿，只要乔润意夸一嘴好吃，就感觉特别满足。
　　乔润意多吃了好几块红烧肉，想说你是不是没长嘴。但又想起，那会儿的自己每天都忙的脚不沾地，体检都没去过，更不要说邵立轩跟他提风花雪月了。
　　邵立轩看他的表情，道：“润润，你感动了吗？”
　　乔润意眨了眨睫毛，翻白眼：“不许再问这句话了。”
　　他们都没有过多地提起前世，乔润意吃饱，准备收拾碗筷，邵立轩已经伸手抢了过来，道：“你去忙你的，我来收拾就好。”
　　“你都给我做饭了。”
　　“我还指望你跟我结婚呢。”邵立轩变着法地跟他要承诺：“如果以后家务活我全包的话，你会跟我结婚吗？”
　　乔润意不知道，他望着邵立轩真诚的眼睛，半晌才说：“邵立轩，你真的很好……”
　　“别给我发好人卡。”邵立轩端起碗转身，闷闷道：“不问了就是。”
　　碗筷被堆在水槽里，厨房里悉悉索索响了好一阵，乔润意才感觉他又贴了过来，递到他嘴边一颗剥好的薄荷糖。
　　乔润意下意识含住，邵立轩便又像大狗一样缠住了他，轻轻地搂着他，呼吸悠长，乔润意甚至可以听到他口中糖果敲击牙齿的声音。
　　“我没有要给你发好人卡。”乔润意拿肩膀顶了他一下，道：“我就是想夸你好。”
　　邵立轩蹭他的脸颊，没忍住笑，乔润意不悦：“笑什么。”
　　“那我这么好，你要不要跟我结婚。”邵立轩道：“我想跟你结婚。”
　　“你真是得寸进尺。”乔润意吐槽：“我都还没习惯跟你谈恋爱呢。”
　　邵立轩把他搂紧，在他脸颊亲了一口，道：“你脸好嫩啊。”
　　乔润意道：“不许说话。”
　　邵立轩在心里一边夸，一边又亲了他好几口：“我好喜欢你。”
　　他忍不住地蹭着乔润意，浑身跟长了虫似的，活像乔润意是个止痒神器，乔润意的骨头软，被他蹭的前后摇晃，用力推了他几回，推不开，只好板脸：“再这样就分手。”
　　邵立轩一秒停下。
　　他本意是想留乔润意在这儿住的，如今这样也不敢再提，等乔润意准备走的时候，只好眼巴巴地把他送到大门口，轻声问他：“今天的饭好吃么。”
　　乔润意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听罢点点头。
　　邵立轩鼓起勇气：“那你能不能给个奖励。”
　　他的脸凑了过来，又是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乔润意，一副索吻的架势。
　　乔润意凑过去，然后抬手，在他脑门敲了一下。
　　“走了，晚安。”
　　邵立轩一夜难眠，他觉得乔润意应该是喜欢他的，可是对方却总是在拒绝，要说不喜欢他吧，偶尔放软的态度又完全不像。
　　他翻来覆去，夜里有些口干舌燥，打开灯看着偌大的房子，顿感空虚寂寞冷。
　　咕噜噜喝了大半瓶水，掏出手机想找乔润意，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且乔润意这个时候估计睡着了。
　　只好皱皱鼻子，重新回到床上，平躺着望向天花板，依然毫无困意。
　　前世他一直对未来抱有期待，耐心十足，乔润意随便对他笑笑他都能开心一整天。但现在完全不同了，他反思，自己变得很贪心，甚至抱一下乔润意都很没有安全感……得一直抱才行。
　　他表情冷静地望着天花板，手却无声地移动，揭下了弟弟帽。
　　从宁城去江州坐动车只需要四个小时，邵立轩提前在那边弄了套房子，考虑到两个人估计要住在一起至少四年，干脆直接买了下来，认认真真准备储存两个人的美好回忆。
　　到地方之后，乔润意刚放下行李箱，就被邵立轩拉住了手：“来看一圈儿。”
　　“招财猫，喜欢吧？”继续拉着他往里走：“发财树，还有这个，鱼缸，摆这儿没错吧，这个户型方方正正，无一缺口，保准咱家一分钱都漏不出去，来看你的书房。”
　　“我之前看过你的生辰八字，你的文昌位在这边，所以把书桌摆在了这儿，这儿是发财位，专门买了个金貔貅，知道你喜欢喝白水，这个饮水机是专门买的，保准你一伸手就能够到，卧室也有一个，随喝随倒。”
　　然后，他又用那种感不感动的眼神看着乔润意，说的却是：“喜欢吗。”
　　见他点头，邵立轩大为高兴，又拉起他的手：“还有这边阳台，露天的，知道你不喜欢全封闭，我还弄了个望远镜，到时候可以在家一起看星星。”
　　“江州哪里看得到星星。”
　　“那等天气好的时候我带你去野外看。”邵立轩说罢，忽然静了下来，目光温柔地望着他。
　　乔润意给看出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后退一步，道：“好了，开火吧。”
　　他匆匆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也是满满当当。邵立轩慢悠悠地跟过来，道：“润润要亲自下厨么？”
　　“嗯。”乔润意道：“上回吃你的，这回补你。”
　　“润润跟我没必要分的那么清。”邵立轩走过来，道：“我们现在都同居了，看上去是两个人，实际上也到成为一个人的时候了。”
　　乔润意把菜放在水池里洗，假装没听到。
　　“润润要做什么菜，我帮忙一起。”
　　乔润意抬脚踩了一下他迈过来的脚，道：“再喊润润鲨了你。”
　　邵立轩很不满：“我就是觉得，我们两个感情到了深处，我应该对你温柔一点。”
　　“你跟上辈子一样就行。”
　　“我要跟上辈子一样，你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谁呢。”邵立轩满脸怨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今天还是我做饭。”
　　乔润意还没回过神，脚尖忽然离地，被他直接扛了起来，直接被放在沙发上，邵立轩双臂撑在他脑后，十分霸道：“有我在，你休想踏进厨房一步。”
　　乔润意其实并不喜欢做饭，他只是习惯性地不想亏欠任何人。
　　邵立轩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屈指捏住他的下巴，有些生气地道：“从今以后，不许再把我当外人，要把我的当成你的，不许有占我便宜了一定要还回来的想法，我不需要你还！知不知道？”
　　“哦。”乔润意故意道：“我刚才还在想要不以身相许吧……既然你不需要……唔。”
　　邵立轩重重堵住他的嘴，气喘吁吁地道：“这个好，我需要，我要……要润润……”
　　说到最后，委屈唧唧：“不许收回……我要。”


第21章 
　　乔润意自然是逗他的。
　　但邵立轩却当了真, 吃罢饭就跑去刷了牙，问他：“润润，我们去超市吧？”
　　刚刚搬过来, 乔润意确实有一些生活用品要买, 他点点头，由刚刚拿了驾照的邵立轩驱车，两人一起前往超市。
　　两人推车闲逛，乔润意观察着货架，时不时跟邵立轩闲聊两句，一路到了日用品区，乔润意拿了两袋促销的纸巾, 又分别去拿了洗发露和沐浴露，想了想，一样拿一瓶, 放在里面。
　　转脸寻找邵立轩, 却发现他在后方站着，摸着下巴在思索。
　　乔润意把购物车推动, 走过去，道：“没看到你之前用的那种洗发露, 这个牌子是我经常用的, 你看行吗？”
　　邵立轩看了一眼，问他：“你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囤货啊。”
　　“这两个分别是放在不同浴室的。”乔润意道：“你住主卧用独卫，我住次卧，用客卫。”
　　邵立轩：“谁跟你说我们有两个卧室？”
　　房子是三室一厅的，一个被改成了书房, 另外两个明显就是卧室了, 乔润意道：“不然呢？”
　　“我们只有一个卧室。”邵立轩一本正经, 道：“我以后也要有自己的工作，自然要有独立的书房。而你工作的时候又不喜欢被人打扰，我们两个就要有两个书房啊。”
　　“……”
　　“不过你既然多买了，那其中一个放客卫也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万一哪天用到了呢。”邵立轩很霸气：“又不是买不起。”
　　把你能的。乔润意横了他一眼。此刻的货架呈现工字型，四面都挂满了东西，乔润意所在的是工字的右侧，邵立轩则在工字的上方。乔润意推动推车往他那边绕，道：“你在这儿看什么呢，这么入……”
　　目光瞥过去，像是凝固了一瞬，他倏地扯回来，想要继续往前，腰却忽然被人勾了一下，整个人被拉回去，邵立轩指着上面，问他：“你喜欢什么味道。”
　　乔润意：“……”
　　“这个形状可以吗？”邵立轩小声：“看这包装上的泼水量，应该很好用。”
　　“……”乔润意看了一眼包装图案。
　　邵立轩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把他一楼，贴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乔润意又伸手去推，同时偏头躲，听他道：“挑一个嘛。”
　　“……我们又用不到。”乔润意找到自己的声音，道：“不要。”
　　他转身，又被邵立轩搂回来，对方板起脸，道：“是你说要以身相许的。”
　　“我又没说现在。”乔润意底气不足，道：“也没说今天。”
　　邵立轩的脸阴沉了下去。有一瞬间，乔润意感觉自己又见到了前世的大老板，下一秒，邵立轩已经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亲晕。”
　　乔润意脸微微发烫，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乔润意瞪他。邵立轩跟他回瞪，乔润意心跳加快，逐渐有些色厉内荏，邵立轩却一下子垮了脸，非常不爽地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乔润意心头一软，又看了他两秒，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脸。
　　不等邵立轩反应，已经匆匆推着车子离开。
　　邵立轩目送他远去，重新看向货架，然后每种形状每种味道都来了一个，扯了个塑料袋包着，等到结账的时候，才一把丢在收银台。
　　帐不是乔润意结的，他也就没出声。
　　回去的路上，邵立轩的心情一直很好，车上的音乐嗨了一整路。
　　回到家，乔润意把买来的日用品挑出来摆放到指定位置，蔬菜也都挨个放进冰箱。邵立轩坐在一旁看着他整理，直到袋子里只剩下他买的那一包安全物品。
　　乔润意动都没动。
　　邵立轩只好自己动手，拿起来去了卧室。乔润意点火做饭的时候，他在卧室，乔润意切菜的时候，他在卧室，乔润意端起炒锅的时候，他在卧室，一直到乔润意把饭菜都端上桌，他还在卧室没出来。
　　乔润意纳闷地喊了一声：“老板。”
　　“叫我立轩！”
　　乔润意叫不出口。他又道：“邵立轩，吃饭了。”
　　他盛好饭在餐桌前坐下，五分钟后，邵立轩还没动，乔润意捏着筷子，看着面前的饭菜，又道：“你到底吃不吃了？！”
　　邵立轩麻利地跑了出来，在他对面坐下，给他夹菜，道：“你可以先吃嘛，不用等我。”
　　乔润意端起了碗，火气下去一点，道：“既然说好了谈恋爱，我当然不能自己吃独食。”
　　邵立轩瞅他，又给他夹菜，轻声道：“润润辛苦了。”
　　乔润意还是不很高兴，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不是说不让我做饭的。”
　　“我刚才忘了嘛，在里面给你准备惊喜呢。”邵立轩哄他：“以后不会了。”
　　乔润意其实并不习惯抱怨什么，而且这抱怨其实并非出自本意。他内心是明白的，中午邵立轩做饭，晚上就得他做，总不能一直占人家便宜，但这话说出去，邵立轩没跟他讲公平，也没跟他讲合理性，而是顺势把姿态放软，倒是显得他这抱怨很理所当然似的。
　　他心中略有些古怪，更多的是微妙，像是被谁突然塞了一口棉花糖。
　　他一时没出声，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惊喜？”
　　邵立轩洋洋得意：“你一定会喜欢的。”
　　吃罢饭收拾完毕，乔润意终于见到了邵立轩准备好的惊喜。屋内的光线被调得很低，床上摆满了邵立轩买来的那一包东西，只是不同的是，这些东西已经被拆掉了盒子，一小包一小包地、按颜色被摆成了一圈又一圈的心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中间的深蓝则被摆成了玫瑰花的图案，边上还有一张小卡片：给你满满的安全感〔心〕。
　　乔润意掉头走出去，伸手扶住了门，眼前半天才恢复光明。
　　邵立轩跟出来扶住他，道：“你怎么了，不喜欢吗？”
　　“……我要去洗澡。”乔润意道：“等我洗完，我希望你已经把这些都收拾了起来。”
　　“真不喜欢啊……”
　　“喜欢。”乔润意道：“下次不要再弄了。”
　　邵立轩依依不舍，好不容易摆的就这么弄乱挺可惜，遂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乔润意出来的时候，床上已经干干净净，只是灯光依旧暧昧不明，他抬手重新调到最亮，单膝压在床上，爬了上去。
　　倒也不是不想做点什么，主要是他的资料已经看的差不多了，想要了解更多，必须要亲自跑一趟工厂。
　　但这件事，又不能跳过邵立轩。
　　乔润意准备去找本书看，虽然他的书房里如今还是空空如也，但邵立轩的东西应该已经搬了过来。他直接溜进去，果然看到邵立轩的书架上放着不少书，也有较为专业的，是他前世书架上摆的，更多的则是一些杂书，多多少少都有关爱情。
　　乔润意的目光落在十四行诗上面，确认了作者鼎鼎大名，这才伸手取下。
　　一边翻一边往外走，回到屋里的时候，邵立轩已经洗完澡回来，正披着浴袍背对着他，脑袋低着不知道在干吗。
　　乔润意看了看他的姿势，直觉不太对劲，绕到床的另一边抬眼一眼，眼睛又是忍不住一闭。
　　“邵立轩你又干嘛呢！”
　　邵立轩吓了一跳，手一抖，东西啪叽掉在了地上。
　　“我。”他反应了一下，道：“买了那么多总要用，我得试试套不套得上。”
　　乔润意闭着眼睛，道：“衣服穿好。”
　　“穿好了。”
　　乔润意给自己做了三十秒的心理建设，睁开眼睛，他果然已经老老实实裹好了浴袍，乔润意再次深呼吸，抬腿上床，把书往床头柜一扔，蒙头钻进了被子。
　　黑暗之中，他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橡皮筋被谁扯了又松开，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塑料声。
　　乔润意：“……你不睡了是不是？”
　　“好像都买小了。”邵立轩的语气很委屈：“我忘记看型号了。”
　　敢情这厮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乔润意翻了个白眼，重新把脸露出来，说风凉话：“那就扔了吧。”
　　“那我这怎么办。”邵立轩转过来，眼神赤诚但色，手指粗长却粉。乔润意直接把脸一瞥，背过去不理他了。
　　邵立轩低头，又抬头，继续去翻自己收起来的那些包装。
　　托他自己的福，给乔润意摆花的完全没想过，这么多袋拆散了之后，要靠什么分辨型号，不说大海捞针，也是泥里淘沙了。
　　那声音哗啦啦的，吵得乔润意头疼，他再次开口：“快点上床，不许发出声音。”
　　乔润意的上床是个单纯的动词，听到邵立轩耳朵里变成了动词里的动词，他秒静下来，拉开被子滚进来，直接蹭到了乔润意身边，搂住了他的腰：“那不戴了，我们蹭蹭。”
　　乔润意拿手肘推他，邵立轩直接掐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扳着他的肩膀，乔润意被迫转了一圈儿面对他，脸颊给他单手捧住。
　　邵立轩的眼睛漆黑，有些湿润，还有些急切，手指在他下颌摩擦了几下，便迫不及待地吻过来。
　　乔润意直接上双手捂住他，道：“我还没准备好，不许。”
　　“唔嗯嗯嗯唔嗯嗯！”
　　“我说着玩的不行啊。”乔润意逐渐有恃无恐，脸庞绯红，理直气壮：“反正不许就是不许。”
　　邵立轩老实下来，眼睛里却氤氲了一万吨的水汽。
　　乔润意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眼看那一万吨水汽就要倾盆而下，才移开手掌，道：“我没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怎么跟别人相处……”
　　“你别生我的气。”一边说，一边揪紧被角，鼓起勇气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眼神软软地望着他：“嗯？”


第22章 
　　这是乔润意第一次主动亲他。
　　邵立轩一整夜没睡着, 一会儿滚出去，一会儿又滚回来把他搂在怀里。乔润意被他闹醒了几次，迷迷瞪瞪半睡半醒。
　　两天后, 两人就结伴去了工业园区, 回来乔润意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如此又过了几天，由邵立轩帮他把项目方案发到了金云菲的邮箱。
　　邮件过来的时候，金云菲正在忙，随手隐藏了提醒。
　　乔润意对自己是有信心的，但他现在到底还年轻，并不认为自己能迅速得到重视。所以他的重心依然在写稿上面, 对于他来说，自己赚钱是必须的，只有自己亲手赚到的钱, 花起来才有安全感。
　　邵立轩买什么都会给他买一份, 乔润意本来觉得不太合适，但看着独卫里面两个并肩的洗手台, 还有同色的情侣款摆放在一处，又感觉有些微妙。
　　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润润, 今天的天好蓝。”乔润意从书房里抬眼去看, 果真很蓝，他道：“快要开学了，我们去买两身衣服吧。”
　　邵立轩几步跑了过来，一脸雀跃：“买一样的？”
　　乔润意点点头。
　　“什么时候去？”
　　“下午。”乔润意微微一顿，道：“你给我买。”
　　邵立轩的嘴角立刻扬了起来：“好！”
　　“要买一套运动服。”
　　“好！”
　　“买两双鞋。”
　　“好！！”
　　“你手上的手表, 我也想要同款。”
　　“好！！！”邵立轩激动地上前来, 一把搂住他, 乔润意的脸像棉花一样被他挤得歪了起来：“要什么都给你买。”
　　乔润意自幼就知道家里穷，不说完全扛起家庭的重担，但也从未跟父母撒过娇。他妈算是个要强的人，旁人挖苦一句你家也买得起电视机，她来来回回都要记上十几年，可惜不是个脚踏实地的，总想大的。
　　乔润意算是继承了母亲好强的优点，倒是比她更能看得清现实，知道想要扬眉吐气光靠投机取巧不太可能。万丈高楼平地起，他是个耐力型选手，前世也算白手起家。
　　自幼自尊心很强的人，要在自己落魄的时候开口跟人要东西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就在那一瞬间，乔润意忽然就想对邵立轩说：你给我买。
　　他隐隐知道邵立轩不会拒绝，但当他一脸好像中了彩票一样凑过来抱着他，满口答应的时候，乔润意的心还是莫名一松。
　　他才发现提出这个要求依然会紧张。
　　乔润意自己的腮帮子从他嘴里掏出来，抿紧嘴唇故意把他推了开。
　　邵立轩死不要脸地贴过来，把他睫毛也亲的湿漉漉。
　　乔润意心里对他满是嫌弃。
　　却并没有远离他的想法。
　　晚上，两人一起买了好几套相同的衣服，还有好几双相同的鞋，里面有乔润意看中的，也有邵立轩看中的，他俩常年混在一起，审美基本没什么区别，对要穿彼此挑的衣服也没什么意见。
　　买完衣服，乔润意指蛋仔店：“吃那个。”
　　邵立轩马上去买了。
　　走了两步，又指关东煮：“吃那个。”
　　邵立轩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只要乔润意说想吃的，通通都买。
　　钱包瘦身了，心也敞亮了。他也不是傻子，乔润意这样的人，要开口跟人要东西，那必然是真的接受他，准备跟他好好过日子了。
　　两人最终在一个焖锅店里落座，等待锅开的时候，乔润意从自己碗里挑了个福袋递给他，道：“你也吃。”
　　邵立轩心情激荡，咬了一口，道：“是鱼籽。”
　　“专门挑的。”
　　“你还有这本事呢。”邵立轩道，“之前李学那家伙想吃鱼籽福袋，结果买了一堆年糕的。”
　　“他怎么不让店主帮忙挑。”乔润意说罢，又想起来：“自信是吧。”
　　“哎。”前方卡座忽然传来声音，有人站了起来，乔润意一看到对方，手下的动作就是微微一顿，那人道：“你谁啊，怎么还没见面就埋汰我呢。”
　　邵立轩扭脸，对方立刻站直了：“呦，邵儿，你在这儿呢，这你新朋友啊，怎么也不给我介绍一下。”
　　乔润意眼睛微弯，邵立轩已经道：“什么朋友，这是我对象。”
　　李学看了看乔润意，乔润意对他报以腼腆的笑容。既然答应了跟邵立轩在一起，光明正大是必然的，他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了，恋爱这种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李学大概傻了那么五秒，伸手握住了乔润意的手，略有些激动地道：”失敬失敬，敢问尊姓……”
　　邵立轩一把将他拉了过来，道：“不许你摸他。”
　　李学：“他又不是女的。”
　　“那也不许你摸他。”
　　“你话说的怎么那么难听呢，我怎么摸他了，我那是跟他握手……”
　　“闭嘴，滚你那边去。”
　　眼看李学就要跟他斗起来，乔润意开口道：“怎么会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我这不是想吃焖锅了，就自己过来了。”李学说着，道：“我那边还没点好呢，正好，要不咱坐一块儿吃了。”
　　“谁要跟你一块儿吃。”邵立轩黑脸，道：“我们约会呢。”
　　“你不都跟人住一块儿了，还差这会儿。”
　　乔润意一愣，李学已经道：“我还看到你发的朋友圈，就是用那个摆的玫瑰花，你俩挺猛啊，买那么多。”
　　乔润意：“……”
　　邵立轩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脚踢向了李学，后者缩脚，稀罕：“咋，你发朋友圈还屏蔽人家啊。”
　　邵立轩抓起纸巾去堵他的嘴。
　　乔润意重新扬起微笑，道：“吃饭吧。”
　　饭桌上，基本就是李学和邵立轩在说话，乔润意以前也是一个很安静的听客。以前邵立轩也会经常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他，但现在，这个偷看带上了几分心虚和忐忑。
　　乔润意虽然很穷，但在人前吃饭一直都是很安静的，并没有他家庭里的那些恶习，李学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出门的时候，悄悄拉着邵立轩道：“你跟他认真的啊？”
　　“当然了。”邵立轩现在出口就是哲学：“爱情这种事情还能做假吗。”
　　李学撇嘴，道：“找这么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爸妈真能同意？”
　　“你现在还小，不懂。”邵立轩道：“等你像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就会明白，多少钱都买不来真爱。”
　　李学：“……您多大啊。”
　　“我心理年龄三十岁。”
　　“哦豁。”李学道：“我看你像三岁，毕竟十二岁的小孩都知道这世上没有真爱。”
　　“哼。”邵立轩一声冷笑：“反正我信。”
　　“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李学道：“不过他倒是有点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
　　“你别想。”邵立轩很不客气：“不然别怪兄弟翻脸无情。”
　　和李学分开之后，邵立轩把东西放在了后备箱，随后快步过来给乔润意拉开了车门，等他坐上去，又绕到驾驶座，倾身给他扣安全带。
　　乔润意一路上没出声，一直到了家里，换了鞋，才道：“手机拿来我看看。”
　　“你要看余额啊。”邵立轩道：“要不我都转你卡上？”
　　乔润意在沙发上坐下，道：“拿来。”
　　邵立轩只好把手机递过去，乔润意点开他的朋友圈，又是两眼一黑。
　　“邵立轩，你也三十岁了吧。”
　　“我十八。”邵立轩拿出身份证给他看，乔润意瞪他，邵立轩直接在沙发前跪坐下去，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在他腰窝前蹭了蹭，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发那种东西了。”
　　“你这样会被人瞧不起的知不知道。”
　　“知道了。”邵立轩继续蹭他，轻轻摇着他，道：“我知道错了。”
　　乔润意没好气：“起来。”
　　“润润今天吃了不少呢。“邵立轩道：“小肚子都圆了。”
　　乔润意给他揉的脸红，伸手推他：“别跟我这儿腻歪。”
　　“我都知错了。”邵立轩哄他：“你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发。”
　　“……”因为太蠢了。乔润意忍了忍，道：“因为秀分快。”说罢，又横他：“你是不是准备我俩进行到最后一步之后就把我扔了的？”
　　“当然不！”邵立轩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是这种人，我爱你天地可鉴，那句话怎么说的……上邪，山无棱天地合……”
　　“你不加上邪我就信了。”乔润意清楚他背诗必须先背名的臭习惯，拿脚踢他：“起来。”
　　邵立轩只好起身，坐在沙发上，顺势又是一勾他的腰，直接把人抱到腿上，道：“我真的是认真的，我喜欢你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一上床就扔了你，我不是那种吃到嘴里就不认账的人，你跟我那么多年，还不了解我啊。”
　　“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你喜欢我，足以看出你藏得有多深。”
　　“……这事儿还能赖我了。”邵立轩道：“我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全公司都知道我对你有意思，咱们公司论坛还有咱俩ＣＰ楼呢。”
　　这事儿乔润意也不是不知道，但他怎么可能真的往这方面想，他道：“不管你以前怎么样，反正以后发朋友圈……发关于我的东西，必须经过我同意，记住没？”
　　邵立轩笑了，伸手捏他鼻尖：“你怎么这么霸道呢。”
　　“那是防止你干傻事。”
　　“我干傻事还不是因为喜欢你。”
　　“这就可能是你未来跟我分手的理由，因为我导致你干了那么多傻事说不定哪天你梦醒了就觉得丢人了然后就嫌弃我了。”
　　“……你怎么能这样想。”邵立轩虽然很受伤，但还是认真解决问题，道：“那这样，要是哪天我负心了，名下所有财产分你一半。”
　　“你都想好后路了。”乔润意皱眉。邵立轩默了两秒，脑子微微一空，道：“那，我不是为了让你信任我么。”
　　“你还需要物质条件才能得到我的信任么？”
　　乔润意问得认真，眉头鼓着小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邵立轩很久没想出来怎么回答。
　　好半天才试探：“你，钻牛角尖啊。”
　　乔润意道：“你这就开始觉得我钻牛角尖了？”
　　邵立轩：“……”
　　他在脑子里搜刮了一圈，愣是没翻到回答这句话的答案。索性直接堵住了他的嘴，亲的乔润意只能把后脑勺陷在他手掌心里。


第23章 
　　乔润意洗完澡, 对着镜子抿了一下嘴唇。
　　拿纸巾浸了冷水，放在嘴上焐了一阵，红肿的地方并不见缓和。
　　他觉得邵立轩上辈子……上上辈子, 大抵是个狗。每次亲人的时候都要啃上好一段时间。
　　“润润你洗好了吗？”门外传来动静, 乔润意只好从里面拧开门走出去，迎面又是一个薄荷味的亲亲，乔润意偏头，依然没能阻止那个吻落在脸颊，邵立轩开开心心地进了门，乔润意走了两步，又退回去给他关了门。
　　他相信自己如果不伸手, 邵立轩会当面给他表演一个傻狗洗澡。
　　邵立轩很快洗好窜了上来，挨着乔润意一靠，顺手搂住他的肩膀, 道：“看书呢。”
　　“嗯。”乔润意道：“手拿开。”
　　“不要。”一边说, 一边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与此同时, 双手搂住他的腰，竖起耳朵偷听他的呼吸。
　　“你是男人么。”乔润意道：“这么黏人。”
　　“你这就是性别歧视。”邵立轩哼哼, 道：“谁规定只有女的可以黏人。”
　　“谁说我在质疑你的性向。”乔润意道：“我在质疑你的物种。”
　　“……”邵立轩闷闷不乐, 在他脖子上啃了一口：“汪。”
　　乔润意忍俊不禁，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脑袋，邵立轩见他露出笑颜，便跟着咧嘴，顺势又把脸往他胸前钻了钻。
　　乔润意身上穿的是交领睡袍, 给他这么一层就散了开, 他红着脸推对方的脑袋, 道：“别闹。”
　　邵立轩很馋：“我亲亲。”
　　“……有什么好亲的。”乔润意道：“走开点。”
　　“不要。”邵立轩不断地拱他：“亲亲，就亲一口。”
　　“不许——”乔润意道：“我还有事想问你呢。”
　　“什么啊。”邵立轩挤着一只眼睛用另一只换着角度往里头看，很不耐烦地搂着他的腰，道：“你别捂着。”
　　乔润意拉着自己腰侧的系带，重新系紧，再推他，道：“给你妈的项目方案收到了没，怎么还没给我回复。”
　　提起正事，邵立轩的眼睛变得正常了点，道：“我让我妈单独给你回复，没有吗？”
　　乔润意：“你说呢。”
　　邵立轩腾地从床上跳了下去，道：“我马上去问她！”
　　接到邵立轩电话的前一分钟，金云菲还在跟邵正吐槽新来的实习生，“这些名牌大学毕业的也不见得处处都是精英，当初到底是谁收的他，能给我做出这种方案！”
　　邵正安抚她：“刚进社会的年轻人，有得历练呢，你让大轩去，也是一样的。”
　　金云菲喝了口水，邵正道：“你不是还让润润干了，他出的怎么样？”
　　金云菲一愣，后知后觉，道：“我收到了，好像忘记看了……不过他一个高中生，能给出什么好点子。”
　　话音刚落，电话就响了起来，金云菲掏出来看了一眼，道：“你儿子打电话来了。”
　　邵正起身，去给她拿来了笔记本，金云菲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电脑，在邮箱内搜索。那厢，邵立轩愤怒的声音已经传来：“润润做的方案都发给你一个月了，怎么还不看？”
　　金云菲：“……你怎么知道我没看。”
　　“你要是看了不会一点儿影都没有。”邵立轩道：“你瞧不起谁呢。”
　　金云菲语气不悦：“你怎么跟我说话呢。”
　　“就这么跟你说话，你自己说到没做到！”
　　眼看金云菲的脸色阴沉下去，邵正急忙夺过了电话：“啊，轩轩啊，我跟你妈刚吃完饭……”
　　邵立轩满肚子火气，道：“她再这样，以后就不让润润给她工作了！”
　　“你妈也是忙的脚不沾地，前两天还飞了趟国外竞标呢，真不是故意的，她现在正看着呢。”
　　邵立轩很想说爱看不看，但这样他没法给乔润意交差，只好忍着火气：“真的？”
　　“当然是真的，爸骗过你吗？”
　　邵立轩想了想，好像还真没，便道：“行，那让她尽快回复。”
　　“哎好。”邵正道：“你们俩有没有吃……”
　　电话被挂断，他看向金云菲，后者冷笑了：“谈了恋爱忘了娘，他还敢找我的事儿，我没找他麻烦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这不是像我嘛。”邵正道：“不是坏毛病。”
　　“这还没结婚呢。”金云菲满肚子牢骚，一边飞速滑着鼠标，一边道：“以后结了婚还不得爬我头上去。我跟你说，他俩这事儿绝对不成，你看他一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哈巴狗似的，人家看他一眼不？我看乔润意现在就是半推半就，压根儿就不见得真喜欢……”
　　她的话音停下来，飞速滑动的鼠标到了底。手指微顿，又重新往上去，这一次，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邵正望着她，道：“怎么？”
　　邵立轩跟家里人发完了脾气，重新回到乔润意身边，觉得很没脸，道：“我妈最近太忙，没来得及看，刚才我提醒她了。”
　　乔润意并不意外，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他不多说，邵立轩更加内疚，他蔫头耷脑地上了床，靠在一边儿，低头揪着手指，眉头紧锁。
　　让润润失望了……他这么敏感肯定觉得我妈瞧不起他了。
　　我真是个没用的人，我一定又让他不舒服了。
　　他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啊，都不骂我两句。
　　我妈真的好烦人，世上怎么会有她这种眼高于顶的人，以后再也不理她了。
　　润润估计也不想理我了，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一定是个废物……润润本来刚刚有点喜欢我，接下来肯定不会喜欢我了。
　　我这辈子也留不住乔润意……他肯定会跟我分手的。
　　……
　　邵立轩无声地低下了头，满脑子的低气压。乔润意本来很认真地在读诗，唇边泄出低语，心境也随着这流畅而优美的语言而变化着。却陡然察觉周边气氛不对，偏头一看，老板的额头都要贴到膝盖上去了，嘴巴向下扁着，也不知道受了多大委屈。
　　乔润意莫名其妙，从被子里伸腿，蹬了他一下。
　　邵立轩扭脸看他，眼睛里栽满水雾。
　　“……干嘛呢。”
　　“润润……”邵立轩哑着声音问：“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乔润意花了两秒的时间摸清了他的心理路程，无言地张开双臂。
　　邵立轩呆了一秒，猛地扑了过来，道：“我肯定会跟你一起共进退的，以后你要是不想，我们就不跟着他俩干，我们自己创业。”
　　乔润意微微把他推开一点，道：“松一点。”
　　邵立轩听话地松了点，往下推推，脑袋滑到他胸前，仰着脸看他，想到他刚才主动求抱，忍不住笑：“润润，你是不是也好喜欢我。”
　　“没那么喜欢。”乔润意语气很轻，眼睛乱转，余光看到他又要垮脸，才道：“可能，有那么一丢丢吧。”
　　邵立轩在他锁骨亲了一下，问他：“一丢丢？”
　　乔润意按着他的肩膀，强调：“一丢丢。”
　　“我才不信一丢丢。”邵立轩猝不及防地把脸一埋，道：“不姓玉啾啾……”
　　他口齿不清，乔润意浑身一震。
　　他抿紧嘴唇，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对面墙的插座，按在他肩膀的手指微微收紧。
　　“还是一丢丢？”男人口齿清晰了起来，乔润意用力来推，下一秒对方又是一哼：“玉啾啾……”
　　嘴里含了东西，口齿越发不清晰：“玉啾啾？”
　　“很，很多……”乔润意呼吸微乱，指骨逐渐发白，道：“你，松开。”
　　邵立轩正值高兴的时候，怎么可能说松就松，他箍紧了乔润意的腰。
　　几分钟后，乔润意低声道：“关灯……邵立轩。”
　　“不要。”
　　乔润意越发捏紧手指，脸庞像玫瑰花瓣一样透着绯色。手机铃声猝然响起，乔润意猛地惊醒，一把将人推开，邵立轩本以为他已经认栽，万万没想到这一节，整个人猝不及防地翻了下去，噗通一下掉在地板上。
　　乔润意伸手，没来得及抓住他，隐隐觉得尴尬，急忙抓起手机，将睡袍抖上肩膀，衣领重新交叉，顺手系好要带，快步走了出去。
　　是金云菲打来的电话，大概问了他一些方案的细节，乔润意条件反射地回答，脑子里却有点空。
　　挂断电话，也只记得金云菲好像夸了他什么。
　　他倚在书房的门上，单臂横在胸前，手指不敢面对般地抓在自己肩膀，缓缓滑坐下去，将滚烫的双颊埋在膝间。
　　膝盖在无人能见的地方，悄悄抵住衣领两边，无意识地用力。
　　邵立轩蹲在书房门外，看了看门把手，又竖起耳朵听了听他的动静，表情看上去有些无辜，还有些茫然。
　　接着胸口又涌起愤愤。
　　真是个破妈。什么时候打电话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他舔了一下牙齿，又抿了一下嘴唇，回味刚才吃ＱＱ糖般的口感。
　　乔润意不算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但他因为把所有的事情都投入在工作上，情爱的事情就显得过于无关紧要。但在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根被点着的蜡烛，正在缓缓地融化。
　　乔润意缓了很久，才拉开门。
　　邵立轩还在门口守着，但已经由蹲改成了坐，脑袋靠在墙壁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似乎是要伸直，却又因为走廊过道的宽度不如他的腿长，而显得有些憋屈。
　　看到乔润意出来，他便立马撑起身子坐起来，由矮到高，微微垂眸看乔润意：“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乔润意看到他，就感觉自己的仿佛被人扒开了领口，风吹而过，一边激凉。他告诉自己这只是错觉，并又紧了一下浴袍的系带，抬步往卧室走，一本正经地道：“就是跟我说方案可以，说会按照正常工资给我。”
　　邵立轩双臂插在口袋里，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走在乔润意身后活像个狗熊，一边皱着鼻子，一边探头想从他领口看到点什么，道：“还有呢？”
　　“没了。”乔润意走进卧室，邵立轩的脚刚迈过去，对方忽然把门一关，拦在门口，道：“你今天睡沙发。”
　　邵狗熊当场挺直了腰杆，顺便变身小白杨，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乔润意非常冷静，道：“你睡沙发。”
　　门无情地关上，邵立轩的鼻子差点被撞到，他抬手想拍门，又想起刚才对方冷漠的脸上那通红的颜色，克制地收回，道：“我不睡沙发，就睡门口。”
　　乔润意不搭理他。
　　邵立轩理直气不壮地提条件：“你得给我一床被子。”
　　几分钟后，房门拉开，一床被子扔在了门口。
　　邵立轩的撇嘴，抖了抖在地上放下，盘膝坐在上面，道：“还没正式结婚呢，就拿捏我。”
　　“我还什么好处都没赚到呢！”
　　“乔润润……没良心。”他絮絮叨叨：“我都舍不得让你睡沙发，你居然舍得让我睡地上。我又没惹你……刚才又没咬疼你，你还让我关灯呢。说明你不讨厌嘛。”
　　“乔润润，我跟你说，你要是再不开门……”乔润意瞪着门，好半天才听到他说：“我就，就真睡地上了！”
　　乔润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翻身躺下去，被子压在胸前，手压在被子上。
　　“反正我不去睡沙发。”邵立轩还在外面嘟囔：“我就睡地上，心疼死你。”
　　乔润意眼睛弯了一下，又一瞬间收起来，对着天花板横眉。
　　手从被子上挪动，来到胸前，平放，却感觉掌心好像被烟头烫着。
　　乔润意一直睡不着，外面的人却很快没了动静，半夜，乔润意轻轻拉开门。便见邵立轩横着躺在他门口，跟拦路虎似的，双腿在被子上平伸，脚后跟都落在了地上。
　　还真够高的。乔润意感受了一下屋内空调的凉意，转回去，重新拿了一条薄被，给他搭在了身上。
　　重新关上门。
　　天将亮的时候，乔润意又拉开门。昨夜搭在对方身上的那条被子已经被他压在了手臂下，对方依旧呼吸绵长，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唇边甚至微微上扬着。
　　乔润意小心翼翼地蹲下去，伸手，慢慢地拉被子，邵立轩脑袋歪这边一歪，乔润意立刻捂住脸，像是防止给他看到。等到动静消失，才慢慢从指缝地露出眼睛，半晌，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蠢事，他脸微微一黑。
　　不得不再次伸手，表情复杂地把邵立轩的手臂拿起来……这家伙脑子虽然空空，但身体倒是很结实，手臂都很沉，难怪抓人的时候那么紧。
　　乔润意走钢丝一样，一点点把昨夜搭在他身上的被子抽回来，好不容易全部卷在了怀里，他缓缓直起发麻的双腿，后退两步。
　　门重新关上，邵立轩睁开了一只眼睛。
　　天亮的时候，乔润意便起来了，抬脚踢了踢门口的家伙，邵立轩迷迷瞪瞪伸手握住了他的脚，顺着往上摸了一把。
　　乔润意缩腿，又踢了他一下，道：“起来。”
　　邵立轩翻了个身，抱住他的小腿，把脸压在他的脚面上，道：“困。”
　　“我饿了。”乔润意道：“要出去买饭。”
　　“买什么。”邵立轩拿脸蹭他小腿，依然困恹恹的，道：“待会儿我坐。”
　　“现在就饿。”
　　邵立轩从下面往上看他，乔润意拿脚面把他的脸托开，道：“饿得很，要饿死了。”
　　邵立轩终于坐了起来，盘膝打了个哈欠，挠了挠头，道：“我得进去洗漱。”
　　乔润意让开了位子。
　　邵立轩爬起来，大步跨过乔润意，忽然又退回两步，猝不及防地捧起他的脸，乔润意的脸颊像花瓣一样被拢起，嘴巴也被捏的撅起，被他重重嘬了一口。
　　“润润今天也好可爱。”
　　乔润意的脸还残留着被捏后的折痕，他缓缓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走出来，弯腰抱起被子拍拍，板着脸走向了阳台。
　　乔润意不爱运动，邵立轩早上还会跑步，他最多就是被拉着跑，或者在室内浇浇花，在阳台抻抻筋，一天的锻炼就算结束了。
　　弄完之后，第一件事，还是回到书房，忙工作。
　　一直等到邵立轩喊吃饭，才出来。
　　“好吃吧，茴香小油条，现炸的，知道你爱吃。”乔润意咬一口，喝一口牛奶：“嗯。”
　　“昨天为什么把我关门外啊。”邵立轩准备进入正题，道：“地板好硬，我都硌死了。”
　　“硌死活该。”乔润意随手滑了一下ＩＰＡＤ上的新闻页面，随口呛他。邵立轩瞥他，道：“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那可太好了。”乔润意道：“巴不得。”
　　“乔润润，你是不是没有心的。”
　　“心，早已许配财神。”乔润意一口把牛奶喝光，拿起ＩＰＡＤ，直接走向了书房。邵立轩道：“我昨天只有一床被子，空调开那么低，好像冻病了。”
　　“你还知道空调开的低。”乔润意一边走，一边说：“不把你冻病都对不起这么多度电。”
　　“……”邵立轩愤愤咬了一口油条。
　　很想拿昨晚那条小被子羞他，又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昨晚不就恼羞成怒了么……他想着，索性不出声了。
　　“润润，我要去健身房了。”饭后一小时，他敲乔润意的门，并拧开，道：“你要不要去。”
　　“不。”乔润意头也不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舞动。邵立轩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无。”
　　“我昨天股票涨了一个点。”
　　乔润意从电脑前抬起了头，银边眼镜戴在那张过分精致的脸上，邵立轩的心不争气地又跳了几下，觉得他这副模样特别勾人。乔润意把小心思藏起来，道：“哪一支股。”
　　“现在买不适合。”
　　“谁说我要买，我看看不行啊。”
　　乔润意确实想买，但当然不是现在。他并非对炒股没兴趣，只是单纯因为没钱罢了，现在吃邵立轩的花邵立轩的，邵立轩的妈还资助他，这么一想，乔润意的心又凉了半截，道：“我要忙了。”
　　邵立轩也拿他没办法。想劝乔润意不要总想着赚钱是不可能的，那比杀了他都难，现在乔润意愿意接受他的一切，已经代表两人的关系进入正轨，邵立轩虽然着急，也清楚不能逼得太紧。
　　“那我走了。”
　　乔润意嗯了一声。邵立轩推出去，手机又从门口伸进来，乔润意抬眼看到，还没开口，对方已经收回。
　　邵立轩心满意足地看着这张照片，来回摸了摸，心道，这谁家宝贝疙瘩啊，长这么俊。
　　好想炫。
　　他点开朋友圈……
　　秒想起乔润意的警告，又把手缩了回来。
　　哎。
　　邵立轩回来的时候，乔润意还在书房，一点儿都没动。他走进去，在乔润意身边打开了带回来的东西，乔润意偏头，道：“蛋糕。”
　　“嗯，动物奶油的。”邵立轩道：“吃点儿甜的，缓和一下心情。”
　　乔润意嗯一声，“知道了。”
　　邵立轩贴过来，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乔润意把他推开，道：“别打断我思路。”
　　“宝宝，你真不想我啊。”
　　“我只想钱。”乔润意刚说完，邵立轩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他面前，道：“这个是我炒股的卡，你拿着玩。”
　　乔润意心动。
　　“收益咱俩对半分。”
　　乔润意：“……嗯。”
　　他不客气地伸手拿起，邵立轩又贴过来亲他，乔润意再推，听他道：“你怎么拿了钱还不听话呢。”
　　“就不。”乔润意道：“你烦人。”
　　“那我全部身家都给你。”邵立轩又掏了一张卡放在他面前，乔润意看了两秒，伸手拿起来，道：“就这一张了？”
　　邵立轩看他，道：“你够贪心的。”
　　乔润意不以为耻：“你上辈子不就知道了。”
　　“那……”邵立轩再次掏，乔润意歪头看，邵立轩道：“手。”
　　乔润意伸手，被他啪地拍了一下手掌心：“我才多大啊，哪有那么多钱给你，财迷。”
　　哄了一整天，乔润意的火气应该是下去了，晚上终于没再说让他睡沙发。邵立轩睡惯了软床，地板的确不是一般的硬，晚上躺在床上，感觉仿佛回到了天堂。
　　他跟乔润意打商量：“以后不赶我睡沙发了行么。”
　　“嗯。”
　　“真的？”
　　乔润意没回答，只是往下面缩了缩。他今天没穿交领睡袍，而是换了一个真丝长袖睡衣，纽扣一直系到了脖子下面。邵立轩偏头去看他，目光落在对方那修白的脖颈上，又忍不住咽口水：“润润。”
　　“干什么。”乔润意又捧起了书，邵立轩把自己的手机调成勿扰模式，朝他贴：“昨晚的事儿，你真不喜欢？”
　　乔润意：“……”
　　他双手捧著书，胸口以下都在被子里，却又莫名感觉衣服里仿佛爬过了一条虫。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吧。”邵立轩越靠越近，一下子翻身压了上来，乔润意的书砸在脸上，邵立轩急忙给他拿开，乔润意皱了一下红红的鼻头，邵立轩满脸心虚：“我不是故意的。”
　　“嗯。”
　　邵立轩看他：“嗯……是回答哪一句。”
　　“……不讨厌。”
　　邵立轩像是被电了一下，浑身的肌肉都缓缓紧绷起来，然后又缓缓放松，再缓缓紧绷，他头皮有些发麻，道：“那，那我。”
　　“关灯。”
　　邵立轩急忙伸手，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声，台灯落在了地上。
　　乔润意轻声：“你能不能有点儿谱。”
　　“我有钱！”邵立轩摸黑收手，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之后，语气又含糊起来：“明天寨买一个……好香呜呜。”


第24章 
　　李学跟邵立轩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以前邵立轩是个很骄傲的家伙，用李学的话，多多少少是有点目中无人。
　　但那会儿李学也知道他什么德行, 早就习惯了, 倒也接受得了。邵立轩在谈对象之前，曾经点过经常撩女生的李学：“你这样对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不负责任的。”
　　李学纳闷：“怎么就不负责任了。”
　　“你希望自己的老婆曾经有个前任吗？”
　　李学：“那有什么，现在谁还没个前任了。”
　　邵立轩非常不赞同：“我就不会有前任。”
　　“你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人。”邵立轩很笃定：“如果我要准备追一个人，那一定是下定决心一辈子跟他在一起了，一生都不会辜负他。”
　　李学睨他：“你不辜负人家，不代表人家不会辜负你，分手是一个双向的选择, 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决定的。”
　　“我这样的人，不可能会被分手的。”
　　说这句话时候的邵立轩，也就是十五六岁, 坐在光线明亮的教室里, 冷静而自信。
　　画面转到现在，李学看着托着腮抿着酒, 眉头紧锁的俊帅小伙。
　　小伙正在说话：“他已经一个小时没有回我消息了，好像一点也不想我, 一点都没有把我放在心上。”
　　李学镇定地磕着瓜子, 同时把目光落在自己客厅里悬挂着的投影幕布，上面正在播放一部喜剧电影。
　　邵立轩第Ｎ次掏出手机，点进了乔润意的头像，道：“我从暑假到现在，这都快寒假了, 但每次都是我找他, 午饭晚饭夜宵蛋糕……他从来不主动提。”
　　“也不在朋友圈里发我们的日常。”邵立轩说着, 又戳进乔润意的朋友圈，道：“昨天转发了一个老师家小孩幼儿园绘画的投票，那小孩长得能有我好看？那老师能有我跟他亲？”
　　……
　　李学终于忍不住，“他这只能说是不发私人日常吧。”
　　“是啊。”邵立轩叹气，道：“从来都不发，情人节我给他买了好大一束花，也不知道炫耀一下。”
　　“邵儿。”李学问他：“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邵立轩：“？”
　　“像个怨妇。”
　　“怎么就怨妇了。”邵立轩纳闷，道：“我再怎么说也得是怨夫吧。”
　　“你知道就好。”李学端起酒杯碰了他一下，道：“喝完这杯，走你。”
　　他仰头一饮而尽，邵立轩却道：“你还没给我出主意呢。”
　　“出什么主意啊，我那些女朋友都是上赶着找我。”李学道：“你就是贴得太紧了，冷他几天试试。”
　　“那我冷着他，他要是觉得我不爱他了怎么办？”
　　“废话。没危机感他能主动找你吗？”
　　邵立轩纠结了半天，李学又道：“你想当一辈子怨夫啊？不想吧，就听我的，回去之后一句话也别跟他说，然后你就打开微信聊天，一边聊一边笑，假装很开心的样子，他肯定会主动找你的。”
　　自打给金云菲做过一个项目之后，乔润意时常趁着课外时间去公司，金云菲把他安排在了身边，明显有培养的意思。乔润意这一世顺顺畅畅，自然得好好把握机会，晚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点了。
　　邵立轩从猫眼看到他进门，就麻利地回到了沙发上，拿起手机给李学发消息：“他回来了！”
　　李学：“稳住。”
　　邵立轩：“我现在就像打开门抱他，平时我都是这么干的，今天我要是不抱他，他会不会觉得我不爱他。”
　　李学：“都说了就得让他有这个感觉，同样的话我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邵立轩：“他开门了！还跟我说我回来了。”
　　李学：“看着手机，就入迷一点，不要动，不要理他！”
　　邵立轩盯着手机：“然后呢？”
　　李学：“然后跟我聊天，然后时不时笑一下。”
　　邵立轩：“咱俩又没聊特别搞笑的事。”
　　李学：“搞不搞笑凭运气，笑不笑不是在你？”
　　邵立轩：“他去倒水了！平时都是我给他倒的！”
　　李学：“你就坐着别动！”
　　邵立轩：“我笑不出来。”
　　李学：“你要是不笑，怎么吸引他的注意，怎么让他知道，你离开他也能过的很开心！”
　　邵立轩觉得很有道理，对着手机便扑哧了一声。
　　乔润意扭脸，邵立轩余光瞥到，有点激动，“他刚才看我了！”
　　“就知道这招有用。”李学继续道：“你再高兴一点，让他更加明白他并不是无可替代的。”
　　邵立轩：“他在我心中就是无可替代的。”
　　李学：“所以说让你装样子啊，多笑。”
　　邵立轩便又咕噜噜笑了一声。
　　乔润意弯腰喝了口水，又看了他一眼。
　　邵立轩：“他又看我了。”
　　李学：“是吧，我的方法管用吧。”
　　邵立轩一边笑一边回：“你太厉害了，他还叫我名字了。”
　　“甭理他，你就乐你的。”
　　邵立轩一直笑，逐渐感觉脸有些僵，余光再次瞥乔润意的时候，后者已经抬步往这边走，邵立轩飞速敲字：“他过来了！”
　　李学：“肯定是要问你在跟谁聊天，你就说跟他没关系。”
　　邵立轩换了个姿势，直接在沙发上躺下去，乔润意的脚步停在他脚前，看到他又咯咯笑了一阵。
　　乔润意绕了一下，来到了他的头部，邵立轩担心被他看到和李学的聊天记录，脸一板，把手机藏在了身下。
　　乔润意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银边眼镜衬着他斯文俊俏，邵立轩跟他四目一对，就感觉心跳加快。硬逼着自己板脸：“干什么。：”
　　乔润意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最近气温转凉，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你还知道关心我啊。”邵立轩阴阳怪气。乔润意眉头又皱了一下，道：“你没事就好，我今天跟金阿姨一起见了几个老总，她喝了点儿，你要不要打电话过去关心一下。”
　　“我爸会关心她的。”
　　邵立轩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调了个头，又对着手机笑。
　　乔润意站在另一头看了他几秒。
　　邵立轩：“他一直盯着我看！”
　　李学：“我就说管用吧，我保证，这招你好好熟练一下，不出三天，他一准儿对你投怀送抱。”
　　邵立轩看着这句话，想着这些天来肉渣，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两天后，邵立轩神清气爽地告诉李学：“你教的这招真的特别管用，他现在没事儿就看我，昨天晚上还主动往我怀里蹭了，但我忍住了，就回抱了一下，没干别的。他还问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过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他实话的。”
　　“等着吧。”李学很笃定：“最多今天晚上，你就能抱得美人归。”
　　邵立轩十分激动，在阳台打了一套连环拳。
　　乔润意换好衣服从卧室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邵立轩把伸出去的腿缩回来，活动了一下双臂，伸懒腰，道：“又去找我妈？”
　　“不是。”乔润意顿了顿，道：“我想去书店，买几本书。”
　　“买什么书啊。”
　　“你要一起去吗？”
　　邵立轩吸了口气，很想一口答应下来，但又觉得这样过于殷勤，好不容易把乔润意勾住，他可不能功亏一篑。他点了点头，道：“我开车载你。”
　　坐在车上，乔润意时不时看他一眼，邵立轩目视前方，假装没有察觉，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两人很快到了市中心最大的书店，邵立轩刚下车，就被乔润意拉住了手。他：“！！！”
　　乔润意这半年来被养的很少，胖了点，也更白了，脸嫩嫩的，手也嫩嫩的，邵立轩克制着想捏他掌心的冲动，逼着自己移开了视线。
　　李学那家伙，确实很有一手。
　　看来决战在今晚。
　　“那个，你自己进去买，我去隔壁买点别的。”
　　乔润意看他。
　　他还离不开我了……邵立轩道：“很快，最多十分钟我就上去找你。”
　　乔润意只好点点头，邵立轩走了两步，忽然被乔润意拍了一下，他回头，乔润意稍微放下心，道：“去吧，早点过来。”
　　邵立轩一路去了附近的超市，刚走过去，店员就朝他看，然后快步过来，道：“先生，您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哦，我自己逛逛。”
　　邵立轩逛了一圈儿，买了几盒安全桃出来，感觉整个超市的人都在看他，一路走进书店，乔润意正在挑书，邵立轩看了一眼，基本都是关于心理学的。
　　他：“你最近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
　　乔润意道：“因为需要。”
　　邵立轩心中一沉，暗道莫非因为自己最近对他没以前那么好了，乔润意的心理出了什么问题？他立刻握住了乔润意的手，刚想说什么，对上那双琉璃似的眼珠子，又咽了下去。
　　不行，不能功亏一篑。
　　又松开了乔润意的手，掏出手机，笑。
　　乔润意目含担忧，伸手撕下了他背上的便利贴，道：“邵立轩。”
　　“嗯。”邵立轩继续盯着手机，竖着耳朵等他发话。乔润意道：“最近是我对你关心太少了。”
　　他一边说，一边把便利贴揉了揉，扔的时候，邵立轩没忍住抬眼：“那什么。”
　　“没什么。“乔润意捧著书往前，道：“跟紧我，去结账。”
　　邵立轩听话地跟上，两步后又退回来，捡起了便利贴，展开——
　　此人近期精神异常，如发现不对请立刻拨打ＸＸＸＸＸＸＸ，乔润意。
　　从书店回去的时候，邵立轩继续开着车，乔润意已经迫不及待地翻开了书，手指在目录上滑动。
　　回到家，乔润意抱起书，邵立轩伸手给他夺了过来。
　　乔润意道：“你慢点，别摔着。”
　　邵立轩愤怒地迈开巨大的脚步，一路来到了电梯里，上去之后，乔润意就道：“你放那，我来就好。”
　　邵立轩一个个把他的书全给拆了。乔润意在一边儿看着他，目光莫名悲切，走过来安抚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邵立轩盯着他，在他哀愁遍布的眸子里，逐渐恶向胆边生，伸手把他抱起来，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乔润意很温顺，温顺的不像话。
　　邵立轩狂风骤雨般地亲了他一阵，嘴唇都给他咬破了，乔润意依旧很温和地抚着他的背，完全没有发火的意思。
　　邵立轩的火气像是遇到了绵绵的水流，逐渐被浇熄湮灭。
　　邵立轩停下动作，又亲了亲他的嘴唇，道：“咬疼了。”
　　“有一点。”
　　邵立轩喉结滚了滚，道：“我能不能……”
　　“嗯。”
　　邵立轩：“……我是说。”
　　“嗯。”
　　“……”
　　两分钟后，一阵风节日卷着乔润意进了卧室，房门被用力地甩上。
　　李学摸着下巴看手机，时不时发去一条消息。
　　“怎么样了？”
　　“到晚上了，你家润润回来了没？”
　　“搞到手了吗？”
　　“嘿，看来你俩挺带劲。”
　　邵立轩一夜都没回复。
　　第二天早上，李学给他打去了电话。
　　彼时，乔润意正深深陷在被子里，邵立轩已经一如往常，早早去了厨房做早餐。
　　空气中传来了米香，还有煎蛋的焦香。
　　邵立轩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几秒之后，一只洁白的手臂缓缓伸出去，握住了手机。乔润意的眉头因为身体不适而微微拧着。
　　李学迫不及待：“怎么样，我主意不错吧？抱得美人归了？”
　　浓睫微颤，乔润意缓缓地，慢慢地“嗯”了一声。
　　李学没听出来：“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你不会是给抱的那个吧？”
　　“嗯。”
　　“我去。”李学道：“你家润润这么猛啊，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不过不管怎么样，你也算如愿以偿了，有时间记得请兄弟喝酒。”
　　乔润意笑了一下，嗓音低哑而和善：“好。”
　　李学终于察觉到不对，脸色一变，咔地挂断了电话。
　　乔润意放下了手机，重新闭上眼睛，艰难地动了一下腿，缓缓撑起身子，又猝然跌了回去。
　　眼角隐有泪痕溢出。
　　邵立轩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来的时候，乔润意正一动不动，只是眼睫毛湿漉漉的，像是刚刚被欺负过。
　　邵立轩没敢直接往他身上扑，在床边趴下来，亲了亲他的睫毛：“润润？我做好饭了。”
　　乔润意睁开眼睛看他，眼眸里一片水光，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邵立轩。”
　　“嗯。”
　　“李学教了你什么。”
　　有气无力，却似晴天霹雳。
　　邵立轩表情千变万化，乔润意猛地抄起枕头：“你胆子肥了跟我这儿演神经病！”
　　邵立轩倏地跳了起来，道：“我没有！”
　　“李学刚才打电话来了，你敢说你没演我？！”
　　“我演的是对你爱答不理的渣男！”邵立轩愤怒又卑微：“是你觉得我神经病！！！”


第25章 
　　这本该是邵立轩最开心的日子, 他终于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喜欢了十几年的人，但他这会儿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乔润意确实被折腾的有点惨。
　　邵立轩看着是一个很无害的人，每天亲亲长亲亲短, 委屈巴巴的时候眼睛湿漉漉, 像个小狗。但真正经历过这件事，乔润意才发现那一切都只是一个错觉。
　　邵立轩的目标一直以来都很简单。
　　乔润意没有请过假，前世他唯一请过的三天假期，就是发现自己得了脑癌命不久矣，那三天里他什么都没干，大部分时间在放空大脑浪费时间，还有小部分时间思考自己究竟何去何从。
　　但现在, 他不得跟学校请了假，原因是他腿肚子在打颤。
　　他靠在床上两天，被邵立轩伺候了两天, 时而凝望天花板放空, 时而脑子里转过一个念头。
　　直到第三天的早上，他委婉地告诉邵立轩：“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合适。”
　　邵立轩呆了足足快一分钟, 才放下手里的碗，在床边蹲下去拉他的手, 表忠心：“我以后再也不跟李学玩了。”
　　乔润意：“不是这事儿。”
　　邵立轩捧起他的手指亲了亲, 表情很委屈：“那是什么。”
　　“你难道没觉得……”
　　邵立轩很老实地望着他，乔润意把想说的话咽了咽，到底没咽下去，道：“我们俩尺寸不太合适吗？”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这个坑明显跟邵立轩这个萝卜不匹配。
　　乔润意没谈过对象, 但他再傻也明白, 没有哪对情侣做了那档子事儿能在床上瘫上三天的。
　　很不巧, 他和邵立轩就是这样特立独行的情侣。
　　他想了三天，觉得这事儿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邵立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庞通红，道：“我，我那是第一次，太着急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乔润意跟他对视片刻，移开视线。
　　邵立轩扯着他的衣角，道：“润润，你想想，你现在嫌弃我，无非就是因为我第一次没弄好……但是我尺寸放在那儿，这不是恰恰说明我是个潜力股？毕竟技术差还可以练，可个头问题可不是后天能够轻易解决的。”
　　乔润意瞥他。
　　邵立轩放软语气，眼巴巴地：“你说呢？”
　　乔润意抿唇，邵立轩又试探地凑上去，轻轻把他抱住，亲了亲他的脸，道：“润润，你不讨厌我的，对不对？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了……”
　　乔润意耳朵被热气呵出薄红，伸手推了推他，道：“这几天，我吃什么你吃什么，不许背着我吃好的。”
　　邵立轩急忙点头。
　　“去把我电脑拿过来。”邵立轩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刚起身，又闻乔润意道：“算了，我自己去书房吧。”
　　刚掀开被子，邵立轩又麻利地跑回来，动作轻柔地把他抱了起来。
　　书房的椅子被放上了厚厚的垫子，乔润意坐在上面，感受着身下层层的柔软与深深的包裹感，一边心里发臊，一边又埋怨地瞪了一眼邵立轩。
　　“我，我去给你冲杯蜂蜜水。”
　　乔润意最多只允许自己休息了三天，第四天，就又忙的不见人影，跟邵立轩只有在专业课的时候才会见到。
　　转眼到了寒假，乔润意每天跟着金云菲跑前跑后，委以重任。邵立轩越发成了深宫怨夫，在家里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看股市，就是做好三餐喊个跑腿，然后就在家里翘首以盼。
　　用李学的话说，妥妥一望妻石。
　　“你也可以跟着去啊。”李学建议他：“那是你妈，你有什么不好张嘴的。”
　　邵立轩并非是懒，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如果自己去了，乔润意的三餐谁来照顾？而且他要是奋起了，他爸妈估计就不会把乔润意看得那么重了，现在乔润意在他们眼里可是个大宝贝，邵立轩觉得这样挺好，乔润意高兴，他就很满足。
　　他这辈子就只有一个愿望，跟乔润意一起白头到老，所以乔润意的身体健康肯定是第一位的，饮食方面要分外注意。
　　邵立轩还会计算乔润意的工作时间，每天绝对不许他超过十个小时，时不时还要跟金云菲问一些情况，乔润意咳嗽一下，他都担心对方会不会患上了肺癌。
　　这日，窗外飘起了细雪，邵立轩抬头看了一眼，急不可耐地把手里的小喷壶放下，一路跑下楼，在公园里假装很随意地拍了几张精心找了角度的照片，发给乔润意：“刚好在楼下走着，没想到就下雪了。”
　　乔润意这会儿正坐在金云菲的车上，看到消息就笑了起来。
　　金云菲见状，睨了他一眼，道：“谁。”
　　乔润意立刻把手机放下，道：“小邵老板。”
　　“什么小邵老板。”金云菲道：“我跟他爸可没说一定把家业交给他。”
　　乔润意一愣。金云菲又道：“这死小子，以前也没见那么好吃懒做，上回我让他出来帮我跑个腿，居然跟我说正打游戏呢。”
　　乔润意没出声。
　　“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他……”
　　“咱俩现在是一家人，你跟我说说他。”
　　乔润意看了她一眼，金云菲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我觉得您说的没错。”乔润意道：“他确实有点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前段时间我们一起上课的时候他还挂着耳机听歌听睡着了，上个月我半夜醒来发现他没在睡，出门一看正跟人熬夜打游戏呢，还跟别人说不能语音，我当时没搭理他又睡了，没想到一早上醒来人正在被窝躺着呢。”乔润意很不客气，道：“这叫什么，这就叫欺骗，拿我当傻子呢。每天按时上床按时起床，要不是我半夜醒了一回，谁能知道他这么阳奉阴违，我也是担心他身体，这么熬下去不得气血两亏啊？你说他到时候连身体都没了，还能做什么呢？”
　　金云菲：“……”
　　乔润意眼神清澈，道：“我们家窗户坏了两个月，我早就让他修，毕竟天冷了，已经到了开地暖的时候，那窗户关不严实，屋里子指定漏风，地暖打起来温度上不去，一个冬天下来得废不少燃气，结果开地暖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没修，倒是给工人打了电话，但人家忙，他也不催，还是前天我连续催了一整天，才总算给搞定。”
　　金云菲：“……”
　　“他啊，满脑子也不知在想什么，一天天就呆在家里，股票倒是炒的不错，够我们两人花的。”乔润意的语气轻轻慢慢，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小富即安嘛，我挺喜欢的。”
　　金云菲心里逐渐起了火，一直把乔润意送到楼下，都没出声。
　　“阿姨再见。”乔润意下车，跟她告别，金云菲微笑了一下，道：“下雪了，小心路滑。”
　　车子开走，乔润意站定目送，直到对方消失，才转身走进楼道。
　　金云菲一路回到家，邵正正坐在落地窗前研究他的象棋，她满肚子火气，冲上去拿包砸了他一下：“你管不管你儿子了。”
　　邵正吓了一跳：“这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那儿子有多没用，不积极不上进，连个窗户都不会修！”
　　“我也不会修啊……”邵正纳闷，道：“他又不指望那个吃饭。”
　　“你不会修你也不会使唤人是吧？他连使唤人都不会！全靠乔润意！”
　　邵正逐渐明白：“怎么，小乔跟你说的？”
　　“不然呢？”金云菲道：“今天我故意在他跟前埋汰邵立轩，你说他俩都谈这么久了，乔润意怎么着也得夸夸他吧，谁知道，人家一通数落！你儿子就是废物！废物！”
　　“不是。”邵正道：“他废物你砸我干什么。”
　　“你说我砸你干什么！”金云菲越想越生气，道：“子不教父之过！你看看人家乔润意！看看人家多能干！你们老邵家的基因怎么就这么烂！！！”
　　乔润意进了门，邵立轩立马过来给他换了鞋。乔润意垂眸看着他的脑袋，伸手摸了摸，顺从地被他抱起来放在了沙发上。
　　邵立轩凑过来给他锤肩，道：“怎么样，跟她出去累坏了吧，以后别出差了。”
　　“嗯。”乔润意枕在他腿上，闭上眼睛。邵立轩有力的手指轻轻给他按着太阳穴，这让他微颦的眉心缓缓放松。
　　“今天你妈当着我的面儿说你没本事。”
　　“没本事就没本事呗。”
　　“我本来想做个好员工，夸夸老板亲儿子，她说让我把她当一家人。”
　　邵立轩的手指一顿，道：“然后呢？”
　　“我就干脆顺着她，把你数落了一顿。”
　　邵立轩：“……你这还叫顺着她啊。”
　　他也不是傻的，一秒领悟其中关键，轻轻啧了一声，道：“我妈骂我，无非就是想听你夸我，你这得了，她回去指定找我爸麻烦。”
　　“嗯。”乔润意道：“我就算有一千句一万句夸你的话，也不会当着你亲妈的面儿说。”
　　邵立轩把他的脸转过来，低头亲了一口，道：“鬼精的。”
　　金云菲提拔乔润意，无非是看中了他的本事，但再看重他，他也不能跟邵立轩比。从金云菲一边埋汰邵立轩，一边又把他当自家人就可以看出来。在她心里，自己儿子再糟糕，配一个乔润意还是绰绰有余的。
　　乔润意现在的身份尴尬，是邵立轩喜欢的人，未来不结婚也就算了，一旦结了婚，他再大的能力，也不过都是靠老邵家上去的，金云菲嘴上不说，心里也必定是认为他不如邵立轩的。
　　这种潜意识里的认知，如果不一开始就打破，乔润意未来和邵家人相处，就是低人一等的。这种惯出来的毛病，乔润意上辈子尝过苦楚，这辈子当然不能再尝第二回 。
　　一千句一万句夸邵立轩的话，邵立轩的好，都不能当着他亲妈的面儿讲。今天金云菲回去也许会找邵正的麻烦，然后再找邵立轩的麻烦，但要是乔润意今天夸了邵立轩，把他捧到天上去，金云菲以后就会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
　　只要让她潜意识里觉得邵立轩配不上乔润意，乔润意未来跟着邵氏工作，这日子才能真真正正一帆风顺，他所有的能力也能在金云菲眼里更加凸出。
　　否则，光亲生儿子的滤镜，就足以毁掉乔润意所有的努力。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事儿得摊开了讲，他告诉了邵立轩，也是问心无愧。
　　“今儿初雪。”邵立轩看着傻，却很能理解他：“晚上吃点什么？”
　　乔润意在他膝盖上平躺，直视他的双眼，发现他没生气，又揉了揉他的脸，道：“晚上我请你吃饭。”
　　“请客？”
　　乔润意止不住地笑，略有些得意和害羞，道：“我稿费到账了。”
　　邵立轩还没来得及恭喜，他便板起脸，道：“这是我自己挣得，不是靠你也不是靠邵家，算是我真正的第一桶金。”
　　邵立轩扬唇。
　　乔润意凝望着他，道：“我想跟你分享。”
　　“很多吗？”
　　乔润意点头，忍俊不禁，从他腿上坐起来，拿出手机给他看：“这一笔……你想不想出去旅游。”
　　邵立轩一呆：“旅游？！”
　　“嗯。”乔润意道：“寒假了，总不能一直放你一个人呆着，我们出国玩吧，一起把它花光。”
　　邵立轩再呆：“花光？！”
　　“傻样。”乔润意推他脑袋一下，道：“都说了要跟你分享了，不花光干嘛。”
　　“你，你说出去玩，还，还花光……”邵立轩有点晕乎：“你这守财奴……啊疼……”
　　乔润意捏了一把他的脸，道：“我是爱钱，但我现在不是有更……的东西了，花光再挣呗，这大好的光阴，也不能都贡献给工作和学习吧，嗯？”
　　“更……”邵立轩抓住重点：“更爱？”
　　乔润意转眼珠，邵立轩按捺着激动，道：“你说的那个东西是我吗？是我吧？嗯？更爱的东西是我？！是不是？是不是？”
　　“……我是觉得你有些话说的对，有时候也得劳逸结合，我也忙了半年了，而且有嗯哼了，也得放松一下。”乔润意把他推开，道：“好了，我去洗个澡，然后出门吃饭。”
　　“嗯哼是什么？”
　　邵立轩尾巴似的跟上去，道：“爱人？我是不是你最爱的人？还有你跟我妈不能夸我，跟我总行吧，你夸夸我。“
　　“再不闭嘴就剥夺你身为家属的终身权利。”
　　“……！”邵立轩闭紧嘴，心脏却在身体里跳起了舞。
　　家属！他现在是乔润意的家属！
　　乔润意洗完澡出来，铺的整齐的床又变得乱七八糟，他喊：“邵立轩。”
　　邵立轩激动的两脸发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
　　“你养狗了是吧，给盘成这样。”
　　邵立轩瞬间不高兴：“……你才养狗呢。”
　　完结章
　　一回生二回熟。
　　第二日, 雪落满了江州。邵立轩一觉醒来看到外面白花花一片，拉着乔润意就往外去，非要捧着相机给他拍照, 说要纪念在一起半周年。
　　乔润意只能配合他摆拍。
　　完了两人又挤在一起选照片, 邵立轩硬是磨着他把手机屏幕换成了两人贴贴的，顺带把头像也都换了。
　　接着，乔润意开始浏览网页，准备冬日的旅游计划。
　　邵立轩是不爱做计划的，他这个人比较随性，乔润意怎么安排他就怎么做，前世他也是不爱按部就班地工作的, 要不是为了见到乔润意，只怕也不会老老实实当那么久的邵老板。
　　“何必那么麻烦，咱们随便选个地方, 随心所欲, 说走就走，多刺激。”
　　“不行。”乔润意道：“你现在有什么计划最好都跟我说清楚, 别到时候搞什么突发奇想，年前我们得回来。”
　　邵立轩道：“你现在让我想我哪儿能想的出来。”
　　“那就我来做主。”
　　邵立轩眼珠转了转, 忽然从沙发上跳起来来到他身后, 道：“能住在落雪的山上吗？”
　　“可以安排。”
　　“有独立的小院么？”
　　“可以安排。”
　　“能边泡温泉边看雪吗？”
　　“可以安排。”
　　“能在温泉池办事吗？”
　　“可以安……”乔润意滑动鼠标的手停下来，瞥他。邵立轩立刻蹲下来搂他的腰，并把脸贴在他腰腹间，道：“人家都说，一回生二回熟, 你不能光让我这么生着, 总得给我个机会让你改变一下印象嘛。”
　　还改印象呢, 乔润意心道，他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邵立轩摇着他的腰，道：“要不，晚上在老地方练练？”
　　老地方就是指距离不远的卧室，邵立轩接着道：“我最近有好好看书，我还看了不少实战……保证不会再那么莽了，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乔润意挑眉，笑了：“实战？”
　　“不是。”邵立轩回神，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给他推了一下脑袋：“背着我看片你还有理了，出去做饭。”
　　邵立轩蔫头耷脑，出去刚围上围裙，就接到了邵正的电话，问他要不要回家吃饭。
　　“不回。”邵立轩道：“我们快做好了。”
　　他爸又问：“你俩最近怎么样？小乔好像跟你妈请假了，说寒假的时候准备出去跟你一起出去玩玩。”
　　“嗯。”提到这个，邵立轩的郁闷稍有好转，语气骄傲：“润润新拿了稿费。说要带我出国旅游。”
　　那厢，金云菲的的声音忽然传来，恨铁不成钢：“邵立轩你有没有点出息，出国还让人家掏钱？你知不知道你在人家眼里一点儿优点都没有？”
　　“要优点干什么。”邵立轩打开冰箱，道：“他喜欢就成。”
　　“保不准哪天把你给甩了。”
　　“金云菲。”邵立轩的脸立刻黑了：“我劝你嘴上积德。”
　　那边金云菲似乎要发火，邵正急忙拦了下来，对邵立轩道：“你妈还不是为你好，你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儿，看看小乔再看看你，你真是不担心他监视越来越广，眼光越来越高？”
　　邵立轩拿着菜的手停顿了一下。
　　“你自己好好想想。”邵正点到即止，道：“别把自己搞的跟吃软饭似的，我晚点再给你转点钱，他带你旅游也就算了，你看看到时候能不能给他买点什么，最好你占大头，嗯？”
　　邵立轩犹豫，道：“我俩不分那么清。”
　　“你这时候不分，结了婚怎么说？”金云菲在那边开口，道：“以后他能力比你强，赚的还比你多，你这辈子直的起腰么？”她语重心长，却处处要强：“不管怎么样，你也得有自己的事业，找结婚对象要么势均力敌，要么你强他弱，不能让人说你配不上他，你喜欢听这话么？”
　　邵立轩倒是没想到，乔润意昨晚数落自己那番话落在父母耳朵里能想那么长远，他屈指挠了挠下巴，从冰箱里拿出鸡蛋，道：“行吧。”
　　“哎。”邵正很高兴：“我马上给你打钱。”
　　“多给点儿。”挂断电话，金云菲道：“腰包鼓了腰杆儿才能硬。”
　　邵立轩这边拿到钱，那边就喊乔润意：“宝宝！”
　　乔润意没搭理他，他不爱听邵立轩叫那么肉麻。
　　“润润！”
　　书房门被推开，邵立轩围着围裙，举着锅铲，道：“我爸刚才说给我打钱！让我给你买点东西！”
　　乔润意莫名其妙：“怎么突然给你打钱。”
　　“还不是看我能力不行，怕你嫌弃，所以给我塞钱撑腰。”
　　乔润意笑了一声，道：“给多少？”
　　“还没汇过来呢。”邵立轩道：“你留意着点儿，我手机在你那呢。”
　　饭还没做好，邵立轩的手机就亮了起来，乔润意拿起来看了看余额，忍俊不禁。他昨晚说的都是大实话，也是站在亲近人的角度才这么吐槽，要是给他换个身份，比如邵立轩的好友，他都不会那么说。但金云菲显然共情颇深，自己儿子自己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谱儿的，否则也不会一下子给邵立轩打那么多钱。
　　吃饭的时候，邵立轩就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全跟他说了：“我妈说这次旅游出去得我占大头，能力不行，腰包得鼓，这是给我的壮腰钱。”
　　乔润意弯唇：“确实是我出不起的。”
　　“我妈要听见这话，大概要松一口气了。”邵立轩给他夹菜，道：“你这回真把他俩吓到了，都担心我以后被甩。”
　　乔润意又是一笑，眼睛弯弯，也给他夹了筷子菜。
　　邵立轩屏息，一直等到他笑容逐渐隐去，才道：“润润，我要是这辈子都没你有本事，你还要我吗？”
　　“你说呢？”
　　“我不知道。”邵立轩放下了碗筷，表情很是担忧：“你希望我像前世那样吗。”
　　“嗯。”乔润意点头，道：“我希望你还是邵老板。”
　　“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啊……”
　　“我更欣赏以前的你，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伯乐，是你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乔润意说话的时候，不像邵立轩那么认真诚恳，而是很自然而然地，像是随口聊一件家常：“我曾经崇拜你，仰慕你，想永远跟着你。”
　　邵立轩心脏又有点涨涨的，乔润意接着道：“我把你当上级，当朋友，当知己……但我不爱你。”
　　邵立轩表情一木。
　　就见他又笑了起来，乔润意温柔地望着他，道：“我爱的是，爱我的邵立轩。”
　　所以，能力不重要，有没有壮腰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邵立轩的感情，什么时候会消失。
　　乔润意不会主动去爱一个不爱他的人，说他自私也好，说他缺爱也罢，如果他要去爱一个人，那么那一个人一定要很爱很爱他。
　　他是一个付出了就一定要有收获的人，而感情恰恰是最不可捉摸的。所以乔润意不会轻易的喜欢谁，也不会轻易的对谁好，除非他确定自己可以得到回报。
　　前世的乔润意是幸运的，因为他遇到了邵立轩这个贵人，邵立轩给了指了一条康庄大道，他只要往前奔跑就可以。这一生的乔润意更加幸运，还是因为邵立轩，这次的邵立轩没有给他指路，却让他明白了人的一生本该是多元化的，而不是只有工作与忙碌。
　　前世的乔润意很得意，他在死之前，几乎什么都有了，有钱有房有车，可以在临死之前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的钱多到可以旅行的时候不带行李箱，可以衣服穿一件扔一件，可以空手上飞机，反正有钱，随时都可以添置，反正他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这些钱在有限的时间里足够肆意挥霍。
　　但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
　　确定自己必死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江州的天也是蓝的，在那之前，他偶尔会沉迷于旁人拍摄的风景，并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亲自前去。但他从未有时间或者心情抬头看一眼自己头顶的天。
　　但今生，他留意到了。
　　不光是江州，就连宁城的天都很蓝。
　　只要他愿意抬头，随时都可以欣赏到让人心怡的蓝天白云。
　　乔润意用短暂的一生实现了自我追求，但同时也失去了许多做人的乐趣，也许老天爷觉得他前世活的太寡淡，才会让他重来一次，细细品味人间。
　　爱他的邵立轩是惊喜，也是人生最好的礼物，不管乔润意有多少嫌弃，他很清楚，他离不开邵立轩。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问邵立轩：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偶尔的时候，他也会忐忑，也会不安，也会自省。想邵立轩为什么喜欢自己，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可以让他迷上那么多年……
　　“我会一直喜欢润润的。”邵立轩像往常一样，没有等他开口，也没有等他的不安酝酿起来，就直接用行动向他表达了一切。
　　他挪到了乔润意身边，拉住他的手，亲他的脸，道：“润润，你会一直喜欢我的吧。”
　　“如果，你一直喜欢我的话。”乔润意垂着睫毛，道：“嗯。”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不喜欢你。”邵立轩没有因为他把自己喜欢他作为喜欢自己的前提而生气，反而认真地道：“你如果这么说，那我可要放心了。”
　　乔润意跟他对视，眼珠剔透：“嗯。”
　　“那，你会跟我结婚吧？这次能不能我来定？比如，大学毕业？”
　　乔润意还没开口，他就紧跟了一句：“恋爱都是你定的，结婚得我定吧，是吧？”
　　乔润意点头，眼神放软，道：“好。”
　　邵立轩呼吸克制，道：“那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
　　他揪住乔润意的衣角，眼巴巴地：“我们再熟悉一下吧，好不好？”
　　乔润意：“……”他拿筷子敲邵立轩的手，道：“滚。”
　　邵立轩不甘不愿地缩手，道：“刚才还一副只愿君心似我心的样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刚才还一副深情似海的样子。”乔润意道：“怎么说变色就变色。”
　　“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跟我熟吧。”
　　“反正不是现在。”
　　“那旅游的时候？”
　　乔润意开始吃饭，邵立轩两眼含怨，道：“那你让我跟你出去玩什么，我干脆跟李学一起去得了，反正也不能亲亲摸摸。”
　　“你最近少蹭了么？”
　　“你还不如不给我蹭。”
　　“行。”乔润意道：“晚上你睡沙发。”
　　他放下碗筷，还没起身，就被搂住了腰。邵立轩的头埋着不动，很轻地抽了一下鼻子。
　　乔润意：“……”
　　他坐回去，半晌才道：“要熟可以……”
　　邵立轩一秒抬头，两只眼睛活像要把他吃了，乔润意别开脸，道：“但要是熟不起来，就分手。”
　　邵立轩：“……”
　　“不敢答应了？”
　　“谁说的！”邵立轩很不服气，道：“你小瞧谁呢。”
　　乔润意按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行，我晚上等你。”
　　晚上，邵立轩在门外转了好几圈，才推门进去。乔润意果然已经准备妥当，整个人正陷在被子里，刚洗完澡，脸还泛着粉红。
　　邵立轩掀开被子爬上去，躺在他身边，试探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乔润意先是很配合，但难掩僵硬。邵立轩身上背着不熟就分的诅咒，也有点僵硬。
　　窗外白雪皑皑，风逐渐大了起来。
　　屋内依旧温暖，温湿度计显示温度比室外高出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邵立轩忽然退缩：“要不，还是算了……”
　　寂静片刻，他的头发猛地被人抓住，乔润意语气很轻：“半生不熟，也得分。”
　　邵立轩一宿没睡，后半夜去阳台吸了好几根烟，思考着这是熟了还是没熟。
　　天将亮的时候，他重新钻进被子里，看着心上人沉睡的脸，心情沉重而忧虑。
　　左等右等，乔润意总算有了动静，邵立轩屏息等待，先看到他眉头微拧，接着，被子里的腰艰难地动了一下。
　　邵立轩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言不发地给他揉腰。
　　乔润意缓缓睁开眼睛，心头就是微微一跳。他重新闭上，再次睁开，发现邵立轩的脸色煞白，趁着两只眼圈格外地黑。
　　乔润意：“……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邵立轩继续给他揉着腰，表情看上去要哭出来，但依旧强作镇定：“我只是在思考。”
　　“……什么？”
　　“熟没熟。”
　　乔润意望着他，浓睫后的眼珠流转着微光，他的嗓音很轻很软：“你说呢。”
　　邵立轩没出声，眼圈却红了。
　　乔润意：“……”
　　他反思了三秒，认真自省了一下，暗道以后绝对不能再随便提分手。然后道：“比之前好点儿。”
　　邵立轩看他。
　　“不能说熟……”不给邵立轩扁嘴的机会，接着便道：“但我还是喜欢你。”
　　邵立轩眼里的水雾秒收，表情当即带上了其他的意味，乔润意没想到他变脸这么快，道：“但是你技术那么烂……”
　　危机解除，邵立轩脸皮又厚起来：“所以我得多练。”
　　“邵唔……”
　　昏沉之间，乔润意又狠狠自省了一番，对邵立轩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下回还得跟他提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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