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作者:敦敦敦尼   文案:   我叫姚娴妤,中年少女(自称),公司职员。   我是一个后天形成的社恐,越活越老,胆子越小。   从小到大,总有朋友会开玩笑喊我名字的谐音。   口亨(* ̄3 ̄)   我绝对不会当面承认,我是一条咸鱼。   为了扭转对这个社会的胆怯和失望,   我将自己定义为“火星来的人类观察员”。   为了勇敢抬头看看月亮,   我躲在电脑后面撰写一个“胆大妄为的平行世界”。   与现实抗争、与无形的巨人搏斗,   我以为自己会在“与世界和解”的路上奔波一辈子。   遇到祯炎之后,我终于可以停下来歇一歇。   不用去思考爱情是怎样找到不起眼的我。   从此看看大海月亮、听听风声蝉鸣,   闻着他的味道,享受他给的亲吻和拥抱。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姚娴妤,祯炎 ┃ 配角:同系列甜饼《静候佳嘤》敬请阅读 ┃ 其它:第一人称,恋爱小甜饼   一句话简介:恋爱真香,一试便知   立意:乐观向上,我虽微小,亦可盛放。 第1章 . 你的社恐有几级(一) 我叫姚娴妤,我……   如果社恐指数有级别,严重程度从一级到十级算,我应该是满级十级。   我叫姚娴妤,中年少女(自称)。因为年纪到了中年,心态还很幼稚。   从小到大,总有朋友会开玩笑喊我名字的谐音。   当然,我绝对不会当面承认,我是一条咸鱼。   我认为自己社恐是后天形成的,究其背后的形成原因,其实是道宇宙难题。   至今我还会翻出这道题思考一番:【为什么人越活越老,胆子却越来越小?】   遇到祯炎之前,我像一个与“无形的巨人”搏斗的孤勇战士,一直在寻找如何与这个世界和解的方法。   很长一段时间的午夜十二点,吃过褪黑素的我,依旧一脸茫然,疲倦至极却毫无困意。   只得选择瞪着眼睛坐在电脑旁,伴随着机械键盘传来“哒哒哒”声,把今日份的人生疑问和呐喊都写在网络云端。   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发泄自己的所有能量,最后让自己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睡着。   为了扭转自己对这个社会的胆怯和失望,我尝试将自己定义为“火星来的人类观察员”,成为一名透明的网络写手,每天在晋江例行撰写《地球观察日记》。   为了保证在现实的摧残下还能抬头看看月亮,还能留有诗人般的情怀,我躲在电脑后面杜撰了一个“胆大妄为的平行世界”和一位“白首不相离的爱人”。   毕竟我的三次元实体是个社恐,早在现实生活里主动放弃了发言权。   我只想躲在温暖干燥的地方,对着树洞悄悄地小声地倾诉,或者看着天上云卷云舒静静地发呆。   *** ***   每个工作日的清晨,闹钟响第三遍时我会醒,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   不去看镜子里那个双眼无神的木偶人,只需照例戴上面具,出门去上班。   说了一堆虚的没的,还没介绍我的三次元背景。   我是一名港漂,研究生毕业后留港发展,目前在香港九龙尖沙咀一座看起来还蛮高大上的写字楼返工。   连我自己也没想到,明明见到生人会抵触交流,职场身份竟然是一家知名连锁酒店集团的营销经理。   每天都要被迫在形形色色的商务人士里周旋。   真实工作状态就是:脑细胞都快死光了,嘴侧的肌肉都要僵掉了,恨不得跑到无人的山洞里疯狂尖叫,可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   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逼迫一个社恐走进人群呢?当然是因为生存所迫,要赚一份快餐填饱肚子啊,淦!   早晨从红磡的租房出发,步行两分钟走上人行天桥,顺着这座漫长的人行天桥,再走十分钟,能直接走进红磡地铁站。   红磡地铁站是港铁的一个交通枢纽中心,属于各地区的综合中转站,通勤时间的人流量可想而知。   踏进红磡地铁站之前,我总要提前深深深深吸一口氧气 。   在那条通往地下铁的密闭甬道里,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上班族,密密实实。   人人静默无言,唯有脚下发出一致整齐的步伐声,“哒沓、哒沓”,提醒着你,他们还是活的。   这个声音跟机械键盘发出来的“哒哒、哒哒”声很相似,但键盘敲出来的是清脆爽快的感觉。   而从上班大军脚下踩出来,在这空间里响彻的,却是一种无比沉重的压抑。   人们皆是面无表情,或双眼放空,或低头玩手机。   每当这个时候,我会强烈要求自己,必须从这群人中挣扎着抬起头来,四处张望一圈。   擦掉额头冒出的细汗,我努力尝试辨认及确认:这只是一群为生活而奔波的普通人,不是准备出工干活的工蚁,也不是准备攻打地球的外星人军团。   我也是一个为了生存而努力的人,我不是一个莫得感情的人间行走机器。   那时我的心脏总会咚咚乱跳,恨不得冲破胸膛,恨自己不能再长高几厘米,可以呼吸多一些新鲜空气。   后来我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心悸和胸闷。   有几位关系好的朋友听我描述过这段身心极其难受的上班路途,她们都有感触地点点头,表示理解。   唯有祯炎听完,会将我揽入他温暖的怀中,下巴轻轻磨蹭我的头顶,哄小猫似的对我说:“辛苦了。”   *** ***   公司坐落在香港最繁华的商业区。建筑物富丽堂皇,地下一层到地上三层是一个大型商场,再往上的楼层便是甲级办公写字楼。   我的雇主不是世界500强,但在专业领域能排上全球前三甲。这个荣誉其实跟我没啥关系,我只是这艘航空母舰上的一枚小螺丝钉。   我这枚螺丝钉,要在雇主称霸世界的愿景下,做着“试图称霸世界”的工作。   上班第一件事最简单:开电脑。   等待两块19寸的显示屏出现桌面图标之前,我还要精确到秒钟,算准时间去茶水间冲咖啡。   其实只需在这家公司待几天,就知道冲咖啡是同事之间不必明说的默契,大家总能“恰好”避开彼此在茶水间相遇的情况。   毕竟我们都不想一大早就要绞尽脑汁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社交话题:   “食咗早餐没啊?今日M记套餐有打五折喔!”   “睇咗昨晚TVB最新一集没?男主角劲搞笑。哈!哈!哈!”   “呵呵,我仲有份report赶deadline,OA催过两次啦,走先,你慢慢哈。”   Office Automation,简称OA,所谓办公自动化,本质就是资本家监督劳工的现代工具。   基本上所有大公司都有一套所谓的OA系统,你每时每刻的工作痕迹都能在里面查到,无所遁形。   行政姐姐能够掌握你的行踪,同事能即时与你联络,上司也可随时察看你的工作业绩。   比如我的工作职责之一,每周都要保证和辖区内两家集团名下的 酒店交流,掌握它们的工作进度和各类营销数据反馈。   今天已经是周四,如果今天不安排见一间酒店,意味着明天周五我得见两家。都不见的话,本周我的绩效直接不达标。   电脑开启后,第一道工作流程就是:查邮件。   收件箱里躺着的一封未读邮件引起了我的警觉,一般发件人的邮箱尾缀出现本集团公司名,并以“Greeting from XXX”开头的邮件,不是有内部接待任务,就是新的人事调动。   Bingo!事实证明我两者都猜对了。   华南大区的区域总监昨日入职,新官走马上任,今天就要来香港总部跟同事们“说个哈喽”。(我们的邮件都以英文交流,原文就是Say Hello.)   直属上司Janet在五分钟前把这封邮件转发给我,交代她此时不在香港,接待任务由我全权负责。   我的内心充满了波动,甚至写起了矢量波动方程。   邮件还没看完,胸口像被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心情忽然变得好压抑。   香港写字楼中央空调的电费像不要钱似的,经常出现“室外穿短裙,室内穿毛衣”的现象。   我长长舒出一口气,紧了紧裹在肩上的厚围巾,握着双拳,默默暗示自己:   【现在的你不是你,你不是姚娴妤,你不是Wing Yiu,你是来自火星的人类观察员。】   【今天的地球任务很简单:和华南来的总监吃个饭,观察这个新冒出来的人类。】   Wing这个英文名,还是我中学时自己给自己取的,因为拥有翅膀是件多酷的事情。   “挥着翅膀的女孩,Believe me I can fly,我相信我能飞”,劲歌金曲不都是这么唱的么?   直到给Janet回复完邮件,我还在给自己铺垫心理建设:   【吃顿饭而已,今明两天的酒店拜访任务就变相完成了。虽然不是在我辖区范围内,但是华南大区的酒店有一百多家呢。】   我接待了华南大区的区域总监,可不是间接就接待了一百多家酒店嘛。   还没开始正经工作,我已经想着在本周的工作汇报里如何机智地摸鱼,嘿嘿。   祯炎就拿这事儿教育过我,说我其实满脑子里都是鬼马主意,这股子聪明劲儿怎么就没好好用起来?   我反问他,“什么才叫做好好用起来?大部分人的灵感都是在极端情况下诞生的。”   我着重强调,“极端情况意味着极度快乐、或者极度痛苦,那时候的我可没觉得有多快乐。”   他听了以后,若有所思,撸猫似的摸摸我脑袋,就差没再挠挠下巴,“以后你想干嘛就去干嘛,随意去做,大胆去做,所有主意我来帮你想,凡事都有我。”   “这恐怕不行,”我颇为享受地眯起双眼,换了个姿势让他可以抚到我的后脑勺,“我无法成为那种心无挂碍的女人。”   祯炎笑而不语,继续抚摸着 我的头发。   或许就是从那时起,我开始依赖他温柔的安抚。无关情/欲。   *** ***   公司写字楼离商场海港城很近,按照平时商务接待习惯,我先打电话到海港城的“八月居”餐厅订位。   “八月居”是中式围餐,不用像西餐那样拘束。大家挤在大堂里吃新派粤菜,又可以借机向来宾介绍港式文化,热热闹闹不易冷场。   订完位,我才转身去隔壁办公桌,敲敲隔板。   “Yes?”一道女声懒洋洋响起。   “Ruby,中午有约吗?没有的话跟我一起吃饭吧,华南大区来人了。”   Ruby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来,“OK呀,没问题!”   她的语气里透着轻松自如,让我羡慕无比,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她那份从容呢?   办公室里有7位同事,我最佩服的人就是Ruby。   她四十出头,保养得当,完全看不出真实年纪。儿女已经在读中学,她不甘做家庭主妇,从加拿大回来,找了这份工作。   每天工作朝九晚九,回家照顾儿女,还抽空读完MBA课程。   每次遇到Janet暴躁症发作,给大家施压,她总会像雀鸟妈妈护着雏鸟的样子,替我们扛下很多事情。   她比我早一年到公司,我还是新人时,常接到辖区酒店不可理喻的嚣张电话,好几次都是Ruby帮我出言教训那些欺生的酒店销售。   这间外资公司大部分员工都是本港local或外国人,我是唯一土生土长的内地人。Ruby曾透露过,Janet请我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长,而是因为现在内地来港游客很多,她们需要找一个了解内地文化的同事。   相比起来,我的英文不是最好,同事们一旦语速聊high,或者群聊时的英文打字速度噌噌加快,我就只能被动沉默。   学设计出身的我,简历里也没有酒店相关的工作经历。   综上,总结起来:我算是在对的时间,碰到了对的需求,才拿下了这份看上去跟我格格不入的工作。   那时我的身体状态不太对,社恐症状日渐显露,同时伴随严重的失眠、脱发和暴饮甜食。   每当照镜子,我只看到里面有一个画着笑脸的提线木偶,还是个胖木偶。   而祯炎却说,他第一眼见到我,第一个想法是:【狐狸群里怎么混进了一只小白兔?!】   当时我夜夜失眠,白天戴久了隐形眼镜,到了下午,红血丝泛上来,双眼就显得红通通,搭配我文静的外貌(并不是自夸),看起来可不就像只小白兔?   再说了,我这雇主也算行业翘楚,能进市场部的哪位不是人精?哪个不是老谋深算的狐狸?   小白兔在一群狐狸里蹦蹦跶跶,难怪会让祯炎觉得奇怪。 第2章 . 你的社恐有几级(二) 祯炎,一位属于……   根据上司Janet转发的邮件里所述,华南大区的来客将在上午11点抵达公司。   因此我 的接待计划是:届时迎宾见面,彼此“宾主言欢”约半小时,再步行十分钟前往海港城吃午饭,而后会晤结束。下午客人们自行搭乘高铁返回深圳。   和Ruby提前五分钟在公司大堂等待他们,我已经听她迅速八卦完这位华南大区的新总监:   【祯炎,董事会从某公司高薪挖来,空降得极其突然,具体个人履历参见职场社交平台LinkedIn显示的资料。】   我们香港公司算是集团的亚洲总部,独立经营,不参与内地公司行政管理体系。这个新总监的级别和Janet的级别在名义上同等,都是大区总监,但实际上Janet需要向他汇报。   所以Janet今日“临时出差”别有深意,三朝老臣对待空降兵的态度:敲打警示,差不多就类似这样。   不知道是不是Ruby讲得太无聊,我捂着嘴,偷偷打了个呵欠。   TVB九点档肥皂电视剧都比这个剧情精彩呐。   不过第一眼见到祯炎,我内心还是小波澜壮阔了一下。   听完Ruby的描述,以为他应该是位梳个油亮大背头,穿着笔挺西装的中年大叔。   我每晚化身网络透明写手,奋笔疾书构造了一个平行世界。为了满足本人的恶趣味,《地球观察日记》里出场的全是惊世骇俗的帅哥。   然而见了祯炎之后,我无法用文字把他的外表描述出来,短短的几秒时间里,已经推翻了好几个临场脑补的帅哥文字版本。   祯炎跟“他们”完全不一样,他属于在我认知之外的男人。   唔......就是精良笔挺的墨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高大挺拔,人也挺得笔直,看得我也不自觉暗暗收腹,挺直脊背。   头发也不是预想中的油光大背头,秀发乌黑浓密,发际线很健康。   他看上去顶多三十岁出头,五官分明,眼神灼灼。   模样具体长什么细节被我马虎的眼神匆匆潦草带过。   因为对上他锋利的眼神,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下意识躲开。   我有这种行为反应其实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这一类“貌美的人类”。   我已经过了那种见到帅哥就要内心土拨鼠尖叫的年龄,或者说生活状态早已经磨灭了我的欲/望,连远观的兴致都没了。   后来祯炎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这套“貌美人类躲开理论”,独处的时候会轻轻地扣住我的后脑勺,让我在他的温柔包围里动弹不得。   他偏偏又什么都不做,只用那双漂亮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的灵魂都看穿的架势。   “你、你干嘛?”一旦被他直视,我说话就不自觉结结巴巴。   他柔声道:“心,这么做只是锻炼你,让你尽快接受我、习惯我、拥有我。”   哼!男人的嘴,大猪蹄子的嘴。他倒是说得很轻巧,我的脸都烫得可以煎鸡蛋啦!   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叫我“心”,不是“心心”、不是“心肝”, 还总是故作神秘不告诉我究竟是什么意思。   见我恼羞成怒,他才会得逞般地低低笑,开始揉我的脑袋,“傻瓜,我想让你看清楚,我的眼里只有你啊!”   *** ***   回到我俩第一次见面的场合,是那种正儿八经的高级商务人士会谈场合,大家都端得人模人样。   不走心的寒暄几句,彼此交换名片。末了,我还帮上司Janet多要了一张祯炎的新名片。   以前在某求职论坛上看到的小贴士:【当你感到紧张的时候,就不要直视对方的眼睛,而是看向他的额头,或者偏两眉之间的位置。总之,给对方造成你在凝视他的错觉。】   这个方法本人亲测,就还......蛮好用。   我不动声色挪开目光,虚假的视线盯着他的额头附近。   心中却像个算命先生般摇头晃脑:【嗯......此人的额头饱满,明亮宽广。从面相学来说,是个聪明有福之人。】   “我是祯炎,英文名就叫Zhen Yan。”男人沉稳的声音飘进我耳朵,粤语讲得很地道。   Ruby双眼噌的一亮,她本来准备了磕磕巴巴的国语欢迎词,此时立刻抛掉,换成了飞溜的粤语:“哈喽祯炎,我是Ruby。”   “我是Wing。”说完台词,我不动声色悄悄后退,比Ruby退了半个脚掌的距离。   其实她和我的职位都是二级经理,不过她是二级C段,我是二级B段。   我的雇主将公司职位级别分成A、B、C段,根据个人的背景和能力递增等级。   瞧瞧,阶级社会,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都怪我在入职面试的时候没有好好跟Janet谈条件,我的职位被定在2B,听起来好羞耻,工资还比同级人少了小几千港币。   人呐,就是会有那么一点点得寸进尺的贪心。事前怎么不争取?事后才来埋怨?   当时收到Janet发来的录取offer,我简直化身窜天猴,高兴到要上天,2B就2B,管它听起来很傻呢!   Ruby的职位比我高一段,性格开朗,年纪又比我大十几岁。这种商务场合主导人际交流的事情,如果Janet不在,我自然而然会对她产生一种依赖的心理。   这次陪行的几位经理都是熟面孔,他们的级别都在四级,四级已经算得上大区主管级别。   看他们对祯炎附和讨好的样子,我猜祯炎的职级肯定至少在五级B段以上,因为七级已是董事局级别的高层和大股东。   有Ruby在,她主攻大Boss祯炎。我就轻松些,负责跟他身后那几个虾兵蟹将聊聊天。   酒店业是服务行业,职业的酒店经理人,基本要求就得开朗、外向,会来事儿。   我见过不少香港同行,女生个个打扮得精致靓丽,男生也一丝不苟,运筹帷幄,十足社会精英的样子。   祯炎再一次推翻我对“酒店从业者必须健谈”的 固有看法。   他端坐在那儿,大部分时间认真倾听大家说话,适时地总结,偶尔挂上得体的笑容,让本就出色的容颜,看起来会发光似的,有种恰到好处的清隽。   显而易见,他实在是优秀,无论外貌和才能。   我忍不住偷看了他好几次,待他觉察之前,目光扫来,我又装作不经意般将眼神轻飘过去,还窃喜他没发现我,躲在角落。   *** ***   一行人终于在会客室里寒暄完毕,浩浩荡荡往海港城走去。   已经到了午餐饭点时刻,作为香港最大面积的购物中心,海港城出现了好多推着行李箱来来往往的内地游客。   耳边响起熟悉的普通话,我突然有种错觉,自己现在不在香港,而是在上海、深圳或者是任何一个繁华内地城市。   听到Ruby在问祯炎是哪里人,祯炎说自己是上海人,粤语是在美国读书时和舍友们学的。   我竖着耳朵静静旁听,目光却不自觉被他的皮鞋吸引住了。   他的皮鞋是那种一针一线极其苛刻考究的手工皮鞋,深棕色鞋面,带锯型的波浪形叶纹,纹路沿着皮革天然褶皱,扭出了好看的花儿。   那双锃亮的皮鞋突然顿住不动,我的身体依照惯性继续往前走,眼睛却还盯着他的鞋,差点没撞上他。   感受到头顶投来一股灼热的视线,我赶紧清了清喉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身边的同事搭话。   很久以后我俩住在一起时,我在祯炎的鞋柜里见过这双鞋,饶有兴趣地拿起来细看,发现原来从鞋面到鞋底都有连续一致的波浪形叶纹。   他的鞋其实都是这种手工定制的皮鞋,唯独这双保存得最好,擦得干干净净放在精致的木质鞋盒里。   我问是不是这双最贵,毕竟这种高完成度的定制手工皮鞋普遍都是五位数的价位。   祯炎却摇摇头,答说这双鞋让他发现了我的灵魂,像一个胆小却可爱的精灵,引起了他的好奇。   我当时:哈???   他饱含深情地忆起我们第一次见面,说我有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   但后来去八月居吃饭时,发现我在悄悄偷看他的鞋面,那双眼睛的灵魂突然就回来了。可爱得让他忍不住想当场就伸手捏捏我的脸。   这......都可以?!我挠挠头望向天花板。   祯炎哈哈大笑起来,用力抱了抱我,“所以说,这双鞋是我们的红娘。将来我要把它们传给我孙子。”   我再一次震惊:“......”   看来跟我在一起之后,祯炎不但笑的次数多了,想象力也被我影响得天马行空起来。   “你这都还没当爸呢?现在就想孙子了?”   我把鞋子耐心包装好,小心翼翼放回鞋柜里,“希望到时候你孙子不会嫌弃你的老古董。”   祯炎从身后抱上来,故意慢慢地蹭着我,“老婆,多谢你提醒,做事得有先来后到。为了孙子,我们立即行动起来吧。”   *** ** *   到了八月居,我们围着圆桌坐下。   “可以试试我们当季限定的鸳鸯奶茶。”大堂经理热情地推荐。   很快每人面前多了一个小四方形的瓶子,设计感十足。   我刚拧开瓶盖,准备喝一口。   身旁坐着的祯炎,突然将他手里的那瓶奶茶递来,“麻烦你,能不能帮我拧开?我的手%&$#,很滑,打不开。”   周围很嘈杂,我没听清他的手究竟怎么了?顺手接过他的奶茶,很自然地帮他拧开,在其他同事都没注意的情况下,又大大方方放回他面前。   “谢谢你。”他的声音很好听。   这声道谢穿透我的鼓膜,一下子撞在我心上。   我不动声色,微微颔首示意,尽量维持自己该有的职场端庄形象。   席间众人谈到酒店拟推出的新营销方案,针对社恐的入住客人,提供“无直接交流”的登记入住方式。   祯炎听得频频点头,唇角笑意不减,很是和善正派。   “社恐的确是现在很多年轻人真实心态。”我有感而发,“从一级到十级来看,这个社会的平均值已经超过五级。”   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平时在网站上看的那些数据说了出来。   “哦?”那道撩得人耳朵痒痒的声音又响起,我转过头,第一次正式撞进祯炎那双深邃的黑眸里。   那双眼是暖的,有温度的。   只见他隐秘地笑了一下,嘴型动了动。   整个世界的噪音仿佛噶然静止,我分明听到他问的是:“你的社恐有几级呢?” 第3章 . “嘴甜吗?你尝尝。” 这是能让耳朵怀……   饭席间,我才知晓祯炎此次来港的行程安排,他不准备当天往返,会留宿在集团旗下的酒店。   近年粤港澳大区的交通圈变得极其便利,从红磡回深圳的地铁单程不用一个小时,从西九龙坐高铁回深圳更快,只需19分钟。   祯炎新官上任,肯定不会过来跟我和Ruby只吃一顿饭那么简单。   其他几位华南大区的经理有意无意摆起尔康手,皆推说自己业务繁忙,已经周四了,临近周末入住小高峰,要赶回去加班云云。   于是午饭后,我们在八月居就地解散,各回各家、各找各老板。   我和Ruby回办公室,祯炎去酒店办理入住,经理们搭乘高铁回内地。   集团总部的办公室和旗下各间酒店分开,并不在一起办公,连企业与企业之间都深谙“距离才能产生美”这套法则。   Ruby想到我这周还有酒店拜访业务,自然而然借机推我出去继续给新老板献殷勤,“阿Wing正好顺路,那下午你带祯总去酒店吧。”   我还在猜祯炎鞋头那个图案是朵什么花,突然被cue,茫然抬头,正好对上Ruby充满暗示意味的眼神。   “哦、哦......OK。”我的嘴唇呈字母O型,努力挤出一句话。   瞧瞧,我就是那种很没有偷懒运的人,偶尔想摸个鱼而已,只见水花儿,鱼影都 见不着。   *** ***   Ruby跟我们在电梯口道别。   我和祯炎对视一眼,我的目光微微上移,看向他的额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题。   直到进了电梯,在这个面积不到3平方米的空间里,两人物理距离不过0.1米,我却感觉和他之间出现了一条东非大裂谷。这种无形的距离让我不知所措,拼命在脑海里搜刮可以谈论的话题。   若是场景还停留在八月居就好了,可以一边吃饭一边欣赏维港风景,“顺其自然”地跟他介绍:【这道脆皮BB猪,做功精致,外皮烤的很脆很香,猪肉不腻,微甜的味道刚刚好。】   这么一说,既显得我对吃食很有研究,还能消磨彼此相处的时间。   可惜此时我和祯炎在拥挤的电梯里,我想不到任何契机去跟他突然提起一道“脆皮BB猪”。   祯炎显然不知道我满脑子都在想烧猪。他负手站立,背脊挺直,眼观前方,狭小的电梯硬是被他站成了那种头发可以迎风飘扬的巍峨山顶。   他的一双眼生得极好,充满正气那种。如果祯炎去当演员,也只能演正派角色,就因为他那双眸子,神色坦荡。   “我们坐地铁去吧,方便快捷,出了中环地铁站就到酒店。”祯炎出声,打破沉默。   海港城的地下一层就是尖沙咀地铁站,只要坐两站地铁过海,穿越维多利亚港,出地铁口再走几步就能到公司旗下酒店。   “哦、好。”出了电梯,我脚下转了个弯,带着他往地下铁方向走。   差点把他跟普通的访港旅客混淆了,他可是华南大区的总监,对公司情况肯定比我还熟悉。   路过一家意大利手工男鞋定制店,无意中瞥到橱窗里的展示品,其中一双的花纹跟祯炎脚上这双很像。   “茛苕叶。”祯炎眸光沉沉,显然又敏锐地捕捉到我的视线。   这人会让我强烈怀疑他是不是懂读心术,好想鼓起勇气看看他的双眼,里面是否装了雷达扫描仪?   祯炎脸上浮起一抹笑意,熟门熟路继续往前走。   我提前给销售经理发信息:【等会一定要亲自送祯总到房间,交代客房准备好果盘和欢迎贺卡。】   其实我这人对很多事物有种天生保姆般的操心,譬如Ruby将祯炎“托付”给我,虽然耽误了写周报的时间,但我还是怀着一种仪式感,亲自将他安全“转交”给酒店同事。   “今天先到这里,很高兴认识你。”在酒店大堂,祯炎忽然转用普通话跟我说道。   即使是同一个人,说粤语和普通话的时候,发音部位其实有差异,仔细听会有不小的差别。   拿我举例,说普通话的时候,发音在喉部下方,声音比较沉。而说粤语时鼻音会重一些,听起来比较甜,有点儿撒娇的意味。   当然,这些都是个人主观感受。我用手机录音自己对比着听,测评者也只有我本人,所以仅供参考。   听了 祯炎说国语、粤语和英语,只让我想到在网上看过的一句评论:【这是能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如果可以把这样的声音录下来一段,当成每天的闹钟铃就好了,这样早晨起床都会比较有动力。   没想到我这个愿望,竟然在未来的某一天实现了呢!!   而且手机里很快就存了几十段不同主题的叫早录音,不管录得成功与否,每一段我都舍不得删掉,清楚标注各种主题:   比如【宝贝早安+魅惑霸总呻/吟版.mp3】   类似【小猪猪起床啦+温馨可爱版.mp3】   还有【美好的一天开始喽+邻家哥哥版.mp3】......   每晚临睡前,我会根据当日心情从中挑一个做起床闹钟。从此对明天有了期待,起床变成一种快乐。   对此当事人祯某还表示过强烈抗议:“我,作为声优本人!就躺在你身边,直接对着你的耳朵说话不好么?”   “No no no......”我伸出食指,摆出一种高深莫测又疑似痴汉的满足表情,“不,你不懂。”   祯炎忽地贴近我的耳朵,嗓音低沉醇厚:“哦?我不懂?那你告诉我,为什么?”   忍着耳朵会怀孕的风险,我故作镇定解释道:“对于声控来说,距离产生美,需要恰当的距离感。从机器里、音响里发出来的声音,和电流结合在一起,更让人欲罢不能。”   不知道这么一番阐述,声优祯炎有没有听明白,他倒是身体力行教我体验了一把什么才是真正的“欲罢不能”,此事暂且按下不表,有机会再跟大家说说。   *** ***   我的直属上司、那位给自己加戏,按剧情设定自己需要出差一周的Janet,第二天就火急火燎赶了回来。   因为她收到风声,“空降兵”祯炎留港的当晚,和董事局的大佬一起去红磡买煎让三宝食宵夜。   我从来没实际接触过集团董事局的人。个个都是大佬级别,身家数十亿,行事极其低调,感觉平时生活在云端,偶尔才能在娱乐版看看他们的八卦新闻而已。   “红磡”、“煎让三宝”,Emmm......   倒是这两个熟悉的名词,让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信心确认,他们昨晚到了我家楼下的那家小店吃宵夜。   那家大隐隐于市的煎让三宝店,可是祖传三代秘制,连续七年稳坐香港米其林街头小食最强推荐的Top榜。   白天下午刚把祯炎这尊大佛送走,没想到几个小时后,大佛就带着另一位大佛直接出现在了我家楼下。   好险啊!万幸!   昨天晚上我一直咸鱼躺在床上刷微博,期间几次冒出下楼买煎让三宝的想法,最终因为懒惰而作罢。   不然迎面撞上,我是跟他们相认还是不相认?万一大佬让我当街背诵公司的企业精神和发展目标怎么办?!   祯炎事后被我这个奇葩逻辑逗得大笑(真的是大笑,矜持君子的人 设逐渐消失ing)。   他边笑边说:“你问Leon,他只知道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公司的精神和目标是什么!”   听上去很像纨绔子弟的Leon会白他一眼,然后跟着仰头长笑。   后来的我渐渐不怕这两尊假面大佛,只要看过这俩人私下里是怎么大笑的样子,你会发现,呵,这不就是地主家的俩傻儿子???   当然啦,回到那时的我,胆小如刺猬,见到这两人,下意识的反应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即时隐形就好。   Janet的线人堪比电视剧里演的东厂掌印太监,将主子们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还以简讯的形式图文实时播报给她。   错过和董事局大佬交流的完美机会,她只能暗中暴怒,在办公室里含蓄地骂,骂新官上任那把火,不惜跨海都要先烧过来,专给大佬擦鞋。   火能擦鞋?用火点烟不是更形象么?我暗搓搓地腹诽,继续面无表情地微微颔首,尽量无声低调地附和。   大公司嘛,站队问题很常见。   Janet和祯炎才认识不到一周,对他如有数十年深仇大恨,缘由就是站队,双方阵营不同。   一方面祯炎阻挡了她晋级做区域大总管的道路,另一方面是和祯炎一起吃煎让三宝那个大佬Leon,是其他董事要牵制的重点对象。   覃氏家族创建的集团公司,旗下产业涉及房产、建设、通讯、酒店、博/彩、运输和餐饮等行业。   Leon是现任董事长兼总裁最小的儿子,之前履历不明,去年空降为我们酒店集团CEO,这才是史上最重量级空降兵。   公司人都在猜测,出了那件事后,老爷子是否意欲转向培养小儿子?   家族企业,本来就是盘根错节。哪怕是亲兄弟姐妹,在商业帝国面前先讲各自利益,血缘亲情放一边。   我觉得啊,站队只是大佬们的博弈,身后的小兵们压根没得选。   好比我,只是一个勤勤恳恳打份工的螺丝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划在Janet阵营。   后来Janet被另一队阵营挤走,她旗下的小兵们很快被其他人挤兑离职。不过我要是不被挤走,估计会跟祯炎错过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江山易主后,有一天我特别好奇,问祯炎当年站队选了谁。   祯炎故作高深状,下巴微扬,看向远方:“这个世界不是绝对的,除了黑和白,还有灰色地带。”   我惊讶极了:“......”   瞧瞧,中立就中立,还能说得这么圆滑。果然当领导的人,说话迂回自如。   我当年要是情商高一些,努力拍拍Janet的马屁,多奉承几句,或许在职场上不至于活成一个炮灰。   祯炎看到我灵魂出走,想入非非的样子,轻抚我的头发:“过去就过去了,永远不要幻想过去,【如果】这个命题没有意义。”   “我是在反思,回想一下自己当年哪里做得不 够你圆滑,嘴上功夫也没你强。”   “哦?”他低下头吻我额角,“你直接问我就好啦,为何我嘴上能力很强?因为这个需要大量练习。”   看看,某人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化身为猎人老司机,一步步引诱猎物往坑里跳。   我瑟缩了一下,伸手抵着他的前胸,耳根着火,“你的人设不是禁欲老干部么?现在网文很流行这种。”   祯炎顺着我的额头一路吻下,反问道:“我什么时候禁欲了?你不要乱写,每天清晨到睡前,哪一刻我不是在为你卖力服务?”   我的脑海里立即出现一些酱酱酿酿的画面,脸颊阵阵发烫。   “脸上写着「不行不行」,嘴上说着「不可不可」,然后行动上「我要我要」,你会喜欢那种人设吗?”祯炎握着我的腰,手臂使力轻松将我抱起来坐在桌边,双手撑在桌上,把我堵在桌子与他之前。   安静地对视了几秒,他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喑哑:“回归正题。”   我正在他深沉温柔的目光里沉溺,诶?正题?正题在哪里?   “正题就是:教你如何大量练习,如何越练嘴越甜,”他蹭蹭我的鼻尖,温热的唇随即覆上,“嘴甜吗?你尝尝。” 第4章 . 我孤独,可我不怕孤独! 爱情怎么会看……   为了给“空降兵”祯炎一个下马威,Janet临时扮出差,结果完美错过和董事局大佬Leon吃宵夜的大好机会,气到她在办公室关起门来扮喷火龙。   见她如此动怒,讲真,其实大可不必。   两个大男人大喇喇站在街边,闻着汽车尾气吃煎让三宝有啥意思?   我认为煎让三宝是有灵魂的油炸串串,它们值得让你珍而重之带回家,开一瓶冰冻后的气泡水,一边看搞笑视频一边吃,这样的仪式感才有意义。   Janet喷完火,冷静思考一番,索性不再采用迂回避开战术,决定直接正面出击。想通了这点,她立即蹬着15公分的高跟鞋去酒店找祯炎。   走廊里“噔噔噔”的高跟鞋声一消逝,办公室的高压也随之不见,身边欢乐的氛围瞬间急转直上。   我发现自己敲键盘的声音都变得悦耳起来,“哒哒哒”、“哒哒哒”,音质连贯又清脆。   Ruby也不通过Whatsapp悄悄发简讯给我,直接站起身,大声问:“阿Wing,饮唔饮咖啡啊?”   我笑盈盈点头回应,必须要庆祝这一刻的自由。   没等我们去茶水间,敲门声响起,前台小妹妹探头问候大家,“Happy Friday!耶!”   我才发现今天是周五,又到了这座写字楼物业例行的欢乐下午茶时间。   前台小妹妹很有职业精神,这么扯嗓一喊,原本冷静的办公室里就有了种热情派对感。   她推着糕点车进来,“今天的甜点是蓝莓芝士蛋糕、司康和意大利脆饼,生果杂锦拼盘。”   Ruby闻言,尤其雀跃,“我要食 司康,以前在英国读中学,Home Stay的姐姐就叫我Miss Scone。”   这故事听她讲过好多次:   Ruby中学时代在英格兰的一个偏僻小乡村度过,那里只有一间高中。由于她特别爱吃司康,村里唯一的面包烘焙店每天不得不为她专门加量制作。她成了远近闻名的“司康小姐”。   “司康要搭配专门的奶油才最好吃,这种cream只在海港城的c!ty'super超市有卖,我们下周找个午休时间过去买。”听得出Ruby特别开心。   的确,周五的下午,暴躁老板不在,还有最爱的甜点陪伴,世界多么美好!   虽然才下午四点半,四舍五入就是周末。我顿时神清气爽,开心地吃了两人份的芝士蛋糕。   燕麦粉为原料的司康对我来说,口感有些硬,我更喜欢甜品界的扛把子——芝士蛋糕,顺滑绵软,更适合我这种心思细腻的小白领(当时心情大好,在下忍不住飘飘然起来)。   港人很注重生活和工作的平衡,面试必问题就有:“如果入职,你将如何区分和联系work and life?”   简而言之,这种balance,所谓平衡,名义上神圣不可侵犯。   至少我在香港生活工作的这几年,港人同事的周末意识很强,不会像内地很多企业那么拼命。   见过那种周末试图让他们工作而碰壁的真实案例,结果被冷冷回复告知【请勿打扰他们过周末,地球末日也不管,有事工作日再约谈。】   比起内地常见的996和007高强度工作制,我特别满意自己雇主对这个周末休息政策的认真贯彻和执行。   因为每个周五下午,我快要成为一个电源耗尽的电池,苟延残喘。   周末能有一个完整的自我封闭充电过程,实在太太太好了!!   可是这份喜悦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明天送祯炎去地铁站返回深圳的“光荣”任务,临时落在了我的肩上。   美其名曰,谁叫我“更了解内地文化”呢?   口亨!   Janet通知我的方式是她一贯的邮件风格:丢了封主题为“see off”的email过来,同时大咧咧抄送了祯炎。   实在无法想象她举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发邮件时,还坐在祯炎对面喝咖啡。人家还没走呢,就表示要敲锣打鼓欢送他哥屋恩滚蛋。   我也想象不出风度翩翩的祯炎当场看完邮件后,会跟Janet聊些啥。   他会不会问,你怎么派了个社恐十级的员工来送我?全程默哀吗?   看到这封email,我莫名想到初入职时,Ruby教我:【工作上的任何事情,哪怕口头已经敲定了,也要给对方再留一封邮件black and white。以防未来真的出了错,要追溯源头。】   这个时候你留的邮件记录,就是你的呈堂公证,你的黑与白。   “Good luc k!”Ruby宽慰我。   她见我收到邮件后,将头往后一倒,靠在墙壁上,气若游丝,第三份芝士蛋糕只啃了一口就放在一边。   这luck一点都不good!还好运?屁咧!一点都不好。我心里流下两行宽面条泪。   该摸的鱼没摸到,该卯起来充电的周六也没了!!   明明就两站地铁的事情,或者打车过个跨海隧道,的士费不超过40港币。都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要人送吗?   我闭了闭眼睛,感到脑袋开始隐隐作痛。   其实道理我都懂,职场逢场作戏嘛。我就是Janet的一颗螺丝钉,一粒小棋子,她正在和祯炎斗法呢,礼数要做足,又不能自己占了下风。   总之,派我这个小喽啰去给祯炎送行正合适。   哎呦~~心累~~   *** ***   周六下午再次见到祯炎,他换下笔挺修身的西服,穿上三道杠的复古运动套装,利落的刘海也轻松散落在额头,一双眼眸光流转,神采奕奕。   整个人顿时年轻了五岁,像朝气蓬勃的大学生。   从酒店大堂的镜子里反观自己,我还穿着千篇一律的黑色西装裙,黑色裤袜和黑色平底鞋,一副周末加班的残样。   上次我穿高跟鞋时他都比我高出一个头来,今天的平底鞋更让我感到两人的海拔差,他垂眼瞧见我的黑眼圈,声音居高临下:“没睡好??”   我努力仰头看他,礼貌笑笑,“还好。”   好......个屁!   昨晚我都不敢吃褪黑素助眠,怕吃了之后睡太熟,第二天醒不来。失眠到凌晨,才睡了三个钟,又被隔壁夜班回来的大叔关门声吵醒。   正是周末出门逛街的高峰时段,过往行人熙熙攘攘。   我俩走在一起,画面不太和谐:祯炎一身运动装,青春洋溢,他是这繁华都市里的一处养眼风景,而我就像跟在他身后的黑无常。   “麻烦你了,休息时间还要送我去红磡港铁站。”男人的嗓音隔着头顶上空飘来,清冽又低沉。   “没关系,我就住在红磡,送完你之后,我过个天桥就能走回家。”   “哦?”祯炎的语气意味深长。   周末的红磡地铁站,和每日清晨整齐静谧的军队大潮不同,人依旧多,但添加了活力,像散落在沙滩里的小螃蟹,每只螃蟹动作神速,都有自己的归属目的地。   这次会面的祯炎并不多话,让我轻松不少,我们正好可以各自沉默,缓步前行。   整个送客过程不过半小时,见那高大的背影消失在地铁进站闸口,我才如释重负,拖着两条虚虚的腿一步步往家挪。   *** ***   走到半路,我妈的语音请求响起,平时我俩都在晚上九点后才通话。大白天的下午打给我,肯定有事要商量。   果然这通电话探讨的中心内容是【试试去相亲】。   我不太想去,尝试把看过的心灵鸡汤灌输给她,“大家都说,女生自己首先要自立,才能 在更高的阶层遇到更优秀的人。双方势均力敌才能遇到更好的爱情。”   “姚娴妤!”   我妈似乎早有准备,提高声调:“你不要跟我讲这种虚话,谁不知道这个道理?等你自己奋斗出来?我问你,要熬到何时?”   我咽了咽口水:“......”   “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互相分担辛苦。两个人目标一致,你做事都能事半功倍。”果然是我的老母亲,说得没错!   道理我都懂,可我不甘就范:“老妈,这个社会很现实的,你没钱没房,哪个男的找你?又不是演电视剧,哪里有这么多真爱?”   我尝试站在男人的角度思考,他们打算找什么样的伴侣?在差不多的外表条件下,肯定选经济负担小的那个啊。   我妈:“大把没钱女嫁给有钱男,你不能因为有这种想法,就自己先放弃。”   贴着手机屏的耳朵在发烫,我已经从手机另一边感受到我妈的怒火。   什么叫“大把”啊?   都是情感公众号写的那种以偏概全的文章,100个人里可能只有一个灰姑娘嫁给王子,然后引导大家都抱着自己是那个百分之一的幻想。   我认为自己的判断没错,但我妈很生气,为了她的血压着想,我不能太固执,只好开始哄她:“我真没放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合适的话我肯定奋勇追爱。”   再三好言相劝,差点把自己都变成那种甜言蜜语的渣男,给老妈画了张大饼,就差没说一句“明天就带女婿回家给你看”。   一场争吵危机终于被我机智化解。   挂掉电话,本来就虚的双腿像灌满了铅,又沉又重,看着天桥长长的坡道,我不想走下去,想直接咕噜噜就这么滚下去算了。   路过楼下的煎让三宝店,还紧紧关着铺门,每天下午五点半才开档营业。人气高,出品正,有本事,真是一家傲娇的店铺。   25岁的我,不敢傲娇,对自己有很清晰的认识:社畜一枚,无房无车无存款,人丧胆小体重胖。   对爱情这种幻象毫无期盼,反而等待煎让三宝店开卖夜宵,让我更有实际感更迫切。   近年过年许愿定目标,我都是许愿【家人平安、发个大财、世界和平】。   这三个愿望里每个都比那种【让我遇到命中爱人】的愿望实际得多。   爱情太虚渺了,爱情怎么会看上如今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我呢?   这个丧丧的念头只在我脑海里停留了一秒,便被我重重擦除。   多么宝贵的周六时光,我要抓紧时间补个回笼觉,然后起来下楼买煎烤鱿鱼串吃。深夜趁着精神好,上上网,或者码字写个文。   这才是我现在能够掌控在手的日子,我能吃好、睡好、一个人玩好。   哪怕以后我成了一个独居老太太,我也是个能够自娱自乐的老太太。   我孤独,可我不怕孤独!   瞧瞧,我连自己的未来都已经打算好了。   当然,这个“未来打算 ”的真实版本绝对不能被我妈知道。 第5章 . 第一个相亲对象(一) “我不要你觉得……   我不属于那种一眼让人惊艳的美女,我对自己的外貌客观评价是:看起来挺文静、挺正常。   身高一米六,根据营养协会发布的《中国居民营养状况年度报告》,我国成年女性平均身高为155.8厘米。我比平均海拔高了4.2厘米,昂首挺胸,咳咳。   由于工作需要,我上班得穿职业装,个人偷懒原因常常投机取巧不穿高跟鞋,只穿最多有两厘米方跟的平底鞋(女生们都知道职业装搭配高跟鞋,气势会显得更挺拔,但是站久了脚会痛)。   皮肤状况比同龄人好,这要感谢父母的基因。头发情况尚可,正在保卫发际线。   我研究生毕业前从不化妆(手笨),日常连防晒也不抹(纯粹因为懒)。   工作后才在闺蜜舒蕾的强烈按头下,学会涂杨树林的逆龄粉底液。用她的原话说:“该款粉底滋润轻薄,粉质细腻,有自然遮瑕感,微磨皮妆效,打造出奶油肌妆感。”   我当时:???   什、什么意思?听起来好麻烦的感觉。   “娴妤,买它!买它!买它!”舒蕾终于说了句让我立刻听懂的话。   瞧,这就是我对外表的在意程度。很随意,不仅仅是因为懒。   【懒】很多时候是人的主观逃避给自己找的理由,而我这种是真不懂该怎么捣腾自己。   一想到如何变得美美的?我就忍不住托腮出神看远方。   如今的我,埋没在人海中,普普通通,很不起眼。   以上,便是我一贯所谓的“自我认知”。   *** ***   俗话说,人贵有自知之明。我却因为这种“自知”傻乎乎自卑了整个学生时代。   第一件事是小学时发生的一个插曲:有次写着字,突然很好奇,对着镜子用2B铅笔给自己涂眉毛,这一幕被正好进来的老爸看到。他说了句话让我至今记忆深刻:“丑女多作怪。”   明明是逗趣的话,可那时我的心态就没转过来,自以为“丑女”才会做那些涂涂抹抹的事。   第二件事是我高中的时候当过班花。   选班花是当时中学的传统,每年各班都要选出自己的班花。   我还清楚记得那天下午的情景:选票收集完后,利用课间十分钟唱票,全班男生都在沸腾。   唱票员代表在黑板上每写一笔,台下便默契地起哄一声,黑板上很快出现两批不同阵营的正字。   当时我不知道正在选班花,只觉得闹哄哄的男生吵得让人睡不了觉,课间补眠很重要,尤其是下堂数学课,不休息好的话,超级容易打瞌睡。   当出现同票,只差班长一张票定胜负的时候,班长走过来,拍拍我的桌子,语气相当自信:“喂,咱们商量一下,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我把票投给你。”   他是迈克尔杰克逊的忠粉,说完转身扭了个太空步,“要不要再唱一 首dangerous给你听,我唱歌跳舞都很不错哦!”   中学时我听滨崎步、鬼束千寻和宇多田光,感觉跟班长听的歌不在一个次元。   于是我脱口而出:“不要。”   想了想,补充道:“都不要,谢谢。”   班长用很失望的眼神看我,不相信如此优秀的他竟然遭到了我的拒绝。   男生不放弃,继续问道:“要不这样,你听我唱一首heal the world再做决定?歌词写得特别棒,呼唤世界和平的主题哦。”   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好半天,才缓缓眨了眨眼:你究竟是在安利偶像还是在追人?认真的吗?   我就是不太理解这种操作。   追人难道不是直接告诉对方,自己喜欢Ta么?   插一句:我后来真的有去听班长推荐的这两首歌,挺好听的,不错。   结果居然是我以一票险胜,让我那天下午上课一直抬不起头,那声“班花”给我好大压力,受之有愧。   如果我能投票,我一定会投给当时跟我同票的女生,她名字里带着一个“媚”字,人如其名,容貌艳丽,S型身材,腿又细又长。   我真心觉得班上这些男生的眼光不咋滴。好想搭个时光机倒回去问问他们,选我的理由是啥?我究竟有什么优点?怎么会有人喜欢我呢?   这个不太严谨的班花名号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我,从高一到高三。   高二文理X科目分班,物理班七十人里,只有五个女生。听说那时物理班的男生还集体跟他们班主任请愿:【强烈要求隔壁历史班的姚娴妤调来物理班。】   我想我这辈子人气最旺的时候应该就是高中。   大学时追我的男生也就两个人,其中一人还给过一句不是评价的评价:“你啊,单眼皮不好看,鼻子不好看,嘴巴也小小的。”   我当时:“......”   说对了!我不画眼线的真实原因:因为我眼睛小呀,眼线要画在双眼皮的褶皱里,我的单眼皮只有一条线,哪儿来的褶皱?   然后那男生故作玄虚地拍拍掌,正色道:“但是最神奇的地方就在于,这些不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巴凑在这张脸上,极其和谐,越看越好看。”   我直接:“......”   不知道要不要说谢谢,这实在算不得多好的夸赞,内心一阵默泪。   想了想,我的女朋友舒蕾也说过类似的话,“你不属于第一眼美女,但是越看越好看,李若彤一样的感觉。”   我满脸黑线,挑了一下眉毛,表示怀疑。有没有搞错!李若彤多美啊!小龙女耶!   作为闺蜜,也不能这么主观捧高我。哦,这已经是捧杀啦。我会保持冷静滴。   研究生毕业后,自从体重比大学的时候重了20斤之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桃花运仿佛被命运咔嚓一刀,生生剪断,再没有男生说喜欢我,我也没有喜欢的男生。   舒蕾常常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叹息一 声,意味深长:“娴妤啊,你不能总这么干涸着,人跟树木一样,都需要滋润才能成长,才能变得枝繁叶茂。”   这个比喻好形象,工作的这些年,我长成了广阔沙漠里唯一一棵还顽强存活着的树干。   *** ***   那个无法充电的周六,去地铁站送完祯炎。   站在回家的天桥上,我和妈妈据理力争讲了两个小时的电话,才挂掉手机重新往家走。   口干舌燥、精疲力竭、心力交瘁,我直接干涸了。无需再服用助眠剂,直接倒在床上睡到了天黑。   睡醒之后,人有了气力,肚子也有力气开始唱空城计。   突然好想去楼下排队买煎让三宝当宵夜,可一想到董事局的大佬也是那家的常客,我就打了退堂鼓。   虽然大佬不认识我,但我在开会的时候遥遥见过他,四舍五入算认识。   于是迅速搬出Plan B:泡一桶合味道的香菇鸡肉面。   (友情提示:出于环保,香港地区售卖的合味道方便面不含有塑料叉子。有次我在内地出差,因为忘记了这点,在长途火车上找不到筷子,只好用牙签挑着吃完。)   我一边吃泡面,一边翻着手机找闺蜜聊天,给舒蕾和小玉各自发了一个勾搭表情:微笑.jpg   小玉和男朋友正在参加朋友聚会,随手丢给我一张聚会合影。   我神使鬼差地回了句:【你男朋友身边那个帅哥不错!】   聪明的小玉心领神会,言简意赅,直奔主题:【一米八,单身,帮你要个微信?】   放在以往,我肯定就哈哈哈一笑而过,偏偏那次就手不由我,在惯性拒绝三连前打下了几个字:【好的!速速!】   速个大头鬼啊!   发完这条信息后,我自己也傻了眼。刚才那条信息一定不是我发的,肯定是平行空间的我突然窜了过来。   矜持稳重如我,怎么可能主动找别人要微信?   肯定是因为整个下午站在天桥上跟我妈苦口婆心说的那通话,结果间接给了自己要去找男朋友的心理暗示。   小玉的信息迟迟不回复,但新加联系人那里突然多了个红色小圆点。   留言是:【哈喽,我是小玉的朋友厉杰,Jayson】   厉杰......历劫?   我的脸都要贴在手机屏幕上了,一秒、两秒、三秒。   那就通过吧。   反正他在沪市,直线距离离我有1265公里远呢!   距离不但产生美,距离还给我勇气。   那天晚上具体聊了什么我不太记得,无非就是人类正常社交的套路:第一步:自我介绍;第二步:互相简要了解;第三步:???   第三步这三个问号代表【我不知道】,像练功通关那样,现实生活中我和别人的交往总是到了第二步就停滞不前。   鉴于学生时代一直都是被人追,加上摩羯座那种天生小小的虚荣心和大大的自尊心,让我几乎不会主动去跟别的男生说话。   厉杰俨然是个热衷聊天的高手,每句 话都留了个钩子,类似疑问句那种。问了,你就得回答啊。对话就断不了。   若是换作我,发的每句话都是能当做结尾的句子。   凌晨三点,我打着呵欠,又开始犯困。   我:【好困哦,不早了,休息吧。】   厉杰:【你要早点休息,注意身体哦。听说香港工作压力很大,你平时几点睡呢?】   我眯着眼睛,呵欠连天,大哥你一直这么话痨,问来问去,让我怎么早点休息啊!   毕竟他是小玉的朋友,总得礼貌相待。强撑着打字,在手机从我手里滑落前,我跟厉杰终于互道了晚安。   后来连续几天,厉杰都会礼貌地发送【早安】、【午安】和【晚安】。   我也会礼貌地回复【早安】、【午安】和【晚安】。   每天跟同一个人定时问候和报备信息,真是一种久违的奇妙体验。   上一次这么报备信息的时候,我还在上大三。那时和有好感的师兄在一起三个月,俩人每天约好一起去图书馆复习雅思。   早上发一条信息:【出发啦,食堂见】。   晚上发一条信息:【晚安哦,师兄】   师兄毕业后如愿去了法国,很快找到女朋友。美好的幻想如泡沫,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   我们充其量只能算是一起奋斗过语言考试的战友。   *** ***   工作日里周一到周五,虽然周五最值得期待和开心,反而是我最忙的时候,需要整理总结本周所有的报表。   再遇到开整整一天会的话,简直走路都恨不得自己能飞。   于是这个繁忙的周五,厉杰的【午安】微信就没及时回复。   等快下班时才发现,手机里赫然显示有十几个未接电话,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事。   来电人是厉杰。   我赶紧给他回电,他没接我电话。   我给他留言:【你有什么事吗?】   厉杰的信息倒是秒回复,他说没事。只是对我今天没接他的电话表示极大不满,发了好几段长长的信息“控诉”我的行径。   只不过是我没有接到电话,没有及时回复信息而已,并没有发生什么急事啊?   而且我觉得他刚才是故意不接我电话,以示“惩罚”。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了吗?】厉杰丢出这条信息。   我懵:【???】   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怎么确定“那种”关系的?是我太落后了吗?还是我又窜了空间,失忆了?   认真回看一遍和厉杰迄今为止的聊天记录,我可没有一个字说过对他有意思,没有说过喜欢他,没有和他讨论过未来。   我们只停留在人类正常社交的第二步:互相简要了解。   尽管内心很不爽,我还是礼貌回复了句:   【不好意思,我今天全天会议,要求关机,很忙。另:如果以后你有什么急事,请在微信上直接说明详情,不要留一堆无用的感叹号。】   我不是个话术高手。我实在好奇,究竟在哪个节骨眼上给了厉杰一个错觉:我们是“那种”关系。   直到很久以 后重新和小玉谈起这件事,才明白事情缘由:小玉当时跟厉杰说,要介绍一个女朋友给他认识,所以他就“自然而然”认为我是他女朋友。   再后来看了一档综艺节目,里面有句很红的梗:“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当时我就突然联想到厉杰,一下子就理解了他当年的很多举动。   我以为这算是跟相亲擦边而过的故事。   没想到这其实是我那年的人生音乐会里,引发蝴蝶效应的一小段开场序曲。 第6章 . 第一个相亲对象(二) 因为是祯炎,只……   自从厉杰连续打了十几个电话并留下一串刷屏的感叹号,质问我为什么不向他报备行程之后,我就特别不乐意再跟他聊天。   我的感情世界向来只有黑和白,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不愿意给自己留灰色地带和选择余地。   说实话,厉杰的出现让我感到很为难,对他肯定不是“喜欢”,可他也不在“不喜欢”的范畴里。   我不知道该把厉杰放在一个什么位置,他突然间就腾空冒出来。我还没做好准备,有些措手不及。   成年后的我,第一次重新审视自己的感情观。   小玉适时劝我,可以“再考察考察”厉杰,大不了把他当个备胎也行。   不行!我绝不会把他当备胎,也不会拿别人当备胎。这是我给自己设置的底线。   如果未来厉杰知道我把他当池塘管理里的一条鱼,最后又不选他,那他一定会恨我。结果若是这样,我宁愿一开始就不要跟他认识。   这个道理换位思考一下就很好懂,倘若厉杰把我当备胎,浪费我的时间成本,那我肯定会非常讨厌他。   花了一个周末认真思索完毕,我给厉杰发了信息,明确跟他说:【我们双方做朋友可以,当男女朋友就不太适合。】   发完这条信息,我才刷到厉杰的朋友圈,原来他养了几年的萨摩刚刚生病去世。我不是有意在他超级难过的时候跟他扯些有的没的。   厉杰没回复我那条信息,反而问我喜欢什么狗,我说喜欢大金毛,看上去高大有安全感。   我属于物质欲望特别低的人,从小到大唯一的期待,就是自己能养一只金毛。   我的梦想购物清单里,没有贵重包包,没有名牌衣服,没有电子产品,唯有一只叫哈鲁的大金毛。   对,我连狗狗的名字都取好了,叫哈鲁。   哈鲁在韩语里的意思是一天一天,每天每天。仔细听韩剧台词,男主角对女主角的承诺,除了永远,就是哈鲁哈鲁,每一天。   我希望我的大金毛能陪着我度过每一天。   第二天,厉杰就发了个新朋友圈,十秒的短视频:一只颤颤巍巍的小金毛从笼子里走近他怀里。   看到他新买的小金毛,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更加坚定地不主动跟他发信息,与他划清距离。   他最爱的萨摩才刚刚去世,第二天他就有了新的最爱?   我不是希望他需要缅 怀多久自己的好兄弟,感觉他的悲伤好像仅仅体现在了朋友圈文字里,实际并没有描述中那么难过。   幸好我没跟他说我想给狗狗取名叫哈鲁,我绝不允许我的哈鲁被别人取走。   彼此沉寂了一周,有一天我下班回到家,忽然收到一份来自内地的加急快递。   小小的硬纸盒子,一本书的大小,运费赫然写着120元人民币。   寄件人是厉杰。   打开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象造型的植鞣皮护照包。   厉杰的职业身份是个皮革艺术家,有自己的个人工作室。大象造型也是他亲自设计,象鼻子正好绕一圈将护照夹扣紧。   我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大象,因为这也是我说过的,我最喜欢的动物是大象。   大象看起来高大稳重,很有安全感。   收到这份快递,我的心开始有些沉不住气。   厉杰的突然出现,本来就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满打满算,我才认识他不到半个月,我们对彼此的认知,只来自于最初几晚的微信聊天,也仅限于此。   我们还没有更近一步地彼此了解,他就这么大喇喇横空出现在我的世界,我不但不快乐,反而心生惧意和退意。   为什么呢???   我跑到知乎去提问:【人类的情感究竟是由大脑的哪一部分负责?】   瞧瞧,在一段感情开始之前,我不去钻研如何与一个潜在的交往对象交流,只会去知乎先了解这种大脑生理构造问题。   把它当成理科考试,抱着一种侥幸心态,找一找有没有能够解题的关键公式,或许就能解开答案。   似乎做好万全的【准备】,我才能敞开胸怀去迎接一个人。   可是这个【准备】的标准又在哪里?怎样才算准备好了?这又是一个新的问题。   着实让我头疼。   那时的我完全没有做好开始一段感情的准备。   我可以去思考具体要买一条什么图案的裙子,选一个某某造型的包包,规划一场怎样的旅行......   我可以将自己所有的需求具象化细节化。   然而单身这么多年,我从来不会去想:我的男朋友应该是个怎样的人?   我只能说出自己对个子高的男性有较高心仪的可能性。   学生时代暗恋过的校草和明星,个子都在一米八以上,因为我感觉窝在大高个的怀抱里很有安全感。   厉杰给我留言,解释他消失了近一周的原因:把自己关在工作室埋首设计、亲手制作这个护照包,作为我的生日礼物。   我真的很感激他有这份心意,感谢他愿意为我花时间,只是我的生日并不在6月,我是冬天出生的摩羯座。   我们两人就像生活在平行世界,厉杰在他自己的世界里,他觉得我怎样,我就是那样。   他认为我6月生日,那我就是双子座。   就像最初聊微信的几个晚上,我数次说了自己真的很困,第二天需要上班,他还是兴致勃勃在给我发大段的信息,同时叮嘱我一定要早 点休息,不要熬夜。   所以我和厉杰不合适,在于我们无法有效沟通,get不到对方的需求。   *** ***   反观祯炎,不管我们是普通同事的时候,还是在一起了之后,没有特殊情况,他不会拉我熬夜。   除了邀我共做一场生命大和谐的睡前运动,美其名曰“促进睡眠质量”。   热恋期间,我们有过一段半年的异地恋。正是恨不得天天贴在一起的时刻,晚上聊着天,当我告诉他自己很困时,他会立即轻唱一首五月天阿信的歌《哄我入睡》。   我耳朵紧紧贴着手机,认真听他唱:   “爱是笑呵呵的风,然后哎呀呀的痛,直到你出现拯救我。   你把孤单消灭,都消灭全都消灭。   给我安慰,抱着我哄我入睡......”   男人的嗓音低沉醇厚,他说:“晚安,心。”   然后我会抱着手机,尽管还是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梦,却睡得很安稳。   有时候若是我聊high头,过了平时睡觉的时间点,祯炎会主动问我:“需要给你刀削面吗?”   我回复:“我不饿哦,不需要吃宵夜啊。”   他在电话的另一头笑,笑声惹得我耳朵痒痒。   他开始唱着那首《哄我入睡》,歌词一连贯念起来,就变成了“你把孤单消灭,刀削面(都消灭)全刀削面(都消灭),给我安慰,抱着我哄我入睡......”   第一次听到刀削面的时候,我抱着手机跟着笑,笑着笑着就流了满脸泪。当时我摸摸湿漉漉的脸,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又脆弱。   我的睡眠状况一直都不好,学生时代还能勉强凑合,工作时出现了严重的周期障碍。   周期障碍就是周日到周四入睡困难,周五周六选择性睡眠障碍,经常半夜醒来发懵,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整夜整夜睡不着的原因有时候极其简单,比如突然想到我明天要交一份报告给Janet;比如隔壁邻居大叔下了夜班回来好吵哦;比如思考我为什么租不起一个像样的公寓,要挤在这种改造的房中房苦逼逼地过日子。   黑暗里,当心头突然袭来一种无助,压力或是空虚,都能让我情绪瞬间崩溃。   所以经常会在某个深夜里,我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大声哭泣,哭过之后,很快又能若无其事,仿佛刚才躺在床上大哭的人是平行世界窜来的自己。   这种哭泣,从来不会在家人和朋友面前流露。   在他们眼里,我总是文静又冷静。   曾经我独自熬过每一个黑夜,迎接每一个黎明,终于祯炎出现,给我唱着刀削面,哄我入睡。   祯炎关心我的睡眠,在乎我的身心健康,理解我的核心诉求。   他不会让我打着呵欠陪他说话,他说的每一句晚安都是发自肺腑,他说的每一个字如同符咒,带着魔力,我能一觉安稳,睡到天大亮。   *** ***   结婚后有次我和小玉讲电话,不知道怎么聊到 厉杰,听她说他的感情状况一直不稳定,又接连换了好几任女友。   我说,“厉杰和祯炎都是很好的人,只是适合我的那位,是祯炎。”   这句话正好被祯炎听到,他当场似有若无瞥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睫,一直等我和小玉挂掉电话,才出声道,“你不能将我和厉杰一起相提并论。”   明明语调平稳,未带任何情绪,却莫名让我觉得有些难过,忍不住问:“为什么?”   “那个家伙根本不能和我比。”   “那时候我们又没有在一起,我只是听到小玉提起这人,有所感触而已。”我尝试解释,不是对比,没有对比。   祯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笼罩住,盯着我看了好久,轻轻地说了句:“傻瓜,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我愣住,很快就了然,一头扑进他怀里。   就因为祯炎这句话,这件事情上我不再为自己辩解,以后也不会在他面前提起厉杰。   我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多么地幸运,我没有必要再执着过去和在意别人的看法。   我没必要告诉别人说,厉杰如何?祯炎如何?然后让别人来评价我的选择。   我选择祯炎,其实并不是因为他适合我,而是因为我爱他。   因为是祯炎,我可以不管什么核心需求,不用去知乎提问,不必去思考是大脑的哪个部分让我喜欢上他,不须在意别人的看法。   只需要跟他纯粹地交往!   我的想法变得特别简单:爱他,想和他一起。   曾经的我那么敏感、胆小,像小时候养过的含羞草,被人轻轻一碰便将叶子合起来。   于是祯炎给我圈了块安全区域,让我在里面肆意奔跑,随时可以张开我的叶子,随时可以停下来打滚,可以放心地翻出小肚皮让他rua。   他给我信心,告诉我所在区域是我无法想象的广阔。   现在和未来,我只想让祯炎也能感受到我对他的在意,我也很爱很爱他。   告诉他,我好喜欢每天晚上压着他入睡,清晨抱着他醒来,对他说“晚安早安”,跟他说一句“我爱他”。 第7章 . 爱情的习惯(一) “其实......……   上一章结尾说到我喜欢压着祯炎入睡......   这个“压”,我得解释一下,只是我个人的生活习惯,真的是那种很纯洁的动作(咳咳,严格来说,99%的情况下就是单纯字面意思)。   我的睡眠一直不太好,尤其在香港上班后,工作压力一大,各种不好的身体并发症状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譬如引发严重的腰肌劳损,痛时只能睡硬床。所以租房时我买了一张宽1米2的木板床,不铺床垫睡床板。   睡床本来就挺窄,还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挤满了毛绒公仔,只留有一处空隙勉强塞进自己。   这是我特意布置的。   即使将床堆得密不透风,我的右腿还喜欢压着东西睡觉,枕头也好、公仔也行。   总之必须 让右大腿下压着东西。不是右脚丫,不是右腿肚,就是膝盖以上的大腿部位。   和祯炎第一次睡的时候,那时俩人还有些端着,躺在一起跟第一次商务会面似的,特别矜持。   睡觉就是睡觉,皮肤都不好意思碰到一起,别提去做什么促进睡眠的负距离运动。   但我这奇葩的习惯一挨到床和枕头就上来了,左扭右转翻来覆去都不安稳。   祯炎一本正经,躺着的身体都能紧绷得笔直,金字塔里常见的木乃伊躺姿,他严肃道:“还不睡觉?你一熬夜的话明天又要灵魂出窍。”   “哦......”我缓缓侧过身,枕着手臂看着他,“商量一下,其实......我睡觉有个习惯,不知道能不能做?”   “做、做什么?”堂堂集团总监祯炎说话难得咬了舌头一次。   我顿时促狭心起,又往他颈窝凑了凑,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成年人一起睡,难道就是盖着被子纯聊天?不做点什么?”   安静了几秒,祯炎舒了口气,似有妥协:“那你做吧。”   他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乖乖放在胸前,那个样子就像清纯小媳妇被欺负,上了坏心眼土匪头子的床。   我努力忍着笑,“真哒?那我就做了哦。”   “做吧。”他大义凛然,说着就闭上了眼睛,长而翘的睫毛像蝴蝶振翅,微微颤动。   于是我心安理得把自个儿右腿放在他的左腿上,有了倚靠和支撑,原本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得到满足。   听到我舒服地叹喟一声,祯炎睁开眼,足足愣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调戏了。   得逞后的我嗤嗤低笑,他大手呼的一声伸过来,很快从被窝里搜到我的手,抓住后与我五指相扣。   我压他的腿,他就扣我的手,这才划算。   “睡吧,小淘气。”祯炎的话里带着满满宠溺的语气,“晚安。”   那晚我的确睡了一晚好觉,第二天醒来后神清气爽,内心无比感动:天呐!这一觉排得上我近十年来最舒服睡眠的第一名!   对于祯炎来说,却是一番全新的体验。   他声音喑哑,漂亮的眼睛也微微水肿,明显没睡好。他说梦见自己被只鳄鱼压着腿,鳄鱼的血盆大口对着他,他却跑不掉。   我一下子很气馁,因为我就是那只鳄鱼啊。   “那我以后睡右边吧,腿下垫个枕头就好。”说着,我尝试从他身上爬过去,睡另一边。   祯炎趁我跨在他身体的正上方时,一把将我这只大鳄鱼捕获,按在他宽厚的怀里,修长的大腿趁机夹住我,不让我动弹。   “不许动,你要是过另一边睡,床上还得多放个枕头。”   “嗯?那就放呗。”我趴在他胸口,鼻音糯糯。我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两个人的睡眠质量。   “被你压惯了,以后睡觉没个重量压在自己腿上,反而睡不踏实。”   我努力看他的眼睛,想看清楚这句话是真是假?其实我还担心长期 压着他的左腿睡觉,会让他血液循环不流通。   祯炎说完这些,开始笑,我的耳朵贴在他的心口,清楚感受到那笑声的振动,能感受到他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他搂着我翻了个身,把我放回原位,收紧长臂,将稳稳我圈进他的怀里,“乖,睡吧,还早,我们再睡个回笼觉。”   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我很快又睡了一场近十年来最舒服的一个回笼觉。   *** ***   扯远了,按时间发展顺序继续说:   话说祯炎回到深圳,明明彼此不在同一个城市办公,可我每天都能听到他的事迹。   自从他来港一趟,Janet便沉不住气,每天都会在办公室化身喷火龙,爆发时段一般是在上午十点或者下午三点半。   这两个时间段是集团内部通讯和阅读邮件的高峰期。祯炎的名字一听就是与火有缘,连他发的邮件一出现都能让Janet点燃。   Ruby在茶水间老神在在,分析他俩估计是第一次碰面喝咖啡时,利益交易没谈拢。   “一个在深圳,一个在香港,领地不同啊。”我不解。   “新老板上位,重组辖区,香港可能要并入华南大区。”Ruby透露了一些内幕。   “诶?我们不是亚洲总部吗?”我一直觉得这四个字听上去很牛叉。   “阿Wing,要用业绩说话啊,大老板只看数据。”   我不作声了,难怪Janet急得要跳脚,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嘛。她才不要被归入祯炎的辖区。   听到门外走廊传来“噔噔噔”的高跟鞋声,Ruby刚想说话,狐獴似的,探出来的脑袋倐地收了回去。   整个办公室的人,默契地敲起了键盘,一时间里,集体演奏出一首和谐的“哒哒哒”大合奏。   “Ruby,Wing,你两个跟我去会议室。”Janet将她的限量手包用力扔在办公椅上,一点儿不见心疼,手里只握着手机,转身就走。   我和Ruby迅速对视一眼,扮做刚从繁忙的工作中抽身的样子,原地站了几秒,假意等电脑缓冲保存工作数据。这才拿起记事本和笔,跟在上司身后,亦步亦趋。   “阿Wing,关门。”Janet不忘叮嘱。   我脑海里突然就浮现出电影里那句经典台词,“关门,放狗。”   见Janet神情严肃,我和Ruby也自觉收紧面部肌肉,经验之谈,我们要和上司的情绪保持在同一个频率。   “下个礼拜华南区有个集体培训,每个区域要派一位2级以上的经理。”Janet先说正事。   听到“集体”两个字,我只想到“人一定很多”。而且那种集体培训,说不定还要户外团建,上台发表感想。   脑海里出现密集的人群,我支支吾吾地想拒绝。   没想到Ruby的回乡证刚过期,来不及办理。这次的出差,只能由我去。   还好是回内地,有种回自己地盘的感觉。如果周 末时间充裕,我还能坐高铁回一趟自己家。   Janet的表情越来越不好,我只能将这悄咪咪的摸鱼打算压藏在心底。   “那个二火仔,为了巴结董事局那几位夫人,准备了一个南方歌舞团。”   诶??   二火仔,名字听上去好像数码宝贝里那种会喷火的宝贝兽,就还...挺萌的感觉。   “哇!那条老友为博上位,真是衰仔!”Ruby大大声帮老板骂出来,Janet这才舒展眼眉,点了点头。   我在一旁安静如鸡,不是因为对象是祯炎,换作任何一个人我也说不出口,感觉过于狗腿。   Ruby了解我的性格,也不勉强我八面玲珑。   “Wing,你去开会,认真睇住个二火仔,有小动作及时回报。”Janet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   只是个公司内部培训而已,感觉自己要去做特工一样。   董事局那几位夫人喜欢跳舞是公开的秘密,整个业界都知道,尤其大夫人,是个彻头彻尾的舞迷。   自从集团成立起,公司所有员工都叫她大夫人,她的原名反而极少被提及。   大夫人出生舞蹈世家,年轻时毕业于伦敦舞蹈与戏剧艺术学院,英国最好的舞蹈学院。   她的故事是个传奇,比电影还精彩,哪次我有空讲给大家听。   *** ***   去到深圳开会的第一天,我终于见识到Janet说的专为取悦大夫人准备的“南方歌舞团”。   到场的亚洲和欧洲大区经理有接近四百人,上午众人齐坐在礼堂,听老板简述集团未来发展策略。   祯炎也作为华南大区东道主上台发了言,吸引我注意的反而是跟祯炎一起吃宵夜的Leon也来了。   这次我终于看清Leon的样子,原来他是混血儿。头发虽然是东方人的黑色,但五官和眼睛的颜色一看就是欧洲人。   Ruby没来,让我倍感寂寞。想到还肩负着Janet交代的任务:做老板的线人。真不是件容易的活,我宁愿多写一周工作报告。   下午开完会,大伙儿直接去礼堂隔壁的宴会厅吃晚餐。   台上临时开辟出一个小型舞台,业务能力精进的主持人开始积极活跃串场。   灯光熄灭,节奏感十足的音乐瞬间响起,台上出现十个年轻小伙儿开始跳舞。   我认出其中几个熟面孔,都是各个区的经理。   里面没有祯炎,他和Leon坐在最前方的位置,我看不到他的正脸,只见到他和Leon两个后脑勺接近,似乎在谈事。   那俩个频频碰头的脑袋,让我有种直觉:他们在畅聊别的事情,与舞台无关。   一首音乐结束,大家都没下台,主持人重新上场,热情盛邀大夫人一起共舞,于是打扮靓丽的大夫人上台,与其中一位经理跳了一段国标舞。   大夫人保养得当,年龄保密,估计有六十五,看上去只像五十出头的中年女人。   台下几百人的吆 喝都很给力,我生出一种错觉,这好像不是公司聚餐,像当红明星的粉丝见面会,更像拍马屁的大型修罗场。   心知套路都是如此,我便不再往台上看,低头对着手机冥思苦想,今天的特工舆情还没有发给Janet。   我:【今日上午九点郁金香厅开欢迎会,华南区所有高层、董事局高层大夫人与Leon出席。Leon、祯炎述职。下午五点转宴会厅中式围餐,十位大区经理表演舞蹈,大夫人与华南营销总助吴伟明共舞一曲。】   又从会议群里找了张上午参会人员的集体大合照,图文并茂,信息发送完毕。   Janet很快回复:【OK。】   今天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   我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安心开始吃晚餐,甫一抬头,便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里。   宴会厅里灯光暖暗,那人黑眸深沉,眼神玩味,像一盏探照灯,将我照得无处遁形。   整个喧闹的世界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咚咚!咚咚!唯有我的心脏在扑腾乱跳,特工身份就这么暴露了吗?   我不由自主地用力拍了下自己额头,仿佛脑门儿上停了一只蚊子!   手机还没来得及锁屏,不争气地从我手里滑了下来,在地毯上欢腾地滚了几滚,停在了一双刻着茛苕叶花纹的手工皮鞋旁。 第8章 . 爱情的习惯(二) 前方高能预警!我脑……   不知道祯炎何时出现在距离我只有两米直线范围里。   我竟然毫无察觉!!   他个子挺拔,又生得一副好皮囊,即使往人群中一站,也自带光芒特效,占据了一大片注意力。   周围的人瞬间黯然无光,那些男的女的,都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偏偏除了我!!   身为Janet钦点的大内密探零零漆,我竟然没发现目标人物距离越来越近,我真是憨豆先生的嫡传弟子:憨憨本尊。   没锁屏的手机,就这么咕噜噜在地毯上一顿欢快地翻滚,偏偏就往祯炎的方向狂奔去,仿佛他才是它失散多年的主人。   堪堪撞到他精致的手工皮鞋上,停了下来,手机屏幕的那面好巧不巧正对着他。   我肯定一定以及确定,那面应该还停在我和Janet的对话界面。   感觉到祯炎垂眸,长睫微微颤动,仿佛在我的心头撩起八号风球。   心脏开始扑通!扑通!   前方高能预警!我脑海中警铃大作。   在祯炎做出弯腰动作之前,我已经身随心动,使出了平生最灵活的一跃:脚尖发力,腾空,像只轻巧的燕子,又像位从天而降的忍者,恰到好处落地,以江湖高手的形象半蹲在他面前。   江湖高手低低道:“我来我来,我自己来。”   难为我今天穿的修身西装裙,幸亏当时下了血本买的品牌货,布料弹性良好,才能撑住这么夸张的动作幅度。   因为我全程都没好意思仰头看祯炎,只听到头顶上方似乎挤出一个“嗯”字,手工皮鞋配合着稍退 半步。   我完全能理解自己刚才那个动作有多么奇怪,不容细想,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捡回手机。   宴会厅台上依旧歌舞升平,人群为热舞的人起哄。我感觉前后都是人,连空气里都密密麻麻挤满了不同的声音,就像每个通勤的早上,从地铁站的天桥里传出的外星人军队般的脚步声。   胸腔里剧烈的心跳不但没缓和下来,反而跳得更激动了。我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我安慰自己:【没人在意你,你是隐形的。即使你的动作多夸张,也没有人注意到。】   坚持不抬头看祯炎,我揣着手机直接开溜。冲回自己的座位上,正经端坐,好像刚才一惊一乍,一扑一跳的那个人不是我。   *** ***   后来和祯炎提起这事,我以为他会不记得有这么一出,他却是秒回忆起,可听他说出来以后,我觉得和自己印象中的记忆有很大偏差。   他坚持要说出自己的版本,并让我替他记录如下:以示正听。   祯炎:“那天集团内部培训的晚宴里,作为活动主办方,中途我在巡视会场的时候,有个女生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祯同志,咱们不是在录口供啊喂。)   他继续说:“几乎全场的人都沉浸在热闹的氛围里,唯独她一个人埋首盯着手机,一番操作后,只见她的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我:???得逞?)   祯炎以为我没听懂,解释描述道,就是那种生动活泼,很可爱的表情,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注意。   (可我怎么听上去总有一种便衣警察在人群里抓小偷的感觉?!)   发言人伸出长指,点了点我的唇,“嘘!不是说好一起听听我的版本么?你老是插话,会影响我的发挥。”   我忍不住出声抗议:“哪有?我一直很安静,并没有说话啊。”   他轻轻瞥一眼,柔声道,“说了,你的眼睛看着我,在说话。”   我眨了下自己的单眼皮,好吧......我会控制眼睛让它们保持安静。   祯炎这才重新拾起话题,慢悠悠继续讲:“我的脚步忍不住转向她,好奇她在干什么?舞台上的表演不精彩吗?我安排的晚宴不美味吗?”   “她抬头正好迎上我的目光,我从那双眼眸里读出了戒备、紧张和揣摩。于是我更加饶有兴趣,她究竟想要揣摩什么?”   听到这里,我把脑袋扭向另一边,心道:当然是在揣摩你有没有发现我是特工零零漆呀。   “故事的转折发生她的手机撞到我脚下,没等我帮她捡起,这个斯文的女生竟然飞了过来。”   祯炎抬手,做出飞机起飞,沿着飞行路线航行的动作,认真强调:“你知道吗?她是真的飞了过来。”   我顿时觉得羞赧,一把捂住耳朵:“我不太想知道......虽然在下就是那位当事人。”   祯炎乐呵呵地大笑:“她真的太可爱了,你看过《冰河世纪》这部动画电影 吗?里面有只叫Scrat的松鼠,总是想尽办法追逐一颗栗子,然而栗子总是滚到它无法触及的地方,每次就差一毫米就能抓住那颗栗子。它为了这颗栗子拼死拼活,造成冰河时代的天崩地裂,即使引发各种大灾变也绝不松手。”   我假装一脸懵,其实我超喜欢Scrat这只小松鼠呢,曾经用过影片里它和栗子的合照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的电脑桌面。   松鼠攀登在冰山悬崖上,伸出小爪子拼命够那颗近在眼前的栗子.jpg   祯炎认真地凝视我:“这个女生当时好像Scrat,不,比它更可爱。”   我鼓起两腮,用眼神抗议他的表达,明明这么做会让自己更像松鼠。   “我猜她一定在想,她希望自己是一个会隐身术的松鼠。”祯炎爱怜地抚摸着我的脑袋,“当着我的面,她小心翼翼抬眼觑我,我们四目相对,周围陡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万万没想到,祯炎竟然看出我当时在想的隐身术,他懂我耶!想到这里,我一下子收起河豚般鼓起的两腮。   “我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把小松鼠吓成了炸毛小兽。我想扶她起来,还没伸手,以为自己隐身的小松鼠就赶紧遁走了。”   说完他大笑,我不知道他傻乐的点在哪儿,还在跟他弱弱地辩解,“我当时压根就没看你,还觑?你才觑!”   “好好好,你当时没觑我,是我觑你,是我的视线被你的视线勾引住了。”祯炎笑眼弯弯。   一直到今天,我都没问他到底有没有看到我的手机界面这件事,看不看到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手机这事算是在我意料之外,被祯炎轻松翻了篇。   因为对他来说,最抢戏的是那只施展了隐身术的“小松鼠”。   *** ***   祯炎平时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几乎见不到他开怀大笑的样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每次和他说道什么,这位哥就大笑起来,虽然这种程度的爽朗大笑丝毫不会影响他的颜值。只是有些颠覆了他在我心中的人设。   “小松鼠,你不要用你的人设来定义我。”祯炎不仅知道我有时候会在网上写文,还知道我为了更好地有代入感,男主角会参照他的部分性格来设置。   “那你还叫我小松鼠。”我故意委屈巴巴地投诉,“你再这么叫,我就要去找栗子吃了。”   后来小玉见过他几次,只有我俩密谈的时候,她绝不相信他会大笑,觉得是我讲话特夸张。   “他是那种日漫里的大帅哥,言情文里的谪仙,你见过哪个大帅哥仰天叉腰爆笑,那就不是言情,而是沙雕剧情。”小玉是绝对的颜控。   呃,好吧,颜值即正义。我也承认他的外表和魅力。   反正祯炎他这个人在外面就特别端着,回到家真的就是那种轻易笑到捶墙,经常还要带上我,抱起我原地举高高转圈圈 。   有时被举高高转圈圈,我挺怕因为离心力被他给甩出去,把脑袋埋在他颈窝,双手紧紧扳着他的肩膀。   结果他更高兴,“小松鼠,你是不是更依赖我了呢?我是不是你的栗子啊?”   “栗子......个屁啦!祯二火你快放我下来。”我轻轻咬他的耳垂,这里是我某一天发现的秘密开关。   只要啮咬他的耳垂,他会立刻停止大笑和手上的动作,像智能机器人的启动开关。   不过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承担这个咬后反应,比如被扔到沙发上、床上,或者直接“就地正法”。   此时正在讨论祯炎的大笑问题,所以关于耳垂的秘密,容我有机会再说。   咱们继续讲大笑这件事。   不管Janet在办公室怎么骂他二火仔,影射他靠巴结上位,当时的我还是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若没点真本事,没有任何背景的祯炎怎么能在30岁就做到整个华南地区的总监?   光靠他和Leon排队去买煎让三宝吃宵夜?   光靠他在深圳召集一群年轻的市场经理组了个“南方歌舞团”?   工作不用做了吗?业绩不用扛了吗?   传出这种话的人,吹牛都不打草稿,简直让我怀疑Ta的智商。   作为年轻的职业经理人,他是从社会和江湖的淬炼中走出来的一员猛将。   激烈的竞争环境让他不自觉隐藏了自己的真实性格,做事走一步想三步,不会允许自己有明显的情绪起伏,脸上永远挂着一抹得体的微笑。   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清楚明白:这个人走到今天,是靠他的聪敏努力,靠他的血性傲气。   作为资深社恐,我对每个人的气场有种天生的辨别力,知道哪种可以靠近,哪种需要远离。   有些人的气场是老鹰型的强权派,有的是孔雀型的八面玲珑型,还有平易近人的鸽子型和沉默的猫头鹰型。   祯炎能够放下警惕和心防,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大笑,我便知道,这是他给我的信任,独一无二的特权。   我才是他不肯撒手,想牢牢保护的小栗子。   “祯炎。”我轻轻唤他。   “嗯?”他的声音仿佛从胸腔里传来似的,我放在他心口的手能明显感受到振动。   “就挺好奇南方歌舞团的事儿?真的是你准备的吗?”在我俩关系变得更熟的时候,有一天,我好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小松鼠的目标是栗子,南方歌舞团又算得了什么呢?”祯炎毫不客气地伸手,往我头上敲了个栗子。 第9章 . 恋爱的理由(一) 恋爱的理由,其实真……   这次的集体培训是我在这家公司里参加过最无聊的培训之一,听得我犯困,笔记也懒得做了。   以前的自己很天真,以为培训就是培训。初入社会,对待学习仍抱有在学校里那种海绵吸水般的积极性。   后来有好几次是Janet带着我们几位经理参加培训。大家白天认真上课,晚上回到酒店 ,还要到Janet房里集合,互诉交流自己的培训心得。   要知道,整间酒店回房间复习的只有我们这个团队。   其他团队聚餐的聚餐,唱K的唱K,应酬的应酬,嗐!真把公司当学校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编织关系网,打探各种业内情报的好时机。公司即江湖,江湖即社会啊!   连我这个社恐都明白的基本道理,在Janet这儿却不大行得通。   Janet从小在美国长大,大学毕业后才返港工作,在集团工作了十年。   可以说,集团塑造了她的职业观,给了她名和利,却没改变她的性格和价值观。   这次幸好只有我自己参加培训,除了每天给Janet发一篇200字以内的小学鸡观察日记,其他时间很自由。   开会太无聊,讲的都是展望未来这种对螺丝钉来说很虚空大的事儿,我就在微信里跟小玉抱怨了几句。   明明离家不到100公里,高铁单程40分钟的事,却无法轻易脱身回去。   培训从周二到下周二,中间横跨一个周末。周五的早上醒来,我就收到几条未读信息。   小玉:【姚姚,今晚做好准备,我带着我男票和某人过去找你。】   小玉:【某人,你懂的。他听到你在深圳,非要跟着我们一起来。】   小玉:【你醒来后把酒店地址发给我,帮我们开两间房。】   我:!!!   一起床就收到这种出其不意的信息,让我又开始不自在起来。   跟来者何人没有关系,纯粹因为太突然。   我可是那种凡事都要提前说明,预先做好准备的摩羯座啊。   那种突然惊喜对我来说,往往就是突然惊吓。   定了定神,我先回复小玉,发送了酒店地址,在培训开始前,找到酒店的销售经理郭佳要房。   小玉这个家伙,早不说晚不说,非要周五临时飞过来,不知道周末酒店满房么!何况酒店正在接待好几个会议团。   郭佳听完果然一脸为难,“娴妤,你等我去后台查一下房态。”   过去我回内地出差,曾经帮郭佳的宝宝拎过几次港产婴儿奶粉,所以冲着这份人情,她再三保证会帮我扣下两间房。   我俩站在展厅门口,交谈了许久。   远远见到祯炎一行人从拐角处过来,我心念一动,掉手机的事情让我潜意识里避免跟他有直接交流,于是拍拍郭佳,“咱们微信联系。”   说罢迅速撂下她,径直回到自己听课的位置上坐好。   培训导师刚走到台上,我的手机屏幕一闪,推送了一条未读信息。   郭佳:【搞定啦,2309房和2403房,到时客人报你的名字即可入住。】   我:【谢谢亲。笑脸.jpg】   郭佳:【不用谢,是祯总帮的忙,本来是他留的两间房,听到你需要,就批给你了。】   我抬眼看坐在前方的祯炎,不苟言笑的时候,脸部轮廓看起来添了几分硬朗。   终归欠了他的人情,下课时候,我犹 豫再三,还是走上前。   祯炎明显一怔,“嗯?”   “谢谢祯总。”   “男朋友来了,团聚是应该的。”他语气生硬,挑眉,不可置否。   我:诶???   谁说男朋友来了,我跟郭佳说的是“朋友和男朋友”,她这家伙四舍五入帮我省略了,直接说成“男朋友”。   突然有种想跟祯炎解释一下的冲动,但看到他微蹙的眉头,我立即打了退堂鼓。   反正我已经感谢过了。   *** ***   跟厉杰的突击见面,实在太让我措手不及。   我只带了两身修身的西装裙,回到酒店房间就换上一身运动套装,睡觉穿,出门穿......   就很方便,而且也没人知道我把一套运动服不洗不换穿了一整星期。   浅灰色的长袖外套,深灰色的运动裤,现在重新照镜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色。   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跟厉杰聊微信,本来就是不重要的人,我没必要去想穿什么适合“出场”的战备。这种情况下,如果要给厉杰希望,那才是彼此的历劫。   打定主意,我继续维持这个看起来过于居家的宅女造型,在酒店大堂等到了小玉一行人。   小玉是我多年的闺蜜,自从她嫁到沪市后,我们便极少见面,平时只在手机里吹水。   难得见面,彼此拥抱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厉杰比我想象中更魁梧,真人却很腼腆,像黑熊一样的身材,却斯文得很,站在小玉身后,只深深看我一眼。   我被这一眼看得心慌意乱,有种渣女抛弃小纯情的错觉。   对不起啊,厉杰,为了让你彻底对我断了念头,重新追求你自己的幸福,我这次必须得对你冷漠。   领着他们先去房间放行李,等电梯的时候,又遇到了祯炎。   觉察到祯炎的视线投向我这边,毕竟他有送房之恩,我忙颔首回应。   他看了眼小玉这对情侣,又看了看我和厉杰,面无表情,先行进了电梯。   “小玉,”我被祯炎的冷冽气场震慑到,神使鬼差叫住他们,不想和祯炎再去共享狭窄电梯间里的空气,“人多,我们等下一趟电梯吧。”   四人的晚餐直接在酒店隔壁的商场就近解决。   商场里有一家麻辣火锅,店长是我前同事,因为热爱美食事业,果断离职去创业。   我记得他家的麻辣火锅搭配自家出品的卤鹅掌很出名,上过好几个美食节目。   小玉和当时还是男友的周凛,吃得嘴唇泛红,赞不绝口。   尴尬的人反而是厉杰,他不参与我们三人的对话,独自划出一个结界,火锅也没见他吃几口。   “你不吃点么?”我问道。   “我不吃辣。”厉杰幽幽答道。   靠!大哥,你早说啊!他的真人实在让我大跌眼镜(如果我有眼镜的话)。   仿佛之前手机另一端跟我叭叭叭聊天的是另一个人。   我看了眼小玉,意味深长,小玉顺着我的视线,看向因为过度无聊而拿根筷子在搅拌火锅的厉杰。   小玉偷偷给我发信息:【对不起啊姐妹,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他可能被夺舍了!】   周凛也觉得我们四人的组合有些怪异,具体哪里不妥,直男的他还没有感受到,快吃完的时候,他问了句:“今晚怎么睡?”   我们三人同时停住手上的动作,齐齐看向周凛。   周凛浑身一颤,这三人目光不善。   “我和娴妤睡,你跟厉杰住一间。”小玉语气很冲。   “啊?宝宝,没有你的夜,我睡不着。”周凛委屈巴巴。   我忙解释:“不必,我自己有房间住。”   小玉挽住我的手臂,“那我今晚也要跟你睡,让两位男士一人睡一间。”   厉杰不言语,从鼓鼓的背包里别别扭扭掏出一只大金毛的毛绒玩偶。   小玉在一旁负责解说,“杰哥听说你喜欢金毛,特意给你买的玩偶,喜欢吗?哈哈,哈哈。”   我抱着至少半米长的狗狗玩偶站在火锅店,一时百感交集,无言以对,久久说出一句:“谢谢了。”   *** ***   回到酒店房间,小玉一个箭步上前,倒在床上,“累死我了,今天这两个男人都好怪哦,一个比一个没眼力见。”   我默默把玩偶放在凳子上,没有回应。   “回去我要好好教训周凛,怎么睡是要提出来讲的问题么?”小玉继续投诉。   “还有厉杰,摆什么臭脸啊,不吃辣不早说,自己不吃就拿着根筷子在锅里搅啊搅。娴妤,你们究竟怎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和他没怎么啊?从开始至今,没有在一起过,只是很普通的朋友。”   小玉翻了个身,撑起下巴,对着我,“可能杰哥心情不好吧,我跟你说过没,他刚又跟一姑娘分手了。这次让他挺痛的。”   我的耳朵支棱起来,“痛?”   “杰哥刚认识那姑娘不到一周,为了表达对她的爱意,就去给自己手臂上纹了个莹字,姑娘叫莹莹。”   我:“......”   这种作风挺厉杰的,自己想怎样就怎样,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俩人处了不到十天就分手了,厉杰让纹身师给自己修改了纹身,把莹字上面做了些花纹,改成宝字。”   “宝?”我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没搞懂这么做的意义何在。   “对呀,他说这样最好,以后对下一任女朋友也有解释,能合理地说成是把女朋友当成宝宝。”小玉说完自己先笑场了。   我伸出大拇指,为厉杰的机智点赞,这个宝字改得一劳永逸,适用于任何现女友。   此时周凛给小玉发来信息,说厉杰不太高兴,他原以为我今晚收了他送的大金毛,会跟他一起睡。   这会儿我已经连问号都不想打了,因为思维实在跟不上厉杰。   刚进门时,还听见小玉说要好好教训周凛,此刻已经听到她甜甜地跟男朋友发语音,“宝宝好好睡呀,晚安呀亲亲。Mua!”   见过她好几任男友,这还是头一次见到飒爽A姐小玉跟男 票撒娇。   “你很喜欢周凛呢。他人不错。”抛开晚餐时的表现,我给他总的评价还挺高。   “周凛对我很好,娴妤,他不嫌弃我不是处。”小玉表情若有所思。   她说起之前几任男友分手的理由,都是嫌弃她和别人做过。   我:“......”   二十一世纪了,大清已经亡国很久了......   我抬手将她额角的碎发捋到耳后,“小玉,你不能这么说自己。你那么好,值得让人来珍惜你爱护你。”   小玉眼眶泛红,钻进我怀里,“没跟周凛坦白之前,我犹豫了好久,连我妈也说不要告诉他,可我爱他,不想瞒着他,就把选择权给了他。”   我使劲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傻姑娘。”   “他跟你说了一样的话,也叫我傻姑娘,说我值得让人真心对待。”小玉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说着又笑起来。   恋爱中的姑娘啊,肆无忌惮地又哭又笑,因为被宠爱,所以有恃无恐。   “所以你就决定要恋爱了?”我想起半年前,小玉深夜给我打电话,兴奋地告诉我她终于找到喜欢自己、接纳自己的男朋友了。   “嗯,恋爱的理由,其实真的好简单啊!他说出来的时候,你会觉得就是他,就在那么一瞬,让你觉得就是永远。”   从小玉嘴里说出来,的确好简单...我忍不住想,未来会不会有一天我也能恋爱呢?   我恋爱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呢? 第10章 . 恋爱的理由(二)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最……   第二天和小玉他们到酒店自助餐厅吃早餐的时候,我有意无意地瞄了眼厉杰左手腕上的纹身。   可以清楚看到是个“宝”字,宝盖头上被他用花纹元素巧妙地遮盖住。   如果不是小玉提前给我剧透,我不会联想到原来是个“莹”字。   设想一下,将来他的下一任女友,看到男人愿意为了他们的爱情而纹身,相信应该会挺感动的吧。   小玉挺了解我,是她让我在上句尾加上一个“吧”字。   她说,很多恋人都会为爱人的小小举动或付出而自我感动,但她觉得我不会。   当时的我不属于那类容易感动的人群,反而会感到压力十足。   我像只胆小的蜗牛,别人一碰到我的触角,甭管对我好还是对我坏,我都会刺溜一下躲起来。   和祯炎结婚后,有一天醒来,看着身边睡相乖巧的他,纯洁干净如天使一般。那一瞬间,我认为自己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譬如若是有人怂恿我纹个二火,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综上所述,那个时候我不喜欢厉杰,所以无法理解他的行为,也不会主动去代入自己理解那个行为。   或许他爱那个女生的时候,当下就是真实的深爱。   每一刻当下的感动都是事实的存在,所以厉杰愿意去做一些事来证明那份感动。   再延伸举个例子,女人不能去质问男人有没有喜欢过自己这种问题。他肯定会回答,在某 个当下,他是爱的。   真要问的话,也得换个方式。因为问题的关键是喜欢了多久。喜欢一秒也是喜欢,喜欢一个月、一年、十年也是喜欢。   感动和喜欢一样,首先得有“是与否”的问题,接着才是留存时间长短的问题。   我终于想清楚自己对厉杰的感情,首先终止在“是与否”这个阶段,因为选了“否”,不喜欢他,所以就没有时间留存的后续问题。   不喜欢,所以无法感动。   那天晚上实打实浪费了一间房,周凛是个相信有超现实存在的人,怕鬼,胆小得很,不敢自己住,所以整晚都赖在厉杰的房间睡。   下次我还郭佳的人情,还是得按两间房算。   *** ***   我们在自助餐取食区又见到了祯炎。   之前听说他就住在深圳,看来会议期间他蛮敬业,周六都不回家,直接住在酒店。   祯炎身旁站着的是董事局大佬Leon,我挺奇怪他竟然还在,前天晚上大夫人在众人面前舞完一曲后就飞走了。   由此可见,未来储君Leon是真的重视华南大区这块肥肉。   Janet每次提到华南大区,总要在后面加上“这块肥肉”这个形容词后缀,导致我每次听到或说起这个词,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一块精致的五花肉,尚未烹调的那种原始五花肉。   早餐的自助区被设计成一个回型结构,无论我往前走还是往后走,最终都会面对面碰到这对“煎让三宝”CP。   着实让我纠结又开心。   纠结的事自然不必说,得上前跟大佬和领导打招呼。人家昨天才让了两间房给你,不能今天就无情忘恩。   开心的是今天给Janet的200字特工报告有了着落,终于不用空巴巴地给她发会议纪要。   前两天实在发现不了有什么异常环节,我就把培训的内容,做了个简报给Janet。   还好我距离她有一百八十五公里远,我完全能想象出来,她看完简报会直接变身喷火龙。   比起需要在办公室里天天直面更年期女老板的Ruby,我这次的运气似乎又稍微好一丢丢。   “Morning Leon,Morning 祯总。”   我努力礼貌地轻声打招呼,甫一出声时连我自己都惊讶了一下。因为刚起床没开嗓,猫叫似的,这声音就像丛林里的地精灵那种。   Leon微微颔首,嘴角微勾,“Morning Wing。”   “你认识我?”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脱口而出。   Leon笑了出来,“今日牛油果沙拉很不错,你一定要试试。”   我当即起了一手鸡皮疙瘩,大佬怎么知道我最喜欢吃牛油果?难道我的“特工零零漆”身份暴露了?导致自己被反监控?   很久以后祯炎才告诉我,Leon拿过世界级记忆宫殿的冠军,过目不忘,叫出我的名字很正常。   牛油果则是个巧合,那天餐厅的牛油果沙拉确实非常 美味。   至于“特工零零漆”这件事,他安静了半晌,突然凑近看我,缓缓道:“你看太多电影,想象力太丰富。”   回到当日自助餐厅现场,被大佬点名这件事的余震还未消退,我很快被一旁的祯炎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板着脸的祯炎实在太少见了!一脸冷峻,带着原本硬朗的轮廓更加寒冽。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蹙眉不满的样子,我认为他应该是那种发火也不动声色的人。   向来礼貌如他,竟然没有回复我的早安问好。   我僵在原地怔了怔,没动,小玉跟在我身后舀菜,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撞在我背上。   小玉上前一步,挎着我的手臂,“诶诶!刚才那个混血儿,是你老板?也太特么帅了吧!完全可以做模特了!”   “哦?哦!”我心不在焉应道,“混血儿都是这种中西结合的长相啊,鼻梁笔挺,五官分明。”   奇怪了,今天祯炎究竟怎么回事?我所有的脑细胞还在集中揣摩这个问题。   难道祯炎昨晚不开心?!   难道他被Leon潜规则了?!   灵光一现,我突然捂着嘴,瞪大眼睛望向祯炎,这一惊一乍终于引起他的注意,男人视线扫来,我默默打了个冷战。   他那双眼就像会读心术似的,我好怕他此刻读出我脑补的那部“霸道冷面总裁x傲娇妻”的强强纯爱小说。   偏偏小玉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姚姚,昨晚空调好像坏了,温度怎么调都超冷,你一直在抢我被子。”   我正准备施展隐身术躲开祯炎的死亡直视,就听到头顶传来清冽的声音:“是吗?空调温度的问题可以跟客房经理反映。”   如沐春风的声音主人是祯炎。   我:咦???   眼前的男人恢复了露八齿的营业微笑,正亲切地跟小玉讲话,“我是这家酒店的总监,有什么问题也可以直接找我。我们非常注重客人的入住体验,A酒店提供的是一种无尽的生活享受。”   呵呵。背的还挺熟练,业务能力看上去还行。我默默腹诽,垂头不看他。他抓不住我的眼睛,就无法施展读心术。   小玉显然又被祯炎的外表蒙蔽了判断力,花痴地点头,傻傻地回答:“不、不用了,我和我闺蜜抱着互相取暖就好。”   我捂脸,这闺蜜是外貌协会的吗?祯炎会不会连带着觉得我也很花痴呢?   “祯总,我等会就跟客房经理反映一下空调问题。”我忍不住出声,再看祯炎,这个人又换上了笑容面具,好像上一秒给我甩脸色的那个人不是他。   *** ***   关于祯炎那天早上的情绪为什么会阴晴不定,后来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你那个时候就喜欢上我了?以为厉杰是我男朋友,然后给我们开房?吃醋了?当时生气了?”   祯炎专心做着手上的事,不正面回复我的问题,半晌,只说了句:“小玉很活泼,你这个闺蜜人挺实在。”   嗬!男人 ,夸你好看就实在了?   “不过,她给你介绍男朋友,还带他来找你,差点就把你拐跑。”祯炎自言自语,“我差点就失去了终身幸福。”   我满头黑线,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小玉喜好做媒,可是都没成功啊。   “我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你。后来是和Leon挤一间房睡的。”祯炎的语气听起来莫名有些委屈巴巴。   哈???   我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间房?一张床?!难道那天你们真的......”   “两张床!”祯炎伸出大手摁住我的脑袋,把头顶揉成了鸟窝状,“小松鼠的脑袋小小的,尽想什么呢!”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故意逗他,“要是我早知道你们合宿这件事,当时肯定能凑够200字的特工报告,只有自助餐偶遇那段,情节不够刺激,嘿嘿。”   Leon和祯炎交情颇深,属于将来会做对方伴郎的那种兄弟,以前也去过对方家住过。在酒店住一间房其实并无不妥。   大佬睡眠质量好,倒头就能梦到黑甜乡。   而祯炎不习惯跟他人一起睡,那个晚上他自己默默数绵羊到天亮。又想到我竟然是有男朋友的人,他还“大方”把房间让给我和“男朋友”。   生气加郁闷,妥妥等于失眠。   可早上听到小玉说我抢她的被子,就猜到我和小玉一起睡的,他顿时心情大好。   我和他互相交流了一下当时彼此的记忆,终于将这件事完整还原起来。   我贱兮兮凑近撩他,“想不到你生气的方式是这样子,板着脸不出声,我好怕怕哦。”   祯炎大概也没想到,稳重如他,竟然会对着我摆脸色。   这次乌龙事件,让他认识到似乎对我有不一般的感觉,在我面前,他无需隐藏自己的情绪,甚至可以肆无忌惮地生气。   这不是祯炎真正生气的样子,充其量就是大龄母单比较幼稚的吃醋方式。   当然祯炎本人不承认自己当时就是吃醋,也不承认自己对我生气。   我很大方对他说过:“祯炎,允许你对我发火生气,在我面前你不需隐藏自己,你随时可以尽情释放。”   他却一副认真的样子回答我:“可我舍不得,你是我的心,你值得我所有的耐心和温柔啊。”   瞧瞧,瞧瞧,那个甜言蜜语的祯炎又回来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有种神奇的力量,让我坚信:任何时候可以毫无保留面对他,无论是撒娇、抱怨、生气、怯懦还是流泪,还有天马行空的心思和无法藏拙的小脾气。   这些全部都没关系,这就是恋爱的理由。   因为我们会永远陪伴彼此。   原来这就是恋爱的最高奥义啊! 第11章 . 第二个相亲对象(一) 你就是这店里最……   这章码字开始前,我正在进行写作的准备工作:调整好屏幕角度和亮度,选择适合此刻心情的音乐清单。   祯炎端着一盘拨好去壳的瓜子佯装路过,放在我电脑旁,借机瞄了一眼 本章标题。   然后低叹一口气,从背后抱住了我,脑袋轻轻搁在我的肩窝里,像大金毛一样蹭着我的脸,“还要写那个人吗?刚才拨这么多瓜子,指甲都疼了。”   诶!男人语气里竟然带着股撒娇的味道,我感觉莫名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机智如我,赶紧rua了一把他的脑袋,再附赠香吻一个,“谢谢老公的爱心瓜子,男主角嘛,肯定需要仔细铺垫,隆重出场才行!”   顺了毛的祯炎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不紧不慢地开口:“没事,你认真写。想吃什么我去做。”   呼!我长舒一口气,跟大机灵待久了,我觉得自己渐渐变成了一个小机灵。   言归正传,在说我和祯炎怎么走到一起之前,先讲完这第二个相亲对象,咳咳。   这位大叔虽然也是很快领盒饭出局的人,但我想通过亲身经历的真实个案来给大家一些警示。   *** ***   深圳培训终于结束,一回到香港,许久不联系的大学同学米雪给我留了个言,说要找个中午跟我吃顿工作简餐。   其实我们的写字楼隔得很近,她就在海港城楼上的办公楼工作,目前是某奢侈品店的高级销售经理。   明明一起学的设计,跟我一样,她也没因为设计找到工作,反而因日语能力突出被奢侈品牌香家看中。   我们的关系变得亲近源自读研的时候,因为可恶的二房东临时收房,害她差点流落街头,走投无路时在我住的客厅蹭了一个月住宿。   我当时和一群学生合租,两房一厅,我租的就是那个厅,只用帘子稍微隔开一下就住了。   香港的生活成本很高,光是租个简陋的客厅,房租每个月也要3000元港币。   其实我对居住环境要求不高,当时学业为重,回去只是睡个觉而已,节约成本最重要。   米雪在我的床边摆了一张可折叠的榻榻米,陪我一起做“厅长”。   她知道我这个艺术小文青,平时有看展的爱好,这次见面给我送了两张巴塞尔艺术展的VIP票。   先说这个巴塞尔艺术展,是公认的当今世界上最高水平的艺术博览会,每年分别在瑞士巴塞尔,美国迈阿密和香港举行一次。全世界的艺术家和画廊都以入选巴塞尔艺术展为目标。   再说回我,作为资深社恐,我那时候是用电脑在各大博物馆在线看展呐,要待在人群里的事情,我怎么会主动去做呢?   盯着那两张发烫的门票,我又陷入了新的纠结,就算我拿一张门票去看展,那另一张呢?邀请谁?   “米雪,你要跟我一起去看吗?”我抬眼看她。   “我那几天都在日本呢。”她笑道。   秒懂,米雪要飞去日本看她男朋友。   “VIP票针对部分特定人群,还不是对公众公开发售,现场人会少很多。”米雪见我似乎不是很兴奋,悄悄怂恿我。   我不会轻易拒绝别人,只好珍而重之地收下这两张市 面价格均过千元的门票。   吃着饭的时候,米雪欲言又止。   “娴妤,我有个朋友,人很不错哦。”   我当即听出一股居委会奶奶婶婶伯母阿姨准备介绍对象的语气。   果然没等我引开话题,米雪继续道:“大叔为人真的很好,他在北京自己创业,如今来到深圳自己开公司。三十二岁了还单身,一直找我给他介绍女朋友,我第一个就想到了你。”   诶???   “要相亲吗?”我干脆直接问她。   “对呀!我不好总是拒绝他,娴妤你可不可以帮帮我,也当做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盯着米雪漂亮的眼睛,她喜欢画一条后翘的眼线,看着别人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跟带了钩子似的。   “好吧。”反正我除了说这句话,也一时想不出什么推脱的理由。   “大叔的车很漂亮,你不看看他开的是什么车。”米雪忽然轻飘飘抛下这句话。   我不语,心头浮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相亲就是跟人相亲,关他的车什么事?   关于答应米雪去相亲这件事,我承认自己还是有些“贼心不死”,特别是前几天在深圳培训,亲眼见到小玉和周凛撒狗粮般的相处模式,被这对情侣狠狠安利了一把恋爱的理由。   一切皆有可能,万一这位大叔就是我等待的良人呢?   米雪见说动了我,立即把我的微信直接推给大叔,然后当着我的面,让我通过大叔的好友申请。   自从有了与厉杰打交道的经历,大叔如果一开场就话痨般兴冲冲的问好,其实我并不会觉得突兀。   反而他一开始有节制的问候,给人一种他“挺正常挺nice”的感觉。   事实很快再一次教会我做人:感觉这种东西,是很主观的,看不见摸不准,所以无论在做什么事情,都得从实际出发再下结论。   时刻谨记【一切从实际出发】,老祖宗留下来的这句箴言诚不欺我。   *** ***   下午回到公司,抽空摸鱼的时候,我把大叔的朋友圈看了一遍,他转发的都是公司日常和各种自己开会的自拍,塑造出一种看上去很忙很努力的企业精英形象。   当晚我们俩又简要地聊了下彼此的背景,其实我挺喜欢这种交流方式,他不多问,我不多答。我们想到什么说什么。   听到我说自己和米雪的友谊是从做“厅长”建立起来,目前我在港租房住,大叔莫名其妙回了一句:【我们将来一起买大房子,哭泣表情.jpg】   我当场:???   这句话和表情都超级突兀啊,让人怎么回?   就像在户外野炊时扑灭篝火的方式,猛浇一通水,再把隐藏的火星狠狠踩上几脚灭掉。我安静看着手机屏幕,聊天兴致瞬间全无。   沉默了几分钟,大叔突然发出邀请:【这个周末,你来深圳吗?我们见个面聊聊吧。】   放在以往,我一定不会立刻答应。   但又恰恰因为有了厉杰的前车之鉴,我不 想再跟人在虚拟网络上白白交流这么多天,回想起来都觉得浪费时间。   见了面能够真实地看到对方,合适就合适,不合适就立即撤。   这一次的相亲,我选择“快刀斩乱麻”这种短平快的升级打怪方式。   首先看看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花费时间去相处。   毕竟我是一个谨慎到连手机游戏都不轻易去玩的人。不玩则已,玩的话就一定要跟自己较劲玩到底。   这辈子我只下载过两个游戏,一个是很古早的《植物大战僵尸》第一版,为了一举通关,我可以通宵熬夜不睡觉打完所有僵尸。   另一个是《死亡/扳/机》,也是打丧尸的游戏。这个是联机游戏,而且副本极多,在街头和各种实景里爆头丧尸,让我觉得小人物也能实现英雄梦,顺便为了预防世界末日,提前练习一技傍身。   *** ***   差点跑远了,先按下游戏和世界末日的话题,和大叔的第一次见面约在了本周六的下午。   我已经做好详细计划:当天睡到自然醒,吃完午饭后出门,步行十分钟达到红磡地铁站,再坐45分钟地铁到达深圳福田口岸站。   总之,从出家门到约定目的地,单程一个半小时能搞定。   我出门有个习惯:不管是在市内去熟悉或陌生的地方,我总要在手机地图里仔细查好路途距离和所需时间,时间单位精确到分钟。   如果遇上出差到远地或国外,要提前做的攻略就更多更详细了。   只有满满的tips才能给我足够的安全感。   大叔约在深圳市区最繁华的购物中心里喝咖啡。   我准时到达咖啡店,周末下午时段,咖啡店里人很多,我忍不住朝店铺的墙上看了又看。   为了增强室内空间感,店内的墙面设计成了镜面,于是我能清楚看到自己。   有些陌生,却也有些熟悉,让我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被困在了人群里,镜子里的自己也一样迷茫。   手机信息提示响了一声,大叔:【我到了。】   同时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   我一抬头,一个看上去并不是“大叔”的年轻男人望着我微笑,“娴妤?是你吗?我叫麦煜,Mike。”   说完,没等我回应,他便径直坐了下来,似是看穿我的疑问,解释道:“这家店里,最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你,你一定是娴妤。”   本来吧,这段对话倘若以文字的方式来看,就觉得勉强还行,这个大叔还挺懂套路。   但是我这个中文名字的谐音比较清奇,这句话硬是被我听成了:【你就是这店里最漂亮的一条咸鱼。】   所以,我并没有被撩到,只是礼貌地冲他勾了勾嘴角:“你好,我叫姚娴妤,你可以叫我阿Wing。”还是叫英文名不会让我轻易出戏。   麦煜:“听米雪说,你也在香港工作?你们是同学?”   “是的,我在A酒店集团工作,目前的职位是营销经理,负责香港地区所有集 团旗下酒店的营销策划。”   “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打算一直留港,直到拿到身份吗?”   我懂麦煜问的这个身份问题,我能在港工作,因为我持有香港居民身份证,这是一种临时身份。如想“真正”成为港人,得等住满七年,替换成香港永久身份证。   说实话,我对未来一无所知,算上读书的两年,我总共在港待了四年。   如果不想放弃内地户籍,我可以一直以香港临时居民的身份在港工作,逗留签证届时只要两年一续签即可。   我双肘撑桌,十指交叉,认真回答他:“我近三年的短期规划是在目前的职位有所提升、做出成绩。”   明显看到麦煜的视线落在我紧紧交握的手上,我不动声色,默默松开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像个等著教导主任点名的学生。   刚才两人你问我答的对话,还有他提出的一系列问题,让我感觉和他不是约会,而是在面试。   回想了下自己的答复,我都在说些什么啊,都是以前为了应付面试背了上百遍的回答,不知不觉就脱口而出。   麦煜不知道,刚才他问的问题,我能用普通话、粤语、英语和韩语各自回答一次。   口亨口亨,当初为了面试,身为攻略达人的我可是做了超详细版的《求职必胜版:四语答题攻略》呢。   他笑眼弯弯地看着我,眸底似一汪深不可测的潭水,这眼神有一瞬莫名让我想到祯炎。   祯炎也有一双摄人心神的桃花眼。   只是麦煜的眼神不纯,杂质太多,总让我觉得那么几分油腻,感觉自己正在被他悄无声息又肆无忌惮地打量。   我假装四十五度抬头望天......望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上有个神秘黑洞。   “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咖啡很快到了底,麦煜起身,“我的车就停在路边,刚才赶时间来找你,来不及去停车场。”   我跟他走出咖啡店,见到一辆黑色大奔以一个怪异的角度停在路边。   车的品牌我认识不多,大奔这个牌子还是很努力才记住的,logo造型是一个圈圈里面有个人。   突然想到米雪意味深长说的那句:“大叔的车很漂亮,你不看看他开的是什么车。”   他......不就是开大奔么?   难道他的大奔有什么不同吗?车身高一些?表面的油漆光滑些?还是说车座是真皮?我实在不太懂。   其实米雪只是暗示我,大叔“很有钱”,让我好好把握。只是我在这方面不开窍,不太聪明的样子。   以前大学时,我曾经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   有个男生突然向我表白,说如果在一起的话,他保证会送一辆奥迪给我。   我当时的反应自然是:???   据我所知,这个家伙有一位正在同居的女朋友,又找我做女朋友是几个意思?   我又不是笨,找个一心一意的男朋友不香吗?为啥要答应这种随时会丢下你跑路的男人?   还有 ,拍拖不是人和人之间的交往吗?什么时候变成人和车的故事了?   我把这两个小故事都讲给祯炎听过,他听后只是例行的动作,伸出大手猛揉我脑袋,比往常多了些宠溺的笑声:“幸亏你这个小脑袋里问号特别多。”   我:诶??? 第12章 . 第二个相亲对象(二) 也许相亲不可怕……   麦煜显然也对自己的座驾颇为自豪,但他随意停车的路边,紧邻购物中心的步行街,挡着别人的道不说,极容易被交警叔叔贴条的好吧?   和他一起上车的时候,感受到路人屡屡投来【此路是你开?此道是你挡?社会公德心呢?】的质问目光,我在副驾驶座主动缩成一只鹌鹑,真替麦煜觉得不好意思。   而他似乎毫无察觉,依旧是一副洋洋得意的傲娇样子。   “你知道吗?我读博时认识米雪的爸爸,她爸爸如今是我公司的营养学教授顾问。”麦煜开着车,介绍起自己和米雪的渊源,顺带吹嘘起自己的创业史。   我在咖啡店已经听过一次,只好引开话题,“哦。听起来你们两家挺熟悉。”   “必须呀,我当初就问米雪,她还有没有姐妹介绍给我,我就想娶她那样的女孩做老婆。可惜啊......”   顿了几秒,麦煜像似想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如果现在她愿意嫁给我,我会非常开心,我愿意娶她。”   我转过头看他,纯粹是很好奇,能把这么厚颜无耻的话坦然说出来是怎样一个人。   既然很熟,就应该知道米雪已经和她男朋友订了婚,人家过两个月就要嫁到日本。你这个莫名其妙不知所谓的大叔还想半路截胡?   汽车渐渐驶入一个陌生的小区,我心生警觉,“我们不是去吃饭吗?”   “对啊!先回我家,放个东西。”麦煜停好车。   我看向他,说道,“那我在楼下等你。”   麦煜打开车尾箱,里面有一台类似电脑机箱一样的设备,“娴妤,这个很重,需要麻烦你帮我一起抬上楼。”   为了打消我的顾虑,他补充了句,“现在我家里有个寄住的女孩子。”   出于对米雪的信任,尽管对麦煜没有什么好感,我还是下车,帮他一起扛着那个沉重的机箱进了电梯。   的确如他所说,他家里有个年纪与我相仿的女生,见我们一起回来,表情惊讶。   “她是我的侄女,妞妞。”麦煜面不改色。   正讲着话,麦煜的手机响了,他瞥一眼手机,接起前对我说:“五分钟后楼下见。”   他出门拐到楼道口讲电话。   妞妞仔细打量我一番,“你好,我是麦煜的侄女。”   直觉让我不太多想跟这位年纪明显很大的“侄女”聊天,微微颔首,“你好,我先下去了。再见!”   “喂!”妞妞喊住我,“你是他带回来的第一个女人。”   我:???难道你不是女人?成年人该有的眼力见我还是有的。   在楼下等了半小时,麦煜还没 来,我往大堂走了几步,意外见到他并没在讲电话,而是和一个穿着西装裙的女生交谈,女生一脸依依不舍的表情。   我识趣地退后几步,心想要不干脆给他发信息,说我赶时间回香港好了。   今天和麦煜的见面,每一个环节都透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别扭。   信息还没发出去,麦煜已经大步流星走回来,也没有因为自己的迟到说抱歉,一见我就说,“带你去我的孵化器看看。”   于是二十分钟后,我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工业园的写字楼里。   麦煜指着其中一层,“我公司在这里。”   然后带着我逛了一遍公司,讲了下他的创业理念,最后问我:“公司虽然在发展初期,但是我有信心,也觉得你很适合来做营销,你有兴趣加入吗?”   大哥,搞半天原来你是把我当面试员工啊!   “不了,谢谢。我非常热爱自己现在这份工作。”礼貌婉拒完麦煜,我连晚饭都不想再和他吃,跳上地铁立刻赶回自己的小窝。   不走的话还留下来听他继续吹水?图啥?   图他很自大?图他想截胡?图他不洗澡?   总之,踩过坑后,我以后再也不会盲目去相亲了。   *** ***   针对这场相亲故事,祯炎知道后有“非常严厉”批评我,当然不是去相亲这事,而是一个女生单独去到陌生的环境,哪怕是熟人,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该勇敢say no的时候就必须大声说不。   譬如遇到类似情况,在麦煜要求一起抬东西上楼时,可以说帮他找个保安,而不是自己贸贸然傻傻跟着走。   祯炎在这件事上反应特别大,那时我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还跟他傻乎乎较劲,说自己并不是喜欢麦煜,那天的性质根本就不是相亲,我俩之间的对话任谁听起来都是一个老板在面试未来员工。   “世上没有鬼,他也不是变/态/杀/人/狂,祯炎,你看太多电影了。”我莫名气鼓鼓,我是社恐,但我又不笨。   不然我就不会在红磡一住就是四五年,我住的地方附近除了各种小吃店和举办演唱会的红馆,可是全港有名的花圈一条街。   红磡的另一个著名标志是“大酒店”,周边有三四间殡仪馆,港人将殡仪馆入葬喻为“大酒店入住”。这里的小吃店就开在一堆纸扎铺、鲜花店和长生店(棺材店)隔壁。   人们站在路边待售卖的花圈旁,手捧一次性食碗,拿着叉子津津有味地笃鱼蛋吃的场面很常见。   见我半天拎不清他生气的缘由,总是冷静如冰雕的祯炎,所有情绪都集中在一贯温和平静的眼里,如翻江倒海般汹涌。   “你干嘛生气......”从没见过他这副眼红红的模样,我目瞪口呆,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良久,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睫,“我没,我只是很害怕......”   说着他转过身,不让我再看到他的表情,浑厚 的嗓音此时听起来格外低沉,“心,你以后不能再做出这种让我担惊受怕的事情。”   他孑然落寞的背影让我原本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谁这个时候都不忍心去欺负一只被弃之荒野的流浪猫啊。   祯炎早就对我说过,【如果】这个命题没有意义。   就事论事,这事本来我就没做好,不管女生还是男生,任何时候都不要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做赌注。这种事儿没有百分之几的概率,没得赌,一旦发生,再无回转余地。   触动祯炎情绪崩溃的真相,是改变我和他之间关系的一座重要里程碑。待我先把巴塞尔展的故事讲完就说。   *** ***   我翻了几圈通讯录,将巴塞尔展的其中一张票送给了一个热爱艺术的女同事,另一张留给自己。   总算没有白白浪费米雪的好意。   香港巴塞尔设计展的VIP贵宾预展日那天,展馆里果真人不多,广阔的展厅安静而严肃,时不时可以看到各路明星走过。   我还是第一次看这种线下现场的展会,一开始虽然很不自在,但是慢慢适应后,发觉环境还不错哟,接着人一放松,注意力就被艺术吸引住了。   除了看到明星,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哦不,是两位。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宵夜CP”,我究竟跟他们是多有缘分!   祯炎和Leon,两人的打扮都很休闲,和往日公司里西装革履的职业范儿不同,明显看得出是精心捯饬过。   两个大男人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女生,贝雷帽下延伸出一条乌黑油亮的辫子。身材高大的Leon微微倾身,笑着跟她亲切耳语。   祯炎则自己全神贯注凝视着墙上的一幅艺术作品。   任谁都瞧得出他是电灯泡。   我是相认还是不相认呢?作为社交废柴,我正犹豫着,他们三个人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你也在这里?喜欢看展?”祯炎好听的声音很快在我头顶响起。   我抬头看他,嘴角努力扯出一个职业微笑,“祯总好。”   他点点头,双手负在身后,老干部似的,又自顾自看了起来。   只有一条笔直往前参观的路,我不能往回跑,也不能原地遁走,只好跟在他后面慢悠悠走着。   展馆今年首次推出“光映现场”(Film)专区,光影作品的五彩灯光打在祯炎身上,衬得他温柔又安静,像冬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让人不由自主想靠近。   刚才看到比利时艺术家David Claerbout的录像与广播装置作品《Radio Piece》,作品对物理空间与精神空间做出反思,探讨在物理空间越见稀少的情况下,两者之间的微妙关系。我就联想起初见祯炎时,两人在电梯里,明明站在一起,却仿佛隔着一条东非大裂谷。   现在我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至少我不必像那次一样,绞尽脑汁去想何 时提起一个烧猪的话题。   “嗯?笑什么?”祯炎的俊脸忽然凑近。   我才发现自己走神了,不知何时嘴角还挂着一抹迷之微笑。   “没、没什么。”我揉了揉脸,顺口瞎掰道:“这副作品不错,像刚出炉的脆皮BB猪,做功精致,外皮烤的很脆很香,猪肉不腻,微甜的味道刚刚好。”   “哦?”祯炎微微眯起好看的双眼,投来赞许的目光:“看来你很有研究,这幅是柬埔寨当代艺坛新贵的作品,被Leon那个家伙买下了。”   他随手指了指画作右下角贴着的那个红点。   巴塞尔VIP展前早就举行过私人预展,是艺术品交易的“黄金日”,藏家可提前将各类“尖货”收入囊中。所以被贴了“红点”的艺术品——表示此件已售。   诶?!我当场震惊,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第一,这个色彩抹成一团的抽象画作,的确是以香港美食为背景,讲了一只烧猪的故事,被我误打误撞说中了。   第二,这只烧猪画,被Leon那个家伙买下了。   “那个家伙”?!!   祯炎这个家伙胆子好大,竟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称呼我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老板。   *** ***   有时候生活就跟演电视剧一样,不来则已,一来的话所有角色都要上线。   正在展厅默默逛着,忽然收到麦煜的信息,自从我那天回港后两人便再无联系。   麦煜:【亲,你在巴塞尔展现场吗?想麻烦你帮我拍几张照片。我还在路上,怕来不及,想看看现场什么环境。】   难道米雪也给他送了票?   我思忖着,随手挑出几张刚才拍的照片,发给麦煜便不再管了。   回到家翻看朋友圈,看到麦煜更新了一则状态:【看展,接受艺术熏陶ing】   九宫格图片里有我眼熟的几张,最后两张是他和一个妖娆的模特妹子在酒店房间里的合影。   别人可能看不出背后的玄机,我可是太熟悉了。   前七张是我之前发给他的现场照片,这位大叔着急在线营业,连图片都懒得P,直接用。   后面两张是我们集团酒店的总统套房,只有在那个房间才能拍到他和模特妹子身后窗外的景色,全港唯一。   怎么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呢?竟然有点儿佩服麦煜,难怪这个家伙的生意能做这么大,我似乎有一点儿能理解了。   就是树立好自己的人设,可劲儿忽悠呗。   相亲界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很对,“也许相亲不可怕,但可怕的是遇到奇葩。”   恋爱有风险,相亲需谨慎。姚娴妤同志,自己擦亮眼睛吧。 第13章 . 你的三观变了吗? 成人的世界哪里有童……   我连载中的小说《地球人观察日记》,把厉杰和麦煜的几个故事进行艺术加工后,写了进去。   因为他们的性格实在和我想象中反差太大,刷新了我的一些价值观。   纸片人厉杰变成一位固执的赛博朋克铁匠,二次元麦煜则是 路边卖狗皮膏药的商贩。   相当于用我自己的方式,重新认识了一遍他们。   他们之前给我造成的所有怪异感觉,已经变成搞笑的故事情节。虽然人们说喜剧都有一个悲剧内核,但写完之后我就释然了。   我没有过多的才华,这辈子没办法用才华来成就现实中任何一种事业。   唯独写作,是沟通现实与幻想的桥梁,这算是我一贯以来自己跟自己、跟世界的和解方式。   *** ***   繁忙的工作日,我正以地铁老人看手机般的眼神盯着电脑屏幕里的分析报表,微信里有一位熟人头像在呼唤我:【Wing,你在吗?】   Camila,卡米拉,初见这个名字时就很戳我,有种不拘于世俗的感觉。   后来我还专门去查了camila这个词,是一个拉丁语名字,意思是“美丽的女生,能够帮助牧师(僧侣)”。   姑娘真人的确长得热辣艳丽,身材高挑,像一只出挑的仙鹤。   其实卡米拉的中文名叫什么,我反而记不住,因为在这家公司待久了,每个人的标签就是他们的英文名字。   有几次回到内地开会,别人“咸鱼、咸鱼”地喊我,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   这时候只要轻轻一声“阿Wing”,我肯定能原地弹跳三米高,这就是肌肉记忆和应激反应。   我回复:【卡米拉,好久不见。】实际交往里我更喜欢用中文喊她名字。   算起来我和卡米拉是同期,俩人先后隔一天进的公司。她在华北分公司,我在香港。   那年新员工入职,统一去北京培训半个月,我住1506房,她住1507房。   上下课之余,俩人都习惯在酒店附近的咖啡店喝咖啡,一来二去碰到几次,索性约着一起去。   正是春风十里的美好季节,北京却是漫天飞絮,我俩坐在咖啡店里,看着窗户外“雪花”纷飞,思考着各自未来的人生。   入职后,我和她的职位都定在2B,虽然负责区域不同,但是工作内容基本一致,遇到系统问题,经常互相帮助。   回到我们公司自行研发的OA系统,分为行政和业务两个部分。   行政系统一般是考勤啊、请假啊、升职培训,人力资源。   而业务系统则是记录实际工作数据,我每周拜访跟进旗下酒店,记录和分析它们的客流量、入住率、订房率、投诉率、平均房价和同比增减......   总之把业绩转换成数据录入,然后等系统生成excel表格和一堆饼状图,你能清晰发现自己的工作哪一块是劣势。   OA系统像一位无所不知的隐形幕后大佬,俯视着你的一举一动。   以前的劣势分析表是一周推送一次,后来变成一天一次,极其恐怖。   每天上班第一道工序从查邮件变成了看劣势表,什么心情呢?   Emmm,我形容一下,就是一个高三生每天到教室准备学习时,没来得及打开书本 ,首先收到各科模拟考的成绩和排名,每天大考每天排名。   机器和算法是无情的,一旦发现劣势,不仅发给我本人,还抄送我的上司Janet及相关同事,公开处刑,淦!   有劣势,就要解决劣势,找出酒店哪一块工作没做好,然后找到负责同事搞定之。   可是劣势表仅仅是我繁琐工作中的一部分,我还有其他的公司内务要做,每天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这跟时间管理没关系,要做这份工你就不能把自己当一个人,两只手根本做不完,你得把自己当成一只八爪鱼。   卡米拉起初总是跟我抱怨层出不穷的劣势分析表,她往往没处理完,第二天又来新的劣势,日积月累,她被逼变成了一条巨型马陆。   远古神兽巨型马陆,千足虫的祖先,体长3米,它们的腿脚数量从30对到350对不等。   (友情提示:并非在下博学,而是我去度娘百科,图片高能预警,像一只变异后的巨型蜈蚣,最好别去看。)   巨型马陆 vs 八爪鱼,卡米拉,你赢了。   微信对话框亮了亮,把我从回忆里一把扯回来。   卡米拉:【Wing,我要辞职了,已经拿到E酒店的offer。我还是更适合做销售,天天在办公室和后台打交道好没趣。】   我:【......】   卡米拉:【你比我幸运,每周能出去拜访酒店,我只能面对电脑,平时一个人都见不到。】   我内心os:【见不到人影......其实有句羡慕不知当不当讲。】   又一个战友即将离职,以后再没人跟我一起吐槽大妖小妖和劣势表了。   我问:【小妖会轻易放你走吗?】   小妖是她办公室的老大,人如其名。   卡米拉:【当然是跟她斗智斗勇一番,被我磨得没办法才签名同意。胜利手势.jpg】   我:【祝贺你,前程似锦。点燃鞭炮.gif】   卡米拉:【以后只留下你独自面对老妖,成人的世界,你要现实些。加油抱抱.jpg】   老妖就是Janet,这俩代号还是卡米拉取的,为了区分我俩办公室里最难搞的人,分别叫老妖和小妖。   我笃信“距离产生美”这个法则,办公室斗争无处不在,你只要在这趟浑水里,不管躲到哪里,都必须沾上点什么,被牵扯、被站队、被背锅......   一切“不正常”发生在这里就可以做“正常解”。   每个办公室里往往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这个角色通常由直属上司扮演,这样其他同事的关系才会牢固稳定。   虽然公司里我和Ruby关系最亲近,但Ruby首先是职场人,其次才是和你有话说的同事,这里“有话说”不等于朋友。   我没在其他港资或外资公司待过,就我目前公司而言,同事就是同事,大家是职场人,社交距离感觉有一堵厚厚的墙。   正是这样的距离,给了我苟延残喘的空 间,让我戴上生存面具来到这里,就只是职业经理人Wing Yiu、姚娴妤女士。   *** ***   卡米拉的离职,让我低落了几天,愈发觉得自己孤立无助。   为了纪念曾经和她并肩战斗过的日子,我又打开了《地球人观察日记》的文档。   这是一位特别有性格的姑娘,辣妹子,性格与我截然相反。我内向,她外向。   第一次见面时,她涂着熊猫似的黑眼圈走到我面前,说实话我不太理解这种审美,但她笑说越是夸张的眼线,就是她越独特的标志。   我:“呃......你高兴就好。”   不出意外,她很快就被培训主管逮住批评。酒店从业人士,端庄的职业装是必须标配。她穿着一条细肩带白背心是几个意思?   身材再好也不能这么穿,枪打出头鸟,很容易被人当成靶心。   喝咖啡的时候,我试图劝她。我们明明同龄,可我感觉像跟比我小一轮正在青春叛逆期的表妹聊天。   我至今记得卡米拉反问我,端庄的标准又是谁定的?说我太墨守成规了。   保守的我只好再一次:“呃......你高兴就好。”   “别说这些无聊的事了,我跟你讲哦,多吃蛋白质,你的体脂率一看就很高。”卡米拉从包里掏出一根蛋白质补充棒给我,“穿吊带背心手臂不能有赘肉,副乳也得穿功能内衣收一收。   “成年人每天蛋白质的摄入量大概在70g左右。我每晚睡前有喝一杯纯牛奶。”这个话题我很可以,毕竟我是攻略小达人。   当年在香港读书时为了省钱,每天又得摄取足够的营养,我可是认真钻研过营养学,给自己做了一份细致的饮食小贴士。   “哦?”卡米拉意味深长一声,嗤嗤低笑,“那你吃过更纯的蛋白质吗?”   我歪了歪脑袋,“你说的是动物蛋白还是植物蛋白?”   她开始笑得荡漾,纤瘦的肩膀一耸一耸,“一看你就没吃过,当然是男人的蛋白啦。”   哈?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她模样摇摆得花枝招展,怎么说我也是某江脖子以上的资深网文写手,再迟钝也理解到了。   “卡米拉,你怎么可以这么......yellow?”我顿了顿,用了这个中译英的单词。   她单手托腮,样子一本正经又严肃,“我就尝过,那可是生命的起源啊,多有营养。”   我瞳孔地震,没忍住:口区!   好奇的我又去搜了度娘百科,正常的那啥是一种粘稠的液体混合物,成分有大量水、果糖、蛋白质和多肽,还有无机盐和有机小分子,呈弱碱性,PH值为7.2~7.8。   作为一种人体的分泌物,里面可能因为个体存在一些疾病隐患,可能携带有大量的细菌、病毒。所以医生不建议食用。   天啦噜!好像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这个话题我表示三观有被震慑到,一点都不想跟她再讨论下去。   不然 她这趟车明显刹不住,指不定要开往哪儿去。   “卡米拉,stop,我不要跟你开车,咱们低碳出行,环保一些。”我激动尔康手。   始作俑者伏在桌子上笑,“Wing,成人的世界,你要现实些。”   这话原来她很早就跟我说过了啊。   耳畔“哒哒哒”的机械键盘声戛然而止,我的一双手腕停在半空,脑海里突然想问自己一个问题:【你的三观变了吗?】   卡米拉知道我会看言情小说,但她不知道我还会自己产粮自己写,她一直很坚定说自己从来不去看。   “Wing,成人的世界哪里有童话?我只相信实实在在的东西。就算别人抨击我三观不正,我只想靠自己努力抓到实际利益。”   夜深人静,卡米拉很久以前对我说过的话,突然一句又一句清晰地蹦了出来。   我用力挠了挠头,仿佛陷入了迟来的青春期纠结:【三观正不正的标准,难道只凭一个人说的话做的事来判断吗?】   其实这社会所谓的三观正,只是“你的三观正好和我一样”。   地球上有六十亿个哈姆雷特,总有人会批评你的三观。   比如《地球人观察日记》的读者区里一夜间冒出了几个激烈评论:   【A:我看过的小说估计万千上万部了,男女主不像恋爱像偷情,三观不正。】   【B:这个自以为是的深井冰是男主?走了走了,男女主都是长在我的毒点上的人设。】   【C:这男主有病,女主傻白甜。恶心又降智,大家都别看。】   我没理那些文字攻击,顺手点开手机计算器,开始计算读者A某看一万本小说需要多长时间。一天一本,A某得看27.39年。   瞧瞧,我是位多么实事求是的作者,起码会去验证一个数字究竟是不是屁话。挺想问问A某到底哪儿来的自信?   小说没有按照你的思路发展,与你想的不一致,顶多算三观“不合”而已。谁又能随便给谁贴上“三观不正”的标签呢?   我们习惯从自己的坐标体系出发,去推测、揣摩、评价甚至抨击另一个人,却完全忘了,对方也有属于自己的坐标体系。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认识①。   放眼评论区,还是有95%以上的读者被《地球人观察日记》逗得嗷嗷笑。我才没有因为那三个指着脑袋骂的评论而变得很丧,认为自己有问题。   点了点鼠标进入文章后台,看了眼今天的收藏数据,新增2个收藏,意味着还是有两位认同我,并想得到精神快乐的人类嘛。   卡米拉所谓的现实,我理解翻译成:求同存异、接受自己。   接受自己现在成为一个社恐的事实,自己别把自己看成一个异类。   世界如此大,生活方式这么多元,我要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会找到三观挺合的伴侣。   《地球人观察日记》第13章结尾:   【人鱼公主卡米拉,重新回到了自由广阔的 深海里。   夏天的傍晚,有个小孩在沙滩边玩耍,海浪冲上来一颗圆润的珍珠,小孩捡起来看了看,并没有自己的弹珠晶莹剔透,他一扬手,又扔回海里去了②。】 第14章 . 我是谁? 愿这世界如童话,抱着想象实……   我从小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是私人隐秘的宣泄。殊不知长大后,我会选择写网文这种接近公开处刑的方式,来记录人生各种怪诞的际遇。   也有很多人说,写作是一种很好的和解方式:与自己、与世界。   譬如阿根廷作家博尔赫斯,说他会选择写作的理由是:“为了光阴流逝使我心安。”   我当时头一回看到这句话,一拍桌子,大喝道:“俺也一样!!”   读高中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写作在心理学里也是一种疗法。   同宿舍的舍友铁树开花,忽地暗恋上一个男生。少女情窦初开的情感没有控制好,如夏日里顷刻压来的暴风骤雨,让她无处可躲。   她没有勇气向男生表白,每天只要看到男生从她教室外经过,就忍不住呜哩哇啦地哭。   我以为相思病是小说里夸张的描述,没想到她真的茶饭不思,日夜不眠,整个人很快瘦脱了相。   当时我陪着她去心理卫生办公室找了心理老师,年轻的女老师建议她记日记,一旦想到那个男生,就用笔记录下自己的感受。   一定要在想的当下拿起笔,不能事后再来回忆描述这个感觉。   舍友在一周时间里足足用了一本硬壳笔记本,起初怎么写都写不完,后来渐渐减少,半个月后,发展到每天基本只记录一小段话。   最后舍友又按照心理老师的指示,把笔记本给了那位暗恋的男生。她茶饭不思的“病”突然就好起来,食欲和体重也跟着回来了。   写《地球人观察日记》的念头,从我发现自己在上班通勤路上的不对劲开始。   当时周围人的脚步声越是整齐一致,我的身体越是难受。   那种敏感忽地无端被放大数百倍,像有很多人对着我的耳朵尖叫呐喊,妄诞、沉重。各种微小细节如爬山虎的枝蔓从黑暗之处滋生,伸长蔓延包裹着我的心脏,似乎随时都能扭曲它、捏碎它。   原以为只在清晨发生的痛苦,很快开始出现在夜晚,继续在梦里给我无法抑制的痛苦。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从梦中惊坐起,愣了很久,脑海里浮现出高中舍友拿着笔记本奋笔疾书的样子。我仿佛找到了一把钥匙,睡眼惺忪,起床摸开电脑,开始将刚才的梦境描述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从文字中获得愉悦和轻松,像冬日的针叶树林,浓雾散去,阳光拨开云朵从天上直射而来,照在我身上,那一刻,我开始回归平静。   跟高中舍友的境遇类似,她只要想到暗恋对象的时候就动笔记录。我只要恐慌症或噩梦发作,就开始记录当下感受或梦境。   再后来就索性把文字放在了网上, 一部名为《地球人观察日记》的小说里。   连载过程中,我本是个单机透明的小码字员。偶尔文章增加了个收藏,或者暖心读者的评论,又成了我当时唯一的信心来源。   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意外收获。   *** ***   写作于我而言是个情绪的隐秘出口,而这个社会里大部分人会用【你为啥不务正业】的目光看你。我不喜欢自己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真正知道我在写作的人只有两三位,但不知道我的笔名。   和祯炎在一起之后,我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告诉他写作的事。   有一天,我实在沉不住气,认真严肃地对他说:“祯炎,我有事要跟你说。”   祯炎正在厨房里切菜,晚餐准备做我最爱吃的爆炒肥肠。   “稍等。”他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有条不紊地把连切割角度都极其一致的葱花拨到碗里,洗干净手才出来。   盯着我的眼睛静静看了许久,抬手抚平我皱着的眉头。指腹还带着些微凉的柔软触感,一下又一下地安抚我。   安静了几分钟,男人才说:“我准备好了,你说吧。”   因为他没见过我这副严肃的阵仗,其实有被吓到,只是为了不让双方都慌乱,他才尽量做些小动作争取时间,先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   “祯炎,我其实在网上写小说,大概写了三年多。”   “哦?坚持写了吗?没坑没断更吧?”   “当然没有,我坑品超好!”我没想到他竟然关注的是这个问题,身为作者的骄傲,我挺直脊背。   祯炎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他伸手把我乱翘的头发捋顺,动作轻柔,“心,你真的很棒,我选老婆的眼光果然最厉害。”   诶???   他怎么没问我的笔名是什么?也不问问我在网上写了些什么?   又过了几天,见祯炎什么都不问,我又忍不住主动问他,“你到底有没有看过我写的文?”   因为以祯炎对我的了解,他肯定不用问就能知道我的笔名。   “我可以看吗?”祯炎长臂一伸,将我抱在他膝上坐着,男人手掌却非常有力,扣住我的肩膀,“很多作者不是都要捂紧自己的小马甲么?”   诶嘿!他还知道“小马甲”这个名词的概念,祯炎比我想象中了解网文嘛。   “可是作者也没有权力阻止读者不能去看啊。”我想了想,补充道:“主导权就交给你,不过你看没看都别告诉我哦。”   我想让祯炎去看,想让他走进我的真实世界,多看我一眼,多了解我一些。   可我又不敢让他去看,我介意暴露出自己心底那些光怪陆离,我怕吓跑祯炎。   祯炎总是能看穿我的忧虑,抬头轻轻亲了下我的额头,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星光,“我喜欢的是你,你写不写小说,都是我的宝贝。就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圆或弯都好看,都是月亮啊。”   我噘着嘴,不语。他这话说得太动听,我一时想不到该 怎么接。   祯炎问:“心,你想中一千万吗?”   我在他怀里哼唧:“当然想啊。”   “那你买彩票了吗?”他又问。   我:“还没......”   祯炎不出声,只是微笑注视着我的双眼。   叮!好像有盏小灯泡在我头顶点亮,我突然就开了窍般。   想中一千万,不需要真的去买彩票,还有很多方法啊。   长期以来,我一直活在执着“我是谁”、“我必须知道我是谁”的执念里,活在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无底洞坑里。   小说里和尘世间是两套截然不同的语言文字系统。   我没必要去纠结要从小说里写些“什么”,来证明尘世间的“什么”。   或者从尘世间带点“什么”去小说里。   万事没有绝对,中一千万的方法有无数种,只要当下的自己很快乐就够啦。   *** ***   虽然祯炎“点化”了我在写作方面的执念,但长期以来深入血骨的想法不是一朝半夕就能改善的,我只能努力地朝着好的方向努力。   有一天因为莫名的小事,一直以为风平浪静的我突然情绪崩溃,电脑屏幕里的每一个文字让我认不出,它们狂笑着,好像都在嘲讽我。   我吓得跑到祯炎面前哇哇大哭,涕泪横流,扯着他的手臂呜呜呜。   当时祯炎正在客厅给我剥瓜子,差点没把整盘瓜子皮洒在地板上。   “那个卡米拉,我前同事,说成年人的世界很现实,根本没有童话。祯炎,我是谁?我好像得了妄想症,我在写着一个并不存在的平行世界。我甚至会怕是不是连你都是我想象出来的人。”   祯炎把我紧紧搂在怀里,不顾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用力环紧双臂,似乎想用力气证明他的真实存在。   他同时耐心吻我,吻得特别温柔 ,好像要把我的灵魂都吻出来。   “我为什么总是会哭?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哭。”哭着哭着,我自己冷静下来,立刻觉得不好意思,呜咽着开始为自己辩解。   祯炎轻柔的吻并没有停下来,用舌尖舔我的眼泪,“心,你的眼泪是咸的,像海水的味道。”   嗝!   被他这么一说,我吸了吸鼻子,又打了一个哭嗝!   “美人鱼的眼泪掉下来,会变成珍珠。”祯炎抵着我的额头,柔声问,“你听过这个传说吗?”   “没......”我发出糯糯的鼻音。   “我好喜欢珍珠这个词,以后我们女儿的名字叫祯珠好吗?可是我又担心,她会从小被人叫珠珠。猪猪、猪猪啊......”   祯炎用好听的嗓音、不同的语调念“猪猪”。   他念着念着,自己又轻笑起来,喉结微微颤动,“请问妈妈的意见如何?咱们女儿可以叫猪猪吗?”   “不行!”我脱口而出,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反对!我可不想女儿是猪猪,妈妈是咸鱼。”   “反对有效。”祯炎终于笑出声来,双手捧起我的脸,拇指抚去挂着的泪痕,“那以后取名的 事情交给我们家唯一的作家,好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祯炎是多么贴心地有意引开我的注意力。   明明哭得像一个无理取闹三岁小孩,顷刻间就被他温柔的安慰治愈了,他只说了几句话而已,因为这话是祯炎说的,才像棉花糖一样那么柔软那么甜。   写作这件事,好像也没那么严肃,也没那么恐怖。   *** ***   后来当晚睡觉的时候,我们躺在床上,祯炎抱着我唱歌,唱的不是刀削面版的《哄我入睡》。   我埋首在他颈窝,支棱着耳朵听。   “《就算世界无童话》,这首歌送给我的心,送给姚娴妤小朋友。”祯炎认真地给自己报完幕,开口唱起来:   “就算世界无童话,放下包袱完成它。   愿这世界如童话,抱着想象实现它。   就凭摘星的手臂,为地球每夜放烟花①。”   祯炎已经摁灭了卧室的灯,房间里只有一盏壁灯亮起橘黄色微弱的光,我密密地贴着他的肌肤,随著他的体温一并传递而来,还有男人平稳有力的脉搏声。   “如所有苦衷都得到体谅,如占据会被换成分享,   如所有孤苦都得到理睬,如计较会被换成慷慨。   若你我一起唱歌,这世界会动人得多②。”   昏暗光线中,我看不清祯炎的脸,只能听到他醇厚且饱含磁性的嗓音。他呼出的热气长长地喷洒在我耳廓,声音带有微妙的电流感,从我心头滋滋地窜过。   祯炎的手掌在我后颈轻轻摩挲着,食指有意无意地打着节拍。   我紧紧回拥着他,拥抱着我的宇宙,然后像一位勇敢无畏的天空漫游者,坠入了琐碎璀璨的梦里。   “晚安呐,愿你怀抱温暖,美梦圆满。” 第15章 . 咸鱼的黑历史 提前一分钟勇敢,就减少……   从深圳集训完回到香港, 工作一时风平浪静。原以为日子能稍微喘息一下,我却发现厨房里好像有老鼠!   证据是墙沿和桌角出现了几粒黑色的老鼠屎。   我的内心充满波动,甚至又写起了矢量波动方程。   都12月份了,老鼠不冬眠的吗?它们为什么不冬眠呢!我捂住眼睛, 假装自己不懂这个常识, 假装不知道自己身处四季温暖的南方海滨城市。   我这人不怕鬼, 可胆子挺小, 怕死、怕老鼠、怕蚯蚓。   平时在网络上看的最多的内容就是如何养生。   厨房里有一面墙, 贴满我打印出来的各种营养食谱。其中有一个餐单叫“黑黑嘿嘿汤”, 以形补形, 希望喝过之后能够让我的头发乌黑油亮, 白头发少一些。   怕老鼠是小时候常听大人哄小孩, 不好好睡觉, 晚上老鼠就会出来啃你的脚趾头。   这种一听就很假的故事,哪怕到了我小学时已经可以分 辨真伪时, 骨子里还是会相信真有爱吃小孩脚指的老鼠。于是我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把脚丫塞进被窝里,老鼠就找不到啦。   怕蚯蚓则源于一个恶心的表姐, 我爸妈以前工作忙, 我小学四年级之前的周六都是在这位表姐家度过,她大我5岁,朋友不多,有些孤僻。   两家大人都觉得,周末可以让姐妹小孩凑一起玩。   每次我妈送我去表姐家的路上,我都要忧心忡忡问她:“妈,今天可不可以不去表姐家?”   我妈正奋力蹬着自行车,疲惫的声音从我头顶飘来,“妈妈下班了就去接你。”   然后我就闭口不再说话, 那时我妈承包了茶园,生意忙得不行,我不想给她添乱。   只是不知道这次与表姐的见面,她会骗我吃鸡饲料呢?还是吃铅笔屑?或者直接把我关在阳台吹一天冷风?   还是把MM巧克力豆骗我说是感冒药,逼我一连吞几个,再慢慢摩挲着手心里残余的巧克力豆,吓我再吃几颗就要死掉,让我自己写遗言。   还是捂着我的鼻子,告诉年幼的我,被人捂住鼻子后,其实嘴巴也可以呼吸。当我张嘴呼吸时,她又伸手盖住了我的嘴巴,名曰测试我能憋气多久。   不知道她还能想到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方式。   打开怀里抱着的笔记本,扉页已经贴满卡通贴纸,每次表姐恶作剧整蛊完我之后,就会“亲切地”送我一张贴纸,让我不要告诉大人。   小时候卡通贴纸是多么稀有的宝贝,我家就从来没给我买过一张。   贴纸密布的页面,跟她房间的天花板很像。表姐捉了很多蝴蝶,将其制成标本后,一个个贴在了卧室的天花板上,排列成诡异的阵型。   我清晰地记得,那个中午,表姐捉了好几条蚯蚓,用切橡皮的小刀,将蚯蚓切成葱花末的大小过家家做菜,还晾起了已经成指甲盖大小的蚯蚓皮。   我看着那明明断了神经的蚯蚓皮,在死亡之后,还微微地卷了一下。   心理阴影伴随着我之后的人生,一直到现在。只要谁把一条蚯蚓放在我面前,无论在任何场合,我都能以划破天际的喊声,原地蹦起三米高。   我表姐,就跟《不要和陌生人讲话》里的男主 角一样。外表温和,内心黑暗。她对我笑的时候,是我最毛骨悚然之际。   初中后我就跟那个表姐断了联系,我妈当时不知详情,有时还让我多去表姐家玩玩。   长大后的我才有了勇气,跟我妈讲了小时候的遭遇,问我妈:“现在还让我去吗?是去她家被迫吃各种非人类吃的食物?还是看她发变/态折磨我?”   我妈不再作声,她显然非常震惊,这个表姐在她眼里一直很“乖”。   这事儿我后来也讲过给祯炎听,恰好又在麦煜的事件之后,他和我妈的表现一样,听完之后陷入了好几分钟的沉默。   “没能早点认识你,我很自责。不然我就能给幼年的你正确的心理引导。”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把我轻轻圈在怀里。   “心,以后就有我保护你,我能给你的自由,就是随时随地大声说不。”   *** ***   在公司摸鱼的时间,我悄悄打开手机桃宝,准备买几张粘鼠板。   付款下单后,我又想到了一个新问题:要是真粘到大老鼠了,我怎么处理它呢?   这时候我才想起去翻翻宝贝评论,看到各种网友只是在炫耀自己的战果,光分享粘住几只老鼠对我来说没用,我迫切想知道后续怎么做。   一张图片引起我的极度不适:只剩了一小块老鼠皮.jpg(老鼠冒着断皮求生的风险,激烈挣扎后血淋淋地逃亡成功。)   可能我家的老鼠只是要为了准备过冬食物而出现,路过一下呢,我为什么要对它痛下杀手?它说不定还有一大家子兄弟姐妹指望它过活呢!   知乎上说老鼠智商高得惊人,一只成年老鼠的智商相当于8岁儿童。   万一不幸被我捕获,它的表兄弟姐妹会不会组团来报复我呢?我的脚指头可不好吃啊!   奇奇怪怪的想法咕嘟咕嘟,喷泉似的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公司群里的头像在亮,Janet召唤办公室全体同仁去会议室开会,才把思绪缥缈的我给扯了回来。   Ruby已经站在我办公椅旁,食指轻叩桌面催我,“走啦走啦。”   有了和恐怖粘鼠板的对比,我第一次觉得公司开会也挺有意思,Janet布置了一系列新的工作任务下来,我也心无旁骛地认真做笔记。   会议结束后,Janet 点我名:“阿Wing,你留下来,我有事跟你讲。”   诶???   我后颈紧张得发僵,发生什么事了?以往我开会走神、画小画儿都没点我留堂,怎么偏偏今天唯一一次认真听课,要被单独留下?   “最近每周都去两家酒店吗?”Janet先发话,她的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温柔,像我表姐每次放大招前的迷惑语气。   我机器人般点点头,手指头不自觉地抠着掌心。   Janet单手托腮,“每周拜访酒店,其实不要让酒店觉得,你一来,就是要交数据给你。你们要成为朋友,你的工作,是帮助酒店赚钱和成长。要让他们欢迎你来。”   我挺直背脊,“我明白了。”   不知道在那个社畜论坛上看到的职场生存贴士,回答上司一定要大大声加简单扼要。   “好了,没什么事,你回去吧。”Janet轻飘飘留下一句话。   我如获大赦,装模作样起身,移动脚下步子迅速往门外撤退。   一推开办公室门,突然听见“砰”的一声,眼前有彩色条缎飞落,Ruby手捧蛋糕,身后站着全体同事,她兴奋喊道:   “Happy Birthday Wing!生日快乐啊!”   我先是被巨响吓了一跳,接着眼前太多人影和生日蜡烛的火苗一起窜动,大脑逐渐空白一片。这是什么阵仗?是我理解的那种么?   身后恰好响起Janet幽幽的声音:“生日快乐!Surprise!”   啊!!!这个惊喜的确很惊到我!人生第一次被聚众庆生!怎么我有种被聚众群殴的错觉?   Ruby快步上前,“快吹蜡烛!哦no no no!先许愿,再吹蜡烛。”   我听话地双手合十,在心中暗念:【首先希望我家没老鼠、第二个愿望是父母和家人身体健康平安、第三呢...Emmm...可不可以赐我一个男朋友啊,今年的生日愿望就这三个,谢谢哦。】   补充一句:我对着生日蛋糕许愿的照片被同事拍下,还被行政姐姐特意洗出来,贴在了公司文化墙里和一堆照片天天被公开展示。   那个生日蛋糕,只有掌 心大小,还被做成“鼎”一般的圆柱形状。   生日蜡烛缥缈着烟气也被同事拍下,我当时的样子,乍看一眼,更像一个胖松鼠举着肉爪,对着一个“香炉”在祭拜。   这张照片大概就是在前雇主那儿留下的一张黑历史吧。   *** ***   万万没想到上司竟然会给我这颗小螺丝钉过生日,我内心其实非常感动。   因为每年的生日除了父母和几个闺蜜的祝福,其他的祝福皆是短信,来自银行、邮箱推送和保险公司。   但这种众人围观式的祝福,我暗暗希望下次不要再有这样的场面。我的感动都在惊吓的冲击里团灭了。   从高中时寄宿开始,到现在异地做港漂,我已经一个人默默过了很多次生日。   自己吃点好吃的,窝在蜗居租房里,就已经特别快乐了。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下班后不太想回到租房。   我租的其实是三房一厅,房东将其内部重新改造一番,增加了几堵隔离墙和独立洗手间,变成了三个小型独立单间。   隔壁住着一对中年夫妻,另一边住着从未谋面的学生,我们三户租客共享一个大门而已,进门后各自进屋互不干扰。   我分析老鼠选中来我家串门的原因,是因为我家食品库存太丰富。   受世界末日和丧尸袭城的思维影响,我准备了应急包和至少一个月的储备粮和食用水。   祯炎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就被我的仓库吓了一跳,发出灵魂拷问:“你是属仓鼠的?”   想到我那堆积如小山的食粮,我突然担心会不会被老鼠家族发现并搬空?   原本沉重的脚步一下子轻快起来,那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进口高级应急食粮呢!   等着我,鼠星人!我可以被你挑战胆小的底线,却不允许你侵犯我的小宝库!   回到家后,我特意换上长及膝盖的皮靴,带上洗碗用的胶手套,一手持扫把,一手拿脸盆(用于限制敌人的活动空间,我曾用此法成功扣住一只壁虎,然后连杯子带壁虎一起被我扔进垃圾袋丢掉。)   移开床后方的32寸行李箱,数了数,整齐如梯田的食物一个不少。   我又移动到厨房,顺着老鼠屎的痕迹一路排查,最终发现了一袋没封口的黑米......   黑米啊黑米,Emmm ......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我煮完“黑黑嘿嘿汤”后忘了用夹子封住开口,洒落在地上的黑米每一粒都能跟老鼠屎以假乱真。   我被自己囧到了,默默换下靴子和手套,顺手拿扫把清扫了一遍厨房。   看来生日愿望蛮灵验的嘛,不过白白被老鼠入袭的恐惧支配了一整天,连纯芝士做的生日蛋糕吃起来都不香了。   以后不要提前恐惧,真的遇到后再害怕还来得及。提前一分钟勇敢,就减少一分钟黑暗。   早知道生日愿望这么灵验,我当时应该许成:【姚娴妤,社恐退散,以后你就是超级英雄,什么都不怕了。】 第16章 . 扑街,跟不完的报表,eat shit l……   老鼠入侵的危机一解除, 我才发现Janet开会布置了一堆不可能完成的新任务。   我顶多能当骡子当马出来溜溜几圈,可是新分配的工作量这么大,别说八爪鱼,就算史前神兽巨型马陆出来, 有一百双手也做不完。   不止是我,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暗暗叫苦连天。   大家偶尔抬头, 对望在一起的眼神都是疲惫又绝望。   每天的工作都留有手尾无法完成, 一日日积累下来, 我已经连续三个周五的晚上加班到了12点。   Janet有一天笑盈盈讲着手机走进办公室, 只听到她说:“二火仔大刀阔斧搞改革, 我必须支持他啊, 但我手里就几个兵, 心有余力不足嘛。”   我和Ruby当即心有灵犀对视一眼, 再迟钝的人都听懂了。你妹的,又是上头老大们在斗法, 拿我们底层干活的螺丝钉当武器。   OA系统的一堆红点delay提示,下属们工作效率的明显异常, 终于引起老板们的重视。   邮件来了新通知:以后每周五祯炎会从深圳到香港工作一日。   又是周五!   周五本来就够忙了, 我都恨不得自己一到周五就能长出翅膀来飞。另外周六到了,我还需不需要去送他回深圳啊?   我耷拉着肩膀,垂头丧气。   Janet却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看来她的激将法成功引起了大佬们的注意,那就借每周五的工作碰面,让她和祯炎两个人再好好“磨合”一番。   *** ***   周五一大早,祯炎 早早到了我们办公室,和Janet两人神色轻松地在茶水间泡咖啡聊天。   我收回去茶水间的脚步,做好了今天上午连水都不喝的准备。   隔壁隔出一间房给祯炎做临时办公室, 祯炎也不说什么场面话,直接将大伙儿召集进了会议室。   祯炎坐主位,Janet在他右手边。   先由她述职,大家每天都有邮件往来,所谓述职也是走个过场。   祯炎却听得很认真,适时提了几个问题,我明显感觉到Janet的眼神堂皇地忽闪了几下,估计她也没想到祯炎对一线业务也这么了解。   很多大公司其实断层现象很严重,金字塔顶端的大佬们躺着数钱,中层干部们只想着怎么给大佬们看成绩,剩下底层的小虾米们苟延残喘。   Janet以为祯炎是那种只思考如何巴结董事会的人。   祯炎开始讲话,我觉得他提的几点意见都很中肯,很多人和我一样,频频点头,都不由自主拿起笔来做笔记。   反观Janet,她明明在给我们开着会,眼神却飘到了窗外,看着楼下平静的城中公园,嘴角竟然挂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却开心不起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忧虑的事儿更多了。   祯炎说的话都没经过我的大脑,我只觉得有道理,像老师帮学生复习,告诉大家他说的话都是考点,总之先记下来就没错。   会议室里二十几人好像看到了解除加班的希望,开始窃窃私语。   “既然祯总说得如此有道理,大家不妨集思广益,想想如何能够提高我们辖区酒店的收益,日收益额再提升5个点,如何?”Janet顺手撩起散在肩膀的长发,四指轻叩桌面,一副客栈老板娘风情万种的模样。   会议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我仿佛听到众人心中那一声哀嚎。   有个小恶魔在我头顶举着三叉戟对她呐喊:【喂喂喂!我要是一天能再赚个10万港币,还会坐在这里打工?拜托!多想想实际的途径和方法,别乱问这种暴露智商的问题好吗? 】   见众人瞬间集体扮沉默,Janet一脸狡黠,“既然大家没问题,收工前准时把本周报表上传OA系统。”   说完看向祯炎,“祯总,我们组的工作效率是香港速度,你第一日来,拭目 以待吧。”   我那小恶魔直接飞出去啐了口Janet:【扑街!天天都是跟不完的报表,eat shit lar!】   突然感受到主座有股所有若无的视线向我扫来,我立即敛起表情,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上午都没喝水,喉咙好干。   *** ***   胜负欲这种事,认真起来就不要不要的。我还以为只有自己在打游戏里有胜负欲,没想到Janet总是故意在跟祯炎唱反调。   我后来问过祯炎,当初是不是真的跟Janet没谈拢利益。   祯炎饶有兴趣看看我,“其实我和Janet的利益是一致的:把业绩做好。只有业绩才是人的核心竞争力。”   祯总一开口,就知有没有。   这回我终于懂了:Janet明明是个事业女强人,胜负欲作祟,自己把自己给作走的。   但是当时祯炎每周五来香港“监工”的事情,给我超大的压力,因为报表审查得更严格,要整理的数据更多了。   我才没空去想什么集体利益和个人冲突啊这种高大上的问题,谨记着自己只做个莫得感情的工作机器就好。   集团酒店都是四星及五星的高星级酒店,近年来互联网崛起,受到国内外民宿的影响,集团有很大一波优质客户流失。   于是上头给的新任务之一,就是让我们尝试去找一些能够对接集团目标客户的民宿。   这些民宿没有星级,或以独特的设计、地理位置、或以居家般的美好体验来吸引客人。   如何去寻找和签约这些民宿,方法很粗暴简单:地推、大清扫。   就是各个业务经理,拿着自己辖区的地图,一家家扫店,洽谈,争取将这些高端民宿收入旗下,互相为自己引流。   总之,就是说起来轻松,听起来牛叉,可是真正干活的就是搞地推的同事。   香港这边原本只有负责营销的几位经理,一只手能数过来。   现在人手不够,连我这种社恐也要亲自上阵,分配下来负责尖沙咀片区。   这种需要跟别人打交道,商务洽谈的事宜,即使远古神兽巨型马陆现了真身,也无法帮我了。   见我要把后脑勺挠秃的架势,Ruby悄 悄给我发了条简讯,大意是叫我和她一组,她去跑湾仔区时,我跟着去学习。我去尖沙咀的时候,她也陪我一起。   “重庆大厦那里治安情况复杂,Wing只身一个女仔去,也不安全。”Ruby跟Janet请示道。   Janet当然明白那儿的真实状况,当即应允,“两个女士去也不安全,叫多一个男士。”   “那就等我下周来的时候,一起去。”祯炎突然出声,他不知道何时冒了出来。   “祯总日理万机,连一线业务都要亲身参与,实在佩服佩服。”Janet很不走心地竖起了大拇指。   祯炎说这话的时候,是站在我和Ruby身后说的。   那好听又醇厚的声音,竟让我头皮发麻,生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发现自己社恐之后,我对外界的敏感也放大了数百倍。我隐隐有种预感,祯炎这话好像是对着我说的。我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他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潜意识里的直觉告诉我:祯炎在注意我!   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点:我发现他在注意我,是因为我也在注意他!   我一方面希望这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另一方面又怕是错觉而感到惋惜。   可我这种强烈的惋惜感,是什么呢?当时的我不太懂。   祯炎后来听我说过这段故事,“你等等,当时听我主动要陪你去重庆大厦,你就没什么别的想法吗?”   我说:“有啊,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驮着沉重货物在沙漠里艰难行走的骆驼。”   祯炎追问:“还有呢?再想想。”   我摇了摇头。   他继续启发:“试想下,如果你是普通市民,危难之际超级英雄从天而降解救你,你会有一丝的喜悦吗?”   我反问他:“你不是总教育我,不要去想过去怎样,【如果】这个命题没有意义。”   祯炎沉默半晌,见我压低嘴角嗤嗤低笑,才回过神来。男人温热的大掌故意揉乱我的发顶,咬着牙低声道:“教出徒弟,气死师傅,你高兴就好 。”   那时候我对祯炎这样那样互相注意的想法真的一闪而过,沉重的工作压得我喘不过气,整个人都要裂开了。相比起来,生存问题才是要思考的第一要素,风花雪月啊都靠边站一下。   前路难行,除了卯足劲儿努力往前冲,别无选择。   所谓行万里路,我当时就是个闭着眼狂奔的邮差,路过了什么风景压根不想看,也看不到。   有件事一直没跟祯炎说过,那天新任务布置下来,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我就冲到厕所吐了。   弯着腰翻天覆地干呕,除了苦涩的胆汁和酸水,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吐完之后,我发现自己早就憋红了脸,眼泪鼻涕像忘了关上闸门的洪水,流出了我长期以来的焦虑和恐慌。   我连嘴巴都懒得擦,一脸狼狈地去拿床边的日历本,上面每过一天都会被我重重地划掉一笔。   找到绿色的水笔,我边哭边在今天的日期数字上画一个叉,给自己一个形式上的解脱。   设计学里有许多分支学科,我学的是景观设计,学习对各种景观要素进行系统组织,使其形成完整和谐、有序的空间形态。主要有城市景观设计、居住区和景区设计等等。   我以为毕业后我会和这些打交道,没想到我却莫名其妙来到另一个全新的行业。   好像手里握着一副好牌,硬生生被我打得稀烂。这个全新的行业,是我人生里所有不擅长的交集。   打开求职网站,邮箱里除了系统自动回复的邮件和拒信,一封面试通知也没有。   我像一只失去了水的骆驼,可能要死在沙漠里了。   闭上眼睛沉沉睡着的那一瞬间,我还在心里不停祈祷:   【神啊,救救我吧。谁来都好,拉孩子一把。】 第17章 . 初吻 人生的甜味儿?什么味道?……   Ruby之前在茶水间给我悄悄透露的信息很快成真, 公司出了正式邮件通知:香港辖区不再独立自负盈亏,归入华南大区管理。   集团业务重组后,工作量骤增,前期我适应地很艰难, 由一颗螺丝钉变成一艘随波逐流的小船, 航空母舰掀起来的浪太大, 我每天都感觉到自己晃啊晃个不停。   回到家的第一 件事常常是百米速度冲到厕所, 止不住地呕吐。晚餐我基本不吃, 因为吃了也会吐出来, 只在睡前勉强喝一点温牛奶。   我不去阻止自己别哭, 反正关起门来独自在家, 没必要再做一个控制情绪的成年人, 经常都是哭着睡着。   明明知道现实并不会因为我的眼泪有所改变, 我实在太瞧不起自己了,怎么就这么怂, 这么没用呢?   这周祯炎提前一天来港,周四一大早, 我和他一起在一楼等电梯, 并没有发现人群里的他。   直到我们同步走出电梯,转身往办公室方向走的时候,我才听到他不可思议地叫我名字。   我抬头,才发现是他,第一反应是这么快就周五了?勉强挤出职业微笑跟他打招呼:“祯总,Morning!”   祯炎明显愣了一下,表情很复杂,“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刚刚我还以为碰到和你相像的人而已。”   我对自己外表向来很随意, 这段时间也没特别留意照镜子。这栋写字楼里,跟我同样打扮,穿全身黑西装裙的女生特别多,相像的人多了去。   被祯炎异样的眼神触动,我去洗手间时才特意多看了眼镜子。   啊啊啊!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镜子里那位丧尸,真的是我吗?   我什么时候变成了熊猫眼?下巴怎么跟做了削骨术似的?不需要再用什么逆龄粉底液打造奶油肌妆感,我现在的脸色比墙面还白。   从挎包底层翻出口红,仔细给自己涂了一圈,看起来并没有很好地增强气色,只是从“丧尸”变成了“吸血后的丧尸”。   Ruby担心地拍拍我的肩膀,“You OK?”   “放心......OK。”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两个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   不照镜子的话,就还OK。自从照过镜子后,我就觉得自己整个人虚飘飘的,淦!赶紧熬到周末吧!   *** ***   祯炎明天有会议,所以他特意提前一天过来,按上周的约定,跟我们去“扫街”。   之前提到过的重庆大厦,就是王家卫拍的电影《重庆森林》里的取景地之一,据说导演看中的就是那里“复杂混乱、神秘多元”的氛围。   重庆大厦位于香港九龙尖沙咀最繁华的路段,于1961年落成,是一座混合型大厦,拥有很多廉价宾馆、商店、食肆、外汇兑换店及其他服务行业。以“重庆”为名是为了纪念当时国内抗战胜利。   从一楼到三楼是商户,四楼至十七楼则是各式旅馆,住户以印度和巴基斯坦等南亚地区居民为主,不同种族在一栋建筑里混居,是是非非自然就多。几十年来里面发生过很多故事,在当地local眼里,这里是个不要轻易涉足的地方。   这座大 厦由五栋相连的建筑组成,里面有数百间小旅馆,其实与我们酒店的目标客户并不在一个消费层。   可偏偏公司OA系统里有这个任务,所以必须把实地考察的数据记下,并录入系统。   明知道最终只是徒劳无获地走过场,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去完成。   我、Ruby和祯炎三个人就在重庆大厦里穿梭暴走,这里的路线比真的森林还繁复,有的过道还极其狭窄,如果前方有人来,双方得侧身通过。   祯炎走在最前面,遇到人潮拥挤的区域,他会向后伸长手臂,将我认真拢在他宽厚的身后,像以前玩老鹰捉小鸡游戏时,时刻护崽的鸡妈妈。   我只顾着低头看路,身边突然冒出一位托着箱子的印度大叔,电光火石间,我一睁眼就被拽到祯炎怀里了。   肩膀好巧不巧撞在他的胸膛,被他稳稳抵住,男人的胸是这么结实的么?在整条走廊浓厚刺鼻的印度香料味里,我竟然还能分辨出,属于祯炎身上清爽好闻的木调香。   “搜里搜里!”印度大叔不走心地道歉,头也不回地径直往前走。   Ruby忙上前检查我有没有碰伤。   感受到包裹着我整只手的掌心,干燥而温热,我触电般直起身,“祯总,不好意思。”   “没事。”祯炎大方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慢条斯理整了整被我抓皱的袖口。   幸亏这次有祯炎在,他就像一个智能认路机器人,我和Ruby都要绕晕了,眼前恍恍惚惚都是各种相似的商业牌,他带着我们,左拐右拐就重新走到了大厦门口。   “祯总,这么快就出来?”Ruby的言下之意是我们刚才光顾着找路,只走了个过场。   祯炎认真嗯了声,“系统里涉及到这区域的所有数据写0即可,我用权限帮你们通过审核。毕竟这边暂时还不是我们的目标区域。”   Ruby起初不解其意:“什么???”   随即恍然大悟状,迅速和我对视一眼,这不就是教导主任教学生怎么作弊么!   哦不,祯炎这一招应该比喻成正义的“雷神之锤”。   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啊,特想仰天大笑,我这只负重前行的骆驼终于久旱逢甘霖,就是当时心情的最佳写照。   本来就是嘛,辛辛苦苦扫街扫街,实际最终扫了个寂寞。不要让员工把时间花费在形式场面上,多做些单位产量更高的活儿不香么?   “娴妤,你需要好好休息。”祯炎温柔的声线忽地在我耳畔响起。   我抬头定定看他:诶???   祯炎的视线落在我脸上,我从他眼里好像读出了一丝担忧?   没等我回答,Ruby唯恐老板改变主意,已经挽着我的手臂,边走边策划等会儿要买下午茶庆祝工作 提前结束。   祯炎也主动参与到和Ruby的讨论中,听他们愉快地往来对话,我觉得Ruby对他其实挺放松,可能两人都曾在美国读书,有共同语言谈得来,但Janet也是美国人呐。   回到办公室,我开心地发现Janet不在。Ruby三下五除二写好了几张纸条,招呼大家一起来抽签。   我们准备就近点“大家乐”的下午茶,祯炎提出自己负责包揽所有小吃,饮品那部分交给大家抽,图个乐呵。   我抽到的纸条上写着:【少财唔出,大财唔入,请完同事食嘢即有大财入,今餐你比四份一啦!】   这话术妥妥是Ruby的风格,让人出钱也出得心甘情愿。   我感觉办公室里埋头苦干近两个月来,众人第一次出现这种其乐融融的轻松场面。   “你别喝咖啡了,果汁好吗?”祯炎轻声问我,顺手递来一杯热柠檬茶。   想到上午在洗手间看到自己那副阿飘的样子,我点头同意,最近还是少摄入一些咖/啡因吧。   过了几天,“扫街”这个计划被突然喊停,华南大区成立了专门的地推小组,我不用再挤出工作时间去完成这些奇怪的数据任务。   再遇上春节放假,我疲惫的不堪重负的身体,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进入充电模式。   *** ***   趁着春节放假那一周,我回老家待了几天,原意想好好休息,可是没躲过七大姑八大姨的催婚,年初七的时候我只好赶紧推着行李箱跑路。   按照公司放假到元宵节的计划,我被安排在初九那天回办公室值班。   我以为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在公司,在办公室里遇到祯炎,着实大吃一惊。   一大早他比我先到公司,把灯光全部打开,整个办公室亮堂堂。再加上到处贴着春联和新春小物件,莫名有种喜气洋洋的氛围。   我进门的时候,身材高挑的男人站在门口,正举着小喷壶给公司里几盆迎春桔树浇水。   “祯、祯总。”我立即条件反射,稍息立正,像一只自动营业的招财猫,嘴乖道:“大吉利是,恭喜发财。”   他看向我,温柔的眼神里仿佛能开出一朵花儿,派给我一叠厚厚的开工利是,嗓音醇厚动听:“祝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万事顺意。”   香港春节后第一天返工老板派红包给员工,已婚人士发给未婚人士的传统很常见,金额从20元到1000元不等。   但祯炎给了我一叠红包,除了六份各装一张千元的港币,还有数个小红包,总额是6888元。   当时我特喜欢这个数字,好意头呀,68 88代表要顺发发发。集团毕竟是行业翘楚,发这个金额倒是没让我惊讶。去年一年我是多么卖力工作,发再多都觉得理所当然。   只是不知道这是祯炎用自己的钱发的,而且为了考虑要包多少想了整整一晚,见我“不动声色”乖巧收下红包后,更吃不准我在想什么。   知道这个真相后,我举起右手招财猫状一摆一摆,故意逗他:“祯老板,红包里的数字当然是越大越好啊。”   祯炎将我紧紧圈在怀里,咬着我的耳垂:“连人带红包都送给你了,竟然不给爷笑一个,害我那天静不下心来好好工作。”   那个白天我当然没能体会祯炎的小心思,我俩各自在办公室里安静工作,有祯炎在,空旷的公司也有了些人气。   直到我准备收工时,他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   走廊空荡荡的,我忍不住轻叩一下他的房门,“祯总,我先走了。”   “娴妤,”他喊住我,露出某种大型犬一样的眼神,然后抿嘴露出一个笑来,“一起吃晚饭吗?”   我的回答先于意识之前脱口而出,“好啊。”   答完之后我无比后悔,他是我上司的上司,有可能只是形式上的礼貌邀约,我为什么要答应?一个人宅家看视频吃泡面不香吗?   还好祯炎也没选择别的地方,我们直接在公司负一层的“大食代”吃日式拉面,简单又方便。   食间听他的口吻,好像过年并没有回家。奇怪,他不用回去陪自己家人的吗?   关于领导的家事和私事,我不便多问,觉得他这餐吃得特别开心。我忍不住隐隐猜测,他是不是整个假期都没有好好吃饭?   从我公司楼下不坐地铁也能走回红磡,沿着维多利亚港的海滨景观长廊,走上半个小时即可。   等我反应过来时,已经和祯炎漫步走在海滨长廊。海风恰到好处地吹拂脸颊,带来他身上木调香水好闻的味道,我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特别诧异此刻此情此景的搭配:我?祯炎?我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边?   明明俩人还在一起吃着拉面,由于他的健谈,聊着我俩都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就位移来到户外。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能和他聊得不亦乐乎,而且惊喜地发现,我们喜欢的电影、小说,甚至欣赏的男女演员都一样。   可是这也不能解释,我为什么就大喇喇跟他像朋友散步一样,走得差点忘记了时间?   我的思绪渐渐回炉,那种小松鼠般的警惕心和胆小又浮上心头。   “快到八点了,我还从来没看过维港的新春烟花汇演。”祯炎看看手表,又看看我,大型犬般的眼神这次充满了渴望。   “我带你去。”我心念一动,像被狐仙 小郎君迷惑的小娘子,整晚说出的话都不受我的主观控制。   *** ***   我还记得那年维港迎春的烟花主题叫做“魔法星尘”,以小仙女在夜空中洒落闪烁的星尘为设计概念。   十分钟美轮美奂的烟花汇演结束后,游客和行人散去,我们俩还倚在栏杆上,久久仰望夜空。   我心生感慨,来香港五年了,还是第一次在家附近看烟花,平时我都躲起来在做什么呢?   繁忙的渡海小轮和观光船穿梭于南北两岸之间,摩天高楼的灯光相互辉映,昔日繁荣璀璨的美丽海港尽入眼帘,没有什么比维多利亚港的天际线更能代表香港。   “真美啊!好开心!”美景让人心旷神怡,我笑得嘴巴都咧到了耳根。   “嗯!我也是。”男人的声音顺着晚风飘来,仿佛经过胸腔共鸣,好听极了。   感受到身侧的火热目光,我的心脏毫无预兆地,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起来。目光灼灼,火焰一般,我太熟悉了!   我现在百分百确定祯炎正在一瞬不瞬地看着我。   我心里大乱,没有提前做过任何贴士,告诉自己在这个场合里应该怎么做才对。   安静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祯炎开口:“娴妤,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既害怕又期待,别开视线,故意看向远方黑暗的大海,和倒影在海面弯弯曲曲的灯光,不自然地嗯了声。   “你可能会觉得我今晚说的话很突兀,其实我已经想了五个月。娴妤,在我眼里,你比烟花还要耀眼。”   “砰”!仿佛有人拿着丘比特的神箭往我脑袋猛敲了一下。   祯炎抿了抿唇,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继续说道:   “其实假期我不用加班,我今天是为了等你而来,因为假期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你一个人,担心你会不会害怕。”   “我以为接近你,帮助你,默默守护你就好,我轻视了自己,人都是贪心的,对你了解得越多,我越想离你再近一点。”   我被祯炎这一番话惊呆了,看看周围,除了夜跑的路人和观光的游客,他这话好像只是对我而说。   轻轻一转头,我就撞进了他深邃的眼里。   平时我就喜欢偷看他认真凝视的眸子,清澈纯净,比天上的星还明亮,把所有破绽隐藏得滴水不漏。   刚才他说的是真话吗?他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商业情报来制约Janet吗?   我眨眨眼,怎么都找不到那丝破绽。   祯炎仿佛看出我脑补的一出大戏,他抬手轻抚了一下我的头发,温声道:“在想什么呢?是我表达得还不够明白?没事,我会说得再清楚一些。”   我张了张嘴,有些茫然,“我......”   “我很喜欢你。 ”祯炎温柔说道,语气里竟然带点害羞的意思,“比你想象中还喜欢。”   诶!!!   我莫名其妙联想到自己去年年底生日时许下的愿望,第三个就是希望自己拥有一个男朋友。   真的这么灵验的吗?我感觉自己的脸要烧起来,只得转移注意力,直直望向祯炎身后那夜空下静谧的维港。   耳边听到他用低沉而磁性的嗓音,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唇上忽地一阵微凉的柔软,像蝴蝶对小猫含蓄的亲吻,像虔诚的骑士对他的公主。   等我反应过来时,祯炎已经抬起头来,微笑看我:“抱歉,我没忍住,再不亲的话,你会神游到太空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我一下子回到现实。   我开始正儿八经思考祯炎刚才的一番话,他怎么会喜欢平平无奇的我呢?我一点都不好。   于是我很没骨气地问道:“你喜欢我什么啊?我性格内向、腼腆被动,做不了特工的。”   “你的脸好红。”男人伸过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   祯炎理解到我的意思了,可他迫切地只想表白,没空跟我去解释我那天马行空的脑洞。   男人全神贯注地凝视我,面颊透着微微的坨红,他说:“娴妤,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因为我是值得被喜欢的人,而不是因为我是谁。当下的我被绕晕了,就觉得他说的话都好有道理哦。   这一晚上,我听他叫了好几次“娴妤、娴妤啊”,只知道他是在温柔唤我名字,我一次都没有联想到咸鱼耶。   他每一次呼唤,我的心跳剧烈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天啊!我的心脏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吗!   其实这次的表白也在祯炎的意料之外,他后来跟我说,他起初只想陪我走回红磡住处而已,但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恰到好处。   命运注定他那晚要跟我表白,只是他完全没想到自己不仅大胆说出了心里话,还像个偷糖吃的小孩,吻了我。   吻了一次,又一次。食髓知味,让他上瘾。   对我来说,这出其不意的表白,如同刚才“魔法星尘”烟花的番外加长版,在我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绽放。   把天上最亮的星星带到我身边,我不禁飘飘然起来。   “你之前突然瘦下来,我很心疼。人说众生皆苦,娴妤,让我在你身边吧,我不想让你吃苦,想让你多尝尝人生的甜味。”   我忍不住在想,人生的甜味儿?什么味道呢?   男人仿佛听到我的心声,倾身过来,这次的吻克制而轻柔,落在我的额头上。   耳畔是他一贯温柔的嗓音:“娴妤,你可不可以做我的女朋友?” 第18章 . 逃避可耻也没用 重点不是祯炎的嘴唇软……   我不记得那晚自己是怎么从维港走回家的。   只记得在楼下机器 人般和祯炎挥手道别, 转身就像只逃跑的兔子,不顾周围人的眼光,一鼓作气狂奔上楼。   开门后我倒在床上翻了几个滚,蓬勃迸发的体力才渐渐消停。   我以“大”字型躺在床上, 脑海里仔细回放整个晚上发生的故事, 回忆到和祯炎的亲吻, 激动得自己在被窝里疯狂练踢腿。   啊啊啊!内心土拨鼠尖叫。   祯炎那么轻轻一碰, 像蝴蝶对小猫含蓄的亲吻, 他的嘴唇比我想象中柔软, 还有一点凉。   网文里描写的那种攻城掠池、排山倒海的那种吻呢?怎么现实和小说里的不一样?   等等, 我把脸埋在枕头里, 刚刚在想什么呢!事情的重点不是祯炎的嘴唇软不软, 而是我和他接吻了!   接!吻!了!   祯炎还问我可不可以做他的女朋友?虽然我当时没有立刻回答, 但以我一贯胆小的性格,竟然没有退缩, 没有逃走,说明我在考虑。   他再次亲过我的额头后, 俩人还一起慢慢走回了红磡。   我相信他说几个月前就开始注意我的话, 因为我能感受到。其实,我也总是有意无意地被他牵引着走。   祯炎不算在我的世界里突然横空出现,他表白之前所有的目光和蛛丝马迹其实都有预兆,所以这一次我的感受不是堂皇紧张,而是不确定。   这份“不确定”究竟是什么呢?我的困惑在这里。   *** ***   来不及思考出答案,我抱着枕头睡到了天大亮,因为还在春节长假里,我没定闹钟,醒来后已经快到中午。   咕嘟咕嘟喝水的时候才发觉喉咙好疼, 想到昨晚在维港岸边,听着祯炎那一番表白话语,自己其实有些怂,皮肤表面一阵阵冒虚汗,海风一吹,很容易着凉。   我这人的身体最怕寒,一凉就要干咳,如果不立刻保暖吃药,就会咳嗽不停。   手机屏幕一闪,推送未读信息,发件人是祯炎,我拿着杯子的手不由地一抖。   啊啊啊!怎么这么快就来信息了?我还没准备好。   祯炎:【午安,一觉醒来想告诉你,不是做梦,昨天我说的话都是认真的。】   我一噎,喝的水差点从嘴角漏出,觉得这哥是个实诚人。   实诚的小伙儿继续在手机另一头编辑信息:【我现在开始追你了,你不要慌张,只需要按照自己原来的步伐走就行。我会跟上你。p.s.与工作无关,你可以不用回复我信息。】   我莫名松了一口气,他其实真的挺懂我的心思。现在我情绪虽然比昨晚平复许多,但是脑海里的问号依旧很多,我得自己先想明白才行。   手机里那句【与工作无关】刺激到了我,大喇喇提醒了我一件事:我似乎要跟自己上司的上司谈恋爱了?!   我忍不 住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新的信息提示紧接着又来,祯炎:【天冷风大,出门记得围上围巾,你容易咳嗽。】   咳咳咳!我第一反应吓得狐獴似的朝四处张望,他是不是看到我了?不然怎么知道我在咳嗽?   其实以祯炎细致的观察力,很容易就能发现。我常常在办公室里披着一条围巾,只要空调温度一低,我会不自觉地干咳几声,需要喝上一杯热水才能缓过来。   爱情和咳嗽一样,都是无法隐藏和掩饰。   我内心的感情之前被沉重工作压抑,被我选择视而不见,这会儿统统悄悄冒了出来。   祯炎说他不是一时盲目冲动,他早就注意了我几个月,我又何尝不是也同样关注了他一段时间呢。   他自带光芒,如此耀眼,只要站在人群里,让人无法不去注意他。   他有着这个社会上最好的标签:成功人士、职场精英、知识与魅力并存、长腿帅哥、声音也好听......   关于他的优点,我能不假思索说出一箩筐不带重复的。   被这样优秀的人表白,我承认当时自己是心动的,估计连Janet都会动摇。   我的“不确定”便来源于此:我必须分辨清楚,这个心动是临时触发,还是早就心悦于他。这个觉悟很重要,决定了我们能不能走得长久。   脑袋里的事越想越多,呼吸变得愈来愈沉重。我第一次有种在家里坐不住的感觉,换了身运动服,准备出去走走透透气。   *** ***   楼下花坛的树开始长出嫩绿的细叶,我突然在想,这些叶子可能藏有树的秘密。大树把秘密写在树叶上,然后被秋风寒冬一股脑儿都带走。   春天到了,大树又开始记录它的秘密。周而复始,它的秘密是写给谁的呢?   树枝往天空蔓延,树的最高处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仿佛往外张望的树也在做梦呐,   四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要经过这棵树,却是头一回这么仔细观察它。   我想到祯炎,心里隐隐好奇,他也有秘密吗?他的秘密里有我吗?   心里揣着各种奇怪的念头,我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走到街道拐角处,一只小吉娃娃突然迎面冲来,我来不及刹车,结果汪星人被我用力踩了一脚。   穿着鞋子,我都能感受到小肉爪那软乎乎的触感。小吉娃娃嗷呜一声继续往前冲,我猜它应该会蛮痛的。   从昨晚到现在,祯炎毫不隐藏地说他喜欢我,问我可不可以做他女朋友,诚恳又直白。   可我一直没有正面回应过祯炎,不知道他的心会不会像被我踩了一脚那般痛呢?   我开始有点儿 担心祯炎的感受,潜意识里我不想让他难过,只想他开开心心。   因为想到他开心,好像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   这种情愫很复杂,我发现自己开始思考“我们”,而不再是“我”。   *** ***   事后我有问过祯炎表白后是怎么过的,是不是也会跟我一样冒出许许多多的念头?   咳咳,假期里我的周期障碍睡眠就恢复如常人,在我思绪缥缈之前,至少还是睡了个好觉。   祯炎说自己失眠了整个晚上,攥着手机,生怕错过我的任何一条信息。跟我一觉睡到大中午相比,我似乎有点儿没心没肺。   他以为我当场不回应是因为当面不好意思说话,可能回去就会组织文字给他答复。   我不回应的原因有一小部分因为害羞,另一部分是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只顾惦记着思考“不确定究竟是什么?”的问题。   维港月夜下的表白不在祯炎的计划中,他知道我胆子小又内向,原本想再慢慢接近我,至少等我对他放下戒备再考虑告白。   他甚至为如何告白设想了几十种温馨浪漫的方案,却偏偏忽略了人性里那极小概率出现的随心而为。   抛下理智后的冲动表白,让祯炎越想越不安,生怕把我这只小白兔给吓跑了。   其实那晚是他人生第一次实际看烟花,人人都说烟花唯美,当祯炎实地见识过之后,心中想的却是【烟花再美,也没有自己身边这个女生耀眼。】   然后在荷尔蒙啊多巴胺啊七情六欲的驱使下,一向比泰山还沉稳慎重的祯同学就忍不住开口表白。   他当时只有一个念头,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我【他有多么喜欢我。】   我和祯炎一起交换表白后的心路历程时,他才告诉我这个想法,当时听完,我的嘴巴张成了O型,这情窦初开的少男之心啊,说话跟诗歌一样,“我要记下来作为素材写在小说里。”   “嗯,我也觉得跟你在一起,自己就好像变成了诗人。”祯炎将我圈进他怀里,“我说的话你随便拿去用,只收一点报酬做版权费就可以。”   我:“......”都说可以随便拿了,还要收报酬?   报酬自然是被当事人抱着酱酱酿酿猛亲了一顿。   *** ***   回到表白后的第二天,我俩那时都还不是老司机,一个只会懵懵地四处游走,一个则在家攥着手机惴惴不安。   我虽然是大龄母单,可是我写言情网文啊,怎么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步。纸上谈兵的功夫还是有的,以前闺蜜小玉和舒蕾谈恋爱的时候,她们都要尊称我一声“姚教授、姚诸葛”呢。   当时旁观者清,各种恋爱小贴士我才能信手拈来。如今自己已入局,自然就变成了一只迷路的小蜜蜂。   但是祯炎,我一开始可不相信他也是大龄母单。   说出来谁都不会轻易相信:30岁的职场新贵,外表与能力兼备,身体健康,怎么会没有桃花运呢?   再者,他中学和大学都在美国读的,在一个相对开放的环境里,祯炎怎么会是那种只顾着读书也不谈恋爱的人?我想象不出来。   还有,咳咳,一个大男人不用纾解的吗?   我甚至想把以前舒蕾形容我的话转送给他:“祯炎啊,你不能总这么干涸着,人跟树木一样,都需要滋润才能成长,才能变得枝繁叶茂。”   难道他是嗯嗯?!   难道他的身体有不可描述的嗯嗯嗯嗯?!   我这些个乱七八糟嗯嗯嗯嗯的猜想,自然而然被祯炎亲自逐个击破。   他以身体力行告诉我:他是一个正常的优秀的很勇猛的男士。(咳咳,此处“很勇猛”一词响应当事人祯某要求所加。)   所以,恋爱后的“姚教授”温馨提示:你可以质疑一个男人是不是大龄母单?但是绝对不能去问他“难道他的身体嗯嗯嗯嗯?”的问题。   随便乱猜测男人体力的后果很可能是:第二天因为他的“很勇猛”而起不来床。(咳咳。脖子以上的意识流,你们懂的。)   *** ***   那时候还没开窍的我,沿着街道,几乎把红磡走了个遍,也没找到想要的答案。繁闹的街景除了把心境衬托得平静,却变得更加无所适从。   摸了摸背包里的证件,我索性搭上地铁一口气回到了深圳。   舒蕾对我的突然到来表示惊讶了0.1秒钟,然后在微信里豪爽留下一句:【老地方等我,不见不散。】   急匆匆赶来见我的第一面,舒蕾先从头到脚仔细将我打量了一番,确定是我完好无损,脸上才露出嘻嘻的笑。   “可把我给吓坏了,以为你在香港出了什么事。又不敢乱问,怕你惊慌失措而跑路。”   “呃......”我摸摸脑袋,“哪有,就是突然想来找你。”   舒蕾跟小玉性格不同,小玉是特飒爽开朗的双子座,而她是思维缜密的天蝎座。   “娴妤,你比之前瘦了好多,是为情所困吗?”舒蕾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   我一噎,果然是舒大大,“瘦了很多”和“为情所困”都说中了,只是这两者之间在目前并没有联系。   因为年前工作量剧增,我心理压力也随着暴涨,体重一个月间掉了15斤。   别小看这15斤,堪称有整容的效果,我的肚腩隐退,多年不见的下 巴重现江湖。   再举个形象的例子:超市里常见的一斤五花肉有一大块,再试着想象一下15斤的五花肉有多少。用脸盆装能有一大盆呢。   而“情”这方面,现在还想不清楚该如何面对祯炎的表白,算是困扰。   刚刚在地铁上,我已经去知乎搜了一圈类似提问,比如:   【暗暗关注的上司突然对我表白了,我该怎么办?】   【你是如何回应告白的?】   【表白成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舒蕾见我一副茫然的样子,显然是没有找到答案,大手一挥,“走,我们去逛街。”   “我想去剪头发。”我突然福至心灵。   “你确定吗?”舒蕾认真看我。   我郑重点头:“确定。”   到了发型店,Tony老师也问了我同样的问题:“你确定吗?”   我继续点头:“确定。”   “我要再提醒你一次哦,俗话说正月不剃头,剃头死舅舅。”Tony老师举起了剪刀,在空中咔嚓咔嚓比划了两下。   “放心,我家没舅舅,只有姨。”我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眼神。   于是乎,我不光剪了新发型,还染了一个栗子色的发色。   “这是今年最流行的睡不醒头,非常适合你的文青气质。”Tony老师显然特别满意他的开年新作,从下剪刀那一刻就开始夸我。   毕竟刚过完年就提头上门给他冲业绩的顾客少之又少。   看着镜子里焕然一新的自己,我有种重新开始的觉悟。地上剪掉的头发越多,我的解脱感越强烈。   顶着新发型,我和舒蕾在街上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煞费苦心建立起来的仪式感瞬间倾塌,不管我躲起来走多远,试图做什么麻痹自己,该面对的人始终要面对,该回答的问题始终要回答。   真真是应了一句话:逃避可耻也没用。 第19章 . “祯炎,我们恋爱吧” 社恐的我终于恋……   舒蕾的春节假期比我短, 她第二天要早起正式开工,无法陪我逛到深夜。   事实上我也不喜欢大晚上的还在四处溜达。二月份的南方,还没来得及春暖花开,冷是那种由内而外的冷。   从发廊出来, 我顶着个新发型站在门口, 和舒蕾大眼瞪小眼, 俩人一时不知道该去哪儿?   一阵寒风刮过, 我俩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你今晚回香港吗?要不到我家住一晚?”舒蕾缩着脖子, 率先开口。   想到舒蕾养的那只大肥猫, 我条件反射般地捂了捂胸口, 礼貌婉拒:“呃......我认床, 今晚还是回香港吧。下次有机会再说。”   名为“八戒”的大肥猫, 是一只有着碧绿双眼的金渐层, 虽然憨厚可爱,却给我留下过深深的心理阴影。   我曾在舒蕾家住过一次, 大半夜那猫儿不知从哪里腾空落下,超 重量级的吨位砸得我从床上惊坐起, 差点以为自己要吐血升天。   祯炎后来也见过这猫, 他却表现出对它毫不掩饰的喜爱。   “口亨口亨,说不定我的A cup就是那次撞击的后遗症。”我故作嫌弃状,趁机摸了一把八戒圆滚滚的脑袋,坏兮兮逗它:“大肥猫!大肥猫!”   八戒似乎听懂我对它身型的嘲笑,跃下沙发,在我脚边来回打转,喵呜喵呜抗议。   “别这么说它,我们胖乎乎的多可爱。”祯炎弯下腰,像抱小孩一样将猫捞在他怀里, 八戒竟然对他很友好,安静下来,舒舒服服地卯在他胸膛。   一人一猫,额头对额头摆出一副虔诚状,祯炎道:“谢谢你啊八戒,多亏有你在,我媳妇那天才会回港。我的终身幸福有你一猫爪的功劳。”   猝不及防被自己老公撒了一口猫粮,我捂眼,一旁的舒蕾也笑着捂眼。   唯独八戒很受用,骄傲地仰了仰脖子,提高语调,“喵呜喵呜”变成“咪呜咪呜”,听起来还挺得意。   *** ***   为了胸口安全,避免跟八戒共眠,无处可去的我,只好赶着回香港。   收拾新发型花了不少时间,我一路狂奔,终于搭上福田口岸最后一班返港的地铁。   回程的地铁里,我脑海里反复响着舒蕾最后对我说的话:“姚姚,你的未来谁都没有去过,你不要轻易给它一个结论。”   手机里很安静,祯炎一直没有再给我发过信息。   步出红磡地铁站,我没有顺着人行天桥往租房走,反而一步步拐进街道,走向海滨长廊。   我却有一种强烈的感应,似乎身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着我往那个方向走。   走过喧闹街道、穿过社区小路,漆黑的夜空让我想起了我的梦:所有我做过的梦,我正在做的梦,它们都是黑色的。   唯独祯炎,他的出现让我的人生开始有了那么一点意义和色彩,他说他喜欢我。   有好几种声音在我心里不断念叨:   【爱情怎么会看上不起眼的我?】   【是啊,我不相信。】   【娴妤,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值得被喜欢的人。】   【我现在必须相信!】   于是我下定决心,就去红磡的海滨长廊,沿着维港,再走到尖沙咀的星光大道,重新走一遍昨晚我和他走过的路。   然后回来,珍而重之地回复祯炎,告诉他我的答案是什么。   心里这么打算着,计划一落定,我不由地渐渐加快了脚步,小跑起来。   这段路程不超过2公里,昨晚我俩花了快半小时才慢慢走回去,而今晚我只花了十分钟。   毕竟是许久不运动的宅女,一路走走跑跑,累得我吭哧吭哧喘气。   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就来看一眼!到昨天和祯炎看烟花的地方,就看一眼!   然而抬眼就见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呼吸一滞,弯腰撑着 自己的膝盖猛喘气,随即又吭哧吭哧笑起来。   啊!我的肺和嗓子吸入了大量空气,跑久了好疼,可是看到那个男人,我再疼也想欢乐地仰天大笑。   *** ***   祯炎穿着我第一次送他回深圳时的那套复古运动服,手上提着一个小盒子,见我第一眼的时候,明显愣了愣,而后也瞬间了然,放下小盒子,笑着看我。   男人目光灼灼,笑着笑着向我伸开双臂,像纯净的天使张开了他的翅膀。   我深吸一口气,拼足全力,用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百米冲刺向他奔去。   直直冲到他的怀抱里,他立即紧紧把我按进怀里,谅是身材高大的男人,也被我那种野猪撞树般的冲击力往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站稳。   我的想法没错:如果祯炎和我想的一样,他一定会在那里等我,然后我们一定会拥抱彼此!   “你......”祯炎刚想出声。   我不顾一切,抢先大大声回应他:“祯炎,我们恋爱吧!”   男人身形一顿,立即紧了紧手臂,温热的胸膛贴上来,胳膊用力地箍着我的腰。他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   明明是第一次来到他的怀里,我却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   这个人是祯炎!   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以后我要坚强的性感的,过日子!   *** ***   我俩在午夜的维港边静静拥抱了很久很久。   理智逐渐回归,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传到我身上。我缓过神来,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咙,为自己刚才的大声告白而害羞。   我们在几分钟前还是普通的上下级同事关系,我现在穿山甲似的总是往祯炎怀里钻可不行。   虽然抱着很舒服,一点也不想撒手。   瞥见地上的小盒子,我灵光一现,趁机引开话题:“咦?那是什么?”   “The Cheesecake Factory的招牌芝士蛋糕。”祯炎的声音从头顶飘来,格外清晰又深沉。   原来他终于想出了个理由来找我,特意去买了盒号称“美国芝士界一哥”的芝士蛋糕。   “我选了自己最爱吃的芝士,我觉得你也肯定喜欢吃,想找你一起吃。”祯炎的声音里明显带着笑意。   除了喜欢的电影、小说,我们又多了一项共同点,也算得上最最重要的是,我们能吃到一起去!   我的内心如同被巨大的幸福充实起来,脑海里不断播放着小时候背过的诗:【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①。】   我们说着话,我虽然害羞地想找理由分开,俩人却还保持着抱在一起的姿势。   祯炎个子高,我像一只考拉紧紧挂在大树上。   两个人似乎对拥抱这件事,即熟练,又生疏,还执着。   感受到我在怀里动了动,祯炎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研磨:“嗯?”   我被这声音惹得心头发颤,不由自主道 :“腿软了。”   刚刚心头像着火似的,一路不顾一切地狂奔,腿肚子都感觉要抽筋了。   祯炎俯身,轻轻松松捞起我的膝盖,将我抱到旁边的行人凳上。   我惊呼一声,不自觉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诶!我自己能走。”   “可是我舍不得你自己走,而且,我还想抱抱你。”   我干脆把脑袋埋在他颈窝,恋爱都是这样火箭速度的吗?我还没跟他拉小手呢。   依照我之前认知里的人类正常交往步骤:第一步:自我介绍;第二步:互相简要了解;第三步:???的问号终于有解了。   ???等于祯炎的怀抱。   “你的新发型特别好看,我很喜欢。”有了女朋友的祯炎也变成了夸夸怪。   我脸上一阵发烫,幼儿园的小朋友被赞扬时要说什么来着,“谢谢”?   作为驰骋商海与生意场的专业人士,我这个时候要拿出勇气和姿态来,不能让他觉得我对他的夸夸很受用。   “祯炎。”我喊他一声,只看了他一秒就忍不住45度角抬头望天,现在还不行,无法直视他那双充满正气,如今洋溢旖旎柔情的眼。   “心。”   诶???他叫我什么?   祯炎搂紧我,“以后你就是我的心。”   我头脑空白一片,至于要跟祯炎说什么来着,已经不重要了。   神啊,就让我先这么宕机一会儿,让我在他怀里休息一会儿。   “你刚刚第一次喊我的名字,我也很喜欢。”祯炎快笑出了一朵花儿。   他这个人跟我原想的不太一样,却离我的理想型越来越近。   祯炎十岁后就去了美国,在牛仔的故乡长大,性格开朗,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   我最喜欢他跟我说话的方式,直截了当,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且特别喜欢夸我。   跟他在一起越来越久,我已经被夸得像膨胀的小河豚,胆子也比往常大了很多。   *** ***   “现在觉得腿舒服些了吗?”祯炎声音轻柔,“我打车送你回去,好吗?”   “走回去也行。”我私心想再跟他待久一些。   于是我俩又把昨晚做过的事情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回去有一点不同:两个人手牵着手,紧紧的。   之前去重庆大厦扫楼时,曾经意外碰过祯炎的手,他的手掌和人的感觉一样,温热而有安全感。   现在和他牵着手,我感觉皮肤都要着火了。   “我觉得好神奇啊。”我俩同时出声,然后一起看向对方,眼神里皆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   后来我俩这种异口同声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只剩下别人像看外星人一样的眼神。   “Lady first,你先说。”祯炎笑盈盈看我。   “唔......就是第一次牵着男朋友的手,感觉好神奇。”我不太好意思告诉他,因为爱意被回应,感觉自己心里空着的那部分被填满了。   祯炎将我的手放在他心口,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你听,我的心被填满了。” 第20章 . 我人生的另一半苹果 祯炎以魅惑嗓音邀……   传闻每个人都是上帝咬了一口的苹果。祯炎说, 我就是他人生的另一半苹果。   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觉得自己和祯炎的恋爱,是兔子悄悄啃了窝边那棵最大的顶梁树。   祯炎莫名喜欢这个描述,总是倾身凑近我, 并且以魅惑嗓音邀请:“老婆, 请啃。”   正式互相表白后, 我俩甜甜蜜蜜重新沿着维港走回我家, 半个小时的路程感觉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   见他一直拎着那盒芝士工厂出品的蛋糕, 我一时口快:“要不要来我家坐坐?”   话音刚落我就后悔了, 尴尬地抓着脑袋, 眼神无处安放, 我的矜持呢?人设呢?都不要了么?   快凌晨两点啦!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   万一祯炎误会可咋办?   “那我吃完蛋糕就走, 绝不超过半小时。”祯炎很认真地点头, 丝毫不跟我见外。   按他后来的解释,胆小的兔子难得开口留人, 他这个时候必须乘胜追击,积极巩固新晋男友的地位, 绝对不能放兔逃跑。   他牢牢牵着我, 走进电梯,“几楼?”   “五楼,谢谢。”我反而感觉自己像是个来做客的人。   站在租房门口,开门前,祯炎体贴地问我,“心,需要我现在门外等你五分钟吗?”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咧咧应道,“没关系。”   一推开门见到自己凌乱的狗窝, 马上后退几步重新关上门,“五分钟!哦不,等我三分钟即可。”   祯炎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把蛋糕盒递给我,“正好,我们吃之前先放冰箱冰镇一下,芝士的口味更佳。”   他说罢才几秒,凌晨走廊的声控灯很快陷入黑暗。夜晚气温更低,我担心祯炎这身衣服太单薄,也不忍心让他在走廊等我。   那身影就像在漆黑房间里等待归家主人的大金毛,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让人无比怜惜。   索性把心一横,反正恋爱迟早都要坦诚相待,自己也不想伪装什么,是怎样就怎样。我露出礼貌的微笑:“祯炎,天冷还是不要在门外等了,你也进来吧。我的房间有些小。”   主要的活动空间是只有十五平方米的客厅兼卧室,入眼的大物件除了一张单人床和放满衣服的电脑椅,祯炎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他好奇问:“你平时坐哪儿?”   “需要坐的时候,就把衣服放在床上。要睡觉的话,再把衣服从床上放回椅子。”   说完又心虚地补充了一句,“很多单身女孩子都这样的。”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个租房空间有多么狭窄逼仄,直到祯炎这位大高个可怜兮兮 杵在电脑椅旁看着我,我才赶紧抱起椅子上的衣服全部丢在床上。   “请坐,房间虽然看上去有些乱,还很干净,我每天都擦地。”我试图解释。   “嗯,我知道。”祯炎乖巧坐在我的电脑椅上,眼神清澈地望着我。   他这小鹿般的视线扫来,我赶紧问:“芝士蛋糕要冰多久?”   “五分钟后就可以吃了,最近气温低,不过冰镇后口味更好。”祯炎认真回答。   “哦。”我挪着小步子,规规矩矩站在床边。床上都是我的玩偶和一堆衣服,这次轮到我没地方坐了。   祯炎大方拍拍他的腿,“坐吗?”   哈???我瞪大眼睛看他,“这、这么快就要做吗?”   火箭发射都没这么高速,我什么都没准备好,家里也没有那个啥。   祯炎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似笑非笑看着我,“You sure?你真的确定吗?”   我看出他眼里的一丝促狭,啊!天啦噜!我这颗污污的脑袋究竟在幻想什么19禁的画面呐!   男人忍不住低低笑出声,将我一把拉过来,按坐在他腿上,“心,不要着急,爱与和谐,我们一步一步慢慢来。”   诶???爱与和谐?Love & Peace?不知道的外人听起来,还以为我俩组队要去练Rap说唱。   “你床边靠墙那里,是什么东西?”祯炎见我脸红得跟红苹果似的,找了个话题转移我的注意力。   “嗯?”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是我的秘密储备仓库。”   我起身移开床边的大行李箱,整整齐齐堆积成小山的食物和应急箱“哗”的一声露出冰山一角,“当当当,闪亮登场。”   祯炎被我这仓库架势吓了一跳,发出灵魂拷问:“你是属仓鼠的?”   我有些莫名得意,“假设遇到丧尸袭击,我能够在断水断电的情况下生存半年。”   祯炎没想到我的初衷思路原来如此简单清奇。   “你的饭量如何?”我问。   祯炎:“正常偏少,我平时比较注意控制不去暴饮暴食。”   我在一旁默默盘算,看来食物储备要在原基础上增加一倍才行,现在我可不是一个人了,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嘛。   祯炎看穿了我的心思,双手托起我的脸颊,眼神温柔得快要掐出水,“关于屯粮的后续问题,你交给我吧,好吗?”   他的手心像是温暖的泉口,源源不断传来暖意,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贴近去汲取更多。也好,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祯炎严格如他所说,我俩分享完这个美味的芝士蛋糕后,时间正好过去了半小时。   临走时,他不舍地抱抱我,“今天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所以,你一定要相信,我们以后慢慢来,好吗?”   “嗯,我们慢慢来。”我从未如此 坚定地回应。   我曾想过类似我俩这种突然表白后在一起,肯定难免会遇到尴尬和拘谨,毕竟还没有对彼此深入了解。   可在与他相处的时间里,我担心的情况完全没遇到过。我俩像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一样,愈来愈熟稔。   正当我欣慰这种相处模式的时候,才发现最大的考验并不在于我俩,而在于如何在办公室隐秘低调地甜甜恋爱。   ***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其实祯炎在表白前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所以他在先前的短信里就说过,我只需要按照自己的步伐走就行,他会来跟上我。   说起来是很简单,但是操作起来难度颇高。   我自己一个人走的话,走快走慢、走走停停都行。一想到从此身边有了祯炎,步伐实在不能像当初一样肆无忌惮。   比如我们“恰好”一起出现在写字楼电梯门口等电梯时,我的眼神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安放。尤其是身边还有其他同事时,我的身体快僵硬成为木乃伊。   从电梯的镜子里看到故意对我笑眼弯弯暗送秋波的男人,我走路都差点顺拐。   幸好每周只有周五那天能在公司见到他。   我的心理走向两个极端:期待遇到他,又害怕遇到他。这是曾经的单身咸鱼绝对想不到的挑战。   如果Janet知道我竟然在跟祯炎谈恋爱,我无法想象她会不会直接把我就地正法,烤成一条咸鱼。   年后我们都很少在办公室遇见Janet,她出现的次数比每周来一次的祯炎都少。每天我们只能在邮件里见到Janet。   我试着问Ruby发生了什么事,Ruby只是淡淡回复一句:“尘埃落定。”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头落进了汪洋大海里,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却见证了所有风暴的诞生。   幸好我的具体工作内容只是祯炎工作管理范围内的一块小小分支,几乎可以视而不见。他在集团的职业定位是宏观类,把控团队的整体走向,为业绩和KPI负责。   我俩对待工作有共同的默契,互相鼓励着前进,不过多去干涉对方的工作。   细心的Ruby留意到祯炎修改过了每封邮件的后缀,一般邮件正文内容后会跟上发件人的姓名和职位title。   祯炎的新模板是:祯炎 Zhen Yan.Y,他在自己名字后面加了“.Y”。   Ruby在茶水间端着咖啡老神在在地分析,“你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暗地里叫他二火仔,然后故意在Yan后面多写一个Y?暗喻自己其实什么都知道?”   我努力咽下一口咖啡,心想Ruby姐姐你这回真的猜错了,这是一个刚恋爱的直男想到的示爱方式而已。   祯炎说他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自己已脱单,这 个危险的念头一下子被我摁住了。   他只好在公司邮件里给自己名字后面加上女友名字里妤的缩写,暗搓搓宣告天下。   祯炎Zhen Yan.Y等于祯炎和姚娴妤。   以后每次收到他的邮件,我能从屏幕里感受到这个男人直白的爱意。   而且我发现Ruby以后都没有再叫他二火仔,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   *** ***   祯炎很懂我,他知道我这个人有执念,认为所有的亲密关系都该建立在深深的长久了解基础上。   哪怕我们相处多了,发现越来越多彼此合拍的地方,我潜意识里还会把自己当初夜奔维港积极告白,当做一次低概率的随机事件。   于是祯炎悄悄收起了他的直进表白方式,换成他站在原地,等待我再一次去拥抱他。   祯炎提议:“心,我们交往了两个月,可以互相了解多一些对方的情况,比如家庭背景啊、成长经历等等。”   我记得自己在以往的聊天中告诉过他,我是独生子女,父母在内地,已经退休。成长环境是那种典型的中国传统式家庭,父母内敛,爱子女,却不会与孩子拥抱。我们都是有距离地深爱着彼此。   祯炎听到这里,神情忽的有些落寞,可眼里却像有星星闪着光,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羡慕,“原来和自己的父母,还有这种相处方式。”   我歪歪脑袋,以为他指的是中美家庭氛围的差别,“西方的家庭是比较开放,父母和子女相处方式像朋友,都会拥抱着说我爱你。”   “我是领养的小孩,养母在我读大学时去世,养父三年前也离开了。”祯炎顿了顿,“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我总是做一个同样的梦,一个人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我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第21章 . 祯炎的过去(一) 他们是这世上发现我……   自从有记忆来, 我从不会主动跟别人讲述和谈论自己的家庭和成长环境,这种潜意识应该源自我感情内敛的父母。   他们是典型的六零后,经历过特殊的时代,读书时候赶上文/革, 就业时候赶上裁员, 生娃时候赶上独生子女政策。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普遍对事物抱着非黑即白的概念, 对艰苦的生活仍然抱有理想。   即使理想丰满, 现实骨感, 消磨掉了他们心中仅存的一丝热情。他们的信念还在。   我从小的生活按部就班:读书、学习、上大学、工作。不去做很多事情的原因并非因为胆小, 而是我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些可以去做的事。   在 局限的认知成长范围里, 促进了我如今性格的形成。   这个不能说好, 也不能说不好。   需要看在那种环境里生存, 比如此刻在港工作, 在人人都急着往前冲的奋斗浪潮里,我这种低调萎缩的性格就很吃亏。   刚和祯炎在一起时, 他问过我家庭情况,我简单介绍说自己是独生子女, 父母已经退休, 目前在老家悠闲地生活。   他们日常打打麻将,找左邻右舍喝喝茶吹吹牛,平时还会跳跳广场舞,我们保持着每日视频通话的习惯。   除了谈论到我将来恋爱婚姻的话题,我妈一直是一位温文尔雅的中老年太太。   听到我和父母保持每日通话的习惯,祯炎眼里闪过一道光,他的语气既羡慕又好奇,“哦?每天怎么会有说不完的话?跟父母相处,难道是跟谈恋爱一样?”   “也不是啦, 因为我在外地工作,独自居住,我妈曾经在新闻里看到过关于独居女不好的报道,从此就和我养成了每晚归家后视频十分钟的习惯。主要是为了报平安,让他们放心。”   “十分钟呐?”祯炎敲敲自己的手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解释道:“嗯,谈谈今天做了什么,午饭、晚饭吃了什么,天气如何啊之类的话题,时间就很快过去。”   “我也要申请每晚要跟你视频十分钟。”祯炎把我圈进怀里,动作轻柔。   自从我俩恋爱后,一天24小时里除了工作,睡觉、洗澡、上厕所,几乎一空下来的时间就跟他发信息讲电话聊视频。往日的我真的还没发现外表严肃清隽的祯炎,竟然有着一颗黏人的大金毛内心。   “批准申请。”我就势把脑袋埋进他胸膛,顺口问道:“那你父母呢?他们在美国还是国内?今年春节好像你是一个人过的?”   祯炎顿了顿,轻轻摩挲着我的发顶,“其实我是领养的小孩,养母在我读大学时去世,养父三年前也离开了。”   “我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父母,这几十年来我只剩下了一个梦:独自走在人群熙熙攘攘的广场上,却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男人尽量描述地 轻描淡写,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我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   敏锐地捕捉到我情绪的波动,祯炎松开我,大掌继续摁在我头顶,弯着腰认真凝视着我的双眼,柔声道:“心,快呼气,跟我做,吸气......呼气......”   我这口突然堵在胸口的闷气才长长舒出来。   领养?永远缺失了亲生父母的记忆?眼前这位温柔的大男人究竟经历了怎样的人生?   只是这么稍稍一想,我的眼眶已经忍不住开始变红。   祯炎似乎早就预料到我的反应,高大的身子靠过来,很自然地把我揽进怀里,回到凳子上稳稳坐好,耐心地给我擦眼泪。   “抱歉,就是知道你会掉金豆豆,所以没有一直提前跟你说实情。”   “祯炎,”我带着浓浓鼻音,“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永远不说也可以。跟我在一起,我只希望你快乐。”   “心,找到你之后,我特别开心。以前不愿早早告诉你,是希望你沉迷于我的魅力而爱上我,而不是怜惜我才来爱我。”   祯炎望向我,轻轻挑眉,利用他眉梢眼角的魅力,反过来温声哄我。   我刚刚积蓄起来的悲伤情绪,一下子被男人轻松击破,被他逗笑后,索性把眼泪直接蹭到他肩膀的衬衣上。   *** ***   我们俩四目相对,静静拥抱了好一会儿。   祯炎垂著头,柔软的刘海此时散下来,脑袋轻轻搁在我的肩窝里,像大金毛一样蹭着我的脸,呼出的炽热气体悉数洒在我的颈窝。   调整好心情,他才缓缓道:“根据警方提供的资料显示,我约在4岁走失,在福利院住了一年后,被养父母收养。那时我虽然很小,可是与他们第一次的见面场景,却深深地刻在我的脑海里。”   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用哄小孩似的口气,述说着他的回忆:“我的养母叫Lily,她是华裔,因为身体原因无法生育,养父Storm Zin与她感情笃深,他俩在中国工作时想领养一个中国孩子,所以找到了我。那天阳光灿烂,Lily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天使般向我张开怀抱,她身上的香味和温暖让我感到心安。”   在中国一起生活五年后,祯炎十岁时,养父母工作调动,他便跟着大人们回到第二故乡美 国怀俄明州,在那里度过了他的少年时代。   祯炎的名字是自己取的,祯姓取养父Zin的音译,炎字则是他跟警察报案时说自己的小名叫炎炎,两个火。   “我常常反复做同样一个梦,梦里是人潮拥挤的广场,牵着我的手忽然松开,有个陌生声音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我懵懂地答应了,跟着他走着走着就失去知觉,再醒来已经在一个黑暗的空间里。”   “后来我长大后看过案底,年幼的我当时被人至少倒卖了几千公里。案情记录里写,当时的我说一口吴侬软语,他们却在广东的一个小渔村发现了我。”   “梦里被陌生人牵着走的时候,总有一个女声在我耳畔响起:心,心,你在哪里?”   祯炎搂紧我,“我在想,如果当时我回头了,人贩子是否就不能得逞,我就能回到亲生母亲的怀抱?”   我这时才明白,祯炎为什么要执着地称呼我为“心”。   他说:“娴妤,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心,我的心从此寄托在你这里。这也是我们之间的暗号,以后如果你要走远,听到有人唤你一声心,你一定要回头,那个人一定是我。”   我一阵心酸,埋在他怀里低声啜泣起来,“嗯!我一定回头!还有,我一定不会走远!”   “这些年来,你是我的第一个听众。”祯炎的唇轻轻碰了一下我的耳垂,微笑道,“心,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我的泪水突然越来越汹涌,我努力伸手,紧紧回抱住他,自己明明能够在网上写几十万字的煽情小说,此刻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安慰眼前这个离家二十几年的孩子,还有远方那对从此失去孩子的父母。   比起年幼的祯炎,他们的心,那颗失去心肝宝贝的心,骨肉分离,一定更痛,很痛很痛。   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贩子,我恨不得冲上去捶爆他们的脑袋。   难怪祯炎当初得知我和麦煜相亲时大咧咧的表现时会情绪失控,【跟着陌生人走】这件事触发了他深埋在心底的机关。   他说自己曾经会自责,如果年幼的自己听到呼唤后回头,如果他不 跟陌生人走,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   “Lily和Storm教育我,【如果】这个命题没有意义,过去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就要让它过去。他们说,就当作一阵风吹过,可能在你的心湖里掀起波澜,却不能改变你自己。他们真的特别棒,给了我世上所有的爱,教会我要勇敢,要永远相信自己。”   “Lily身体一直不太好,没能熬过我考上大学的那个冬天。Storm深受打击,健康就是那时候崩塌的。遗憾的是,他们都没能见到你。如果他们知道我找到了你余生作伴,一定会很开心。娴妤,他们是这个世界上发现我、找到我、最爱我的人。”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地动听醇厚,明明很平稳,却不知怎的总能让我听出里面难以掩盖的难过。   我仰着头,目光灼灼地看他。   “怎么看我看得这么出神?嗯?”祯炎低头看我,轻轻晃了晃怀里的我。   我没回答,使劲吸了吸鼻子,继续执着看他。想让他看到,我眼里满满的全是对他的爱。   近距离之下,祯炎的脸颊线条更是清晰,他是那种让人看了之后很有安全感的男人。   得知他过去的境遇,让我重新认识他。祯炎先前玩笑里的担心是对的,我天生情绪敏感,会对不幸的人带有额外的怜惜。   可是我清楚爱和怜惜是完全不同的情感,我爱他,因此这份怜惜让我更加心疼他。   许是被我赤/裸/裸的目光盯得太紧,男人温热的胸膛贴上来,贴近了能听到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他的胳膊用力箍着我的腰:“我没关系。心,我得到了双份的爱,现在想到养父母,我虽然还是会感到遗憾,却不会孤单。”   “祯炎,以后我来爱你,带上Lily和Storm那份。祯炎,你是很棒的大朋友,你也是我的心,谢谢你成为现在这么优秀的样子。”   我直起身子,捧着他的脸颊,郑重地印上柔软一吻,试图抚平他的难过,“承诺,盖章。”   祯炎好看的眼里盛满光芒,我被他眼底氤氲的情绪吸引住,仿佛看到了冰山融化,深入不见底的海里。   他润了润嘴唇,低头重新吻住我,“好,复印。”   男人然后又轻轻舔了一圈我的唇,留下了一层津润的水光,美其名曰:“过塑。” 第22章 . 祯炎的过去(二) Baby Home……   祯炎给我看养父母Lily和S torm的照片和当年他们的家庭录影:   Lily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卷发, 东方人长相,声音细柔,祯炎温文尔雅的气质一看便随了她。   身材高大、五官分明的Storm则是电影里典型美国牛仔造型,他祖上流有印第安原住民和德国人的血液。   随着这些照片和影像, 我仿佛见证了一个男孩在地球另一端无忧无虑成长的年华。   怀俄明州位于美国西部的落基山区, 早期为游牧之地, 有着著名的黄石公园。   怀俄明州面积大约有中国的三分之二广东省那么大, 却只有四十万人口。深峡峭壁、浓密松林和石灰岩洞, 是怀俄明州的三大自然景观①。   看到书里描述的【怀俄明州地域辽阔而人烟烯少, 经常能见到野牛及熊在原野及公园的路上漫步②。】   我好奇问祯炎:“你小时候在路上真的见过野牛和熊么?”   祯炎得意地点点头, “当然, 我们还会跟野牛和驼鹿打招呼。Storm的农场, 有一年被黑熊拆坏栅栏, 闯进来偷吃了不少鸡蛋和玉米,气得Storm特意养了两只德牧专门守护农场。”   祯炎后来考去了距离家乡3000公里外的纽约康奈尔大学, 如今农场由Storm的弟弟继承。   每年祯炎会在复活节或者圣诞节的时候,回农场与叔叔一家团聚。   这是和我截然不同的成长环境, 想象一下少年祯炎在大自然里无忧无虑生活的样子, 让人心神向往。   我特别喜欢听他说自己小时候的故事见闻,自己曾经只在自然书和童话书里的故事,感觉都被这位少年经历过了。   祯炎问我:“你听过鹿角兔吗?Jackalope,加卡洛普,北美传说里一种长着鹿角的兔子,就是流传于怀俄明州地区的神秘生物。”   “哦?”我眼前一亮,饶有兴趣地凑近他,“你见过?”   “没有。”男人遗憾地摇头,“据说它最早曾在1829年被人看见, 后来就销声匿迹。Storm总是邀请我去探险,说要找到鹿角兔送给Lily当宠物。”   每次听他笑盈盈地分享愉快的往事,我的心总是抑制不住的感恩。   太好了!祯炎遇到了这么有爱的养父母,让他能够度过这么美好的童年、少年,才能有今天这么温柔的他啊!   “心,你有想要得到的宝贝吗?我可是正宗的西部牛仔出身,牛仔们富有热情、热衷冒险,愿意为爱人赴汤蹈火。”   祯炎做了一个策马扬鞭的动作。   我上前环抱着他,“谢谢亲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 ***   我还好奇另一个问题:祯炎有没 有去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祯炎说其实寻亲的念头一直都有,只是养父母健在的时候,他担心这么做会伤害到他们。加上那时的他还要为学业忙碌,这事自然而然就被耽搁了下来。   直到Storm去世后,受委托的律师才找到祯炎,告诉他Lily和Storm早在开始收养祯炎之时就开始帮他寻亲。   夫妻俩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民间公益组织【Baby Home宝贝回家③】。   他们一直没透露给祯炎,初心是期望真正找到他的亲生父母之后,再告诉他。这对心善的夫妻不愿意看到儿子因为梦想落空而失望的样子。   Baby Home虽然没有能帮祯炎找到自己的亲人,这二十多年来却意外帮助了另外17位孩子找到回家的路。   祯炎之前还能镇静地述说自己过去的故事,唯独说到Lily和Storm留给他的公益组织却红了眼眶。   天使下凡的Lily和Storm,他们想给所有离家孩子铺就一条回家路。   Baby Home,只不过是两个简单的单词,却是多少分离家庭一辈子遥不可及的梦。   祯炎当初选择去纽约康奈尔大学攻读王牌专业酒店管理,心里就是隐隐期望将来从事的工作能够遇到更多的人,或许其中一位就是他的亲人。   许多国家都有“失散人群DNA数据库”,而我国的“寻亲人员DNA数据库”是在2000年后才建立起来。   年幼的祯炎走失的时候是在80年代末,当时的各种条件局限,造成了他目前寻亲的难度颇高。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可能性只会变得越来越小。   我骨子里是个很执着的人,为祯炎寻亲的念头渐渐变得强烈起来。   祯炎却反过来宽慰我,说他现在的愿望是通过Baby Home这个公益组织,积极促进国内DNA数据库的录入和完善。   让那些寻亲的人免于东奔西跑,只需要把自己的DNA样品寄存入库,数据库便会实时监控和寻找相同基因,第一时间将好的反馈告知他们。   Baby Home为资金困难的家庭提供帮助,通过与当地医院合作,在国内各大城市建立公益采样点,并为他们无偿采集鉴定样本。同时与国家数据库合作,如今是民间颇为知名的DNA寻亲数据比对平台。   寻亲者只需要到指定的公益采集点提供自己的头发、或者口腔粘膜样本即可。这种科学的方式高效、权威,利用大数据平台能够极大提高寻亲的效率④。   祯炎拿Baby Home举例,在过去二十年来免费为寻亲家庭做了1582例DNA数据样本,依靠DNA配对成功的例子只有17例,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一⑤。寻亲的过程中,虽然大多为失望的结局,但只要有一个成功的例子,他们 就觉得圆满了。   Baby Home每为一个家庭找到失散骨肉,每见证每一次重逢与团圆,祯炎便会觉得自己的人生变得圆满起来。   祯炎谈及于此,目光灼灼看着我,“心,你不要为我担忧,也不要为此事落泪。”   男人微笑着,浑身像发光的天使,直击我的灵魂:   他说:“我见过很多孜孜不倦走在漫漫寻亲路上的人们,我懂得团圆的弥足珍贵。我的人生,已经见证过了很多次这种圆满。我坚信,未来还会遇到更多的圆满。所以,我很满足。”   *** ***   自从了解祯炎的过去,我们之间感觉多了一层坚定的羁绊,将我和他紧紧联系在一起。   后来我和祯炎公开恋爱之后,和他一起去过他的好CP兄弟,我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老板”,Leon家里。   那是一次朋友间的小型天台烧烤聚会,我们遇到了Leon女友柏嘤的闺蜜祯珠。   柏嘤是个很有趣的专业吃货少女⑥,祯珠人如其名,是一名资深珠宝设计师⑦。   虽然知道祯炎的姓是他自己后来取的,但祯姓的人本来就比较少,得知她姓名的那一瞬间我内心有股强烈的冲动,会不会就是她?   祯炎读懂了我的眼神,他慈爱地摸摸我的脑袋,轻轻地摇了摇头。   “试试呢?说不定冥冥之中安排你姓祯,就是为了和家人重逢。”我仍然不放弃,偷偷加了祯珠的微信,准备详细问问她的故乡、籍贯和族谱详情。   回家的路上,我还在专心致志跟祯珠互发信息。   “那么认真干嘛呢?”   耳边响起男人充满磁性的嗓音,我飞快地摁了返回页面,虚无地在屏幕上滑动着:“就、就随便看看新闻。”   “哦?”   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轻笑,祯炎温热的大掌伸过来,故意拨乱我的头发。   “哎呀!”我抬起手臂,两掌合十试图夹住对方捣乱的手,结果轻而易举反被祯炎捉住。   我只好就势埋进了男人温暖的肩窝,坦白道:“我刚才在问祯珠的背景,她是百越南疆沿海人士,家中数十年来并无失散在外的兄弟。”   祯炎轻拍我的后背,醇厚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谢谢你啊,心。被人放在心里的感觉真好!”   “被人需要的感觉也真好!”我踮脚勾住祯炎的脖子,心疼地拥着他,“祯炎,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 ***   说道Leon和祯炎的初识,跟他与女友柏嘤的见面一模一样,都是在我家楼下那家传奇的煎 让三宝店前相遇。   两个大男人的初登场,跟演电视剧似的,俩人排了半小时队,剩下最后两串煎辣鱿鱼花,当时祯炎在前,Leon在后。   祯炎想到大家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容易,于是好心留了一个给Leon。倒是促成了两个人的进一步交谈,渐渐聊成了好兄弟。   后来Leon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但轮到他是排在前面的人,这位假淡定真腹黑的先生,不厚道地直接把剩下最后俩都买走了。   身后那位顾客就是柏嘤,从此成了他老婆。这是另一段美好的故事。   Leon总是借此调侃祯炎,当初是不是试图用一串煎辣鱿鱼花收买他的心?幸好他性别男,爱好女。   祯炎闻言扬扬眉,不置可否,说他只喜欢小松鼠,不喜欢大老粗。   Leon笑着看向我,“Wing,我知道祯炎为什么会喜欢你,他有对你说过吗?”   我认真想了想,“难道因为我家曾经住在那家煎让三宝店的楼上?”   两个大男人像被触发了某个爆笑机关,顿时笑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柏嘤默默递给我几串烤翅,招呼我加入女士们的烤串队伍,“让他们笑去吧,按照惯例起码还能傻乐半小时。”   我有些风中凌乱,乖乖坐在柏嘤身边一起烤肉。   柏嘤嗤嗤低笑,附耳过来:“其实祯炎早就跟我们炫耀过几百次啦,这人天天在我们面前试图撒狗粮,说他的心能看穿他。”   诶???   他是不是说反了,能看穿我的人难道不是祯炎吗?   我似有感应地扭头看向祯炎,发现他正倚在门口静静凝视着我,男人所有的深情都聚集在那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瞬间将我包围。   放下心防的他,整个人慵懒得像是一只冬日阳光下正在舔毛的猫咪。   这样美好的祯炎,似乎只在我面前出现过。   我以前凡事必做详细攻略,但是接受祯炎并且深深爱上他这件事,全凭本能,听从内心。   正如祯炎说过,Lily第一次拥他入怀那刻,他感到归家的温暖和心安。见到我的第一眼,他亦觉得从此心有归处。   我心本无乡,心安是归处⑧。祯炎,欢迎回家。   祈愿天下所有的宝贝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第23章 . 史上第一放屁男主角 友情提示:这一章……   前两章的话题相对有一丢丢沉重, 热心读者祯炎看过之后,建议我切换一下文风,换个轻松的风格。   带有小小倔强的作者君负隅抵抗:“这篇小说的定位,本来就是那种有些沙雕的言情文呐, 哪能如何更轻松?”   “老婆, 可是小说的收藏量堪忧, 我分别用两部手机号为你贡献了两个 收藏。目前总共13个收藏, 去掉一个你自己, 我为你赞助了16.67%的收藏。”   我除了说谢谢, 竟然有些无言以对:“......”   “口亨口亨, 第一人称言情文嘛, 本身自带北极寒冷体质, 受众有限。”我企图辩解, 试图掩耳盗铃,佯装自己没看到同频大大们写的第一人称爆款文。   祯炎却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谁让你在文章一开头就没有把我作为男主角完美突出,表白、心动这些剧情前面, 还要加第一第二次相亲。那些奇葩配角会把读者小可爱们提前劝退。”   我闻言捂胸, 当年被八戒那只肥猫砸出来的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   男人笑起来:“心,归根到底,文好可破。”   「读者小可爱」和「文好可破」这个词,继「作者小马甲」之后,让我彻底瞧见了祯炎暴露出他也会看网文的大尾巴。   见我靠着电脑旁默默咸鱼躺,一副思考鱼生的样子,祯炎小天使又晃到我面前,男人借助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凝视着我, 额角的碎发垂下来一些,更显得亲切近人。   “可是,我喜欢你在作话里说的那段话,你说写这篇文的初心很简单,想着哪怕有一个人看到这篇文,都能感受到文字的温暖,会心一笑,就够了。”   他伸手揉揉我的脑袋,“心,我相信你想传递的温暖,肯定有人感受到了。”   对呀,就是那句话:请相信,我们人生的另一半苹果,正在世界上的某一处等着我们。   听完祯炎对我的鼓励,我决心把自己收到的感动幻化成文字来“报答”他。   不太走寻常路的作者君,以下文字大概要偷偷背着祯炎,写出JJ史上第一放屁男主角(捂脸)。   【友情提示】:这一章的文字带有味道。   如果你们想在脑海里保持祯炎同学光风霁月、玉树临风的样子,这章建议谨慎跳过。   如果你们想看看美男屁事,敬请收看走进科学系列节目,有案可查之《屁弹之夜》。   *** ***   话说,情侣之间的交往,嘻哈精神其实也很适用,永远的Love & Peace,爱与和谐。   两人的精神境界要有交流,物理距离也要有深度地沟通。(嗯嗯没错,就是你们理解的脖子以下那种沟通。)   我和祯炎的恋爱,自然也要经历这些很有生活气息的情节。   我想先跳过如何突破物理距离的嗯嗯情节,谈谈我俩是如何破除情侣间“端着”的事儿。   过了这章,我再说说我们怎麽成长为彼此灵魂伴侣的,Love & Peace!   和祯炎一起同居的前两个月,我就像美剧《了不起的麦瑟尔夫人》里的女主角一样,每天都尽量让自己做个精致的猪猪女孩。   没有在祯炎面前蓬头垢面,打嗝拉屎放屁这种事情,都是自己默默消化之。   据我暗中观察,祯炎却是那种表里如一的男人,他的生活作息规 律,房间干净整洁,让人挑不出毛病,纯洁清隽犹如天使。   他仅靠那副好看的皮囊,哪怕早上顶着一头乱发醒来,看起来都别有一番魅力。   外表平静祥和的生活被“打破”,源于闺蜜舒蕾来港找我玩,我们俩去吃了一顿烧烤大餐。   我,身为一介凡人,一时控制不住口腹之欲,兴起吃了好多烤大蒜。   直到舒蕾不经意问我:“你一下吃这么多屁弹,你家那口子不会嫌弃你么?”   诶!!!   “屁弹”这个词太有震慑力了!   我才突然反应过来,收回正夹着“屁弹”的筷子,小心翼翼问道:“要不?今晚我去酒店跟你一起睡?”   舒蕾嫌弃地皱鼻子,双手交叉状防御:“No no no 拒绝三连,你赶紧回家。”   *** ***   吃过屁弹,哦不,吃过烤大蒜不到一小时后,我就感受到肠胃开始向我发出「启动」指令。   祯炎给我开门时,只是站在门口朝着空气随意一嗅,好看的眼睛微微瞇起来,“心,你今晚吃了大蒜吗?”   我尴尬捂住嘴巴,“对不起,我没忍住,貌似吃了不止一颗,算起来大概有十几二十粒?”   一旦脑海里想到那些被烤得白胖胖的大蒜们,肠道就很配合地“咕噜噜”响起来。   “我、我先去洗澡。”一进门,我像离弦的箭,呲溜一声往洗手间狂奔,试图在厕所里排空那些蠢蠢欲动的气体,再洗个香喷喷的澡来盖住身上刺鼻的蒜味。   等我终于慢腾腾洗完出来,祯炎自己正在厨房煮面条吃。因为当晚我没有回家吃晚饭,到了饭点他也懒得做饭吃。   见到他大大方方往日式拉面里放了十几粒屁弹,哦不,十几粒大蒜,我惊讶道:“祯炎,你在干嘛呢?”   男人顺口应道:“我也准备吃几个蒜头。”   哈???我歪了歪脑袋。   “友情提示:今晚咱们可能会有卧室二重唱。”祯炎笑盈盈看着我,抛了个别有深意的眼色。   我敏锐捕捉到他话里的那句“也”,脱口而出:“你为啥也吃?”   “因为好男人绝对不能留老婆一个人与大蒜搏斗。”   我突然有些感动,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承载着几十粒屁弹的人形发射器。   祯炎以一贯端庄的姿态吃完拉面和大蒜,见我坐在餐桌对面直直盯着他,笑道:“怎么?”   我托着下巴,“你可是男主角耶......”   “哦?”祯炎好整以暇地抄手,向后一靠,反问:“男主角就不能放屁?屁乃是五谷杂粮幻化之气呢。”   “你说的也挺有道理。”我虽然瞳孔地震,好吧……听他这么说,自己感觉好多了。   “心啊,你写的男主角是别人的男主角。”祯炎扬眉,双手撑桌忽地起身靠近我,声音醇厚沉稳:“而我只是你的男主角 。”   猝不及防迎来自家男人的俊脸,我眨巴眨巴眼睛,皱了皱鼻子,整天香喷喷的男人此刻身上也带着一股屁弹味儿了。   *** ***   我知道祯炎是故意给自己吃那么多大蒜的,他理解我即将面对的生理尴尬,于是设身处地和我站在统一战线。   有如此贴心的男人在自己身边一起等屁弹开炮,更是让我心理压力巨大。   “祯炎,不如我俩今晚分房睡?”我建议。   “你觉得可能吗?”祯炎一副认真脸,“你不压着我能睡得安稳么?我没被你压又将如何入梦?”   我:“......”   感觉吃了屁弹的祯炎,口才突然变得很好。   肠胃里已经开始叽里咕噜唱大戏了,我时不时就要跑到厕所里自我释放一番压力。   “心,你该放下自己的偶像包袱。中国俗语有云:屁乃人生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放者洋洋得意,闻者垂头丧气。”   我撅起嘴,转过身,面颊透着微微的坨红,“那是因为你的屁弹还没有上膛,你刚吃完才不到半小时,等会儿有感觉时,你可别跑。”   “行,我不跑。”祯炎摸摸我的脑袋,提了个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却很为我着想的方法。   “不如我们现在看一场音效比较强劲的电影吧,这样彼此的噗噗声还可以配合着音响效果,真正的低音炮,外加无损音质。”   祯炎说看就看,打开卧室墙上的投影幕布,精心挑选了一部好莱坞大型制作影片。   影片播放着,看着宇宙飞船轰隆隆呼啸着从自家的墙上驶过,我瞬间有种落入另一个空间的感觉。   我觉得祯炎的脑袋大概被屁夹到了,哦不,被自己的屁熏坏了,对,他自己的屁,才不是我的。   *** ***   那天晚上,我大概就是屁魔化身,遇到了屁神嫡仙。   我俩不但上演各种气体海啸,我还“被迫”接受了祯炎身体力行给我普及的各种屁知识。   “心,屁跟出汗一样,也是身体的一种自然反应,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男人一边看电影,一边饶有兴趣地查手机,“老婆快看,百科里对屁有科学解释:一个屁大约由59%的氮、21%的氢、9%的二氧化碳、7%的甲烷以及4%的氧气组成,这些气体都是无味的。造成气味的反而是那1%的微量化学物——比如氨和粪臭素①。所以,大蒜并不是屁弹的元凶。”   我:“......”   感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   “根据科学统计,人类一天平均放屁 6 到 20 次,总体积可达 500 毫升,一个人的一生可能要放 35815 升屁②。”祯炎完全被放屁的冷知识吸引了。   男人一本正经地念道:“理论上,如果给一个大活人戴上呼吸面罩,用 605 个屁就能把 TA 熏 到脑死亡,因为屁中含有大量的氮气③。”   我再一次:“......”   感觉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祯炎!”我试图伸手捂他的嘴,手臂只虚势在空气中乱挥了几下,就被祯炎拽回他怀里,用胳膊夹得紧紧。   “等等,最后一条,这条超重要!”男人眼眸灵动,带着一丝狡黠。   我闻言放缓动作,微微坐直身子,条件反射地追问:“咋了?”   “如果憋着屁不放,屁就会被肠壁吸收进入血液,随着血液进入全身循环,之后被肝脏过滤,再之后到达肺部。屁就会伴随呼吸,被你呼出体外④。心,你现在可千万别忍着,不然会打嗝。哈哈哈!”   神经病啊=皿=!我感觉那天晚上才真正认识祯炎。   男人用力揽住我的腰,咬着我的耳垂得逞低笑:   “心,以后我们就是有过闻屁交情的爱人了。我们一起听过让心灵为之共振的声音。将来咱俩结婚时,若有那种在人群里猜新郎的游戏,请你一定要记得我的味道。”   嗷呜!我捂耳,猛虎摇头,“祯炎!请不要再说了啦!” 第24章 . 大金毛“祯哈鲁” “怎么办?今天好像……   我与祯炎是在维多利亚港烟火主题为“魔法星尘”的那一年开始谈恋爱的。   在此之前, 我和他其实都是社会意义上或优秀或咸鱼的大龄“母单”。因为各种因素被“单”,幸好我们坚持下来,最后幸运地遇到彼此。   算算两个人的时间,加在一起明明更多, 可那年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   遇到的事情, 也比我之前发生所有的人生合辑都多得多。   那年七月即将到来之际, 已经结束了上半年单身生活的我, 却开始了下半年的单身生活。   集团内部一直在搞所谓的改革创新, 几个月来人事动荡调整频繁。   最直观的变化就是每天打开邮箱, 一堆名为“Farewell”的告别邮件和“Greetings”的新上任邮件。   邮件文字里那些职位title跟天上的云一样, 来去匆匆、各种变幻。   譬如今天跟你发邮件对接的Tom还是专员, 第二天就变成了经理。一夜间似乎很多人升职, 然而这等好事没轮到我。   我的职级title并未因为工作年限递增而升级, 依旧停留在听起来有些羞羞的2B。   但是叫法已经有了改变,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 我会说“职级B2”。   我安慰自己,瞧瞧, 在口述顺序上做出微小的改变, 2B变B2,也能带来莫大的信心呢。   甭管身边如何风起云涌,我只想默默耕好自己这一亩三分田,打好一份工,保住这份工资和奖金。   由于人事变动实在太频繁 ,为避免负责对接的同事第二天就消失跑路,每天我都抱着迫切的心,抓紧一切时间完成当日任务,仿佛隔日就会丧尸袭城。   *** ***   金字塔顶端的位置来来回回就在几位大佬里选择, Leon成了我们集团真正的一把手。   刚刚“继位”的他需要洗牌,也需要祯炎这种资深嫡亲员工的辅助。   因此祯炎被派去国内东北、华北、华中和西南各区轮岗半年。   我是在公司内部的推送公告里得知这个消息,祯炎肯定在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个安排,只是没说。   因为我们事先有约定,两人之间不谈公事。   毕竟我和祯炎在同一间公司,还是那种偶尔有直接业务往来的上下级关系。与他相处时,为了避嫌,我尽量不说工作的事情。   这个约定是我先提出的。   虽然社恐的我终于谈恋爱了,但是恋爱这件事并不是我的全部,我还有自己的工作、生活和人生。   面对巨型马陆一百双手也无法应付的工作时,我还是一样疲惫,该怂的时候依旧怂,该摸鱼的时候偷偷摸鱼,该抱怨的时候狠狠抱怨。   如果这时还是把祯炎当成公司管理者的话,他的立场会很尴尬。   所以,我的期望就是:在世俗琐事泛滥之前,俩人只要认真享受当下纯粹的恋爱就好。   看着祯炎开始收拾行李,行李箱利落地打开摊在地上,收纳达人祯同学正在饶有兴趣地研究如何将行李箱有限的空间最优化利用。   他这趟远行准备飞沈阳,要在东北待两个月,然后再往西南走。   祯炎后来每周五过港“督工”都没住酒店,理直气壮地以“新晋男友”身份住我那儿,美其名曰可以随时下楼帮我跑腿去买煎让三宝。   他就算回了酒店,也是全程跟我讲电话聊天。   我们都是大龄成年人,不会无视那种原始生理需求的召唤,因此他提出不住酒店以“减少长时间通话带来的电磁辐射”这种建议,我很爽快地同意了。   这间小小租房我早就签好三年租约,便一直没有挪窝的想法。   自从他来我租房住,原本逼仄的房间在田螺哥哥的巧手打理下,竟然给我一种宽敞阔达的感觉。   更亲密相处后,我发现祯炎在工作上表现出来的冷静仅仅是“表现”而已,他骨子里自带大金毛属性。   在遇到我人生那只真正的哈鲁之前,祯炎先变成了大金毛“祯哈鲁”。   只要我俩在家,基本就是以连体婴的形式出动,黏在一起做各种小事,颇有要把之前两人单着时候的那份孤独加倍补偿回来之势。   我还深刻体会到什么是“爱屋及乌”,这男人喜欢我,甚至喜欢上了我那 张几乎只有一张硬床板的单人床。   只要他和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原本那些玩偶们都被转移堆积到了椅子上。   数个毛茸茸的玩偶可怜兮兮在电脑椅上叠罗汉,始作俑者祯炎会很礼貌地跟它们说:“晚安。”   *** ***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伸出右腿毫不客气压着祯炎的左腿。   这次男人被压之后,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我的腰窝,仿佛有一只小松鼠抱着栗子在我心口探头探脑。   他的手心温度越来越高,落在我耳畔的呼吸也渐渐烫人。   以我多年脖子以上网文写手的经验,这个旖旎氛围显然没有那么简单,我还傻乎乎地提问:“祯炎,你还好吗?”   “大概是小祯炎知道要离开你几个月,突然寂寞难耐了吧。”祯炎吻了吻我的后颈,“乖,你不要乱动,我试着缓缓。”   之前这种差点擦枪走火的情况并不是没有,只是祯炎每次到了紧要关头都会自己停下。   他清楚我心中是那么有仪式感的一个人,哪怕实际中我可能会答应,他想给我们彼此的第一次一个美好庄重的仪式。   卧室已经关了灯,没有半点声息。   以往祯炎专门留的一盏橘色小夜灯也被他关掉,只剩窗外浓重斑驳的夜色。   “你心跳很快。”祯炎笑起来,抬头轻轻亲了下我的额角,“我摸到了。”   我:“......”   这得看你的大爪子摸在哪个位置啊!   男人好看的双眼沉溺情/欲时变得极其勾人,像银河里的螺旋星系,热烈唯美而汹涌,距离我们有亿万光年,却又近在咫尺轻易将人吞噬。   一场不亚于马拉松的亲吻下来,祯炎的气息依旧平稳绵长,而我被吻得七荤八素,从发梢到指尖的电力都被放空,浑身软得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喘气。   他扣住我的肩膀,下颚就势枕在我后背的蝴蝶骨反复啮咬:“天使的翅膀,嗷呜咬一口。”   这个场合突然冒出这句话,莫名觉得有点萌是怎么回事?   “祯哈鲁!”我试图阻止他这种卖萌,却对我来说色/气满满的话语。   男人将我的手重新引导在他小腹上,幽幽道:“怎么办?今天好像不能再冲冷水澡了。”   不知是触及到他火热结实的肌肉感受到浓郁的荷尔蒙,还是他身上常有的那股淡淡木调香混合卧室熏香的气息,我整个人感觉有些飘飘然。   “我不但看过五指姑娘的故事,还写过......”我对着他的耳廓,用小小的气音道出坚定话语,“我帮你......”   祯炎纤长的睫毛在我脸颊轻轻拂 动,带着窸窸窣窣的酥麻感,我觉得有些痒,忍不住向后缩了缩,却又马上被更紧地抱住。   “Butterfly kiss,蝴蝶之吻,送给你。”男人软糯耳语。   我听到了自己心脏融化的声音。   “你每天花一点点时间想我就行。”祯炎把我搂进怀里,落下轻柔的吻,追逐着我的舌尖:“因为大部分时间里我会想你的。”   迷离的呼吸喘息声随着窗外微弱的星光,一起渐渐融入了黑暗里。   *** ***   Janet的离职其实早就有苗头,从她越来越消极的工作态度,从她后期基本不出现在公司里。   以前的她在办公室仿佛霸王龙般的高压存在,让下属们窒息,每个人都如履薄冰。   这种高压其实也有积极作用,现代社畜们很多时候的确需要“高压”的鞭笞,才能爆发潜力,做出更好的成绩。   她提交辞呈的前一天,我听见Janet把自己关在办公室讲电话,隐约传出了压抑的哭泣声。   那一刻我忍不住掏掏耳朵,Janet一向以火暴女战士的形象出现,这到底是哭声?还是我的幻听?   办公室里“哒哒哒”的敲键盘声不约而同地放轻。   Ruby和我探究的小眼神在半空中相遇,她悄悄比了个口型:【小妖。】   小妖?我反应了半秒,哦!原来大妖是和小妖在通电话。   这两个花名还是当初卡米拉离职前,在我们私下群聊里给上司们取的代号,后来嫌“妖”字打字麻烦,我们统称Janet为“大”,另一个上司为“小”。   公司职员普遍都有两个群,一个有上司在,一个不包含上司在内,这是业内公开的秘密。   想到她若是离职,我心里却有种缺失感。虽然我平时很怕Janet发火,她就像严厉的教导主任,有她扛着的团队,严肃、紧张、活泼,也更有安全感。   她曾在我求职无门的时候给我一份工作offer,手把手教我怎么应付那些难搞的甲方,还曾给我策划过人生中第一次惊吓大于惊喜的生日祝贺。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准备分离时,就会想起Ta的很多好。   第二天一上班,我们不出意料收到了集团的公示邮件和Janet一封热情洋溢的告别邮件。   她留在邮件里那些阳光的字眼和对公司未来的美好祝福,实在无法让我跟昨天在办公室里落泪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Janet没跟我们组吃散伙饭,她计划先飞回美国度个探亲假,把过往几年积攒的年假先销清,然后再回来跟我们吃饭。   她把自己养的绿植盆栽送给了我,她说觉得我公司里唯一一位能够好好对待它们的人。   那是一个半开放的透明玻璃球体 花盆,里面俨然一座迷你花园的微缩景观,有苔藓、绿植和几棵蕨类植物,还立着一个龙猫的玩偶。   “Wing,Take care。没问题的,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Janet用《龙猫》里的台词笑着跟我告别。   *** ***   顶头上司忽然换了人,我们办公室原属的几个小兵便暂时归至另一位区域总监管理。   原华南营销总助吴伟明,现任副总监,这个人我很眼熟,对他印象极其深刻。   去年在华南区培训大会,陪大夫人跳舞的男士就是他,“南方舞蹈团”的积极分子。   虽说他是总助,但我从没听祯炎提过他,在公开场合见这两个男人似乎也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   网上的老油条职场论坛就有一条高赞贴士:【永远不要对下一个老板抱有期待。】   Janet的风格是脾气暴躁,但工作中会让属下们有种“虽然我很苦但她靠得住”的感觉。   而吴伟明的管理类型则是:才不管属下们做成什么样子,他每天只要结果。   只要他能有呈现给他上司的结果,即可。   他才不管属下们是累死还是累活。   还有非常明显的一点,显然吴伟明和Janet两人极为不对付,对于我们这帮“Janet残党”,他简直就是后妈化身,看我们的眼神都要飙出刀子了。   明明我们已经是一个Team的员工,他跟我们说话和自己原本属下说话的语气截然不同。   仿佛我们不是来凑力的干柴烈火,而是来分奖金的拖油瓶。这种认知让吴伟明直接点名把各种累活交给我们组做。   我以前一直抱着一种不积极的态度:反正到处都是资本家,遇到谁都一样。拿人钱财,干活就得卖力。   如今自己又开始沉没在数不尽的资料和数据里,似乎成了温水煮青蛙里的那只青蛙。   我人生第一次对眼前的工作产生一种动摇和深深的怀疑。   以前的自己遇到压力,只会哭唧唧回家吐,吐完之后再哭兮兮地对着老天问一句:【神啊,救救我吧,什么时候来拉孩子一把?】   现在的我扪心自问:【我在干什么呢?我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吗?我想过自己要干什么吗?】   祯炎在东北加班奋斗的夜晚,我也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慢慢挪回住处。   吃完两串煎让三宝上楼,我神差鬼使地点开宫崎骏的《龙猫》看了起来。   听着电影里播放着台词:“有时候你需要退开一点,清醒一下,然后提醒自己,我是谁,要去哪里①”。   滋啦滋啦,好像听到 了火苗一下被点燃的声音。   有个大胆的念头突然噼里啪啦冒了出来,我猛地从床上惊坐起,认真而坚定地对自己说:   “我是姚娴妤!!我现在很清醒!!我要辞职!!” 第25章 . [最新] “咸鱼要辞职!” 辞职不是结束,不要……   在Janet送我龙猫盆栽之前, 其实我重温过许多次动画电影《龙猫》,以至于遇到下雨天,瞥见站在自己身边躲雨路人的鞋子,还会想象一下Ta有无可能是来避雨的妖怪呢?   只要你相信, 这个世界就存在着童话。   屏幕里演到龙猫在山洞里呼呼大睡, 硕大的身躯, 毛茸茸又憨厚, 可爱而温暖。小女孩好奇地摸摸它的鼻子, 龙猫的胡须就会舒服地颤动起来。   画面一转, 山猫巴士载着孩子们向天空飞去, “豆豆龙、豆豆龙”的片尾曲响起来。   欢乐明快的音符在房间里流淌, 我才渐渐回过神。   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依旧响彻耳边!   “我是姚娴妤!!我现在很清醒!!我要辞职!!”   没错。   有时候你需要退开一点, 清醒一下, 然后提醒自己,我是谁, 要去哪里。   辞职这两个字眼,尤其是咸鱼要辞职, 我以为绝对不会发生在胆怯怕事的自己身上。   然而在那个夜晚, 一个细微念头,如同星星之火,燃起燎原之势。   我活了二十多年,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几个简单的问题:   【我在干什么呢?我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吗?我想过自己要干什么吗?】   这些年,我面临的所有困扰和力不从心,统统源自我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以上问题。   这些年,我只是很没心没肺地随波逐流罢了。   像大海里盲目游泳的小鱼,运气好的话可以见到日升日落,否则的话, 轻易被海浪卷走,或者游进大鱼的肚子里。   从小到大的往事如电影一帧一帧播放,我有种渐渐入定的顿悟:今时今日发生的一切,原来都是我自己毫不在意选择之后的因缘结果啊。   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我有些后怕。毕竟有数不清的次数,自己傻乎乎站在张开血盆大口的鲸鱼面前,差点成为它的腹中餐。   对于过去事情做过的选择,我又暗暗庆幸。譬如说主动跑向祯炎拥抱他这件事,是我迄今为止的旷世最佳勇气。   想到祯炎,我看了看手机,远在东北的大金毛已经给我打了两通电话,因为我老僧入定,想事情实在太入神,竟然完全没听到。   我第一时间回拨电话,对方也在第一秒接起。   “祯哈鲁。”   “心。”   “祯炎炎。”   “心。”   我俩轻唤着对方,耳朵紧贴手机傻傻笑。   “准备要听刀削面了吗?”男人清了清喉咙,刻意压低声音,像午夜情感 电台主播,准备放大招之前的铺垫酝酿。   “先聊聊,我想多听会儿你的声音再睡觉。”   “我的荣幸。”祯炎低笑,“心,你猜我刚刚在干什么?”   “洗澡?刚回到酒店?玩手机?仰卧起坐?”   既然祯同学这么提问,我肯定猜不出来他的答案。   果然男人一通笑后,揭开谜底:“刚在吃你的秘密食物储备。鹰嘴豆只剩三罐了,我不舍得这么快吃完,打算隔日吃一罐。”   说到我那堆积如山的“秘密食物储存仓库”,祯炎第一次来我家就答应我,由他来“处理”这个问题。   当时我以为他会自己带来食粮丰富库存,没想到他此番去东北,几乎搬走我一大半库存家底,美其名曰:“每天都要吃到女朋友的味道。”   我:彳亍。男朋友开心就好。   神奇的是,哪怕食物比之前少了三分之二,我却觉得安全感依旧。   若是放在往常,只要一看到墙角那层食物塔不够高,我就不由自主地袭来莫名心慌。   “祯炎,那你猜我刚刚在干嘛?”   没等他回答,我已经迫不及待自己说出答案:“过两天你就能看到,我给你准备的Surprise!”   “哦?”电话另一头的男人显然正在细细回味我说的话。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Surprise到底是惊喜还是惊吓?”我心里的确没底。   祯炎却很有自信:“只要是你想好了去做的,就去做吧。心,你是自由的。别怕,我在你身后。”   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能这么全身心鼓励我。   我吸了吸鼻子,有他这句话就给我很多勇气啦。   *** ***   我俩抱着手机有一下没一下地闲聊着。   祯炎语气突然顿了顿,“心,其实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May I......?”   “当然可以啊,我们不是约定好做一辈子无话不谈的小伙伴吗?”   “就......上次那什么时,有人对我说,她不仅看过五指姑娘的故事,她还写过,我特别好奇。因为《地球人观察日记》里并没有写,请问是哪部作品?”   我正抱着祯炎枕过的枕头深呼吸中,一听到这个灵魂提问,虎躯一震,心想这位同学的关注点真是别具一格。   脑海里正在天人交战,纠结究竟要不要告诉他,我还有个马甲号。   听我久久不语,祯炎对着听筒吹了一口气。   我条件反射般缩了缩脑袋,“诶?你干嘛呀!”   “我是抱着文学交流的想法与你探讨一下。”男人一本正经,“以原创文学作品为中介,通过阅读交流,实现作品的本身价值。”   他本来就生得一副端庄君子像,再用这副醇厚嗓子提出这种“合理”要求,我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是怎样一个谦谦公子样。   结果当然除了答应,还是答应呐。   “那等会儿我找给你 ,敲黑板注意:只是文学意义上的学术交流哦!”   “行,”男人的语气里带着隐隐笑意,“等我回来,再找你切磋一番,深入交流。”   得嘞,我知道反正横竖都会绕回这里。这才是大金毛的根本目的。   放下电话,我从电脑里找出了自己当年写《地球人观察日记》之前完成的另一篇小说《六零年代曲成圆》①。   那时候管制还没那么严格,锁骨以下的情节,没吃过猪肉的我根据以前看猪跑步的经验,“稍微”写了些。   将文字整理成一份txt文档,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自己的txt女孩。   点击发送给顾客祯炎,信息附言:【叮咚!您的饿了么夜宵已送达。】   可不是么,字里行间都是肉啊。让祯同学自己找肉吃吧。   我重新坐回电脑前,深呼吸,松了松手指,开始轻松敲出三个字:【辞职信】。   *** ***   第二天一大早回到公司,在OA系统里提交完辞职报告,我一身轻松。   长久以来,OA系统仿佛是一个无形的智能大佬,在幕后窥探一切,运筹帷幄。   终于有一天,胆小的我高举一把生锈的小铲子,仰头对着它大声吼:“喂!你听着,老子不干啦!”   喊完之后的心情,就像夏天酷跑之后,喝的第一口啤酒,爽!爽快!非常爽!   吴伟明本来对我这种无关重要的虾兵蟹将没有多大印象,只是考虑到季度奖金的额度分配,他特意将我单独喊到会议室谈话。   “Wing,按照公司惯例,你的辞职申请我批准后,还要再到上级和大区总签名,返回人事部,一个月后生效。现在情况特殊,你若是着急离职,我们同事一场,我可以帮你争取申请到一周后离职。”   吴伟明长期练舞蹈,哪怕坐在软质的皮沙发椅上,身姿也如同小白杨般挺拔。   他下巴轻扬,像一只高傲的天鹅,用冷冽眼神询问我,似乎只等我点头答应就行。   一周后和一个月后的区别在于:提前离职意味着默认放弃季度奖。   我早就核算过今年第二季度奖金大概有多少,要确保拿到手,必须再这么老黄牛似的辛苦耕耘一个月,着实非常劳心费力。   这些年,我似乎总是这么小心翼翼,过于在意某一个微小的细节和别人的感受。   我一贯的方式是隐忍,祯炎教我学会释放,可是大部分情况面对别人时,我往往抗争不起来。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再这样怂了。   人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彻底舒坦一次呢?再说了,为什么要跟钱过不去呢?白花花的银票拿在手上不香吗?   “没事,我下周不会离职,一定会待到下个月。”   我挺惊讶自己的脱 口而出,还以为自己不敢拒绝,或者至少寻些借口,没想到一开口就大声回绝,没有理由。   “吴总,毕竟自己分内的工作要认真交接,我很有职业精神的。”我挤出一个太阳花般的笑容。   属于我的奖金,沾着我的汗水,我可一定要拿到啊!   吴伟明闻言,扯了扯嘴角,脸色瞬间变得冷淡,“行吧,那辞职我就按系统流程办事。祯总远在东北出差,等最后他签字批复完,也差不多一个月时间。”   “你先回去工作吧,下班前我要看到季度营销报表,必须把分项和总结分开呈报。对了,第一季度的也调出来,做个对比。”   男人的语气凌厉起来,像灰姑娘的后妈,把黄豆绿豆红豆撒在一起,嘱咐她把豆子按不同颜色区分开来。   “好的。”我依旧保持职业微笑,微微颔首,转身退出会议室。   不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张分析表的事情么?我就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张地列出来给他。   他本来就是市场营销部出身,知道每天沉浸在各种表格海洋里的咸鱼,只要耐心些,辛苦些,花些时间,总能把这些所谓表格都做出来的。   吴伟明错在太小瞧我啦,我虽渺小,亦可盛放!   他不知道,我可是阅览无数职场论坛的贴士小达人,曾在喷火龙高压下生存数年的资深小社畜。   想起刚入职时曾经记过的职场小纸条:【职场上,不是人人都会善待好人,但没人敢欺负一个狠人。】   很久很久以后,在提出辞职之后,为了争取自己应得的权益,我终于勇敢做了一回“狠人”。   *** ***   中午吃饭的时候,祯炎的电话就急匆匆打了过来。平时工作日我们只发信息,通话一般在夜晚归家后。   电话一接通,男人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心,你要辞职?工作上出什么事了吗?”   “呀!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还以为上传系统后,起码两天时间你才能看到。吴伟明说的时间更长呢,得一个月。”   “工作上关于你的事,如果OA系统第一时间知道,那第二个知道的就是我。”祯炎说得斩钉截铁。   “没事啦,真的没事。”我先让他放心,“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做这份工作。我认为还有很多更适合自己的工作选择。”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男人开口:   “虽然我们以前约定不谈公事,但我现在想以男朋友的身份,关心女朋友的事业问题。我向领导申请履行男朋友的权利和义务。”   “批准申请。”我终于轻松笑了起来。   我知道祯炎一定是懂我的,以我平时懦弱安静的性格,提出辞职是多么前进的一大步,我心里肯定堂皇害怕得不行。所以他才担心。   辞职,这几乎等于一拍脑袋就出来的人生决定,我生怕自己 退缩,提交辞职申请前用了整晚给自己加油打气。   被吴伟明试图压榨工作业绩的时候,面对这只老狐狸,我内心也暗暗发怵。   吴伟明只看到我表面上一副工具人微笑脸,看不到我实则内心土拨鼠的惊慌尖叫。   祯炎又问:“你昨晚说的Surprise,就是这个吗?”   我轻轻嗯一声。   男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那还好。”   诶???   这事在祯炎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事的感觉。他难道不觉得我一把年纪还“离经叛道”吗?   若是被我妈知道,她估计会从家乡跑到香港把我倒拎起来晃,把脑袋里进的水都晃出来。   男人关心的却是:“OK。第一个问题,你有找到下家吗?”   我蚊子发声:“没......”   “最后一个问题,裸辞的话,你经济上有压力吗?”   “没......”我的声音略略大了些,但内心算盘一通乱打后,又渐渐放低了音量。   数了数,银行里的存款不允许我这么任性,我垂着头。   “那这个月就认真交接,然后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别怕,老公养你。”男人一锤定音,暗戳戳给他的身份升了级。   有人养的感觉原来是这么美好啊!我一下子飘飘然起来。   那我就稍微休息一下下,接着继续去赚钱养家。   毕竟祯炎还要负担Baby Home这么的庞大开销呢,我实在不舍得看他一个人辛苦。   *** ***   日历上划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符号,像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看到了绿洲。   每天都是倒计时,时间过得飞快。   直到依照生物钟醒来,习惯性睁眼,我才发现,今天已经是辞职后的第一天。   恰好又是一个繁忙到恨不得长出翅膀的周五。   我放心地睡了个回笼觉,因为身体还保留着记忆,睡得并不踏实。   收到Ruby一连串信息:【Miss U!!!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是呀,我轻声感叹。我和Ruby是难兄难弟,好像一起度过了很多艰难的周五呢。   早饭也不想起床吃,我人生头一回在工作日的上午大咧咧躺在床上蹉跎时光。   窗外吹来雨后凉爽的风,空气里流淌着我喜欢的歌。   发呆正当时。   想家,想祯炎,想徜徉,想去很多地方。   一直埋头狂奔万里路的我,第一次停下来细细探寻身边的风景。   在现代社会里,裸辞绝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我们是理智的成年人又如何?   谁还不是第一次做成年人?谁还不是第一次二十岁?第一次三十岁?没有人规定到了几岁就要做什么。   我对自己说:辞职不是结束,不要怕,去寻找答案吧。   很早以前,祯炎就说过我这一套“精神胜利法”其实天下无敌。   我的理解很 简单,正是了解自己凡事胆怯,才会不断用“精神胜利法”给自己鼓劲。不信,你们观察一下自己身边胆小的朋友,Ta们的想象力和精神力都比常人强大。   祯炎的出现,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变了。但我却无比清楚:这才是我,真正的我。   *** ***   人生第一次辞职的第一个白天,我在十几平方米的家里飘忽了一整天。   时间很神奇,你留意它的时候,会发觉度日如年。当你不注意它时,时光又如飞梭。   夜晚等祯炎忙完给我电话时,我已经是躺在床上敷完面膜准备入睡的状态。   “今天开心吗?”男人笑吟吟问我。   “嗯......说实话开心之余,还有些心虚。”   未来要去哪里啊?这是摆在眼前最实际的问题,精神胜利法也帮不了我。   “你那么聪明,正好有时间停了来好好想想答案。”   我挠挠脑袋:“感觉自己不太聪明的样子。”   祯炎说,“你比谁都聪明,你是一只机灵的小松鼠,你只是把自己的聪明藏起来了。”   我长长呼出一口气,听到自家男人的夸奖也无法快乐起来。   “不需要对生活太用力,心会带着我们去该去的地方②。”祯炎总是与我心心相印,又说了一句《龙猫》里的台词:   “很多人不快乐,是因为总觉得过去太美好,而现在太糟糕,将来又太飘渺③。”   瞧,这就是祯炎最神奇的地方:即使此刻他在距离我三千公里外很远很远的东北,我们又奇妙地一直离得很近。   我心念一动,让祯炎拍一张此时酒店房间的照片给我。   男人想想,说不拍了,既然声控女朋友喜欢听他的声音,他就来形容一番。   我不由自主直起身子坐起来,虔诚状认真聆听。   祯炎开始说他房间的布局、构造,说每一个家具,说家具上有趣的小物什,削尖的铅笔,印着一颗红心的马克杯,新入的茶包。   听他说窗外的夜景,空中有几颗星星,风吹来带着雪松和刺槐的味道,曾有小鸟飞到他窗前唱歌,又飞走了。   我忍不住感叹语言之美,被他形容后的事物统统变得如此动人。   生活原来如此简单,如此活泼啊。   一直听他讲到某一刻,通话中断,我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充足十分钟电,我重新开机。   手机突然响起来,来电人是妈妈,深更半夜尖锐的电话铃声突然让我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妈!”我迅速接听。   “女儿啊,你先镇定一下,准备跟你说件事。”通话那头的声音很平稳。   我深呼一口气,“怎么了?”   “你奶奶的事,医院下了最后通知。”似乎为了让我缓口气,我妈停顿几秒才继续说:“回来吧,见你奶奶最后一面,好好与她道别吧。”   顷 刻间,我看到自己的眼泪变成了硕大的珍珠,吧嗒砸在手背上,顺着肌肤纹路滑下来,最后隐入桌子的木纹肌理里,再也消失不见。 第26章 . 暂时的永别 祯炎搂紧我,加深这个甜极……   深更半夜忽来一道划破宁静的铃声, 把我的心脏猛地揪起。   上一次有这种恐慌感的电话,也发生在这样静谧的夜里。   那时我还在读小学四年级,晚上睡得迷迷糊糊,朦胧中听到爸爸急冲冲跑到客厅接电话, 接着他过来把我摇醒:   “女儿, 起来吧。我们回老家, 爷爷走了。”   走了?是单纯字面意思?还是引申比喻意思?   我顶着懵懂的脑袋, 一路侥幸地祈祷这个问题, 满心期盼爸爸说的那句“走了”, 是不是指爷爷去了外地?   回到老家, 满屋子的人, 比过年时还多。叔叔伯伯婶婶们, 皆是一脸严肃。   姑姑走过来抚了抚我的发顶, 带着哭腔:“乖囡,你爷爷走的最后一刻还在念你的名字。快去告诉他, 你回来了。”   我被带到一张黑白照片前。   看着爷爷和善的笑颜,我听到了一路给自己构建的侥幸, 顷刻间崩塌的声音。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 没想到第二次要直面的是更残酷的生离死别。   妈妈来电说,奶奶年初摔了一跤后,健康状况急转直下。近日因昏迷送到医院急救,报告显示她目前的情况极不乐观。   放下电话,我迅速翻出行李箱,买了最快的车票直奔老家。   *** ***   赶到医院后,以前那位总是笑呵呵的老太太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病床上虚弱的老人,插着气管艰难地呼吸。   似乎听到我的声音, 奶奶无意识地睁开眼睛,老人的眼珠已经变得黄白浑浊。   我不确定她能否看到我,使劲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抚摸着她的手背,尽量用平时回家进门前响亮又轻松的语气:“奶奶,我回来啦!”   其实我是个很爱哭的人,但踏进病房的那一刻,我决定要让奶奶看到的我,是和以前一样总是傻乐呵的天然无公害姑娘。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笑着跟她告别,让她心无牵挂地离开。   整个白天,奶奶总是睡了醒,睁眼片刻又昏沉沉睡去。   我回到的第一夜,决定和两个堂弟一起留在医院守夜,让辛苦了数天的叔叔婶婶们回家睡个觉。   那个夜晚,姐弟仨极有默契地都不去睡觉。我们轮流握着奶奶的手,用自己的体温努力温暖她冰凉的手。   临近凌晨五点,熬了整个大夜的堂弟们靠在椅子上垂头打盹。   我依旧坐在床前陪着奶奶,忽然发现奶奶睁开双眼,她微微侧头看向我,那眼 神一扫之前的浑浊,变得清澈又透亮。   一如以往看我的眼神,满满的慈爱安详。   因为插着气管,她无法说话,只能大口地喘气。   那一刻我非常确定她是清醒的,因为她眨眨眼,看着我流泪了。   我的心当下一紧,抬腿踢醒身边小憩的堂弟们,让他们通知大人们速速来医院。   因为有种强烈的预感告诉我,奶奶这是回光返照,意味着她的时间不多了。   耳畔传来她因为无法倾诉而听起来更加艰难干涩的呼吸声,我心如刀割,温柔抚摸她的头发:“奶奶,放心,我们都知道,我们都在呢。”   “我找到了很好的男朋友,叫祯炎,又高又帅,是我的上司。我和他正在恋爱呢,他对我非常好。”   我逐渐语无伦次,想把所有的话题事无巨细都告诉奶奶。   明明知道这是最后争分夺秒的告别,可我什么都想说,怎么都说不够,我还有太多的话没说完呢!我生怕停下来她就听不到了!   “奶奶,我们都很爱你呢。”   强忍着泪的脸部隐隐开始抽搐,我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要让奶奶最后一眼记住的是我的笑脸,而不是眼泪。   我甚至能感觉到一袭黑衣的死神正举着镰刀站在床前,准备带走她。   求求死神再给我们一点点道别的时间吧!   奶奶的眼神里是深深的留恋和不舍,又有一种早日解脱病痛的期盼。   纵然有千万不舍不愿意,这个时候我希望她不要再疼了,不要再痛了,祈求老天让她能平静地没有痛苦地离开。   身后的堂弟们早已哭成了泪人。   爸妈和叔叔婶婶们很快赶到,我们围在她身边,默契一致地与她温柔告别。   “您放心走吧,我们都会好好的,请不要担心。”   这位善良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的眼神越来越清澈,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明亮,最后在所有子孙的陪伴里安详地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比起年少时没有来得及跟爷爷道别的遗憾,长大后,我跟奶奶很好地告别了,她离开的时候并不孤单,天堂里有爷爷在等她。   依奶奶生前的愿望,葬礼一切从简。   葬礼前,我们每人挑选保留了一样和奶奶有关的纪念品,余下的全部衣物都将一并火化,随她而去。   我清楚记得,那日的天空无比阴暗,一件件打包好的物品投入火中,忽然刮起微风,小型龙卷风似的,将火苗、尘土和一缕青烟卷起来升上半空。   按照老家民间的说法,风呈螺旋状,意味着先者来把东西都带走到另一个世界,表示东西她都收到了。   从此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了这位慈祥老太太存在的痕迹。   数十年后的某一天,我们每一个人都会经历和重复这个过程。   我仰头望着天上的那缕青烟:正在活着的 我们啊,少一些时间矫情,多一点实实在在的快乐吧!   这辈子我用好好生活来回报妳给我的爱。   下辈子请我再做妳的孙女,好好报答这匆匆的一生。   亲爱的奶奶谢谢妳,请安息吧!   回到老家的第二个清晨,奶奶安详离去。   回到老家的第四天上午,葬礼已经结束。   一切的发展,跟做梦似的,突然就切换到了下一个永不重复且无法倒退的剧本里。   我手心里仿佛还有握着她的触感,从此永远变成了一个念想。   *** ***   我没有跟爸妈说自己已经辞职的事情,只说自己请了年假,打算在老家多陪他们住两周。   祯炎是在奶奶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才赶到我老家的县城。   他本来早就买好了机票,临时的会议必须由他在场主持,不得已才改签。   当时逝者已矣,活在世上的人就努力生活吧,我叮嘱他专心工作,不要担心。   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躲起来哭泣的小松鼠社恐了。   我身后有祯炎,我有无限勇气,我有精神支柱。   男人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转机又转车,只能跟我见面三小时,紧接着又得花一天的时间转汽车转飞机回东北。   因为情况紧急又特殊,他这次来只私下见了我,我们商定等这段伤心的时间过去,再带他正式拜访我爸妈。   我老家是个三线小城市,城际中心汽车站并不大,祯炎高大的身影在人群中特别醒目。   几个月没见祯炎,一见到他,我的泪腺瞬间打开了闸门,心脏猛跳,双脚不自觉地直直朝他奔去,如虔诚的圣徒见到了主的光芒。   男人亦是如此,他迈开长腿,三两步将人群甩在身后。   祯炎见我说的第一句话:“心,抱抱。”   他一把将我捞在他怀里,然后低下头,温热的唇从我的额头、眼睛、脸颊,密密切切,一路寻到我的唇上。   我踮起脚用力环住他的脖子,热情回应着他的吻。   我们像电影里演的那种久别重逢的恋人,在一座三线小城市的陌生汽车站里,旁若无人地亲吻。   只有我们知道这个吻的意义有多重要,无关情/欲。   那宝贵的三小时,我就在小车站候车室和他拥抱了三个小时。重新回归他温暖熟悉的怀抱里,我这些天消耗殆尽的能量进度条,突然满血复活了。   祯炎双手捧起我的脸,细细端详,看一会儿又轻轻啄吻一番,满眼心疼:“心,你又瘦了。”   我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反应到我们俩正待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室里,只把脑袋深深埋进他肩窝,“谢谢你 能来看我。”   “想到你在哭,我就急得不行。给你寄的胃药有按时吃吗?”   “嗯。我很听话。我只是很想我奶奶。她一直最疼我,我实在太舍不得她了。”   我多想再摸摸奶奶的头发,紧握她的手,多亲亲她,跟她说:【奶奶,加油啊,坚持啊。我们一起回家吧。】   “天堂里没有苦痛。”祯炎将下巴亲昵地轻靠在我的头顶上。   对啊,天堂里没有苦痛,这句话现在对我们是最大的安慰。现在她不再疼痛,我应该感到欣慰,我流泪是因为我想念她。   “祯炎,我有好好跟她告别,明明听起来没有遗憾,为什么我会如此心痛?”   “我跟奶奶说到了你,说我找到了爱人,让她放心。”   祯炎收紧胳膊,“心,Lily走的时候,Storm跟我说过:好好活着就是对离开的亲人最好的报答。我一直铭记这句话,现在也送给你。”   我把脸埋进他胸膛,男人有力的心跳声让我渐渐心安,让我感激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祯炎,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 ***   回到香港后,夜里我睡着觉时会突然醒来好几次,那种以为天亮了的醒来。   然后盯着漆黑寂静的天花板,反应一会儿,自己在哪里?现在是几点?我在干什么?   暂时回归无业游民的期间,我还去前公司去办理了一份曾就职的证明文件,回家途径尖沙咀地铁站。   尖沙咀地铁站的出口多的从字母A一直排到H,路痴的我被绕得团团转,那种不确定感觉带来的焦躁又浮上心头。   我忍不住给祯炎发信息问:【出口到底在哪里?】   祯炎的回复颇为哲学:【别着急,慢慢来,出口即入口。】   是啊,别着急,慢慢来,我开始学着释然。   出即是入,入即是出,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哲学里。   直到有天早餐,我边吃东西,边捣鼓着手机,一时手快把笔记App Evernote当快捷方式删掉了。   问题就在于:这个笔记App我一直没备份没同步。   两年间积攒的数十万字随手笔记瞬间消失就算了,备忘录裡的各大帐号密码和To do list也一并随风而去。   我当场愣在原地,半片面包还叼在嘴里,“哇”一声大哭起来,面包屑掉了一桌一地。   哭着哭着我又大笑起来。   裸辞算什么?工作压力大又如何?   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还有多少人在担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再也想不起来的密码和随手笔记不见了又如何?   再重新开始记录就行,想起多少是多少,记不住的说明不重要。   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的那一瞬间,新的开 始就来了。   我只要认真努力地过好当下,享受此刻即可。   人生苦短,不妨轻装上阵,爱一个人,上天入地,追一个梦。   亲爱的爷爷奶奶,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永别。数十年后,我会带着无愧充实的一生与你们重逢。   我兴冲冲打电话给祯炎:“祯炎,我有了新的觉悟。我已经正式接受这艰难的生离死别。比起生死,人生很多矫情,似乎都不算什么了。我还有好多的梦想呢!”   “心,听到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男人浑厚温柔的嗓音听起来有些喘。   “因为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我贴紧手机,糯糯道,“祯哈鲁,我有些想你。”   “只是有些想的程度吗?我可是非常非常想你。”祯炎的喘息声更重了。   “祯炎?你现在干嘛呢?”我刚警觉地竖起耳朵,身后就传来了门铃声。   “快开门。”听筒里男人的声音里满是笑意。   我一把扔掉手机,手忙脚乱跑去开门,一开门忍不住捂着嘴巴,把那句惊讶的“啊”生生吞回肚子里。   祯炎俨然一副百米冲刺后的模样,正坐在行李箱上喘气,抬头冲我粲然一笑,“实在不想等电梯,直接扛着箱子跑上了五楼。”   我怔在原地,心里突然绽放出百朵千朵万朵花,整个人好像飘飘然起来。   “心,我回来了。”男人嘴角漾起了笑意,朝我张开双臂。   我“嗷呜”一声欢呼扑上前,一把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吻下去。   祯炎搂紧我的腰,加深这个甜极了、久极了的吻。 第27章 . 啵啵爱好者祯炎 “秋天到了,想见女朋……   顾不及长吻后脸上的躁热与羞赧, 我的心脏激动地蹦跳,一股无法抑制的兴奋在胸臆间乱窜,“祯炎?你怎么回来了?”   人在家里蹲,前一秒还在互诉衷肠, 下一秒打开门就见到日思夜想的男朋友, 这份喜悦简直堪比走在路上天降巨款500万!   祯炎还大咧咧跨坐在行李箱上, 微微扬起脑袋认真看我, 眼睛里的情绪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 “秋天到了, 想见女朋友。”   “跟秋天有什么关系嘛?”我开心笑, 把大金毛揽进怀里, 抬手抹去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想到有人会为了早点见到自己, 扛着行李箱从一楼狂奔到五楼, 光是这份心意就让我有种被人珍惜地捧在手心的感觉。   因为他,我认识了爱情。   “心, 你现在还只是‘有些’想我吗?”男人露出某种大型犬的眼神,显然还是很在意我刚刚在电话里的表述。   “不止‘有些’, 是超级超级超级想。”我往他唇上啄吻一口。   “那太好了!”祯哈鲁立刻快乐起 来, 声音顿时充满了小雀跃,“现在我已经把自己配送过来,让你梦想成真!”   祯炎下一站轮岗要往西南大区走,将驻派重庆两个月。   换岗间隙得以休息几天,他便第一时间赶回香港陪我。   难怪他这两天一直有意无意问我的日程安排,还让舒蕾帮忙旁敲侧击我的行踪,生怕这份惊喜扑了个空。   “还好我精准把控时间,不但没扑空,还让你扑进我怀里。”男人笑眼弯弯, “我很满意,你也满意吗?”   “超级超级超级满意!”我紧紧搂着祯炎,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   久别重逢,一进门祯炎就把我抱回床上亲热,像两只幸福的小兽卯在窝里互相依偎舔毛,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关系了。   我感到渐渐有股说不清的燥热袭来,身旁祯炎的身躯更是热得烫手。   男人长长喟叹一声,难舍难分地从我颈窝里抬起头,眼眶发红,只与我对视一眼,又忍不住在我的脸颊轻啄起来。   “祯炎。”我唤他,语气坚定,想告诉他,我准备好了。   “保留体力,明天我还约了Leon和柏嘤一起去爬山。”   啥???   祯炎轻声笑,“准确来说,是保留你的体力。”   不对!不对!这句话分为上下半句,“体力?爬山?”都是什么意思?   我歪着脑袋仔细琢磨。   “秋高气爽,想着带你去登高徒步。特意把Leon也叫上,让他帮我们拍照。”祯炎扳正我的后脑勺,“说实话,我现在很后悔自己这个想当然的安排。”   诶???我盯着他那双湖水般眸光流转的眼。   “我应该把时间多预留一些在床上,我低估了我们的热情。现在只能选择保留你的体力,不然明天你会......”   祯炎忽地凑近,啮咬着我的耳垂,用尽魅惑声音一字一顿道:“下、不、了、床。”   我的脸忽地发烫,像一把干柴烈火被点燃。   想到之前分居两地夜晚聊天时,祯炎就会利用自己的声音优势,用播音腔故意念一些“耳垂以下的”文字逗我。   男人将大掌贴在我脸上,目光如炬,“心,你不要害羞哦。我已经认真学习了你发给我的小说,倒背如流,你来检验一下。”   这回丝毫不给我反应的时间,啵啵爱好者祯哈鲁又雄赳赳气昂昂上线了。   *** ***   香港有一条著名的徒步线路——麦理浩径,全长100公里。   麦理浩径分为十段,横跨香港24个郊野公园中的8个,依山势而建,沿途要翻越二十多座山头。   祯炎权衡过我的体力,选择的是麦理浩径的第二段,这段曾获得过国 家地理频道评出的“世界20条梦幻步道”之一。   麦理浩径二段全长约13公里,沿途能欣赏到香港壮丽的海湾风光,东坝地质公园的地质奇观。   我们计划从万宜水库出发,向前途经浪茄湾,然后爬上西湾山,下山后来到西湾村的白沙滩,算是跨山越海的一段。   常速走下来,约5个小时,便可偷得浮生半日闲。   第二天一早,Leon和女朋友柏嘤开车来接我们。   我们四人在红磡的麦当劳迅速解决了早餐。   虽然我和祯炎在一起后,跟Leon见过几次,生疏的距离感已经拉近了许多。   可从他的公司里辞职,前员工再见到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的老板,那种心情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祯炎倒是不以为意:“心,你只需看着我就行。他今天的任务负责帮我和你拍照,其实就是工具人。”   柏嘤也在一旁笑盈盈附和:“姚姚,他的摄影技术拿过金奖,你就放心开怀笑就对了。”   “嘤嘤,You are so sweet。”我嗫嚅着道谢,“Leon,谢谢你。”   Leon认真开着车,心领神会,如绅士般微微颔首。   这些肯定都是祯炎的安排,我这段时间因为辞职和奶奶离世的事,心情太糟糕,身体状况也跟着变差。   祯炎知道我一直在努力自我调整,他所有温暖的举动皆是想助我一臂之力,希望我能早点解脱,真正快乐起来。   “你们没带登山杖吗?”Leon下车时看了眼轻装上阵的我和祯炎。   “我就是她的登山杖啊。”祯炎扬起下巴,牵起我的手在空中比划,“何况是难度最低的二段,我能全程轻松背我老婆上下山。”   我:“......”   Leon回以【我才不信】的眼神,转头就问柏嘤:“嘤嘤,要我背你吗?”   柏嘤:“......”   祯炎拉着我的手开始往山上走,“走吧,看一看老公为你打下的江山。”   Leon一挑眉,“你平时就这么哄人?”   “怎么?需要我教你几招么?不收费。”祯炎用眼角的余光睨着他。   “不必,老派至极,你太old school。”Leon往后仰了仰脖子,毫不掩饰地嫌弃。   祯炎哂笑:“那我当初给你最后一串煎炸鱿鱼花的时候,你怎么一脸崇拜的表情?”   Leon不甘示弱,由衷揶揄:“崇拜?嫌弃?傻傻分不清楚。”   说罢举起相机对准祯炎,“把你这副无赖的样子拍下来,让你自己仔细看看。”   祯炎单手托腮,将整张脸敷衍地往镜头面前送,“来来,别把我拍太 帅。”   Leon身体一转,径直对着天空拍起来:“当初就该放任你软磨硬泡,把你直接从东北送到西南,我为什么就出现在这里了呢?”   诶???这画风怎么说变就变?   我和柏嘤心有灵犀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往后退开,这两个平均身高187的幼稚小学鸡又开始莫名battle了。   两个男人斗完嘴,没几秒又开始大笑。   柔和的山风轻轻拂过,我不由自主抬头看身旁的祯炎。   他一路与我紧紧十指紧扣,感应到我的视线,男人回头看我,阳光勾勒着他那双含笑的眼,漾起我心底深处的波澜,蔓延开来,一波又一波。   “瞧,很美吧?”他微笑着问。   “嗯!”我重重点头,山色很美,风光很美,秋天很美,祯炎很美。   突然之间,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释然,开始深深眷恋起了秋天。   祯炎昨天就说过:“秋天到了,想见女朋友。”   因为秋天到了,我爱的人爱着我。   因为在秋天里,我怀抱着他的拥抱。   夏日的遗憾,一定会被秋风温柔化解①。   *** ***   我们四人在祯炎的预计时间里下山,之后在西湾村的白沙滩一起吃着晚饭看完落日,才各自启程回家。   当晚没回我在红磡的租房,我俩直接坐两地牌车回了祯炎在深圳的家。   祯炎在东北出差期间,我自己去过一次他家,提前搬运了些衣物和日用品过去。   香港的租房即将到期,我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祯炎让我先搬回深圳住他家。   他在深圳的房子是公寓型的两房一厅,一间主卧,次卧改成书房。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整整两扇墙摆满书的书房。   久不运动的我,刚下山时没觉得累。直到在沙滩上看完落日,起身的瞬间才发觉膝盖以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上车,我就靠着自家这位人形大抱枕舒服地进入黑甜乡。   “心,我们到了。”祯炎一遍遍抚着我的脑袋,温柔唤醒我。   车程明明不过一个小时,我却有种睡足整整一夜的充实感。   下了车,听我一直嚷嚷脚后跟酸痛,祯炎索性蹲下来,背着我上楼回家。   “你不累吗?”其实我在车上休息够了,刚才嚷嚷多半是为了撒娇。   “当然不累,你要相信老公的体力。你老公很强壮的。”   “祯炎!”我捏他耳垂,“在电梯里呢!”   虽然电梯里没别人,但是监控开着呀!这对话万一被别人听到多浮想联翩呐。   男人的身躯明显一僵。   我像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开关,手 上的动作悄悄不停,揉完左边耳垂,魔爪又伸向右边。   祯炎深深一呼吸,强咽下喉头翻涌着的情绪,“心,你知道你在干嘛吗?不要点火。”   从来没见过他这种应激反应,对即将发生的事还一无所知的我,趴在他背上嘻嘻地傻乐。   等祯炎把闹腾的我背回家,站在玄关处,俯身准备把我放下地。   我舔了舔舌头,利用后背居高的“地形”优势,伏在男人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   如果说之前电梯里的手上动作威力是10分,那么这轻轻一咬的威力应该有100分。   祯炎像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心,爬山还累么?”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喑哑。   “嗯......”我这时才好像嗅到一丝紧张,急忙顾左右而言他,“不累了......哦不,好像又累了。”   “累不累都没关系了。”   男人一个反手轻松把我从背上捞回怀里,不允许我有任何挣脱,径直走向卧室。   诶???   这、这是什么展开?   这突如其来的操作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等我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稳稳放在床上,祯炎高大的身影瞬间将我笼罩住。   他将我牢牢拢在身下,一番热烈的唇齿纠缠后,我从自己身体里闻到他身上好闻的木调香,彼此的气味就这么融合交叠在一起。   男人舔了一下我的耳朵,火热的气息尽数扑在耳廓上,声音带着前所未有微妙的电流感:   “心,刚才你一共咬我耳垂2.5秒,现在轮到我来报答你了。” 第28章 . “姚娴妤,我爱你。” 第一次爱的祯炎……   我认真盯着祯炎的双眼, 心潮澎湃。   几个小时前,我和他坐车一同回到深圳,途中我其实有听到动静恍恍惚惚醒来过。   当时我记得自己做了个超级美好的梦,想醒来后一定要讲给祯炎听。   可是睁眼后抱着身边自带温度的人形大抱枕, 我嘴角挂着笑意, 如愿圈紧对方手臂, 心满意足地贴过去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又哼哼唧唧舒服地睡了过去。   所以, 那个梦境里我到底梦见了什么呢?   此刻的我只模糊记得美梦带来的巨大幸福感, 却想不起任何具体情节。   卧室里没有开灯, 我们住在19楼, 窗外一片漆黑, 这个注定神奇的晚上并没有满街斑驳的灯光和月色。   渐渐适应黑暗后, 我能看清祯炎的身影,还有他仿佛藏着银河的一双眼, 像星星一样,有亮光。   “祯炎。”我在黑暗中唤他的名字。   “嗯。”他应得很轻。   祯炎抬手拍亮床头的小橘灯, 单掌支着额角半躺, 毫无保留地迎着我深邃的凝望。   与我静静四目相对。   许是因为我的目光太灼热,男人表情浮起一层羞 涩,最后轻叹一声,伸手轻轻捂住我的眼,“你这么看我,我挺不好意思的。”   我:“……”   刚才酱酱酿酿的时候,可没见你有不好意思啊?   祯炎仿佛听到我的心声,倾身过来,用不知不觉已经冒出胡渣的下巴蹭我脸颊,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呢喃:   “需要关灯吗?还是说你想看着我?”   这道声音让我心头袭来一阵战栗,我眨眨眼,用眼睫毛回应他温热的手心。   男人松开捂着我眼睛的手,拇指一遍遍描绘着我的眉毛。   今晚的祯炎,好像与以往完全不一样,依旧温柔、体贴,却带着攻城掠地的占有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的怀抱似乎要有将我牢牢嵌入之势,我听着耳鬓厮磨的喘息,轻抚他紧绷的手臂,示意他慢慢来不要急。   祯炎终于缓缓挤进来,我们默契一致地长舒一口气,好像不服输的马拉松长跑运动员,终于携手冲到了终点线。   两位只是空有理论经验的大龄青年,直到自己身体力行实战的时候,才发现以前看过的文字和视频都是多么苍白。   身体带来的自然排异反应让我浑身的注意力集中在一点,祯炎显然也不太好受,好看的眉头拧起来。   我们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像美术馆里静止无言的雕像,连周围的空气都开始静滞了。   我保持仰躺的姿势,再怎么说也不是出大力气的人。虽然祯炎勤于锻炼,但我还是有些担心他的双臂能否长时间保持平板支撑的状态,于是手指悄悄挠挠他的后背。   似乎重新做足心理建设,祯炎挺了挺腰,小心翼翼地退出一些,我情不自禁地随着动作嗯了一声。   男人整个身躯一僵,那双正气凛然的眼睛早已被欲/念染红,大金毛低头,舌尖在我声带位置轻轻一勾,“原来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在你这里。”   啊!我内心忍不住土拨鼠尖叫,也被自己刚刚那声不受控制的呻/吟吓了一大跳,不止脸颊发烫,头脑空白,浑身血液如同奔涌的火山熔流。   祯炎开始缓缓动作起来,难以名状的奇怪感受让我忍不住呜咽,双手悄悄握成拳。   “疼?”男人问我。   我在恍恍惚惚之中沉浮,仍不忘实事求是回答,“胀。”   为了照顾祯炎的感受,我只说了这个字。   其实还想跟他讨论一番,为何没有小说描述里那种飘飘欲仙的感受?   现在的我已经有权质疑那些看过猪跑步和吃过猪肉而吹捧猪肉好吃的人,“猪肉”真的这么好吃?我怎么还没感受到呢?!!   而且,还有灵魂拷问:时间,怎么这么久啊?!!   我看向早已大汗淋漓却斗志昂扬的祯炎,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虔诚与庄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呲溜一声滑下来,竟又有些灵动俏皮。   想到之前听过的一首歌,因为歌词里正好有“箴言”这个 词,听起来就像是“祯炎”,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首男女合唱的歌曲:《你好可爱》①,曲风轻松愉悦。   一开场女生就唱道:“No ki yo da(你好可爱),遇见你的第一眼,第一句爱的箴言......直到白发苍苍,还是觉得你好可爱。”   韩语里表达“你好可爱”,发音类似“No ki yo da。”   祯炎就是那样的一种人。你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便会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搜刮世间一切形容美好的词语,然后又自发地一一排除,因为觉得每一个词用在他身上,都差了那么一点儿意思。   他是属于你认知之外的男人。   自从认识他之后,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整个颠覆我对世界的想象,他不断地刷新我的认知,一次次地告诉我:可以对这个世界再善意一些,再想得更美好些。   就像冬天万物凋敝,冰天雪地里,一只毛茸茸的野兽为你驱走所有危险因素,带你去了它温暖的小窝。   此时的他,收起所有尖锐与锋利,又带着我走到一个全新的领域,小心翼翼将我捧起来珍而重之地疼爱。   我在心里忍不住默默唱起来:   【No ki yo da!遇见你的第一眼, No ki yo da!第一句爱的祯炎!】   被我唱进歌里的祯炎一挑眉,敏锐地捕捉到我情绪的微小变化,鼻尖贴着我的鼻尖,“心,不要分神,专注一些,看来是我太克制了。”   诶???   我倐地收回缥缈的思绪,某人克制的标准等级好像跟我想象中不同,这样横冲直撞竟然是“太克制”的级别?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游移,作为我在关键时刻神游的小小惩戒。我的身体则随著男人手指上任何一点细微的动作而颤抖。   我第一次发现两个人可以如此亲密无间地接触、融合。   这件事真的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体验,它把两个人,从世界上六十亿人里挑出来,合二为一,变成了亲密的一个人,难怪总有人为此沉沦,为此沉迷。   是因为彼此爱得深沉啊!   “猪肉”不在于本身好不好吃,在哪里吃,而在于和谁一起吃。   所以,关于之前对“猪肉”的质疑与思考,我的最终结论是:Emmm......真香!!!   *** ***   两人一直努力耕耘到凌晨时候,被祯炎抱到卧室的洗手间,我才发现里面原来有一个圆形的按摩浴缸。   “当初为了享受才安装的,后来工作忙,一次也没享用过。”祯炎调好水温,把我搂进水里。   “这个浴缸的职业生涯起点很高,第/一/次献给你,以后也继续为你服务,它也算是圆满了。”   祯炎轻轻碰了下我的额头,眼睛里盛满熠熠光芒,“心,我很高兴,比浴缸还 满足,因为你圆满了我。”   整个白天靠双脚跨山越海,回到家又和祯炎一起长时间做了有利于生命大和谐的运动,我只觉得浑身酸软,一点儿都不想动,下巴随意搁在他肩膀,听他在我耳畔研磨私语,自己飘飘然地哼唧。   男人温热的胸膛贴上来,我被紧紧圈在他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盹。   听到阵阵电吹风的声音,我才迷迷糊糊睁开眼,我们不知何时又回到卧室床上。   祯炎给我垫了个颈枕,正在帮我把洗过的头发吹干。难怪我刚刚梦见自己正坐在一头巨大鲸鱼的脊背上,在大海里自由穿梭,迎面是温柔暖和的风。   “醒了?”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刚刚怎么揉你脑袋都吵不醒你,看来是真累了。”   泡完热腾腾的澡,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抬眼就对着祯炎精壮宽厚的上半身,身材匀称健硕。   他显然也是从浴缸里出来不久,没穿上衣,我“恰好”能看到训练有素的腹肌和腰腹阴影处的人鱼线。还有胯间松松垮垮简单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某人紧实修长的两条腿若隐若现。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口干舌燥,看来是泡澡过久,身体有些失水。   “心。”祯炎忽然出声,退后了一步。   “嗯?”我一时没看懂他要干嘛。   他抬手捋了捋自己仍湿的短发,拍洗发水广告那种架势,细小的水珠随着他潇洒的动作绽落下来。   男人举着风筒,三下五除二把头发吹干,然后收起所有动作,眼睛一瞬不瞬地直直盯着我。   空气里回归一片安静祥和。除了洗发水淡淡的清香,还有一种撩人心弦的诱惑气息。   祯炎的手放在腰间,开始以十倍的慢动作单手去解浴巾的结,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动作而已,被他做出来却是从手臂流畅的肌肉线条到指尖,满满充盈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感觉。只是看着他,就让人心痒难耐,扑腾乱跳。   我吸了吸鼻子,捂着胸口,我的心脏啊,你要再争气些!   男人将我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眸光流转,含着春色,嘴角勾起一抹上扬的弧度,瞬间抬手解开身上唯一一条浴巾,往身后一抛。   我猛地闭眼,呼吸瞬间乱了套,将脸深深埋进掌心里。   佛祖啊!神仙啊!这、这、这祯炎原来是勾人魂的小妖精呐!   祯炎低声笑,尾音上扬,似乎很开心。   “心,我以为我们都已经坦诚相见,已经达到物理程度上最亲密的接触了。”   他拿下我捂着眼的手,亲昵地捏捏我的脸颊,柔声问:“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晚了些?”   听到男人得逞的低笑声,我睁开眼,发现他其实穿着一条居家短裤,才知道自己刚刚被他给调戏了。   祯炎在我心里的形象一直是明察秋毫的倾听者,正气凛然的谦谦君子,可爱暖心的大金毛。而这一刻又像一只欠揍的大尾巴 狼,让人真想咬他一口解气。   “来日方长,你现在能看到的都是你的。”祯炎收紧胳膊,箍着我的腰。   我侧过头,认真凝视着他,他的眼睛亮晶晶。   “看到我了吗?”他抿嘴露出一个笑来,“我是你的。”   我竟愣愣地回应他:“好的。”   刚刚安静下来的心脏又忍不住开始小鹿乱撞,我总觉得他此刻身后应该有一条柔软的尾巴,摇得正欢乐。   祯炎冷不防地在我耳畔又一次温柔告白,声音带着缱绻与坚定:“姚娴妤,我爱你。” 第29章 . 灵魂伴侣 假想海盗姚娴妤,今日心动播……   之前说过我睡觉时右腿喜欢压着祯炎, 后来我留意到他睡觉也有个习惯:每天清晨他会定两个闹钟,间隔十分钟。   第一次闹钟是手机自带的蜂鸣系统音,细细温柔地,很小声。往往只响了一下, 就被祯炎及时摁掉, 熟睡中的我几乎注意不到第一次闹钟响。   第二次闹钟才是一段经典的悠扬钢琴曲《卡农》。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以为祯炎只定了一次闹钟, 为此还表扬过他。因为我是起床困难户, 需要三遍闹钟才能将我从被窝里拽回现实世界。   “叮咚, 答错。”祯炎嘴角上扬。   “诶?”我晃着他的手臂, 好奇追问道:“哪里错了?”   男人但笑不语, 就势借力将我拉进他怀里, 搂了一会儿, 才轻轻说:“保密。”   口亨口亨, 我扶了扶眼镜,“流动的水没有形状, 漂流的风找不到踪迹,任何案件的推理都取决于心, 真相永远只有一个①!”   自从不用去公司上班, 我便开始戴框架眼镜。   以前长时间戴隐形眼镜,眼睛变得很干涩,若是吹了风会变得红彤彤,兔子似的。   祯炎没收了我的日抛隐形眼镜,带我去配了副框架眼镜,美其名曰:关心爱宠,保护他家小松鼠的眼睛。   镜框是他挑的,选了我个人喜好的金边款,戴上去整个人斯文起来, 很有学问的样子。   柏嘤的闺蜜祯珠②见过我这副眼镜后,特意送我一条她自己设计的珍珠款眼镜链,灵动的饰品勾勒出一种知性气质,给人添加了一种古典主义美。   没想到祯炎特别喜欢,说我看上去像维多利亚时期的贵族,极为复古,又有时尚感。   我却觉得自己像哈利波特里的麦格教授,也像一位和蔼的老奶奶。   后来每次我戴着眼镜坐在电脑前认真码字的时候,男人就乖巧坐在一旁安静剥瓜子。   “祯炎,请不要再看我了啦。”我弱弱地抗议,这男人的目光里带着熊熊火焰,灼热得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工作。   他拍拍手里的瓜子屑,单手托腮,认真回答:“心,你戴着眼镜写作的样子真迷人,让人联想到岁月静好,珍珠非常适合你的气质,温润、亮眼、恬静、美好。我决定 以后要多给老婆买珍珠。”   我被逗乐了:“祯炎,如果你知道我现在文档里都写些什么句子文段,还会觉得我很有气质吗?”   目前无业游民的我,是个在网上写沙雕文的小透明。   而此刻,好男人祯炎陪伴我,由衷地夸赞我,我却在写一些想象力大开的恶趣味沙雕文。   “我老婆当然有气质!”男人回应地很快,“每个字每句话,都是你思考后的结晶。你付出心血去写的,是你灵魂的一部分。我都喜欢!”   祯炎把剥好的核桃放在盛瓜子的小碟子里递给我,“小松鼠,吃吧。”   养生达人祯专家不知从哪儿看到,核桃中富含n-3不饱和脂肪酸,具有营养脑神经的作用。用脑过度的人,建议每天吃两个核桃补脑。   只要我坐在电脑旁哒哒哒敲字,他就会过来亲手投喂我两个核桃。   男人亲昵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乖,你做的事能让自己开心就好,潇洒倜傥温柔善良的老公就算以人形屁弹发射器的形象出现,也没关系。”   我顿了顿,默默放下正在欢乐扒拉核桃的爪子,看来某人已经发现了那章描写【史上第一放屁男主角】的故事③。   祯炎慢悠悠起身,双手撑在电脑椅两旁的扶手,不紧不慢地将我整个人圈在他和电脑椅之间。   我眼神疯狂躲闪,往除了他以外的东南西北方向各种瞄。   这种情况下,祯炎往往只需一个亲吻就能让我缴械投降,而这次,他却没说话,用那双好看得犯规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我。   “对不起,我不该什么都写。那一章我有友情提示读者:该章文字带有味道,请谨慎点入。而且点击率还蛮低,都不过百......”   我越说越小声。   “傻瓜,还有呢?”   “我以后写小说,要多思考,把握市场热点和读者心理。努力成为甜文小当家,一篇一个小甜饼,一篇一个男朋友!”   “还有呢?”男人舔了舔舌尖,喉结滑动,好像下一秒就会跳起来将猎物啃噬殆尽的美洲豹。   叮!我头顶那盏急中生智的小灯亮了起来!   我讨好地搂着他:“唔......最近我的确有些沉迷写作,无法自拔。我应该多留些时间陪陪我的美男子。”   祯哈鲁失笑,轻轻咬了一口我的鼻尖。   但是鼻尖被咬真的超级痛的!因为受力点范围那么小。   我故意响亮又夸张地嗷呜一声哀嚎。   “痛?”祯炎关切地低头看我。   “痛痛痛!”我的双手被他抓着,只好把被咬痛的鼻尖往男人怀里蹭。   他拍拍我的后背:“心,我早就说过,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写作如果能让你开心,我只是你的男主角。你怎么写都没关系的。我只希望你健康快乐。”   我当然明白祯炎的心意。   以前 舒蕾和小玉知道我有焦虑和恐慌的毛病,给身体带来很多伤害和负担,她们不止一次劝说我去看看心理医生。   道理我懂,这个解决方法我也很认可。   只是像我这样主观意识特别强,特别孤傲执拗的人,是万万不会自己主动去看心理医生④。   我只会胆怯地卯起来,用自己选择的方式来自我疗愈。   比如我选择写作,用文字来和自己对话。   比如我选择囤积食物,妄图给自己建造安全感。   现在我的身心状况比以前好太多,写作自我疏导只有一小部分功劳,更多的是祯炎毫无保留的爱。   “祯炎,谢谢你!”   我紧紧搂着他,“是你每一次的亲亲和拥抱,是你每一次给我剥的瓜子和核桃,是你每一次给我唱的歌。是这么好的祯炎,给我源源不断的动力。”   “心,My pleasure!这是我的荣幸。”祯炎的语气仿佛虔诚的护卫骑士。   “对了,有读者小可爱留言,说文字好甜,牙齿都甜掉了⑤。”   “哦?”祯炎笑道,“她肯定也是一位活泼的小可爱。”   “还有人说,我写的社恐那段经历让她深有同感,她也想收获一个同款祯炎⑥。祯炎,你真的是一个大宝贝。”   我很欣慰,祯炎能够得到别人的认同和喜爱,他是那么好的大宝贝,我微薄的笔力只能把他描写成一个纸片人。   “其实我也是一个普通人,会着急,会焦虑,心里会装着很多沉重的东西。”祯炎抚着我脑袋,“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个人,会带着热爱与坚定拥抱你,所以平凡的我才成为了她的大宝贝。”   男人用最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娓娓道来,“只要心怀信念的人,一定会收获Ta们的爱人宝贝。”   冷不丁听祯炎说出这番话,我鼻子发酸,不知道是刚才被咬的,还是感动所致,眼睛眨巴眨巴就想掉眼泪。   “来来来,我摸摸你的心,有没有怀着这种信念?”某只大金毛的爪子覆在我胸口,不安分地游移。   “祯!哈!鲁!你、你的爪子摸哪里呢?”   某人的手法日渐娴熟,轻易就能使人脸红心跳,让人心甘情愿像一只糯米团子似的被他揉扁搓圆。   *** ***   和祯炎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秋天,他还送给我一份惊喜满满的礼物。   不得不说,祯炎的观察力极其细致,他发现我对摄影很有兴趣也很有研究,喜欢拍建筑,拍天空,拍一切有趣的小事物。   我是学室外设计出身,对建筑有种莫名的喜爱。建筑是凝固的诗歌,总是无声地向人们诉说它们的故事。   哪怕后来从事了别的行业,我也常会抬头望望这片钢筋森林里的建筑,和这些缝隙中的那片小小天空。   我喜欢观察这些不为人注意的有趣故事。   《地球人观察日记》里的女主角,随身打扮 的特征之一:挂着一部卡片相机,随时拍照记录。   那日下了整天的雨,傍晚放晴之后,我和祯炎一起手牵手去楼下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   随手拍了几张骤雨过后的叶子,我把其中一张照片惊喜地展示给祯炎,“快看快看,这颗露珠放大看,里面有整个世界!”   叶子上一颗露珠,倒影了公园不远处的建筑物,将这座城市的天际线都完美展示了出来。   意外拍到这副作品,我特别高兴,内心得到了极大满足。   祯同学站在一旁认真地看我在原地雀跃,过了一会儿,捧着我的脸颊,把我的框架眼镜小心翼翼取下来。   我没懂他这番操作的意图,很快,男人温热的唇轻轻落在我眼上,左边、右边,重复了几次。   “真是一双发现美好的眼睛,”祯炎柔声道,“心,其实你才是一个观察细致,总能发现美好的大宝贝。”   “那我知道自己做什么职业最合适了。”我有些洋洋得意。   “哦?”迎来他深邃的凝望。   “我最适合去做海盗,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肆意徜徉,追求自由,而且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那任何宝藏都逃不脱我的五指山啦。”   祯炎凑近,“别当海盗了,来你老公的眼里游泳吧。还有,你的五指山,这辈子已被我预订,专为我服务。”   我:“......”   咳咳!这五指山怎么有种虎狼之词的感觉?还有!这话我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祯炎!你是不是偷看我的微博了?”   “哦?微博里也有写什么吗?”祯炎笑盈盈看我,“我记得《地球人观察日记》里写了一位温润如玉、出尘脱俗的二火公子。那公子眼睛美得像银河,像大海,人人都想在他眼里游泳,在他睫毛上滑滑梯?”   我把羞红的脸深深埋在掌心,呜呜呜,总是温柔鼓励我写作的祯哈鲁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时不时就把小作者公开处刑的臭屁祯。   *** ***   架不住Leon每天的电话问询,祯炎陪我在深圳住了一周,匆匆赴重庆开始新的轮岗。   他离开那天买了清晨最早的航班,想到又要和爱人两地分居,我整晚都睡不着,搂着祯炎哼哼唧唧,穿山甲般往他宽阔厚实的怀里钻。   祯炎耐心哄了我大半夜,我不安的情绪才渐渐消停。因为心里有事,我睡得不熟。   迷迷糊糊中听到手机闹钟传来一声蜂鸣,被祯炎迅速伸手摁掉。   我还闭着眼沉浸在准备和男朋友离别的沮丧情绪里,啊!我的祯炎准备要去远方了!   感觉到祯炎收紧胳膊,将我小心地用力圈住,接着他的吻依次落在我的额头、眼睛、脸颊......一直到嘴唇,男人亲完之后,静静地搂着我。   他以为我还在睡觉,抱了一会儿,又亲亲我额头,亲不够似的,紧了紧怀抱,明 显感觉到他不敢用力,怕吵醒我。   直到第二遍闹钟响起来,祯炎才悄悄起床去洗漱。   以前各种碎片记忆突然串联起来,我开始在床上哭鼻子。   怎么会有如此温柔的人?这么温柔的人怎么会如此温柔地爱着一个我?   祯炎回到卧室就听到我埋头在被窝里抽泣,像哄小孩一样把我连着被子卷成寿司状抱起来,“心,你可不能随便哭啊,珍珠都掉床上了怎么办?”   我这次真的不是因为伤心而落泪,而是因为祯炎。因为祯炎爱我,我的心里实在太柔软了!   祯炎佯装去捡“珍珠”,“等等,别哭得太急,我得把这些珍珠都串起来,再给你做一条维多利亚宫廷风格的眼镜链。”   我的哭泣在半途中戛然而止,忍不住破涕为笑,这个男人总有办法帮我擦干眼泪。   我猛吸一鼻子,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定两个闹钟,第一声闹钟是叫醒你来抱抱我,第二次的闹钟才是真正起床闹钟,对吗?”   祯炎手上动作一顿,亲亲我的额头,“Bingo!这次答对了。娴妤果然是我的宝贝,我就说过,你这显微镜般的观察力无人能及。”   说完,他自己又像个被发现秘密的大男孩,垂著头,柔软的黑色刘海发丝散下来,有些害羞地承认,“我就是跟自己说,每天多抱你十分钟。”   我埋首在他温热的胸膛,自己已经被他满满的爱彻底融化了。   遇到祯炎之后我才发现,在那之前自己所有过的幸福,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幸福。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过冰河时代或者拯救过银河系的小松鼠,不然,我怎么会遇到全世界最温柔的祯炎呢?   *** ***   我想陪着祯炎一起去机场,理由是不想让他独自出发。   祯炎坚持自己一个人去机场,理由是不想让我独自回家。   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男人早有准备,给我留了条寻宝信息。   按照他留的线索,我在家里足足花了两小时解谜,终于在书柜某一层的后面,找到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装着一部巴掌大小的相机和一支录音笔。   我一眼就认出相机型号,理光的GR半幅机系列,以随身携带的轻便型为特点。   我曾经跟祯炎提过这款相机,是日本近代摄影师森山大道推荐的拍摄利器,我也想有一部便携的专业相机,就像武林高手除了必杀技,都会贴身必备一把锋利匕首。   祯炎记在了心里,悄悄买回来,当成惊喜礼物送给我。   盒子里还有一张精致卡片,入眼是祯炎好看的笔迹:   【Every moment tells a story⑦。   心,尽量不要在不快乐中浪费生命,那是人生 的转机。   用这部相机去记录你发现的美好吧!   永远陪伴你的祯炎炎。Love U!】   送人感动还要卖萌自称祯炎炎,我淌着眼泪,却笑出了声。   相机旁还有一只看上去就很贵的录音笔,我摁下开机键,盯着显示屏上面滚动显示着的羞羞字眼。   咦?怎么好像是我平时说话的口气啊?   诶!!!   这不就是我之前手机里那近百个音频的高配版么!   比如【宝贝早安+魅惑霸总呻/吟版】、【小松鼠起床啦+温馨可爱版】......   类似【就算世界无童话+祯的歌神版】、【哄我入睡+刀削面版】......   还有【睡前故事集+格林童话】、【安徒生童话】、【祯哈鲁情话大全】......   点击播放,祯炎特别有标识性的声音就出来了,安静的书房里瞬间被他醇厚好听的声音填满。   16个小时的时长、数百个音频,无法想象祯炎一个人在何时何地录的。   我突然就想到曾在网上看过一段关于灵魂伴侣的讨论,很多人在提问:究竟怎样的伴侣才算是真的灵魂伴侣呢?   有位网友的回答是:真正的灵魂伴侣是【让我感觉到这个世界从未有人可以如此理解我,理解到别人无法理解我的程度,理解到我自己都无法理解到我的程度⑧。】   此刻我深有感悟,我的灵魂伴侣,就是理解我的祯炎,全世界对我最最好的祯炎!   录音笔的音质很清晰,播放器里传出祯炎的歌声,一如他给人的感觉:温柔、平和、美好。   我懒洋洋躺在书房的木地板上,阳光从飘窗处进来,将我笼罩在一片温暖里。   像一只大猫,我舒服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原来我的梦想早已经实现了: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海盗,我有属于自己的自由海域,我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宝藏。   小说探险家 & 假想海盗姚娴妤,今日心动播报: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岁月静好,美梦圆满! 第30章 . 养你一辈子 祯炎一吻:“保证老婆每天……   祯炎远赴重庆出差的日子, 我又变成了一只独居的小松鼠。于是索性提前退掉香港的租房,搬回他在深圳的公寓住。   虽然我们才住了短短一周,但那个房子已经载满我和他无数美好的回忆,连里面的空气仿佛都是香喷喷、bling bling的。   满满的都是祯炎的味道!   期间我也曾几次动过干脆去重庆找他的念头, 可想到祯炎的工作非常忙, 这个轮岗关键时刻, 自己过去除了让他分心照顾, 我不知道还能帮他分担些什么。   私以为自己变成无业游民后, 会成天无所事事飘荡。没想到我能做的事情变得更多了, 比以前工作时 还忙。   这个世界上, 别人不会在意你有多努力, 你更要对得起你自己。我是要跑起来才有安全感的人, 那就继续跑吧。   除了坚持日更小说, 我还挺意外地做了些跟自己室外设计老本行稍微搭边的工作。   吃货少女柏嘤预备为公益组织Baby Home在国内策划几场慈善美食展,和我谈及关于室外布展时遇到的问题。   没有受过专业培训的人, 空间想象力有限,我主动提出帮她做些3D设计效果图的预呈现, 方便她做进一步决策。   这几场展览背后的意义非同寻常, 不仅能为Baby Home提供持久有效的宣传,还会得到各界的经济赞助和技术支持。   为了祯炎,为了宝贝回家这个公益组织能创造的圆满奇迹,我想尽可能地贡献一点点自己微薄的力量。   如今,我深深体会到《灌篮高手》里三井寿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对安西教练说出那句“教练,我想打篮球”。   这是我在整个职业生涯中头一回产生积极主动的念头:我想参与,我想贡献!   柏嘤是个细心体贴的女生,她很照顾我的工作习惯,平时多数与我邮件往来, 讨论设计相关问题。   祯炎知道后,一个劲夸我,说他的小松鼠,如今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芝麻开花节节高。   我忍着笑,也回赞他对中国文化了解得很深入。   其实和以前比起来,我依旧是个社恐,第一反应总是畏畏缩缩,人多会让我难受、胆怯和不安。   但是我从此多了一份名为祯炎的勇气,只要想到有他,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然后义无反顾往人群里冲。   祯炎第一次听我说这句话是在电话里,我告诉他,我会带着这份勇气义不容辞、勇往直前。   男人安静了很久,我好奇问他在干嘛呢?   祯哈鲁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又有些说不出的委屈巴巴,“刚才太激动,差点买了回深圳的机票。心,没有你在身边,我只能抱着酒店房间里的枕头。”   听到他的话,我心念一动,拿起日历翻看起来。   我想为祯炎做些什么!   我想为我的祯炎再多做些什么!   后天就是11月的第4个星期四,美国人民独创的感恩节,是阖家团聚的日子。   今年情况特殊,时间有限,客观条件不允许祯炎回美国休假。   中国和西方加起来,每年有数百个节日,显然都不是为孤单和落单的人准备的。   比如民间留给单身人士的双十一,如今也变成了直播间里的几声高呼:“买它!买它!买它!”   祯炎 的亲人都远在怀俄明州,直线距离有14000公里,中间还隔着一个世界上最大最深的太平洋。   虽然他每年会回一次美国,可没有Lily和Storm之后,更多的时候,祯炎是一个人单独过节。   每逢节假日,祯炎都在做什么呢?   我忍不住怅惘,想乘坐时光机,回到每一个祯炎独自度过的节日,抱抱他。   朝窗外望了望,夜晚像一块黑灰色的幕布笼罩着大地。云朵飘在半空中,仔细盯着看,会发现有风在吹,把云变成一朵朵缓缓移动的棉花糖。   我当即决定,去重庆找祯炎。   *** ***   祯炎每天都会主动汇报行程,我知道他收工后,确切几点几分回酒店。   算准了时间,自己拖着个行李箱来到他房间门口等他。   嘿嘿!偶像剧里不是常演【你想我我就出现在你面前】这种剧情吗?以前看到这种情节,我会抱着屏幕和男女主一起尖叫。   此刻竟然轮到我自己。   一想到即将见到的男主角,我的小心脏就开始扑腾扑腾欢呼雀跃,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没等到祯炎还没回酒店,他的电话先打了过来,我犹豫片刻才接起来,生怕他问我在哪里。   撒谎是我的弱项,我又想替他保留这份惊喜。   “心?”   “哦、哦!我刚刚没听到。”   男人轻嗯一声,只说了句:“那就好,等我回来,马上。”   诶???   等他回来是几个意思?我还在挠头,听到不远处传来电梯开门声和脚步声。   是祯炎!他比我预计的时间提早半小时回到。   我来不及继续思考,张开双臂,兴高采烈地在原地蹦跶,“Surprise!”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高大的身影脚下生风,走得很快,只需几步就轻松跨过来,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心!”   他浑身带着寒气和冷冽的木调香,瞬间将我包围,我那扑腾乱跳的心也随之渐渐笃实。   祯炎俯下头,送上缠绵的吻。   我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喃喃问:“咦?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惊讶?”   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我这才恍然大悟,怎么就忘记自己与祯炎的手机早就互装了定位这件事。   而且大金毛的学名可是【Golden Retriever黄金寻回猎犬】,超级聪明哒!   祯炎笑得很开心,我能清楚感受到从他胸腔里传来的振动。   男人一副慈祥脸,温柔目光在我脸上流连半晌,摸摸我的眉毛,盯着我的眼睛看了许久,捏捏鼻尖,又揉揉脸颊。   一番动作下来,确定我最近都有吃好穿好睡好,最后抿唇一笑:“小松鼠检查合格!”   我欣然点头:“......”   彳 亍,男朋友开心就好!   “想陪我一起过感恩节,对吗?”祯炎柔声问道,声音依旧清朗。   “只是其中一个理由,祯炎,我这次主要目的是来接你回家。”   祯炎怔了下,分明有种愣住的表情,睁大眼睛认真凝视我。   “祯炎炎,我们回家啦!”我高举手机,给他看里面的机票购买记录。   下一个目的地是我的家乡,Baby Home就是宝贝回家嘛,我要带祯大宝贝回家见爸妈。   “祯炎炎?”   我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表情,从刚才起男人的神情就变得很复杂。   安静了几秒,祯炎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一颗晶莹珍珠从他眼角倐地滚落。   “诶嘿!”我学着他以往夸张的口气,“诶嘿!是珍珠啊!我要捡回来,串在我下一条维多利亚宫廷风的眼镜链上。”   男人的感动立时被破功,吸了吸鼻子,羞赧地笑笑,动作迅速地将我圈在怀里,下巴搁在我头顶,不让我抬头看他。   第一次见某人哭鼻子,我作势要拿手机拍下来,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不许动。   “是我的珍珠呀!很宝贵哒!”我埋首在他怀里,变着花样哄他。   祯炎带着点鼻音:“乖,以后想要多少珍珠,老公都给你买买买。”   我能感觉到,这一刻祯炎的内心,一定是温暖又明朗,开出了一朵花。   他早就说过,计划带我回美国过圣诞,去他从小长大的农场,男人迫不及待想把我介绍给他美国的亲朋好友。   不过,在一起去美国过圣诞之前,祯炎得先去我家拜见我父母。   这些都是祯炎自己要求的,其实我特别不擅长这种人际关系里礼节往来之类的事情,考虑得远远不及祯炎周到。   我只跟爸妈说过自己正在谈一个男朋友,人很好。其他细节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详聊,就一直平平淡淡搁浅着。   站在我爸妈的立场来看,我应该给他们的关心和挂念一个交代。   站在祯炎的立场来看,做晚辈的确要先去给长辈打声招呼。   “我必须告诉他们,我是怎样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还要跟你爸妈说,谢谢他们培养出一个这么好的女儿,我要把她娶回家啦。”   祯炎自己在整理台词,眉眼弯弯,语气里带着止不住的激动和开心,完全一副新郎致辞的语气。   我闻言,忖了忖:“祯炎,我先跟你打个预防针。我们家每个人的性格都很内敛,你不要被吓到,也不要吓到他们。其实他们人很好的。”   *** ***   我爸第一次见祯炎,表面不动声色,转身来厨房里悄悄跟我说:“这年轻人模样端正,看起来很正派,演戏的话只能演磊落光明的大侠。”   我小鸡啄米般点头,果然是亲爹,英雄所见略同。   当年第一眼见他,我也 觉得祯炎的演员之路应该走不宽,只能演正气十足的好人。   而我妈第一次见祯炎,则被他的大高个震撼到了,最后自己分析得出结论:“看来国外的饮食跟咱们还是有所不同,吃牛肉啊汉堡啊这些高蛋白高热量的食物,年轻人从小肯定没少喝牛奶。”   我立刻用眼神表示赞同,可不是么,他可是正宗西部牛仔出身。   老太太和我隔空交换了下眼神,似乎又想到了别的事,表现出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趁祯炎被我爸叫到楼上参观他种的阳台菜园时,我妈才问出心里话:“祯炎真的是你男朋友?”   我:“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   “你不会为了安慰妈妈,像网上说的那种,租个男友回家过节吧?”   我:“......”大概知道自己丰富的想象力遗传谁了。   “妈!您瞧瞧祯炎这外表、这谈吐、这内涵,是我能随便租得起的么?”   我妈双手环肩:“也不是不可能,租赁时间长的话不给你包邮再打个折么?”   诶???这个思路怎么有些清奇,好像我自己把自己给拐进坑里了。   “妈,您再认真看看祯炎的眼睛,他眼里只有我呢!这种深情可是演不出来哒!”   我挺直脊梁,隐隐为自己找到祯炎感到骄傲,大声宣告:“我大概是找到了之前跟妈妈说过的,那百分之一概率才会遇到的人。”   概率极小却命中注定的相遇,我们都无比庆幸且心怀感激。   我妈当然知道我不会撒谎,她其实最清楚我骨子里是个怎样胆小懦弱的人,既然我带祯炎回家,那就代表他从此成为家里一员。   很久之后老母亲又跟我讨论这事,猜测是不是像磁铁极与极相吸的原理,极内向的我遇到了阳光坦荡的祯炎。   又像风筝遇到了线,因为两个人在一起,漂泊的祯炎找到了他的港湾。   因为祯炎实在太优秀,他的职业需要接触的人又特别多,老妈难免会有别的担心。   虽然是亲妈视角,自己女儿怎么看都是全世界最棒的。但从事实上客观来说,很多女孩子都比我出色。   姚娴妤同学真的只是一个非常平凡的普通人。   我妈常常看着我和祯炎,若有所思。   祯炎一脸真诚,“妈妈,你问问娴妤,如果有个英俊温柔有钱的王子说现在要娶她,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妈会意,笑而不语。   诶嘿!这是在我妈面前说啥呢!唯恐天下不乱吗?我偷偷捏他手心,嗔道,“当然不会 跟他走啦。”   我妈和祯炎动作一致地看我一个人在原地着急。   祯炎反握住我的手傻乐,语气里却是不容置疑的诚恳:“妈妈,我和娴妤是同类。不管别人是谁,我只有一颗心,我只要我的心!”   这大概就是我妈最喜欢祯炎的一点吧,小伙子够实诚。   *** ***   回到第一次带祯炎去我家,他对我家的一切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从房屋构造,布局,家具,再到家族历史,我的童年趣闻糗事,他都表现得津津有味。   我家一直住在旧式的自建楼房里,放眼家乡的小镇,这是平凡得不能更平凡的房子。   从我有记忆起,就住在这栋楼里,从来没有搬过家。   亲戚们住在另一座城市,开车需要三个半小时的路程。   祯炎从小生活在广袤的大农场里,叔叔家有四个孩子,算上左邻右舍,轻轻松松能组建一场棒球比赛。   他也没有住过这种面积不到100平米的“家”,深圳那套公寓以前在他眼里只不过是个落脚的地方。   尤其是我自己那个带着厚重年代感的房间,祯哈鲁更是直接变身好奇宝宝。   “我喜欢你家,很温馨。”   祯炎非常仔细地看我房间墙上的照片墙,一张一张,是我从小到大的记录。   后来新增的照片,是我读书和工作后,爸妈每年统一挑选一次洗出来补充的。   好奇宝宝一张一张看,有很多提问,一开始由我妈负责讲解,老太太讲累了,接力棒继续交接给我爸。   我在一旁观看眼前这幕很神奇又很和谐的画面,内心无比惊讶,原来我在父母心里,是这么善良聪明又活泼的孩子。   直到老爸也讲累了,指着这位求知欲很强的小伙子,“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强忍着笑意点头答应。   因为在我最初设想的剧本里,明明应该是祯炎突破老丈人设置的难关,然后我爸拉着我的手,对他说,“我把女儿交给你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看到喜欢的照片,祯炎拿出手机在翻拍。   “你小时候的样子,跟我想象中一模一样。”祯炎双眼含笑,“我已经能想到将来我女儿什么样子了。”   我把在前公司Janet给准备生日惊喜时抓拍的那张照片取出来,也挂在墙上。   小松鼠的我高高举着肉乎乎的爪子,对着一个疑似香炉飘烟的蛋糕许愿.jpg   香港这些年生活和工作的记忆瞬间就浮现在脑海里,让人不得不感叹,缘分真是奇妙的玄学。   如果我不去香港读书,没拿到Janet给的工作offer,或者没坚持下去早早辞职,或者那天不够 勇气去找祯炎,我还会拥有现在的一切吗?   “【如果】这个命题,没有意义。”祯炎看透我的心思,“认真享受现在,就够了。”   想到工作的事,我坦白交代自己的计划:“简历我准备好啦,回去就投,争取明年开春前复出养夫。”   “什么?”祯哈鲁支棱起耳朵,双眼突然变得亮晶晶。   “我是说工作的事,祯炎炎,你不要有经济压力,我会尽快回归职场挣钱,毕竟维持Baby Home的正常运作需要很多钱。”   这段时间我有认真反思和复盘自己过去的工作,找了几个自己想从事的行业,有针对性地准备了求职简历。   作为贴士资料小达人,我告诉祯炎,现在已经搜集整理出100页的《姚姚再求职宝典及面试通关秘籍》。   “心,Lily和Storm早在二十年前就给Baby Home成立了专业的基金会,有职业经理人负责打理。就算我这辈子一分钱不出,也绝对不影响它的运作和发展。”   哈???   “我刚才在意的是你说的最后一句话,养夫?老婆,我是你的什么夫?”   诶!!!   男人莫名沾沾自喜,一本正经道:“看来我平时潜移默化中早早叫你老婆,你已经养成了习惯。对吗?”   我:“......”   彳亍,什么夫,您开心就好!   “心,我说过,你按照自己的步伐走,不要急着去找工作,一切顺其自然。我若是不做现在这份工作,带你回到Storm的农场当牛仔养你也绰绰有余。”   祯炎搂着我,嘿嘿笑了两声,在我额头印上响亮一吻:“保证老婆每天能吃到两个核桃。”   *** ***   祯炎在我家住了两天,他的加入仿佛给我的人生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   两天的时间里,我们家三口说的话远远超过了以往一年谈话量的总和。   我才发现沉默的爸爸原来也是个话痨,时不时还能抖个包袱让我们笑好久。   妈妈似乎并不是想象里的严肃火爆脾气,认真听老太太讲的话,竟然有几分道理,让我连连点头。   我总以为父母内敛,我总以为一家三口都是“严肃担当”,我总以为,一切都是“以为”而已。   包括我在内,其实我们都是热情的人,但是人的热情是需要回应的,俗称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们如果得不到积极的适合的回应,热情就会渐渐被消磨,人就会渐渐把自己包裹起来。   像我这一代早早就外出漂泊的年轻人,故乡和家反而变成了最陌生的所在。   只有在回到家时不用考虑生存问题与自己所处的位置,在父母眼中,我仍是个孩子。   而面对这种距离带 来的奇异陌生感,其实我内心总是不知所措。   祯炎的出现,反倒成为了一把钥匙。光是听他与我爸妈的对话,我好像对他们的认识又深刻了几分。   祯哈鲁的性格里深受Lily和Storm的影响,他很注重情感的互动和双向交流,正是有了他热情的回应,我爸妈也重新活泼起来。   回家之前我那些自以为是担心的场面,统统没有出现,反而意外地和爸妈拉近了不少距离。   他们知道了我辞职的事情,竟然没有责骂我,只是叫我好好休息之后再去找工作。如果还是很累,那就回家。   我爸说,“爸爸一直给你存着钱呢,你回来做一辈子啃老族都行。”   得知爸妈原来一直在给我默默存钱,我就忍不住抹眼泪。   我就是孩子呐,哪怕到了七十岁,我在父母眼里还是他们的小孩。这件事不需要不知所措,我只需要好好爱他们就够了。   祯炎坚定地握紧我的手,“乖,别哭,别害怕,我也养你一辈子。”   很多子女总是会抱怨自己父母,无法沟通,代沟很深,不懂他们的心意。   可是反过来想,我们是第一次为人子女,他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啊。   我们多少岁,父母就是多少岁。   比如一岁的小孩,他的妈妈就是一岁的妈妈。   比如二十七岁的我,我的父母就是二十七岁的父母。   他们和我们一起,一直都在学习和成长。   我们不能总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越是抱着这种想法看世界,越会觉得这个世界无趣又无聊。   我们要尝试着去沟通。   沟通的四大目标有“被接收”、“被理解”、“被接受”、“使对方采取行动”①,你牟足了劲儿用在“被理解”上,结果往往不尽如人意。   追求成功与幸福之前,先提升自己的沟通能力吧。我感到很庆幸,虽然晚了些,但我现在明白了这个简单道理。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想我还是会,卯起来蹉跎。   祯炎让我接受了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和解,放心面对未来。   他告诉我:“你所经历的,一定不会是毫无意义的。生活中能走得远的,都是自愈能力和领悟能力很强的人。你就是这种超棒的宝贝。”   “祯炎。”被夸后的我喜滋滋喊他。   “嗯?”祯哈鲁懒洋洋应我。   “我好喜欢你啊!全世界最喜欢那种。”   “嗯,我知道,我也喜欢你,还要谢谢你,谢谢你带我回家。”男人爱怜地抚摸我的发顶,这回不咬我了,奖励了一个鼻尖亲亲,像蝴蝶小心翼翼亲吻小猫的鼻子。 第31章 . 正文完结·温暖的情书 “现在新郎 可以……   和祯炎谈恋爱后的首个圣诞节, 我原本打算跟他回美国,最终因为工作的事情耽误了。   轮岗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他需要在每一个新的区域建立起全新团队、规范新的制度,并解决每一个潜在隐患。   按某人的话说, 这大半年来忙到每天只能思考两件事:除了老婆就是工作, 他非常享受这种满足的状态。   这种激情昂扬的状态一直保持到感恩节。自从跟我回了一趟老家, 彻底激发出祯哈鲁沉埋在心底的思乡之情。   已经一年多没能回怀俄明州老家的祯炎, 无比思念装着他所有少年时光的农场, 想念他在美国的亲人们。   虽然男人从不轻易在表面流露出那种情绪, 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低落。   想家的小孩嘴上不说, 光是汉堡和披萨就吃了整整一周, 以实际行动把思乡的情绪转化为对家乡美食的热爱。   我拍拍他搓衣板似的肚子和腹肌, 提醒道, “汉堡和披萨可是超高热量的碳水化合物,小心变成脂肪留下来陪你。”   祯哈鲁哼哼几声表示赞同, 拉着我的手往他小腹上放,“老婆说得很有道理, 求监督, 需要老婆时时刻刻检查。为了我的身材能够一直愉悦老婆,申请以后每晚床上运动要加量。”   我:彳亍!   去过我家,得到我爸妈的欢心之后,他这一声声的老婆是叫得越来越理直气壮。   其实我对于婚姻的概念向来非常模糊。小时候想当然地以为婚姻等于爱情,随着自己人生阅历的丰富,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我渐渐能够理解爱情,是两个人的彼此倾心与爱慕。   而婚姻这个词依旧很陌生,并没有那种很真切的实感。   或许是因为原生家庭的影响,毕竟我接触过的家庭都是那种平平淡淡过日子的典范。   我试着去领悟, 婚姻可能是夫妻一起生活的法律约束,是现代社会方式的互相陪伴、互相扶持,细水长流。   和祯炎一起后,对我而言,已经打开了无数扇新世界的大门。   我并不排斥每一项尝试,反而对每一个新事物都抱着积极的心去理解。   虽然我 没见过Lily和Storm,从祯炎口中听过很多他们绝美的爱情故事,他们这对夫妇的形象在我心中极其鲜活,我也能感受到祯炎对婚姻和家庭的渴望和期待。   相比之下,我这个木讷的人,时不时需要祯炎伸手拉拉我,在背后推推我,我才会想到要主动些,才会明白:【哦!原来事情还可以这么做。】   这么一想,我对祯炎的好太有限了,远远不及他对我热烈又毫无保留的付出。   但我坚信自己是爱他的,我的爱绝对不比他少。   因为发现不能好好给祯炎传递自己的真实爱意,我有时会陷入一种对祯炎的抱歉之中。   他是那么好的人,值得我更努力地去爱他。   圣诞节假期后祯炎又将奔赴上海,大半年来在全国各地陆陆续续的劳心劳力出差,对他的身心都是种考验。   12月底是我的生日,祯炎是个很有仪式感的男生。他决定陪我这个摩羯座过完生日,跨完新年再出发。   说到生日,祯炎无法知道自己确切的出生日期,身份证上的生日不过是个虚构的数字。   连生日都无法过的祯哈鲁,一想到这个我就特别心疼。   总想为他多做些什么,这个念头在我心中愈来愈强烈。   走在街上,看到百货店墙上生动的广告视频,我忍不住迈腿走进人群中,视线顺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边走边看。   直到看到柜台上摆着的物件,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告诉我:就是它了!   *** ***   平安夜,我和祯炎窝在家里的沙发上,互相抱着对方,彼此依偎。哪怕什么都不做,都觉得无比舒服惬意。   祯炎拿出一只红色的圣诞老人袜,故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心,你不好奇,圣诞老人要送你什么礼物吗?”   我上前搂着他的腰,看着他,甜言蜜语道:“咦?我的礼物难道不是这个大宝贝吗?”   祯炎开心地往我唇上啄吻一下,似有回味,“甜的!”   说完又不尽兴般再吻了一次,心满意足,男人把脸埋在臂弯里自顾自乐了起来,“超甜!”   眼见如此乖巧可爱的祯炎,我心念一动。   原计划的惊喜是等夜晚睡熟后,把礼物偷偷放在他枕边,这样圣诞节当天,祯炎早上一睁 眼就能看到。   如今转念一想,平安夜早早给他礼物也行啊,这样我的祯大宝贝就能多高兴一晚上呐。   主意一定,我当即噔噔噔跑向房间取东西。   准备完毕,忽地从门边冒出一个脑袋,神秘兮兮跟他说:   “祯炎炎,请闭上眼睛,我有礼物送给你哦。”   男人听话地闭上双眼,我悄悄踱步过去,拿起礼物的爪子轻轻蹭他的下巴,跟他打招呼,“哈喽祯炎,我是祯小兔,Merry Christmas!”   睁眼见到我手上拿着的东西,祯炎惊讶地长大了嘴巴,平时很注意表情管理的新晋首席执行官,此刻一脸哦买噶的不可思议。   “天哪!Jackalope?心,它是加卡洛普吗?”   我笑着点头,“探险家姚姚走遍丛林、草原,绕了一圈海洋,亲自找到的鹿角兔,只为送给她的爱人祯炎炎。”   话音刚落,祯炎像个孩子似的从沙发上蹦起来,长臂一伸,连我带兔子一并捞进他怀里。   于是,我和祯小兔脸上同时迎来男人一阵热情洋溢的亲亲雨。   常听祯炎讲老家怀俄明州的往事,他讲过北美传说里一种长着鹿角的兔子,流传于怀俄明州地区的神秘生物,被人称为Jackalope,加卡洛普。鹿角兔最早曾在1829年被人看见,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以前Storm总是邀请少年祯炎去探险,说要找到鹿角兔送给Lily当宠物。这是他们一家曾经美好的约定。   那天在百货柜台里,见到这只憨态可掬的大兔子和圣诞驯鹿放在一起的时候,我头顶那盏智慧的小灯又一次叮一声亮了起来。   我立即把它们买下来,悄悄带回家,像专业的整容医生,用针线帮它们认真“升级”了一番。   (在此特别鸣谢贡献出鹿角的驯鹿,和无私奉献出长耳的大兔子。其实我们家后来还有个新成员:兔耳鹿。)   “这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鹿角兔,喜欢吗?”   “超!级!喜!欢!”祯炎紧紧抱着我,满眼的欣喜与温柔。   后来祯炎用行动证明了这只鹿角兔的确是他的超级挚爱,首先“官方”指定这只兔子是他的大女儿 。   我虽然:“???”   但是嘛,彳亍,大宝贝开心就好!   每晚睡觉的时候,大女儿必须放在他枕头侧陪他入睡。祯炎还把我和他的合照洗成一寸大小,放进祯小兔背带裤前的大兜里。   每当我们在床上深入交流感情的时候,祯炎会贴心地帮祯小兔转个身,让它背对着我们,美其名曰:限制级别镜头,未成年的小宝宝不宜观看。   每逢出差祯小兔必须跟着他一起去,祯炎抱着它的固定台词一定是:“妈妈再也不用担心爸爸出差的寂寞。”   我再次:“......”   没问题,彳亍,大宝贝开心就好!   再后来,我帮Baby Home整理一些资料时,发现以祯小兔造型的卡通鹿角兔成为他们的新logo和官方吉祥物。   (插播一个不是彩蛋的彩蛋:今天发现这篇文的封面兔子也悄悄变成了传说中的鹿角兔。)   太棒了,美梦成真,这回是大家开心就好!   *** ***   真正的哈鲁是在我与祯炎表白一周年纪念日那天来到我们家的。   我终于明白了平安夜送鹿角兔给祯炎那天,男人为何会如此激动雀跃,那是一种内心被真爱填满,开出一座花园的快乐!   小小的一只金毛,奶萌奶萌的,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向我奔来。   眼前画面简直堪比宇宙最强级别的可爱暴击。   我努力捂着嘴,生怕自己发出的土拨鼠尖叫会把金毛小可爱吓到。   把哈鲁捧在手上的时候,软乎乎的它舔舔我的手心,我再也忍不住,哇呜一声感动地哭起来。   嚎啕的眼泪像一场久旱逢甘雨,如愿以偿,让人欣喜若狂。   我是一个在干旱沙漠里长途跋涉的旅人,独自走着走着祯炎来了!然后他把哈鲁也带来了!   从此我也成为网上说的那种【一日两人三餐四季,有男友有狗狗的人】了!   “祯哈鲁,呜呜呜,我的哈鲁,哈鲁真的来啦!”   祯炎却认为哈鲁的名字和我给他的爱称重复了,男人把我拉进怀里,揉着我的脑袋,暗搓搓表示抗议。   我在他怀里乱 拱,“哈鲁本来就是叫哈鲁,我的人生清单上,早就写了:拥有一只叫哈鲁的金毛。”   祯炎嗯了一声,眉头轻锁,神情有些落寞,“你那份清单上,都没有写到我。”   我抬手抚摸着他的眉毛,“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灵魂还在四处游荡,亲爱的,我在等你找到我。”   男人闻言,眉眼舒展开来,脸上浮起一抹笑意。   瞧瞧,祯哈鲁和哈鲁一样,都是要顺毛的。嘿嘿,我现在可真是个小机灵。   “那我也要一个专属爱称,不能是宝宝啊宝贝这种,”祯炎紧紧握着我的手,“我担心,万一有天我走丢,你要是喊我的名字,被坏人听出来怎么办?所以,我们之间一定要有个独特的暗号。”   “我绝对不会再让坏人有接近你的机会!”我举起祯炎的手,放在唇边细细啄吻,“瞧,我都给你盖章了。”   “无论你走在哪里,听到我喊一句‘心’,就知道那个人肯定是我,声源方向一定是安全的。”祯炎轻叹一口气。   哈鲁第一时间奔来,摇着小尾巴用脑袋轻蹭祯炎,它也感受到人形大金毛内心深处那份不安全感。   “叫毛毛好吗?”我珍而重之地捧着祯炎的脸颊,“毛毛。”   “唔......”祯炎把脑袋搁在我肩膀上,小金毛哈鲁般地软糯耳语,“也行......反正我永远认得你的声音。”   “祯炎炎,祯哈鲁,毛毛,你不会再走丢,因为你一直在我眼里,在我心里。”   我轻轻摩挲着他宽阔厚实的后背,和哈鲁一起安慰他,“你看,今天我们的家族又壮大了呢!将来会有更多的新成员和我一起爱你保护你。”   祯炎听得很认真,好看的眼睛微微眯起来,一把抱起我往卧室走,“老婆说得很有道理,我先为新成员到来,多做一下准备运动。”   就这样,还是腿短星人的小哈鲁,没来得及跟上大长腿祯哈鲁的步伐,被独自留在了客厅嘤嘤嘤。   *** ***   记得看日本设计师山本耀司的访谈,他说过一句值得品味的话:   【自己这个东西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 才会了解自己。】   我很赞同这个观点,忍不住思考【如果】这个命题:如果没有遇到祯炎,我的灵魂此刻会在哪里游荡呢?我会如何了解自己呢?   真的无法想象。   而更无法想象的是,性格迥异的我和他,竟然成为了一对彼此深爱的情侣。   祯炎的理解是,他不完美,我也不完美,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如何完美的契合。   他一直都很有信心等待这份契合,所以他在人生前三十年等待的过程里虽然寂寞,但不孤独。   对啊!我们要抱着这样的信念,好好生活,等待幸运的降临。   相信的事情,我还是一直在相信。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我们起床时不约而同,齐声对对方说:“你今天真好看!”(我说的中文他说的英文)   说完这句,祯炎与我静静四目相对。   我坚信那时的他和我一样,都看得到彼此身上的光,内心都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和冲动。   男人语气前所未有地庄严:“心,我们......”   他的后半句话被我稳稳堵在嘴里,我们吻得比任何一次都热烈,我搂着他大声说:“祯炎,我们结婚吧!”   我庆幸自己开窍太晚,却不算迟。社恐的我木讷被动,时不时需要祯炎来引导我。   我爱祯炎,因为有他,我一次次勇敢去尝试了解自己,开始挑战我曾胆怯惧怕的一切。   我也能挑战我自己!为了他,这次我终于主动勇敢站出来,给他一个美好的承诺和去证明这个承诺的一辈子。   ”我愿意,”祯炎笑盈盈举起我的左手在眼前晃,“但是我也必须要正式向你求一次婚,心,你愿意嫁给我吗?”   诶???   这时我才发现刚刚沉迷亲吻,自己无名指上不知道何时套上了一枚戒指。   “快点答应我吧!我真的一秒都不能再多等了!”祯炎把另一只戒指举到我眼前,弯起笑眼。   我回过神,接过这枚戒指,郑重地给祯炎戴上,许下我对他的承诺:“Yes I Do!我愿意!”   祯炎呼吸猛地一沉,珍而重之地捧起我的脸:   “现在新郎 可以亲吻他的新娘了。”   *** ***   To 祯炎:   我的心以前仿佛干涸沙漠,因为你的到来,万物生长,不再荒芜。   这封长长的情书,因为有你而变得温暖。   谢谢你 & 我爱你   From:你的小松鼠   — 正文完结 The end & 烤鱼CP Never end —   敦敦敦尼于地球上最温暖的松鼠小窝   2020.09.05~2020.11.24 第32章 . 番外·春夜 “我就在你怀里,一点也不……   我发现, 人性但凡膨胀,就会有得寸进尺之势。   所谓的“无欲无求”、“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人生某一时间段的感受而已,不能以偏概全, 早早给自己定性。   自从有了哈鲁, 我人生中的小金毛之梦已经圆满, 起初一度沉迷于吸狗无法自拔。   没想到一段时间后, 我竟然开始吸猫。   喜欢猫的情感触发点毫无预兆发生了, 当年八戒给我的阴影烟消云散, 猫在我心中的形象突然不再是“进击的巨人”。   那次去舒蕾家玩, 毛茸茸胖乎乎的八戒缓缓踱步过来, 我条件反射般捂着胸口往沙发背后躲闪。   并没有额外动作的八戒抬头, 对我不满地喵呜一声, 似乎在问我,它明明什么都没做, 我为什么要摆出一副防备姿态呢?   我们一人一猫尴尬对视。   “我不是嫌弃你哈,因为被你踩过一次心有余悸, 是肌肉记忆产生的条件反射, ”我试图对一只猫辩解,还发表了言不由衷的表白:   “八戒,我是爱你的。”   舒蕾睁大眼睛望向我,啧啧摇了摇头:“某人结婚之后,感觉变了个人,轻易就能把情啊爱啊挂在嘴边。”   八戒也不走,歪着圆滚滚的脑袋,那双碧绿湖水似的眼睛继续认真看我,好像在等我证明刚才说过的话。   我先败下阵来, 缓缓张开双臂,用英勇就义般的语气,“来,抱抱。”   喵星人拿脑袋蹭蹭我,湿漉漉的鼻尖触碰到我的手指,我甚至能感受到它的呼吸喷在我掌心。   一套颇具仪式感的动作完成后,八戒这才将整个身子往我怀里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起来。   原来它的身体也是软乎乎,跟哈鲁的感觉一样,像冬天在壁炉旁裹着的温暖绒毯。不同的是,rua它的时候,八戒会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好神奇!   好像一只小猫猪猪,这是只有 对人类充分信任才会发出的声音。   我搂着它,情不自禁埋头在它身上这蹭蹭那吸吸,哇!毛绒绒的动物最!可!爱!   咦???我好像get到了吸猫的快乐!   *** ***   自此以后,我开始暗搓搓找机会各种暗示祯炎。   周末的下午,我从书房码完字出来,见到祯炎和哈鲁依偎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听到脚步声,祯炎没有睁眼,只是朝我轻轻招了招手。   感觉场面温馨,气氛和谐,男主人午休小憩后,心情也很好。   我暗自给自己打气:加油小松鼠,你是最棒的!为了小猫猫,冲啊!   “祯炎炎,我们要不要给哈鲁找个伴呢?”我悄悄观察着他的神情。   “嗯?”男人懒洋洋回应,哈鲁趴在他旁边,听到它的名字,仰头看看我,又继续把下巴搁在祯炎腿上。   “你看,咱们家里,两人一狗,哈鲁好可怜,就它自己是只单身狗。”   哈鲁又听到自己的名字,这次很给力地汪了一声。   祯炎扭头静静看向我,仿佛品味着我刚才的话,若有所思。   我这个人演技不太行,容易心虚。一旦心里算计着小九九,就会表现得很不自然。   男人看我,我就往他视线相反的地方瞅。他再看,我再躲。   你追我赶、来来往往几个回合后,抵不住男人这销魂的视线,我先败下阵来,坦白从宽,“亲爱的,我想养一只猫。”   “哦?小松鼠不怕猫了?”祯炎还不知道我与八戒早就和解,一rua泯恩仇的事。   我食指相对,轻声嚅嗫道:“猫猫好可爱。”   “万一半夜睡着觉,又从天而降踩伤你怎么办?”   “不还有你么?”我谄媚地挽着祯炎,果断抛出必杀技:“好老公......”   祯炎单手托腮,饶有兴趣看我,“给买猫的话就是好老公吗?”   “当然不能这么说,买不买猫,你都是好老公!”   我忍不住给自己的临场小机智点了个赞,现在的我,才不会轻易被祯炎绕进圈子里呢。   “你不是最爱哈鲁么?多一只猫岂不是要分了你的爱?”   嘿嘿,又想来考验我?我扬起下巴,“我最爱祯哈鲁,第二爱哈鲁,第三爱猫猫。我的爱完全没减少,是三倍!”   哈鲁听到我们在讨论它,使劲儿往我和祯炎怀里钻。   被顺毛的祯哈鲁,显然很满意我的回答,抬手揉了一把我的脑 袋,“每天两个核桃,没白吃。”   “你这是答应我了?”我超级高兴,相信自己眼里肯定能冒出星星,搂住哈鲁,“哈鲁,爸爸答应啦,咱们家又要有新成员呐!”   祯炎大掌捂着我的眼睛,送上温柔一吻,才重新移开手掌,将握成拳的右手伸到我面前。   “送你。”   诶???我好奇掰开他的手心,有什么呢?   祯炎笑着自己揭开谜底,“刚才老婆眼里有星星,你想要的,哪怕天上的星星也摘给你。”   好吧,十级情话选手,给个满分。   *** ***   晚上睡觉的时候,想着即将要有的猫猫,我既激动、开心,又有些紧张和患得患失,翻来覆去睡不着。   以往的习惯使然,我开始盘点自己的所作所为,担心自己会不会要求过多?越想越远,越想越复杂,已经开始琢磨哲学问题,人性的贪欲是不是过于膨胀?   祯炎感受到我的聒噪,以为我又失眠,拍亮床头的小桔灯,用哄小孩的口吻:“现在乖乖睡觉,明天就带你去买小核桃。好吗?”   小核桃,名字都给猫猫想好了。   “祯炎,”我搂着他的脖子,“买猫的事情,我一直没有问过你的想法,回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小孩,仗着你的喜欢得寸进尺。”   “嗯?怎么突然这么想?”   “从小到大,一来我没有什么购物欲,二来家里不属于经济自由,好像养成了一种奇怪又固执的消费观。”   这种自己定义的消费观伴随了我很多年,已有的东西都是自己出钱给自己买,表示这个东西自己能消费得起。   而很多买不起的东西,不知道是否自己可以承受,只敢写在所谓的梦想小本本上。   说实话,只是写下来就行,好像自己就拥有了。未来何时能真的拥有?我没考虑过,或许我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能拥有。   这种自卑又悲观的想法,像悄无声息生长的巨大藤蔓,在我毫不在意的情况下,渐渐在心里结了一个网。即使如今的我意识到这样不好,一时半会儿也很难扭转这种念头。   “我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那些东西,就像哈鲁,以前我觉得它实在太遥远了,我突然拥有了它,要养它, 我能做好吗?”   祯炎有一下没一下轻拍我的后背,温声软语地问,“心,现在你抱着谁呢?”   “祯哈鲁。”我紧了紧手臂,把脸埋在他颈窝。   “我就在你怀里,一点也不遥远。”祯炎的声音和他的体温一样温暖。   “下午你说想买猫给哈鲁作伴的时候,其实我特别高兴。我的小松鼠,终于会主动提出她想要的东西。我太高兴了,让我有机会能为你做些什么。”   我抬头看祯炎那双早已盈上笑意的眼,小夜灯的橘光衬得他的脸分外柔和。   我好像听懂他说的话,心中逐渐释然。   祯炎语气里充满肯定:“心,记住这不是什么得寸进尺,也不是奇怪的消费观。每个人都值得拥有美好的事物。比如买猫猫,这只是一件非常小的事,就像看到路边一朵可爱的小花,我的爱人说她想要,我就想献给她。”   男人说完又立即道,“不对,路边的花花们虽然好看,但不能随便采摘,我们要有社会公德心。”   他想了想,自顾自地笑,“应该比喻成,家里的宝贝花,要用心灌溉。”说罢画风一拐,某人故意顶了顶腰。   这才是我的祯炎,总是能把我很多复杂沉重的情绪轻易化解,把那些禁锢我的巨大藤蔓变成一朵花。告诉我,不要怕,也不要担心,人生值得这些美好。   我放松下来,飞快啄吻了他一下,顺手在他腰上轻掐了一把。   祯炎轻而易举反手将我偷袭的爪子握在他的大手里,鼻尖几乎抵在我的耳垂处,呼出湿润的热气,像八戒那次用冰凉又舒服的小鼻尖轻蹭我的手心。   “所以,现在请我进去,灌溉一下,好吗?”   男人有意把最后一个字说的语调上扬,仿佛随着水波摇摆的鱼线小钩子,让人心甘情愿就上了钩。   我嗷呜一声钻进祯炎怀里,在他宽厚的胸膛处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和他认真地接吻。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我想着你,内心便是完整的①。 第33章 . 番外·巴甫洛夫青年 红灯亮起我像只被……   离职后很长一段时间, 听到新邮件到达提示,我的心就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涌起一种名为【工作/爱我】的心情。   几次让祯炎撞见我被邮件提示音吓得一惊一 乍的样子,他揉我脑袋呼噜呼噜毛, 一本正经笑我是当代巴甫洛夫青年。   诶???   我第一次接触到“巴甫洛夫”这个词还是在高中生物课上。   老师说, 100多年前巴甫洛夫用狗做了个试验:每次给狗喂食前打开红灯响起铃声。经过一段时间灯光和铃声的刺激训练后, 红灯亮起或者铃声一响, 狗狗就会条件反射开始分泌唾液。   这个试验让巴甫洛夫老爷爷成为条件反射理论的建构者, 俄国第一个获得诺贝尔奖的科学家。   没错, 这个“条件反射”就是咱们口头禅里常出现的那个词。   比如别人喊我“娴妤”, 我的脑海里会立马浮现“咸鱼”字眼, 从小到大总有人故意用这个谐音开我玩笑。讲真, 其实完全不好笑, 咸鱼也是有梦想哒!它们值得被尊重。   若是有人在我耳边轻飘飘叫声“阿Wing”,我会原地起跳进入战备状态。在香港上班时, 上司Janet每次准备开会前,她习惯一个个点名召集办公室各位同事。   祯炎一副【瞧瞧我没错说吧】的样子, “所以我说你是巴甫洛夫青年, 长期被社会工作打压出来的条件反射,这是后天形成的。”   我懂啦,人和狗狗都是在某种情况下对一样事物或刺激产生了某种情绪,而这种情绪又导致了相关反应。   好学如我,问祯炎:“为啥你叫我娴妤时,我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条咸鱼?这不算条件反射吧?”   男人怀里搂着哈鲁,一人一狗闻言扭头,动作一致地望着我,乌黑的眼珠里似有波光:   “心, 我叫你的名字,只让你感受到满满爱意。其实也算是条件反射。”   我挠挠头,彳亍!理解并接受这种设定。   毕竟我们都是被思维定势捆绑的囚徒,给我们心里打上枷锁的人往往就是自己。   因为邮件来了就要工作,一工作就心烦。   长期以往,大脑里就形成了一种暗示:邮件来了=工作=心烦,渐渐变成:邮件来了=心烦。   难怪即使已经离职,邮件提示声也会让我心悸。我还误以为是社畜的自我修养呢。   社会上原来有这么多巴甫洛夫青年,我 咋就成了其中一份子?   祯炎见我眉头轻蹙,一副又要深刻思考人生的样子,拍拍哈鲁的后背,小金毛会意,爪子往我腿上各种扑腾求抱抱。我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沉迷吸狗。   男人靠过来和我逗着哈鲁,柔声道,“心,这很正常,不用去搞懂什么内在的原理,你只要放轻松就好。”   “我就是在想,人怎么可以轻易败给习惯?”我实在不喜欢被无形操纵的感觉。   因为自己实在太敏感了,一丁点的情绪或感觉都会不受控制地变大。不管想不想得明白,庸人自扰特难受。   祯炎搂住我,每次准备给我上人生道理课时,总是会先奉上温暖怀抱。他说在他怀里的我比较“听话”。   “心,我来举个最简单的例子,社畜在公司摸鱼时,听到脚步声会下意识切换屏幕。这种条件反射是利是弊呢?”   “唔......”我扬起脑袋,望着天花板。   这事儿自己貌似以前没少做,当然是利啦,躲过老板的问责和训斥,自己摸鱼愉悦身心,但仔细再想想,好像又不全是利。   在祯炎怀里穿山甲似的拱了半天,我至少想通了一点:他说的没错,我现在只需要试着更轻松一些,管它事情有几面呢!   “好啦,换我来举个条件反射的例子。”我嘿嘿一笑,语速超快:“How are you?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   祯炎果然:“???”   看来这个冷笑话的点他大概率是无法get到了,只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我们才懂。   这事暂时就翻篇了,此后我发现好多事物都与巴甫洛夫反应息息相关。   譬如微信出现有新信息的小红点要不要点开按掉,看视频要不要开弹幕,直播间敲钟声起有打折扣要不要买买买......原来都是巴甫洛夫反应引申出来的设计,好神奇呐。   *** ***   和祯炎在一起后的第三个复活节,我们才有机会一起回美国。   怀俄明州位于美国西部的落基山区,面积大约有中国的三分之二广东省那么大,却只有四十万人口。州内约有一半土地用于畜牧业,至今仍保有早期游牧民族的特征和西部精神,有“牛仔故乡”之称。   终于回到祯炎的家啦!我比他还高兴,有种粉丝到朝圣地打卡的激动。   由于祯炎给我讲过许 多年少故事,Storm的农场一点儿也不陌生,实际的样子跟我脑海里想象的一模一样。   农场现在由Storm的弟弟Smith,也就是祯炎的叔叔一家在管理。   史密斯叔叔有一儿一女,分别成家后,一起住在农场附近,得闲时就来农场帮忙。   祯炎事先跟家人打过招呼,据说他们刚见面时都克制着牛仔的热情,怕吓到我。等后来慢慢相处久了,才一个个对我敞开热忱怀抱。   大家族里唯一对我从开始就感情真挚热烈的,就是史密斯叔叔目前唯一的小孙子,叫Noah。   Noah,源自希伯来语,经文中,诺亚依据神的吩咐建造了诺亚方舟。   诺亚才四岁,是一个可爱又有创造力的小朋友。   复活节那天下午,大家在农场里的草地上早早摆起桌椅,准备BBQ的食材。团宠祯炎好久没回家,被兄弟姐妹们包围着。   唯二清闲的就是我和诺亚。   我俩绕着农场慢慢散步,诺亚得意又开心地给我介绍“他打下来的江山”。   小豆丁步伐哒哒不停,额发被汗水打湿几缕,湖绿色的眼睛小鹿似的,白净的小脸被日光映照,年画里的娃娃般精致可爱。   诺亚忽然在前方停下来,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奶声奶气招手叫我,“Wing,你来!”   我第一次发现有人把我的英文名叫得如此软萌,心情大好,当下屁颠颠跑去和小朋友汇合。   诺亚眸光闪烁,一副有宝贝跟我分享的神情,举起他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指缝间有一条迎风飘动的褐色绳子。   我凑在他身边,兴冲冲蹲下来,彻底看清楚小诺亚手里那根褐色的线时,心里飙出卧了个大槽的感觉。   心脏扑通扑通简直有冲破胸膛之势,额头上开始冒冷汗,我用力攥紧拳头,任指甲掐进掌心肉里。   我发现自己整个人顿时都不太好了。   恐惧感从尾椎骨一路蹿向大脑皮层,我拼命强压住内心卷起的海啸,满脑袋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惊慌!不能乱喊!不能吓到小诺亚!   诺亚手里并不是绕着什么线,而是一条蚯蚓!   距离很近,我发现那并不像蚯蚓,因为线头上有两个清晰可见的眼珠。   大脑宕机,停、滞、了。   乱七杂八的声音开始在脑 海里乱窜,是我表姐的声音:【娴妤,你看啊!哈哈哈!蚯蚓死啦!】   我读小学时有段时间每个周末要去表姐家,这个表姐跟《不要和陌生人讲话》里的男主角一样。外表文静,内心黑暗。她对我笑的时候,是我最毛骨悚然之际。   我经常被迫观看她给蚯蚓“做实验”,她用切橡皮的小刀,将蚯蚓切成葱花末的大小过家家做菜,把切成一块块的蚯蚓皮按顺序排列起来。   表姐边切边大笑,那些明明断了神经的蚯蚓皮,在死亡之后,还微微抽搐卷了一下。   我内心无比害怕又内疚,自己救不了那些被肢解的蚯蚓们,还得装作若无其事。不然以表姐的性格,我越是害怕什么,她越会变着法子来吓我。   这个心理阴影伴随着我之后的人生,一直到现在。只要谁把一条蚯蚓放在我面前,无论在任何场合,我都能以划破天际的喊声,原地蹦起三米高。   但是这次,尽管浑身寒毛倒立,我咬着后槽牙,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奇怪的声音。   因为身边有诺亚。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仰头虔诚地望着你,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饱含欣喜。   对嘛,他才四岁,世界这么美好,应该由他自己去探索。   我不能把自己的恐惧,强加给这个小豆丁。   我不能用自己的概念给一个纯白如纸的孩子下定义。   “Wing!”小诺亚拉着我,踮脚举起手想让我看得更清楚。   我分明听到他在形容这是个多么有趣的玩意儿,他想把这个作为礼物送给我。   后来我才得知,这条不是蚯蚓,而是美西特有的一种细盲蛇,外表与蚯蚓极似,成年的蛇体长也不超过20厘米。蛇口张开也只有米粒大,根本构不成什么实质威胁。   细盲蛇浑身有细小的鳞片,大部分时间都潜藏于松散的泥沙之中,视力几乎全盲,主要以蚂蚁为食。只有在觅食或当雨水渗透居住地时它们才会走到地上。   但是那个时候,我的脑海里已经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小诺亚兴高采烈跟我说的什么,我完全听不清。   “Wing,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小诺亚碧眸闪烁。   “我非常喜欢,只是太意外。”我无视自己的口是心非,用尽力气说了句:“哦!耶!”   “来,伸手,给你。它很滑,很好玩。”   妈妈啊佛祖啊天父啊! 各路神灵啊!祯炎啊!   我身子一抖,突然犯恶心好想吐,太阳穴两边猛跳,我不确定自己是否随时可能会晕倒,在此之前,我跟自己说,一定要亲手接过小男孩的礼物。   这是我和诺亚之间的第一个承诺。   那条......嗯,对,就是那条承诺,到了我的手心!它竟然不逃,反而用尾巴勾住了我的拇指,在上面绕了两圈。   我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身子触电般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当场去世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小诺亚的注意力全在我手上,欢呼雀跃,“哇!它也很喜欢你!它趴在你手背上睡觉了!”   “谢、谢、宝、贝。”我肯定自己已是诈尸,不然怎么还能从牙缝里一一蹦出这几个字。   我知道自己正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完全掌控著,可又无法逃脱、不能逃脱。   神呐,谁来救救我?   “心?”救世主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你们怎么跑到这儿了?”   诺亚回头:“叔叔,我给婶婶送礼物呢。”   祯炎绕到我们前方来,见我手里的东西和青白的脸色,立即明白了一切。   “诺亚,你这个礼物很棒。我们准备去吃大餐,今天是family day。”祯炎走过来,大手包裹住我的手,声调不自觉轻柔。   “我觉得礼物也需要回家团聚,诺亚,不如我们在这里跟它说再见好吗?”   小男孩歪着脑袋,看看祯炎,又看看我。   “礼物也会想它妈妈,而且婶婶已经收到了你的爱。”祯炎蹲下逗他。   我已经有气无力了,还是诚恳道:“诺亚,谢谢你。我爱你。”   小孩眼睛顿时亮了,点点头,小鼻尖蹭我的脸,“我也爱你,我们送礼物回家吧。”   我松了口气,面上装作若无其事。   天知道刚才等待诺亚的应允,仿佛等了一个世纪。   祯炎立即从我手里拿小蛇,与其说这条细盲蛇君缠着我的手指,不如说我已手指僵硬勾着让它走不了。   祯炎费了老大劲,怕用力掰伤我,又怕伤到小蛇,温声软语哄着:“心,你看着我,看着我就好。”   捣鼓了好一阵,我才手心一空,紧绷的身体一下子卸了力。   礼物赠送者诺亚早就等不及,闻着肉香跑远了。   只剩下我俩,我挽着祯炎的手臂请求道,“祯炎炎,我想先回一下房间。”   “心 ?”祯炎紧张地观察我的表情。   关上房门,确定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听见,我这才原地甩手起跳,泣声极为压抑隐忍,满脸都是鼻涕眼泪。   红灯亮起,我又变成了害怕蚯蚓的巴甫洛夫青年。迟到的条件反射实在太丢脸!太可怕了!   呜呜咽咽的时候,身后热源靠近,温热的胸膛贴上来,祯炎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肩膀,呼出的炽热空气从我耳尖擦过。   “心,你很棒,谢谢你为诺亚做的一切。”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有种让人镇定下来的效果。   对啊,我超勇敢的,我没吓晕,也没给小诺亚留下人生阴影。   祯炎轻轻扳过我的肩膀,像哄哈鲁那样抚摸我的后背,“呼噜呼噜毛,Good Girl。”   才不要什么Good啦!我后知后觉脸红,趁机把鼻涕蹭在男人衬衫上。   虽然下次我见到蚯蚓之类的软体动物可能依旧会失控,但是起码这一次,我证明了自己能够心无畏惧。   *** ***   逞英雄的结果是获得了诺亚坚定不移的爱,而我因为惊吓过度,当晚还发了一阵低烧。   看,故事并不是童话结尾,不会因为一时的崛起就能成长为巨人。   为了表彰我的成长和勇敢,第二天祯炎决定带我去买牛仔帽子。   我们驱车前往城里一间叫Cavender’s的商场,那里专门售卖各类与牛仔相关的装备饰品。   畜牧业早就进入工业时代和科技时代,牛仔更多地成为当地旅游业的一个噱头。   我们还在中国时,祯炎就一直念叨着要给我买顶牛仔帽,“牛仔的帽子不仅遮风挡雨,更是一种精神象征。”   好吧,我也觉得戴着勇者的帽子很酷。发过烧后,我的胆量有些膨胀,又有祯炎在身边,我暂时变身姚大胆。   一进商场,祯炎熟门熟路,带着我左拐右拐进了帽子区,他显然跟导购小哥很熟,俩人热情地拥抱打招呼。   听到他扬起眉角向别人介绍我为“My wife”,我就在一旁超乖巧站着,想都不用想肯定露出了羞涩又憨憨的表情。   真正的牛仔帽材质特别硬,并不是戴,而是需要有点儿卡在头上。我的脑袋跟同龄的美国人比起来,好像小了一大圈。   祯炎强忍着笑意带 我来到了儿童区。   “也对,心,你本来就是我的宝宝。”   我:“......”   终于选到一顶适合我头围大小的帽子后,祯炎冲我一挑眉,自带音效:“当当当,最重要的一步来了。”   回到怀州后,他就一直是这么热情满溢的样子,“每个人的牛仔帽都是独一无二的!”   男人乐呵呵说着,手上动作不停,把牛仔帽按照某个角度折了又折,压出一道凹槽,接着把帽沿朝两边翻起一个飞翘的弧度。   “当当当,现在,为我们的勇士颁发勇气的王冠。”祯炎眼里盛满了光芒,双手托着牛仔帽,珍而重之地替我戴上王冠。   “心,昨天你做得特别棒。”祯炎往我额头用力吻了几下,“我知道你是个积极追求进步的宝宝,这样很好。”   说完还嫌不够似的,看了我两眼,俯身又亲亲,“万事没有绝对,你只需要去尝试就行,尽情享受尝试的这个过程就好。”   祯炎搂着我,睫毛垂下来,那双银河似的瞳眸里,我看到了自己,像是最亮的月亮。   男人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最重要的是,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会一直爱着你。”   叮!仿佛看到另一盏红灯亮起,我像一只被爱情包围的小狗,口水开始流。   巴甫洛夫青年,也并不差嘛!嘿嘿! 第34章 . 番外·祯炎的回信 大家好,我是祯炎,……   大家好!我是祯炎, 姚娴妤的爱人,爱姚娴妤的人,《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的男主角。   我非常幸运。闯荡了大半个地球,在而立之年, 终于遇到了相爱的人生伴侣。   说实话, 响当当说出自己是娴妤的爱人感觉很棒, 但头一回介绍自己为男主角倒是有些害羞。   像小王子找到了专属于他的玫瑰花, 激动地想向全世界宣告, 又小心翼翼想珍藏起来。   我深爱的娴妤呐, 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她社恐、不定期胆小悲观。   因此我很早就明白在与她的关系里, 我必须主动出击, 积极拉拢, 牢不放手。   以小松鼠胆怯敏感的性格,如果要追到她, 我要走出99.99步,剩下最重要的0.01步才交给她。   看到留言里有小可爱说, 感觉我们的感情像是突然喜欢、表白、俩人瞬间在一起了。   Emmm......这就是非常“咸鱼”的写作风格。   娴妤很害羞, 省去了很多文字来描述我长达半年的暗恋期和走过的99.99步。   用她特 有的风格,留下那关键的0.01步,把《社恐的我终于恋爱了呢》写成了一篇含蓄的情书。   如果换成我来写小说,文名就叫《我爱姚娴妤》,正文内容也是热烈而直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我的心路历程非常简单:哇这个女孩很特别,她很漂亮,她很有趣,她有很多优点、她有很多缺点,她开心、她难过, 我想陪伴她,我爱她,我需要她。   因为她不仅是位神奇女孩,还是我的唯一,Only One。   至今姚娴妤小朋友也不是很有自信,不太敢承认自己会被我这样的人爱上。   客观来说,现实生活里我是一位个头挺高的平凡的地球男人。   起初我会执着地抱住她追问:“我这样的人?这样的是怎样的?”   而她微笑不语,只用星星眼认真看我,让我不禁想起读过的一句中国古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好吧,关于【祯炎为什么会喜欢姚娴妤?】这道证明题,我不再着急去得出答案。   没关系,我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鼓励、勇气和信心。   一辈子很长很长,这题慢慢来。   *** ***   性格内敛的娴妤表达爱意的方式很浪漫,为我写了一封长而温暖的情书。   整个连载期间,我总是带着笑容看完她写的每一章,每一章看了又看,几乎都要背诵下来。   本想装作镇定一些,但是打开那个阅读界面,想到这些文字是因为我而诞生存在,这种被珍视的喜悦让我忍不住动容,心里像住进了炽热的太阳。   以读者的身份去感受这“虚构的现实”,我发现了很多有我经历和没经历过的心路历程。   于是在阅读中时常冒出一个念头:原来她当时是这么想的啊,果然是我的小松鼠!   现在,我也想试着写一封同样热辣辣暖洋洋的回信给她。   严格来说我的母语是英文,现在要用中文来写作文,我会尽最大努力。   如果文中仍有词不达意和语句不通,请你们就只记住娴妤的文笔比我好太多,我非常愿意成为她的绿叶。   写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娴妤总是在写作上跟自己较劲,会因为写出几句意料外的文字而原地兴奋蹦跶,也会写不出想表达的感觉而沮丧。   这时候我总拿自己举例安慰她,“心,我考汉语水平等级考试时,规定90分钟内要写400字的作文,语言班好几位同学脑袋都写秃了,因为太难了。而你每天都能在3个小时里写5000字,真的很棒。”   起初她会听到我的夸赞而脸红,然后又不得不面对现实,继续怀疑和否 定自己。但是听得多了,这种正面的反馈会让她偶尔文思泉涌。   这里我想说,夸夸真的非常有用。   每天夸夸自己和身边的人吧,说不定你会因此收获一个奇迹。   她在思路卡壳的时候,不再一个人靠着墙壁怔怔发呆,而是会跟我一起探讨。   虽然讲到写作话题时,大部分是她自己在自问自答,我只需要充当一位夸夸工具人。   有次她问:“你备考汉语高级考试时,如何提高作文能力?语言班所有学生里为什么你的作文最高分?”   我跟她分享自己的独家汉语学习秘笈:   “学唱中文歌时遇到很多优秀歌词,我发现写在作文里可以加分。比如五月天,主唱阿信的歌词写得真好。”   娴妤的第一反应:“......”   我志满意得:“本人最喜欢的是那句【飞过人间的无常,懂得爱才是宝藏】,这句话写在作文里,考官都给我作文满分。”   娴妤最热爱的一句是:【活着其实很好,再吃一颗苹果】,因为一颗苹果就像是她的人生态度,简单纯粹就好。   于是我鼓励她:“就把你对一颗苹果的感受写在小说里,告诉大家有这么一种人生态度,尝一点美梦,看天地辽阔。”   后来我们俩就很少直接讨论如何写作,换来每年五月都在红馆听一场五月天演唱会。   你们有没有发现,我刚才不知不觉就跑题了。我原本打算是写一封情书的回信呐。   我停下来,重新从头看到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写到了这些话题。   如何有条理地说话,和如何有逻辑地写作,完全是两回事。   工作关系,我每天都会遇到各种需要临场发言的情况,哪怕是公开演讲也不成问题。   娴妤则是二次元文字里的小巨人,现实中你可能发现她只会温柔安静地坐着,并不愿意主动说话。   文笔好的不一定口才好,口才好的也未必擅长写作。   通过以上论证,我只能得出这么个结论:我和我的小松鼠,真是天作之合。   *** ***   工作后我在中国住了7年,发现大陆南方的冬天总是来得晚一些。   从11月开始,经常在新闻看到北方的人们在玩雪,而南方一次又一次地宣告入秋失败。   娴妤特别爱看这类新闻,常捧着手机看视频里的人打雪仗,笑得不亦乐乎。   她在南方长大,25岁以前没有见过真正的雪,后来有一年我们一起去了瑞士滑雪,众目睽睽之下,她激动地在雪地里打滚,完全不记得自 己是个社恐的事情。   像诗里说的:【将发热的面颊埋在柔软的积雪里一般,想那么恋爱一下看看①。】   我在一旁微笑看她,想把这场景一帧一帧记在脑海,她如此欢脱放飞的样子真是无比珍贵。   娴妤爱雪是一回事,她非常怕冷,南方家里没有暖气,入夜之后,屋内比屋外温度还低。   那种透骨的寒冷,能顷刻间消磨掉人类的意志力,而她会穿着羽绒服,经常在夜里码字到一点。   我不太赞同这种工作方式,因为心疼。   但是看到她充满热忱,全神贯注对着电脑打字的时候,浑身像笼罩了一层光环,眼里有光的样子跟之前在雪地里撒欢一样。   我知道她一定是开心的,我会选择为她冲一杯热气腾腾的菊花枸杞茶和调整好电暖风的角度。   除了我,哈鲁和核桃总是非常有默契地围在她身边。哈鲁喜欢坐在娴妤的脚丫上,而核桃则总是钻在她怀里。   这个时候我就特别羡慕她们爱意绵绵地依偎在一起。   以我的身高体型,只能将她们仨全部揽在我的怀里。这种感觉特别美好,拥着她们,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昨晚两个小家伙伏在她腿边睡觉,娴妤怕吵醒它们,给我发信息:   【祯炎炎,你快来,我脚麻动不了。】   我走进书房,我的姑娘笑得温柔,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发光。   她宁愿自己忍受不适,也不愿意打扰小动物们的美梦。我相信这么善良的人,写出来的文字也会是滚烫的。   我真诚地感谢看文的读者们,主观原因,这篇情书在我心里永远是最棒的作品,无关文笔、收藏和人气。   而得到你们的鼓励和喜爱,真是这个冬天里最美好的意外。   前期这篇文的收藏量堪忧,数据凉得算是“扑街”,个位数的收藏保持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   为了给老婆最大的支持,我分别用两部手机号悄悄贡献了两个收藏。   中文真是博大精深,“扑街”这个词很形象。我理解为:一个人狠狠地扑到在街上,吧唧一声,摔得很痛。   但是娴妤很乐观,她继续钻研码字。就算冷到北极,她不但不扑,反而会从床上猛地蹦起来,“祯炎炎!有个读者给我发私信,说很喜欢这篇文的价值观!”   然后袜子也顾不得穿,咚的一声跳下床,光脚跑去拿手提电脑,赶着去作者后台阅读读者完整的评论。   正是因为前期读者寥寥无几,后来每当看到表达喜爱的留言或私信,我和她一样觉得很神奇。   娴妤解释,这叫“网络因缘一线牵”。   好形象,我喜欢“一线牵”这个词,仿佛有一条名为“缘分”的红线,绑在彼此的小尾 指上。你在那头勾一勾手,我就能感应。   娴妤抱着电脑把小说重新从第一章看到最后一章,她想找出自己究竟写了什么价值观。   我把她冻红的脚捂在怀里,劝道:“每个读者都有一个哈姆雷特,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心,不要把别人的理解尝试加给自己。”   “我懂,我只是想试着去体验一遍读者的快乐。”她的眼睛里又溢出那种钻石般的光,像黑夜里的星星。   我的老婆怎么这么可爱?我真的好喜欢她。   诶?各位,我好像又跑题了。   无法回忆当年我是怎么通过汉语等级的高级考试,写作文这件事,非常消耗脑力和体力啊,   侧面说明,娴妤是不是很棒棒?   *** ***   再次认真审视这封回信,越来越觉得有难度。万一写得不好给媳妇招黑怎么办?   她明明这么好,我搜刮完自己词库里的单词,仍旧无法找到一词能够准确完善地将她概括。   事实是我先喜欢她,然后随着深入了解越来越爱她。   网上说,相爱的契机往往很简单,始于颜值。之后才有机会渐渐陷于人品,忠于灵魂。   这个观点我举双手同意。   颜值这件事,并不客观,其实非常主观。   一种叫“我觉得自己好看”,另一种叫“我喜欢的人觉得我好看”。   无论是哪种,娴妤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漂亮,她连穿色彩鲜艳的衣服也会紧张,害怕吸引别人的注意。   她最爱的衣服款式应该是隐形衣,若是未来技术突破研制出来,她一定会去抢购。   我们刚恋爱时她比现在胖了25斤,因为恐慌和失眠导致身体代谢异常,后来靠着科学饮食、吃药和锻炼才慢慢恢复。   那段时期就出了一张被她认为是黑历史的胖松鼠庆生照,我觉得很可爱。每次翻出来逗她,都会被老婆捶打。   我告诉她:“心,不管你胖或瘦,我就是吃你这款颜啊。俗话说什么锅配什么盖。”   “祯哈鲁!”她闻言像炸毛的小核桃一样跳起来反击,“我才不是丑媳妇。”   中国俗话说得很形象:【锅配盖,丑媳妇总会有人爱。】   Bingo!有时候要运用小技巧说说反话,她才知道自己多好看。   说到小核桃,自从它来到我们家后,家里的气氛变得活跃又热闹。   哈鲁也有一只金渐层猫咪陪伴,再也不是单身狗了。   半年前娴妤主动提出想养一只小猫,我当时非常欣慰又开心。   这件事是一个里程碑,标志着她第一次敞开心扉,勇敢地表达了自己的“有所求”。   我与不少社恐的朋友打过交道,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都非常优秀。   他们总是很低调、安静,在自己世界的边缘小心翼翼与外界接触。   明明在 微信群里很有话讲,一到现实生活中,就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他们还会做出为了避免与同事共乘电梯,每天自己爬几十层楼梯的行为。   大部分社恐最直接的“所求”往往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在我们看来,几乎无欲无求。   其实他们的世界里,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想法。   娴妤愿意与我沟通,她让我走进她的世界,我简直不能更荣幸。   我第一次接触到“社恐”这个词语,是学中文时接触到中医里的七情:喜、怒、忧、思、悲、恐、惊。   “恐”字的含义为:严重害怕。“恐”比“惊”的害怕程度大。   “恐”是会意兼形声字。我后来特意去研究过“恐”的古字型,《说文解字》里描述这个古字的形状看上去像是刀要砍双手了。   这么一联想,的确很恐怖。   恐惧,是每种动物都具备的生存本能。   根据进化论,不会害怕的动物最终都被大自然淘汰,地球上留下来的全是会感到恐惧的动物。   我跟娴妤说,“心,你是千万年来优胜劣汰下的胜利者,厉害过恐龙。”   心理学上的社恐是一种焦虑障碍,这只是不同的生活方式,不要因为社恐就给自己贴上标签。   社恐也一样可以无所不能,前提是你要接纳自己。   在娴妤眼里我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耀眼。换个角度想想,她能在我身边看到我,因为她也是星星啊。   *** ***   写着写着,感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变成了娴妤的夸夸群群主。   夸媳妇可比写小说简单一万倍!   让我好好想一想,灵机动一动,琢磨出一个作文里承上启下的句子:   【对了,你们一般都在什么时候读小说?】   听说很多小可爱是在通勤路上看小说,也有人上班时会偶尔摸鱼。   我呢,夏天喜欢躺在开着空调的沙发里,冬天钟意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小说。   我喜欢阅读,认识娴妤后,为了对她的写作有更深刻的理解,我才开始看网文。   男频的文动辄数百万字,我时间有限,不知不觉就看起了几十万字的女频言情。   原来JJ的频道有古言、古穿、年代文、现言和未悬游,看进去真的会无法自拔。   好的文字能够鼓励在世间努力生活的人们,拥有正能量,通过阅读感受到温暖和快乐,更好地爱自己、爱他人、爱众生。   难怪娴妤曾经在作话里说,“目标是每部小说换一个男朋友。”   其实她写作的初衷并不这么简单,比如写《六零年代曲成圆》,问她为何选这个题材,她解释道长辈曾经是援疆的一员,老人家为地质事业奋斗了一辈子,却在刚退休的第二个月突发疾病去世。她回想起来总觉 得难过又遗憾。   于是她选择用这个方式,为那个地方重新建造一个美好的故事。这是属于娴妤与自己的和解方式。   她的原话是:“我们不可避免有很多遗憾,我感谢文字,让我有一个如此妙不可言的方式让它们在平行空间重新圆满。”   对了,我发现她还有一套自己的仪式感,比如每章文字用数字8结尾,每篇小说总数后四位一定也是8888,是一位坚信8是最吉祥数字的女孩儿。   娴妤喜欢在评论区里和读者聊,有个深夜,一位热心读者几乎每章留评,看一章留一评,正好被她碰上。她就紧紧跟在小可爱后面,一边回复别人一边发红包。   我忍不住提醒她:“心,你的ID是大写的作者君本君,让小可爱安静地看文吧。”   以上全部构成了二次元里生动真实的她。   最近看她在熬夜埋头写新文存稿,写着写着又陷入沉思。   发现她的脑袋又想和墙壁有亲密接触的趋势,我赶紧过去先把人搂住。   她问,“祯哈鲁,你看完前三章,有没有爱上男主?”   我:“......”   老婆,我只爱你。   她解释:“据说前三章男主人设不讨喜,可是很容易扑街的。”   我耳畔条件反射地响起吧唧一声。   见我保持沉默,她轻叹,“我现在也没有爱上男主,黄金三章,怎样写人设才会深刻起来呢?”   这涉及到我的知识盲点,我总不能再继续跟她扯歌词,只好抬手轻轻揉她脑袋。   没等我想出安慰的话语,娴妤又自言自语:“没事,多试多改。作者嘛,要不断挑战自己,总是写舒适圈里的文字没意思。”   的确,她一直在尝试不同的写作风格,让我又想起她的《地球人观察日记》,跟之前的文风完全不同,但仔细看,里面的文字里又时不时有她的影子。   她自己将这篇归为黑历史系列,因为是毫无顾虑的放飞之作。   说到“黑历史”这个词,英文里不叫black history,而是a skeleton in the closet(橱柜里的骷髅)。   当我跟娴妤解释过之后,她胆子小,就不愿意把这篇小说再叫黑历史。   我觉得该称作“礼物”系列,因为那里安放着她无尽又可爱、跳脱又活泼的精神力。   *** ***   又不自觉拐了个弯跑题了,我正努力绕回正题:   大家好!我是祯炎,原本想写一封滚烫的回信,却变成了碎碎念的大杂烩。   我的初衷和娴妤一样,写出这些文字并不是只想让你们看到爱情,而是希望你们看过之后更爱自己, 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力量源自于相信,不断相信自己就对啦!   好了,用娴妤的写作方式结尾吧,再次感恩你们的陪伴。   To 我的心:   亲爱的小松鼠,看来这封回信,无法用只言片语写完,我需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写给你。   请用你最大的想象力尽情期待。   谢谢你 & 我爱你   From 你的祯哈鲁   2020年12月你的生日写于地球上最温暖的松鼠小窝 第35章 . 番外·地球人观察日记 祯二火微笑,眼……   (一)   我叫咸小妤, 火星人氏,十六岁时完成了侦察员特别训练,离开火星来到地球开始执行公务。   我的任务很简单:完成宇宙最畅销读本《地球人观察日记》。   我原本给自己拟的姓是“成”,以前在学校读地球历史, 有个伟大的人物叫成吉思汗。   办理地球入境证件时, 记录员是只八爪鱼, 爪子在关键时刻抖多了几笔, 于是“成”字加了点盐, 成为“咸”小妤。   诶嘿!建议火星出入境的工作人员加强自身业务能力。   (二)   我遇见一位固执的赛博朋克铁匠, 名为厉杰。   厉杰逢人便推销他的赛博朋克传感器, 其实赛博朋克在火星就像出门可见的邻居一般常见。   我婉拒了厉杰的建议, 他拧着眉头道, “咸小妤, 其实我是个NPC,你总拒绝我, 我的任务无法完成就没意思了。”   我:“......”   “呀!原来大家是同道中人,我也来自二次元。”   旁边卖狗皮膏药的商贩突然出声, 得意洋洋自我介绍, “我叫麦煜。”   诶!!!   他们竟然跟我一样,伪装成地球人混迹其中,我一时没忍住自己爆马:“在下咸小妤,来自火星。”   麦煜:“我从画中来,画的是金色麦田,大家都说麦浪画得传神,结果言灵之力让我诞生了。”   我好奇:“那你为啥不叫麦浪?”   “出名的是麦浪,又不是我,它有三点水的浪, 那我就取个相反的火字旁的煜,是不是很厉害?”   我听过《麦浪》这幅画,挂在烟溪镇市中心的最大展厅,据说特别神奇。   画里能看到麦田有风吹过,每次看,都会发现麦子总在不同的方向倾斜。   后来有纪录片导演专门放了个24小时的摄像头,仍旧拍不到麦子何时改变的方向。   烟溪镇是地球上著名的稻米小镇,从古代开始种米,出品堪称大米届的王者。   据说画家是个神秘的人物,这画是镇镇之宝,保管小镇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不过我对这个情报不太感兴趣,我的任务是记录,而不是去探 秘。   只需要把每天的所见所闻,纯粹地用笔记录下来即可。   最近火星总部对我发回来的报告颇有微词,因为我笔下的帅哥太多,提升了许多火星女子的审美,很多火星男子为了求偶不得不开始捯饬自己的容貌。   总指挥官是位女士,她却给我鼓励:“谢谢你让我们知道地球上有许多英俊男子,咸小妤,Good Job!”   原本我对麦煜的画毫无兴趣,直到麦煜自己透露,画家是位温润如玉、出尘脱俗的帅哥。据说他眼睛美得像银河,像大海,人人都想在他眼里游泳,在他长而卷的睫毛上滑滑梯。   我忽然思念起故乡太空,哪位人类还能有银河般的双眼?   真让人好奇,我有些迫不及待想找到他,写进我的地球人观察报告里。   (三)   地球上维多利亚港的新年烟火叫“魔法星尘”。   姹紫嫣红的烟花争先绽放,在空中变幻出一朵朵优美的花,一场炫丽的花火秀,点亮了夜空中的神秘花园。   据说今年的新年烟火后,灯塔上总是传出嘤嘤的神秘哭泣声。   这发生在我的观察辖区,于是我不得不去侦察现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原来有一条龙蹲在灯塔顶端,“呜呜呜,那天烟花太美了,一时忘记了我有恐高症。”   金色的龙尾在空中缓缓摇摆,鳞片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这家伙,巨大的身型和胆小的心态完全不成正比嘛。   我冲龙挥挥手,双手捂成喇叭状,仰头大声喊道:“龙,你别怕,闭上眼睛,我来救你。”   龙俯身望向地面芝麻粒大小的我,似乎有些犹豫。   我想了想,又出声安慰道,“其实我是从火星来的骑士,很厉害的哟。”   安静半晌,龙终于开口:“拜托了!”   我微笑:“叮咚,饿了么骑士已接单!”   龙:“......”   爬上塔顶,牵着龙爪,我很快就引导着它顺利从塔顶下来。   重新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开心的龙变成了人身。   我瞳孔地震:“咦?!!你怎么能变成人?”   “我本来就是人,我叫祯二火,只是变成了龙而已。”   诶???我没听懂。这是在说人话还是龙话?   “就是觉得以龙身出现在海平面比较帅,后来因为 恐高症,忘记变回人类。”祯二火微笑,眼里像藏着银河。   他说:“我好像找到了一直在等待的人。”   我,咸小妤,好像也找到了一直在找的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