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灵异心理诊所 作者:枕书再睡 文案: 你见鬼了吗?无论是真的有鬼还是心里有鬼,这里都可以帮你解决。——李氏心理诊所 一组充满神秘力量的玉版,一个具有神奇能力的血脉,鬼神出没,看一代女阴阳师如何在都市破解种种谜团! ==================   ☆、第一章 出诊   黑色跑车在正丽小区的三十二号别墅门前缓缓停下,坐在副驾驶的王启年先行下了车,又殷勤地为李欢打开了车门:“李医生,到了。”   “谢谢。”李欢点点头,下了车,看着这一栋别墅,不知为何,心里总感觉这个地方阴森得渗人。在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一种惹祸上身的不祥预感。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素来坚持做一个无神论者。虽然不管在国内还是国外,种种怪力乱神的病例,也见了不少,他都坚持采用科学的治疗方法去救治他的病人,至于好不好,也不过尽力而为。只是这次……   这栋别墅的设计建造非常漂亮,但是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随着中年男子走进别墅中,发现由于屋里阴暗,甚至不得不大白天开着灯。李欢不由得皱起了眉,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王启年还是发觉了,苦笑道:“没办法!唉,家父病态严重,只要一点不合他心意,都要大吵大闹。他不让我们开窗开门,除了进进出出,连靠近门窗都要被骂。”   “这是可以理解的。”李欢温和地笑笑,“既然王老先生特别指定我来看他,我一定尽我全力的。”   王启年今年已是而立之年,在父亲坚持要他去李氏诊所请这个比他还小几岁的心理医生的时候,他也不过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的。但是此时此刻,面对这位沉稳冷静的“海归”心理学硕士,他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信任,点点头,道:“家父就在楼上,跟我来吧。”   王老先生的卧房原本在二楼东侧,但是自从去年十月开始犯病,便一直住在书房里。按照王启年的描述,王老先生应该是得了被害妄想症一类的心理疾病。   他坚持称这房子和这小区附近有一大群鬼,而且是厉鬼。神神道道地在房子里面到处撒盐,每天早上在书房里用小炉子烧自己手抄的佛经,赶走了家里所有的佣人,规定儿子女儿要么在天黑前尽快回家,要么这一段时间都不要靠近小区,这些都还可以忍受,但是后来,由于刚成立自己的公司的小女儿回来得晚了些,王老头子居然拿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狗血泼了小女儿一身,还拿着佛珠要抽打她,王启年终于忍不住了。   连续请了几个心理医生过来,结果刚上门就被老头子打走了。私底下买的药剂装成保健品或者混在糕点里给老头子吃,老头子也神了似的都能知道,不仅不吃,还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前一个心理医生甚至忍不住建议他,老头子该送去精神病院了。   就在王启年几乎要下定决心送老头子去精神病院的时候,老头子却似乎开窍了似的让他去做两件事,其中一件事就是是请这位住在双清路七十四号的李医生。王老头子甚至神神道道地给了王启年一个生辰八字,特意嘱咐王启年问清那个医生的生辰八字是不是这个再请来。结果,连李欢都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的印象里,他完全不认识这个王老先生,也不认识王启年,但是那个生辰八字,确实与他父母告诉过他的完全吻合。   不过李欢也想到另外一个可能,也许王老先生认识李欢早逝的父母,这一次误打误撞,记忆混乱,就记起了这么一个晚辈。毕竟李欢现在的诊所,就开在父母给自己留的老房子里。   至于第二个事情,是给一个很偏远的乡村发一个快递,越快越好,而且必须在快递被签收后至少两天才能将李欢请过来。至于快递里面是什么,王启年也不知道,那个东西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大坨,但是拎在手上却很轻,不足一斤重,很显然是被用塑料泡沫等材质包了很多层,外面还用黑色胶布缠了一圈。   王启年带着李欢来到书房外面,刚要举手敲门,书房的门却一下子打开了。王启年抬起的手差点就敲在老头子的鼻子上。老头子穿着一身睡衣,手里拿着个烟杆,见儿子这么一大个还傻愣愣的样子,不禁瞪了眼,举起烟杆在儿子额头上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呆着干什么?下去,准备一下,叫徐律师明天过来。”   王启年哭笑不得,但是只能乖乖回答:“是。”   “李医生,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老头子带着李欢进了书房,关上门,指指书桌旁边的沙发,道:“坐吧,茶壶里有茶,自个倒点喝。”说完,自己便坐到了书桌后面,掏出个打火机,把烟点上,自个优哉游哉吸起烟来。   李欢也没有客气,自己倒了一杯茶,刚想着如何找话题,王老头子却又说话了:“年轻人,这次叫你来,为难你了。”   “啊,不,怎么会呢。”李欢微微一笑,道。   “你不知道其中内情,但是我保证,不会害到你的。”   “那是,您老怎么会害我。对了,我听说您书法不错。”李欢装作闲聊的样子,有意无意岔开话题。   “是我儿子告诉你的?”王老头子皮笑肉不笑地道。   “我看过您的书法作品。”其实是王启年偷偷拿了一些老头子抄的佛经给他看,“老先生颇得颜体精髓啊。”   “嘿嘿,年轻人,你是真懂呢,还是恭维呢?”老头乐了,“不过不管是不是真懂,来聊聊书法也好。话说当年我从五岁就开始练……”   老头子的话匣子一开,简直是滔滔不绝,刚开始李欢还乐呵呵地听着,但是听着听着,他忽然感觉不对了。   这老头子东扯西扯地,硬是从自己小时候学书法的事,说到历朝历代的画家书法家的奇闻异事,以及各种画派的风格、各种字体的特点,甚至说起了现代网络字体以及港澳的几个漫画家的风格……将一板一眼规规矩矩的各种专业知识讲得幽默风趣。   但是,这些话,就连一个经常混酒席的人也都听得出,这是所谓的应酬式的谈话,只是打算礼貌地敷衍对方罢了。这样聊下去,聊上三天三夜,估计都没什么治疗效果。   李欢心里暗想,老头子不好对付啊。   ☆、第二章 催眠疗法   瞥见自己手里的茶杯,李欢忽然想到了办法。   虽然这样做很是失礼,但是想必王老爷子是不会介意的。看着老爷子的样子,应该是对李欢有什么想法,甚至有所求。不然以他连续几次把医生赶出家门的性子,却主动找了李欢来,而且又客客气气、七聊八扯地跟李欢讲了这么多废话,是为什么?   左手拿着小小的玻璃茶杯,放在膝盖上,翘起二郎腿,脚尖还一下一下地抖着——果然,王老爷子的眉头细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虽然旋即又装作没事似的继续聊,但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地瞄一眼那个茶杯——杯子里甚至还有半杯清茶,琥珀色的水色跟着李欢的脚尖一晃一晃的。   老头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化人”,从他对于书法和国画的酷爱来看,他绝对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忠实拥趸。而且他刚才也曾经满脸自豪地提到,中国是礼仪之邦,所以他对于礼仪方面也颇有研究,而且不仅研究中国的传统礼仪,还对于商业礼仪和各国的特殊礼仪都有一点了解。   而李欢这个跷二郎腿、又抖来抖去的行为,实在是不雅。   老头子忍不住犯嘀咕:这医生真是,俗人一个。   想着,看着那晃动的茶色,老头子开始魂不守舍。   “王老先生,您渴了,嘴唇都干裂了。”李欢见自己的小手段好像开始有用了,心下暗喜,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试探。   “啊……”老头子下意识地舔舔嘴唇,随后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笑道:“啊,老了,话也多了,青年人,别介意啊。”   “怎么会呢。王老先生,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踏实?眼里都是血丝,都快打哈欠了。”   王老头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哎呀,拿稳杯子,您看您,都快睡着了,杯子都拿不稳了……把杯子放下吧……眼皮都打架了……您睡着了……”   眼看王老头子把杯子放下,眼皮缓缓下垂,李欢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的催眠疗法奏效了。停止了抖腿,将茶杯放回茶几上,他轻声道:“王老爷子,这里没有外人,您有什么事,可以全部对我说说,我都能帮您解决。”   “你是能帮我解决,我才叫你来的。”王老爷子梦呓道。   “那您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呢?”李欢此刻一头雾水,心想,莫非这老头只是闲得发慌想找人说话?可是为什么偏偏指定他呢?   “帮我……找回鬼谷子的十阴玉版……镇压邪祟……”   李欢顿时满头黑线,老爷子实在是病得不轻啊!难道说,是老爷子的什么古董丢了,才让老爷子神经失常了?   “王老先生,您放心吧,您的玉版很快会找得回来的,而且这里也没有邪祟。你的病也好了。”   “有的,这附近,有暗合‘诛罚’的恶鬼……”   老爷子忽然一下子站了起来,直接把李欢吓了一大跳。   王老爷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怪异地望着李欢,咧嘴一笑:“年轻人,你的脑子很不错呀,居然想靠这种方法。不过还是别闹了,你这套把戏,完全就是我当年玩剩下的。”   李欢尴尬地假咳一声:“老先生,其实我说句实话,我看您不像心理疾病,只是太迷信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像您这么有文化有水平的一个人,这么迷信实在是……”   “嘿,嘿嘿,迷信不迷信这个,待会你就知道了。”王老先生抬手看看手表,“唔,都快七点了,天也快黑了。我去看看,那老头子的徒弟来了没。你在这儿等等。”   李欢刚想说什么,王老爷子却已经起身出门:“对了,诊费的事,你不用担心,老头我不是小气的人。整件事情完了之后给你十倍诊金。当然了,你要能坚持到完事。好了,你在这看会书吧。也该到晚饭的时间了,我待会上来叫你,我们一起吃个饭。”   李欢无奈,只得坐在沙发上,顺手拿了一本书来看,却是一本原版的史书。只得苦笑着放下,他对于文言文一向一窍不通,上高中的时候最烦的就是这个。在国外留学了这么几年之后,更是把这些东西丢到爪洼国去了。   好在没过多久,王老爷子就又上楼来了,可是却一脸古怪,而且眉头紧皱,开口就问了一句:   “年轻人,你力气怎么样?”   “啊?”李欢愣了一下,答道:“还行吧。怎么?”   “那你会开车吧?有内地驾照吗?”   “会啊,驾照也有。”   “哦,那就没有问题了。”老头子思索着,“这样吧,我一个远房侄女儿来了,正好刚才在我和你说话的时候,她和启年做了晚饭,不过她有事要去你那附近。你待会就开了启年的车载她去吧,车就先在你家放一晚上,不打紧的。”   说好的什么老家伙的徒弟,变成了远房侄女?   不过在见到那个女孩的时候,李欢却知道了,这就是那个徒弟,女徒弟。   虽然这个个子高挑、皮肤白皙,拥有强大的冰山御姐即视感的妹子在穿着打扮方面一概正常,但是却背着一把桃木剑,吃饭都不放下。   和王老爷子都是一路装神弄鬼的人。李欢不由得想。   “李医生啊,这是我侄女香途,姓韦。香途啊,这就是李欢医生。”   御姐妹子抬眼看了看李欢,“哦”了一声,道:“这就是鬼谷子的后代,是吧?”   咳咳,姑娘,你不跟你这“远房叔叔”姓王就算了,可是好像鬼谷子不姓李吧,我可是正正当当如假包换的李家人啊。李欢这么想着,却没敢说出来。和王启年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他们只好闷头吃饭。   “嗯,不错。香途啊,你做饭可以呀,比启年这熊儿子要好。女娃子,下得厨房很不错。”王老头子吃着,忍不住夸奖道,“这些天吃这小混蛋做的猪食,简直郁闷死我老头了。”   这两句话实实在在地让三个年轻人都翻了个白眼,又是熊儿子又是小混蛋又是猪食,感情老头子没把自个当人。   ☆、第三章 世界上真有鬼   在王启年看来,虽然李欢没有完全治好王老爷子,但是也好得差不多了。因为得病之后从来不让家里人晚上出家门半步的王老爷子,不仅让他出门到车库取车给李欢,还让李欢载着这个……韦小姐去办事。   这个韦小姐不是他们的远房亲戚,而是今天下午直接就从院子的大门跳进来的,吓得王启年几乎以为这是个女贼,但是世界上没有客客气气敲门的女贼,而且她喊的还是老爷子的名讳。   至于老爷子为什么对李医生说了谎,王启年不敢问。老爷子的脾气,他再知道不过了。   至于李欢,他倒是无所谓,如果开的是自己的车,他也会很乐意搭妹子一程,何况这还是别人的车,别人的油钱,以及……这个时间也计入了诊疗时间。   不过王老爷子说的十倍诊金就算了吧,虽然说君子爱财,但是李欢可以想象,哪怕是王老爷子是乐呵呵给的,王启年也会哭丧着脸暗暗在心里把他骂成黑心医生。虽然他的收费不高,一小时二百块钱,但是如果每天都像今天一样聊上四五个小时……   这个在国外属于偏低的价格,在国内却不太有人能接受啊。   “李医生,您相信世界上有鬼吗?”高贵冷艳的御姐妹子忽然开口了。   “啊?”李欢愣了一下,想了想,还没来得及回答,妹子便又说道:“不管您信不信,我想,您都会是一个勇敢的男子汉吧。”   “啊,哈哈,谢谢韦小姐的夸奖。”李欢很不厚道地开始揣摩起妹子的意图——妹子忽然给他戴这么一个高帽,是要干嘛呢?   “嗯,那么,还请您想象一下,如果后视镜里面有一个女鬼……”   “啊啊啊啊啊啊!!!”   李欢吓得亡魂皆冒,幸好他虽然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但是脚却反射性地猛地踩住了刹车,不然的话,他就直直地撞到电线杆上面去了。   后视镜里面,真的映出了,他身后,有一个脸色苍白,披头散发,神情狰狞的女鬼。那个女鬼就坐在他的后座上,一双翻白的眼睛在死死地盯住他。而韦香途伸手过来,在他背后不知道贴了一张什么纸,那女鬼便怪叫一声,从车窗爬出去了。   那一刻,韦香途在李欢眼中简直成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但是他一时半会还没办法立刻清醒过来,脑门冒着冷汗,勉强让因受到极高刺激而一片空白的大脑恢复运转,眼睛却看到,前方依旧有一群白色的东西悬在半空中飘来飘去。   但是他这次镇定多了。   韦香途有些同情地望着他,却也不无佩服地道:“您果然很镇定,起码比我第一次见鬼的时候好多了。不过,要是太害怕,可以把眼镜摘下来,看得模糊一些,心里的恐惧也会减轻不少。”   好温柔的妹子,李欢顿时一阵感动,“没有,其实我不是近视,这是平光镜。戴这个只是为了看上去成熟稳重些。”   这不是一句笑话,不过妹子却笑了。   “那好,下车吧。”   “啊??”   “车里活动不方便,我们下了车才能解决那些怨魂。”韦香途将背上的桃木剑递给他,“背着这东西,你就不用怕了。”   “那你用什么……”   韦香途不回答,只是打开车门下了车,李欢也只好下车。这时候,李欢才注意到,韦香途手中,还拎着一个手袋。   那群白色的“东西”渐渐飘了过来,但是却也十分忌惮地在附近晃悠。李欢也看清了它们的样子,都是一些女鬼,容貌虽然各不相同,但是一张张惨白的脸上都画着妖异的浓妆,张着嘴巴吐着舌头,瞪着翻白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他们。   “都是些被勒死的女鬼。”韦香途道,她的声音里面已经全无笑意,而是冷冰冰的。李欢不由得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无表情地从手袋里拿出几个竹筒和一沓符纸。   “天地仁心,度我众生。缚鬼伏妖,善即神道。来兮如从流!”   一句咒语念完,手中的符纸便飞了出去,像长了眼睛一样,自动贴到了那些女鬼的身上,女鬼们惨叫一声,分别化作一束光,被收进了那几个竹筒里。   整个街道再度风平浪静。   李欢忍不住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确认这是真的。这时候,韦香途面若寒霜,冷冷地道:“李医生,能开车回王先生家去吗?我要把事情问清,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嘛,原来这妹子也是受害者。   李欢虽然还是心有余悸,但是见识了刚才韦香途的表现之后,他已经认定韦香途差不多和什么张天师的水平有得拼了,所以也镇定了不少,至少重新专心开车是没什么问题了。   车子并没有离开王家多远,甚至都没有出小区。李欢开着车,忍不住道:“还好这里晚上没什么人走动,不然我估计被吓死的人不会少。”   韦香途摇摇头,道:“恐怕不尽然。”   李欢还想问什么,但是估计韦香途不会回答了,也没有追问。   王家院子的大门居然是打开着的,李欢直接把车开进了院子停下,下了车,却听到大厅里传来王老爷子的声音:“我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畏畏缩缩跟个女人似的,不就是见了一次鬼吗?而且我不早说了,这里真的有鬼,真的有鬼,你难道没什么心理准备?”   “我……”王启年的声音抖得跟筛子似的,“我真不知道有鬼……”   王老爷子又在教训儿子了。韦香途和李欢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摇摇头,两人走进了客厅。   “师叔,别教训年哥了,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香途的口气有点恶劣了,想想也是,平常人见到一个鬼都害怕了,何况是这么多鬼,哪怕是法力高强的人,抓起来也费工夫。   王老头子脸色也不好,看看李欢,又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看儿子,但是想想,也只得叹了口气。   果然天赋这东西,强求不来啊。   ☆、第四章 鬼谷玉版   “香途的师父老周,是鬼谷子的第三十八代嫡传弟子了。当时我才是师兄,不过师父知道我这人,花花肠子比老周多,在山上呆不下去,所以没有把位子传给我。但是呢,却把鬼谷子的十阴玉版交给了我。因为我们虽然是嫡传弟子,但是却不是鬼谷子血脉的传人,万一压不住煞气,就会引发动乱。师父的意思,是叫我找到鬼谷子的血脉,镇住这十阴玉版里面的压住的邪祟。”   王启年虽然已经昏昏欲睡,但是却不敢回房间去,硬是跟着李欢和韦香途一起呆在书房,听王老爷子讲些陈年旧事。   “其实六年前我就找到你了,不过那时候,你正要出国留学。我这人也有毛病,自视甚高,觉得自己压得住,所以也就没找来你。但是我就没想到,我打过虎屠过龙,却被小耗子咬了一口。前些日子家里来了贼,什么都没拿,偏偏把那十阴玉版给拆开了打算带走,结果你也知道了,玉版一被拆开,就四散而去。有一个玉版却被这附近潜着的恶鬼得了。那小贼,甚至活生生被鬼在我这里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听到这里,王启年吓得立马站了起来,浑身发抖脸色惨白,仿佛自己就坐在一副鲜血淋漓的人谷上,满身都像针扎一样难受。   “那十阴玉版,也都不知道散去了哪里。我也就知道有一块‘诛罚’留在了这附近,开始在作祟了。”王老爷子用手抹了一下脸,面露愧疚,“我原本想自己把玉版找回来,但是这个鬼,太厉害了……我几乎连门都不能出了。而且为我这不争气的儿子,还有我女儿,我都感觉我撑不住了……所以我才联系了师兄,求他帮忙。要不是师兄帮我,我都不知道你已经回国了。”   接下来的话,李欢不用猜都知道了,无非是“拯救世界的大任就拜托你了少年”之类的。   嗯,是“拜托你们了”——他和韦香途。   不过,今晚的事……该怎么办?   其实他心里倒是希望今晚能在这里留宿一晚,毕竟忽然间掺进那么大的灵异事件里,让他这个肩负“特殊使命”却没啥特殊技能的人感到无限恐怖。要是他回到了诊所,就被拿着别的什么玉版的恶鬼找上门来扼杀在摇篮里……   想想都冒了一身冷汗。   但是……他能在这里过一晚,以后呢?   韦香途也在听着,却神色冰冷。   “您说的话,我固然是相信的。”韦香途紧盯着王老头,“但是您为什么没有好好保存好玉版?至少,您就不能在玉版上加个封印或者禁符?!被小偷拆毁这这种说法,未免太儿戏了。另外,劫难将至,您难道算不到吗!?”   王老头被这么一质问,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红:“我……都怪我当年,只学了抓鬼和风水,卜测……”   一语未尽,倒是面如土色。   也正因为他在禁咒、拘鬼和卜算方面有限,可是又不能不防着被某些外力冲掉玉版本身所附的对邪煞的压制,因此才弄了机巧,将玉版镶在保险箱内部。结果,正是因为那小贼看着保险箱这么隐秘,才把目标放在了保险箱上面,然后又看着连在一起的玉版不好带走,才拆开了玉版……   不说韦香途和李欢,就是王启年,也忍不住开始在心里吐槽王老头子真草率。   但是接下来王老头子却又说了一番话,让他们不寒而栗。   “其实吧……我那保险箱上,是有个禁符的,而且还是从香途的师父那儿得来的……现在不能不告诉你们,那小贼八成是受人指使来的。也就是说,有人在背后要对玉版下手。不知道是鬼谷子的世仇,还是门人之间就有的矛盾……”   李欢瞬间想死了。   如果只是鬼魂,那么勉强在门上贴个符咒、晚上不出门,那就还可以勉强生活,但是背后涉及什么阴谋的话……   会不会就有人大白天上门,掏出一把手枪,李欢的小命就没了。   鬼谷子的门人是什么人?像韦香途的师父和王老头这样的神神道道,肯定是没落了的,在祖师爷面前,说不定要挨骂——以前鬼谷子的徒弟,苏秦张仪那都是nb轰轰的,现在却抓鬼、经商?   好吧,王老爷子虽然在商场也混得不错,但是若是真的有鬼谷子的世仇,或者旁系的对他们有敌意的传人,说不定也和苏秦张仪一样牛逼,这怎么办?   “那这样吧,师伯。”韦香途倒是立刻改叫师伯了,“我以后就和李医生一起住吧,这样行事比较方便。”   那一瞬间,李欢简直是大喜过望,也不顾王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抢着道:“那太好了,我家里正好有空房间,而且家具什么都是现成的……呃,呃,我是为我安全考虑嘛。”   眼看着王启年和王老爷子似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李欢脸红了。韦香途倒是波澜不惊,扫了三人一眼,撇撇嘴,面无表情地道:“我会给房租的,放心。”   这妹子在这方面得多迟钝?不过,迟钝在这种情况下也算优点吧,不是有个词叫钝感力么。王老爷子看看韦香途,又看看李欢,点点头,道:“这也不错。哎,我看这样吧。反正香途刚来到魔都,也没有什么工作,就在你那里做个挂牌助理,有事也好一起商量。要是碰上真遇到鬼的客户,也可以合作搞一搞。”   不知道为什么,李欢觉得老爷子的语气真心怪怪的。   还有王启年也是,一副“我是过来人”的样子。话说他这么五官端正身高正常家境富裕的家伙,三十岁还没有结婚是不是有点奇怪?   但是在听到王老爷子又叫他出去送送李欢和韦香途的时候,王启年就立刻又哭丧起脸了。韦香途倒是很理解地拒绝了王老爷子的客气,道:“不用了,虽然我在房子周围都贴上了符,但是这里最根源的恶鬼还没有揪出来,还是很不安全。明天我和李医生再过来吧。”   “不用每天都过来,现在都找到了李医生,你也来了,想必那些邪祟会收敛些。你和李医生也要做事不是。我和启年再具体查查发生了什么事,有情况再通知你。”   王启年的情绪就这么忽高忽低地被惊吓着,几乎要得心脏病了。   听到韦香途说不用了,他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又听到最根源的恶鬼还没有揪出来……   不过最让他“两股战战,几欲先走”的是,老爷子居然说要和他一起“具体查查”?!   老爷子,您别拿您唯一一个儿子的性命开玩笑啊……   开着车缓缓行驶在城市的街道中,李欢忍不住要和韦香途聊天,仿佛这样才能驱散一下心里的恐惧。   “我家虽然是老房子,不过是很漂亮的那种老房子,我爸妈留给我的。两层小楼,有个小院子,阳台上有花,向东的墙上有一大片绿绿的爬山虎。一楼是诊所,我可以单独给你隔个办公室出来,包吃包住,不用你付房租的。”   “哦,那不错啊。”韦香途倒是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你家房子这么漂亮啊。而且,能做心理诊所的地方,肯定环境清幽宜人吧。”   “是啊,都是些老住户了,没有什么人是特别吵的。”   “不过,你真让我当你的助理么?”韦香途似乎有些怀疑。   李欢想了想,道:“挂个名的助理罢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真让你打杂的。就像王老爷子说的那样,有时候我也会遇到些怪力乱神的病人,我是治不了的。不过有你在的话就不一样了。”说着,他有些得意地笑了笑,“以后不管是心里有鬼还是真的有鬼,基本上我能治了。当然——还得看病人是不是特别作死。有些人真要作死,我们也管不着,是不是。”   韦香途抿着唇,微然一笑,但是却又问:“那报酬怎么算?”   “五五分……”李欢话刚出口,却发现韦香途有些愕然,才想起来,不对,万一碰上抓鬼的事,全部功劳都是她的,他不过算个牵线的中间人。有点想钱想疯了。   韦香途可不是个傻瓜,甚至可以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李欢讪讪地笑笑,道:“这样吧,如果碰上的是普通的病人,那我就给你百分之十的提成,权当你的保底工资。如果碰上特殊病人,那你给我百分之十的提成算介绍费,如何?”   其实这样一算,李欢还是占了大便宜的。无论如何,抓鬼这种事情,收费肯定要比一般心理咨询要高许多。   不过,考虑到李欢一个啥本事也没有的凡人,却无端端被卷进这些事情,韦香途还是点点头,道:“好,就这样说定了。不过,我不清楚魔都的物价,对于钱这方面,意识也比较淡薄,所以抓鬼的价钱什么的,都由你定吧。”   “好。”   李欢心里忽然有点后悔,如果把提成提高到二八分,说不定她也会同意呢?   ——算了,你在想什么啊,连妹子你都要坑,太不厚道了吧。   李欢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一下自己。   ☆、第五章 诛罚   李欢家所在的双清路离王启年所在的别墅区还是挺远的。聊完了两个人的私事,李欢又问起了那个鬼谷十阴玉版是怎么回事。   韦香途想了想,道:“鬼谷子上面提到的——故言:死亡、忧患、贫贱、苦辱、弃损、亡利、失意、有害、刑戮、诛罚,为‘阴’,曰‘终’。大概就是鬼谷子所认为的十种人生低谷或者磨难之类的。而这十个玉版上分别篆刻着这十个词,用以镇压一些邪祟,但是一旦被拆散,那股正气就成了飘荡无依的灵气,反而轻易被和自己具有某种相同特质的邪物利用,为害一方。”   “喔。”李欢苦笑道,“不过这些词具体是什么意思呢,或者,究竟代表什么磨难?我文言文不是很好。”   韦香途倒是耸耸肩,道:“这些所谓的古代哲学著作的注解,向来都是争论不休,没个定论的,连研究古汉语的教授博士都不能说得清,我又怎么能理解透呢?”   “不是吧,我觉得,世外高人可比什么教授先生厉害多了。”李欢笑道。   “因为世外高人会告诉你,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韦香途也半开玩笑地打哈哈,“不管他自己是不是真的会意了,你都被吓住了。”   “哈。”李欢发觉自己的心情越发好了。“不过话说回来,鬼谷子,我记得好像是姓王还是姓孙了,我可是正宗李家人啊,怎么就成了鬼谷子血脉了?”   “鬼谷子姓王。不过,说不定是鬼谷子的某代后人在某个战乱时期成了孤儿被领养,或者被某个皇帝改姓了吧。”   “说的也是,这种细节不用在意。哈。”   直到深夜,两人才回到了李欢的李氏心理诊所。虽然之前对于这个以后的居所有着一种非常的期待,但是韦香途却因为困倦和天色太晚,完全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匆匆忙忙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在李欢为她准备的房间睡下之后,便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这里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阳台、窗台、以及小院的院墙、院门上,都爬满了绿藤红花的藤本植物,就像她曾经在网上看到的鲜花房子的水彩手绘。向东那一面的墙上,绿绿的爬山虎也格外喜人。院子里更是种着一丛一丛的花,不过看得出来李欢没有刻意去修剪,顶多浇浇水施施肥,所以那些花互相交杂在一起,倒是显得十分自然。   李欢比她起得早,甚至已经送走了一名顾客,站在门口还没转身,便又走上来几个装修工打扮的人。为首的一个胖子的瞄见院子里的韦香途,顿时露出一副在韦香途看来十分奇怪的笑,重重地拍了拍李欢的肩膀,差点把李欢拍倒在地上。   “这个就是新来的护士?护士小姐你好呀。”   “呃??咳咳,”李欢急忙回头,才发现韦香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韦小姐,早啊。”   “早。”韦香途礼貌性地笑笑,“我只是个助理罢了,我可没有护士证啊。”   “没事!反正李医生这个,这行不会介意的。”胖子嘿嘿一笑,“来,我们进去看看,弄个怎么样的助理办公室。”   胖子名叫罗克敌,是附近一家小装修公司的老板,也是这里的老住户,和李欢算是发小了。两年前年李欢回国之后,就是找他把一楼改建成了诊所。罗克敌倒是也时不时也来找李欢聊聊天。他的说法也颇让李欢无语——跟一个聊聊天都要收钱的人免费聊天,就算是每天都赚了一大笔。   诊所里原本的格局是一个大厅,不过中央建起了一个配药室,将外面的接诊区和里面的诊疗区分开了。李欢的想法是,他这里的备用药并不像一般诊所那样多,毕竟心理疾病的治疗是以药物为辅,所以可以把这个配药室一分为二,用玻璃墙隔起来,里间当做配药室,外面就是韦香途的办公室。但是韦香途觉得,她倒是不会经常进进出出,但是配药要经过她的办公室的话,反而会很麻烦,还是待里间比较好。   李欢同意了韦香途的建议,在胖子和工人量好尺寸,回公司里搬材料和工具的时候,他们便一起收拾那些药剂。胖子他们动作也挺迅速,在李欢和韦香途还没有完全把药品都搬走的时候就回到了,还帮他们搬了一些。然后就开始动工。   胖子的说法,这不过是个小工程,半天就能搞好,但是想要用里间的话,还得等固定玻璃墙的水泥彻底凝固,所以这两天还是先要委屈韦香途在外面呆着。   李欢今天也只有早上那个顾客的预约,接下来也就没什么事了。屋子里正装修,肯定不好待。   考虑到韦香途还没有吃早饭,李欢便提议右他请客,去附近的小吃店填饱肚子。结果两人还没有出门,王启年便来了个电话。不过,倒也不是因为事情这么快就解决了,而是他要过来拿自己的车。   很明显,王启年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自己家里。给李欢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一辆出租车上,已到双清路路口了。李欢便告诉他快点,韦香途和他自己都还没有吃早饭。听李欢这么一说,王启年也来劲了,说自己也没吃,去了之后开车载他们两人一起去西餐厅吃早餐,由他请客。挂了电话,王启年已经到了李欢家门口。   尽管时值三月,初春的寒意还是没有散去,但是王启年还是满头大汗——不过是受惊外加饿肚子出的冷汗,一进门,就脸色发白地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完全丢开了“成功人士”的形象。   “我在这坐会,头晕得不行……”   这下子,李欢和韦香途可不敢叫他开车载他们去什么见鬼的西餐厅了,而是好说歹说劝他先和他们去附近的小吃店先随便填饱肚子。王启年也感觉自己确实撑不住,便也同意了。走的时候,李欢和韦香途还很不放心地一左一右跟在他旁边,生怕这货忽然饿晕了倒在马路上。不过他们忍不住暗暗腹诽起来,他们也没吃早餐,怎么就王启年这么不经饿?   ☆、第六章 王启年的心思   在风卷残云地吞下三份小杨生煎,又灌了几口茶之后,王启年终于恢复了常态。用餐巾纸擦了擦脸,王启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今早上太失态了,对不起两位。”   “没什么,我第一次见到鬼的时候也吓坏了。”韦香途倒是没什么,“你待会就开了你的车回去吗?”   “呃……”王启年忽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地问:“香途,你有没有……有没有帮人提升桃花运的法子呀?”   “你要那个干什么?”韦香途愣住了。   “额,是这样的。”王启年又掏出一包餐巾纸,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想想看我年纪也不小了,和我同龄的好几个同学都儿女成群了,我还是孤家寡人的。虽然说没有老婆孩子自由自在挺好,可是万一什么时候就挂了,那不就四大皆空了……”   原来真是被吓得不轻,都有点考虑后事的感觉了。韦香途很无语,道:“你还怕没有女孩子喜欢?凭你的条件,想找女朋友这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我要的不是冲着我钱来的那种……当然我不是说所有女孩都这样。那啥,其实我是个比较挑的人,不仅要对方对我有感觉,我也得对对方有感觉啊。”   韦香途倒是眼神古怪地瞄了瞄他:“不对吧,你的红鸾天喜两星一直在动,很明显一直桃花运很好,而且你好像也很享受的样子?”   王启年顿时大感尴尬,急忙向李欢投去求助的眼神。李欢只得干咳一声,敷衍地解围道:“这个嘛,王先生毕竟是混生意场的,难免有些应酬什么的……”一边说,一边心里拼命地翻白眼——这关他什么事,他根本没义务去圆场吧!   从韦香途的表情看来,她也没把李欢的圆场当真,喝了一口茶,道:“其实你本身的桃花运就很不错了,根本不需要什么东西开运,不过呢,我可以帮你算算,你去哪里可以有更大的机会碰到好桃花。”   在李欢和王启年两人好奇和期待的目光下,韦香途拿出几个铜钱,握在手中,不知道默念了什么,然后轻轻丢在桌上。   “唔……西北风正利桃花姻缘,且有姐妹身份的人,可以助力。”   “哇!神算啊!我妹妹公司就在那个方向!”王启年顿时激动了,看那样子似乎恨不得就脚底一抹油地立刻朝那里赶去。   “嗯,那就去看看她呗。”韦香途微微挑眉,笑道。   “好,两位先慢慢吃着。”王启年见韦香途不在意,急忙结了账,就要走,还差点忘了跟李欢拿车钥匙。   但是王启年刚走出小吃店,韦香途便道:“李医生,走,我们跟上他。”   王启年彻底被韦香途算计了。   刚才韦香途算的根本不是王启年的桃花运,而是算了他的劫祸——按照韦香途的说法,刚才的卦象显示,王启年根本难逃此劫,就算再躲,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就直接让他自个提早触发这一次劫难,也好早点了事。   而且他不去的话,估计他妹妹会出更大的事。   一席话听得李欢心里毛毛的。   王启年是一路飞奔回李氏诊所拿他的车去了,他们则在小吃店的门外现找了一辆出租车,待王启年的车出现在路口,便吩咐司机追上去。   “两位是要跟踪,还是前面的车子装不下人了啊?”司机是个和李欢差不多年纪的青年人,开着车,半开玩笑地问。   “跟踪。”韦香途倒是老实回答。   “嘿哟,这么说还得讲究点距离?”司机顿时有点兴奋。   “只要不赶上前就应该不会发现的,他正想着前面有美女等着他呢。”李欢微微一笑。   “哦哦……”   真没想到自己也有遇到传奇经历的一天,啊哈哈,难道上天就要给他一个机遇表现自己,然后名扬天下,加入董事会,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最巅峰了?   可惜最终他却发现,自己想多了。前面那辆车一直开到了一个商业广场,在停车场停下之后只下来了一个中年人,快步地走进某栋写字楼之后,这两个顾客也付钱下了车,然后……自己的那个女顾客便道:“我们先不用跟着他了,在这附近等等。我请你喝杯奶茶吧。”   然后他们就走向了附近的奶茶店。   说好的特殊任务,挑战特殊boss呢?   但是李欢的心里却感觉不对了。   他感到了和王家别墅那里一样的气息。今天明明天气很好,虽然还是很冷,但还是有微微的阳光露了出来,但是他却感到整个广场阴森森的。   正发着呆,韦香途已经递过来一杯奶茶,问:“你怎么了?”   “我……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李欢思索了一下,用了自己觉得最准确的词汇来形容自己的感觉:“我老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很压抑,和王老爷子家里给我的感觉一样,阴沉沉的,甚至是鬼气森森……”   连他自己都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这样,我知道了。”韦香途若有所思道,“由于你是鬼谷子的血脉,所以对于这些东西有一定的感觉。这倒不错。说不定你也有入我道门的天赋。”   这个是不错,但是现在现学也来不及了,李欢忽然觉得有什么非常可怕的事发生了,甚至忍不住冷汗涔涔,由于没带纸巾,他只能不顾形象抬手擦擦额上的冷汗:“这个以后再说吧,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韦香途看了看他,也皱起了眉,道:“我们到里面那栋楼去看看。跟我过来,用不着这么怕,毕竟现在是白天。”   两人刚来到楼下,韦香途略略一抬头,便发现了四楼的一股浓郁的煞气,几乎蔓延了整栋大楼,看看李欢,他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两人快步走进写字楼,却赶上了正带着一个美女从电梯出来的王启年。   “哎?韦小姐,李医生,你们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王启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你走了之后我就接到我朋友的电话,叫我来帮他一个小忙了。”韦香途说谎完全不打草稿,“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我没什么事。”王启年尴尬地笑笑,“就打算陪秦小姐去逛逛。你们忙,不打扰了。”   看来人家很不乐意再见到他们啊。   韦香途不禁暗暗地在心里对于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表示了鄙视,但是表面上却不好露出什么:“哦,那你去吧。我们要上四楼去找个客户。”   那个秦小姐眼中顿时露出一道凶光,但是她表面上却很礼貌地微笑了一下:“我就是四楼下来的啊,那里一整个楼层都没有人呢。”   “啊?难道是我的客户在糊弄我?”李欢急忙接口。   “……您可以打个电话问问呀。真奇怪,您一个医生,不应该是看病人吗,怎么有客户呢?”秦小姐话中带刺。   李欢也怒了,冷冷地回答:“我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从来不会把我的客户叫做病人,因为他们大多数都不是很严重,只是做做心理辅导,缓解心理压力。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终究是正常人。”   “切,我看能看这个玩笑的客户,也和神经病差不多了……”   ☆、第七章 写字楼四楼   韦香途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出手了。一扬手,一道符就直接贴到了那女人的头上,那女人头上顿时随着女人的尖叫冒出一股黑烟。   这实在是一个很莽撞的行为,不止王启年被吓得躲到了李欢的背后,大厅里的路人也都吓傻了。   不过李欢的心理素质过硬,急忙叫道:“等等,等等,预演而已,不要这样冲动,导演呢?摄影师都还没到呢!大家别怕,拍电影!拍电影而已!”   韦香途急忙也道:“大家别怕,在拍电影!”一边说着,一边拉起那个软下去的女人,一边道:“年哥,都知道是道具别这么怕,还是太入戏了?”   王启年这才发现自己糗大了,急忙硬着头皮上前,笑道:“这个,这个,我是第一次跑龙套嘛。”然后,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接过韦香途手里的女人,“你看她都吓晕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你带她出去透透风再说。”韦香途沉吟片刻,“我和李欢去看看四楼有什么东西。记住,你车里贴有符,很安全。”   王启年听到这句话,只好抱着那女人,自个走出去了。   不过他们并不是真的要透透风,而是直奔王启年的车。王启年如获大赦地将那个女人丢在车后座上,自己急忙坐到了驾驶座。这时候,那个女人终于醒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那女人看清楚情况,不由得吓了一跳:“天哪,我……我怎么会在这里?王先生,你……”   “我?”王启年苦笑一声,“我今天是来找启月的,然后我就碰到你了。”   那女的似乎想起了一切,不由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王先生,这里面有误会,我……我刚才做的事……”   王启年苦笑一声,道:“我知道,你中邪了。不过你现在不用害怕了……糟糕!”   他忽然面如土色:“启月呢,秦小姐,你是在哪里中邪的?是这栋楼四楼,还是启月在的那一层楼?”   “……是四楼……”秦小姐仔细想了想,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我昨晚上加班,然后电梯到了四楼不走了,我就下了电梯……”   王启年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启月应该没事吧。”   李欢和韦香途上了四楼,却发现四楼果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一路走过去,几间空房都大门敞开着。而且到处是灰尘。   但是这里煞气冲天,李欢和韦香途都觉得十分难受。   “这里阴气好重。”韦香途皱眉道。   “嗯,要不要去找个人问问?”   韦香途想了想,道:“我们去问恐怕问不出什么。”顿了顿,道:“我们去找王启年,让他带我们去找他妹妹,然后让他妹妹去问。”   王启年自然是关心自己妹妹的,而且有韦香途和李欢给他壮胆,又有秦小姐给他作证真有怪力乱神之事,他也就愿意找王启月当面说清楚了。   王启月此刻还待在自己位于七楼的办公室,很是郁闷,因为她对于自己的闺蜜兼创业合作伙伴秦丽丽再了解不过了。王启年以前就对秦丽丽示好过,但是却碰了一鼻子灰。可是今天,秦丽丽居然对王启年笑脸相迎,并且亲亲热热地表示请王启年喝咖啡……让王启月都有点晕了。   然后在得知了真相之后,她楞了。   如果说家里的父亲真的是心理疾病,那不可能哥哥和闺蜜,以及医生和一个看起来还挺机灵的女生都有毛病。   听说这栋楼里也有诡异,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了。   “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回家去吧,调查的事我打电话给这栋楼的经理问问。”   王启年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好,我们先送秦小姐回家……”   秦丽丽急忙道:“不用了,我去你家住一段时间吧。”毕竟王家有个老头子坐镇啊。   那一瞬间,家里那个脾气古怪固执又自视甚高的老头子,成了这几个年轻人心里的顶梁柱。   李欢忽然觉得有些失落,他的父母早在几年前因为去国外看他,死于空难了。   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只是跟着韦香途王启年他们走出写字楼,上车赶回王家,看着王启月扑在王老头子怀里大哭,王老头子板起脸教训都没用而无可奈何的表情。韦香途见瞒不住了,只好乖乖坦白自己算出王启年大劫的事。王老头子一听,便火冒三丈地拿烟杆敲了一下韦香途。   “找死!你以为你是什么人物,乳臭未干的女娃子,有大事不跟我说?!”   韦香途捂住额头,欲哭无泪,又不敢辩驳。王老头子看着她这个样子,想到如果真是她说的那样,那么儿子不出点事女儿就会出更大的事,那也还是按照她的处理方法好,顿时气也消了大半,道:“算了。这次放过你,以后你……”   王老头子又举起了烟杆,韦香途不由得缩到了李欢身后,结果李欢就挨了一下。   “你小子就替这女娃子受这一下吧。天都快黑了,还不走?”   这才中午,午饭都还没吃,天怎么就黑了?   嗯,反正老头子要赶他们走,天就必须快黑了。   韦香途和李欢哭丧着脸就要出门的时候,背后又传过来一句:“如果有事,给我立马滚过来,知道吗?”   好么,老头子这脾气呀……   从老头子家里出来,李欢的肚子都在咕咕叫了。韦香途强笑道:“今天早上你出了出租车的钱,那我请你吃中午饭吧,你可以随便去哪家餐馆,一两百的帐我都可以结的。”   “……”李欢顿时无语,今天早上的出租车也就花了他大概一百块而已,韦香途这么在意?   韦香途看着李欢无语的表情,以为李欢不高兴,急忙道:“你别介意,放心吧,我会在事情结束之后,叫老头子多给你点钱的。”   多给点?不过……   看韦香途对于钱的事这么在意,李欢难免觉得,难道这些世外高人没钱,或者抠门?   犹豫再三,李欢还是问了:“额,那你觉得,王老爷子会给我多少钱?”   “唔……按照我师父帮人驱鬼的价格……这次事完了,至少给你二十几万吧。”   “啊?”李欢顿时冒冷汗。韦香途这是……   觉得一百块很多,但是说起二十几万来,却反而眼睛都不眨?   韦香途看着他,认真地道:“真的,我师父抓一个厉鬼都要收七八千的,普通鬼看情况收钱。这次的鬼可不是一般的厉鬼,而且你也不是专业抓鬼的,得给你多一点的精神损失,二十几万肯定有的。你也别觉得夸张,王老爷子不缺钱。”   李欢顿时有点晕:“哎,等等,那你的钱呢?”   “我?我当然是跟你拿了。”韦香途向前走了几步,闻言回头,“我是你的助理啊。”   好吧,这样,那二十几万两个人分的话,确实也没多少。而且这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呢。万一搞了那么半年一年还没有头绪反而几次三番差点把小命搭进去……   李欢忽然觉得,要是才二十几万,才真的吃亏了。   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李欢这个人都没劲了。   但是他又不能不干,不干的话,他自己也有危险。算了,权当是为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吧。而且也不算白干了。   “怎么,觉得吃亏吗?”韦香途有些怜悯地看着他。   “大亏啊!”李欢不由得脱口而出。韦香途不由得苦笑,抬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   “我才最吃亏呢,其实我师父叫我不准收王老爷子的钱。而且他之前还叫我别乱跑,待在王老爷子家里包吃包住,现在我卡上就有那么一千五可以花,愁死我了。”   两个人一起慢慢走着,倒是聊起了家常。   按照韦香途的说法,她其实也是实在不想和王老爷子一起住,才会想到要去李欢那里住。因为她觉得和老人住实在很闷,尤其是王老爷子这样的人,搞不好以后就要每天教训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想赚钱啊!   “一千五就算在县城也花不了一个月啊,鬼知道我要过到什么时候!”   看得出来韦香途怨念颇深。   故此,李欢忽然知道了,为什么在王家见到韦香途的时候,为什么韦香途会给他一种冰山御姐的感觉,其实韦香途真不想冰山,但是目测见面就被老爷子损了,所以一脸寒冰。   不过……既然妹子只有这么点钱,他也就不好意思勒索了。韦香途坚持自己掏钱请客,他就随便找了个价格比较实惠的小餐馆。把午餐对付了之后,他们就回诊所去了。   新的助理办公室已经弄得七七八八了,只差把水泥面抹平。工人们倒也手脚利落,十几分钟干好,便收拾东西了。罗克敌笑眯眯地道:“李医生,反正您今天没事,就自个打扫打扫吧。我带兄弟们回去了。做医生的,整天坐着不锻炼,身板瘦的跟竹竿似的,这可不好呀。”   李欢心里腹诽着罗克敌的那一身肥油,悻悻地付了钱。   送走了工人,李欢便和韦香途一起打扫起来。   ☆、第八章 鬼仙庄子梦   两个人打扫着,又不免聊起天来。出于好奇,也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李欢开始拐弯抹角地问起韦香途的实力来。   韦香途倒是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一点谦虚。她直截了当地说:“老实说,我是个比较有天赋的人,从十二岁开始入的道门,也就学了十一年,不过论法力和符咒,连我师父都要逊我三分。”然后,她又顿了顿,双唇含笑,欲言又止。   对于韦香途的实力,李欢倒是没有丝毫怀疑。但是李欢却对于她想说而又没有说的后半截产生了极大的好奇:“你笑什么呢?说说呗。”   “我有一个朋友。”韦香途想了想,笑道,“她是个很厉害的鬼,就跟在我身边。”   李欢顿时吓得脚下不稳,差点摔到墙上。幸好被韦香途一把拉住。   “鬼……你的朋友,在哪里,我怎么见不到?”   “大白天的,她怎么能出来。就算是鬼仙,也没有逆天到那种程度。”韦香途又好气又好笑,“而且她虽然也属于横死的厉鬼,但是她是个好鬼。你不用怕的.”   鬼仙,横死的厉鬼,好鬼,李欢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几个词扯到一起。   韦香途看着李欢难以理解的样子,只好进一步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是十七岁那年被鬼害死的,由于是横死,又死得太惨,而且又有放不下的事,所以一直没有能够去地府投胎。我就把她装在竹筒里带回师父那边去了。她一直比较听我的话,没有闹什么事,而且还几次帮我抓鬼,我师父也就让我把她当鬼仙养起来了。”   “鬼仙?”   “嗯,抓鬼的人大都养鬼,这种被养的鬼就是鬼仙。”韦香途说着,眼中露出了一种奇怪的温情。李欢皱皱眉头,试探地问:“你和你那个朋友,生前就感情很好吧。”   “嗯。”韦香途点点头,倒是有些黯然了。   难道是韦香途的初恋之类的?李欢不禁嘀咕。但是韦香途却又恢复了正常,笑道:“你看到她一定会很吃惊的,她很可爱的,十七岁了还跟十一二岁的小萝莉一样,不少人都以为她才初中呢。”   女的?   但是为什么韦香途的神情,完全像是提起了自己的情人??   李欢摇摇头,自己是不是想太多……   于是他决定换个话题。   “对了,香途啊,那边的鬼,为什么会这么多啊?还有,那个写字楼四楼是什么情况?”   韦香途白了他一眼,似乎很不屑于他的问话,但是想了想,还是耐心回答道:“昨晚上我们在正丽小区见到的那些女鬼,属于伥鬼,为虎作伥的故事你知道吧,就是被老虎吃掉的人变成的鬼会成为老虎的帮凶,所以我们一般管那些被某只恶鬼控制的冤鬼叫做伥鬼。不过她们不一定是被那只鬼害死的。”   李欢恍然大悟道:“这么说,就是,正丽小区附近原本就潜着一只恶鬼,在玉版分散后得到了某个玉版才出来作乱,弄出了这么多伥鬼?”   “现在才想明白,你这也太迟钝了点。”韦香途奚落道。   这不是被吓得只有空考虑自己的安全了嘛。李欢尴尬地咳嗽一声:“那,那个写字楼的四楼……”   韦香途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情况,说不定只是另外一只恶鬼而已。”   此刻,两个人都已经打扫完毕,开始把药品搬回配药室了。   按照韦香途的说法,由于不了解那个恶鬼的来头,所以她和王老头都没敢轻举妄动。王老头本身不行了,只能在她的符力的帮助下镇住那个地方,保证不出事罢了。至于说到收拾那个鬼头,还得等事情完全明白之后再出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现在就看王老头子是不是真能查到什么了。   不过,李欢现在对于那个小萝莉鬼仙起了浓厚兴趣。在他的强烈要求下,韦香途答应了他,给他见一见她的朋友。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按照韦香途的说法,这个小萝莉在她师父那里的时候,十成十就是个打杂的小丫头,只有在有必要的时候,才会露狰狞的一面。   不过,李欢还是按照韦香途的建议,将晚餐的时间延迟到了晚上八点,还烧了香烛,郑重其事地“请鬼仙”。   韦香途从房间里拿出来一个竹筒,拔出上面的木塞,温柔地道:“子梦,出来吧。”   于是,李欢就看到,屋子里,凭空出现了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女孩。   那女孩大概一米五左右,瓜子脸,身材纤瘦,也不知道是身材关系还是因为是鬼魂而显得飘荡不定,李欢总感觉她仿佛被风一吹就要飘走了。由于很矮,又很瘦,而且似乎带着一种天真而平静的神情,所以那女孩看起来真的非常年幼似的。   “你就是李医生吗?这段时间都要拜托你照顾香途了。”这个叫“子梦”的小萝莉倒是一本正经得好像是韦香途的监护人似的,“我的名字叫庄子梦,你可以和香途一样叫我子梦。”   “啊,你好,坐,吃饭呗。”   李欢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急忙道,庄子梦倒是没有推辞,便轻轻地坐到了椅子上。韦香途殷勤地帮她盛好了饭,又给她准备了筷子和汤匙,才坐下来开始吃东西。   由于三个人——两个人一只鬼都不说话,所以气氛有些尴尬。庄子梦似乎想化解一下这种气氛,便问:“香途,你昨晚收的那些是什么鬼啊,好像怨气很大呢。”   “啊,是伥鬼。”韦香途不经意地道,“死了还被奴役着,怨气是有点难化。等事情结束了,我拿些自己抄的经文给她们烧了就行了。”   “那我帮你抄。”庄子梦讨好地道。   “嗯,好。”   “不过,奴役她们的鬼头是什么来路啊,香途知道吗?”   韦香途只得苦笑着摇摇头:“不,现在基本上是两眼一抹黑,只能看王老头子——我师伯能不能查到了。”   庄子梦却摇摇头,道:“我觉得,八成不能指望他。”   “嗯?怎么说?”李欢终于插上话了。   “他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精力能查,我看还是你们自个想办法弄清楚比较好。”庄子梦灵动的眼中似乎闪着一种奇怪的光芒,“我现在就有个想法。”   ☆、第九章 女鬼的心理辅导   话说李欢在这么几年的从业历程中,见过各种各样性格各异的病人,也认识不少非常具有个性的朋友,但是庄子梦的提案还是让他愕然许久。   庄子梦居然提议他给那些女鬼做做心理辅导,从她们嘴里问出点东西来。   李欢断然拒绝了,理由是,做心理辅导的首要条件,就是病人首先要对医生存在信任。要是一开始就带着敌意针对医生,那就只能靠各种非常手段来治疗,还不一定有效。而且,心理辅导是治病,而不是“审问”,谈何问出点东西呢。   何况这次的“病人”是鬼。   能变成鬼,而且庄子梦都说她们怨气大,那肯定生前受过非常大的刺激,让她们死了都解不开这心结,如果还活着,估计也是重度抑郁症乃至精神分裂甚至失常了。   这个光靠李欢的话,李欢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毕竟女鬼不能打镇定剂,也不能靠吃药缓和情绪。   庄子梦明显有些失望,却忍不住一再请求道:“你就试试嘛,没关系的,反正我们也不求你能靠心理辅导超度她,只是从她们那里问出点东西。”   看着庄子梦明显是因为好奇和兴奋而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眼睛,李欢丝毫没感觉她真的是个厉鬼,反而觉得这只是个普通的小女孩。   韦香途竟然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于是,除了死人当活人医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但是李欢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庄子梦和韦香途必须在场。   庄子梦满口答应了。   吃完了饭,磨磨蹭蹭洗了澡,又做了各种准备工作,将各种关键和这两个对鬼比较熟悉的家伙问清楚,看时间也差不多十点半了。韦香途和庄子梦殷勤地帮他把衣服丢进洗衣机里,就一左一右挟持他下了楼。   拉上了两层窗帘的诊疗室里面就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李欢一定要韦香途坐在他旁边。庄子梦走到他们对面,拿出竹筒。   “子梦,离远一点,我怕你一放出来她就过来掐我。”   庄子梦依言后退几步,打开了竹筒。   女鬼刚冒头就想直扑过来,幸好,被庄子梦一把拉住了,而且不知道庄子梦用了什么法术,那个女鬼就这么硬生生地被固定在半空中,甚至无法回头,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着李欢和韦香途。得到李欢的示意,韦香途尽可能温和地道:“你放心吧,我们是来救你的。冷静一点,你看。”   韦香途从桌下拿出一叠手抄的经文和一个小铜盆。将经文放在桌上,拿起一页,轻轻一晃,那页经文便烧了起来。将烧起的纸放入铜盆中,女鬼妖异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种无比的渴求。   “你们要超度我?”   终于,女鬼说话了。   “是的,无论今天你告诉不告诉我们事实,我们都会超度你。”李欢也将一张经文拿了起来,放入铜盆,“但是我们需要你的帮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们的这个请求。不过,如果你不愿说,那就算了。这些经文很多,一页页地烧起来需要很多时间,你也可以谈谈你愿意谈的事情,比如生前喜欢吃什么饭。”   女鬼紧盯着铜盆,鬼笑道:“什么饭都比死人饭好……不,是饭就好。”   然后她感觉那个拉着她肩膀的“东西”松开了手,并且递过来一碗饭。回头一看,有些惊讶地“咦”了一声。   “小孩,你多少岁死的?”   一边说着,却一边忍不住自己去抓经文,想自己亲自烧,结果还没有碰到经文就惨叫起来。庄子梦顿时没好气地道:“想自己超度自己?没用的,我能抓佛经,但是我也没办法自己超度自己。而且我比你还惨,他们想超度我都不能。”   “你是怎么死的?”女鬼愕然。   “……”庄子梦犹豫了一下,才异常深情道:“为了我心爱的人。”   李欢的下巴差点脱臼:“子梦,你说什么?”   “我活着不能和他在一起,死了反而……能让他永远记得我,我值了。”庄子梦说话的时候真正露出了属于一个厉鬼的眼神。那女鬼居然尖叫一声,想蹿到韦香途背后,但是却被庄子梦一把拉住。庄子梦阴测测地道:“大家都是鬼,那两个人都没怕,你怕什么。”   庄子梦说得轻松,但是身为她的同类,女鬼可是感觉到了属于一个青衣鬼仙的可怕威压。   “你叫什么名字?”庄子梦却不说自己了,问。   “我,忘记了。”   “别被她吓住了,她就是个小孩。”李欢忍不住道。   “你懂什么。”   没想到两个鬼居然异口同声地反驳他。   李欢的职业病顿时犯了,放下手中的经文,和颜悦色地对庄子梦道:“子梦啊,不要想太多。正如你所说,你虽然死了,但是你永远活在你心上人的心里。”   “呸!”没想到庄子梦根本不吃这套,反而用力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我是要你做我心理辅导吗?你应该去跟你旁边那个美女聊天。”   韦香途吃吃地笑了:“子梦,来,到我这边来。”   李欢大感尴尬,拿起经文,闷着头继续烧。女鬼看着他和韦香途一页一页地将经文烧掉,忽然问:“你们这经文,不会是这两天抄好的吧。”   “不是。早已抄好的东西了。”李欢回答道,“不过香途说,也是有用的。”   此刻,李欢已经完全放弃了能从这女鬼的嘴里问出东西了。干脆不顾韦香途的担忧眼神,几张几张地烧。女鬼看着他,忽然说了一句话:“天利。”   “啊?”   “你不就是想问我们的来历么,我告诉你,你去查查四年前的天利艺术培训就知道了。”女鬼的笑很是凄然。李欢急忙柔声道:“这已经是四年前的事,而且你很快就要解脱了,迎来全新的生命。放轻松,不要想太多了。”   “呵呵,你脑子有毛病吧,大好机会,你不多问点可就没机会了。”   此时,韦香途和李欢手中的经文已经烧尽,女鬼缓缓站了起来。   “最后一点时间,别废话了。我知道你们去过四楼。”   ☆、第十章 鬼窝   那女鬼已经死了三年有余了,就是死在那一栋写字楼的四楼。   皮肉生意据说是一个古老的行当,这个世界上绝不会缺少爱慕虚荣而又不择手段的女子和惯于寻花问柳的男子。到了现代这个不容许出现青楼楚馆的时代,各种鸡窝也学会了挂上各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牌,比如按摩店,洗脚楼,或者更高级的一点的,某某艺术机构。   这个天利艺术培训机构正是其中的一员。自从幕后老板将这栋写字楼的四楼租下,挂上了艺术培训的牌子,这里就经常出没着各式各样的女人,不过大都是来找大款当二奶、情人,或者直接卖肉的。   她第一次进去的时候,就抱着找大款的心思。那一年,她已经失业半年,眼看就要被房东赶出去,不得已急红了眼。不过,她并没能如愿以偿地找到一个肯包养他的大款,只是把自己零零散散卖了几次。然后在某一天夜里,被幕后老板看中了,叫她留下来,陪他“加班”一夜。   这个老板之前就留下过不少“同学”,她也习以为常。但是她却没想到,那个老板是个十足的bt。还没有“加班”够十几分钟,她的身上就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她受不了,便挣扎反抗。结果,就被活活勒死了。然后那个老板将她碎尸了,冲进了下水道里。   成了鬼之后,她才知道,在她之前,也有不少人被勒死。只是,她们这些堕落者,连家人都不知道她们具体在哪里,做什么,自然也没有人关心到,她们的忽然失踪。哪怕过了一段时间,家人发现自己的女儿似乎很久没有和家里联系了,也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那个老板也没能逃过报应。不到一年,他就因为喝醉酒,在自家别墅附近错把一个路人少女当成他的“学生”,拉进别墅害死。当警察去逮捕他的时候,他就在自己的别墅里自杀了。   他的“学校”也被清查了,所有“学员”和“教职工”都被处理了,但是那些被他冲进了下水道的怨魂,却一直只能停留在那里。直到前段时间,他忽然化成了一个煞气冲天的恶鬼出现在她们面前,将她们化成了伥鬼,并且继续为她们增加同伴。   女鬼说完了,也走了。   庄子梦倒是听得表情扭曲,几乎抽搐,甚至忍不住抬手揉揉自己那其实不是*的脸庞,张张嘴巴欲言又止。韦香途看来也心情沉重,低头不语。   李欢倒是接受能力比较强,暗暗苦笑了一下,给她们分别倒了一杯茶。   “按照她这么说,那个‘老板’的别墅,应该是在王老爷子家附近吧。”   韦香途点点头,道:“按照王老爷子说,是‘诛罚’这一玉版。”说着,向庄子梦望去。庄子梦一边用手揉着脸,一边却竭力用冰冷冷的语气道:“诛罚?这种变态八成是受过心理伤害,觉得天下娼妓都该死,所以一直在杀这种人,结果最后自己也逃不过死。他都不想想自己也是鸡头,要说作孽,他是第一个该死的!”   李欢松了一口气,道:“结果是出来了,问题是该怎么对付。我感觉这些真相对我们也没什么用啊。”   庄子梦放下了捂着脸的左手,有些冷厉地望着他,面色铁青:“不,至少我们知道了,四楼那里只是一个伥鬼的窝,事后去那里烧佛经做法超度小鬼就行。我的想法是,我们必须趁着白天去对付那货,晚上我们决对干不掉那货的,最不济,也只能白天去那个别墅把玉版抢到手,收拾了那个鬼头就行了。”   韦香途皱皱眉,道:“我觉得不妥,按照以前的经历,鬼头是可以吞食伥鬼增强自己的。我有直觉,不清理掉四楼,我们无法打倒那个鬼头。不然,我们先跟王老爷子说清楚,大家商量看,怎么样?”   庄子梦明显有些不满,却没有说出来,犹豫许久,道:“香途,我想……我想出去探查探查。看那个鬼头白天的时候究竟窝在哪里,晚上会去哪里。”   “白天还能在哪里,只能窝在自己死掉的地方呗。晚上是想去哪就去哪了。你去查什么?也不怕被人害了。”韦香途一口回绝。   李欢一听,倒是有了主意,道:“如果真能确定他白天只能待在别墅的话就容易了,我们大可以上午把四楼端了,下午就去收拾鬼头。这样不就完了?”   “你确保你一个下午就能收拾了他?”韦香途心烦意乱,当头就泼冷水,“别拖着拖着到了晚上,鬼头肆无忌惮了,把我们全灭了。”   “很简单啊,大不了兵分两路,我们去搞鬼头,王老爷子去四楼。”李欢看着纠结的一人一鬼,顿时也纠结起来了,“反正大白天的,他没办法跑来跑去,当然也没办法跑去四楼吃伥鬼……”   “鬼头只要乐意,就能随手抓一个伥鬼来啃,只要这个伥鬼处于他的煞气范围之内。你想得太简单了。不过,你这个方法,确实也是唯一可行的了。”韦香途想了很久,终于说道。   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只能兵分两路,一路去四楼,超度或者消灭伥鬼,以避免鬼头被逼急的时候还可以获取大量的能量,一路去那个鬼头死掉的别墅对付鬼头。   而且这两件事必须是在白天开始,在天还没黑的时候,就要结束。   总之,很棘手。   根据那个女鬼的说法,目前那个鬼头还在给她们不断地增加同伴,就是那个鬼还在不断地害人,增加伥鬼的数量。只不过,那个鬼头是有选择地找失足妇女下手,所以才没有什么逆天的被害人增长数目。毕竟,一个神神秘秘连家人都不知道在做什么的单身在外的女人忽然没有联系也无可奈何,家里人知道的时候说不定她已经消失了几年了。不过,多拖延一天,说不定就多几个怨魂。   马上就得联系老爷子,商量对策,明天就行动大概是不可能了。现在时间都凌晨了,一阵商量安排之后八成就天黑了,你敢顶着黑眼圈、带着一身的倦意和疲惫去对付一个猛鬼吗?   ☆、第十一章 各方行动   由于太晚睡,第二天他们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而李欢还有一个预约,因此直到下午,他们才一起去了王老爷子家。   进门之后当然少不了挨烟杆子敲头,用老爷子的话说,是看见年轻人垂头丧气就恼火。李欢回想起第一次和老爷子聊天的时候,老爷子那各种客气、礼节备至的聊天方式,实在郁闷于为什么这老爷子跟他没认识超过几天就忽然自来熟了。   不过,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而且对方还是长辈,委屈一下也没什么。   老头子昨晚上得到消息后也是一夜没睡,连夜动用关系查到了鬼头的死地。好巧不巧,居然就在他房子背后不到五十米的地方。老爷子觉得很郁闷,他说他以前从来没有走到那边去,所以漏了这一只潜藏的大鬼。当然了,韦香途和李欢可是不信的——凭直觉,他们觉得更有可能是老爷子看着那房子暂时空着没人住,因此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偷懒心态,所以没去管——真要有人重新入主了,以能买下这房子的人的财力,也不会请不起抓鬼的人。   换句话说,纯粹是老爷子之前作死。不过这种话还是别明说了,明说了也是作死……   王启年的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配着他那白胖的圆脸就是活脱脱的一只熊猫。昨天回家之后,王老爷子就叫他在院子里挖了一个坑,然后让他躺进去,用落叶埋着,又在旁边插上香,浇上米酒。老爷子说这是在给他转运化劫。他信了。可是老爷子居然让他躺到晚上九点钟。天擦黑之后他就一直在发抖,生怕哪儿冒出来个女鬼把他吃了。后来口袋里的手机闹铃一响,他立刻就从坑里跳了出来,结果眼前却有个两个脑袋鬼影。   他当然就惨叫起来,结果……那个“鬼影”其实是他妹妹和秦丽丽。天黑之后她们一直守在旁边,由于有点冷就挨在了一起。   王启年自然又被老爷子教训了一顿,而且还害得原本已经将对他的偏见减轻了不少的秦丽丽又一次对他没什么好脸色了。   因为韦香途的请求,李欢没有告诉老爷子庄子梦的事,只是说自己用超度女鬼为条件从女鬼那里换来了这些情报。老爷子倒是没有质疑什么,只是显然更欣赏他了。   “那么就这么说好了,香途的本事是我们这些人里面最好的,那就让她一个人去后面的别墅对付鬼头,我和小李去那边四楼对付小鬼。启年在家看好启月。现在趁着时间还不晚,赶紧准备东西。今晚小李和香途也别回去了,在这睡一晚。”   说是来商量的,还不如说是来领老爷子的旨意的……他们什么都没说,全是老爷子说了。   不过,这个决定大体就是这样了,因此细节上也没人想和老头子扛。   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一般这个时候,李欢刚刚午休起床。不过他今天不得不克服一下午后的倦意,随着王启年和韦香途去准东西——画符用的朱砂,足够的纸钱,以及阴阳店里面卖的那种手抄佛经。   如果不是老爷子和韦香途告诉李欢,李欢还真不知道这年头还有所谓的阴阳店,而且还非常之多。无论在那座城市,只要是圈内人,都会清楚地知道,这些店都集中在哪个角落。   魔都的阴阳店大都集中在西格路。除了零零散散摆地摊算命卜卦的,就是以卖饰品、动漫周边或者心理咨询为招牌的小店。当然了,他们的真正生意,绝对不是这些小打小闹的。卖饰品的一般兼营中国传统的风水、解梦、卜卦、测字,动漫周边和“心理咨询”以主攻星座和塔罗占卜居多。   李欢和王启年随着韦香途走进了一家售卖佛教饰品的小店。不知道为什么,李欢一走进这家店,就感觉有些不对——很难说清楚的,类似于……   是鬼的煞气吗?可是又不太像。他直觉这里的“煞气”,和写字楼四楼那里的煞气不太像。   是自己神经过敏了吧。   那位将长发挽成了一个髻,身穿着手绘的水墨荷花长裙的美女店主站了起来,略显惊讶地微微挑眉,最后还是礼貌地笑笑:“随便看一下?”   “大悲咒,手抄,要六十份一百次的。”韦香途也礼貌地点点头。店主一听这话,顿时楞了:“这么多?”   “没有么?”   “有,当然有,只是,出了什么事……”   “出了大事。”韦香途道。   店主皱皱眉,很快从最底下的货柜里找出一个严严实实的纸箱子,当真他们的面打开之后,给韦香途检查。韦香途粗略翻了一下之后,便递给了李欢,向王启年道:“年哥,给钱。”   “多少?”王启年急忙道。   “一份一百,一共六千。”   “啊?”韦香途有些愕然地回头。店主急忙道:“是家母亲手所写,她说这也是积福德的事,所以也打算要多少钱,不过一些墨水费罢了。”   “令堂真是大慈大悲之人。”韦香途感激地道,她重新打量了一下店主,发现这是一个颇有古典韵味的美人,鹅蛋脸,五官很是精致,而且笑得很是温婉。   唯一遗憾的是,那双微笑的杏眼眼底,却仿佛藏着什么心事似的,不经意就露出了一丝失落。   “李医生,你有名片吧?”   “啊,有的。”李欢急忙拿出一张印着“李氏心理诊所”的名片。   “老板娘,这是我的老板,海归硕士李医生,我是他名义上的助手。如果您有什么心理方面或者邪魔灵鬼的困扰,都可以来找我们。”   店主有些尴尬地笑笑,道:“嗯,谢谢你了。”   话说这附近满是神棍,而且什么“心理咨询”也不少,犯不着跑双清路那么远的地方吧?   韦香途见店主这个样子,知道她不信,也不介意,笑了笑,临走出门的时候,回头说了一句:“店里的运财五鬼闹得凶的话,也可以来找我哦。”   店主顿时脸色苍白。   走出店门,韦香途忽然问:“李医生,你对刚才那家店有什么特殊感觉吗?”   李欢犹豫再三,才道:“我感到……和子梦在的时候一样的感觉。”   韦香途赞许地看着他,道:“真是准确又敏锐的感觉,连老头子都没发现子梦的存在。”   李欢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里却非常侥幸地偷笑了。   其实刚才他并没有深究什么,但是当韦香途说出“运财五鬼”之后,他才想到,这个店是不是真有古怪。   他以前虽然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是作为消遣,各种奇奇怪怪的小说都读过,对于这些,是有一定的常识的。他也听说过有些人会为了发财养小鬼,但是直到前几天他的世界认知被完全颠覆之后,才真正相信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事。   运财五鬼,和庄子梦一样,都是鬼仙之类的东西啊。   所以韦香途问起来,他就顺水推舟地……   王启年还不解地问韦香途什么意思,韦香途却和李欢对视一眼,各怀心思地笑了。   ☆、第十二章 不安   韦香途笑是因为知道自己快要拿到第一笔收入了,李欢笑则是因为自己靠小聪明赢得了妹子的钦佩。   他们似乎暂时忘记了马上就要面对一个*oss的事。   王启年自然是一头雾水,自个想了半天想不通,原本想自动脑补为这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但是想想,马上就要面对一场凶险的战役,自己都没心思和秦丽丽培养感情了,像韦香途这样的大师级人物又怎么会有这种又俗又无聊的想法。   如果他知道韦香途只是想到自己快要有钱而高兴,估计会一头撞死。   晚上,那个店主果然打电话来给李欢了。李欢自然是满口答应,跟她预约了最近的空闲时间。韦香途就坐在李欢一边,也是一脸窃喜。不过挂了电话之后,原本笑容满面的两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房子四周的煞气越发浓烈了。甚至已经达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一个一个白色的鬼影时隐时现的,就飘荡在院子外的四周,而且很奇怪的,似乎全都在瞪着韦香途。   王老爷子带着王启年和王启月、秦丽丽也都从书房上来到了客厅。韦香途看看外面的情况,便道:“师伯,我出去看看这些鬼想干什么,也免得这些鬼伤到无辜的人。”   王老爷子神色凝重,道:“去吧,小心点。”想了想,又郑重地嘱咐道:“如果碰到那个鬼头先不要硬拼,能躲就躲。熬过今晚,等到天明。”   “嗯。”韦香途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手袋和桃木剑,将手袋的带子拉长挂到肩上,便走了出去。那些女鬼一见到她,居然都像疯了一样,向她扑过来。   这一次,她并没有用竹筒收了那些被她碰到的女鬼,而是直接一剑一只,全部杀灭。   这些伥鬼真的太多了,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事,她目前还没办法去做。而且此刻她身处险境,无暇分心。   收鬼所消耗的精力远远比杀鬼多,如果把这些鬼都收了,她们也差不多累趴了。   “闭上眼睛,不要想太多了。”   庄子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她身边,慢悠悠地道。韦香途笑笑,道:“我不能闭上眼睛,我不想让任何一个活人死了。”   “……你不想让我安慰安慰你么。”   “等出事了再安慰我吧。”   庄子梦杀戮的方式比韦香途要温和得多,一双青白色的鬼手一扬,就将所触及的伥鬼都吸入了自己体内。那些鬼见状,也都慢慢退开了,但是依旧在远处盯着她们。两个人慢慢走着,忽然发现前面有个人倒在路上。   那确实是个人,不是鬼,如果真要怀疑他是鬼,那他顶多是个醉鬼。满身的酒气,大老远就能闻到了。   “哎……香途,你说,这里怎么还没有大堆的人变成伥鬼或者鬼头的口中餐呢?”庄子梦实在对帮助醉鬼没什么兴趣,她不是警察。   “那个鬼头应该只对某些特定的人感兴趣,而伥鬼不要想吃饭了,不被吃就是好事。”   庄子梦听了这话,不禁皱起了眉。   她总感觉有些不对。   “香途,不然我们回去吧,我总感觉这是个陷阱。”   韦香途正想说什么,却发现那个酒鬼忽然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瞪着眼,站在路灯下,带着奇怪的笑,看着她们。   被鬼附身了?   “哈哈,还有个青衣鬼仙在身边,果然是大师。”那个醉鬼咧开嘴,很得意地笑着。   韦香途神色一冷:“你以为你附身在人身上,我就没办法对付你么?”   “嘿,嘿嘿,我可不是打算就附身在人身上。我只是借这个人来给你看一段表演而已。”   那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丢了过来。庄子梦看看那人,附身捡起,仔细一看,却惊呼了一声:“玉版?”   正在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人的韦香途闻言也不由得一愣,接过庄子梦手里的那块玉版。昏暗的灯光之下,只看到是一块白色的,两指宽一指长的玉版,上面刻着两个文字,和韦香途曾经在博物馆见过的石鼓文很相似。而且这块玉版周围,居然有着细微的紫色烟雾——这是因为太过浓郁,而具象化的灵气。   “你应该识货,这就是‘诛罚’玉版。”   这人居然轻易就交出了“诛罚”的玉版?韦香途和庄子梦愕然。   “你到底想做什么?”   只见那人诡异地一笑,接着,一道鬼影从他头上冒出,向远处飞去。   “你们不是想要血食吗?今天这个就算是给你们的福利了,吃了他就能和这个女的拼一拼,再吃了她!哈哈哈哈……”   “糟糕!”   在那个因为鬼头忽然离开而再度失去意识的酒鬼倒地的那一瞬间,那些女鬼也疯狂地扑向了那个人。韦香途和庄子梦也只得同时纵身一跃,拦在那些女鬼面前。   左手反手一扣,凭空抛出了几十张黄色的符纸,桃木剑一闪一刺,居然让十几个鬼灭于无形。   然而,韦香途和庄子梦却觉得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想再缠斗下去。点点头,韦香途和庄子梦一人一手拎起那个醉鬼,往墙上一蹬,掠身而去,直往王家院子蹿。   进了院子站稳脚跟,回头发现所有女鬼都在院子的结界外瞪着她们。   “今晚上开派对啊。”韦香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怎么会这么多鬼?”   “我数了一下,总共还剩四十七个。”庄子梦丢开那个醉鬼,“不知道是不是那鬼头把四楼的女鬼都带过来了。这货生前是杀人狂,死了也是恶鬼,太可怕了。”   “哼,才四十七个,总数顶多七十几个,算少了。怕什么。”韦香途此刻感觉有点烦躁,“子梦,你也不用回到竹筒里去了,我们去把玉版交给老爷子。”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客厅里。饶是韦香途拉着庄子梦的手,王启年还是吓得从沙发上跌了下来,李欢只得苦笑着把他拉起来。两个女孩子早被老爷子赶回去睡觉了。见到庄子梦,老爷子似乎有点意外,但是却并不在意,只是问:“外面怎么样?”   韦香途把玉版拿了出来,老爷子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拿过玉版,他瞪大眼睛,问:“这是你抢过来的?”   ☆、第十三章 自有打算   此时,醒着的人都已经集中到了老爷子的书房。打开专门为了在晚上鉴定古董而安装的大灯,老爷子拿着放大镜仔细地重复看了几遍那块玉版,才肯定地道:“确实没出什么差错。”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鬼头会轻易把玉版丢给我。”   所有人依旧百思不得其解。确定了玉版除了灵气外溢之外安然无恙,老爷子将玉版递给早已好奇心爆棚的王启年。李欢心里也恨不得拿过来看看,但是出于礼貌,只得等王启年玩够了之后,才接了过来,仔细端详,但是在接到手的时候,却感觉这块玉版似乎在微微发烫,忍不住“咦”了一声,道:“这玉版好烫。”   “嗯?”韦香途忍不住拿过来,怪异地看着他,道:“我觉得和人的体温差不多,一些好一点的玉器都是这样的啊。”   “不是,我摸上去就感觉像是那种发高烧的人的额头——大概38度高烧那种。”   王启年倒是一愣:“我觉得凉凉的啊……”   三个人面面相觑,然后把目光投向王老爷子。   “反正我摸着也是凉的。”王老爷子闷声闷气地道。   “我是鬼,没什么凉热的感觉。”   然后连带庄子梦在内的四双眼睛都奇怪地盯着韦香途。   感觉到那种微妙的气氛,李欢很是尴尬,不过依旧摆着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岔开话题:“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说那个鬼头之前并不怎么厉害,只是拿到了玉版之后才变成了这样的话,那他现在还回了玉版,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对付他了?”   韦香途却摇摇头,道:“我怕其中有诈。”   众人沉默了一阵。   脸色忽然阴晴不定的庄子梦抿了抿唇,道:“这样吧,我出去逛逛,看看情况。要是没有什么大异常我们还是要按照原计划进行。如果我三个小时之内还没有平安回来,你们就要提前行动。”   大家一致同意了这个提议,庄子梦转身推门,噔噔噔地下了楼。韦香途有些不解地摇摇头,子梦怎么了?   王老爷子抬手看看手表,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先去睡着吧,我守着,有什么情况再叫你们。”   “子梦出去了,我睡不着。”韦香途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说得有点奇怪,“我放心不下她。”   “算了,王老先生和香途明天是主力,我没什么事,我下去守着吧。”李欢急忙道。王启年虽然已经在打哈欠了,但是这种情况下也不好意思回去:“额,那我和李医生一起……”   “都滚回去睡觉。”   王老爷子原本迟疑了一下,但是看到打哈欠的王启年,顿时又瞪起了眼,不客气地道,举起了烟斗,很明显,谁要是敢继续反对,肯定会挨一下子。   “……”   几个年轻人也不敢说什么了,大眼瞪小眼地互相望了望,一个一个都出了书房。临走时,王老爷子把玉版塞给了李欢。不为什么,就因为李欢是鬼谷子后人。   王启年把韦香途和李欢带到了两个空着的房间,便道了晚安回房去了。李欢也道了晚安,刚想进房休息一下,韦香途却先开了口:“李医生,你的手机能借我么?”   “嗯?”李欢皱皱眉,却没问什么,把手机递了过去。   “没什么,我发现刚才子梦把我手机带走了,我想用你的手机和她联系联系。”   “哦,有情况就叫我哦。”李欢笑笑。   “会的,晚安。”   “晚安。”   李欢看着韦香途关上房门,最终还是没有把自己原本想说的那件事说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诛罚”玉版的被追回,是“诛罚”自己的选择。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把玩着这枚玉版,李欢忽然发现,玉版的温度,正在慢慢地下降,而且那股浓郁到了实质化的灵气,也逐渐消退了。   庄子梦走出王家院子的时候,那些女鬼一下子躲到了十米开外。估计是受鬼头限制,她们无法躲得更远。从她们看庄子梦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同为厉鬼,她们清楚地知道属于白衣厉鬼的她们和庄子梦这个青衣鬼仙的差距。   只要庄子梦乐意,甚至可以将她们抓过来,当成点心吃了。   但是庄子梦并没有这样的恶趣味和重口味,她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部黑色的手机,打开桌面上的企鹅图标。望着那句“原主人已去世,此号由本人保管,愿亲友节哀”的签名,不由黯然地笑了笑。空间里面显示,还有很多同学依旧时不时地给自己留言。   已经六年了。   一个死了六年的人,除了韦香途和她的师父,以及自己的父母知道她无法投胎而留在世上做了鬼仙之外,没想到以前那些同学还会有偶尔记起她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死人永远是最容易被原谅也最容易被美化的,因此被人记挂,也没什么。   而且她可是顶着“见义勇为”的名头死掉的。   韦香途的头像亮了起来,一闪一闪的。   “子梦,在哪里呢?”   “在作死。”   看着韦香途发过来的那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庄子梦就气打不出一处来,但是她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要问——“你在用谁的手机?”   “李医生的啊。”   庄子梦先是沉下了脸,随后一想,也对,韦香途原本就和李欢比较熟,要是跳过李欢跟王启年借手机,那才奇怪。   也就是说,韦香途根本没有发觉什么不对,所以也没有做出避嫌的举动。   庄子梦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信息:“你们现在在干嘛,不休息?”   “老爷子在客厅等你的消息,我们被他打发回房间了。”   庄子梦松了一口气,回复:“那你好好睡吧,上什么扣扣,有事我打电话给你就行了。发个短信给我留号码。”   “嗯……”   庄子梦把手机重新收回口袋里,心情好了许多的她,忽然想到了该怎么做。   “你们最好在半个钟头之内立刻消失,不然……”   庄子梦重新走进了王家客厅,王老爷子正闷头待在沙发上抽烟,见她进来,急忙问:“鬼娃子,怎么样了?”   “王老先生,你这有没有空的矿泉水瓶之类的?越多越好。”   “矿泉水瓶?没有,其他饮料瓶倒是一堆。”王老爷子忽然猜到了她的打算,又瞪起了眼,“水瓶子能带多少?你真想那么干,还不如去书房左边那个柜子里拿竹筒,一整个箱子都是。”   庄子梦耸耸肩,转身刚要上楼,王老爷子又加了一句:“鬼娃子,知道你可怜那些女鬼,不过也要量力而行啊,别救人救到最后自己累趴了,鬼头却来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巨大的白眼。王老爷子顿时气得站起来举起了烟杆,庄子梦顿时抱住脑袋往楼上蹿去。   ☆、第十四章 自有神灵   庄子梦去书房拿了一堆竹筒之后,还不忘去韦香途的房间看了看,确定韦香途已经睡着了,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但是她刚走出房门,却意外地撞见了刚好走出房门的李欢。   “李医生,你怎么起来了?”庄子梦客客气气地问着,心里的想法却复杂又纠结。   “啊,我上个厕所。”感觉到庄子梦忽然对他的莫名生疏,李欢最终还是没有说实话。在庄子梦敷衍地应了一声匆匆下楼之后,他才向卫生间走去。但是回来的时候,却没有直接进自己的房间,而是敲了敲韦香途的房门。   “韦小姐,还醒着吗?有要紧的事。”   在迷迷糊糊的一声回答之后,便听见了起床的声音。韦香途揉着眼睛开了门,问:“什么事?”   “没什么,我有件事要和你还有老爷子商量,刚才看见子梦从你房里出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以为你还醒着。”   “子梦,她回来是干什么?”韦香途疑惑道。   “不知道,去问下王老先生吧。”   “算了,我看她也没事,不然不会不叫我的。”韦香途耸耸肩。   两人下了楼,王老爷子似乎有点不高兴:“起来干什么?”   李欢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玉版。王老爷子有些意外,接过来看了看。   “好小子,果然是鬼谷子的后人,居然能让玉版的灵气不再外溢了。”   李欢沉声道:“如果鬼谷子的血脉真的有那么神奇的话,我想我的直觉也是正确的。”   王老爷子有些惊讶,问:“什么直觉?”   “这块玉版,是自己选择回来的。”   庄子梦并不是王老爷子想的那样,是出于对那些女鬼的怜悯而想收了她们,以后一个一个超度。她真正的死因就是被鬼害死的,因此对于鬼,没有十分的憎恨已经是非常奇葩了,还想着怜悯……她可不是圣母啊。   她打算做的,只是“储备粮食”。没错,她虽然不喜欢吃鬼,但是如果她把这些伥鬼抓起来,全部吃掉,那个鬼头就没有吃的东西了。   虽然这些鬼不好吃、很恶心,而且会给自己增加很多煞气和血腥。   强行收了在这附近飘荡的十几个女鬼之后,她觉得很累了,便随手抓过来一个女鬼,张开嘴,决定要将这个女鬼一口吞了补充点能量。   但是那一口还没有咬下去,脑袋上却忽然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瞪了一双鬼眼回头,却在看清楚来人之后,整张脸都垮了。   “庄子梦!你在做什么?还嫌作孽作得不够?”   韦香途真的生气了,脸色煞白,嘴唇哆嗦,连手都在发抖。她旁边的李欢,却是神色尴尬。庄子梦顿时一脸委屈,撇撇嘴,居然哭了起来。韦香途见状,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   毕竟是鬼啊。   “你想吃也不是不行,可是不能还没炼化过就吃。你就不怕你有一天控制不住自己要把我也吃了?”这是韦香途最大的让步了。   庄子梦闻言,把眼泪擦了擦,却说道:“那算了,我不吃了。”   韦香途从手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递给她:“先吃着这个吧,然后我们一起到鬼头的那栋别墅去看看。”   庄子梦接过瓶子,有些奇怪地看看李欢:“李医生也要去吗?”   “嗯。”李欢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你要和我们一起的话,就要跟在我旁边,别被鬼吃了。”庄子梦听完之后,心情似乎好了点,虽然皱着眉,却明显是担心李欢的意思。李欢干咳一声,道:“放心吧,我知道,有事我会第一个跑的。”   “跑毛线,越乱跑越危险。”庄子梦无语道,“我和香途绝不会让任何一个没有法力的人因为随我们涉险而死的,所以你务必跟着我们两人的其中一个,知道吗?”   不知怎么的,李欢望向韦香途,却发现韦香途看着庄子梦的眼神似乎有一丝难过,还悄悄往庄子梦那边靠了靠。   三个人很快就走到了鬼头潜藏的别墅前,出乎意料,大门居然是敞开着的,连里面的大厅的门都是敞开着的。一股煞气从中直冲而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那个鬼头就在里面等着他们。   韦香途走在最前面,左侧紧跟着是李欢,庄子梦则走在李欢身后,三个人也不客气地走进了客厅。   看得出来这个房子空了很久很久了,到处都是灰尘和蜘蛛网。而煞气的来源,还在客厅后的一个房间。   就在他们还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探究竟的时候,一个诡异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哈哈哈哈……你们果然来了!来得还真快啊!哈,哈,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把玉版给你们么,走进来吧!我会告诉你们的!”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韦香途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带头走过去,推开房门。在看到房内景象的那一瞬间,她感到浑身一片冰凉。   这个鬼头,可以说,已经是“不成鬼形”了。左侧上身不知道为什么化成了如同布满了黏液的网状物质,粘在墙上,还一滴一滴地往下滴着污水。而那股强烈的煞气虽然是发自本身的,但是却化成了几个绿色的小饿鬼,在一个劲地啃着他的脚。右侧的身上都是流自眼睛的发黑的鬼血,把原本就破烂的衣服弄得一道一道的,往外冒黑气。   饶是见过不少恐怖场景的她和庄子梦都感觉渗人,李欢更是差一点就吐了出来。他感觉整个胃都在翻腾。   “看来你需要我帮忙。”韦香途勉强镇定了下来,扬了扬手中的桃木剑,“不过既然你好心地要告诉我,我就先洗耳恭听吧。”   那个鬼头闻言,狰狞地笑了,伸出缺了半边的舌头,舔了舔嘴唇,“我只想告诉你,你将来的下场,也不过和我一样。以前玉版选择了我,让我毁掉那些婊子的*,然后我没有用了,玉版也就连我一起毁灭。现在玉版选择了你来毁灭掉我和那些婊子的灵魂,它最终也会毁了你,再一次找主人的!”   ☆、第十五章 无劳挂怀   在韦香途的印象中,《鬼谷子》里面,并没有对所谓的“诛罚”进行解释,而在《鬼谷子》之前提到过“诛罚”的,是《周礼》——《周礼·地官·川衡》:“犯禁者执而诛罚之。”这里的诛罚,明确的意思就是责罚、惩罚了。   结合这个鬼头的说法,这个“诛罚”玉版,是专门挑选能够执行“惩罚”任务的人,去惩罚,甚至可以说,是消灭一些“有罪者”,然后因为“惩罚”的执行者本身就不具备“惩罚他人”的条件,于是在“惩罚执行者”的“罪恶”也满了的时候,“惩罚执行者”也会迎来被“诛罚”的一天。   只可惜……这个鬼头并不知道,鬼谷子的血脉传人能镇住这玉版吧。   尽管想到自己差点着了道就不免冷汗涔涔,但是韦香途还是笑了。   “李医生,把你手里的玉版拿出来给他看看。告诉这位鬼头,我的安危无劳挂怀,因为我不会步他的后尘。”   李欢会意,从口袋中掏出玉版,还故意晃了晃。那个鬼头见玉版的灵气居然全部被压制住,顿时睁大了剩下的半边血眼,大叫着就要扑过来,但是那化成了网状物的右半边身子,却死死地拉住了他。他再如何用力,却也不过是弄得自身更加痛苦罢了。   “不要这样挣扎了,让我送你一程吧。”   韦香途的语气是漠然的,没有一丝特别的感情。   三个人走出别墅大门,已是凌晨三点多。   鬼头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那些失去了鬼头煞气的女鬼虽然没有限制,但是力量也随之大大减弱,甚至已经成了普通的怨魂,连普通人都无法看见了,更别提能够作恶。   不过,若是玉版没有李欢的压制,那这些女鬼肯定还在等着被韦香途全部灭杀,如果韦香途不行动,她们就会四处作恶吧。   现在好办了,剩下的事只需要委托老爷子去把这些失去了力量的可怜伥鬼一一超度了。   韦香途似乎真的很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呼呼大睡,连庄子梦也躲在竹筒里不出来。只好由李欢将事情全部转告给王老爷子了。   结果李欢挨敲了一烟杆不说,还得按照老爷子的旨意,告诉韦香途,老爷子叫她“年纪轻轻的女娃子,别想着偷懒,整天就打打杀杀上蹿下跳,给我原话告诉她,自个超度去。”   韦香途知道这件事之后,气得跳脚,却说不出话。她真想告诉那老头子,她想休息一下,好好准备和李欢一起给那个卖手抄佛经的美女店主解决事情。可是没办法,她还没那胆子去跟老爷子叫板。   幸好手抄的佛经都买到了,不然让她和庄子梦自个抄的话,她们更会疯掉的。   六十份,每份一百遍啊。就算以前她们偶尔也自己抄一抄,也没有这么多的,因为她们的师父原本就喜欢没事干抄佛经,而且附近的人家有时候得了她们的帮助也会抄一些送来。碰到需要大量佛经的时候,也多半是去阴阳店买的。   李欢自然很是好奇这些事,便又问抄写这些东西还有什么额外要求,是不是要求抄写的人用特定的笔墨之类的。韦香途只好告诉他,笔墨倒是不一定,但是要求抄的人要有诚心,哪怕你对鬼神半信半疑,也要保持着一个“慈悲为怀”的理念——就是说,你得清楚地认识到,你抄这东西,是为了救人,或者行善。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韦香途先是大半夜的靠着王启月这个内线偷偷摸进写字楼去烧佛经做法时超度那些女鬼,然后又是潜进那个重新大门紧闭的别墅,给那个“凶宅”彻底驱邪气开宏光——这纯粹是老爷子以“权”谋私了——因为这附近一直闹鬼,许多人纷纷甩卖房子,房价大跌,老爷子自然是一栋不漏都买了下来,等着风头一过,就倒手出售。   于是乎,除去付给李欢的“定金”一百万之后,老爷子还是狠狠地赚了一笔。   这下子真是所有人都看清了老爷子的真面目了,还真是他自个说的,“花花肠子太多”,连王启年都觉得无言以对。   不过老爷子倒是没觉得自己不对。   “你们这是什么态度?有意见?小李,这一百万可只是定金,怎么,嫌少?”   “额,不不不……”   眼看着烟斗就要砸下来,谁敢说句不好?   不过其中最委屈的还是韦香途,因为老爷子完全没有给她一分钱的意思。在和李欢出了王家院子的时候,几乎都要哭了。李欢怕她真哭起来,好说歹说告诉她分给她一半,她才忍住了。只是回家之后,和庄子梦一嘀咕,庄子梦气得脸都发青了,但是也只能咬咬牙,和韦香途大半夜坐在门外看星星。于是李欢又头疼了,他真怕这两货憋出抑郁症来,或者吹风吹出感冒。连哄带求地让两个委屈的姑奶奶回房睡觉后,李欢才松了一口气。   说句实话,在韦香途为了收尾而东奔西跑的这两天,他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再说,他的各种业务,也不过是和客户聊聊天,疏导疏导而已,身体上并不会特别疲惫。只要不碰到那种非常歇斯底里而又异常变态的客户,基本上心理压力也不大。而且身为心理医生,他也是严格要求自己定期去做心理辅导的。他深知,作为一个心理医生,他平时接受的负面情绪太多,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缓解,会出事。   一下子拿到了五十万的巨款,他也有点意外。韦香途果然是没有什么金钱观念的,以前说的二十万的报酬和现在一百万的“仅仅是定金”的钱相比,李欢几乎怀疑她和她师父是不是太安于清贫,还是她长期被欺压——咳咳,闲谈莫论人非。   只是这笔钱该拿来干什么呢?   或许该买辆车来代步了。也并不是因为之前没钱,而是因为回国的时间不是很长,所以一直拖着到现在。也不用太好的,二十万的车足够了。   打定了主意,李欢也回房睡了。   这件事真正告一段落了。明天不过有一个普通预约。后天他也能完全放松一下了,大后天才是那个店主的事务。也就是说,明后天他都有时间去看车。对了,要不要带韦香途去看看呢?   回想起那几次都被韦香途迟钝忽略的暧昧,李欢不由得有点好笑,但是随后,又觉得有些忐忑。   ☆、第十六章 陈麟夕   第二天,刚刚送走那个客户,他就走进了配药室里面的助理办公室,叫韦香途和他一起去买车。出乎意料,韦香途似乎并不想和他去看车,而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叫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车。”   之前韦香途很显然是在听音乐,耳机已经摘了下来握在手里,却依旧清楚地听得到开到了最大声的摇滚乐。李欢实在无言以对,只好岔开话题:“呃……你喜欢摇滚?”   “我只是喜欢夜愿乐队的歌罢了。”韦香途干咳一声,似乎对于他的观察有点不满,退出音乐盒,她笑笑:“这几天累坏了,我想先睡个午觉。你去买车的话可以叫年哥或者月姐陪你去看嘛。”   “……”   虽然说确实会很累,但是很显然,韦香途在拿到那一笔巨款之后,便高兴得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了。昨晚上还特意拉着庄子梦出去,买了一台笔记本,又买了一堆的书和衣服,以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   然后,就一直宅着,下班时间不出房门,上班时间不出办公室。   一头热血碰上个软钉子,李欢只好维持着理解的微笑走出了配药室。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韦香途其实对他很是冷淡。   走出诊所的大门,一辆黑色的奔驰却正好缓缓地开过来,停在了门口。摇下车窗,车里是一个和他差不多同龄的青年,俊朗的面容,温和的微笑,却让李欢无端地仿佛有一层阴影笼罩在他身上。   “您就是这里的李欢医生吗?”青年彬彬有礼地问。   “是的,有事吗?”   “您有事要出去?”   “嗯。”   “那您能接受什么时间的预约呢?”   “四天之后的任何一个早上或者下午,除了本月星期一都有安排之外,其他时间都行。”   “好,那我四天之后来找您。这是我的名片。”青年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陈麟夕,鬼谷子第三十二代传人?李欢看到名片上印的东西,不由得僵住了。青年却早有意料地笑笑,道:“惊讶吧,我们一千多年前可是一家呢。”   “如果你有急事,可以今晚就来找我。我出去的时间不会超过四个钟头。”李欢沉声道。   “哈,李医生真是个让人欣赏的人。”青年笑了。   来不及等青年的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李欢便匆匆转身回去。   这件事情必须告诉韦香途,还有王老爷子。   原本买车买房都是大事,很多人买车之后,还会放鞭炮、开宴席。但是没想到事情一个接着一个,李欢只能在告诉韦香途之后匆匆跑出去买了一辆车。回到家,王老爷子也到了,脸色阴沉地坐在大厅里。韦香途站在一边,面无表情。   陈麟夕也早到了,也坐在客厅里,悠闲地喝茶。   虽然他跑这一趟只花了三个钟头,并不算迟到,但是没想到王麟夕居然提前一个钟头来了。   “我原本是打算去王老先生家的,不过没想到在半中途碰到了老先生,所以一起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李欢总感觉王麟夕因为面对着王老头子,神色之间显得非常冷淡。   “对了,小李,我还没有跟你介绍。”王老头子开口了,话语里像掺了冰渣子一样渗人,“这是我早年的孽徒,也是另外一个鬼谷子传人。如果不是因为当了陈家的阴婚上门女婿,他也成不了鬼谷子的血脉传人之一。”   陈麟夕似乎一点也不在乎王老爷子说的什么,只是笑道:“韦小姐,李医生,你们两位也坐下吧。我这次来,不为什么。只是想跟你们商谈一下鬼谷玉版的收集事宜。”   “首先你得保证,鬼谷玉版不是你派人去偷的。”王老爷子铁青着脸道。   陈麟夕神色如常,道:“不是。您知道我的,如果别人不给,我会另寻他法,不会做出卑劣之事。”   “哼,从你嘴巴里说出这句话,当真可笑之极!”   “请恕我直言,我认为我一直无愧于心。若不是您刻意打压陈家的生意,我也不会背出师门。而且我不能确定,陈家的灭门案是否真的与您无关。”   王老爷子气得哆嗦,抓起茶杯就往陈麟夕脸上砸去。陈麟夕反应及时,迅速踢了一下旁边的桌子,连人带椅子借力移开了半米,躲开了这一下。   “我劝您还是冷静点。好吧,我相信您当时只是以为没什么要紧,所以才没有阻止那些人出手。陈家灭门,也是您所不愿见到的。不过您还是保留一份理智吧。我认为,这一次指使贼人盗取玉版的,说不定就是当年将陈家灭门的。鬼谷子的世仇。”   韦香途和李欢倒是一副看戏的心态在看着,虽然表面上不敢露出。王老爷子听到陈麟夕这么说,便冷然道:“哼,世仇?难道不是已经被你这些年弄死了七七八八了么?我可是听说,暴毙的,被杀的,比比皆是,只剩下一两个人,也到国外避难去了,弄得起什么大风浪?”   陈麟夕不屑地微然一笑,道:“陈家也不过只剩下我一个人,照样能将他们全部杀了。”   室内的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李欢只得开口解围道:“额,不知道陈先生来这里,想跟我们具体讨论玉版的什么事呢?”   “很简单,我和你都是鬼谷玉版的血脉传人。若说鬼谷玉版的保管者,当然只能是你我二人。而且我要玉版,有我的用处。”   “你小子肯定没安好心。叫我把玉版交给你,休想!”王老爷子怒道。   陈麟夕冷冽地看看老爷子,“那么,我便把我所收集的玉版给毁掉,叫玉版残缺,无法重新自合。到时候,无论谁,也别想压住鬼谷玉版的煞气!”   王老爷子惊得站了起来:“你也拿到了玉版?”   “死亡。刻着‘死亡’的那块玉版。”陈麟夕冷然道。   王老爷子面如死灰地跌坐下来,喃喃道:“死亡……死亡……”   陈麟夕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诊所,也不道别一声,上了车,扬长而去。   “王老先生……”   李欢有点担心地看着王老爷子。韦香途也忧心忡忡。王老爷子失神许久,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回去了,你们看着办吧。”   王老爷子拒绝了韦香途的搀扶,摇摇晃晃地想自己走出去,但是临了,却又退了回来。   “我还是跟你们说说陈麟夕的事吧……”   ☆、第十七章 运财五鬼   陈麟夕原本姓徐,是洛阳人氏,由于天资聪慧,而且天生长了一双阴阳眼,五岁就被父母送去给老爷子做了弟子。然而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是跟着王老爷子学道,但是品性却和王老爷子大为相佐。老爷子做事固执己见,他却从善如流,老爷子各种花花肠子,他却有一股子刚直之气。因此这么一天一天地相处下来,是越来越不合脾性了。老爷子眼不见心不烦,便打发他出去“闯荡闯荡”。结果没想到,他却碰到了鬼谷子另外一脉的传人陈家,还和陈家的女儿好上了。   当时老爷子和陈家碰巧为生意上的事情成了对头,老爷子私报公仇,让他离陈家的女儿远些,他却没有听。然后这时,鬼谷子的世仇找上了门,以为玉版是陈家收藏着,就打算对陈家下手。王老爷子以为这群人翻不起大浪,也就没理会什么。结果就是,陈家满门被灭,陈麟夕拼死救下了陈小姐,却只来得及在临终前得到了陈小姐的许可和她办了冥婚,才成了鬼谷子的血脉族人。   王老爷子毫无疑问是后悔到肠子发青的,可是又死要面子不肯认错低头,因此也就和陈麟夕一直僵到了现在。连鬼谷玉版失窃都没有找陈麟夕。   整个故事讲完,王老爷子都没有抬头,就连出门回家,也是灰溜溜的,面如土色的样子。   但是就算他不说,韦香途和李欢也知道了,陈麟夕基本上没什么错,而且是个挺良善的人。他真要玉版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只是这几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李欢可以预见到,自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要这样为那几块破玉版奔波了。   只能祈祷可以快点找到吧。   次日,就是和那个美女店主预约好的日子了。   上午十点半,美女店主如期而至。   她不是单独来的,而是和她的母亲一起来的,一个满头银发,端庄慈祥的老妇人。她用了一种朗诵般抑扬顿挫的语调,缓缓道:“听小女说,这里有位高人,能降服闹宅的五鬼?”   “啊,是韦小姐会,我只是个心理医生而已。”李欢微微一笑。老妇人便微笑着望向韦香途。   “韦小姐不知师承何处?”   韦香途缓缓道:“天柱名不周,海内皆我有……”   那个老妇人一听,竟然稍稍直起了身:“原来是周有大师的高徒,采萍说你进门便知道是什么鬼在闹,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姑娘确实有大能啊。”   韦香途并不谦虚什么,笑了笑,道:“您也很不简单啊,这五鬼是您自己请的吧。”   老妇人显得有点后悔,苦笑道:“如果姑娘能为我家免去此劫,我愿意给姑娘当个送财的小鬼。”   “别这么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而且这五鬼怎么会反闹起来,我也要去看看才能下定论呢。”   “好,请韦姑娘移玉寒舍。”   “好的,李医生也一起去吧。”韦香途笑着回头对李欢道,“我们都是女生,你给打个杂。”   “……好吧。”   原本是那位店主开了自己的车过来的,现在当然是李欢来充当司机的角色。路上,老妇人依旧用了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缓缓地述说着。   “老妇人本家姓许,是在二十年前嫁入林家的。这些运财五鬼也是那时候请来的。这些年承蒙神恩,家业也算蒸蒸日上了。而且外子心性良善,生前也做了不少善事,因此这些年也没什么意外之祸。但是自从外子去年五月辞世,家里便不太平了。   “老妇人根据外子的遗嘱,将外子火葬了。并且将骨灰盒放入了远在故乡的林家祠堂。然而就在老妇人和采萍从老家回来之后,五鬼便闹起来了。”   “且不说先是家族产业的生意受损濒临破产,有时候就连放在保险箱里面的东西都会莫名其妙损坏。采萍前段时间还经常在半夜看见有鬼火在墙角跳。我便探查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家里的运财五鬼在闹宅。若不是老妇人还有些小法子挽回,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韦香途听到这里,皱起了眉,问道:“林老太太,您用的是压鬼法吗?具体哪一种?”   “灵经佛香的法子,勉强保住家宅平安罢了。如今已经将大部分生意都停了,只留着那家佛品店积德散财。”林老太太无可奈何地苦笑了一下,“虽然知道动用金石刺血法子能迅速恢复如常,但是老妇人不敢用呀。若是驾驭不住,可就更惨了。”   韦香途道:“这倒没什么错,谨慎点好。”   林家的别墅很偏僻,居然是在远离市中心的城郊。很大,比王老爷子的宅子大得多。而且和王老爷子中规中矩千篇一律的规划一比较,这个宅子和这对母女,似乎都从内而外地散发出一股优雅的气质。尤其是后院,隐隐约约露出了翠绿的竹枝,很是雅致。   但是韦香途却皱起了眉,问道:“这后面有片竹林?是什么时候种的?”   “不知道啊,二十几年前买下这栋房子的时候就有了。老妇人正是喜爱竹子,才买下这栋房的。”林老太太惊讶道,“难道是竹林里有什么在作祟?”   “倒不是。”韦香途摇摇头,却转向了从一进门就神色不对的李欢:“你觉得怎么样?”   李欢的脸色有点苍白,强笑道:“这,那我如实说了。”   李欢看见的景象是很骇人的。   他眼中看见的这一栋宅子,笼罩着一股妖异的青黑雾气,在他缓缓地将车开进门的时候,就骇然看到,一只青色脑袋,四肢纤细的小鬼,趴在院子的一角,瞪着一双鬼眼,口中发出凄厉嘶哑的呻吟,背上有一张符纸,纸上有一小堆香灰,一支燃着的香就插在香灰上,直穿符纸,似乎还插入了那个小鬼的身体。   由于怕吓到林氏母女,他刚才没有说,而且香途就在身边,他以为她也看到了,以为没什么要紧,也就镇定地将车开进了车库,才又出来。   ☆、第十八章 财鬼化凶鬼   那美女店主林采萍一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林老夫人尽管也面如土色,却不忘将女儿揽入怀中安慰。韦香途倒算是镇定,却也愕然问:“你看见那里有个绿色的大头鬼?多大?具体怎么样?”   “大概有三四岁小孩那么大,肢体十分纤细畸形,简直就是皮包骨。脑袋也有点畸形,脸上没有半分肉,好像饿了很久没吃饱过一样。”   “确定是绿色的?”   “是绿色的。”   “长有独角吗?”   “没有。”   李欢自然不知道,在她们眼中,那个院子的角落里,只有一张符,一捧香灰,一支燃着的香插在上面。   那就是林老夫人为了镇压闹宅的运财五鬼,而动用的灵经佛香压鬼法。以符纸为底,佛香灰为基,各请一枝香,压着东南西北四方,使五鬼只有一鬼能行动,减轻损失和保护家宅。   李欢居然大白天地看到了,真实的鬼神!   但是这运财五鬼,韦香途知之甚详,他们有金、银、黄、白、紫,就不会是绿色的!   “林老夫人,请带我们看看另外三个镇宅点。”韦香途感到事情不妙,声调都变冷了。   林采萍自己都吓得不行,却又不敢一个人进去休息。只得由韦香途扶着老夫人,四个人绕着这并不算小的宅子走了一遍。   结果,另外三个镇宅点所镇的,也不是什么运财五鬼,而是红色双角疤面的凶鬼,黑色尖牙大嘴的狱鬼,以及褐色破衣乱发的穷鬼。   这分明已经是四凶了。从去年五月闹到现在还没有闹垮这个家,说明林老先生生前真的积福了。   好在林老夫人算是个有见识的老太太,在知道事态居然如此严重之后,却还是慢慢镇定过来,搂着受到惊吓的女儿带着客人进了客厅之后,并没有忘记让女儿镇定一下,给客人泡茶。韦香途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显得有点魂不守舍,在喝了一口茶之后,便道:“林老夫人,我想,现在只能先做驱四凶的法事了,至于运财五鬼怎么会变成了凶鬼,我想这不是鬼神作祟,更像是……您可要当心小人。”   “我家素来没有得罪什么人啊,怎么会这样呢。”林老夫人无奈地摇摇头,“而且我们倒了,对谁有好处?这……”   “人心叵测,说不定是生意上的对手吧。”韦香途决定不问人家私事了,只是说道,“既然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我和李医生就先回去了,明天我们做好准备再登门造访。”   “嗯,好,采萍啊,送韦姑娘和李医生回去吧。”林老夫人也站了起来。   这一次还是李欢开车,林采萍虽然跟来了,却是为了等到了之后把车开回去的,一路无话,似乎都在想心事。   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按照惯例一起做了简单的饭菜对付了晚餐之后,韦香途就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了,因为怕忘记,还特意做了个清单,从祭饿鬼用的糕点水果到给穷鬼的纸车纸房子,以及李欢听都没听说过的拿来除狱鬼的钥刀、绑凶鬼用的龙筋绳。但是李欢知道,他肯定会被抓苦力。   西格路离他们这里这么远,去到的时候八成都晚上*点了。大晚上的去西格路那边,想想就感觉有点惊悚,那么多怪力乱神的家伙都聚在那里……   华灯初上,连庄子梦也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冒了出来,坐在韦香途旁边。   西格路的夜晚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各个偏华国的店家都在门口挂着红色灯笼,和华国传统风格的店面装修非常搭调。一路过去,仿佛电视中的古代夜景,让人产生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回国两年,李欢第一次发现魔都有这样一个地方。   庄子梦因为怕碰上什么高人逸士惹出麻烦,反而一下车就又藏起来了。李欢跟在韦香途身边,看着四周熙攘的人群,感觉有点不真实,像是走在梦里。   除恶鬼用的钥刀其实是一把特制的长针,龙筋绳也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红绳罢了。   但是她将长针拿起来仔细观察的神情,她挽起红绳熟练地打圈的手势,红色灯笼下她的马尾辫……   跟着韦香途走了几家店,韦香途终于发现跟在身后的李欢似乎迷迷糊糊的,疑惑地转身,道:“李医生,你怎么了?”   李欢闻言,这才抬头,笑道:“没,没什么啊。”   韦香途皱皱眉,道:“你不是累坏了吧?还是困了?”   “啊,没,没有啊。”   韦香途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带着安慰的语气温和地道:“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糕点什么的明天再买。我不会开车,疲劳驾驶太危险了。”说着还笑了笑,主动从李欢手里拿过来一半的东西,向他们停车的地方走去。可是李欢忽然拉住了她。   “嗯?”   不解地回头,韦香途皱起了眉。   李医生好像要说什么,却神色异常,欲言又止?   “没,没什么。”   李欢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同时在心里飞速策划着,“我们先回去吧。”   韦香途反而狐疑起来:“李医生,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鬼神之类的?”   李欢笑笑:“不是,我只是觉得这样的街道好久没有看见了,所以有些恍惚。走,上车吧。”   拉开车门,李欢下定了决心。   他一向很清楚自己的感觉和想法。虽然偏理性的思维让他习惯于去分析,比如是不是今晚的气氛和环境太好,以及之前的暧昧判断催熟这原本不可能在几天之内迅速发酵的感情。但是他依旧明确——他应该是动心了。   心里的波澜一被惊起就很难平息,晚上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也乱七八糟的,胡思乱想许久,凌晨的时候才在浓烈的倦意面前缴械。一觉醒来,却发现窗外已经阳光灿烂。   心里暗暗叫着不好,李欢以极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却发现韦香途已经买好了各种水果糕点,就放在二楼客厅的茶几上,而她正好从厨房出来,见到他,便微微一笑。   “起床了啊?我估计你累了,所以就自己去买了东西回来,早餐也好了,吃完之后我们就出发。”   李欢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出手机,“十点钟了。没事,我会快点的。”   ☆、第十九章 法事   路上韦香途就报酬的事情跟李欢商量了一下,李欢给她的提议是——看林老夫人给多少就拿多少。毕竟林老夫人也是圈内人,她会知道市价的,而且从今年到去年一直都在亏损,要是出不起理应给的钱也没什么。家有凶鬼不除,很容易出人命,万一真出事了,那真是罪过了。韦香途想了想,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   到了林家,也没有太废话,便开始做法了。   在院中、大门处分别摆上香案,供上钟馗神像,以防止这些鬼神被放出来之后再次进屋。然后李欢和林采萍兵分两路,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到最近的路口去,一个放糕点水果喂饿鬼,一个拿纸衣纸车引穷鬼。回来后,便先把饿鬼和穷鬼的两处灵经佛香给撤了。按照韦香途的说法,多亏李欢看得到鬼神,不然这一次法事估计要费很长时间,先是弄清楚这运财五鬼到底怎么回事就很困难,弄清楚是四凶闹宅之后,也还要请钟馗确定鬼的位置,再一个一个地抓。   林氏母女自然也认同这些说法。只是李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韦香途是在给他戴高帽,有种奇怪的感觉。   果然。   “接下来就要对付狱鬼和凶鬼了,对付这两个鬼比较凶险,李医生,能帮忙吗?”   韦香途居然要他去拿着钥刀在狱鬼身上扎一下,然后拿龙筋绳去捆凶鬼,因为李欢看得见这些东西,所以行事方便!   拒绝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虽然李欢原本没有那个义务。但是在打算要追韦香途的情况下,他必须答应。只是……   “那你以前怎么处理这类事情的,你看不到他们啊……”   “啊?以前都是要等月圆之夜,阴气最重的时候,他们在月亮下会有影子……帮个忙嘛,这一次你拿七成。”   好吧,原来这么麻烦。   林老夫人倒是彻底放下了心,和女儿进屋去给他们准备午餐和报酬了。韦香途跟在李欢后面,也似乎一脸好奇似的。李欢只得苦笑。在把钥刀扎了一下狱鬼的背后之后,又笨手笨脚地用龙筋绳把凶鬼捆住。撤了灵经佛香,却看到狱鬼过来拉着龙筋绳,把凶鬼拖出去了。   其实没什么凶险吧!   林家给的报酬也算可以了,五万整,直接从网银上汇过来。吃了一顿美味的午餐从林家出来之后,两个人的心情都很好。韦香途更是破天荒地提出一个建议——她请客,两人去“喝杯茶”。   李欢自然满口答应了。车子进入了市区,刚要调头,手机却响了。   “香途,帮我接个电话。”   “好。”   韦香途拿起手机,却是王启年打来的。   “年哥,我和李医生刚要去喝茶呢。他在开车不方便接。你请客?我们都吃过了,你又有什么事吧?……嗯,好吧。”挂了电话,韦香途道:“年哥说请我们吃饭,去奥利西餐厅那里,有事。”   “……”   李欢想象中的和妹子共进午餐的场景瞬间破灭了,不由得暗叹一声。   到了餐厅才发现,王启年居然也是带着妹子的,而且是一个不认识的妹子,李欢就更加怨念了,你丫自己泡妹子还去打扰别人,这是脑子抽了吗?   韦香途倒是见怪不怪似的,压根不惊讶。四人寒暄了一番之后,就入座点菜了。   那个女的叫向文,看起来有二十七八岁,中分的直发,略略化了点妆,显得成熟大方。点好了菜,王启年便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是这样的,小向最近,遇到了一些麻烦。她在警察局当差的父亲,出了点事。”   “嗯?什么?”韦香途和李欢同时问道,不过,韦香途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李欢却一脸诚恳。   “是这样的,事情比较棘手。”向文思索了一下,“我爸在警察局里,碰到了鬼。”   “噢?什么样的?”韦香途皱了皱眉。   “这个倒不要紧的,我爸爸前几年就转了文职,今年也快要退休了,现在出事,也不过提早退休罢了,只要不去警察局就好了。只是他现在,真的是,精神状况都不好,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想,请李医生去开导开导也就行了。”   韦香途一听,不知道为什么反而眼睛一亮,望向李欢,李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韦香途会对于他有那么大的兴趣,但是他敢肯定,韦香途只是对于“心理医生的诊疗过程”感兴趣,而不是对“李欢”感兴趣。略显挫败啊……   不过很明显,韦香途恐怕要失望了,如果她想要旁听或者陪同,必须得到病患或者病患家人的许可。   “好吧,那您定个时间,我和令尊谈谈。”这几天接触的王老爷子和韦香途、还有林氏母女都是那种一开口都是半古不古的人,让他也受了影响,但是在向文看来,却显得这个医生文质彬彬了,便带了笑道:“是这样的,其实我父亲毕竟古板,他对心理医生什么的,带有偏见,觉得去看心理医生的人,都……他就是怕被别人说闲话,他也不是认为心理医生怎么样,就是不太能接受……我听王先生说可以让医生您以朋友的身份去跟他谈的……我想这样起码不会被排斥。”   “好,这个是没问题的。”   李欢无奈地笑笑。确实,这样的病人不少见。有的是太过多心和敏感,认为一个忽然冒出来的心理医生根本不会明白,所以当面咨询的时候会有敌意,有的则是偏见太过,觉得只有精神病人才会去做心理咨询或者去心理医院,哪怕自己也觉得事情严重,不能不来看心理医生,也是披了个大风衣,大半夜里来,甚至只能通过网络联系的。还有的尽管自己没有偏见,也会顾及到他人的看法。   向老先生是最后一种。他在警察局里面当了十几年的刑警,混了一个大队长。经手的案件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也碰上过不少心理变态的罪犯,也找过不少心理医生。虽然也知道咨询心理医生不代表就心理扭曲或者成了精神病人,但是一来怕有那些偏见严重的人传闲话,二来是觉得自己这十几年都在各种情况下撑过来了,临老却被莫须有的“鬼魂”吓倒,实在窝囊,于是硬撑着说自己没事。结果是日复一日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噩梦弄得大叫着醒过来。   ☆、第二十章 又是玉版   约好了晚上的咨询,吃完饭也就散了。   既然向文的父亲本身并不排斥咨询,那就一切好办了,只要隐藏好自己的身份,跟老爷子谈谈,就好了。   下午的时候向文的电话也来了,说她已经跟她父亲说好了,让李欢以她朋友的身份去做客,最好带上韦香途,因为老爷子太怕被人说闲话,还特意叫她多带几个朋友,显得不是李欢特意去的。   这下子,估计王启年也要去了。   本身太在意别人的看法的心态就不是很好,不过管他呢。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自尊心什么的。只要不影响日常的生活,都可以视为正常。   向老爷子今年也五十几了,不过和养尊处优,又烟酒应酬太多的王老爷子比,却显得年轻很多。没有王老爷子的啤酒肚和地中海,反而有一股锐气,精神矍铄。知道今天女儿请了几个朋友来做客,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但是李欢和韦香途刚从车上下来,就立刻失去了原本比较轻松开朗的心情。   李欢又感觉到了,一股子浓烈的煞气,从向家所在的地方冒了出来。   和玉版的煞气一样的。   “香途,你带东西来了吗?”   “什么也没带……”   “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应该出事吧,要出事早死人了。我看看什么情况。”   于是这两人只好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然后一进门,向家老两口迎了出来,两人就更是心里一沉。   煞气居然是从向老爷子身上发出的——不对,看这外表,叫一声向大叔就好了。   王启年自然是早到了,毕竟向文是他目前想泡的妹子。而且看起来王启年这次也是真的诚心诚意想成家了。他居然还围上了围裙和向老爷子一起做了菜,但是这一顿晚餐有他的参与却是又多了一份让人不安的成分——这货做的饭菜……   趁着还没有做好饭菜,两人被安排在客厅看电视的时间,韦香途低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看这情况,玉版在向伯伯那里,我们先别说破。我不是有机会和他谈一谈吗?等我弄清楚他的情况再说。”   韦香途点点头。   和一个浑身散发着原本只属于厉鬼的煞气的活人一起吃饭,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还好大家心知肚明今晚的要事是什么,各自吃完了找借口纷纷离席,最后只剩下李欢和向大叔了。   “哟,今晚上个个都吃这么快。真是,平时还老劝我多细嚼慢咽呢。在警局工作这么多年,吃饭都没个准点,几年前就差点生了胃病,小李呀,慢慢吃不用急。”   “啊,也是,在警局工作,就是为了人民的安全和社会秩序做奉献。”李欢笑道,“不过向伯伯倒是还很硬朗呢,根本不像快要退休的人。”   向大叔感叹道:“其实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好!毕竟岁月不饶人啊。自从转了文职之后就更是觉得身体在坏下去了。说到底呀,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以前家里人总劝我悠着点,悠着点,哎,现在想想,当初的努力还不够啊!”   “虽然说是文职,但是也会压力很大吧。”李欢微然叹息,“睡眠质量会被影响吧。”   “嗯……是啊。”向大叔皱起眉头,“真是奇怪了,特别是最近,老是感觉晚上很兴奋,睡不着,脑子里总想着年轻时候,那是威风八面啊。各种凶残的罪犯,都要在我面前服软呢!实在有不开面的,就……咳咳,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做起怪梦,梦见我在拷问鬼!”   “拷问鬼魂?”李欢惊讶道。   “是啊。”向大叔似乎很骄傲,“我就梦见我拿着一块玉版,化成了一个……一个大侠,飘飘荡荡地,跟鬼魂似的,到了我年轻时呆过的派出所……”   情况复杂了。   夜深了,几个人才从向家走出来。   “谢谢李医生,对了,今天和我爸聊了那么久,有什么情况呀?”向文有些忐忑地问。   “哦,向伯伯只是年纪大了,又压力过重,所以会失眠。而且他应该是太怀念过去抓捕罪犯的日子了,所以才会做怪梦。我建议作为家人,应该多跟他聊聊,多对他的过去表示肯定,这对于他压力的缓解有好处。”   向文听了这话,却是脸色变了变,许久,才道:“嗯,谢谢您,我知道了。”   车上,韦香途问:“你弄清楚什么情况了吗?”   “向伯伯很健谈,但是字里行间却透露出,他家里人并不是很支持他的信息。”   “我是说,玉版,还有那股煞气。”   李欢顿了顿,才回答:“我想,玉版的煞气并没有滋长这次出现的鬼魂,而是,利用了向伯伯去对付鬼!”   “怎么说?”韦香途惊愕道。   “他说,他晚上总是睡不着的原因,是因为想起以前的时候,各种威风八面,所有罪犯都在他手下服软。而难得睡着了,却梦见自己拿着一块玉版,去拷问鬼魂,甚至给鬼魂上刑。而这一切都是在他梦里,他曾经呆过的派出所发生的!但是审讯结束后,他却也死了!”   “这……”   韦香途迅速回想了一下玉版的内容,“难道是‘刑戮’吗?”   李欢苦笑道:“八成是吧。”   韦香途抿了抿唇,才缓缓道:“在你和向伯伯聊天的时候,我问向姐向伯伯有没有得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玉器,向姐说没有。另外,我还试探地问了下向伯伯碰到鬼的事,不过向姐支支吾吾的,只是说有次去原来的派出所拿档案,结果去了一夜不回来。第二天被人发现躺在审讯室里。问起来,居然说是碰到鬼。不过事后向伯伯否定了,说自己喝醉了酒看错的。但是有没有真的喝酒,那是一个大问题。”   “……我们要不要去那个派出所看看?”李欢问。   “当然要去。跟年哥打听一下,找时间晚上去看看。”韦香途沉吟道,“派出所应该有夜班,不过不要紧,对于子梦来说,人类都不是问题。”   ☆、第二十一章 探路   韦香途和李欢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先不要告诉王老爷子,毕竟王老爷子老了,不行了,还不如留着他的花花肠子和商业头脑多为王启年王启月两人多赚点家本,抓鬼这种事,交给他们这些年轻人就好。   打电话给王启年,七弯八拐地以想抓个小鬼玩玩为理由向他打听向大叔当年呆过的派出所。王启年满口答应了,不过一会儿,就把一个地址发了过来。   不过他们还是决定明天晚上再去看看,因为今天已经很累了,而且明天还有两个预约,一个是上午的,一个是晚上七点左右的。   仔细想想,自从接触到王老爷子这些人以来,李欢觉得自己更忙更累了。而且他估计,这样子的情况要一直到找齐所有玉版才会缓和,但是以后的事务会多出属于灵异的那一大部分。这个事实让他无可奈何。   还好自己在抓鬼的时候只是一个打杂的。   第二天,韦香途一大早就起来了。李欢走出房间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厨房吃早餐了。简单地打了一下招呼,韦香途就吃完起身,匆匆走进房间。李欢纳闷地冲她喊道:“香途,你干嘛呢?”   “哦,我要炼化些阴间的食物给子梦吃。”   韦香途从房间拿出了一大袋东西,“李医生啊,我在我的办公室操作应该没问题吧,不要随便进来哈。”   “……注意安全,不会污染药物吧?”   “不会的,阴间的东西怎么会对阳间的药品造成实际损坏呢。”   “……”   这是要拿吃的收买庄子梦吗?真是,做了鬼还是吃货的女孩……嗯,要珍惜呀。   李欢笑了笑,摇摇头,走进厨房,坐了下来。   看来韦香途光想着给庄子梦做吃的就没心思给自己弄早餐了,只是去买了几份生煎包,给他留了三份。她似乎从第一次吃到这有名的魔都小吃就很喜欢了,只是之前紧巴巴地过日子,好像每次经过生煎铺子的时候都很怨念……   吃了几个,李欢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韦香途连拜托个事都要拿吃的贿赂庄子梦,那她究竟能不能控制住这个小鬼仙?庄子梦会跟着她,只是因为“放心不下某些事”?   记得在抓女鬼的那个时候,她就很生气地问过庄子梦,难道不怕有一天失控了把她也吃了?   李欢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同时也脑洞大开。   庄子梦说自己是因为心上人而死的,可是却又跟着韦香途,难道是因为那个心上人和韦香途有什么不可分割的关系么?   难道是韦香途的师父?   想到和王老爷子差不多年岁的大叔和庄子梦这样一个小萝莉难分难舍依依惜别的样子,李欢不禁一阵恶寒。   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李欢胡乱吃了几口,虽然感觉味如嚼蜡,却依旧全部吃完了。   待会就该工作了。   今天的预约是一个患有重度抑郁症的女士,甚至第一次被丈夫带来的时候,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坐了很久,才说了一句:“谢谢你,医生,我感觉坐在这里轻松多了。”后来经过几个疗程的治疗,她才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而且有时候一定要丈夫在场。不过看得出,她的病症在好起来。而且面对一个非常温柔而且有礼貌的病人,心里多少都是舒服的。   这一次她也是和她那个英俊而又文质彬彬的丈夫一起来的。在诊疗室里谈了很久之后,他们很满意而且很愉快地告别了。   韦香途还是窝在办公室里不知道干什么,但是李欢不敢打扰。随意拿起一份报纸,坐在大厅里看了起来。   报纸上的金融版块原本是李欢最热衷的版块,但是如今却也和八卦花边差不多了。最上面占了整个版面一半的重磅新闻,是某大亨的养子和女儿不和,女儿一气之下搬出旧宅的事。李欢无语了,干脆翻过去,看文学版面的小说连载。   不知道过了多久,韦香途终于从办公室里出来了,而且是探头探脑地:“李医生,多少点了?”   李欢抬手看看手表:“十一点半了。”   “哦,我饿了,你做饭好不好?另外先顺便打桶水进来给我洗洗手。”韦香途可怜巴巴地道。   “……”   李欢只好起身,先去打了一桶水下来,帮韦香途提进了办公室。韦香途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一股奇怪的油腻的香味,办公室里也都是这种奇怪的香味,还好她把抽风机打开了,通风口也大开着。   “你究竟在做什么?是不是……炼化鬼魂什么的?”李欢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   “……”韦香途洗了手,用纸巾擦干净,想了想,才如实回答道:“炼化七魄,然后油炸。”   “油炸七魄?”李欢顿时瞪大了眼睛,这……果然不是他能料想的啊!但是……“你在办公室里搞油炸?”   “没事,用阴间的方法在竹筒里炸的。”韦香途指指放在办公桌下的一溜子竹筒,“里面的东西都是。”   “……”   “还有,我饿了。”   “我立刻去做饭!”   看样子韦香途是炸着炸着,闻着香味就饿了,真是比较令人恶寒的口味。   李欢发誓要把她挽救于水火边缘,反正不能让她和鬼一个口味!   于是他连带晚上的饭也包下来了,不过和以往不同,他这两顿做的都是清淡口味的菜。虽然晚餐买了一大堆食材,基本上素多肉少。   以怕韦香途累着为名义让她歇着,一个人忙得不亦乐乎,而且因为七点的时候有预约,晚饭的时间也就拖到了天黑,端菜上桌的时候连庄子梦都冒出来了。   “今天你们两个都这么殷勤?”   手里拿着竹筒坐在椅子上,一口一个地吃着听起来嘎嘣脆的不明黑色物体,庄子梦很疑惑,心里忽然就冒出了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香途有事找她她当然万死不辞,可是李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韦香途倒是没有多心,只是道:“今晚上有事要忙,子梦,恐怕第二块玉版要找到了。”   “嗯?要连夜行动吗?”庄子梦耸耸肩。原来如此,她还以为这两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嗯,需要你先去探探路,搞清楚情况。”   ☆、第二十二章 尸鬼   三人驱车来到了王启年给的地址,远远地将车停在林荫之下,庄子梦打开车门,什么也没说,便向派出所大门走去。值班的门卫自然是根本看不到她的,所里面也依旧灯火通明,她却如入无人之境。   派出所里也迷漫着一股子煞气,根源似乎就在二楼的那几间审讯室。但是庄子梦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甚至还有几个小混混,正被几个警察从审讯室里带出来。   “奇怪吗?我也很奇怪。”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而且伴随着一股混合着煞气和鬼气的奇怪气息,那一瞬间庄子梦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都是鬼,谁怕谁?   缓缓转身,庄子梦漠然地道:“你是谁家的厉鬼,跑这里来干什么?”   但是她愕然发现,眼前这个鬼,居然是个尸鬼,她的身体是实质的,有影子!   一般的鬼,或者鬼仙,比如庄子梦,比如那个鬼头,还有那些女鬼,是在什么光线下都不可能出现影子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实质的身体。而有影子的鬼,基本上除了诸如运财五鬼和四凶这样的鬼神,基本上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尸鬼。   这个鬼的尸体显然保持得非常好,灵动的杏眼,中分的卷发柔顺亮滑,玉色的肌肤,穿着一袭黑色长裙,精致得就像一个瓷器美人。从外表上看,她顶多十七八岁,但是偏成熟的打扮和漠然的语调、以及冰冷的表情和眼神,却给人一种二十几岁的熟女的感觉。   “我是什么地方来的,不应该是你关心的事情。”那尸鬼虽然是实质的身体,但是过往的警察都好像没有看见她似的。这是一个很厉害的尸鬼。庄子梦不由得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我也不会去关心的。”庄子梦也冷冷地道,“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我的主人还在等我,我回去了。”   “呵,来了,还想走么?”尸鬼神色骤变,拔出一把桃木短剑,便扑了上来。   “你我原本无冤无仇,你先动手了,就别怪我了!”庄子梦没想到那个尸鬼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就发疯了一般动手,险险闪过那一招,一双鬼手反拍了过去。   “无冤无仇??呵呵,灭我徐家满门,难讲你有没有其中一份!对了,你这么厉害的鬼仙,若说你不是主力,那才是怪事!”   “呸,疯了,什么徐家,我不知道!”   “还敢狡辩!你是为了玉版来的吧!哼,哪怕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也要叫你灰飞烟灭!”   “玉版……”   庄子梦忽然大叫:“你是徐麟夕的人?”一个失神,她的脸上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也不知那把桃木短剑是什么神器,居然没能愈合,而且一点一点的鬼血往外冒,一接触空气就化成了飞烟。庄子梦不由得皱眉——让香途看见了,香途会砍人的!   “呵?不装了?”   “你以为我是鬼谷子的世仇啊?我是李医生的朋友!”   庄子梦愤怒地道,趁着那个尸鬼愣神的空当,一脚踢开了她手中的短剑。不过终究是有错在先,那个尸鬼没有发脾气   “很抱歉,我以为你是仇家那边的鬼仙。”   美女尸鬼恢复了淡然的神情,捡回自己的匕首,“不过我先说好,玉版还得是我的。”   “……”庄子梦白了她一眼,阴阳怪气地道:“还没买兵器,就讨论坐地分赃了啊。”   “呵,真没想到,身为一个鬼仙,你居然能这么乐观。”美女尸鬼面无表情道,庄子梦真怀疑她是不是面部没保存好,近乎面瘫了。不想再多理会她,庄子梦转身离去。她要去别的地方找找看还有什么线索。   脸上的伤口居然有痛感,庄子梦抬手捂脸,愤恨地瞪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美女尸鬼——嗯,好吧,客气点叫她徐小姐,或者,徐太太?   “你盯着我干什么。”徐小姐终于忍不住问。   “你有伤药吗?鬼能用的。”   “……”   徐小姐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绿瓶,倒出了一些散发着浓烈兰花香味的绿色油膏,仔细涂在庄子梦脸上,不一会,就止住了血,甚至是幻化出来的“肌肤”都开始在愈合。   “咦,这是什么啊?”庄子梦好奇地问。   “尸油。”   “……”这都行?!   两人又在派出所里走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别的异常。只是夜越发深了,四下更是安静。   “我看我们也该回去了,没什么可看的。”徐小姐道。   “……”   庄子梦摇摇头:“不对,我总感觉不对——人到哪去了?”   “派出所是二十四小时工作没错,但是没有人会大半夜在楼里逛来逛去吧,都应该在值班室不是吗?”   “可是真的太安静了……”   阴风乍起,夜雾浓重。   可是走廊里怎么会起雾?!   庄子梦和徐小姐都提高了警惕。走廊那一端,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   不止走廊里的灯都灭了,雾气也越发浓重,居然连她们的一双鬼眼都看不清前方究竟来了什么人。   那个高大的身影终于从雾气中走出,站在了她们前面。   这是一个大概五十几的大叔,精神矍铄,目光锐利,而且一身警服,腰间佩枪,更骇然的是,他手持着一支有一米长,三指宽的玉版,像是拐杖,又像是长剑。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这里是警察局?随便就进来!?”   “徐伯伯,我是李医生的表妹!”庄子梦一个激灵,忽然想起了李欢和韦香途告诉她的事,急中生智,忙道。   “……李医生的表妹?”徐大叔眉头一皱,“你们来这里干什么?真是的,走走走,别在这里玩了。”说着,伸出手要拉庄子梦——庄子梦的外表看起来太小,徐大叔下意识以为她是小孩,“这也是李医生的朋友么?”   “嗯,是啊。今天派出所的人请表哥来帮点小忙呢。”庄子梦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主。   “大人,她们说谎,她们是鬼,一个是被人养的鬼,一个是尸鬼。”   徐大叔身后忽然飘出来一个戴着高帽,脸色煞白,一身素袍的鬼差。   ☆、第二十三章 审鬼   向大叔闻言,神色一凛,刚要说什么,后面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向伯伯,那是我妹妹!”   一个人几个鬼循声望去,却是李欢和韦香途,还有徐麟夕。   “李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向大叔诧异道。   韦香途和徐麟夕急忙跑了过来,各自把各自的活宝贝护在身后。李欢干咳一声,道:“呃,听说大叔经常晚上审鬼,所以我们就过来这里,旁听一下。”   向大叔一拍脑袋:“哎呀,我倒是忘了,这是做梦呢。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难怪李医生会在这里。反正是做梦,旁听什么的没事吧。”   那鬼差闻言,脸上虽然依旧面无表情,语气却缓和许多:“谨听从大人吩咐。”   说着,向大叔带头,一干人走下了楼。   整个派出所都变得异常安静,偶尔有几个走动的警察,也都像是魔怔了一般,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李欢留心一看,却发现这些“警察”都是脸色苍白,而且五官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纸人?   派出所的接待大厅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像是法院的会审大厅,又像是古装电视剧里面的衙门。有观众席,有审判席,两边站着的却是面无表情的鬼差,一排黑一排白,鬼差身后的墙壁上却挂着各种刑具。   李欢等人规规矩矩地走进了观众席。向大叔也坐到了最中央的席位上。   向大叔身后的鬼差向前一步,毫无感情地说道:“带犯鬼。”   一个高高瘦瘦、衣衫褴褛的鬼被几个纸人警察带了上来,按倒在地。   “你犯了什么事?”向大叔沉声问。   “我没有犯事。”那个鬼魂显然也有点愕然,滴溜溜的鬼眼四下一扫,道。   “不说实话,给我打!”   两边的鬼差应了一声,操起靠在墙上的大板子,就动手了。十几公分的大木板,把那个鬼打得鬼血横飞,惨叫不已,连声喊道:“我招,我招。是我把那十几个小孩拐卖了。可是我都死了,都死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向大叔并不理会他,只是面无表情道:“拐卖儿童,按律投入十层地狱。每日油炸火烧。”   鬼差们答应了一声,收起刑具走回原位,几个纸人警察便把那个鬼魂带下去了。   观众席上几个人面面相觑,陈麟夕几乎忍不住要站起来,却被徐小姐一把拉住。   “这到底怎么回事?”徐麟夕低声问。   “这是……”   “请保持肃静。”向大叔拍了一下不知哪来的惊堂木,“下一个。”   这次上来的是一个女人。大约三十来岁,皮肤很粗糙,眼角的鱼尾纹很重。但是她明显不是鬼魂,不仅身上没有鬼气,更是拖着一个清楚的影子。   “大人,这还是个生魂。不过案发于此,也归于大人的管辖之内。前几日大人虽然只审过鬼魂,但是生魂也不妨吧。”   “哦。”向大叔点点头,“我知道了。没事的。”然后又冲那个妇女问:“你犯了什么事?”   “哎呀,这是梦吧,奇怪了,我怎么会做这个梦。”那妇女却犯傻,自言自语道。   “文案上说你虐待继女,可是真的?”向大叔怒道。   “没有,我没有虐待小丫啊。”那妇女摇摇头。   向大叔没有再说话,只是冷笑一声。两边的鬼差又取下了刑具。   连续几个鬼或者生魂“过堂”,都是这样。只问上一句话,不承认便打,打到招供为止。一连审了好几个都是这样。观众席上的几个人都有点吃惊,但是均维持着冷静,观察着这一切。李欢留了个心眼,暗自拿出手机,将所有发生的事打了出来,递给徐麟夕,徐麟夕看完后,又递给了徐小姐。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之后,更多了一份笃定。   审了六七个之后,那个鬼差又阴测测道:“大人,您的会审结束了。”   “嗯……”   向大叔站了起来。不料却忽然脸色发青,嘴唇发白,一头栽下!   观众席上的几个人一声惊呼,冲上前去想扶住他,但是……   庄子梦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待在派出所二楼的走廊,徐小姐怔怔地坐在她旁边,一双美目中满是骇然之色。   “走,我们下去看看!”   两人急忙跑到楼下,值班室和大厅里依旧有值班人员,院子保安室的守卫也还在很有精神地聊天。   完全不像闹过鬼的样子。   而不远处,李欢停车的地方,却多出了一个黑衣青年。   “麟夕!”徐小姐急忙跑了过去。小坡跟哒哒哒地,让庄子梦耸了耸肩。   像她这样的虚体鬼魂多好,根本不会有声音,这才有鬼魂的感觉嘛。   “我看见李医生在这里,就过来了。”陈麟夕抱住一下子扑进他怀里的徐小姐,苦笑,“不过没想到却在车里睡着了……”   “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对吧。”庄子梦幽幽地飘过来,“向青天怒审生死魂,鬼差人刑戮大小鬼?”   徐麟夕沉下脸色,道:“我的预感没错的话……要出人命了。今天不是出现了一个生魂吗?”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韦香途和李欢异口同声道。   “去向家看看!”这下子,是所有人都提出的意见了。   两个鬼仙不同于凡人,她们自然是先一步走了。李欢也将车速开到最大,载着韦香途和陈麟夕奔向向家。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每个人都很疲惫,而且困倦,但是精神上的悚然却像是一支强力的兴奋剂,将他们的状态都提到了最高。   来到向家门外,果然看见灯火通明大门敞开,冲进向家客厅,却发现向家母女被吓得缩在角落,向大叔面色铁青,神情狰狞,被庄子梦和徐小姐用力按倒在地上,死命挣扎着。家里已经一片凌乱,向大叔发疯了?   韦香途当机立断,甩出一张符纸,贴在了向大叔身上,不料却什么用都没有,徐麟夕和李欢却是也扑上去按倒了向大叔,向大叔却安静了下来。   对了,这两人是鬼谷子后人,能镇压玉版的力量。   ☆、第二十四章 玉版在哪里   这两人和徐小姐以及庄子梦按住了向大叔之后,就一阵翻检,想在向大叔身上找到玉版,但是他们几乎翻遍了向大叔全身上下,都没有得到什么东西。所幸的是,向大叔已经停止了发狂,渐渐失去了知觉。   向家的母女也在韦香途的安抚下勉强镇定了下来,待向大叔没有了动静,向文便急忙上来,慌慌张张地往鼻子下探了探。李欢不禁又好笑又同情道:“别急,向伯伯晕过去了而已。”   庄子梦飘飘悠悠地起身,却回头道:“向姐姐,向阿姨,以后能烧点纸钱给我吃零食吗?”   韦香途有点怒了,敲了一把庄子梦的头:“阴间的东西都是纸做的,什么营养都没有,吃什么吃!”   “……”庄子梦自知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灰溜溜地躲到一边去了。徐麟夕和李欢将向大叔抬到沙发上,让他平躺了下来。   “要不要打120呀?”向阿姨有些忐忑地问。看着向大叔依旧铁青的脸色,她和向文都很是心焦。今晚差点把她们母女吓出心脏病来,又是家里的主心骨发狂,又是两个奇怪的自称是鬼仙的女孩子来帮忙……   李欢望望韦香途,又望望徐麟夕,干咳一声,道:“向伯母不要急,这种事情发生的话,送去医院也不太好。向伯伯的病不是凡人能解决的,医院的人也不会认可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而且在检查不出病因的情况下无非开点镇静剂罢了。我的诊所里也有镇定的精神类药物,暂时送向伯伯去我的诊所吧。”   向氏母女两同意了。   好说歹说留下庄子梦和徐小姐先陪着向阿姨,徐麟夕和李欢将向大叔抬进了车里。让向文在后座上和徐麟夕看着,护送大叔先去了诊所,然后李欢再把向文送回来。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天都快亮了,徐小姐自行回家了,庄子梦也躲进了竹筒里。   徐麟夕也累得不行,但是还是硬撑着疲惫赶回家去了,理由很简单,他担心他的妻子。最重要的是,李欢已经承诺第一时间告诉他最新情况,让他无须担心。而且两人已经约好,今晚上再来商量。   给向大叔注射了点镇定剂,将他安置在二楼的一间为了以防万一而空出来的“临时病房”。韦香途又在床边贴了好几张红色符纸,两人才放下心来,回屋休息。   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先去看了看向大叔,没有发现异常,才各自去洗漱,弄吃的。   今晚上的计划得等所有人和鬼都出现了,才能商量。   向氏母女是最早到的两个,开玩笑,毕竟她们的至亲出事,说不定都没睡好,辗转反侧到了下午估计李欢他们休息好了,才来的。而且她们还带了饭菜,和一保温罐的鸡汤,跟探病似的,但是看那分量,就算徐麟夕和徐小姐也来一起吃,基本上都没问题。   向阿姨更是带来了一堆的纸钱,说是给庄子梦和徐小姐的——徐小姐的名讳叫徐青,这是徐小姐自己说的。   韦香途只觉得头疼,没力气去解释那只是庄子梦开的混账玩笑,只得让向阿姨直接在院子里面烧了。于是晚上,庄子梦就很无语地揣着一堆纸钱出现了。   “我去,这是真的要去阴店买东西啊。”庄子梦自嘲地道,“徐小姐,你要吗?”   “阴间生意不就是拿纸换纸?有什么意思。”徐青漠然道。   徐麟夕倒是先开门见山,只是神色不对:“阿青和庄子梦都去过派出所了,没有找到玉版,向小姐和向太太也没有在家里发现有玉版,我想我们应该问问向先生。”   “可是向先生还没有醒过来呢。也不知道他今晚还会不会去审鬼。”李欢不忍心向氏母女眼巴巴带来了一堆吃的却没人吃,急忙拉上韦香途一起边吃边聊。韦香途虽然已经吃得八分饱了,却也还是很给面子地喝了几口鸡汤:“对了,派出所那里有什么事发生吗?”   徐麟夕沉声道:“今天下午我起床之后,同城新闻报道了一个奇怪的案件。”他顿了顿,“死的是一个涉嫌虐待继女的妇女,之前是被关押在派出所的,因为那个继女已经被打断了一条腿,属于很严重的刑事案件了。而且那个妇女的死状很奇怪,面部表情非常痛苦,但是全身上下并无伤痕,内脏也没有任何受损迹象。死亡时间是昨晚。”   “恐怕和昨晚向大叔审鬼的时候审的妇女长得一样吧?”韦香途道。   “是的。我看到了照片。”徐麟夕点点头,声音冰冷。徐青见状,一言不发地拉住了他的手。韦香途看看他,却只是微微低头,默不作声。庄子梦道:“不然我们等等午夜,看向大叔还会不会去审鬼吧?”   “趁着还没有到午夜,我们还是赶紧想想这到底怎么回事,该怎么阻止吧。”徐麟夕冷然道,“且不说这对于向先生的安危有妨害,对于可能无辜的人,也不公平。”   不知道为什么,李欢脑子里出现一个大大的词——迂腐。徐麟夕更像一个儒士,而不是鬼谷子的兵家或者纵横家传人。   也难怪和王老爷子相处不来。   但是徐麟夕也没有说错什么,不去阻止这件事,说不定会越闹越大。   韦香途终于出声道:“那就这样吧,趁着夜色还不晚,我们去看看向伯伯现在呆的地方——向伯伯不是已经转为警察局的文职了吗?我觉得可以去查查他的办公室或者警察局。徐小姐,你成了尸鬼之后,鬼谷子的血脉还有用吧?”   “有,不过很微弱。不然我也不会无法制服向先生了。”徐青道。   “能逃命要紧足够。你和子梦一起去调查一下警察局里,尤其是向伯伯的办公室附近。记得在十二点前赶去那个派出所看看是不是已经发生了审鬼的事情。为了确保你们的安全,我和李医生、徐先生都会提前去派出所看着。至于向姐和向伯母——两位先暂时放心地回家,好吗?”   ☆、第二十五章 认命   韦香途就这么无情地下了逐客令,让李欢都有些无语。   但是向氏母女留在这里,也确实没什么意义。   庄子梦和徐青两个鬼仙自然是自己去了警察局。徐青在路上走着,庄子梦则是飘飞。但是不一会,就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里全然没有任何异常,甚至连煞气都没有,她们都失望了。在勉强找了两遍之后,她们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回去找李欢他们。   李欢他们已经在驱车赶往派出所的路上。庄子梦原本想无声无息地飘进去,坐在韦香途旁边。但是却发现里面人很满——李欢、韦香途、徐麟夕,还有尚未苏醒的向大叔。徐青见状,也只好步行跟随。   “喂喂喂,你们这是搞什么?”庄子梦飘在车窗外,扒着窗户,问。   “刚才我们讨论了一下,这个情况,大概是要锁魂了。”韦香途倒是气定神闲,“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什么也没找到。”庄子梦摇摇头,“警察局那里连玉版的煞气都没有。”   “难不成这玉版……”正在开车的李欢忍不住说了半句话,徐麟夕接口道:“会跑?”   所有人都忽然打了个寒噤。   这两人的直觉可能是真的。玉版自有神灵,从诛罚主动回到韦香途手中的时候就知道了。但是还是难以相信,既然找不出玉版依附的灵体或者人,难道“它”成精了,能化成人形自己走?   车停在了派出所门口不远处的老地方。李欢抬手看看表,还有二十七分钟就要到十二点整。   “还来得及吗?”李欢有点紧张,但是还是保持了镇定的声调和语气。   “时间刚刚好。”   徐麟夕也点点头,将向大叔翻了一个身,咬破自己右手中指,在他背后,画上了一道符咒。韦香途则离开副驾驶座下了车,从手袋里取出一个小葫芦瓶:“子梦,清场。”   “好。”   庄子梦会意,接过小葫芦瓶,打开后,葫芦嘴里冒出了一缕一缕的烟雾。庄子梦轻轻吹了一口鬼气,那烟雾便忽然扩散开来,聚成大雾。徐青也不禁动容,弯下腰低声对徐麟夕道:“麟夕,这两个姑娘……”   “不要紧的,也不要害怕。”徐麟夕柔声道。   此时,韦香途已经从车里拿出了自己的桃木剑,背在身后。庄子梦刻意用了一种奇怪的扭曲的声音,大声道:“容我肉身,随我魄魂。目见妖魔,心感神佛……”   大雾之中,隐隐约约,派出所里已经没有任何人影。   只有鬼影。   纸人警察和纸人鬼差列队而出,那个随身的鬼差走在前面,语气毫无感情:“道友身份尊贵,没想到竟会如此而来。”   他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直视着韦香途,韦香途倒是根本不在意一样:“玉版在哪里?”   “这件事,我不知。”鬼差居然“笑”了,白惨惨的脸上,嘴巴咧着,露出了一副白惨惨的牙齿:“这难道不该去问向大人吗?”   向大叔自然也起来了,就在那鬼差带着纸人警察和其他鬼差出来的时候就醒了:“咦,不对呀,我怎么醒了还在这里?难道我还在做梦?”   回答他的是庄子梦的一个白眼。   李欢苦笑一声,似乎又到了他的解说时间?   所有人都下了车,几个有战斗力的都在剑拔弩张地警惕着,而他却只好耐心地跟向大叔解释。向大叔听完了,却还是半信半疑,最后,动手掐了一下自己。   然后他就发现,这一切是真的。   这是一件诡吊而且超出了他认知的事情,而且让他无法接受的是,居然真的出人命了。   但是当他抬头望向那个领头的鬼差的时候,却魔怔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   韦香途向庄子梦使了个眼色,庄子梦便拦住了他。   “向伯伯,你去哪里?”   向大叔木然道:“去审鬼。”   “你没有审判人或鬼的任何职权。”庄子梦冷然道,“为了你的性命和别人的性命着想,你最好不要再向前走半步。”   “……”向大叔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要将庄子梦推开。庄子梦倒是气定神闲,她料定向大叔一个凡人是推不开她这个鬼仙的,但是没想到,向大叔用力地一推,居然把她推得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徐青扶住了她。   要开打么,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徐麟夕和韦香途这两个主力干将却没有动手。他们反而示意徐青和庄子梦不要动。   现在身为罪魁祸首的玉版还不知道在哪里,硬生生地阻止,反而没用。   韦香途飞出一道符解开了向大叔身上的锁魂咒,眼看着生魂离开了身体,徐麟夕快速冲上去扶住了倒下来的身体。   “除了帮向伯伯保住身体、镇定情绪之外,我们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做的事了。”   庄子梦听到这句话,欲言又止地皱皱眉。但是最终却还是走到了韦香途身后,什么都没有说。   几个人将向大叔抬上车,便在夜色中缓缓驱车。回到诊所后,也都没有人离开,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庄子梦遁了,徐青回去了。   向大叔这次没有发狂,如同往常睡了一觉一样醒了过来,只是在看到韦香途和李欢等人之后,一脸大彻大悟的样子,缓声道:“我回家去吧,小文和老伴要担心我了。”   “您回去要注意多补补元气。有条件的话,拿点人参来煲汤吧。”韦香途淡淡地道,“不过我还是想,为了向姐和向伯母,您还是要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跟我们说说具体的事情?”   向大叔苦笑了一下,道:“我还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造孽……当年觉得很理所当然的,现在想想,也难怪她们会这么反对我……老了老了,古人不是说过了五十都是喜丧么。死的只是我罢了,小文和小文她妈还能好好过的。”   徐麟夕听到这里,早已冷下了神情,毫不客气地道:“李医生,我担心小青,我先回去了。至于某些事……我只要想查,就不会查不到一丝一毫的。”   说着,走出了诊所。   ☆、第二十六章 奇怪老人   脾气暴躁的人都是猪队友属性,这一点韦香途深以为然。但是现在她忽然发现,不止脾气暴躁的人是猪队友,脾气倔强的人有时候也是非常标准的猪队友属性。   徐麟夕走后,李欢不得不安慰了向大叔一大通话。没有再提过去的事,而是劝向大叔乐观一点,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等等。最后,她和李欢还殷勤地送走了向大叔,并且亲自送进家门口,还对看见主心骨似乎终于恢复正常而非常激动的向家母女叮嘱了一通各种注意进补和休息的话。   但是在他们试图从向家母女那里了解到任何一丝有用的讯息的时候,向家母女却一概含含糊糊地混过去了。   从向家宅子出来,李欢倒是担心她心情不好,几次想回头看看她或者说句什么话打打岔,却又不知道从何下手。倒是韦香途先开口了:“李医生,你觉得向伯伯还有可能主动来看你吗?或者,有没有可能再请你去做心理咨询?”   “这……这不好说……”李欢苦笑道,“你怎么打算?”   “你是心理学的专家,多少都比我们容易看出点端倪。”韦香途思忖着,道,“徐先生那边,不知道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大,能在多长时间内查出多少东西。我们也还是要自己努力下。”   李欢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可以从年哥那里入手。不过……”他苦笑一声,“要是被王老爷子知道我们没告诉他,私自行动,会不会发火?”   “……只能叫年哥别告诉老爷子呗。”韦香途也不由得苦笑,“不过我看,悬。”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更可能是,年哥又跑去泡别的妹子了……”   犹豫许久,李欢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车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去问问年哥。而且换妹子不可能这么快吧,才三天呢,我就不信了。”   李欢确实太高估王启年了,或者说,他冤枉了王启年。   回到诊所,他就给王启年打了电话。   王启年当然还没有转换攻略目标,反而在为找话题和闷闷不乐的向文聊天而绞尽脑汁,一接到李欢的电话,就急吼吼地问:“李医生啊,向伯伯的病情怎么样了?你说说让我有个底啊,向文都不跟我联系了都。”   “呃,年哥,你别急。”李欢心里一喜,忙道,“向伯伯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不过呢,他心里有些事,还是不太愿意说的。你让向姐注意一下,如果向伯伯最近精神不太好什么的,可以试着和他说说话,开解开解他,也可以来找我做心理辅导。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呢,我都是为病人着想的。另外,向大叔最近身体不好,你可以拎点补品去看看他。”   “好好好,没问题。”王启年满口答应了下来。   挂了电话,李欢看到韦香途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还摇了摇头,好像在想什么奇怪的事。   “你在想什么?”李欢好笑地问。   韦香途欲言又止,最后却是耸耸肩:“没什么。”然后,转身上楼,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李欢。   其实韦香途只是很不明白,王启年这样连家里关系都打通了,显然不是只想玩玩而是真的想结婚了,但是……为什么不坚持去追那个秦丽丽呢?   不过,那是王启年的事了,想那么多干嘛。   快要四月了,魔都的气温也在回升。今天的天气也很不错,至少韦香途觉得,在一个难得的晴天补上一天的眠有点浪费。于是在回房间睡了几个钟头之后,中午十二点,她起床了。   她并没有任何具体计划去哪里玩,而是很随意地在附近走了走。   双清路应该是一条很老的街道了。这里的住宅以上一辈遗留下来的老房子居多。一路上都很安静,午后柔和的阳光洒在行道树上,漏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嗯,如果没有那一枝忽然被风吹断了的小树枝的话,这一切就完全没有任何瑕疵了——再如果,那根小树枝在坠地的时候没有正好和地上的落叶形成一个让韦香途心惊胆战的卦象的话,一切都还没什么。   但是韦香途现在只能立刻往回狂奔,恨不得一秒钟之内就能回到诊所。但是让她愕然的是,当她几乎是冲进了诊所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很安静,除了那个在小院门口坐着的,背着竹篓的老人。李欢也正好从诊所里面走出来——他应该也是刚起床。   “香途,你在干什么呢?”   韦香途完全没有理会他,只是凝视着这个坐在门口的老人。他戴着黑色的少数民族头巾,一身黑色布衣,竹篓是被盖起来的,看不见里面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在李欢看到这个黑衣老人的时候,也不由得心里一震。   而这个老人也抬起了头,笑眯眯地望着韦香途。只是渐渐的,他的笑容越来越勉强。而韦香途,也渐渐脸色苍白,冷汗直冒。   终于,那老人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李欢刚想问韦香途怎么了,韦香途却脸色煞白地走了过来,拉着他,二话不说,往屋里走。   “香……”   进了客厅,还没等他把第二个字说出口,韦香途却已然松开了他的手,直直地往下倒。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抱住了她。   不可思议地轻,但是却呼吸沉重,冷汗甚至弄湿了发根。   此刻距离晚上起码还有六个钟头,庄子梦是不会出来告诉他是该送医院还是做别的事。他只能立刻把她抱到楼上,同时打电话通知了王老爷子。   王老爷子一听韦香途居然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也是急得没办法。但是他此刻却不在魔都——今天,他刚应一个生意伙伴的约,到临安参加一个聚会,现在刚到,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情急之下,他也顾不得以前的矛盾了:“小李,你快和徐麟夕联系,叫他过去看看——别说是我叫你找他的。”   李欢便只能找出徐麟夕留给他的名片,速度给徐麟夕打了个电话。   ☆、第二十七章 世仇   徐麟夕在接到电话之后,立刻告诉李欢,马上把韦香途带到一个阴暗点的房间,把门窗关紧,不要让半点光线进入,然后让庄子梦出来,马上跟她商量。而他也会立刻赶过来。   李欢急忙把韦香途弄到了整个诊所里最阴暗的地方——位于楼梯间下方的一个小仓库。随意地铺了一张席子把韦香途放好,关上门,真的是一片黑暗了。这时他才想起他还没有把庄子梦的竹筒拿来,刚要走出去,仓库里面那盏昏黄的灯却亮了。   是庄子梦打开的。   此刻的庄子梦倒是面无表情,但是一双鬼眼却通红着,脸色也变得铁青。她半跪着,摸了摸韦香途的额头。   “李医生,不要紧的,香途只是耗力过甚了。你带着香途出去,让她——”   话未说完,她神色骤变,硬生生地扑了过来,一把捂住了李欢的口鼻,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李欢心里骇然,因为他也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尽管外面的人放轻了脚步,但是李欢他们呆在楼梯间,依旧能清楚地辨认出,有几个人,走上了楼梯。   不可能是善意——你见过善意的人会不打一声招呼,长驱直入,而且鬼鬼祟祟地上楼?   难道这些人就是当初灭掉徐家的,鬼谷子的世仇?   现在是白天,庄子梦只能在不见天光的地方出现,韦香途已经倒了,徐麟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来……   庄子梦和李欢都焦心地望向了昏迷在地的韦香途。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韦香途居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地、吃力地转过头,看见庄子梦将李欢扑倒在地上,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庄子梦急忙又扑了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   意识到外面出了什么事,韦香途点点头。庄子梦才放心地松开手。   楼上传来了翻检东西的声音,三个人面面相觑。李欢急忙从口袋里拿出玉版,让她们放心。韦香途示意他收好,又继续注意着楼上的动静。翻检了许久,那些人终于又下来了。   他们什么都没有找到,应该会走了吧。   庄子梦却忽然脸色骤变,惊惶地望了望李欢和韦香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楼梯间的门忽然被一脚踹开,她也在那一瞬间,不见了。   几个黑衣人站在门口,李欢看不见他们墨镜下的目光是如何凶狠,却也知道,这一次,彻底完了。   “很好,很好,真没想到,和巫闵较劲到了这样的地步之后,这位韦小姐还能做一个禁制把这个楼梯间藏起来。”为首的那个人嘲弄地道。   “看来今天我们不止要失去玉版,连小命都要丢了。”韦香途故作轻松地笑笑,她原本想起身,但是却虚弱得又躺了下去。李欢急忙过去,将她扶起,低声问:“怎么,没事吧?”   为首的那个人微微冷笑着,掏出了一把枪。   李欢自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会做出“舍己为人英勇牺牲”举动的“英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那一刻他居然下意识地将韦香途护住了——就像电视里炸弹快要爆炸的时候,班长/指导员都会大叫着“小心”并且扑过来将主角死死压倒在地上的镜头。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听见一声枪响——然后却是打斗的声音。   他还没死??   算李欢走运了,徐麟夕赶到了。而且一进门就操起了一张椅子丢了过来。   为首的黑衣人的那一枪不仅落空了,还因为身后的人的躲开,被椅子砸中,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手中的枪也摔了出去。李欢反应迅速,一把抓起那把枪,脑子空白的他,却是忍不住扣动了扳机。   砰砰!   徐麟夕顿时被李欢的不要命吓得一闪身跑了出去。几个黑衣人也拉起那个倒地的老大,当机立断地跑了出去。因为地方小,李欢甚至已经打死了一个人,打中了另外一个人的肩膀。   毕竟自己的命只有一条,一起来的都死了一个,难保下一个不会是自己。而且老大都晕过去了,他们没必要继续卖命,事后就算是添油加醋说从背后袭击的人带着枪也没什么。   至于接下来的事,就全是诊所的麻烦了。   徐麟夕在看到黑衣人全部跑路之后,才终于敢再度走进来。李欢放下了枪,满头冷汗,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死人。韦香途倒是悠哉得很,已经拿起了手机,报警了。对于警方的说辞,当然是“好像是入室抢劫吧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是已经死人了”。   李欢由于是正当防卫,因此在司法上也并没有多大麻烦。不过,开枪了,而且还杀了人,对于李欢这样一个普通人来说,其心理影响是极大的。目测接下来好几天,他都得去找自己经常找的心理医生做心理辅导了。   傍晚时分,录完口供的三个人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身边还跟着一个满脸愧疚的向大叔。   李欢已经调整过来了,只是还是有点心有余悸。韦香途和徐麟夕倒是很淡定。向大叔带着他们走向了自己的车,打开车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道:“李医生,这件事真的和我没关系么?”   “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只怪自己都投胎到这家子里面了,难免的。”李欢苦笑道,“大叔,我还是要说句实话,您不要以为鬼神好玩。人心险恶,鬼就更不用说了。您真的不为自己想想么?”   向大叔也苦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们不也是没办法了吗?”然后他又忍不住道:“其实那个鬼差跟我说过了,所有被他拿来的犯人都不会是清白的,打死也没错。”   “但是有些人罪不至死,你这是以暴制暴,根本不行。”徐麟夕冷冷道,“至于你说了有没有用,也得等你说了吧。我开诚布公地说,这个关系到为什么玉版的煞气会在你身上,也就是玉版为什么会选择你的原因,还有,玉版到底在哪里的关键。”   “……”向大叔又沉默了。   看得出来,要想让向大叔自己坦白,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向大叔现在至少表面上已经恢复了大半,不然也不会在听说诊所出事之后就赶来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对了,今天那个在诊所里面被打死的人,是刚从美国回来的。他们所持的枪支可能关系到军火走私,是个大案子啊。”   韦香途“哦”了一声,道:“这是警察的职属了,我们这些人只能管管鬼魂。”   向大叔有些尴尬,道:“是啊,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呀。”   徐麟夕沉思片刻,缓缓道:“这些鬼谷子世仇,也和我们这些鬼谷后裔、鬼谷传人一样,自从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就开始转入诸野,和阴阳家一样研究阴阳鬼神了。以前他们对付徐家的手段,也都是阴阳邪祟之术。没想到今天居然换了这样明着来的方法。我看我们都要加倍小心了。”   “也不是单纯地持枪而入。”韦香途见徐麟夕挑明了说,也不顾忌了,“之前先来了一个巫师,和我拼法力,消耗我们的人力之后,才肆无忌惮地持枪而入的。如果我还醒着,至少带着李医生逃跑还是行的。”   李欢一听,脸上有一种发烧的感觉——他是不是有点废材了?至少在战斗力方面……   不过徐麟夕倒是并不在意:“巫师?怎么样的巫师?”   “背着一个竹篓,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头巾,像是我们广南那边的。对了,听那个黑衣人说,那个巫师的名字叫巫闵。”   ☆、第二十八章 来日   “巫闵?”   徐麟夕皱皱眉,他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个名字,“我没有听说过他,不过能和韦小姐势均力敌的,已经属于很可怕的高手了。”   韦香途倒是笑了笑,道:“他现在已经废了。”   饶是笑着的,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冷光。而李欢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   韦香途的心思很明显,她并不认为那个人能在法术这方面和她势均力敌。不过这也让李欢感觉到,恐怕韦香途的内心,还是比较心高气傲的。   回忆一下这些时间来的相处,她都毫不犹豫地扮演一个“法力最高”的角色。   不过,其他人也确实不如她。哪怕庄子梦和徐麟夕、徐青,是不是她的对手,也还只是个疑问。连徐麟夕都认为能和韦香途势均力敌的人“很可怕”。   一路再无别话,向大叔将他们送到诊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庄子梦都出门来接他们了。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徐青也在。   “香途,饿吗,徐小姐和我一起做好了晚饭了,上楼吃吧。向伯伯也吃了再走吧。”   见到韦香途安然无恙,庄子梦居然一脸感动得快哭出来的表情。韦香途哭笑不得,只好摸了摸她的蘑菇头,向大叔倒是也急着回家,没有留下来。只有李欢有点毛骨悚然,两个鬼仙做的饭菜,真的能吃吗?   幸好他又一次想多了,这两个鬼仙虽然已经脱离人类生活很久,但是做出来的饭菜还是可以吃的,而且还算可口。   只是席间的气氛很是沉重,几乎都在想,怎么样对付明刀明枪的敌人。   当初那些人灭徐家的时候,动用的是鬼兵。养了几十只恶鬼,又用计摧毁了徐麟夕为徐家所布置的照妖镜和钟馗神位,趁着月圆之夜,大肆放鬼食人。   而徐麟夕这些年,也都是用了各种诡道之术,巫蛊,降头,招鬼……将仇家一个一个弄死的。直到对方只剩下了两三个并且狼狈地逃到异邦他乡,才暂时作罢。   但是如今这些残党回来了,而且还一改往日的手段,直接真刀真枪了。   这很棘手。   徐麟夕倒是不怕什么,徐青也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唯一的问题就是李欢这里了。要韦香途抓鬼没问题,对抗子弹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一番商量过后,还是没什么结果,夜色也深了,于是干脆散了。   送走徐麟夕和徐青,李欢回到房间就给他以前选定的心理医生打了电话,预约了明天的咨询。这时,却有人敲了敲门。   “李医生,是我。”   是韦香途。李欢开了门,有点惊讶,问道:“有事么?”   “我想,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搬到老爷子那里去住。”   其实刚才,韦香途就想提出这个建议,但是当着徐麟夕的面,她最终没有说出来。   王老爷子那里虽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作为一个有钱人,王老爷子的办法多得是。如果李欢搬去他那里,他肯定能保证李欢会活蹦乱跳的,每天也不用胆战心惊。   不过,李欢并不想搬到老爷子那里去。也不为什么,一来是感觉自己舍不得这里,二来是他虽然受了这一次刺激,却是以自己开枪杀人的刺激较大,被持枪抢劫这种经历,他在出国的时候就曾经碰到过。而第三,则是他对于韦香途有一种奇怪的信任感——虽然韦香途明确表达了她并不是刀枪不入,但是他还是觉得没问题。   而且韦香途也不想搬回去。   “算了,搬去王先生那边不过给他们添麻烦而已。而且真怕死的话,直接就离开这里连王老先生都不要去找,找个地方避风头不是更好?我舍不得这旧房子。”   韦香途也没有坚持,道:“好吧,晚安。”   “晚安。”   来日方长,但是现在还是睡上一觉要紧。   次日,李欢在韦香途的陪同下前往自己约好的心理医生做了心理咨询,便又一次找到借口请韦香途喝茶——毕竟这一次是韦香途自动询问要不要她陪着他出门的,理由是为他的安全着想。他当然满口答应了。因为李欢觉得,这是一个请韦香途喝茶的好借口。   找了一个消费水平中等的咖啡馆,韦香途倒是没怎么多想,看了看菜单,便道:“我觉得那个情侣套餐不错哎,挺实惠,你觉得怎么样?”   “嗯,不错。”知道韦香途的一贯作风,李欢并没有认为韦香途在暗示什么,只是按照她的想法,点了一套情侣套餐,任意一款咖啡加几款小吃,只要几十块钱,确实不错。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之后,李欢望向韦香途时,发现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点忐忑地望着他。   “呃,香途,怎么了?”   知道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李欢可不敢往“她对自己有意思”的方向去想,但是偏偏又忍不住去想。   “李医生,那个,我想问你一件事。”韦香途眼神飘忽,“你觉得子梦怎么样?”   “子梦,她很好啊,不过看起来太小了,感觉就像个初中的小妹妹。”   “哦。”韦香途皱起了眉,沉思许久,才继续道:“你觉得……不不不,你对于蕾丝边有什么看法?”   “哦,很漂亮啊……”李欢脑子一抽,直接以为是字面上的意思,话一出口忽然反应过来:“啊,你说那个啊,我觉得很正常。至少在当今社会,是很多人都认可的,不是吗?”   这时候,服务生已经端上了咖啡和小吃,李欢正待下文,韦香途却沉默了,只是眉梢嘴角,都带着一层落寞的笑意。   李欢越想越不对劲。结合庄子梦和韦香途之间的种种,他甚至得到了一个很不好——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讲反而是很让人激动的的一个结论——庄子梦和韦香途……   但是就在他拐弯抹角地要问的时候,却发现韦香途的表情阴沉了下来,最后,甚至皱起了眉头,握着杯子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甚至不得不放了下来,拿起勺子轻轻搅动咖啡,用以掩饰自己的心情。   然后她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很抱歉,刚才想起子梦去世时的事情,有点不能自拔了。”   她的声音也有点嘶哑了。李欢只得沉默。   ☆、第二十九章 坦白   但是李欢下定决心,至少要知道一些真相。   两人相对无言一阵,李欢终于开口了,却是换了一个方向:“香途,你研究过塔罗牌么?”   “高中时研究过。”韦香途的情绪镇定了下来,强笑道,“不过我发现没有卜卦用得好——其实塔罗牌更倾向于指导,和你的专业心理学有异曲同工之妙。”说着,颇有深意地看看他:“你是想帮我做点什么吗?”   看来韦香途一眼就能看穿自己的把戏。李欢只得苦笑。   这个下午过得并不算愉快,却也不算让人难受。只是在韦香途笑着跟他说没问题之后,他就更确定,不可能没有问题。   于是他进行了一番劝说,大概就是有什么事别闷着在心里,说出来会比较好。但是韦香途却是笑笑,没再说什么。   晚上,李欢又一次故意拖延了晚饭时间,原意是想和庄子梦聊聊,但是庄子梦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来和他们一起吃饭。过了一会儿,有人在楼下敲了门。   李欢下楼一看,却是向大叔亲自来了诊所。说是要和李欢聊聊,在诊疗室里闷头抽了半天的烟,才道:“我还是说了吧。”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的事情了,那时候向大叔刚和自己的战友从军队退役,刚刚参加到武警工作中去,却碰上了一个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的案子。   当时的最大嫌疑人,是一个罕见的高智商罪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这是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但是在其冠冕堂皇的外表下,却完全是一个魔鬼。原本连向大叔和那个战友也认为,不可能是这个人,肯定是哪里弄错了。   但是没想到,在战友无意中获得了关键的证据之后,却死在了那个魔鬼的手里。证据也被毁掉,一切都无可指证。   向大叔深知真相,却无能为力。只是从那以后,他的性情和作风越来越凌厉果决。这样的作风,出事是难免的。他甚至曾经把一个犯罪嫌疑人的腿打折了。但是由于家庭关系和背后的靠山,向大叔也只是受到了警告处分。但是这些事也对于他的仕途产生了影响,做了这么多年的工作,他也不过成了一个大队长。   那一次在派出所“碰鬼”,就是因为忽然有人通知他去拿关于当年那个战友的资料。由于情绪激动和太多感慨,他没有深究什么,就去了,却没想到,碰上了战友的鬼魂——其实那个领头的鬼差,就是战友的鬼魂所化。   听到这些,李欢和韦香途他们也就明白了,问题出在那个战友的鬼魂身上。   那个战友名叫卢新,原本就自幼父母双亡,由爷爷养大,而现在,更是完全绝户了。   向大叔提供了所有他知道的线索,卢新死的那年,他爷爷还活着,听说唯一的孙子殉职了,说什么也要把孙子的骨灰埋到村里的祖坟。向大叔当年还亲自捧着骨灰盒送了过去。   那是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子,而且不在上海,在西安。   这一下李欢和韦香途都只能感叹自己运气太糟糕了。他们原本都是不喜欢跑来跑去的人,但是……   这下子没办法了,王老爷子那里也没办法瞒了,徐麟夕那边也得通知。王老爷子在听完这些事后,自然是把李欢骂了个狗血淋头。没办法,这种高危作业,只能让李欢去做。韦香途怕自己忍不住和老爷子抗起来。   徐麟夕那边却是更为难,他也不喜欢出远门,因为要出远门的话,白天必须把徐青装进大行李箱放在后备箱里。因为阳光对徐青这样的尸鬼伤害非常大,徐青最多只能穿着厚厚的衣服戴着墨镜才能在阳光下待那么一时半会,根本不能和常人一样坐在车里。   但是这一次恐怕是不能推脱了。干脆就叫韦香途和李欢也搭他的车,三个人两只鬼一同开始了前往西安的“愉快”旅程。   开车上高速,从上海到西安也不过两天时间。晚上在半中途的小镇子休息了一晚。简陋的小旅馆甚至没有停车场,直接叫他们在一楼停了车。不过,在徐麟夕打开车后备厢,和李欢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大行李箱拿出来,并且打开,眼看一个活生生的美女从后备箱里走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他们只开了三个房间,李欢一个,韦香途一个,徐麟夕和徐青一个。   李欢忽然觉得很恶寒,难道徐麟夕真的和徐青……   虽然徐青从感官上说,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尸鬼——水润白皙的肌肤,柔亮的长发,明眸朱唇,而且靠近她身边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兰花幽香……   但是她确实是一个鬼,死了很多年的鬼,而且还是尸鬼,不知道她的*是如何保存得那么完好的,但是那也不过是一具尸体而已。   李欢难免觉得恶寒。   韦香途却似乎并不在乎——或许是因为没有精力去在乎了。她很明显不适应这样的长途旅程,从中午开始就一直睡着,而且脸色苍白。下车后就说晕车想睡,连饭都没有吃。进了房间就倒在了床上。幸好庄子梦出来了,帮她打包了饭菜留着她醒来吃。在李欢的建议下,还和李欢逛了逛镇子上的夜市,到药店买了点晕车片,又弄了些陈皮和酸姜给韦香途。   这个镇子虽然小,但是也还是很有些五脏俱全的架势。庄子梦走到烧烤摊前面的时候就走不动了,硬是买了一堆烧烤,和李欢吃了不少之后,还给徐麟夕和韦香途也带了些。   于是乎,韦香途在十一点半左右起身的时候,把隔壁原本已经睡着的李欢给弄醒了——不为什么,就因为那些好吃的太香了。幸好,韦香途很快就解决了洗澡换衣服吃东西的问题,重新睡了下来。   明天就进入西安境内了,而要在人生地不熟的西安尽快准确无误地找到那个小村子,更是一个大难题。   ☆、第三十章 小村旧宅   那个村子名叫兴严村,位置偏到了一条小山脉的山窝子里。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环境不错,空气清新,景色宜人,山上山下都是一片绿色。在路上,他们还看到了一大片松林,很明显是农户种植的经济林。   看到这片松林,韦香途一下子高兴了起来,李欢感觉得到,原本有些无精打采坐在座位上吃酸姜的她,忽然就一直在凝望着窗外的松林,唇边还带着一丝微微的笑。   “香途,你喜欢松树?”   “在去我村子的路上也有这么大的一片松林。”韦香途收回心神,笑道。   原来是睹物思情了。李欢刚要说什么,山脚下的小村庄已经出现在了视线内。   这个村子也不算很穷,虽然地处山脚下,但是也有几座二层小楼房被建在了稍微平坦的地方,其他平房也都还算干净整洁。和别的农村一样,这个村子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留守的都是儿童老人。   找到村里的村干部,谎称他们是向大叔手底下的警察,因为二十多年前的那桩无头案又有了新的线索,所以才便衣查访。   他们出示了向大叔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假证件,那个头发花白的老村长甚至连看也没有看就相信了——他是认识向大叔的,听到这几个年轻人提起向大叔,就不疑有他了。   “卢新走了之后,卢大哥就彻底没了指望了,过了没几年,也没了。卢家的屋子我也叫人去收拾过,还可以住人,也敞亮,但是别人都觉得晦气,不敢住。”   卢家的旧宅是一个位置也不算太偏的平房,而且还有个小院。屋子也确实打扫得很干净,只是院子里长满了杂草。   不过,在感觉到这宅子后院传来的一股浓烈的煞气之后,李欢等人的心情就复杂得多了。既为可能将要找到玉版而高兴,也为接下来的未知敌人而担忧。   在开着车和村长去卢家祖坟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后回到村里,已经时近黄昏了。   村长原本以为他们会开车到最近的镇子上找旅社过夜,但是没想到他们居然打算在卢家的旧宅过一夜。不知道李欢他们的真实目的的村长自然是一头雾水,好说歹说,最后安排他们在村公所里凑合一夜。   由于实在疲惫加上晕车,素来作为大姐头的韦香途在吃了村长家里做的晚饭之后,就回到村公所里的小房间睡了。那是特别为上级领导来视察的时候准备的,虽然只有一张床和一床被褥,但是倒还算整洁。   李欢和徐麟夕自然得睡办公室。没办法,身为男性总得吃亏。幸好他们带有睡袋。   调了午夜十二点的闹钟,他们虽然还没有什么很浓的睡意,却不得不为今晚上的活动养精蓄锐,尤其是李欢。   村公所倒是位于村子里比较偏僻的西北角,住户很是稀少。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四周更是没有人了。   所以,当庄子梦诡异地从村公所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根本没人看到。   香途他们都在休息,不用叫他们起来。而且虽然这个偏僻的角落没有什么人,但是远远望去,却还可以看见村里的人也都还亮着灯,甚至还有几个小孩在村道上玩,就算香途他们想要做什么,也不方便。   走到车子旁边,打开后备箱,又拉开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徐青便幽幽地站了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   煞气冲天的卢家旧宅在白天就被韦香途他们粗略搜寻了一遍,不过由于村长跟着,又是大白天的不敢下手,所以也没有找出什么。庄子梦也将这里翻找了一遍,还是徒劳无功。   庄子梦忽然有些懊恼,要不要等香途他们起来,再具体问问徐麟夕和李欢是否感觉得到玉版在哪里。   但是徐青却忽然抬起手,道:“玉版在后院那里,既然没发现什么值得一提的东西,我们去看看玉版吧。”   对了,徐青可是鬼谷子的正宗传人。   庄子梦刚要走出屋子去后院看看,但是又把脚缩回来了。   “出事了你要赶紧跑去找你丈夫啊。”   “呵。”   徐青感觉有些好笑,难道一般不是——出了事别自己落跑么?   似乎知道了徐青的想法,庄子梦白了她一眼:“得了吧,我是说,我碰上危险肯定会自己跑,怕你脑子转不过弯来想硬撑。”   “……”   庄子梦说着,转头就要走出去,却忽然悚然大叫起来。   “啊……老大爷!您这么大岁数死了怎么还怨气这么大,不是说五十岁之后就是喜丧么!”   徐青很无语,因为庄子梦又一次被鬼魂吓了一跳。   来的鬼魂是个老爷子,年纪目测七十岁以上,不过身上一股子怨气——庄子梦就是被这股怨气吓了一跳的。   其实庄子梦自己身上的怨气都可以说是戾气和厉气了,被这种程度的鬼魂吓到,原因无他,只是在精神紧张的状态下被忽然出现的东西吓一跳而已。   那老爷子倒是满不在意,只是看着她,道:“这是我家,你们来干什么?”   “你是齐老爷子?”庄子梦定下神,问。   “是我,怎么?”   “那啥,你孙子……”庄子梦试探道。   “哦,你们是来找啊新的?”   “齐爷爷,是这样的,我们是齐新的朋友。他说他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东西落在了这里,要拿回去。”庄子梦眼珠子一转,“你知不知道家里有一块玉版?”   “玉版么?有啊,就在后院的骨灰罐里。”齐老爷子倒是没有丝毫怀疑,“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听啊新托梦跟我说的,把他的骨灰罐从祖坟弄出来,埋在东南角的墙下。啊新要这个干什么?”   “啊,我们也不知道啊,是齐新要我们帮忙的。我们就知道他要这个,然后其他就不懂了。”少说少错才是真理。   “哎,你们也不知道啊新在干什么?”老爷子一脸不解,摇头嘀咕。庄子梦和徐青却不管他,径直走到后院,打算自己把玉版挖出来。这时,老爷子却又道:“等等,你们先别去,我有事问你们。”   ☆、第三十一章 不知情   “啊?您要问什么?”庄子梦皱眉道。   “啊新他……当差当得怎么样?”齐老头问。   庄子梦被问糊涂了,只得含糊回答:“齐新那样的人,您知道的,是吧。”   “也是。”齐老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啊新好歹也是殉职的,说不上德也有功了,能当个鬼差,就是好的……”   庄子梦和徐青听得愕然。   “齐大爷,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齐新当了鬼差的?”按照向大叔说的,齐新应该是在接触了玉版之后,才成了一个“鬼差”。再一想,齐大爷至少死了十年多了,如果是齐大爷说的那样,是在生前就被托梦,把骨灰罐从坟地里挖出来埋在后院里……   齐大爷道:“就是我还活着的那个时候。咳咳……想起来今年刚好十六年整了,也是十六年前的今天。村子里也像今晚一样快要烧纸人了。”   难道,齐新原本就是个鬼差,只是直到最近得到玉版,才??   庄子梦还想听,齐大爷却不说关键了,只是唠叨了些有的没的:“这一天正好清明过去半个月了,唉,今晚上村里都会烧纸人纸房,贿赂鬼差,不知道啊新是不是也有得的,就算不得也要给同僚打招呼照顾乡亲……”   徐青不耐烦了,拉拉庄子梦,庄子梦也不耐烦,便趁着齐大爷不注意,和徐青急急忙忙向后院走去。在院角找了一把长满锈的锄头,三下两下把骨灰罐挖了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枚玉版。两个鬼仙大喜过望,完全没有发觉一群鬼差忽然就在她们背后冒了出来。那一个为首的鬼差,举起了手中的木杖。   “小心!”   徐青猛地将庄子梦往下一按,庄子梦就直直地被插进了地里。而她自己则是往后一仰,躲过了那一杖。同时她的右手也动了,一翻,一甩,一枝兰花便飞了出去。那鬼差不由得往后飘了几米,抬起手中的木杖,将那枝兰花击落。   庄子梦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却也只能先一个旱地拔葱把自己弄出来。然后是一双鬼爪乱抓乱拍,疯狂地进攻着。   徐青此刻却是一闪身往外跑去——她已经抢先把玉版拿在了手里,自然要跑回去找徐麟夕他们。但是那一群鬼差却也拦住了她。神色一凛,翻手打出五枝兰花,同时也掠身向前。   按照她的设想,就算那些鬼差不跑,也会被她的兰花打碎,有了空隙,她就能跑。   但是没想到,她的兰花是打碎了拦在前面的鬼差,但是却没想到,后面还有鬼差。她只顾向前横冲直撞,却结结实实地撞进了鬼差堆里。   庄子梦眼见忽然冒出一堆鬼差围住了徐青,也楞了。一闪神,也被重重地抽了一杖。   饶是个青衣鬼仙,她也感到了死后第一次剧痛。   就像是生前,被一群厉鬼活生生地撕开一样。   咳咳,这次自己擅自行动,又给香途她们添麻烦了。   这是庄子梦最后的念头。还有,作为一个鬼,原来也是可以重伤昏迷的。   此时,韦香途和徐麟夕也因为忽然的心悸而惊醒。李欢也醒了,不过他是被一股烟熏醒的:“哎,谁在烧什么东西?麟夕,你怎么起来了?”   “我……我感到……”徐青出事了。徐麟夕这么想,却不敢说出口。这时,韦香途也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惶恐的神色和苍白的脸庞在清幽的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更加可怖。李欢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失态的韦香途。   她把徐麟夕没敢说出口的事说了出来:“子梦她们出事了!”   徐麟夕和李欢也才反应过来,起身穿鞋,就急忙跑出去,但是却在门口,碰到了村长。   “我就知道你们会慌张,别怕,不是失火了,是……”   韦香途推了李欢一把,意思叫他应付老村长,而她和徐麟夕则是不顾一切地向前跑去。   “哎??”眼见这这两个年轻人以惊人的速度飞奔,老村长愕然了,“他们?”   李欢只好暗中苦笑一声,脸上却摆出一副严肃面孔:“村长,我跟你明说了吧,其实我们是特种部队出来的,最近有一桩涉及国家安全的大案子,这件事务必保密。”   “……”   老村长倒是半信半疑,思考许久,才道:“小向怎么去管那个部门了?”   “这不能说。”李欢一时没想出什么合适的解释,只能保持一脸严肃,道。   老村长听了,却只是点点头,借着村公所的灯光,将李欢上下打量了一下:“你是领导?”   “……我是法医。”   李欢只得苦笑,看来人家一看他这么文气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是干活的人?   老村长蹲了下来,拿出一包烟抽了起来,担忧地问:“事情大不大?村里不会出事吧。”   “不好说。”   “唔……”   那股烟火味又飘了过来,李欢皱皱眉,抬头一看,村里家家户户门口,都在烧着什么东西。   “那是我们村的习俗,每逢四月十八,都要烧纸人给鬼差。”   韦香途和徐麟夕冲进卢家旧宅的时候,庄子梦已经失去知觉倒在地上,而徐青不知所踪。一个老人坐在庄子梦旁边,神色惊疑。   韦香途一眼就看得出那个老人是个普通的怨鬼,便没有管他,只是冲上去,心疼地抱起庄子梦。检查了一下,发现庄子梦受了严重内伤,不由得大为心疼。   “啊青呢,怎么只有子梦在这里?”   徐麟夕大声质问着,若不是对方一副耄耄之年的样子,他说不定已经一拳过去了。   齐老爷子倒是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哼,你别以为你们法力高强就能欺压我老头子。我是不会说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孙子自然不会是坏人,而这些骗了他又被他孙子抓去一个同伴的家伙,自然不会是好人。   虽然孙子的神情举止和打扮都有点奇怪,而且连招呼都没有跟他打就匆匆走了,他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徐麟夕怒道:“韦小姐,我看子梦需要点进补的东西吧,这个老鬼怎么样?”   ☆、第三十二章 纸人鬼差   韦香途自然没有理会,拿出一个小绿瓶,扶起庄子梦,将瓶中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喂她吃了下去,庄子梦才悠悠转醒。徐麟夕也一把推开了那老鬼。   “徐青被他们抓走了。”庄子梦虚弱地道。   夜色茫茫,群山连绵,要去哪里找?   徐麟夕想了想,咬咬牙,道:“走,我们先回去。”   韦香途将庄子梦收进竹筒,起身和徐麟夕走出了卢家旧宅。两人回到村公所,老村长还蹲在门口,闷头抽烟,李欢看到他们,便站了起来。   “情况怎么样了?”   “很糟糕。徐青被抓走了。”韦香途见老村长还在,便没有直接说出来。徐麟夕也勉强镇定地点点头,对老村长道:“村长,村里有人愿意卖大公鸡的吗?我有急用。”   虽然不知道徐麟夕想要干什么,但是村长想了想,道:“行,我去问问。”   “越快越好。”徐麟夕又嘱咐一句,同时掏出了两百块塞在村长手里。老村长一看,不由得笑了,把其中一张还给了徐麟夕。   “小伙子,你等着,我马上来。”   村长一走,徐麟夕便打开车门坐进去,取出了一个袋子。   “韦小姐,你懂得鬼血占卜吧?”   韦香途道:“懂得。你带了现成的符纸吗?”   “嗯。”   老村长回来得很快,因为他是直接从家里抓了一只自养的大公鸡就来了。但是当他回到村公所门前,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有些愕然。   这三个年轻人在干什么呢?   只见空地上摆了五个青花小瓷碟,一字排开,每个小碟前都插着一炷香。最中间的小碟上方,居然悬浮着一张黄色符纸。   徐麟夕接过村长手中的公鸡,也不解释什么,蹲了下来,对韦香途点头示意,。李欢将老村长拉到一边,韦香途上前,用一把锋利的小刀割开了公鸡的脖子。徐麟夕抓着公鸡,将血滴到每一个碟子里,然后站起来,将公鸡重新递给了村长。   韦香途站在那些小碟面前,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那张符纸便忽然猛烈地抖动起来。徐麟夕和韦香途不禁面面相觑。最后,那符纸居然直接着了火,化为飞灰,而那个小碟也忽然粉碎。   徐麟夕却松了一口气,道:“阿青暂时不会有危险了。”   “嗯,而且离这里也不远了。”韦香途显然是对李欢说的。   老村长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脸色铁青,欲言又止,拿着公鸡的手也在发抖。李欢只得安慰了他几句,并且送他回家去了。   虽然最主要的战斗力少了两个,但是这并不能打消剩下的三人去找徐青的决定。李欢回来后,他们便再度出发了。   按照韦香途的说法,卦象显示徐青在南边,有山的地方。这个说法简直笼统到没边,但是李欢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三月十八的月光固然没有十五那么圆,但是在这没有明显空气污染的山村,这月光已经足够看见较为平坦的山路。   走了没几步,李欢就看到了一个实实在在将他吓了一跳的场景。   纸人,是的,一个一个的纸人,排着队,飘向某个方向。   “香途,香途,我看见了……”   “我知道,你看见那座山了嘛。”韦香途是急忙抢白,暗中却拉了拉李欢,示意他看地面。李欢忽然明白过来,虽然韦香途看不见,但是她却能看见月光下部分鬼神的影子。   而且,徐麟夕应该也是能看见的吧,他却还是很镇定。李欢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一惊一乍得厉害,不由得有些自嘲。   徐麟夕笑了笑,道:“我们就是有这些好处了。”   三人继续向前走,不过很明显,是跟着那些纸人了。   纸人越走越往山里,越走越偏僻,终于,它们似乎发现这几个人绝对不是巧合才跟着它们,纷纷回过了头。   其中一个纸人倒是“说话”了,画出的嘴巴动不了,声音却从纸糊的“脑壳”里传了出来:“你们跟着我们送死吗?”   韦香途倒也没有再掩饰,漠然道:“我们不会死,阳寿还有大把呢。”   听了这话,纸人们都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山间的夜雾渐渐浓了,四下的树木都笼罩在了雾气之中。   雾气中又走出来了很多纸人,但是却渐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笑,也没有人说话。只是忽然间,一股幽幽的兰花香弥漫了四周。   阿青?徐麟夕心中一震。但是他旋即又提醒自己,不要着了这些鬼东西的道。   “你们这几个蠢货,真的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小心!”   韦香途的反应是最快的,将李欢护住,同时拿起一根树枝当武器。但是那些纸人忽然间就铺天盖地,像噩梦一样地包围住了他们。见状,徐麟夕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这个画面让他了一个寒噤。   纸人,而且是会飞的纸人,他们抬着失去了知觉的阿青,飞在天上……   咬咬牙,徐麟夕终于下定了决心,拿出一张符纸,打了出去。同时,不顾一切地扑向韦香途和李欢。   他以为他的火符打出去之后,这里会起一片阴火——但是他却发现,自己白担心了,火符打出去了,但是只是飘了一个小火花,纸人一哄而散,什么痕迹也没有。   此时,远在上海的向大叔忽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居然还在自己的房间,不由得也是心里一震。   今天,怎么没做那种“梦”?难道李欢他们成功了?   还是时间没到?   因为这些日子注定不太平,老婆被他打发去跟女儿睡了。自己醒过来虽然没事,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呀。   向大叔开了灯,拿起手机一看,凌晨三点。时间早过了。看来确实是李欢他们成功了?   阳台上忽然响起了奇怪的声音。作为一个老警察,向大叔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有贼!   向大叔充分发挥了作为老干警的彪悍,三步五步冲到阳台门前,打开一看,却更为愕然了。   阳台上的人,不对,是鬼仙,她,居然是徐青。   ☆、第三十三章 非我无他   向大叔定下心神,道:“徐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青淡淡道:“被一群鬼物弄来的,向伯伯,借下你的电话,我给麟夕打个电话。”   而李欢这边,四下的纸人忽然消失,那股属于徐青的兰花幽香也从空气中消失了。只是前方,却隐隐传来了属于玉版的煞气。   还有李欢和徐麟夕看见的,一个模糊的背影,像是齐新?   徐麟夕放开被他压在地上的李欢和韦香途,茫然地站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欢扶了扶眼镜,想了想,干脆把它摘了下来。韦香途犹豫了一下,婉声道:“李医生,今晚实在太凶险了,你还是先回去吧。”   李欢苦笑了一下。他知道,他也确实有点拖累他们。接过韦香途递过来的庄子梦的竹筒,他点点头道:“好的,我回去了。”   庄子梦冒了出来,拉住了他的手,道:“有我陪着李医生,不会出事的。”   这就是实力差距的无奈呀,庄子梦这么一个重伤号都敢说保护他。   韦香途和徐麟夕继续往前追踪玉版的气息。走着走着,徐麟夕忽然道:“韦小姐,你发现没有,前面就是卢家祖坟了。”   “嗯?”   韦香途抬头望去,果然,出了这段山道往前,一座小山下面的空地正中正是白天去看过的卢家的祖坟。只是白天他们是开车去的,走的是另外一条路。   当然了,她看不见徐麟夕看见的另外一个东西——齐新,他也正不疾不徐地往卢家祖坟走去,但是那不是真正的齐新,而是一个纸人。属于玉版的煞气,正是由那个纸人散发出来的。他走到坟前,坐了下来,便一动不动了。   两人急忙走到坟前,却发现,坟前只有一个残破的,真正的纸人。纸人的手里,有一个纸糊的玉版。韦香途拿起来一看,上面居然儿戏般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刑戮。   就是这东西发出的煞气?   这何止是见了真鬼,简直真是见鬼。   韦香途正一头雾水之际,徐麟夕忽然惊喜地喊道:“阿青!”   韦香途回过头,徐麟夕早已三步五步跑到一块大山石前面,却又愣住了。韦香途走过去一看,山石背后只是隐隐露出了一个女性纸人的头部。她疑惑地将纸人拿起,发现这纸人画的倒也精巧,五官颇有徐青的风韵。   不过让徐麟夕上当的,还是那股微弱的兰花香气。   刚才站得远,她并没有闻见这香味,但是徐麟夕却比较敏感,以为是徐青在这里,跑过来一看,却只是一个纸人。   这是一个让人恼火的事实:他们今晚上完全是被一群纸扎的没脑子的东西耍得团团转。   李欢和庄子梦回到村公所之后,庄子梦就有点撑不住了,只留下一句“有事叫我”就躲回了竹筒里。李欢走进村公所,刚想躺进睡袋里睡一觉,却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显示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向大叔打来的,而且还有短信,而放在一边的徐麟夕的手机也是。原来徐青连续给徐麟夕打了几个电话,却都没人接。想到徐麟夕很可能忘了带手机,便开始打电话给李欢。   李欢看了短信,急忙打电话给向大叔。有人接了电话,里面却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李医生,我是徐青,我现在在向伯伯家里。”   “徐青,你怎么跑到上海去了?没事吧。”李欢急忙问。   “是一群纸人,把我抬了起来,飞到了这,就把我扔到了向大叔的阳台上。”徐青倒是轻描淡写,也没有告诉李欢她似乎骨折了:“我发现,那个齐新,不是真正的鬼魂,而是一个纸人!”   “纸人?”又是纸人……   李欢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是却只是一个微妙的预感。在告诉了徐青这边的情况,并且答应她如果徐麟夕回来就立刻让他打电话报平安之后,徐青才挂断了电话。   而李欢却也放不下心,一直等到韦香途和徐麟夕回来。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黎明了。和根本没有心思睡觉的李欢一样,他们也是满身疲惫。但是在听到徐青在上海的消息之后,徐麟夕紧绷的心就完全放松了。   在徐麟夕给徐青打了电话报平安的时候,韦香途也将他们的发现告诉了李欢。李欢原本是皱着眉头听着的,但是在听完之后,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有个想法。我想我知道玉版究竟在哪里了。”   徐麟夕也已经挂断了电话,听到李欢这么说,也望向了他。   “我觉得,所谓的齐新的鬼魂根本不存在,那些都只是纸人而已!”   在这之前,李欢就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向大叔将齐新的“骨灰盒”交给了齐大爷,但是齐大爷受到托梦,挖出的却是“骨灰罐”。或许,齐大爷在生前,早已因为受孙子殉职的消息刺激而精神混乱了,才会以为自己的孙子当了所谓的“鬼差”,甚至直到他死后,他的精神还是混乱的,认为这是一个事实。   而玉版的出现,只是实现了他的臆想——可以说,玉版只是借着这个齐大爷的臆想,制造了这一系列的奇怪事件。   齐新的鬼魂早已不在人间,玉版只能用一个纸人鬼差来代替齐新的角色。而纸人这种东西,,非人非鬼,只是一个空壳,靠着齐大爷的意念和玉版的煞气幻化成了灵体,根本无法拿起玉版的,所以还要借助向大叔的手,拿着玉版“审鬼”。   而这纸人也狡诈得很,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不仅抓走了徐青,还用纸糊的玉版让他们白跑一趟。而这些手段,不过为了掩饰一个事实——玉版的真正持有者,齐老爷子。   齐老爷子生前挖出的骨灰罐里面装的是齐家哪个倒霉先人的骨灰已经没有深究的意义,但是毫无疑问,那个骨灰罐里面的玉版,确实是真正的玉版,而且是属于齐老爷子的。或许现在还处于精神错乱状态的齐老爷子,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事实。   听完李欢的分析,韦香途和徐麟夕也都恍然大悟。韦香途不由得拍拍李欢的肩膀,却说不出什么夸奖的话,只是笑道:“那我们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今晚上再去找那个老鬼要玉版。”   ☆、第三十四章 荒村事终   傍晚醒来的时候,村长特别过来了一趟,请他们三人去他家喝酒。虽然之前也是吃村长家里人做的饭,但是很明显,这一次村长是正儿八经地请客。一再强调他们有要紧事不能喝酒,村长还是说:“不喝也没关系,吃饭就得,我也有要紧的正事跟你们说。”   活了这么大岁数,又当了这么多年的村官,他自然有些眼色。   村长的家人之前也明显得到过村长的指示,都匆忙吃了饭退席了,厨房里只剩下他们四人。给徐麟夕和韦香途、李欢三人斟了酒,虽然他们不喝,村长却还是先干为敬。   放下酒杯之后,村长便正式开口了:“虽然不知道向小兄弟那边有什么公事,你们的身份特殊,也不好问什么国家机密。啊,这样的,我在这里活了一辈子,当了几十年村官,虽然说也不是啥鞠躬尽瘁的,有大能耐让乡亲们一个一个富起来,但是承蒙乡亲们高看一眼,选我当个倚靠。”   韦香途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种正儿八经的场面,徐麟夕只是点点头。李欢忙道:“没事,村长您说吧。”   “我啥都不问,就问下啊。我们这儿,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老村长看着他们都一脸茫然的样子,急忙道:“没事,你们就说,如果具体要谁搬家、要谁迁坟啥的,我就照做,只要保证村里人不出事。谁敢说半个不字,老子打断他的狗腿。敢问为啥的,扇他一嘴巴!”   看来老村长误会了,三个人哭笑不得。李欢笑着安慰道:“老村长,您放心吧,这事不会连累到村里的,我们跟您保证,这事情,只跟卢家有关系。”   “真的?”   “真的。”   费了一番口舌,老村长还是半信半疑。韦香途实在无奈了,终于开口道:“您要是不放心,今晚就跟着我们去和卢老爷子会会面就得了。”   “这……”老村长犹豫许久,才一咬牙,道:“好,我也去看看。”   人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最容易产生恐慌,尤其那些想得很多的人。正如面对黑暗,在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胆子大的人或许只会担心前面路上的下水道井盖是不是被人偷了,或者会不会踩到钉子。而胆小的人,则会在脑海中想象出很多妖魔鬼怪来吓唬自己。   当然,这不是一件可笑的事,至少对于这位村长来说不是。这是一个可敬的老村官。他并没有只想到自己一家的安危,而是考虑到了全村人的安危。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村长走在前面,打着他的大功率手电筒。三个年轻人跟着他,一人一句地说明着事情的经过,只是略过了玉版和两个鬼仙的事。   “哎……是这样,那我们现在去找卢大哥是?”   “超度他。”韦香途随口说道。但是徐麟夕却不由得瞥了她一眼。他们又没有带佛经,无论如何是没办法超度的。韦香途这是欺着老村长不清楚超度流程啊!   “不过我们要超度卢老爷子的话,光是今晚还是不行的,等几天我们回了上海,给您寄一些佛经,您在院子里烧了才行。”   果然是个迂腐的家伙啊,事事做到底。韦香途和李欢面面相觑,却忍不住笑了。   “喂,徐麟夕,你知道么,你很像《倩女幽魂》里面那个,宁采臣啊。”   “如果是张国荣版的,谢谢夸奖。其他就算了。”徐麟夕无语了。   老村长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没多问。   到了卢家旧宅门口,韦香途便对老村长道:“等下你见了卢老爷子,不要和他说话,他跟你说话,你就和李医生出门避避。剩下的我和小徐处理。”   老村长点点头。   几个人刚进门,果然就碰到卢老爷子。他看起来颓废得很,坐在院子里低着头。一言不发。李欢见状,赶紧拉着老村长出门去了。老村长一头雾水,问:“怎么了,卢大哥还没跟我说话呢!”   “嘘,您要是惜命,还是别想了。”   李欢觉得,自从卷入这些鬼神怪事,自己说谎和演戏的水平都在直线上升。   嗯,还有吓唬人,也是做得越来越熟练了。   好在韦香途和徐麟夕没弄出多大动静,不过一会儿,就走了出来,道:“好了。”   老村长探个脑袋进去一看,卢老爷子没了,只是墙上多了几张符。   “行了?”   “嗯,行了。您就等我们给您寄佛经吧。”   “……那个,能自己去镇上买来烧吗?”   “不行,必须是诚心诚意的手抄佛经。买印刷的没用的。”   “噢噢,知道了。”   玉版自然是直接交给了徐麟夕保管。毕竟这件事徐麟夕出了不少力。而且玉版对于李欢和韦香途来说并没什么用,反而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和风险。若不是对于徐麟夕收集玉版的原因有疑问,他们还想过把最先前的那一块也交给他。但是再一想,以后给也不迟,而且可以借着给玉版的时机,将玉版对于徐麟夕的用处问个清楚。   第二天,他们就离开了这个小村庄。回去的路上自然是平安顺利。但是在进入了上海市区之后,徐麟夕就不好了。   因为他打电话给徐青报平安,才知道徐青因为从半空中掉下来,骨折了,所以一直呆在向大叔家里,没能回家。   徐青不是人类,根本不能送去医院,也不能按照人类的方法治疗,向大叔只能在尽量不伤到她的情况下,将她抬到了小房间里放着。但是徐青之前怕影响徐麟夕,所以不让向大叔把实情告诉徐麟夕。   事已如此,三人只好努力克服长途旅程的疲惫,直接开车去了向家。好在徐青也只是骨折,查看了伤势之后,徐麟夕反而松了一口气。而且大白天的,无法立刻将徐青送回徐家治疗,向大叔便劝徐麟夕先在向家休息,晚上再回去。   而韦香途和李欢则是完全没事了,对向大叔说了整个的经过,便自行回了诊所。   第二块玉版的事总算完结了。   ☆、第三十五章 蛊虫   在韦香途的记忆中,清明过后,就是炎热的夏季了——在她的家乡,公历四月中旬的时候,气温便在二十几度以上了,满大街都是短裙热裤。   但是这该死的上海,还是这么冷。   记得她刚来上海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很幸运地在这个梅雨季节没有碰上阴雨天气,现在才发现,上海的梅雨季节是在七月,而不是和她的家乡广西一样在三月份左右。   庄子梦的伤势倒是好得很快,这还没过多少天,就又开始活蹦乱跳的了。不过她对于上海的新鲜感早已没得差不多了,几乎不大出去逛。现在的她,也是整天窝在家里,努力实现自己生前的梦想——当一个漫画家。她缠着韦香途买了一堆画具。便开始每夜每夜地窝在韦香途的办公室里画画。李欢觉得,这实在太难能可贵了,如果庄子梦不是英年早逝的话,肯定大有所为。   而韦香途,她也似乎在忙着什么,但是老是藏着掖着,而且也不太高兴被问起。   不过管她呢,不会害人就是了。   今天的预约就是那个严重抑郁症的女士的最后一个疗程。她依旧是和她的丈夫一起来的,临走还留下了一盒蛋糕。李欢将韦香途叫了出来,两人吃蛋糕当午餐。吃着吃着,李欢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一个很普通的预约,一位女士为她丈夫预定的。原因是她的丈夫老是疑神疑鬼,觉得有人要害他。李欢也没往心里去,只是随便询问了一下具体情况,当那位女士说到他丈夫甚至以为有鬼在跟着他的时候,他就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这样吧,陈太太,您和陈先生下午有没有空呢?”   于是陈氏夫妇的预约,便被定在了下午。不过按照陈太太说的,她下午有事,因此只能是陈先生一个人来了。   陈先生大概三四十岁,身形微丰,皮肤白皙,倒是十足的“成功人士”的样子。他进来的时候,满头大汗,神色惶恐。   “李医生——我为了到您这儿来,差点就被害死了呀!”   接下来的说辞就颇为让人无语了——根据他的描述,他先是一出门就差点被自家的花盆砸死,开车又碰上路上大坑小坑,还有人硬生生想往他车子上撞……   果然是臆想被害狂。至少李欢和韦香途都没有发现这位陈先生被鬼纠缠,至于有什么人会专门针对陈先生……这事虽然不好说,但是生活得这么战战兢兢,本身就很辛苦了。   这样的病人,一般都是有一个恐惧的源头,只要问出他这么害怕的原因,就能解开一切了。   李欢将这位陈先生请到了诊疗室。而韦香途在确定这位先生不是撞鬼之后,也回了自个的办公室。过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李欢便到配药室拿了药,送走了那位陈先生。   韦香途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好奇地问:“那位陈先生是怎么回事?”   “哦,因为他的一个朋友。”   说起来李欢还很惊讶,他没想到这位陈先生会认识那个前段时间经常上报纸,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位梅氏金融大亨。不过,那位大亨上报纸不是因为好事,而是因为最近他像触了霉头似的,接二连三出事、生怪病,而这些都始于亲生女儿和收养的儿子不和。   而陈先生的病源,却是始于去去梅家探望梅先生。具体情况,就是陈先生在梅家喝茶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老在茶杯里看见一只虫子——类似细腰蜂的虫子。但是当他仔细看,里面却只有一汪清茶。而一走神,又看到了那模糊的虫影。   于是陈先生就以为是有人在下蛊还梅先生,而他是个倒霉催的,被连累了。   这很明显又是一个杯弓蛇影的故事。陈先生在杯子里看见的虫影,说不定是墙上的图案,或者真有虫子飞过。   韦香途听了,也是不可思议地耸耸肩。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想得太简单。   那我陈先生走了没多久,忽然间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是跑着进来的,气喘呼呼,但是却两眼发光,一副非常非常高兴的样子。   “李医生,李医生,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找到真相了!”   韦香途和李欢面面相觑。李欢疑惑地结果陈先生递过来的那个东西,一看,原来是个透明的小玻璃杯。   杯底雕刻着一只类似细腰蜂的虫子。   “我是在我车里找到的,不知道是谁把它丢在了我的车里,说起来也巧,刚才我明明手机在裤袋里,愣是想不起它在哪,在车里找了一遍,发现了这个东西……”   李欢哑然失笑,把玩着这个让陈先生惊慌失措的小东西,刚想还给陈先生,却冷不防被韦香途一把夺了过去。李欢原本以为韦香途也是好奇,结果却发现韦香途忽然一脸阴霾。   她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里面已经放冷的茶倒了进去,伸出两根纤纤玉指,居然从杯子里,弄出了一个东西。   一只蜂虫!   “啊!!??”   陈先生顿时又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李欢急忙将他扶起,一时间心里叫苦不叠。韦香途将虫子丢在地上踩死,抬起脚后却发现那只虫子已经碎成了干粉。   “陈先生,您先不用怕。我既然能够识破这个小伎俩,当然也能对付它。”   听到这句话,陈先生似乎吃了颗定心丸,在李欢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擦擦汗,道:“真看不出来——您,怎么称呼?”   “我姓韦,你叫我小韦吧。其实这个蛊虫不是您家出来的,也都不用害怕。它只会害特定的人。换句话说,尽管蛊虫是真的,但是你的恐惧也只是心理作用。”韦香途拿过诊所的杯子,重新给他倒了杯茶,“这个杯子,您确定是梅家的吗?”   陈先生哪还有心思喝茶,点点头:“是,确定是梅家的。你看它的杯壁上,是有梅家的印记的。”   “梅家印记?梅家自己做的东西?”   李欢和韦香途想到梅家的那点闹得满城风雨的破事,都不由得苦笑起来。   ☆、第三十六章 家庭纠纷   “您现在怎么想呢?是要介绍我们去帮助梅先生解决这件事,还是?”李欢沉声问道。   陈先生急忙道:“当然要帮梅先生解决这件事。不过我先去他那里探探口风。他这人心思重,说不定又要想到什么地方去呢。”   “好,我和香途等你的消息。”   这件事情还是挺悬的啊。   待陈先生走了之后,李欢才向韦香途问道:“你说那个梅先生会相信陈先生说的话吗?”   “难讲,良言难劝该死鬼。有些人都讳疾忌医呢,何况这么没谱的事情。”韦香途笑了笑,道,“不过我看这些生意人八成以上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我先为对付蛊虫做些准备。”韦香途说着,转身匆匆上楼。   李欢觉得有些无趣,转念一想,便对楼上喊道:“香途,那我去买菜了?”   “随你吧。要是买鱼买活的,现在才三点多,别放到晚餐时间就臭了。”   “……”   不过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没到下午五点钟,陈先生就又回来了。   他是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青年一起来的。那就是梅先生的女儿梅玉。但是让韦香途和李欢惊讶的是,他们认识她,她是在警察局里工作的,正好是向大叔带过的徒弟。在诊所遇袭之后,他们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李医生。韦小姐,又见面了。”   梅玉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眉目清秀,神情之中隐约透着一股子干练,只是脸上的苦笑显得很是无奈。李欢没想到会是熟人,倒是有些难以表述:“呃,梅警官,您不会惊讶吧。”   梅玉摇摇头,笑道:“我进警局工作也已经五六年了,也不是没见过怪力乱神的事。特别是师父那件事,都能猜到七八分了。而且我师父甚至说过,遇到这种特别凶险的事,可以来找你们。”   “原来是熟人,那就好了,你们三位聊,我先回去了。”陈先生也算个识时务的人,知道梅玉接下来八成要和李欢等人谈一下家里的私事,自己若是在外面等着未免尴尬,便起身告辞了。   “梅警官,我们进里间去谈吧。”李欢站了起来,道。   “好的。”   安静的诊疗室里似乎有一种能使人放松的魔力。梅玉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才道:“前几天的报纸相信你们也看到了,我和家兄梅珏闹不和,我搬出了老家。不过说真的,我不认为是家兄要害父亲。”   梅玉刻意用了这么正式的用辞,这倒平添了一份严肃。不过她的说辞倒是出乎李欢和韦香途的意料——原本他们以为,梅玉和那个养子梅珏无非是为了要争家产才闹不和,对对方都应该没有什么好印象才是。   梅玉看着李欢和韦香途没有露出原本预想的惊讶神色,不由得笑笑:“我原本以为你们会很惊讶于这个说法呢。”   “按照常情是会有点惊讶。”李欢笑笑,“不过看梅警官的意思,里面还有内情。”   梅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其实家兄……他是个很好很聪明的人。我从小叛逆,又不想继承父亲的产业,所以父亲才收养了他,打算培养他作为接班人。家兄小时候原本是个钢琴天才,为了顺父亲的心意,才改学的金融。可是父亲的本意却不完全是这样,他还是希望我能继承家族的事业,前几天父亲在饭席上说我,家兄帮腔,要我从警局辞职,我不高兴,所以和父亲、家兄吵了起来,这才搬出了家里。”   她顿了顿,道:“我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说,家兄绝对不是害父亲的人。”   很有意思,很有意思的哥哥,也同样很有意思的妹妹。   李欢和韦香途相视一笑,就连韦香途都分明看得出梅玉眼中的爱慕。梅玉见状,顿时霞飞双靥。   “梅玉小姐,您放心,我们并没有说是令兄要害令尊。毕竟那个下蛊的杯子只是疑似梅家自造的,有人偷梁换柱也不是不可能的。”韦香途收起笑容,认真道,“而且,被害的人是谁,还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不一定是令尊。”   梅玉一听,却是苦笑着摇摇头:“不,这个,要害的肯定是我父亲,因为这套茶具是我父亲专用的,顶多拿来招待一下陈叔叔这样的老朋友,连我们,他都不让碰的。不过韦小姐你说可能是有人偷梁换柱,这个是可能的!因为这套茶壶和杯子用了几年了,虽然父亲不让我们碰,但是我也好奇偷看过,根本没发现有杯底的虫子。这很有可能是……”   梅玉说到这里,脸色忽然煞白。   想必她忽然想到哪个重要嫌疑人,却不方便说出口吧。或者,她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李欢婉言道:“梅警官,您放心吧,如果您觉得有些事会妨害您的家庭和睦,我们会为您考虑,只除去蛊虫也无妨。或者在知道真相之后把事情告诉您?”   梅玉痛苦地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许久,才道:“也对,现在说什么也都还太早了。李医生,韦小姐,如果你们能知道什么,希望能先把真相告诉我……”   “您不要伤心,这件事还没有定论,这样,您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去看看比较合适呢?”   “现在吧。你们有时间吗?”   韦香途和李欢对视一眼,齐声道:“有。”   梅玉原本是坐这陈先生的车来的,现在陈先生提前走了,只能由李欢开车,三人前往梅家。   “对了,梅小姐,您家里除了令尊、令兄,还有谁?”韦香途问。   “还有我母亲,保姆小李。”   “……”   难道梅玉怀疑的就是她的母亲么?家里面有人要害父亲,却不可能是自己暗恋的没有血缘的哥哥,也不可能是她自己,当然就是……   这么说起来,梅玉也可能是被爱情冲昏了头,她为梅珏开解的说辞并不可信。   至于那个保姆小李,难道没有丝毫可疑?   “梅小姐,那位小李,是什么来历,你知道吗?”韦香途问。   “小李……没有可能的,她半个月前才来的。而且说实话,这件事对她没什么好处啊。”   ☆、第三十七章 除蛊   梅家的别墅倒是还比王家别墅小一点,但是院子里种满了蔷薇,正值花期,开得十分灿烂,而且蔷薇属攀援灌木,靠近墙壁的,都顺着墙爬了上去,使得整座房屋更显雅致。   见到梅珏,韦香途和李欢都不由得产生一个“难怪梅玉会喜欢他”的想法。梅珏长得颇为英气,一双似乎天然含笑的桃花眼更是特别迷人,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干净利落,而且沉稳成熟。梅父是一个很严肃的老人,虽然也是彬彬有礼,但是却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而梅母却是发型新潮,妆容精致,衣着考究,虽然年近五十,看上去却似乎才三十几岁似的,明显有些“雪姨”的气质,但是梅父在跟前,她也是一副端庄样子。   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梅家自然只是当做梅玉的普通朋友看待。但是当韦香途说明来意之后,他们也只是楞了一下。   “韦小姐,你是说,有人要害我?”梅父缓缓说道。   “是的,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了。”韦香途沉声道,“而且现在追责还早,我想,我还是先帮您除掉蛊虫吧。”   梅父叹了口气,道:“看来陪了我这么多年的茶壶茶杯,是保不住了。我记得,这套茶具还是二妹在世的时候设计的。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该死,用我最喜欢的东西来害我。幸好我还有二妹的设计图,可以再造一套。”说完,凌厉的眼神扫视了一圈屋里的人。梅家的另外三个人都瞬间脸色煞白。   梅玉张张嘴,很显然是不满父亲表现的全部怀疑的样子,但是梅珏却暗中拉了拉她,示意她别说话。而梅母满脸愕然,看看梅玉和梅珏,却是说不出话。而保姆小李,却是泰然自若。   很明显,如果梅玉的说法是可信的,他们兄妹没有接触这套茶具的机会,小保姆更不可能有。那么嫌疑最大的就是梅母了——很可能,梅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故意一棍子打所有人,但是又不打死。   毕竟这个家就这么几个家庭成员了。   可是梅父这样做,外人当然还是会以为是“存疑”,但是在家里,却是秘而不宣的,宣告了最有可能的就是梅母!   而保姆小李果然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至少她的定力不错,在雇主家里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她却依然没有担忧会殃及自己的饭碗之类的。   “韦小姐,请跟我上楼去取那套茶具下来驱虫吧。”梅父站起身,道。   韦香途应了一声,跟着梅父上楼去了。不过一会儿,韦香途便端着一套茶具从楼上走了下来。乍看到那套茶具,李欢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梅父见状,看了一眼梅珏。梅珏忙问:   “李医生,您怎么了?”   “没事,没事。”李欢总不能说,他看见茶壶上蹲着一只大蜂虫吧,这样会让在场的人的脸色比他现在都难看的。   韦香途有些好笑又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李医生能够看到一般人甚至是阴阳眼都见不到的鬼神或者灵物,所以有时候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这倒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李欢打哈哈道:“这,当然是福了。虽然有时候?的慌,也会想,糊涂也是件好事。”   梅父闻言,倒是笑了:“是啊,糊涂是福啊。太明白了,就不好了。”   这是一套很精致的茶具,茶壶设计成了天鹅造型,而那些杯子,居然可以镶在茶盘上,形成湖面涟漪的样子,而且缺少了一个,将落在陈先生车里的杯子镶上,正好就是一套。平心而论,这个设计是不错,但是李欢忽然感觉不对。   至少质感上不对。李欢觉得,落在陈先生车里的那只杯子,似乎比其他的杯子,多出了点什么。   可是那个杯子和其他杯子并没有不同,至少粗粗一看,反而觉得那个杯子似乎很久没洗过似的,和其他杯子一比,不够晶亮,或许是因为落在车里,弄脏了吧。   “自从小陈走后,我都好久没有那它出来招待客人,那天也是糊里糊涂就收拾了,心不在焉,连缺了一个都没注意到。”   真是这样?   韦香途反而也开始在怀疑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李欢。李欢眨眨眼。韦香途几乎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除蛊的法事似乎并不复杂。韦香途吩咐李欢从车里拿出了她准备的法器——一口直径有四十厘米左右的大鼎。李欢不知道这货什么时候买的,见到的时候甚至有点吃惊。那大鼎上面镌刻着奇怪的花纹,类似少数民族绣品上的图案。顶盖上则是蹲着一只大嘴蟾蜍。整个大鼎似乎都是铜制的,很重,也很厚。韦香途还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酒葫芦,递给了李欢。李欢只觉得里面沉甸甸的,似乎一葫芦都是水。   将大鼎放在院中,把那套茶具放进去,盖上顶盖。韦香途便道:“各位还请离远一点,怕会伤到人。”   众人依言,退后了好几步,韦香途这才贴上符纸,烧起了香。   顷刻间,那个大鼎便剧烈抖动起来。里面传出了“嗡嗡”的虫声,和“呱呱”的蟾蜍声。   众人脸上多少都多了一丝新奇和惊讶,但是韦香途却脸色大变。   “李欢,把那个葫芦给我!”   李欢急忙把葫芦递给她。她甚至没有好好打开,直接拍碎了那个葫芦,雄黄酒的味道顿时四下弥漫。大鼎便渐渐平静了下来。韦香途冷汗涔涔,却不好抬起满是酒水的手擦汗,只得走上前去,打开盖子。李欢担心她出事,便只是示意其他人不要过来,自己却陪她一同上前了。   里面居然满是虫子,蜂虫。而那个母虫则在鼎中,头已经不见了,肥大的腹部却还一鼓一鼓。   “拿点高浓度的白酒,或者直接拿汽油,将这些东西烧掉。”韦香途咬牙道,“梅先生……梅珏先生,您过来就好,这种场面,女孩子和老人还是不要看了。”   梅珏应了一声,刚要去找汽油。梅父却道:“不了,我还没老到需要照顾的地步,倒是阿珏,他还属年轻的。我来吧。”   ☆、第三十八章 隐情   韦香途接过梅父手中的汽油瓶,直接浇了上去。让所有人远远避开后,她也往后退了几步,往里丢了一张红色小符,那个大鼎便烧了起来。浓烟滚滚之中,还传来了尖锐的虫鸣。烧了半个多钟头,火焰才渐渐平息了。但是,包括那大鼎在内,都化成了一堆灰。   梅家人是松了一口气,但是韦香途却神色不好了。这次玩大发了,把自己的东西都给搭进去了。   这个大鼎虽然也不是什么古董,但也是专门定制的真铜打造,现在没了,又得去弄一个,一万多块呀,这是她目前为止买的最奢侈的东西。没想到成了一次性用品。   韦香途是真真实实地心痛了,有些失魂落魄地蹲了下来,呆呆地看着那堆灰烬。   梅家人自然以为韦香途在善后什么的,也都还没有靠近。倒是李欢似乎看出了什么,也走过去,蹲了下来。   “香途,你……”   “嘘,我在为我的一万多块哀悼,别吵。”   “……”   李欢实在无语了,将她拉了起来:“不就是个鼎,再买一个嘛,别呆在这里,把嗓子熏坏了。”   韦香途只好无精打采地和李欢重新进了客厅,在看到梅家给的丰厚报酬之后,才勉强高兴了点。   梅父没有再追问,甚至连提都不提蛊虫的事了。他是真的要把这件事给遮掩下来了。往好里想,这当然是梅父身为家主,面对家里这几个最后的亲人,不忍揭开真相。但是往坏里想,难保这其中没有更肮脏的隐情。   不过李欢也就是想到这里为止了,他并不喜欢打听别人的*。身为一个心理医生,他知道很多人的秘密,但是这些秘密带给他的负面影响比带给他的正面影响要多很多,因此他早已对所谓的各种秘事失去了好奇。   回到诊所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韦香途什么也不说,洗完澡就死活赖在房间里睡觉,连饭都不吃了。李欢很无奈,只好给她留了饭菜,也休息去了。   庄子梦又神出鬼没地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冒了出来,见韦香途这么累,便问李欢怎么回事。李欢如实回答后,庄子梦打消了今晚上继续画画的计划,选择了蹲在房间里等韦香途醒过来。   这两个女孩究竟是……   李欢又觉得头疼了,于是他决定,先睡一觉再说。   但是,就在他朦朦胧胧快要睡着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李医生,快来救救我哥哥,求求你!”   是梅玉的声音,李欢一下子清醒了。   午夜飙车,这种事干过多少回了?好像自从和玉版搭上关系,他就经常不分时间地点地急速行进。   李欢在一边开着车,一边却也关注着后面韦香途和梅玉的通话。   基本上的事情,就是梅珏今天下午将那堆东西清理之后以为事情结束了,梅家又继续正常生活,梅玉也因为警察局临时有事出去了。但是却没想到,到了晚上,一堆蜂虫忽然出现在院子里,正赶上梅玉刚从警察局回来,便一窝蜂都去追梅玉。梅珏在屋里看见了,自然不能躲起来置梅玉不顾,于是他便冲了出来,帮梅玉赶那些虫子。   没想到,那些虫子虽然是追着梅玉,却没有对梅玉怎么样,反而是梅珏一出现,它们便开始攻击梅珏——它们不是和普通的虫子一样叮人,而是全部扑向梅珏,然后,凭空消失了。   梅玉自然是大喜过望,黑暗中她看不到梅珏的表情,只是在梅珏将她扶进客厅之后,梅珏就倒了下来。   韦香途勉强半睡不醒地撑着,竭力安慰着近乎失控的梅玉,告诉梅玉不要害怕,但是韦香途的声音都已经给人一种虚脱的感觉,似乎今天她已经累得不行了。李欢甚至在想一向无论何时都能在危机时刻打起精神的她是不是到了每个月都比较虚弱的那几天。庄子梦坐在一旁,望向韦香途的表情也关切无比。   “子梦,香途是怎么了?”   “累了,香途很累了。”庄子梦咬牙道。她一面是心疼韦香途,一面是担忧事态发展。“李医生,接下来有什么事的话,还请你尽力帮我。”   庄子梦这么郑重地嘱咐他,让他都有一种想回头看看韦香途的情况到底怎么样糟糕的冲动。但是不等他回头,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韦香途现在的样子——她已经靠在了庄子梦肩上,一只手还捂着腹部。   难道真的是……李欢心里暗暗叫苦。   梅家距离诊所并不远。所以他们也到得很快。只是李欢现在不知道是该对韦香途表示钦佩还是表示感叹了——在他停车的那一霎,韦香途便像瞬间满血复活了一样,身手利落地下车,跑了进去,连庄子梦都是跟在她身后的。   梅玉也早已从屋里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地将韦香途拉进了梅珏的房间。   梅珏早已晕了过去躺在**上,只是惨白的脸色和痛苦的神情,还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都表明着他在经受着怎么样的折磨。梅父也失去了一如既往的镇定,只得在屋里烦躁地走来走去。梅母虽然明显不喜欢这个养子,但是也不由得一副担忧的神情。   现在还没工夫去想究竟是谁在暗中搞鬼,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梅珏的安危。韦香途刚才的疲惫和虚弱完全不见了,干脆地从手袋里取出了红线和一支银针,将红线的一端系在梅珏中指上,另一端在手腕上缠了几圈。庄子梦则是拿过韦香途手上的银针,全神贯注地盯着梅珏,忽然间便迅速动手,在梅珏的额上、手腕上,迅速扎了几针。   梅珏的神情终于平静下来了。韦香途也松了一口气。   众人回到客厅,韦香途便瘫坐在了沙发上,挥挥手,道:“好了。”   她似乎不想再说第二句话。倒是庄子梦接过了解释的职责:“这位大哥暂时已经没事了,大家不用担心的。”   “暂时?那就是说,还没有结束吗?”梅玉急了,问。   “是的,这个是没有结束。因为这次的蛊虫非常凶猛。而且,它们的母虫没有被抓到。”   ☆、第三十九章 外仇   庄子梦说完,顿了顿,担忧地偷瞄了一眼韦香途。韦香途此刻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梅父显然也注意到了:“韦小姐身体也不舒服,先休息吧,小李,带韦小姐到楼上的客房去吧。”   庄子梦有点感激地道:“那先谢谢您了。”说着,也不管韦香途的犹豫,将她扶了起来,道:“你放心,这里还有我呢。”   梅母看着眼眶红红的梅玉,忙道:“客房空了这么久,小李也没有经常打扫,怎么能睡人呢?韦小姐和阿玉一起睡吧,阿玉明天也还要上班,不要熬夜了。”   梅玉担心地回头看看梅珏,但是最后还是一咬牙,和韦香途上楼去了。   庄子梦虽然外形上看起来并不可靠,但是刚才多少也露了一手。而且她身为鬼仙,那种微妙的气质不用放出什么威压,就足以让普通人不得不正视她了。   “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清楚整件事的前因后果,梅伯伯,能对我详细地说一下么?”   梅父沉吟片刻,将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了出来,完了之后又重重地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事情弄到这个地步,唉,我想等整件事情过去后,出国去散散心算了。要是不出意外,就不回来了。国内的事情,交给儿女就行了,我和你梅伯母也老了。”   梅母一听,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嘴唇都在哆嗦,看样子是挂不住了,干脆道:“我也累了,我先上去休息了。”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楼梯走去。   庄子梦也不是傻子,也听出了里面的门道。梅父的意思很明白了,如果是家里人搞的,那么最好是先别撕破脸,顶多把那人打发到国外去。   而这个家里人,现在怎么越来越大的可能是他的妻子。   “我觉得,这件事还不能下定论。”庄子梦这句话一出口,梅母的背影顿时一怔,然后又匆匆上楼了。   梅父倒是不动声色:“对了,还没问怎么称呼呢。你是?”   “我姓庄,叫庄子梦,您就叫我小庄吧。”庄子梦坐了下来,“如果不是今晚上的事情,那我基本上可以肯定是您家里有些误会,但是今晚上的事却说明,外人作祟的可能也很大。”   “怎么说?”   “首先,今晚上的蛊虫太凶,能驾驭这些虫子的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您的茶杯,根本就不用到您家里来。而且今晚的蛊虫是需要在暗处控制母虫的,但是今晚您也看见了,大家自始至终都在一起。而且根据您的描述,这两次的蛊虫都是同一种,很大程度上有可能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   言意之下,虽然梅母还是摆脱不了嫌疑,但是肯定有外人参与。但是如果是有心解读的话,也可以直接理解为,肯定是外人作祟。   这是庄子梦刻意留下的台阶。给所有人都有退路,毕竟梅父已经挑明,不想把脸撕破。   其实仔细想想,这脸还真不能撕破,饶是梅玉和梅珏的关系这么好,那些个小报纸还能鬼扯到家庭不和,要是真的出事,那……   不过,这也只是庄子梦从恶意去揣度别人的思量了,或许梅父是真的挺重感情的呢?   梅父沉吟半响,才郑重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还是要提防外仇要紧。”   庄子梦也点点头,道:“是的,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控制母虫的人,杀死了母虫,才能救那位哥哥。只是这一次来得太匆忙,工具也不知道带没带。我想只能凭我自己去找找了。”   梅父道:“能行吗?”   “没问题的。”庄子梦点点头,便走了出去,临到门边,又回头道:“我在门上贴一道符辟邪,你们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门,也不要开窗往外看,知道吗?”   眼见李欢和梅父都应承了,她才走了出去。   其实她叫他们不要往外看,是怕他们被她吓到。   人类的灵媒、阴阳师有他们的办法探究邪物来源,鬼也有自己的办法追踪他们要找的东西。   只是……庄子梦的方法从视觉上比较骇人就是了。   露出一双闪着幽绿光芒的鬼眼,庄子梦任凭自己化作了一个虚影,但是嗅觉和视觉、灵知却变得异常敏锐,她甚至“看”到了那些蛊虫留下的邪气痕迹,在夜幕之下,一路引向某个未知的方向。   究竟是什么人躲在暗中伸着黑手?   属于鬼仙的预感告诉她,这个人很危险,而且是非常危险,想要一探究竟,说不定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这背后肯定有一个未知的阴谋。   但是越是这样,庄子梦却越感觉兴奋不已。   她非常想知道,那个阴谋的真容和背后黑手的身份。在她活着的时候,原本就是一个聪敏、好奇心旺盛而又异常不羁、富于冒险精神的人。   去吧。她告诉自己。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那股邪气在夜雾之中更显阴森恐怖。它所指向的方向,是越来越偏僻,穿过树影下的人行道,在小巷里七弯八拐。追了很久,却依然没到目的地。   难道她中计了?庄子梦不由得烦躁起来。   但是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似乎接近了。那股邪气越来越浓。但是,她也感到了另外一个让她毛骨悚然的东西。   煞气!而且是和鬼谷玉版一样的煞气!   这一刻,庄子梦才真正犹豫起来,而且是真的害怕了。   要回去么?可是,如何向梅父交代?   继续追下去?万一自己变成了别人的口中食呢?   想到上次,不过是玉版所操控的一个纸人都能用纸糊的木杖将自己抽成重伤,她就凭空有一种血液逆流毛骨悚然之感。   她没有鬼谷子的血脉,对于她来说,只要事情一和玉版扯上关系,就意味着更加凶险也更加麻烦。   可是,她还真没办法不管!   思量许久,庄子梦终于下定决心——去!   反正都是鬼了,想逃都是很容易的,而且要是半路折回去,那就什么都不能帮到香途了——至少她得弄到具体地址吧。   定定神,庄子梦继续往前走。   ☆、第四十章 原是故旧   大着胆子又往里走了几十步,庄子梦终于找到了邪气的来源。   那是一个位于小巷巷尾的酒吧,外表很古旧,甚至显得有些破烂。但是四周都游荡着孤魂野鬼。庄子梦根本不敢接近。很显然,有个道行高深的家伙待在这里,而且正在做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甚至于派了鬼魂守门。   庄子梦深信,如果自己走过去,下场只会是成为某个大厉鬼的口中餐。   所以她只是记下了这个地方的方位,便转身折返。但是刚走了几步,却看到一个人正从巷口缓缓走进来。黑夜中,她的鬼眼看得很清楚,那是一个黑衣老人,背着一个竹篓,戴着黑色头巾。情况危急,她慌慌张张地钻进了旁边的一个窗户。里面是一个居民住宅的厨房。庄子梦甚至藏到了空了一半的酱油瓶里,竭力收敛起自己的鬼气和戾气,一心只祈求着千万不要被发现。幸运的是,诸天神佛似乎听到了她的祷告。那个老人丝毫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目不转睛地走过去了。   庄子梦透过酱油瓶和窗子往外看,确定那个老人走进了酒吧,才从酱油瓶里爬了出来。虽然清楚地知道自己是灵体,但是还是感觉自己身上似乎也满是酱油味了。   那个老人,难道就是以前和香途过招,把香途打得重伤的老人吗?   可是香途说那人废了,那个人就没可能还侥幸抱住实力。   庄子梦一向相信韦香途,因为韦香途在那一年之后,再也没有出过任何错。   去看看?   不,这件事原本是没有可能的,但是一涉及到玉版,就完全不一样了。说不定,就是这老人得到了玉版,所以才又恢复了实力?   思量许久,庄子梦还是选择了回去。   因为时间也不多了。   回到梅家的时候,却发现韦香途早已起来了,也在客厅那里,和李欢、梅父一起等着她。但是她一开口,就让梅父失望了:“事情非常险恶,我没敢探查到底。这件事还涉及到了玉版的事。”   “玉版?”   韦香途和李欢不由得齐齐一愣。梅父虽然不知内情,但是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还没等他问点什么,庄子梦又对韦香途道:“香途,上次来诊所和你过招的那个被竹篓的黑衣老人,你确定他已经被你打残了吗?”   韦香途怔了一下,道:“身体上倒是没外伤,但是我保证,他受的内伤足以让他连接近厉鬼都难以抵抗阴气的侵蚀。就算他竭力恢复,最多也只能画画符驱邪了。”   庄子梦皱皱眉,将自己所见都说了出来。李欢和韦香途自然感到惊疑,梅父虽然有些不知所以,但是看韦香途和李欢的神色,应该是碰到了强敌。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梅父缓缓开口道:“这人不容易对付吧。我也不是行里的人。我就想知道,啊玉和啊珏的安危能否保证。虽然事情凶险,但若是几位能保住我这一对儿女,梅家定有重谢。”   韦香途沉默片刻,才道:“梅先生还请放心。其实此事说是凶险,我看倒也并不严重。还请您放下心来。现在虽然还不能为梅珏除蛊,但是要保住性命还是可以的。接下来的事,我想,大概会在一周之内解决。”   然后她站了起来:“天快亮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今天下午,我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光天化日之下,占便宜的,只会是我们。”   韦香途这是打算真的只身入虎穴了。大白天的,庄子梦出不来,李欢跟着她还不知道是帮忙还是拖累。但是她已然做了决定,庄子梦也放弃了劝服她的打算。   韦香途也是受了刺激,她对自己一向很有自信,她说那个人废了,那个人就不应该还有能力再出来捣乱。但是他却偏偏出来了!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忍不下。   至于李欢,他原本的打算是劝韦香途至少也要找徐麟夕一起去,结果一看韦香途的神色,就说不出口了。   好吧,毕竟也是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冒出一堆鬼来的吧?   回到诊所之后,时间就已经接近早上六点了,疲惫的两人各自回房睡觉,倒也是一沾**就睡着了。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韦香途才醒了过来。满身的疲惫让她差点就打消了今天就去看看的念头。但是她转念一想,这几天的身体状况估计都会如此。她的体质是极度虚寒的,碰上这几天都会很容易疲惫,而且动不动腹疼如绞,如果今天拖了,明天也拖不过。还不如干脆快点了解此事。   真要命,怎么就在这个时间段……   在房间里吃了几片止疼药,她便走了出去,李欢也起来了,而且很显然早就起来了,还给她买了午餐,牛奶和一包玫瑰花茶。   “你起来了?先去刷牙洗脸吧,回来花茶就泡好了,吃点东西喝点牛奶和玫瑰花茶再去吧。”   韦香途愣住了。说她不觉得感动绝对是骗人的,但是,怎么她好像感觉到,李欢对她的关心,好像非同一般似的?   李欢抬头,看看还愣在原地的她,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韦香途沉默片刻,找了个最适合的措辞:“你……简直和子梦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呃,我是说,你还挺会照顾人,以前子梦也是。”   “啊,是么。”   这是好人卡么……李欢心里一片纠结。但是韦香途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看着韦香途自顾自走到盥洗间去的背影,李欢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终于,他还是问出了口:“香途,你是不是……是不是**边?”   韦香途怔了一下,回头,以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他,许久,才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死得痛快点吧。   “……”韦香途反而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干脆,反而犹豫起来,很久,才说:“你是个好人。”   李欢追问道:“是因为子梦吗?”   “她只是个死人,何必呢。”   韦香途不知道为什么只想笑,但是那个笑容却是冷厉的。   “我不懂你的意思。”既然已经作死,就作死到底。   “不懂?那你就只要知道两件事好了,一,她是个死人;二,你是个好人。”   “她是不是为了救你而死的?”   “真??拢?慊故歉瞿腥寺穑俊蔽は阃炯バΦ馈?p>   ☆、第四十一章 毫无收获   这次莽撞的表白毫无反抗地失败了。但是他们还是得一起去那个地方一探究竟。   眼看着李欢神色沮丧,韦香途忽然也感到,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对不起。”   临出门的时候,她终究还是说了一句。   “啊?啊。”李欢听见这句话,也没什么脾气了,“没事,没事的。”   ——怎么搞得自己失恋了还得去安慰拒绝的人。   上了车,两个人的情绪终于都恢复了正常,只是一路沉默着,都不言语。   李欢却渐渐想通了,没事,只是被发好人卡,韦香途也没有说具体原因,或许她只是不得已,或者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不然她早就干脆承认她和庄子梦百合了。但是她却什么也不说,连敷衍都没有。   正想着,韦香途却笑了,说:“李医生,或许我也该找你做一次咨询。”   “不给你做,除非你和我交往。”李欢一见她没事了,没好气地道,但是想想,又道:“说吧。我开玩笑的。”   “有空再跟你谈。”韦香途似乎真的下定了决心,“如果你有空的话,说不定下周你晚上的时间都要被我占了。”   “好,没问题。”李欢确定韦香途是真的要对他说什么,不由得高兴了起来,“你现在也可以说说,就当简单地聊聊天也好。”   韦香途却还是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巷子很小,他们不得不在附近下了车,步行进去。一下车,李欢就感觉到了属于玉版的煞气。   “香途……”   韦香途点点头,道:“去看看就行了。反正大白天的,酒吧多半也不开门。”   李欢也只好提起警惕,跟她走了进去。   韦香途没想到自己料错了,当他们走到那个酒吧门前的时候,却发现那个老人居然就大摇大摆地坐在门口,依旧是一身黑衣,头巾摘了下来,放在一旁的竹篓上。酒吧的门半开着。   “两位是要喝下午茶的吗?我请客吧?”   韦香途倒也反应迅速,假假地笑了一下,漠然道:“不用了,您还是实话对我们说发生了什么事吧,不然您的性命,我是一点也不敢保证。”   那老人冷笑道:“韦姑娘真是说笑了,我已经被你废了,根本做不了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我虽然废了你的修为,但是你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画符和养蛊。”   “你若认为真是我干的,嘿嘿,那还用犹豫什么?”   “哦……”   韦香途可是被真正激怒了,冷然一笑,走了上去,随手将一张符扔到了老人身上,那老人顿时面如土色。   李欢跟在韦香途后面,愕然看着韦香途的举动,又看看那老人。那老人已经倒下了。   “香途!”   “不要去理会他。”韦香途冷然道,“死不了的。”说着,推开酒吧的门,走了进去。   酒吧里面空无一人,而且和外面一样,显得破旧得不成样子,又满是灰尘,很明显已经荒废许久了。韦香途不由得皱皱眉,难道她料错了什么?   “李医生,您能感到玉版在这里吗?”   李欢摇摇头,道:“没有。”   “那我们找找这里究竟有什么线索。”韦香途显然自己都不太乐意去翻检这些荒弃的东西,说话的时候一脸苦笑。   到处都是灰尘和残破的蜘蛛网,而且一股子霉味,李欢都觉得难以容忍。但是他们还是以最大的耐心去搜检了一遍。但都是一些毫无价值的东西——各种酒具,脏兮兮的抹布,扫把,各式桌椅。收银台的柜子空空的,也没有留下什么收据或者发票。   “奇怪了,子梦说这里晚上还亮灯,可是这里都没人了,门上也应该会贴有催缴电费的账单吧?这是哪个奇葩啊,都弃置了这个店,又不来打理,却还每个月都按时去交电费的?”韦香途忍不住道。   李欢心里也很郁闷,却也想到另外一个可能:“子梦说她昨晚是看见那个老人走进了店里的,是不是他知道些什么?”   韦香途眼中闪过一丝凌厉:“走,李医生,我们去问他。”   那个老人晕倒在酒店门口,自然跑不了。但就是有点麻烦——他们必须把他抬到车上带走。真是自找麻烦,早知道刚才就不下这么重的手了。   于是两人就带着一身脏兮兮的蜘蛛丝,和一个已经晕迷过去的老人回到了诊所。   李欢不知道韦香途施了什么法,也不知道怎么把老人救活。在回到诊所之后,也只好听从韦香途的意思,先把那人晾在楼上的客厅里不管,然后他们两人先各自洗澡换衣,然后李欢负责做饭,她就趁着空当把老人救活。   于是这样一折腾,天又擦黑了。   庄子梦又冒了出来,但是这一次,她却是满脸阴沉,一双幽青的鬼眼都冒了出来。看看韦香途,瞥一眼在厨房里忙着的李欢,又死盯着刚刚醒过来却一脸得意的笑的那个老人看了一会。   “奇怪,我怎么老感觉今天有人要暗算我?”   韦香途闻言,倒是楞了一下,道:“怎么可能?”   庄子梦皱着眉头,指指那个老人:“他怎么来了?”   “嘿嘿,你家姑娘有求于我,我当然就来了。”   “哦。”庄子梦收起一双鬼眼,语气却是更为凌厉:“梅家的事是你弄的?”   “不是我弄的,不过我知道其中的一些事。”老人笑得更加得意了,“我坦白地讲吧,现在我已经是个废人了,所以当初雇我的那些人也把我当成了弃子,我现在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回到故乡去。至少,骨灰能运回去。”   “是么,这么简单的要求,可以啊。”韦香途笑笑,站了起来,“正好李医生也做好了饭,我们就在饭桌上谈吧。”   “这位鬼仙也要上桌吗?你们这儿有没有米酒?”   “……哪来这么多废话……”   庄子梦也有点受不了,道:“你们慢慢吃,我去画画。香途,电脑借我用用。”   “随便,你也记得要吃东西。”   庄子梦应了一声,便下楼去了。   ☆、第四十二章 有害   “两位大概还记得林氏母女吧。”   吃饱喝足,那个老家伙终于慢悠悠地开口,“林家的财鬼化为凶鬼,和如今梅家受蛊害的原因,是一样的。只不过,林家纯粹是受害的试验品,而梅家则是内外勾结算计。”   “什么原因,和玉版有什么关系?”韦香途问。她望望李欢,李欢一脸担忧,她也不由得苦笑。   如果梅家是内外勾结的话,这就还得看家主的意思处理了,所以说不定他们只需要做些表面功夫,而且如果梅家人垂涎玉版的话,说不定还要翻脸不客气。   问题是,梅家作为上海金融界可以呼风唤雨的家族,他们的势力毫无疑问是极其可怕的。虽然在这几天的接触下来,梅家都表现得很低调,而且内敛,而且似乎对于阴阳鬼神的圈子完全陌生。   但是这个老家伙既然这么说了,那么难说梅家家中,没有一个隐藏的大能。颇有城府的梅父,打扮鲜亮,言行举止却又很明显藏愚守拙的梅母,年轻有为却又沉稳干练的梅珏,甚至是看起来最简单的梅玉——每个人都有嫌疑,每个人的态度都很奇怪。   如果真要敌对起来,难保不会出现上次一样的事——直接持枪上门杀人。   “林家的事,是我下的凶蛊。不过那凶蛊很独特,只要把蛊虫混在祭品中,趁林家人不在的时候,给林家的财鬼做祭祀,让他们把凶蛊吃下,他们就会变成凶鬼。而我这么做的原因,原本那些雇佣我的人,是不愿意告诉我的。我也只以为是他们和林家有私仇。但是我却巧合发现了一件事,在我对林家的财鬼下了蛊之后,他们就到林家附近埋了一个符,那个符,居然是吸引各种灵器的宝符。不过我当时为了防止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变成牺牲品,便将那张符挖出来,烧掉了。尔后,我又偷听到他们的密谈,提起鬼谷玉版中的‘有害’。”   那老人说着,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得意,“他们以为我只会玩蛊虫,却不提防我也会用窃听器。哈哈。”   韦香途忍住了丢过去一个白眼的冲动。李欢干咳一声,心里想着“我还见过满头白发的老太婆骑摩托呢”,嘴上却道:“嗯嗯,确实没想到。不过,您是玩蛊虫的行家吧?”   “那是,我巫闵……”   “好了,别扯远了,您就说,这事跟玉版有什么关系。”韦香途无语道。   “他们是要以蛊虫之事,诱出玉版‘有害’。”老人正色道,“从那天起,我才知道我玩大了。韦姑娘,你想不到吧,其实我是认识你师父的。”   “难道你那次来找我,也是你故意的?”韦香途问。   “是。”老人笑得有点凄然,“没想到你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下手这么狠……”   “呸,你知不知道那一天我和李医生差点没命?带着几个荷枪实弹的人上门来先把我打伤,再入室杀人,你还真有胆子!”不提尚可,一提,韦香途的愤怒值直接上升,“你说你是不得已为自己小命打算,想干掉我我还相信,你说你弃暗投明,连鬼都不信!”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老人干咳一声,“反正我废了之后,那些人就已经开始想杀我灭口了,我来找你,只是想留着一把骨灰回乡,如果你不想再知道梅家的事,也是我命该如此,死了都是在异乡死不见尸。”   “……好,你说,我答应你,如果你说的对我们有用,我们还会请人保护你回乡,如何?”韦香途想了许久,挑眉道。   “好。”   老人起身,从自己的竹篓里取出了一根笛子,擦了擦。   “韦姑娘果然是正道人,连我的竹篓都没有动。”   “去,你的竹篓里不就一支笛子,一个养虫炉吗?还用得着动,看一眼就知道没货了。”   “嘿嘿,有些人可是手贱,连炉子都要拆开来看看,结果就是被毒虫咬死。”   老人嘿嘿一笑,将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不一会,一只拳头大的豆娘便从窗户飞了进来,停在了竹篓上。   它的虫爪上,居然抓着一个小茶杯,正是梅家那套已经销毁了的茶具里面配套的杯子!   老人接了过来,递给了韦香途。   “我在法力废了之后,一心想保命,就跑了,跑了的同时,还每天都算卦,应该去哪里才能避灾保命。于是我就一直茫然地按照卦象指引,去到了那家酒吧,在那家酒吧里,发现了这个东西。这个东西韦姑娘估计不懂,但是我一眼就知道了,很明显,是一个特制的,养蛊的法具。”   “特制的养蛊法具?”   这件事,难道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甚至很有可能,是几年前就有预谋的?   韦香途说不出别的话来,定了几分钟,才道:“很好,很好。”咬咬牙,又道:“好,谢谢你了,我便履行我的诺言,叫人送你回家乡,你也是广西人吧?”   “是,我们是老乡啊。”   韦香途点点头,拿起手机,拨通了徐麟夕的号码。   “喂,麟夕啊,是我,韦香途。我这儿有个朋友,是我老乡,他被鬼谷子的世仇骗来对付我们的,现在算是改邪归正了。我想拜托你送他回家,因为那些人在追杀他,你最好做好准备……没事,如果他死了就送他骨灰回乡,反正他也都七老八十了,早死晚死都是长寿了。啊,你也可以问他些关于仇家的事,不过他这人恐怕不好应对,老油子了。”   挂了电话,韦香途皮笑肉不笑地道:“我特意找了个品行端正的青年高手送你去,而且他和你原来的,那什么,雇主吧,有血海深仇,说不定为了跟你问些仇家的事,会给你些小钱钱贿赂你。”   “哟,这么好?”老人哈哈一笑。   “是很好,不过我要提醒你。”韦香途假笑道,“他虽然品行端正,但是看起来却很信奉孔老二的一句话——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如果你敢耍老油子,他不会客气的。顺便再友情提示一句,他是我师伯的徒弟,也就是我师兄。”   ☆、第四十三章 茶杯   徐麟夕倒是实在,不过一会儿,就来了,虽然面对这个曾经投敌的家伙没什么好声气,但是却也没有为难他什么。徐青也来了,还给庄子梦带来了零食——炼制过后又腌起来的鬼魂。仔细想想还挺惊悚的,但是这东西对于鬼仙有好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庄子梦明明应该感觉到了徐青的气息,却依然躲在办公室里,难道是画得正起劲?   “子梦,阿青给你带了腌鬼过来,你不出来吃么?”   只听见庄子梦在里面闷声闷气地回答了一句,便走出来了。她不出来还好,一出来,所有人便都吓了一跳。   “子梦,你怎么整个人都变青了?”韦香途忍不住问。   “嗯,看鬼片被吓到了,还是饿了想吃人?”徐青面无表情地问。   “没有,我不吃人。”庄子梦绷着脸,扫视一圈,才恢复了正常,“谢谢你,阿青。”   “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反常。”徐青皱了皱眉,一副思索的样子。   “我有件事,不过不适合对你说,你们事完了就走吧。”庄子梦恶声恶气地道。   “……”   徐麟夕也深感无语:“不会是为什么小事耍小孩子脾气吧?”说完,便又道:“走吧,阿青。”   李欢送他们走出诊所,上了车,才又回来。庄子梦依旧一脸阴郁,欲言又止。韦香途表面上虽然依旧镇定,但是心里却非常忐忑。   见到李欢回来了,庄子梦才道:“我决定了,我要去修仙。”   “啊?”   李欢和韦香途都愣住了。庄子梦却依旧面无表情,看了看他们,又刻意移开目光,许久,才道:“我……不想再当一只鬼了,可是我也不想转世,我还没有在这个世上活够。如果去转世,我又会忘记一些我不愿意忘记的事,而且会留下很多遗憾。”   这下轮到韦香途面色铁青了,她的声音忽然嘶哑了:“你知道了什么?”   庄子梦望向她,却一阵心酸,脸上已经露出了近乎哭泣的表情,却没有眼泪。   “对不起……”庄子梦的声音都扭曲了,“我明明知道你不喜欢女人,却还非要缠着你。如今我已经到了末路了!”说完,一转身,便飞出了窗外。   “子梦!你回来!”韦香途想追上去,却被李欢拉住了。   她明明可以挣脱开的,但是她却没有。   “何必呢……”   她似乎听见李欢这样劝她,却听不真切。无力地摆摆手,她只觉得天旋地转。   “让我休息一下……”   在她就要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的时候,李欢一把抱住了她。   一边消化着庄子梦和她刚才的对话,一边把昏迷的韦香途抱上楼去。虽然信息量略大,但是李欢也大概猜到了,庄子梦喜欢韦香途,但是韦香途本身不是百合女,可是庄子梦当年为了她而死,所以韦香途不忍心拒绝她。   而今天,庄子梦不知道怎么就知道了韦香途被告白,或者知道了韦香途不想和她在一起,所以就走了。   韦香途大概是虽然没有当庄子梦是**,但是好歹是自己的好友或者姐妹,庄子梦要走,她也难以接受,所以也受了很大刺激——更有可能的是,韦香途一直对庄子梦存在负债心理,她放不下“救命之恩”这么沉重的负担。庄子梦还在,她就有能偿还的可能,而庄子梦走了,她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将韦香途抱回了她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上。李欢并不能放心地离开。   坐在**边守着,李欢自然倍感无聊,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小杯子,细细地观察起来。   这个小杯子的质感,和陈先生带来的那个杯子的质感差不多,并不像其他杯子一样晶莹剔透,反而似乎有些杂质。杯壁上的梅家印记很明显,杯底也有蛊虫的图案。如果真是那个老人说的,这是特别为了养蛊而制作的,那么这个杯子里面也应该藏有蛊虫。   据梅父所说,这套茶具是他已经去世的二妹设计的,那么难道是他那个已经去世的妹妹原本就想害他?可是为什么又直到最近,才在被陈先生无意中发现之后,才出现了真正的,看得见的灾害,而且不是应验在他身上,而是发生在梅珏身上的?   还有,老人是在玉版煞气存在的地方,发现了这个杯子,才判定谋害梅家的人是要做鬼谷子世仇一样的事——用蛊害引诱玉版“有害”出现,他的推断就正确吗?   “有害”玉版……究竟是什么情况?   韦香途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铃声忽然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人给她打电话?犹豫了一下,李欢拿了起来,按下通话键,庄子梦闷闷的声音传来,“香途,是我。”   “呃,子梦啊,香途她昏迷了……”   “电话给我。”韦香途忽然说道。她是被吵醒的,原本还想装睡,但是听到是庄子梦的电话,她忍不住了,干脆抢了过来,但是,却说不出话。   “香途,你晕过去了?怎么了?现在怎么样了?”庄子梦一听见韦香途刚才昏迷了,也急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了。”韦香途急忙道,“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回来。”   “我……我现在在徐青这里,我打算和他们回广西去了。”庄子梦轻声道,“我……我没什么的。这样吧……我,我以后跟你说。好吗,这不怪你,真的。刚才我只是,我只是……呃,算了,就这样吧,以后我写信跟你说。”   “……”   庄子梦挂掉了电话,韦香途也只好放下了手机。   她望向李欢,李欢觉得有些尴尬,便道:“那个,我出去了,你先休息,好吗?”   “……你看了这个杯子很久了吗?有什么发现吗?”韦香途却若无其事地开口了。   “这个杯子……和陈先生带来的杯子比较像,我是说质感,不像其他杯子一样晶莹剔透,反而有些浑浊,就像在打造的时候有杂质似的。”   韦香途原本空洞的眼神里,忽然掠过一丝愕然。   “给我看看。”   她接过杯子,仔细看了看,才郑重地道:“你确定其他杯子都是非常晶莹剔透的,至少比这个杯子都亮?”   “是的。”李欢点点头。   “……那我知道了。”   韦香途脸上浮现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我就说,哪怕是很特别的设计,玻璃茶具也没什么价值……不过,是天然水晶雕刻而成的话,就不一样了。”   ☆、第四十四章 往事   挂掉电话,庄子梦便将手机递给了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徐青。徐青拿了手机,微微偏过头,问:“你和韦香途吵架了?”   “不是,有点误会。”庄子梦恢复了平静,甚至有点漠然。   “你真要和我们回广西?我可是看见了,韦香途的红鸾天喜都在闪啊,你不看看她男人是怎么样的——哦,不对,她的真命天子我们都认识了,你就不想看看她这么强势的女人谈起恋爱是什么样子?”徐麟夕半开玩笑地道,岂料庄子梦一听,却只是冷然答道:“关我什么事?”   “……”   韦香途的红鸾天喜都动了,庄子梦当然知道了,她要是不知道,今晚上的事也不会发生了。   果然自作多情是一件害人害己的事情——貌似她这么久以来,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   好吧,就这样决定吧。   “我不回广西了。”   徐麟夕有些不安地回了一下头:“想通了?”   “嗯,我回香途那里去了。”庄子梦说着,飘了出去。   “……”   庄子梦嘴上说着回去,但是她并没有打算回去。毕竟她已经不再适合出现在现在的韦香途身边。   就做个孤魂野鬼吧,说不定自己一个人想着,就想通了。   而另一边,大概猜出了点什么,又直到庄子梦去找了徐麟夕的两人,都暂时把心放了下来。   李欢回了自己的房间,韦香途也睡了下来。明天又要去梅家那里,面对幕后的那个人了。   不过,庄子梦现在走了,还真是不方便啊,不然让她提前去探听一下情况也好。   于是韦香途在睡了两分钟之后,又忍不住爬了起来。她非常不安。   子梦是真的回去了吗?   拿起**头边的桌子上放着的庄子梦的竹筒,她知道,庄子梦如果真在徐家,只要她念上几句招魂咒,庄子梦就会回来。   但是……   她这么做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打算脚踏两条船?   开什么玩笑,她既没有答应过庄子梦,也没有应许过李欢,现在就两头不是人了。   越想越烦乱,她甚至举起了竹筒,打算重重地丢出去,把它给毁了——   但是却有人拉住了她。   是庄子梦,她回来了。   “……别生气,对不起。”   庄子梦低着头,低声道。   她始终放不下韦香途。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半个钟头之后,她又鬼使神差地走进了诊所。   “我……我说过我不会反对你交男朋友的,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你不可以忘记我,你绝对不可以忘记我,你若是忘记我……我又能怎么样呢?   过了一个多钟头,庄子梦又一次走出了房间。她的任务是去梅家悄悄探听一番。   但是她却也没能带回来什么线索——当她悄然进入梅家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所有人都睡着了。她找遍了梅家上下,也没有找到那理论上应该存在的第二套真正的茶具——那一套用天然水晶雕刻而成的,专门拿来养蛊的茶具。   看来这背后的人,隐藏得很深啊。   这又折腾了**,实在教人吃不消,何况韦香途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好。于是第二天,韦香途干脆就又睡了一天,下午才起**。   李欢自然是一如既往地比她早起。但是今天的苗头可不太对。   “蓝玫瑰这么贵的东西,你都舍得买?哟,还有这……《黑暗塔》的全集,是不是子梦跟你说了什么?”   收到自己垂涎已久的东西当礼物,韦香途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高兴,但是第二反应就不对了。李欢这人原本可没那么了解她啊。   “咳咳……是的。”李欢有些尴尬地笑笑,“小的奉鬼仙庄子梦之命,来讨姑娘欢心了,姑娘还算满意吧?”   韦香途拿起桌上的那套书,一时间竟然有些眼眶湿润。   “好吧,我就答应你,跟你交往了。”   天气很好,院子里阳光充足,墙上的藤蔓植物开着繁盛的花。   “我和子梦是在六年前认识的,那会我们刚上高二,成了一对很极品的同桌。我天天上课睡觉,她天天上课画画写小说,下课了我们就聊天,放学后总是一起在学校里到处逛。偶尔还会半夜里爬墙出去通宵上网玩网游——很无语吧,谁没有过**的时候。不过呢,玩着玩着,就开始出事了。夜路走多了,总是会碰见鬼的。”   韦香途相信,如果描述的人是庄子梦,那就绝对不会像她现在这样干巴巴地叙述。庄子梦的记忆力和感受力简直让人瞠目结舌,详细到连手拉手时候的姿势、当时一起吃的雪糕的口味,和细微到一个眼神的交流、一句话引起的一个小小共鸣,庄子梦都能一一描述,就像意识流的经典著作《追忆逝水年华》一样。   庄子梦是个天才,但是却是一个走了歪路的天才。   而她呢?小时候所谓的天赋异禀让她的师父在她五岁的时候就收她为徒,十一岁正式入道门,但是自从十五岁以后,她的法力便奇怪地停留在了一个瓶颈上,甚至有倒退的倾向。那时的她,在所有人看来,都不再适合继续修行了。于是,她才开始被迫回到俗世。她的家人希望她至少能走一个普通女孩走的路。   但是她却让家人失望了,让所有人失望了。她在修行上已经花了太多时间,根本无法赶得上其他人。于是她内心的骄傲,便渐渐地被现实打得血肉模糊。   这两个叛逆的女孩子就这样因为共同的处境和心情,走到了一起。   当然,那个时候的庄子梦甚至并没有发现自己是个百合。至少,庄子梦说,她是在和韦香途相处了半年之后,在暑假里得知韦香途可能在下学期转学,在连续三天三夜不能安心睡觉之后,她才朦朦胧胧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出了差错。   可是她不敢说,韦香途也没有走,她们依然以好朋友的身份,继续在一起。   后来的事情很突然。起因只是七月半的鬼节,韦香途的师父照例以她爷爷生日的名义,为她请假回家,因为村里要做渡鬼的法事,韦香途必须去帮忙。庄子梦则是偷偷跟着韦香途跑出去的,因为她好奇。韦香途也不以为意,觉得带庄子梦回家没什么要紧的。   但是那一天,她们却错过了回村的最后一辆客车。待在空荡荡的候车室,天已经黑了下来,韦香途以她敏锐的灵知,感觉到了不对。带着庄子梦跑出车站,街上却空无一人。   只有一群厉鬼!   ☆、第四十五章 书房(补昨晚的更)   昨晚上感冒了,所以只更了一章就趴倒了~今天补上~   ——————————————————————————————————————   那时候的韦香途是无力与那一群厉鬼抗争的,她和庄子梦只能跑,但是被逼到了小巷的末尾时,她们也就明白了,她们今天是逃不了了。   但是韦香途想不到,庄子梦居然会做出了那样的事。   将之前韦香途送她的所有护身符都塞到韦香途身上,而她自己却用小刀划开了自己的手腕,跑向那群逼近的厉鬼。   那群厉鬼就在韦香途眼前将庄子梦给撕裂,啃食了。他们原本想折磨一下在他们眼中也逃不过今晚的韦香途,却没想到,庄子梦就在死去之后,也化成了一个暴戾的厉鬼!   庄子梦当时是将这些厉鬼,和自己残余的身躯,给完全吃掉的!   第二天,人们便发现了早已昏迷却毫发无损的韦香途。而这件事的官方说法,则是,韦香途和庄子梦遇到了一群**,庄子梦牺牲自己引开了那群**,结果被杀了分尸,还被狗吃掉了。韦香途则因为庄子梦的牺牲,而活了下来。   于是后来,韦香途才成了现在的韦香途,庄子梦成了现在的庄子梦。   “我做的最不后悔的事,就是救了你。”   庄子梦至死都没有说过她爱上了韦香途——如果庄子梦的遗物里没有她亲手写的日记和不敢交给韦香途的情书,韦香途就会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内情,她的负担也就不会这么大。至少,友情和爱情的报答方式是不一样的,庄子梦式的爱情,对于韦香途来说,负担太大了。   夜色降临,庄子梦却没有从竹筒里出来。韦香途照例只提着手袋,把桃木剑和其他可能用得着的大玩意放在车里,和李欢一起上路了。   “香途,其实子梦就希望你开心点。她昨晚上情绪激动,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无法接受。但是她也跟我说了,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而且她也说,是真的打算去修仙了。”   “你还真相信修仙这么好修。”韦香途倒是不怎么伤心了,笑道,“我知道她的想法的,你放心吧。”   只是,无论如何,韦香途心中的负罪感,依旧难以放下。   李欢微微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香途,你说梅家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韦香途闻言,却也只是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看情况吧。”   现在看来,这个幕后黑手的最大嫌疑人,自然是梅父。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天天用养蛊的茶具喝茶,招待朋友,还加害自己的养子?难道真的就是为了玉版么?这似乎就是几年前策划下的事,难道几年前就真的有人意料到玉版的失窃?   如果说,玉版被盗一事也是对手策划的,是不是就说得通多了?   那这么说来,这件事真的太凶险了……   “李欢,等等,我们先别去了。”韦香途忽然开口道。   “怎么?”李欢依言停车,却很不解。   这个时刻,庄子梦的用处,就显得非常重要了。   因为她是鬼仙,而且是非常可怕的修炼了一定时间的青衣鬼仙,她足以应对各种厉鬼,也足以应对一般水平的异人。   而她也很得时机地出现了,平静地伸出了手:“把杯子给我吧,我去跟那个大叔谈。谈不过,我也能跑。”   接过李欢递过来的杯子,她又加了一句:“你们先别回诊所,可能会有危险,你们找个地方先休息,我尽快回来。”   “……”   庄子梦无声无息地飞过林立的楼房和纵横交错的街道,来到梅家附近,才晃晃悠悠降落到地上,然后走向了那栋别致的小别墅。   院门是关着的,她站在门外犹豫片刻,才索性直接跳了进去。   楼下的大门是半掩着的,却只有小李在拖着地。庄子梦抬手敲敲门,小李愕然抬头。   “李姐姐,梅伯伯在么?”   “在,在,庄小姐先坐,我到楼上叫梅先生下来。”小李急忙殷勤地让庄子梦坐在沙发上,“吃点水果吧,梅太太专程去买的,只是梅小姐记挂着梅少爷,都没心思吃呢。”   庄子梦不由得暗自苦笑,都是一家人,一碰就伤筋动骨的,何必这么勾心斗角呢。   不过一会儿,梅父便从楼上下来了。   “小庄,怎么就您来了,韦小姐和李医生呢?”   梅父有些诧异地问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庄子梦摇摇头,道:“香途和李医生都很好,关于那位梅珏大哥的事,我们也差不多知道了,只是我这次来,是为了以防万一。”   “哦?珏儿的事有希望了?”梅父问道。   “……现在他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是躺在**上昏迷不醒,玉儿下了班都还是一门心思守着她哥哥。”梅父不禁苦笑。恐怕这事完了之后,这就不是他的养子了,是他的女婿了。庄子梦也心知肚明,但是她却笑不出来。   “梅伯伯,这件事不宜传诸六耳,我们还是上楼去聊吧。”   “好,我们便到书房去聊吧。”   似乎每个人都喜欢把自己的书房视为自己的秘密之城。王老爷子是这样,梅先生是这样,韦香途的师父更是把书房当成了一处禁地——其实不止他们吧,看小说、电视上面,皇帝和大臣们,每每要商议什么秘事,也都会选在御书房或者自家的书房。   书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魅力,庄子梦是不知道的,但是对于庄子梦来说,她也确实曾经非常羡慕那些能有一个自己的书房的人。她在活着的时候就想过,等自己有了条件,也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书房,只要能待在书房里,哪怕不和香途待在一起也没什么。   ——神经病,怎么会又想起香途?庄子梦,你就不能有点出息。   庄子梦这些想着,跟着梅父走进了书房。   但是,走进梅父的书房,却让她感到一丝微妙的尴尬。   这里面倒是没什么不对劲,书桌,沙发,茶几,书架,各色书籍,明显新买的紫砂茶具。   定了定心,庄子梦告诉自己,我可是鬼啊,难道还会怕人不成?   “梅伯伯,您的那套茶具,当初造了多少套?”   ☆、第四十六章 坦言   梅父闻言色变,却依旧镇定地回答:“仅此一套,而且已经销毁,小庄,你怎么会这么问。”   庄子梦觉得很头疼,她非常厌恶和人虚与委蛇地互相试探。取出那个小杯子,递给了梅父。一看到这个小东西,他的脸色就难看了。   “香途说,她希望您对她说实话。您是造了两套茶杯的,那一天销毁的,是一套玻璃制的。而另一套从一开始就为养蛊而造的,用天然水晶雕成的,却不知道您藏到了哪里,打算干什么,是不是真如我们猜想的,为了拿到某件东西而不惜家人性命。如果您真打算这么做,我只能告诉您,回头是岸了。”   不知道为什么,庄子梦没有直接说出玉版的事。   梅父的表情一片阴霾,沉默许久,才道:“不知道韦姑娘是怎么得到这个早已遗失的杯子的?”   “香途自有办法就是了。”庄子梦冷然道。   “好吧,既然小庄你这么坦言相告了,我就让你知道吧。我们去问问啊珏,听听他怎么说吧。”   梅珏?难道这件事居然是梅珏自己……害自己么?   梅珏固然还躺在自己**上昏迷不醒,梅玉守着他,都趴在**边睡着了。但是她显然非常紧张,梅父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居然吓了一跳,才醒的。   “爸。”看清楚来人的梅父和庄子梦,她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小庄,你来了?”   “嗯,梅玉姐,你先回房间去休息吧,我来看看梅珏哥哥怎么样了。”   梅玉点点头,临出门,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梅珏。   而在确定梅玉已经回了自己的房间之后,梅父便叹了一口气,将梅珏腕上的银针拔掉,解开了那根红线。梅珏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于眼前见到的一切都不甚惊讶,只是笑了笑,淡淡地问:“父亲,这位是?”   “这位是小庄,韦小姐的朋友。”梅父缓缓道,“你把事情,跟她说说吧。”说着,自己反而走了出去。   梅珏看着这个表面上似乎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心里却并不惊讶,只是有点感慨似的,道:“我就是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来了梅家,那时候我的父母都病逝了,将我托付给了梅姑姑——也就是早已去世的设计这套茶具的人。只可惜,她走得也太早了。我来到梅家没两年,她也不在了。”   “这不是茶具,你知道的。”庄子梦道。   “我知道这不是茶具,这是一套蛊壶。”梅珏笑笑,“在那之前,我要问你一个问题,难道韦小姐和李医生,还有你,都没有发现梅家这样的人家,居然没有保镖,家里的成员也少得可怜,难道你们都不觉得奇怪么?”   “我?我是没什么见识,毕竟穷人一个,不清楚你们的世界。不过香途他们倒是见过不少富户吧,也没发现有什么反常。请保镖这个,听起来不觉得像是上个世纪或者大洋彼岸的电影桥段么?”   梅珏自嘲地笑笑:“也是,梅家其实也不怎么样。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这是因为梅家受到了诅咒的缘故。”   “愿闻其详。”   “三世而起,七代而亡,寒冬荒原而盛,暖春丽景而衰。”梅珏缓缓道,“梅原经严寒而不屈,逢春而发,夏而有实,三秋虽败而不死,但是梅家这棵梅花,却只能在寒冬之中存活。”   庄子梦静静地听着,道:“那么说,如果寒冬不再,哪怕是人为制造,也要创造出一个寒冬?”   “是的。梅家的诅咒,外界都传言是‘灾祸不断’,甚至会祸及家中佣仆,但是实际上的情况是‘十年一祸,以换富贵平安’。而且,梅姑姑的死,其实是自杀!”   庄子梦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小时候就有心脏病,治不好的。梅姑姑把我带到梅家的时候,只是想替我治好心脏病,就送我出国,走得越远越好,可是如果那一年,梅家没有人死去,梅家的人只能全部死去,所以梅姑姑设计了这个蛊虫,给自己下蛊,求个一了百了。而我……我不能就这样走。”   “所以你当了梅家的养子?”   “是的。”   “这一次轮到你去死?”   梅珏摇摇头,又茫然地点点头。   “我不懂你是意思。”庄子梦皱眉道。   “这一次……确实死的该是我。”梅珏终于回答。   “你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如果梅先生骗了你呢?”   “父亲不可能骗我的……其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这些事,原本要死的人,是梅玉。我……我无意间在书房发现了父亲的日记,才知道的。”   庄子梦没有再说话。梅珏最后说道:“我不能让梅玉死。”   “这件事梅玉不知道吧?”庄子梦沉声问。   “不知道。”   “那梅太太呢?她知道诅咒这回事吗?”   “她也不知道。她甚至把我看成一个前来瓜分家产的外人,恨……很不喜欢我。”   “是这样。”   庄子梦微微一笑,目光中含有些怜悯。   “如果我说,你被骗了,你怎么想呢?”   梅珏摇摇头:“不可能的,父亲不可能骗我,梅姑姑更不可能骗我。”   “呵,是么。”庄子梦没有再多说,“那你保重吧,我回去告诉香途了。不过还请你转告梅伯伯,如果是涉及另外一个家族的事,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   这原本是一个感人的故事,但是细细想来,却完全不靠谱。   首先,如果那个梅姑姑真的要救梅珏,那就完全不应该让梅家人知道梅珏的存在。而且那个梅姑姑一死,梅父就“不小心”让梅珏知道了“梅家诅咒”的存在,然后把梅珏留了下来,当了梅家的养子。第二,身为父母,在知道家中势必要有一个人要死的情况下,不可能第一个想到的人是自己的女儿,而是自己。   但是,不说死的会是女儿,梅珏又怎么会挺身而出呢?至少,如果说死的是梅母的话,梅珏可能完全没有任何立刻替死的想法,而应该是担心以后,如果真的轮到了梅玉,怎么办。   十年前,那一年,梅珏也该十五六岁了,而梅玉顶多比他小一两岁。   真是一个敢于牺牲的年纪啊。   ☆、第四十七章 静观其变(昨夜停电补更)   无语呀,最近好多状况!昨晚上停电了!~今天还是得补更!   ————————————————   话已至此,恐怕是在梅珏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更多的东西了。   梅珏也应该是无辜的,庄子梦深信这一点——虽然她不至于有什么读心术之类的逆天法术,但是作为一个鬼仙,她自认为自己还是足以判断某些人是不是在说谎的。   只是可怜这个哥哥了。不知道最后他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啊。   梅父不承认自己在其中搞的鬼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了,只能静观其变。   回到韦香途那里去之后,把情况一说,韦香途和李欢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徐麟夕已经保护巫闵前往广西了,估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但是这并不妨碍李欢在电话里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情。   在这之前,徐麟夕就早已经给李欢提供了他知道的关于鬼谷子世仇的所有资料。其实这些世仇不止一个家族,原本是三四个大家族的联合,但是由于这几年来徐麟夕的疯狂报复,这些家族现在乐观估计只剩下了一个人,一个叫唐友莲的人。   这个人原本早已避祸出国,在国外战战兢兢地躲了好几年,甚至徐麟夕都认为他再没有胆子回国了。但是就在玉版出事前一段时间,唐友莲忽然吃了豹子胆似的,给徐麟夕打了个电话,告诉徐麟夕三件事:第一,他回来了,并且还找到了家族中侥幸存活的几个人;第二,他准备将徐麟夕斩草除根;第三,他知道徐麟夕非常想要把玉版从王老爷子那里拿回来,但是又非常地不想和王老爷子见面。   对方以非常挑衅的口气,指使他去盗取玉版,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不傻,也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就什么也没说,直接挂断了电话。   原本李欢的想法,是找王老爷子调查一下梅家和鬼谷子世仇是不是有关系,但是徐麟夕却否定了:“如果梅家和鬼谷子世仇有关系的话,我早些年就已经把梅家也灭了。而且梅家就算和鬼谷子世仇没有关系,他们也能从别的地方知道玉版的事情,并不能洗脱什么嫌疑。”   这句话听出了李欢一身冷汗。好吧,原来徐麟夕也是个狠角色,他倒是忘了。   相比之下,庄子梦就淡定得多,她的想法是,梅家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死人也不关他们的事,但是,只要和玉版有关,就抢回来。而且她认为,梅家诅咒的说法她是坚决不信的,这件事九成九和玉版脱不了干系。   现在的情况,真的是只能等了。   第二天下午,诊所就来了个不速之客,梅玉。   她是带了礼物来替梅珏道谢的,因为梅珏今天一大早起来就似乎完全恢复了正常,而且还托她给李欢送谢礼和诊金。虽然看梅玉一脸感激的样子,李欢还是谢绝了这份谢礼。   “虽然梅珏先生醒了过来我们也很高兴,但是说实在的,我们其实没有出什么力,而且梅珏先生的情况还很难说是已经完全安全。甚至是步入了另一个危险境地。”李欢想了想,终究没有直言梅珏的性命能不能保住。   梅玉闻言,不由得愕然:“可是哥哥说,小庄给他做法驱邪之后,他就好了啊!”   “梅玉小姐,论理我们不该说什么,但是我还是要请您转告梅珏先生,看在您的面子上,还请他千万不要自弃自毁。”韦香途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神色严肃,最后还加重了语气,道:“还有,不要让令尊知道今日我们对您的劝解。”   韦香途真是个挺乖觉的人。李欢暗中笑了起来。   刚才梅玉一进门,他就忽然想到,可以通过敲打梅玉,说服梅珏。   而韦香途就这么自然而然地配合他,让他的心情很不错。   但是梅玉的好心情却一下子没有了。   “李医生,韦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我父亲……他和你们有什么误会?”   “没有。”两人同时摇摇头,韦香途道:“令尊和我们没有什么误会,但是梅珏先生可能和令尊或者您本身有些误会。”   梅玉的神色不好了,但却只是点点头:“好,我去问问我哥哥。”说着,向门外走去,忽然,又站住了。   “李医生,我知道您是个很优秀的心理医生,而且您本身也有一般医生没有的预知力和通灵力,所以我想,我现在的问题,向您咨询再适合不过了。”   梅玉没有转身,她生怕自己的脆弱被别人看到:“我,究竟该不该从警局辞职?”   “你应该继续在警局工作。”   得到这么一个完全意料不到的答案,她愕然转身。   “李医生,您是认真的吗?”   “是的。”   “为什么?”   现在,是所有人都在劝她回家,打理家族的事务,为了她的父母和她的哥哥——现在,家里的事情那么复杂,很有可能就是母亲和哥哥之间已经水火不容,而且哥哥已经这样了!   可是李医生却给出了一个她非常想要而又看起来非常不合情理的答案!   李医生不可能是为了要顺着她的意思讨她欢心,可原因是为什么呢?   “梅家这棵梅树眼看就要枯萎了,而且是从内部从根系的枯萎,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自保,而且只有你足以自保了,才能思考如何去救你的哥哥,甚至是救你的父母。”   梅玉呆了片刻,终于感激地点点头,走了。   “香途,谢谢你啦。”梅玉一走,李欢便笑着对韦香途道。   “从梅玉这里下手,是有风险的。万一她感情用事,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情开诚布公了,落不是的还是我们。”韦香途却没有多言,直接对他说道,“我们这样做,真的合适吗?”   “顾不得了,香途。”李欢也认真了起来,“毕竟这事可能要出人命的。子梦倒是想得简单,但是我不能这样。”   韦香途闻言,倒是有些失落地笑了笑:“也是,毕竟子梦她……”   韦香途没有说的一件事是,现在的方方面面,已经可以肯定这件事是为玉版而起了,那么……   如果打断这件事,会不会就失去一次收回玉版的机会?   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这么想。李欢说得对,事关人命啊。   ☆、第四十八章 玉版来了   天气终于热了起来,几天之内,街上的长袖春装很快变成了短袖的轻薄夏装。这几天,李欢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   梅家那边虽然暗涌未退,但是表面上却平静不少。庄子梦也似乎真的打算去修仙似的,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问她去哪儿,她就说跑出去修行。而他每天除了处理原本的预约之外,就是陪韦香途聊天、逛街、做家务。   这样的日子确实很是惬意。   只是这惬意的日子也并没有多长就被打破了。   徐麟夕倒也很快就从广西那边回来了,而且还见过了韦香途的师父周有大师,按照周有大师的托付,给庄子梦带来了一些传说中的修士的资料——不是修仙的资料,而是传说中的修士的资料。   庄子梦那时候说修仙,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兼找借口跑路而已。但是没想到却让李欢和韦香途上心了,一个告诉了自己的师父,一个告诉了徐麟夕。于是周有师父也上心了,找了一堆资料,还特意赶去了巫闵的家乡,只为在路上碰到徐麟夕并且托他送回来。   修仙是一件很渺茫的事,哪怕是周有大师,自己也没有去干这事。他年轻时和王老爷子一起游历过,也就是四处拜访那些传说中的修士,并且也有过修仙的念头,但是他们没有半点仙缘,哪怕真有个大师不吝指导,他们也没能走进修仙的门。而周有大师给庄子梦的资料,正是那些修士的具体位置、各人法号甚至习性等等。   他不是修仙者,所以也没有什么法门可给。他已经尽力去帮庄子梦了。   但是庄子梦的第一反应,却是哭笑不得,然后是长久的沉默,最后才道:“好,我会找时间去拜访这些修士的。”   大家大概都知道庄子梦心里的想法,也都没有去勉强她什么。   不过今天也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日子,貌似这是第一次他们没什么事却聚在一起,而且今天几乎所有人都只打算喝酒聊天打牌——真正像一群青年朋友一样。   只可惜正玩得高兴,梅玉的电话就来了。   这不是一个很紧急的电话,梅玉的语调和语气也并不着急,虽然语调听起来很是严肃,但是却微微露出一丝疑惑。   因为这是她的父亲叫她打的,让她告诉李欢等人一句话:“玉版要来了。”   这句话足以让李欢等人的情绪一下子惊涛骇浪。   喝了几杯的李欢和徐麟夕自然是不能开车了,只好和韦香途一起出门打的。   徐青和庄子梦这两个鬼仙照例先走,她们以最快的速度夜色中穿行,不一会就到了。   梅家表面上平静依旧,但是当她们站在梅家大门外的时候,却不约而同露出了苦笑。   玉版果然来了,一股子煞气四处蔓延。   梅玉早就在大门口等着李欢他们,看到庄子梦和徐青,便过来给她们开门。虽然她穿着便装,但是徐青和庄子梦还是发现了她身上带着的枪。   山雨欲来风满楼,她也感觉到了么。   “李医生和韦小姐不来了么?”   “不,他们要迟一点才来。”庄子梦道,“这是徐青,你可以叫她徐小姐,也可以叫她徐夫人。出事了么?”   梅玉眼中闪过一丝绝然:“不,没出什么事,爸爸在书房里等着你们。”   “你哥哥怎么样了?”庄子梦不动声色地问。   “托你的福,现在还很好。”梅玉沉声道,“只是我想问一个简单的问题,我们家里究竟还有谁有生命危险?”   庄子梦沉吟片刻,道:“每个人都有,包括我,包括走进来的每一个人。”   “好,我知道了。”   “梅小姐,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没有发生任何事,只是我父亲从下午开始就呆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什么,而我哥哥守在书房外面,也不肯对我说实话。母亲也一直守在书房外面,也是动也不肯动,不知道干什么。”   看得出来梅玉心里也窝着一股无名火啊。   走进客厅,徐青和庄子梦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怎么会贴着这么多符??还请来了钟馗像?   “梅小姐,这是?”   “我弄的。”梅玉淡然地道,“反正家里也不会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客人,这个情况只要事情过去,就会改过来的。”   看得出来,这些符?还是有一定法力的,是真货,只是面对庄子梦和徐青,这些东西还是太小儿科了,更何况是玉版。   随着梅玉上了二楼,却发现梅珏和梅母果然都守在书房门外。梅母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颓丧,见到她们,只是敷衍地点点头。梅珏倒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虽然在庄子梦看来,真的是几天不见,这位原本俊朗健康的青年显得面容憔悴无比,像是大病了一场。此刻的他,更像是一个强撑病体的病人。   这一家子……是怎么了?   “父亲在里面,两位进去吧。”   “……”   带着十二分的提防,两人推门而入。   梅父正坐在书桌后,怡然自得地品茶——用的正是那一套天然水晶雕成的养蛊茶具。   站着后面的梅玉自然也看到了,但是她只是神色变了变,甩开梅珏,匆匆向楼下跑去。   梅母却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站起身,道:“没我事了,我回去睡觉了。”   梅父微微一笑,道:“阿珏,你也下去和玉儿一起,等李医生和韦小姐他们来吧,”   梅珏点点头,转身就要下楼,但是他刚走了几步,却像是一个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庄子梦和徐青都没有去扶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梅父。   “两位也是修行之人吧?真了不得,小小年纪,便有这么大的定力。”   书房的门缓缓关上,庄子梦和徐青也就没有再遮遮掩掩,两人均露出了一双鬼眼——她们想看看,梅父究竟是怎么了?   梅父的神色变了变,却依旧镇定地道:“原来是两位鬼仙,倒是失敬了。”   “哼。”   庄子梦和徐青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困惑——梅父很显然还是一个人,身上并没有其它邪祟。难道,玉版真的也可以附于生魂之上?   ☆、第四十九章 利害变幻   有害——   当你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你,而且你无从反抗,命悬一线的时候……   当你知道有人要加害于你的亲人、爱人、挚友,而你束手无策的时候……   当你知道你身边的人被人加害,而所有人都以为是你干的,你无法自证,名誉受污,利益受损的时候……   而最后一个,如果你为了某样你梦寐以求的东西,化身豺狼虎豹,人不人鬼不鬼,不顾一切去欺骗、加害、诬陷你的家人……   庄子梦盯着梅父,缓缓道:“我和徐青虽然身为厉鬼冤魂,但是比起您来,我们可就差得远了。您虽然活着,却也是一颗心都化成了鬼魅。”   “你错了,我不会是鬼魅,有了这件东西,我就不会成为鬼魅。”   梅父很得意,是的,为了玉版,他杀死了自己的妹妹,对梅珏编了一个弥天大谎,离间梅玉和他的妻子的感情……其实这个代价并不高,不是吗?妹妹整日修道,道行都足以卜测到这十年后玉版重现人间的事了,死了纵然化成鬼魂,也是可以继续修行的。而梅珏,不过是个外人。梅玉和梅玉的妈妈也没有什么明面上的损失……可他就这样得到了玉版,这不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吗?   “您拿到了玉版,叫我们来又是为什么呢?”徐青漠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他可以告诉你们,一些真相。”梅父露出一丝狂热的狞笑,“你们可以看看……”   难道这货迫不及待地叫他们来,就是为了试验一下玉版的威力?徐青和庄子梦不由得都皱起眉头。   会有危险吗?   “怎么,你们在犹豫么?难道你们不想知道,你们当初死亡的真相?”   两人齐齐一愣。   她们死亡的真相?   此时,李欢和韦香途他们三人也已经来到了梅家楼下。那股浓烈的煞气,让他们都不由得皱起眉头。   来不及叫里面的人出来开门了,跳进去吧。   韦香途干脆利落地一翻身,便进了院子,却想不到,一股浓雾忽如其来地弥漫了整个院子。方走了两步,却连回头都看不到李欢和徐麟夕等人了。   “香途。”   子梦的声音?   一抬头,韦香途赫然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教室里!高中二年级时候的那间教室!   刚刚下课,同学们都在各自玩各自的,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有聊天的,有吃零食的,甚至还有胆大包天玩牌的。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的经历……竟是一场梦?   庄子梦手里正拿着一封信,看着她,道:“你师父给你寄信了,真稀奇啊。”   “八成又是叫我鬼节回去给他打杂。”韦香途虽然搞不清状况,但是却依旧懒洋洋地接了过来,甚至连趴在桌子上的姿势都没变动一下:“你呢?每天下课跑收发室跑了一个月了,还没有收到答复么?”   庄子梦难过地摇摇头:“不,没有。”顿了顿,又道:“没事,我再修改一下,投另外一家杂志社吧。”   韦香途奚落道:“你真是的,最近写的都是些什么啊,不写你的魔幻言情了,改写女孩子之间的友谊了——”说到这里,韦香途楞了一下。   刚才的梦里的场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么,庄子梦是已经喜欢上她了?   ——然后接下来的事情,是她带着庄子梦回家,路上庄子梦为了救她而死?   庄子梦原本是很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扁扁嘴,刚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她忽然严肃起来的样子之后,也开始满脸疑惑。   “香途,怎么了啊?”   “你……等下放学我再问你。”韦香途目光游离地道。   “……”   韦香途开始自顾自地拆信封,庄子梦则没有再理会她,又低头写自己的小说去了。信里也没有说什么事情,就是叫她回去打杂罢了。   和那个梦里的记忆不一样的是,这封信的末尾多出了几行字?   “香途呀,我知道你很难过,修行之事不可强求,只要去除心魔,你的修为将有大进步。为师也算得一个机缘,能使你突破瓶颈……”   韦香途心里一惊。   机缘?如果真是和那个梦里一样,她的“机缘”,就是庄子梦的死!   正是因为庄子梦的牺牲和保护,让她因为痛苦和自责而更加专注于修为,从而六年之内,甚至已经超越了她的师父。   这……是真的要牺牲掉子梦吗?   心乱如麻的韦香途,破天荒地第一次没有在课堂上睡觉。但是坐在角落的她和庄子梦,却早已被遗忘多时,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的不对。而庄子梦,又一心扑在了自己的小说上。韦香途就这样神游着,直到放学后,班长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一张纸。   “喏,韦香途。班主任叫我给你的,你爷爷亲自给班主任打了电话,说他的生日一定要你回去。”   韦香途怔怔地看着他,他几乎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额,怎么了?——喂!你怎么把它给撕了!?”   是的,韦香途一把夺过那张字条,撕了。   “我不想回去!谁也别想叫我回去!”   “……”   全班人素来都习惯躲着这两个性格怪异、脾气更怪异的女生走的,算他倒霉。班长无语片刻,一声不吭地走了。   “香途,你这是??”庄子梦愕然,但是在那一瞬间,眼底却似乎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没什么。”   管他是真是假……有可能就不要去冒险。韦香途心想着。   如果庄子梦为了她死了,她要负担多少愧疚和痛苦?宁可不做什么天才阴阳师,也不要庄子梦死掉。   嗯,还有一件事……   “子梦,你跟我来。”   她试图去拉庄子梦,庄子梦却反手抓住了她,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奇怪的情绪——狂热、痛苦、兴奋……   “庄子梦,你神经了?”韦香途有些愕然,却只能以恶劣的粗声粗气来掩饰自己的不适。   “香途,你知道么,只要这一次……这一次你带我回去,你就不用担心你的修行了!为什么……”   “不要相信那种事情!有再大的可能也不准去!”   ☆、第五十章 幻境   大雾笼罩了一切,徐青心中的警惕又多了几分,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原地,却只见大雾渐渐散去,而自己已经身处他方。   这是一个幻境,她心中无比确认,因为原本已经死去的她,现在居然就站在一条古老的街道上,阳光明媚,微暖的风吹过,撩起她的长发。   这是??   她闭上眼,用神识试探四周,却不由得一怔。   麟夕在那个方向?   她方想开口呼唤,却又莫名犹豫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轻轻飘了过去——那是一座老北京式的四合院,她就像梦游般,走过中院,步入大厅,从大厅的侧门,往更深的后院去了,最后,在一扇窗前停了下来。   “徐先生,您难道不想得到玉版里面的那个秘密?”   徐青皱起眉头,这个声音,是在哪里听过?   “我想,不过没什么用,我又不是鬼谷子后人。”麟夕的声音?   徐青心中难免一惊,但是随后却又沉下心,用神识再度探了一下——真的是麟夕?!   “呵呵,徐先生,你不是和徐家的女儿很投缘么?只要你成了徐家的乘龙快婿……这一切都成了!如果徐家被灭门,那就更妙了。您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   徐青有些艰难地摇摇头——不对,这不是真的,这是幻觉……   这里面有哪里不对劲……   韦香途太激动了,她忍不住一把抓住了庄子梦的肩膀。而庄子梦原本就比较娇小,被这么用力一抓,居然就摔到了地上——那一瞬间,幻觉散去了,她们赫然发现,她们就身处梅家院中。而更不妙的是,李欢和徐麟夕就在不远处,幻觉散去的时候,大雾也散了,他们就正好望向她们。   “额……”   韦香途急忙起身,庄子梦也一个鲤鱼打挺地起来。但是两人脸上都开始飞红。刚才那个姿势……   “巧合,巧合,不小心摔倒的!”庄子梦急忙道。   “咳咳,我知道,如果是你压着她,就不是巧合了,但是事实是她压着你。”李欢习惯性地去扶了一下他的平光镜,徐麟夕则是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表情,但是语气却有些隐隐的担心:“子梦在这里,阿青呢?”   “徐青!”庄子梦下意识地四下看看,连个鬼影都没见,刚要开鬼眼或者用神识,徐青便从后院走了出来。   “阿青,你没事吧?”徐麟夕急忙走过去,但是徐青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   庄子梦想到了什么,便开口道:“徐青,你刚才在幻境里看见了什么?”   徐青闻言,却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道:“你也进了一个幻境?”   “是的,我在幻境里面……看见的是……当初我的死,是香途和他师父谋划的。”庄子梦摇摇头,“不过我和香途的幻境是互通的。她本身是不想我死的,所以我们都激动了起来,幻境就没有了。你呢?”她抬头望向徐青,“你的幻境,是不是和徐麟夕有关?”   徐青闻言,却是沉默片刻,才向徐麟夕道:“麟夕,你有没有进入幻境?”   “没有。”徐麟夕摇摇头。   “李医生,你呢?”   李欢也摇摇头,他只是刚吃力地跳进大门,就发现自己被浓雾包围了,好一会才散开了。   徐青思索片刻,才道:“原来如此,那个老头借助‘有害’玉版,给我们造了幻境,挑拨我们的关系。麟夕和李医生都是鬼谷子血脉的传人,所以完全避开了。韦小姐和子梦完全是陷入了幻境,而我……我虽然已经成了厉鬼,血脉之力大为降低,但是也陷入了一个低级的幻境……”   她没有说自己的幻境,因为她并不想说。   其实早该知道那个幻境不对头,不是吗?徐麟夕是在和她举行了阴婚之后,才改姓徐的,可是那个人却在幻境里叫他徐先生。   见徐青没有再说,他们也就不再问。   “按照前几次的事情,只要夺回玉版,应该就没什么凶险了,我们进去吧。”   梅玉从楼上跑下来之后,就一直呆在客厅里等着,院中乍起的浓雾让她更是心焦。但是当浓雾散去,看到李欢等人走进大厅,她却是吃了一惊——这里又有一个庄子梦和一个徐青?是不是鬼?   “不许动,再进来我就开枪了!”梅玉下意识地拔出了怀中的手枪,尽管心中的恐惧让她脸色惨白,但是握着枪的手却是没有一丝颤抖。   她已经做了决定,拼死守住。李欢刚想说些让她镇定的话,庄子梦却已经鬼影一闪,直接出现在了她背后,一个手刀击晕了她。   “这一家人现在都不正常了,她晕过去还比较好。我们赶紧去楼上。”   李欢和徐麟夕将她抬起来,放到沙发上,几个人便匆匆上楼了。然而,就在他们上楼之后,梅母便从客厅后面的一个房间里跑了出来。   “小玉,小玉,你怎么样了?”   慌慌张张地扶起昏迷的女儿,拿过桌上的杯子,小心翼翼地给她喂水,又是摇又是拍的,梅玉终于渐渐恢复了知觉。   “妈……”   看清眼前的人,梅玉不禁有些哽咽。梅母的眼眶也红了。   “小玉,这些年妈都不敢告诉你……你爸爸他……”   梅玉沉默了一会儿,昏昏沉沉的大脑勉强思索片刻。   “那个……丢在陈先生车里的杯子,是……”   “是我丢的。”   原来如此,梅玉笑了笑,“妈,你怎么知道的呢?”   “我是接到了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梅母擦了擦眼泪,“他叫我去你姑姑生前的酒吧去找你姑姑的一本笔记。”   “陌生人?”梅玉心里忽然警惕起来,“是个什么样的?我是说,他的声音。”   “一个年轻人,北京口音的。”   “姑姑的笔记上是怎么说的?”   梅母深深地看了一眼梅玉。   “你姑姑,是被你爸杀死的。你姑姑那时候,根本没有自杀的打算。那天她也不是无缘无故去江边,是你爸爸叫她跟他去办事的。”   梅玉痛苦地闭上眼睛,她不想再问了。   但是——   “我得上去找下哥哥……他还和爸爸在一起吗?”   ☆、第五十一章 黑暗中的恐惧   梅家原本只有两层楼,而且楼梯也并不多,但是李欢他们沿着楼梯往上,却发现这楼梯仿佛已经变长了,而且光线异常幽暗,甚至在终于走到一个拐角处的时候,唯一的一盏小灯也灭了,四下陷入了黑暗。   “这是幻觉。”徐青清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我在这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这不合理。应该是有什么东西把我的鬼眼遮蔽了。”   李欢道:“没问题吧,我还是能感觉到玉版的具体位置,我们还要再往上。”   徐麟夕也道:“嗯,是的。不过大家在黑暗里要万分小心,连鬼眼都看不见了,很麻烦。韦小姐,子梦,你们还在吗?”   “在。”两个人齐齐答道。庄子梦又道:“香途,你注意一下,拉着李欢,毕竟他不像我们,要是出事了就糟糕了。”   韦香途道:“好。”同时,伸手拉住了李欢。李欢不由得暗自苦笑,受人照顾的感觉原本不应该这么糟糕,但是怎么看起来他像是拖后腿的?   继续往上走着,黑暗中开始传来令人惊悚的异动。声音并不大,刚开始是很仓促的踏踏的脚步声,自他们身后渐渐接近,甚至来到了他们身边。但是就在他们每个人都做好准备应对黑暗中随时可能来袭的一击之后,那个声音却又上去了。过了一段时间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的声音,像是黑暗中谁在穿衣服,又像是某种大型的蠕虫爬动的声音。他们每往前一步,这声音就越发接近一步。   终于,徐麟夕忍不住低声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阵沉默让气氛更加冰冷诡异。   那个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玉版的煞气依旧在上方往左,不远处。他们也依旧在往上行走。只是短短几步路,却让李欢产生了仿佛走了一整夜的错觉——黑暗中的不可见,是最深的恐惧。   终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韦香途平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很清晰:“到二楼了。”   “这个方向应该是书房的方向。”庄子梦道。   “我摸到了鬼打墙。”徐青的口气倒是有一股嘲笑的味道,“明明玉版就在那个方向,可是我们没办法往前。”   “……李医生,你过来一下。”徐麟夕道。   好吧,看来除了他,都镇定得很呢。只是黑暗中根本看不见什么,他们原本就离得不远,还能再怎么进呢。李欢此刻有些茫然,只得循声向前走了几步。却感受到有人在他额头点了一下。   “闭上眼睛,随意往前走几步。——等等,韦小姐,你还拉着李医生的手吗?”   “嗯。”   “那好,韦小姐,你另一边手拉一下子梦,子梦拉着阿青。我在后面跟着。”   李欢不明所以,问:“怎么?”   “你是我们之中阳气最旺的人,徐麟夕给你加了个符咒,你能带着我们离开这鬼打墙。”韦香途道。   “噢噢!”   李欢一路摸着墙,一路带着身后的伙伴们向前。终于,他摸到了一个出口,急忙拐了进去。几个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那股煞气很近了,简直就在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方。李欢和徐麟夕虽然身处黑暗,却不约而同地抢先一步,向那个煞气之源伸出了手。   煞气散了,幻境也没有了,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视觉。   但是看清楚室内情况,他们却反而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确实身处梅家书房之中,而且就站在那方书桌前面,方才那煞气的来源确实是玉版,那块玉版此刻就被李欢和徐麟夕同时抓着。地板上残留着一大滩发黑的血,梅父倒在书桌后面,面色铁青,双眼圆睁,眼球突出,嘴巴大张,竟像是被活活吓死的。   而在梅父旁边,是满面泪水的梅玉,她手中的手枪枪口,离李欢不到半米,梅珏依旧昏迷不醒,被她抱在怀中。   其实刚才李欢他们一走到楼梯之上,就步入了一个幻境,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幻境,他们看不见彼此,幻境之外的人也看不见他们。   梅玉在醒来之后便不顾母亲的劝阻上楼了。她没有步入幻境,只是觉得今天的电灯光线暗淡。大着胆子到了二楼。果然发现了昏迷的梅珏。于是她就把梅珏半拖半抱地弄进了书房。李欢他们在楼梯听到的急促的脚步声和????的挪动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然而她一走进书房,却发现光线更是微弱而暗淡,更惊骇而悲痛的是,她发现她的父亲依旧死在了书桌后面。然而还没有来得及痛哭和惊呼,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关上的门,似乎将被人缓缓打开。   那一瞬间的恐惧和求生的意志让她快速地,悄无声息地带着哥哥,躲到了书桌背后,并且拔出了自己的手枪,枪口朝向门口。   只是门口打开的同时,涌入的不是光线,而是黑暗。   她越发觉得恐惧,听不到一丝声音,心中的那种森然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如果李欢和徐麟夕没有抢先一步抓到玉版,再晚上几秒钟,梅玉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开枪。   事情到现在,终于可以算是全部结束了。   徐麟夕倒是先松开了手,对梅玉道:“梅小姐,报警吗?”   梅玉迟疑了一下,道:“我该怎么说呢?实话说么?”   徐麟夕道:“只要你不把玉版的事情说出去就行了。您也是警局里面的,也接触过不少类似的案子吧?最后大抵都是拖到无人过问。只要您措辞合适,我想,都不会有大问题的。”   梅玉点点头,抱起了梅珏:“那我直接说就行了,我今晚请了你们五人来开派对,结果家里闹鬼,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五人,是两人,李医生和韦小姐。”徐麟夕道,“我,阿青和子梦不适合出现在明面。”   “……”   李欢和韦香途、梅玉三人将他们送出了门,梅玉道:“这里原本是有视频监控的,但是这几天已经坏了。你们都可以放心的。”徐麟夕点点头,带着徐青和庄子梦走了。   警方来了之后,只公布了一个结果——梅父是突发心脏病死的。至于梅家人的供词,他们则是作为机密封存了起来。   梅父死了,虽然对于梅家的产业有很大的动摇,但是还有梅珏这个接班人。原本传得沸沸扬扬的梅家不合,在梅玉和梅珏宣布结婚,而梅母决定出国定居,放弃在梅家产业的所有股份之后,也是尘嚣日上,众说纷纭。但是,梅家产业却因为这个局面而完全稳定了下来。毕竟梅家合不合,原本只是干系到梅氏企业的势力分割,现在内部已经没有了干扰因素,对于企业来讲,是一个大好事。   ☆、第五十二章 残留   “警察局的说法是梅先生死于心脏病么?那摊血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李欢将手中的咖啡放下,沉声道:“不过……似乎玉版有跟我说过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韦香途眨眨眼,道:“什么事?”   “有人想抢玉版,但是玉版自己是有灵知的,它不愿意被抢走,就以煞气强制书房里面隐藏的一个鬼魂现行把那个人给吃了。梅父亲眼目睹这一幕,就被吓死了。”李欢顿了顿,补充道:“是个女鬼,好像就是梅玉姑姑的鬼魂。而那抢玉版的人,是鬼谷世仇那边的。”   “……玉版怎么告诉你的?”   “它托梦给我。”   韦香途刚想笑,却发现李欢的神情很严肃,便也皱起眉头,问:“真的?不开玩笑?”   “我问过徐麟夕,他也梦到了。”   “……有这么一个血脉,真不错。”   “你嫁给我,不就也有了?”   “……”   今天是个很难得的晴朗日子。午后的阳光少了几分灼热,在窗外树影的点缀下现出了温柔的明媚。   “那既然是这样,鬼谷世仇那边的人估计就会放弃玉版了吧?”   “说不好。”李欢放下杯子,“之前进王家盗取玉版的,也是被玉版引出的恶鬼吃了。其实这么一节就可以知道,鬼谷子世仇那边也知道玉版有灵知,可能噬人,因为鬼谷世仇的那个头子唐友莲明明知道玉版所在,却没有自己去偷,而是大费周章地叫人去偷,然后又趁着玉版散落,想办法将其弄到手……”   韦香途也若有所思道:“那这么说,唐友莲出国那么多年,可能不止为了避难,还可能为了接收玉版做准备?”说到这里,她神情古怪地笑了:“玉版有灵知,就相当与十个性格不一却深具戾气而又息怒无常的家伙……真不知道他们冒着这么大风险要玉版有什么用,或许我们该问问徐麟夕?”   “是该问,不过我看不到时机他可能也不会说。”   李欢原本打算在晚上约韦香途喝咖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到晚上他总会觉得,仿佛庄子梦随时都要从阴影里冒出来。于是他完全放弃了在晚上和韦香途邀约的计划,将时间都放在了下午。   韦香途的心境倒也有了些许变化,至少,她不再对于庄子梦对她的感情耿耿于怀。相反地,她开始为庄子梦担心——大概因为摆脱不了死亡的阴影,庄子梦这么多年来,似乎就一直没有改变过她那偏激到近乎偏执的性格——其实差不多每个厉鬼都是这样的,不然就不会成了厉鬼了。   只是,医治不死病,庄子梦人都死了,再怎么高明的医生都很难去说服一个鬼魂。庄子梦最需要的,是一次真正能起到作用的超度。   韦香途对于法术的掌控很是高超,但是就像她的师父和王老头子等只是“修道”而非“修仙”的修行者一样,大多数法术的施用,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在超度方面,他们只知道,心诚则灵,就像一般的怨魂,用手抄佛经即可度化,但是那些大鬼,除非是有机缘化解,不然烧多少佛经都没有用——他们所修的法门里没有对此作出详细的解释,只是说,大鬼需要更为强大的精神力去感召。   这些东西都太“深奥”了,以至于韦香途都不想去知道。她明白的只有一件事——自己救不了庄子梦。   如果庄子梦真的修仙,或许就能真正解脱也说不定。   “香途?香途?你在想什么?”   李欢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了回来,她抬头看看李欢,只好笑笑。   “我在想……子梦的事。”韦香途并没有去想她的措辞是否合适,只是想到就说了:“她留在我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李欢却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嗯,也确实……她就是个比较冲动的人。”   “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们好几次吵架,吵得很严重。”韦香途无奈地笑笑,“因为她和我那时候都挺冲动的……而且后面都是她来跟我道歉……说真的,我也有过错,但是我就是放不下面子。”   李欢苦笑一声。   一个偏激、孤傲的人,为了自己所在乎的人而一再退让、低头,天知道什么时候她就到了极限,会不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等等,不是说在开导韦香途么,怎么忽然重点就变成了庄子梦了。   “额,不说她了。”韦香途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对,便浅笑道,“这几天诊所的预约多了很多啊。”   “嗯,大多是启年哥、梅小姐他们介绍来的。你也知道啊,有些根本就是来找你的。哪怕根本没有鬼。”   韦香途不由得哑然失笑——是的,诊所的名声渐渐大了,但是这名声,却是以灵异事件居多。前几天便有一个病人,他的屋子根本没有鬼,可是他硬是觉得自己的屋子有鬼,非要韦香途过去驱鬼。无奈之下,就只好和他一起去了他家做了一场平安法事才罢。   “对了,今晚上原本也是有一个预约的,不过那人正好有事,就在昨晚打电话说临时推迟了。”李欢道,“可能要靠你出手了。”   “嗯?是什么?”   “那个人是梅珏的朋友,也是他的一个客户。他总觉得自己的钱莫名其妙消失不见,因为他一个死去的朋友在跟他讨债。”   “哦,怎么说?”韦香途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了。   “他早年和那个朋友一起炒股,结果碰上股市动荡,一跌再跌,两个人都血本无归,还欠下了一身的债务。”李欢淡淡地道,“于是那个朋友跳楼自杀了。”   韦香途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他便接着道:“其实他和那个朋友,原本是约好一起自杀的。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勇气跳下去。但是,他的朋友却无法挽回了。而更巧的是,在那个朋友跳楼自杀的第二天,股市便开始回流。”   “看来是真有鬼么?”韦香途问。   “不……不一定。从电话里的印象看,他是一个心思敏感而又容易自责的人,他几乎把朋友的死怪在了自己头上,他认为自己当年不该和朋友一起约定跳楼。所以尽管他这些年也都认为他朋友的鬼魂在跟着他,暗中诅咒他,他也还是一直在照顾朋友的家人。只是最近,他发现自己的大量资金不翼而飞,又感到连自己的性命都在受威胁……”   ☆、第五十三章 鬼亦夺利   第二天早上,李欢如约见到了那个人。   准确地来讲,李欢是提前起**的,大概早上八点的时候,他就打开了诊所的大门,打算出去买点菜,结果却发现有个人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一个长相相当普通的中年人,丢到人群里片刻就会淹没的那种大众脸,哪怕他此刻挂着两个大大的熊猫眼,脸上也有着异常的惊慌和恐惧,也不会给人留下太多印象。   “您是……”李欢疑惑地问。   “您是李医生吗?”那个人两眼发直,沙哑着声音问。   “是的。您有什么麻烦吗?”   “我,我是钟大俊……”   原来就是那个朋友跳楼之后,便以为朋友的鬼魂在缠着自己的人?   李欢急忙让他进屋。坐到诊所的椅子上,那个人便如获大赦一般,脸上的惊恐缓和了许多。正在楼上煮粥的韦香途听到底下的声音,以为李欢买菜回来了,便问:“欢,你回来了?这么快?”   “香途,快下来,有事。钟先生来了。”   “……”   韦香途一脸疑惑地从楼上下来,李欢便对钟大俊道:“钟先生,这就是韦香途韦小姐了。”   “李医生,韦小姐,我的情况两位大概都知道了——我想,今晚上就可以去我家驱鬼了吧?”   钟大俊站了起来,语气很急切,态度很诚恳,但是怎么看都有点病急乱投医的味道。李欢急忙道:“钟先生,您先坐,不要害怕。您先对我们仔细说一下您家里的情况。然后我们去您家里看看,得先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鬼再做打算。”   钟大俊急忙站起来,刚想说什么,却又坐了下去,满脑门的冷汗,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叫了起来。韦香途见状,也有些无语,道:“李欢,我看钟先生也没有吃早餐,不如我们一起吃点东西再说吧。反正粥也熟了。”   钟大俊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在李欢和韦香途的一再坚持之下,便也上楼和他们吃早餐了。韦香途煮的是一锅白粥,冰箱里也只剩下了一点青菜,便叫李欢出去买点菜回来,但是现在有了客人来不及,便把青菜炒了炒下粥了。   钟大俊虽然很饿,却是满腹心事,根本没有一点食欲,胡乱喝了几口,等韦香途和李欢也都吃完了,便开口道:“韦小姐,李医生,我们现在就去我家,什么事路上说吧。”   钟大俊的朋友叫罗飞,死于七年前,是在自家公寓楼顶跳楼自杀的。那一晚上,钟大俊和他在电话里聊了很久。罗飞无法接受他已经破产的事实,绝望之下,他想到了死。钟大俊当时也心如死灰,并没有做出任何劝阻,反而一时冲动,告诉他,两人一起死了算了。然后钟大俊挂掉了电话,也走上了楼顶。但是面对着一片漆黑的楼下,吹着凛冽的夜风,钟大俊终究没有勇气跳下去。   他又给罗飞打了个电话,但是却怎么打也打不通。第二天,罗飞的死讯和梅氏企业打算收购他的公司,并且为他还清债务的消息同时传来。   梅氏之所以帮助他,是因为他曾经帮助过梅氏的新继承人梅珏,这是他料想不到的。在为自己庆幸的同时,他也感到了一股负罪感。   他觉得自己害死了罗飞。   从那时候起,他便总是觉得,罗飞的怨魂跟随在他背后,一双鬼眼幽怨地盯着他。抱着赎罪的心态,他一直在照顾罗飞的遗孀和儿子。   然后时间慢慢过去,钟大俊也都已经习惯了。他也觉得,自己已经尽力了。   但是在两个月前,事态开始恶化的。   钟大俊曾经对自己的妻子私下说过他认为罗飞的鬼魂在缠着他,妻子对此的建议是不要想太多,因为她本身就不相信这些鬼怪之事,觉得丈夫被“鬼魂”弄得寝食不安,也只是建议他去看医生。可是就在前两个月,妻子在某一天晚上回家,忽然在客厅里尖叫起来——她居然看到了罗飞的鬼魂。   钟大俊顿时又陷入了毛骨悚然之中。   因为之前是炒股炒亏了,钟大俊便再也没有去碰股市,而是开始搞实业,做餐饮。但是自从妻子在客厅里被罗飞的鬼魂吓到之后,他的生意也在接二连三地出问题——首先是资金莫名其妙失踪,然后是餐厅各种状况出现。停电闹鬼什么的,让他原本如日中天的生意迅速萎靡。   前几天他在n市的分店出了大事——一个骗子来到他的店里,在吃了一口饭菜之后,开始装病,说是自己肠粘连犯病,必须送去医院。开始最近的医院救护车要赶过来也得三个钟头之后。于是那个人就在店里大声叫痛,吓走了很多客人。而这时,一个服务员偏偏一时失误,将一盆热汤泼到了那个人身上。   于是原本是无理的讹诈,变成了理所当然的索赔。更过分的是,那个人还得寸进尺地声明,要店里赔偿他十二万,赔不出来,就天天来这家店门口坐着不动。   钟大俊也不是吃素的,到了那里之后,不惜动用当地的关系,狠狠教训了那个人。但是那个店也是开不下去了,只好关门大吉,卖地走人。   钟大俊在解决了事情之后,回到自己下榻的旅馆,辗转反侧多时,终于忍不住起**喝水,却发现一个“人”就坐在自己**头不远处,虽然头部以及裂开,脸上血肉模糊,但是那一双凸出来的眼球,依旧在盯着他。   是罗飞。   幸亏这几年经受的折磨让钟大俊胆大了许多,也镇定了许多,他没有喊叫,只是也坐起来,看着罗飞。一人一鬼就这么对视了**。   天色微明之后,罗飞就不见了,但是钟大俊还是能感觉他就在自己身边。随着自己出了旅馆,随自己上了车……   于是他没敢回家,怕吓到老婆孩子。而是直接开车来了诊所。   说也奇怪,罗飞似乎很害怕接近诊所似的,在他来到诊所的时候明明已经是半夜了,可是他的车接近了诊所之后,罗飞就在他的副驾驶座上消失了。下了车坐在诊所门口的台阶上的时候,他发现罗飞居然远远地站着,看着他,目露凶光。   ☆、第五十四章 并无异常   钟大俊说得很详细,脸上的表情也是万分惊恐。但是韦香途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钟先生,此刻您在您车上没有看见鬼吧?”   钟大俊摇摇头,道:“没有,而且白天是看不到的,就是感觉到他在跟着我。不过现在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韦香途沉默片刻,问:“您和您的妻子真的都看见了鬼魂?”   钟大俊道:“是的,我们都看得很清楚。当时还吵醒了在楼上睡觉的儿子。”   韦香途道:“哦,令公子几岁了?”   “才七岁,刚上小学。”   “这鬼魂没有吓到他吧?”   “没有,大多数时候那鬼魂都是跟着我的。而且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学校里。”   钟大俊的住所位于他们所在小区的最里面,车刚停下,几个人下了车,韦香途便皱起了眉。钟大俊见状,苦笑道:“以前我和我妻子都不怎么信什么风水的,朋友说这里阴气重,我们也没往心里去。”   “不说阴气的问题,这栋房子的采光很不好啊,而且又潮湿,对人身体也不好。”韦香途淡淡地道。   屋子里面的装潢很朴素,却十分干净整洁,女主人对于他们的到来有些吃惊,但也还是殷勤地招待他们。这是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微微画着淡妆,却掩饰不去脸上眼中的疲倦和无奈。听着丈夫讲诉这些天的情况,便有些喜忧参半,犹豫半天,却没有说什么,只道:“唉,事情怎么这么严重!大俊的作为也没有什么严重过错呀。”   韦香途不动声色地听着,安慰道:“没事的,钟太太,能带我们四处转转么?”   “好。”女主人站了起来,钟大俊也起身,道:“把所有房间都看一遍吧。”   李欢在一旁看着,心里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韦香途对于“闹鬼”的感觉是一向很敏锐的,甚至比他还敏锐,比如在林采萍的那件事里,她在店里一眼就看得出,林采萍家里的财鬼变成了凶鬼。   但是今天足足和钟大俊相处了那么久,又坐着他闹鬼的车来到他家里,却还是没有任何断定的意思。   怎么了?   随着钟大俊和他的妻子一路走去,来到一个房间前,韦香途却停住了脚步,道:“等一下。”   他们都停住了脚步,有些好奇地望向她。韦香途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目光,自顾自地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一支带活塞试管和一把镊子。试管里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绿油油的。她打开试管,蹲下来,用镊子在墙脚刮了一下,放进试管里搅了搅,又塞上瓶盖。只见试管中的绿色渐渐散去,一个紫色的独角小鬼出现在变成了清水的液体里,挣扎着要往上跑。   女主人已经吓得躲到了钟大俊身后。韦香途却道:“不妨事,这是一只小财鬼,钟先生,赶紧去拿一个干净的碗来。”   钟大俊急忙拿来了一个干净的碗,韦香途便打开活塞将那只小鬼放了进去,但是那只小鬼一离开了试管,除了李欢之外的人便都看不见了。   “李医生,他没有逃吧?”   “没有,他还在碗里。”   韦香途笑了笑,从包包里拿出几个铜币,从碗边排到墙角,口中念念有词:“家有金银莫嫌多,不负重担难搬山。”   那只财鬼见了钱,便仿佛两眼放光似的,将铜钱搬起,竟是进墙了。   韦香途站起身,松了一口气,道:“钟先生,您想听实话吗?”   “啊?您说,您说。”看得瞠目结舌的钟大俊这才反应过来,连声道。   “您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凶鬼,至少我现在没有发现啊。您家里就一个给您带财运的小财鬼。”   “……”   韦香途看看钟氏夫妇两人的表情,只得道:“不然这样,我现在你们家里留一个扑鬼阵好了。今晚上再来看看。”   扑鬼阵的构成倒是挺简单,红线,食盐,几张符?。将红线系在门框上,符?贴于墙角。挑一个不常走动的地方,用盐洒一个圈,把碗放在盐圈里,倒上清水。取另外一个碗,放在客厅的茶几下,里面放上几个铜币,并且将盐洒在碗里。   但是钟大俊却始终是不放心。虽然是送韦香途出了门,却依旧心事重重,一再强调:“韦小姐,李医生,我们真没有看错,这屋子真的有鬼。”   韦香途看着他,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道:“没事,也没准是这鬼暂时被我和李医生吓走了。今晚上就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鬼了。”   钟大俊将两人送回诊所。临下车,韦香途又想起一件事,嘱咐道:“您的公子还没有放学吧,今晚上他如果放学回家,就把他送到亲戚或者朋友家里,不要让他回家,万一吓到了就得不偿失了。”   钟大俊感激地道:“好的,谢谢您了。”   两人目送钟大俊的车子离去,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走进诊所,韦香途便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李欢殷勤地给她倒了杯水,道:“香途,你真的没有发现什么吗?”   “你也没有发现什么吧?”韦香途道,“要说异常,这里面的异常只有两个,一是他房子风水有问题,阴气重采光差,但是却有自来的财鬼,二就是他的财鬼还很怕人,躲躲藏藏的。”   李欢莞尔,道:“都是好的么?”   “目前看来是没有坏处的。”韦香途道,“但就是奇怪。按照他的说法,那个鬼跟他的财运应该有着极大关系,所以我自作主张,把扑鬼阵都化简了。”   “啊?”   “真要搞扑鬼阵的话,碗里不止要放铜钱,还要放杨柳枝、点心、小泥偶。不过我今早没有准备。要是想弄完整的,等下我们就去准备好了。反正今晚时间还很多,如果铜钱没有反应,大可以弄完整的,然后等半个钟头左右。”   钟大俊回到家,却发现儿子已经放学回家了,正坐在客厅里聚精会神地看电视。但是看到出差几天的爸爸回家了,却立刻欢呼一声,扔下手里的遥控器跑了过来。钟大俊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地抱住儿子,道:“宝宝,在学校乖不乖?想爸爸了吗?”   ——那一瞬间,他自己却楞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得到,那个鬼又回来了。   ☆、第五十五章 为财而起   “李医生,对,是我,我又感觉到了,他回到我家里了……”   午休时间已经到了,哄睡了孩子,钟太太却不敢离开孩子的房间半步。守在门外,开了一条小缝,看着里面沉睡在床上的孩子,忧心忡忡地,偶尔抬头看一下在不远处低声打电话的丈夫,才觉得似乎有点希望。   “对了,刚才宝宝回到家里来,说了什么吗?”钟大俊忽然回头低声问。   “他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下周要买学习资料。”钟太太忧心地说。   “儿子说下周要买学习资料,其他就没什么了……好,好,我到门口等你们。”钟大俊又对手机道。   挂了电话,韦香途有些无奈地笑笑,问:“欢,你很困么。”   “不啊,我也不经常睡午觉。”李欢摇摇头,打开车门,“上车吧,具体又有什么情况了?”   “钟先生的儿子放学回家了。”韦香途坐到副驾驶座上,拉好安全带,“钟先生回到家的时候,他儿子已经在家了,然后他就感觉到罗飞的鬼魂又出现了。不过我想,我有一点头绪了。”   “哦?是什么?”   “他儿子说下周要买学习资料……”韦香途沉吟道,“看来真是和钱有关么?”   到了钟家,也没有多说话,随着钟大俊走进客厅,韦香途便把茶几下的碗取了出来,赫然发现,里面的铜钱少了一枚,盐也变成了奇怪的青黑色。   “这……”   钟太太听到声音,知道是韦香途和李欢来了,也急忙下楼来:“韦小姐,李医生,你们来了。”   韦香途点点头,面色沉重地看了看那个碗。然后将它递给了李欢。   “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但是我不能确定,李欢,你看看。”   李欢接过那个碗,犹豫了一下,问:“能摸一摸这个盐吗?”   “能。”   李欢便用手指沾了点碗里的盐,仔细看了许久。让他愕然的是,他隐约感受到了玉版的煞气。   “香途,我发现了……玉版的煞气。”   韦香途却也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答案,急忙问:“你确定么?”   “是的。”   韦香途看着那个碗,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情况复杂了。钟先生。”   钟大俊和妻子一听这话,也是脸色惨白。许久,钟大俊才道:“韦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韦香途和李欢对望一眼。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自从两个月前开始问题严重,还发生过资金不翼而飞的情况,是吗?”   “是的。”   “那你最近有没有去看望罗飞的遗孀和罗飞的儿子?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钟大俊摇摇头,“这两个月没什么事,我也没有去探望他们,难道,难道是他们……”   韦香途婉声道:“钟先生,您不要起疑,我也只是问问。而且我实话告诉你,这件事背后除了鬼,还有个很厉害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不分什么人的,只要被卷进了这场事情,都很危险。现在我们应该及时把您的孩子和妻子先送离这里。您在上海还有什么值得托付的亲人吗?”   钟大俊急忙道:“有,有,我的老母亲就在离这里不远,老婆,叫宝宝起来,告诉他今天下午放学后就去奶奶家住。家里暂时不能住了。”   于是钟太太便急忙上了楼,把儿子叫醒,千哄万哄地告诉他,家里有事,现在提早起床吃点东西去学校,然后下午就到奶奶家去。儿子倒是挺乖巧,到了客厅还伶俐地跟韦香途和李欢打招呼。   钟太太带走了儿子,钟大俊便和韦香途、李欢一起出门了。他们要去西格路买点东西做准备。照例去林采萍店里买了手抄佛经,又在附近采购了些香炉、黄纸和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在他们准备齐全就要上车的时候,钟大俊忽然“咦”了一声。   “嗯?钟先生,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罗飞的老婆。”   韦香途和李欢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哪?”   钟大俊摇摇头:“没事,或许是我看错了吧。”但是转念一想,这些事情很奇怪,说不定……   这样想着,他的神色开始惊疑不定了。   李欢看出了他心里的想法,便婉言道:“钟先生,先上车再说吧。”   钟大俊应了一声,上车了。   “她原本是我和罗飞的大学同学,叫李丽,人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温柔贤惠的类型,罗飞死了之后也没有再结婚,一直自个带着孩子。”钟大俊抓抓脑袋,“她平时也不太爱说话,也不是很喜欢和别人接触,从大学开始就独来独往的。毕业后就结婚了。嫁给罗飞之后也没听说她有什么正经工作,但是听说她写小说,罗飞死了之后生活还可以维持吧。就是之前大病了一场,身体一直不太好。而且她一直坚持要给儿子上重点,我就是帮她打通了一些关系。”   “这样。”韦香途轻声道。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啊。   “对了,罗飞的儿子多大了?”   “十四五岁吧,刚上初二,也和他母亲一样,挺沉默寡言,不过成绩很好,平时也很乖,就是也和李丽一样,喜欢写小说。李丽不太支持他,不过也没怎么说他,只是说不耽误学习就行。”   “是么,”韦香途看看李欢,又问,“李丽写的什么类型的小说,你知道么?”   “不是很清楚……”   “她住在哪里,我们去看看她。”韦香途道。   李丽在罗飞死后,就搬出了原本的公寓,住进了一个又窄又脏又破的小弄堂里。车子是开不进去的,他们便在弄堂口下了车。瞬时,李欢和韦香途不由得相视一笑,他们来对了。   一股子煞气正从弄堂中传来。   随着钟大俊走进弄堂,来到李丽所住的出租房的楼下。大门是紧闭着的,钟大俊拿出手机,拨通了李丽的电话,但是等了许久,却依旧没有人接。   “咦,奇怪了,她一般都在家的啊,这次怎么了?”   ☆、第五十六章 弄堂   韦香途皱皱眉,抬头向楼上望去,就在二楼的方向,很明显地向外弥漫着一股煞气,道:“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钟大俊道:“那,只能先回去了。”   三人刚要走,隔壁小卖部里却走出了一个大妈,问:“你们是来找二楼那个李丽的吗?”   “额,是的,怎么了?”   “她早就搬走了。”   “搬走了?什么时候?”   “大概两个月前吧。”   钟大俊有些不自然地擦擦汗:“那您知道她去哪了么?”   “这我怎么知道。”   这一次倒是无功而返了。大白天的,韦香途和李欢也不好找借口上去看看,只得打定主意,今晚上让庄子梦过来看看。   回到钟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涉及到玉版,事态只能说是非常严重。但是钟家没有院子,一出门就是小区的林荫道,不好在露天大作法事,韦香途便只是在室内贴了符?,设香案请了钟馗。一番法事做完,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   钟太太没有回来,大概从下午开始就去了她婆婆那里。现在也已经到放学时间,她应该也是接了孩子就到婆婆家去了。钟大俊原本打算请韦香途和李欢去饭馆吃一顿,但是他们婉拒了。   韦香途和李欢和他奔波了一天。中午的时候事情没有一点头绪,所以也没有说酬金的事。下午去采购东西,也是韦香途和李欢自己掏钱了。买的时候也没有买什么很贵的东西,李欢还帮着不太习惯讨价还价的韦香途砍价。现在事情也是告一段落了,钟大俊倒是有点忐忑——这次事情这么大,是不是要破一次财呢?   临行时,他犹豫再三,还是问了:“韦小姐,李医生,这次麻烦二位了。不过……”   韦香途眼见他支支吾吾,心里也没转过弯来,便回答:“你放心,虽然事情凶险,但是我会尽全力保护您和您家人的安全的。”   “呃,我是问,关于酬金方面……”   韦香途和李欢对视一眼。   钟大俊也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虽然没有王老爷子和梅家的家底,但是出那么十几万也是没有问题的吧。   “多则十几万,少则*万吧。相信这些个数对于您来说,并不多。”   钟大俊一听,倒还在承受范围内:“好的,这个可以,十几万我还是拿得出的。”   又叮嘱了几句天黑之后不要出门的话,韦香途和李欢便回诊所去了。   但是晚上却出了点问题。韦香途原本打算把庄子梦叫出来跟她交待一下事情,但是却发现庄子梦早在天一擦黑就跑出去了,还留下一张纸条:香途,我出去有事情,可能几天都回不来了。   几天不回来?庄子梦又什么事情?韦香途不由得皱起眉头。   走出房间,她只能对李欢道:“欢,子梦出去了,说是过好几天才能回来。我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你自己去?安全吗?”李欢不放心地问。   “嗯,没事的,你开车送我到那个弄堂口,我下车之后就一个人进去。”韦香途看着李欢,又加了一句:“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   李欢只得答应了她。   其实细细想来,这一路已经收集了三片玉版了,第一片很容易就得到了是因为玉版的自愿,但是如果真要算起来,死的人应该不少,只是他们不知道。第二片则重伤了庄子梦,把徐青摔成了全身骨折,至于无辜受累而死得不明不白的人,也难讲了。第三片害得梅家一死一病,全家不安。   这一次又会是什么呢?   在弄堂口下了车,韦香途四处望望,在发现附近有一个水果小铺子之后忽然又回头笑道:“欢,我一个人进去,你在附近帮我买点水果行吗?”   李欢笑笑,他知道韦香途是在想办法让他宽心,便道:“好,那你快点回来,我要是等饿了,我可就先吃了。”   韦香途笑道:“先吃了就先吃了,别吃完就行,要是吃完了就再买。”说着,走进了弄堂里。   她今晚穿了一身黑色衣服,扎起的马尾也放了下来,披在肩上,发尾已然超过腰际。走在阴暗的小巷中,不小心便没入了阴影中。   弄堂两旁原本也有一些小店铺,现在也还没到关门的时候,店里依旧灯火通明。几个人还待在一家小店门口打扑克。韦香途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顺着窗户和水管,飞快地往攀爬而上。   这里的楼房大都只有六七层,都是建起来用做出租房的。虽然说不上像商业区一样寸土寸金,但是多一分地就是一份租金,所以也建得非常拥挤。只要爬上了楼顶,从互相之间间隔不到半米的楼顶穿过去是非常容易的。   韦香途也很快到了那栋楼的楼顶。作为一个出租房而且是城市里最便宜的供给打工的外地人和当地的穷人的出租房,房价不可能高到哪里,房东自然也不会去想房客能住得怎么样舒服,清一色的二十几平方米的单间,里面只有一张床,互相之间只有一堵墙。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会轻易往来,白天要工作很久,晚上也要早早休息以储蓄精力去应付第二天的工作。   而且韦香途终究没能查到什么,李丽搬走了,房东自然清理了那个房间,等着再将它租出去。   现在那间房间完全是空的,一目了然,和其他房间不一样的是,其他空房间放了一张大床,而里面只放了一张架子床。这是李丽向要求房东给她换的后来没得及搬走吧?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上了初中的儿子就住在这样一间房子里,确实也十分辛苦了。   李欢在韦香途走进了弄堂之后便也下了车,按照韦香途说的去买水果。那个卖水果的大妈倒是非常健谈,当李欢走过去的时候,那个大妈正跟旁边的人聊着:“我跟你说,那个李志啊,真是非常爱猫。李丽说搬家不准带猫走,他舍不得把猫丢下,就送给我家妞妞了。千叮嘱万叮嘱地,还说会经常回来看他的猫呢。”   李欢一听,倒是提起了精神:“李丽?大妈,您说的是那个住在74号的李丽吗?”   ☆、第五十七章 猫   “是啊,你认识她?”大妈看到李欢在挑着苹果,急忙把一个塑料袋递了过去。   “是啊,我是她亲戚,最近找她有事,可怎么都联系不上她。来找她她却搬走了,您知道她搬哪去了吗?”李欢把装好苹果的袋子递给大妈,大妈一边称一边回答道:“你不知道啊?她两个月前就和儿子搬到了花园小区,可是没过一个月,她就出车祸了,已经没了。”   “啊?没了什么?”李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人没了,死了。”大妈一脸惋惜道,“我女儿和她儿子李志是同学,自从她走了,李志都休学一个月了,也没来我家玩了。”   “哦,大妈,你有李志的详细地址吗?我想去看看他。”   韦香途走出来的时候,李欢已经在车里等她很久了,一见到她,便道:“香途,我有线索了!”   在城市的黑夜中,两人又匆匆驱车前往花园小区。   花园小区离这里并不远,但却是一个高档的小区。这让李欢和韦香途多少有点奇怪。李丽之前住在那种地方,显然生活不是很好,她怎么会忽然有钱搬来这个地方,然后又在前不久车祸死亡了?   进了小区,李欢和韦香途果然感觉到了玉版的煞气。在左边的楼下停了车,抬头便发现了煞气的来源,在大概七八层楼的地方。   “欢,紧跟着我,小心点。”   夜色越发深了,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黄白花猫正坐在阳台上,一动不动,只有尾巴会不经意地晃一下。女孩走了过去,把猫抱了下来。   “面包,不要坐在窗台上,你今晚是不是又想出去玩了?”   “喵!”面包不满地叫了一声,却依旧乖乖地窝在她怀里。女孩抱着它回到沙发上继续看电视。这时,客厅的门开了,卖水果的妈妈从门外走了进来。   “妞妞,怎么还不睡?都十点钟了。”   女孩依依不舍地盯着电视屏幕:“再看一会,看完就睡啦。”   妈妈摇摇头:“你再不睡,明天还起得来?别又迟到了,快去睡——对了,妞妞,那个李志现在怎么样了,你最近去看他了吗?”   女孩摇摇头:“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去找他他也不在。”说着,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电视,慢腾腾地抱着猫走向房间。妈妈顿时又唠叨起来了:“我说你们年轻人真是,喜欢猫喜欢到什么地步了,这都猫大爷了都,顿顿吃鱼吃肉的,晚上还抱着睡?这样不好,会有寄生虫啊细菌啊传染的……”   女孩撇撇嘴,不高兴地道:“我都给它杀虫了,还每周都洗澡呢!”同时心里也嘀咕着,这些天面包好像真的半夜跑出去啊,每天她起床的时候开门总看见面包待在门外。跑出去可不好,万一被别人抓去炖汤或者吃到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这一次把它带进房间里关上窗,它就跑不出去了。   面包倒是没有反抗,乖乖地被她抱进了被窝。   女孩倒是很快就睡着了,面包却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以猫咪独有的轻得没有一丝声响的步子,迈向窗台。窗户便缓缓打开,待它走出去后,又缓缓关上。   韦香途和李欢坐电梯上了七楼,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煞气很重,却完全没有一丝别的异常——没有厉鬼怨魂,没有怪人异物,也没有蛊虫纸灵。   他们很顺利地走到了煞气来源的房间。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犹豫许久,李欢抬手敲门了。   敲了很久都没有人回答。   李欢和韦香途无奈地对视一眼。   这样的小区防盗措施是非常严的,他们可不想被当做入室行窃的小贼抓起来。   要是庄子梦在的话,就方便多了。   “不如我们先回去,找找向大叔,让他查查李丽的案底?”   韦香途也只能点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一个抱着猫的少年迎面走来,就要与他们擦肩而过。那一瞬间,李欢便感觉到了,那个少年身上……   “李志,这不是你家么,你去哪里?”   李欢一激灵,便开口问道。原本已经走出去两步的少年怔了一下,很不自然地转过身来。这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少年,脸色苍白,身上的白色校服洗得很干净,只是有些不合身了,穿在身上有点大。   “——你们是?”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不过你应该不记得我了。”李欢笑了笑,“怎么了,怕我们是坏人吗?”   “你是我妈妈的朋友?我没有听妈妈说起过,你叫什么名字?”李志沉声问。   “我的名字叫李欢,这几年都在国外,说不定你妈妈都不太记得我了,我和她是在学校里认识的。那时候开校庆,你妈妈作为十年的老校友去参加,我还以为是同届的同学呢。”李欢大大方方地将身份证递给他。李志没有接,反而似乎警惕了起来:“哦,是么?你们来找我妈妈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我知道你妈妈写小说,不知道她有没有兴趣写网络小说呢?”   李志看看李欢,又看看他身后的韦香途,道:“真有意思,你以前见过我,出国几年了,还能认得出我。你不知道我妈妈写的就是网文?你找她到底什么事?”   李欢干咳一声:“这个,你的样子也没有变化很大啊。是这样,我原本是一个心理医生,但是最近我的朋友想弄个文学网站,需要大量的冲量文稿。如果有很好的、值得捧的写手还可以想办法捧红。所以我想来找你妈妈问她感不感兴趣。”   李志一听,神色变了变,最后道:“我们进屋谈吧。我妈妈最近不在,她有事出去几天,不过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   韦香途心里有点忐忑——李欢这种随口就来的乱扯也太逼真了,可是事后要怎么圆场呢?走进屋子,那股浓郁的煞气更为明显,虽然屋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但是他们都忍不住暗中皱眉。   李志招呼他们坐在沙发上,给他们倒了水,便问他们关于稿酬和要求方面的情况,李欢便以平时在网上看来的资料应对过去,又问他有没有李丽的稿子,可以拿发表过的稿子给他看,确定一下风格。李志倒也不含糊,让李欢留邮箱,然后他将稿子发过去。   ☆、第五十八章 败露   一切都很顺利。谈了一会儿,李志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出了门:“谢谢李叔叔和韦姐姐告诉我妈妈这个消息,我妈妈知道的话会很高兴的。”   “嗯,那我等李学姐的消息。”   李欢和韦香途两人走进了电梯。门关上后,韦香途忍不住道:“看来李志并不认为她妈妈死去的消息已经被很多人知道了。”   李欢沉思了一会儿,摇摇头,道:“网编和作者之间八成是不知道对面人的真实身份的,除了比较重要的大神。哪怕李丽还在,李志说不定也会自己以李丽的身份去试试……子梦也写小说,你应该知道的……呃,她是传统文学爱好者吧,不是网文的?”   韦香途道:“和这个没有关系……我就想,连钟大俊都不知道李丽已经死了,那就肯定也没有很多人知道李丽的死讯,所以李志也是这样想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说得真像那么回事,我都差点相信了。”   李欢笑笑,道:“我又没有说我去弄,而是说我的朋友想搞这个,而且我要的是发表过的稿子,不存在骗稿嫌疑。再进一步,他就算拿了没有发表过的真的写的很好的稿子来拼尽全力一试,我难道不可以告诉他网站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办成,哪怕给他点赔偿,也不是不可以……”   韦香途忽然眼睛一亮:“看你这么说,好像对这些事挺在行?”   “多少知道一点。”李欢笑笑,“不过这事情我估计就这样了吧,慢慢接近李志,把事情弄清楚,然后不管是抢是偷,把玉版弄回来……”   话还没有说完,电梯缓缓地停下,电梯门便打开了。   门外是抱着猫的李志,和一个厉鬼。   那个厉鬼满头满脸的血,眼珠暴到了眼眶外面,嘴巴不断往外滴着血,脖子是歪的,两条腿显然已经断了,飘在半空中,无力地晃荡着。   罗飞!   韦香途和李欢脸色骤变。李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真会演戏。”李志冷笑着,“我原名叫罗志,直到两个月前,我妈妈才给我改了姓氏,因为她要和另外一个人结婚了。”   “李志,你身上带着的玉版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会害你的。”李欢严肃了起来,沉声道。   “呵,在这之前,先关心你们自己吧。”李志嘲弄地看着他们,摸了摸怀中的猫,电梯门缓缓关上,“电梯很容易出事的,你们虽然是来看我的,但是因为电梯故障而死,也与我无关……”   电梯门关上了,李欢原本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往下坠落,但是没想到,只是电梯中的灯闪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一看,韦香途已经抛出了一张符纸,贴在了电梯门上,电梯门又缓缓打开了。   这一次,倒是李志脸色一变,转身就跑。李欢和韦香途追了上去。   李志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孩,而且又瘦又小,哪里能跑得李欢和韦香途。但是没想到,就在李欢和韦香途就要抓到他的时候,他居然——从窗台上跳了下去!   李欢和韦香途刚想上前去看。却被一群冒出来的厉鬼冤魂拦住了。这是一群黄衣鬼,有男有女,瞪着血红的眼睛就上前来拉扯他们。李欢顿时手忙脚乱,韦香途也好不到哪里去,只得用力一挣,甩出了几张符纸,将这些鬼魂打散。同时一把拉起李欢,又跑回了电梯。   原本是李志为他们设置的葬身之所,却成了他们的安全岛。关上电梯门,电梯缓缓下降,李欢松了一口气。   “我有一个很糟糕的想法。”韦香途也松了一口气,缓缓道。   “嗯?”   “李志受玉版蛊惑,控制了罗飞的鬼魂,杀掉了李丽。”   “怎么说?”   “因为钱,因为利益。”   李欢皱起了眉。   由前面几次的经验来看,各个玉版确实有各自喜欢的东西,或者说,克制和控制的东西。失足女鬼,纸人鬼差,蛊虫……   “你有没有注意到,虽然厉害的鬼大都是各自穿着各自生前最后的衣服的,但是一般法力不太高的鬼,或者露出鬼相的鬼,身上的衣服都差不多一个颜色,比如白衣的女鬼,黑衣的鬼头,刚才的黄衣鬼,子梦经常穿的青衣……其实这也是一种划分鬼的等级的根据,一般等着投胎的没什么危害的鬼是灰色,而有了怨气、留恋阳间的,是白色。往上就是黄色、黑色、红色、青色。”   “这样……”李欢点点头,他原先也看过这种说法,本以为只是无稽之谈,原来是真的。   白衣鬼他见过一堆,黑衣的就是那个第一次看到的鬼头了,子梦和徐青应该都是最高级的青衣鬼,刚才有见了黄衣鬼,就差一个红衣鬼他没有见过了。   “嗯,黄衣鬼之所以是黄衣服,还有一个原因——这些人多半是为财而死的。”韦香途道,“而且你记得吗,罗飞也是因财而死。”   两人走出大楼,回头望望,心里都有点不舒服。   李欢心里清楚,韦香途这个说法,毫无疑问是一个非常让人不能接受的怀疑。   她怀疑李志为了钱而杀了李丽——这个找关系去警察局查一下李丽是不是买有保险而受益人是李志就知道了,但是李欢宁可认为李志只是因为不能接受母亲的改嫁。   “那他为什么要去害钟大俊呢?”   “……说不好,或许只是因为他是跟李丽来往得比较密切,而且又有钱,还帮过他们母子……或者李志也认为是钟大俊害死了罗飞也说不定。但是我觉着这些都只是借口罢了。你记得吗,钟大俊说过,他的钱曾经莫名其妙不见了。但是偏偏他家里又有财鬼。我想是不是这样……”   韦香途的推论,是——李志将钟大俊的钱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想通过钟大俊的手赚钱,再吞掉钟大俊的钱。   钟大俊那一次的生意上的事,不是李志弄的,恰恰相反,是李志认为,钟大俊的钱、钟大俊的产业也是自己的产业,所以觉得钟大俊经营不善让他生气,才会让罗飞去吓唬钟大俊。也正是因为觉得那些钱都是他的,所以他不容钟大俊随意去动。   ☆、第五十九章 调查   车缓缓开动了,李欢沉默着,韦香途也没有再说话。   其实事到如今,诸多分析只为了想方设法弄清楚玉版的意图,再把它弄回来。   如今剩下的玉版中,和现在情况符合的玉版,就是“亡利”了吧。可是这样的一块玉版,要如何弄回来?扔钱么?还是能从李志身上硬生生抢来?   “我想我们还是先将李丽的底细查个清楚,看看有什么方法吧。”李欢终于开了口。   “嗯,不过我想,这件事……可能要拖延很久吧。”   李欢倒是笑了笑:“你怕不好跟钟大俊交差么?放心吧,我们还没收他钱呢,大不了这次不要也罢。”   韦香途白了他一眼,道:“钱这个还不是最重要的,钟先生不可能老把老婆孩子放在外面吧?而且就算是放在外面,也得花钱的吧?只要他一花钱,那鬼又会来,然后还时不时从钟先生那里偷钱,这个怎么受得了?”   “……”   方法无他,只能快点办事了。只是这些事恐怕都得交给韦香途去办了,原因无他,李欢最近的预约都快排满了。   说实话,韦香途还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前段时间不知道耽误了李欢多少时间,为此她还特意去找过王老爷子商量提前给李欢报酬,而且把报酬加多——自己要钱是会害羞,但是替别人要钱,她可不会客气。为了刺激王老爷子,她还放下了狠话:“你不给,我就告诉师父,让师父给。”   这下可真是踩到王老爷子的尾巴上,王老爷子和她师父周有大师虽然是师兄弟,但是彼此之间却也互不服气,王老爷子喜欢损周有待在穷乡僻壤不懂享受,周有便回敬王老爷子入世太深,被身外物迷失本道。   要是韦香途真去跟周有说这事,周有以后见了王老爷子,少不得更要奚落一番——财迷,铁公鸡。   于是王老爷子只好郁闷地答应了,答应了之后还不忘损了一下韦香途:“你这女娃子,帮外人帮得这么得劲,难道是打算嫁给他做媳妇?”   韦香途当即气得撂下电话,便给周有大师打了个电话:“师父,我要回广西!”顺便还巴拉巴拉控诉了一下王老爷子的罪行。   然后王老爷子就在第二天接到了周有的急件,将他损了一顿。看着那封周有亲笔写的、顺风快递加急过来却满纸损人话的信,王老爷子欲哭无泪。   事后韦香途闷了整整两天没说话,也不理会李欢,才是让李欢最头痛的。   不过这件事也就过去了就算了,当事人不说,李欢便也猜不到什么头绪。   回到诊所时已是凌晨,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互道晚安之后便回了房间。李欢是倒头便睡了,太累了。韦香途也差不多撑不住了,却还是睡不着。   庄子梦去了哪里?   桌上的竹筒还是空着的,那张纸条还压在竹筒之下。庄子梦的字很是潦草,却完全没有一般女生字迹的软味,反而颇有一股凌厉的味道。   “我有事要走两三天。”   轻叹一声,韦香途干脆起身,从床下拉出一股大箱子,取出了一个诡异的罗盘和几个铜钱,卜算起来。   她要卜算一下庄子梦最近的天运。   如果是生灵,而且气运特别旺,她能一眼就看得到气运和星脉,根本不用卜算。但是庄子梦不同,她是鬼仙,只能以秘法卜算天运。   天命、灵煞、运劫。   韦香途心里泛起一丝古怪。   天命,应鬼之躯,对应人的红鸾天喜,也就是姻缘情劫。但是庄子梦身为鬼仙,哪怕原本真有姻缘,也早该断了,此一世彼一世,如果还未了断,那就说明尘缘颇深,天指为侣。   而且卜者不卜自身之卦,韦香途能算得出来,那么此事便与她无关了。庄子梦喜欢上了别人?   习惯了庄子梦对她的一腔痴情,如今忽然落空了,韦香途心里也不由得有些吃味。但是转瞬,又自嘲地笑笑——她在想什么啊。   灵煞和运劫,却不太妙啊。灵煞,是指鬼神间的事,意有不测,运劫,却是一个模糊的卦,运应劫而起,劫应运而生。   这是?   韦香途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算了,不去想了。好好休息吧,明天自己就得一个人跑上跑下地忙了。   但是她折腾了这么久,时间也已经不早了。待她睡足醒来,时间已经是大中午了。   不过她也没有太着急什么,毕竟昨晚上这么累了,今天的事情也不是性命攸关。慢腾腾起床洗漱之后,进厨房吃了点东西,才下了楼。李欢又比她早醒,而且正在和一个客户待在诊疗室进行诊疗。她不便打扰,便又上了楼,给向大叔打电话,告诉他最近的事,让他帮忙查找一下李丽的资料。向大叔自然是满口答应了。挂了电话,韦香途想了想,又打电话给钟大俊问他怎么样了。钟大俊也说是一切安好。   向大叔的效率真心不错。待李欢送客户出了门,向大叔也已经查到了李丽的资料,并且将它们发到了韦香途的邮箱。   李丽在罗飞去世后,确实一直以写网络小说为生,成绩不上不下,勉强能养活自己和儿子。但是从两个月前,她忽然有钱了,一来是因为她认识了她的新男友,一个比她大了十岁的证券分析师成义,二来是因为李志也写起了小说,并且成绩一鸣惊人,收入也颇为可观。然后李丽便将李志原来的罗姓改和她姓,并且计划着要和成义结婚。但是就在一个月前,两人在去挑选婚纱和戒指的路上出了车祸,两人都死了。李志因为和李丽闹别扭,当时没有和他们在一起,就险险躲过一劫。   不过,虽然婚没有结成,李丽却早已和成义去过民政局领证了。成义是成家的一根独苗,父母早已去世,之前也结过婚,但是没有子嗣,他的遗产便落在了李志手里。而且李丽生前买过意外保险,受益人当然是李志。但是事情确认无误,这个车祸是个意外。   韦香途看着眼前的资料,不由得微微摇头。   ☆、第六十章 偶遇   从人间的法律上说,李志是完全没有嫌疑也是完全没有责任的。但是在暗中发生了什么,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惊。李志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因为玉版的蛊惑,而做出了这样残忍而毫无人性的事情?   韦香途觉得心里发闷,关上了电脑,走出办公室。   李欢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她说,也在外面等着她。韦香途刚要开口,他却也想说了。   然后两个人犹豫了一下,又一起等对方开口。   最后还是李欢先说了,看韦香途似乎心情不太好,便笑道:“香途,我告诉你一件事,刚才有人寄来了一样东西,是子梦给你的信。”   韦香途一听,注意力暂时转移了:“在哪?”   李欢拿起桌上的信,递给了韦香途。韦香途接过来,果然是庄子梦的字迹。刚才自己心烦意乱,竟没有注意到桌上有一封信。但是她并没有立刻拆开,只是说了声谢谢,然后把刚才调查到的东西说了一下。李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声道:“那现在我们还能找到李志吗?打草惊蛇,他估计已经跑了。”   韦香途道:“没事,他跑了就跑了,能跑到天外去?算一算,说不定就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欢点点头,却问了另外一件事:“你不拆开来看看,子梦到底说什么?”   “……以后再说。”韦香途摇摇头,直接把信拿进了她的办公室,扔在了桌上。她不想看,不知道为什么。   然后她不再去想这件事,走出办公室,笑道:“李欢,我们去喝茶吧。”   韦香途主动邀请,李欢当然高兴了。但是他同时也注意到,韦香途从包包里取出了三妹铜钱,把玩一番之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回了口袋。   “我们去哪里?你说。”   “我对上海不清楚,不过我算到,今天的吉神在西方,你就开着车一路朝西去吧,我说什么时候停就什么时候停,就近找地方。”   李欢点点头,答应了。   但是这时候,李欢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是钟大俊打来的。李欢开车不方便接,韦香途便拿起了他的手机。   “喂,你好。我是韦香途。”   “韦小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   “你知道李丽死了吧。”韦香途平静地道。   “是,是梅小姐今天告诉我的。她还说……”   “钟先生,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如果你现在是打算去和李丽的儿子见面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因为这个小孩很危险。”韦香途镇定地说着,忽然神色一变,道:“如果你已经看见了他,千万不要动。尽量拖时间,等我和李欢!你旁边不是有个餐厅吗?叫他进去和你吃饭!”   说完,韦香途便挂掉了电话,只留下一头雾水的钟大俊。而李欢也停下了车。   因为她们看得真真切切,前面的路边正停着一辆车,而钟大俊就站在车边打着电话,马路另一边,李志正缓缓走向钟大俊!   这是一个颇为繁华的地段,人很多,但是李欢和韦香途还是一下子感觉到了李志身上的玉版气息。   而钟大俊此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韦香途一席话说得他云里雾里,刚想再打电话给韦香途,却感觉到有人悄悄站在了他身后,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转身。   “罗志?”   钟大俊确实是很久没有和李丽联系了,根本不知道她已经给儿子改了名。在转身见到李志的时候,钟大俊不由得感叹韦香途果然是神机妙算。但是他也马上想起了韦香途的下半截话。   这孩子很危险,千万不要擅自行动,尽量拖时间等她和李欢,最好拉他去吃饭。   “嗯,钟叔叔,我妈妈已经把我名字改了,我现在叫李志。”   “嗯?改了也好,来,你还没吃饭吧,我也没吃,我们去边吃边聊。”钟大俊故作镇定,拉起李志的手,“你妈妈最近怎么样?”   “……她死了。”   “啊?”钟大俊闻言不由得一僵——但是他惊讶的不是已经知道的“李丽已死”这件事,而是李志说出这件事的时候的冷漠神色。   很冷,让他感觉毛骨悚然。   幸好已经把他拉到了餐厅门口,钟大俊没有楞多久,道:“怎么了,怎么会这样……唉,进来说。”   李志像是一个麻木不仁的娃娃,随着钟大俊走了进去。服务员递上菜单,钟大俊便胡乱点了几个菜——这个场合不太适合让李志点菜的,便开口问:“李志,你妈妈是怎么没啦?什么时候的事了?”   “两个月之前,出车祸。跟成叔叔去买婚纱的路上出事的。”李志如实说了,但是却神色诡异,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钟大俊,“不过这不是意外,妈妈出事是意料中的事了。”   “啊?这,这是谁害死了她?”钟大俊此刻的感觉,就像面对着一个随时可能暴起夺命的恶鬼,但是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   “鬼害死了她。”   “……”钟大俊急忙转移话题:“那你呢,你的生活怎么办?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吗?”   李志奇怪地笑了笑,说:“虽然成叔叔和妈妈生前投资的股票又亏了,但是总算他们也没有把家产弄光,我现在又拿到了妈妈的保险金,所以我生活是没有问题的。”   “噢噢。”钟大俊急忙点点头,随后又口不对心地道:“你要是有困难,就找我帮忙吧。我和你爸爸也是……”   “爸爸的死,也有你的一份责任。”   钟大俊的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但所幸的是,他看见了自己等的人。   韦香途和李欢。   他们似乎是随意地走进了这家餐厅,然后惊讶地发现了钟大俊这个老熟人,便急忙走了过来:“钟先生,您怎么会在这里呀?”   然后,这两个人也不问钟大俊的意见,便直接坐在了钟大俊的那张桌子上。李志的神色煞白,钟大俊却如获重释。   “李志啊,这是你钟叔叔的朋友,韦小姐,李医生,今天真巧,大家居然偶遇了。你说是不是啊?”   ☆、第六十一章 疯狂的李志   李志失神片刻,便又恢复了正常,缓缓开口:“李叔叔好,韦阿姨好。”   “你好。”韦香途点点头。李欢也报以礼貌性的微笑。钟大俊擦擦汗,将服务员叫了过来,多叫了几个菜。   虽然说是吃饭,但是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却十分微妙。   钟大俊倒是不用担心什么,韦香途和李欢来了,他就完全轻松了,只要有两个大师在面前挡着,他可不信李志这么个小孩子能做出什么来:“来来来,吃饭吃饭,大家都没吃午餐吧?”   韦香途应了一声,道:“原本就是刚起床,昨晚睡太晚了。正好碰到你,所以过来蹭一顿饭。”   “哟,那真是巧,韦小姐该多吃点,看您这么苗条。李志,你也多吃多点,那么瘦。”   李志点点头,拿起了筷子。李欢也刚要吃,但是不经意地一抬头,他僵住了。   罗飞居然就坐在李志旁边,他什么时候出现的?   韦香途抬头,她很明显也看到了罗飞,面对着这么一个血肉淋漓的厉鬼,她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又看看钟大俊。钟大俊已经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他望望李欢,望望韦香途,这两个人的镇定很显然影响了他,让他坐住了。尤其是韦香途,她依旧在不慌不忙地吃东西。   “记得以前读书的时候去别的学校蹭课,正好赶上做实验,被老师带进了实验室去上解剖课。”韦香途淡淡地道,“课间的时候,那群医学生就对着尸体吃东西,毫不在意。”   听到她这句话,李欢也拿起了筷子,钟大俊则还是吃不下,索性就只是看着他们。   “是么,韦阿姨自己上的是什么专业?”李志也很镇定。   “我的专业是中草药栽培,不过没上完就休学了。”韦香途道。   “这是真的?我以前没有听你说过呢?”李欢有些好奇,问。   “真的,我还带着工种证。”韦香途点点头,“不过我八成是不会去做中草药种植员了,志不在此。”   李欢笑笑:“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李志,你呢,你长大后想做什么?”   “金融家。”   得到这么一个意外的答案,李欢很好奇:“怎么会是这个,你不是很喜欢写小说么?为什么不去发展这个呢?”   “有钱才是王道。”李志漠然道,“其实我更喜欢炒股。”   “炒股?”   另外三个人都惊讶了,同时,将目光投向了他旁边的罗飞,又迅速收回。钟大俊拿餐巾擦擦汗,道:“为什么呢?炒股这个,风险很大啊。”   “我知道风险很大,不过我一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只要我买的股票,肯定就能赚钱。”李志装出来的大人模样虽然很可笑,但是他们都笑不出来,“我可不会做第二个跟着股票跳楼的人。”   “李志,首先你要知道,股票跳楼,人却不一定要跳楼,如果他跳楼了,那他也只能为自己的怯懦负责。”韦香途正色道,“第二,世界上没有白白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福兮祸所依,用不正当的方式获得的利益,终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向你索取代价。”   李志听了韦香途的话,恼羞成怒,一抬手,竟然直接掀了桌子!   他坐在钟大俊、韦香途和李欢的对面,他这么一掀,钟大俊等人躲避不及,饭菜倒了一身。而他自己却拔腿便跑,李欢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   店主带着几个店员慌忙跑了过来,问:“怎么了?几位出了什么事?”   “哎呀,这,这,这,这熊孩子……”钟大俊一脸愕然,韦香途神色冰冷地道:“亲戚家的小孩,太任性了,老是不安分。对不起啊。”   “呸,谁是你们亲戚,你们这几个杀人犯——人贩子!放开我!叔叔阿姨,他们不是好人啊!”李志脑子倒是挺快,慌忙挣扎着喊道。饶是李欢脾气再好,顿时也气打不出一处来:“我们是人贩子?好,报警啊,我们现在就跟你去警察局。报假案是什么处罚你知道吗?”   李志急了,居然一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碎瓷片,朝李欢的手腕割去。李欢慌忙放开手往后一抽,却不料罗飞忽然暴起了,也扑向了他。韦香途见状,迅速地飞起一脚,将罗飞踢开,罗飞重重地摔到了另外一个餐桌上,于是那个餐桌便忽然也倒了下来,盘盏飞溅。   “啊,有鬼!”   “快跑快跑!这家餐厅有鬼啊!”   “别让那个小孩跑了!”韦香途这么一喊,呆在门口的一个服务员如梦初醒一般拉住了李志,李志一低头,死死地咬住了她的手。她大叫一声,撒了手,李志便跑了。   事情闹大了。   下午,三个狼狈不堪的大人,一个惊怒交加的老板和他的所有员工,几个受惊却没来得走的食客,这一票人全被“请”去了公安局。比较庆幸的是,负责这件案子的人,是梅玉。   韦香途和李欢、钟大俊他们很快就被放了,只是赔偿的躲不过的。不过监控录像清清楚楚,李志损坏的东西只有他们那张桌子上的碗碟而已,而另外一张是莫名其妙就塌了,因此他们只需要赔偿那些碗碟的钱。不过,那个老板显然是受到了惊吓,没敢说什么,而且还很紧张地私下塞钱,问梅玉到底是不是有鬼。梅玉哪看得上这些钱,好笑地拒绝了,不过她看着老板战战兢兢的样子,便安慰他道:“你放心吧,你的餐馆是没有鬼的。不过具体情况,我不能说。”   钟大俊则更加害怕了,从警察局出来之后,他依旧面如土色,韦香途觉得有点过意不去,毕竟似乎是她激怒了李志,也安慰道:“你放心吧,李志那个小孩子做不了什么的,要是有危险,我们都可以感觉到的,而且我们会尽快去搞定那个家伙。”   钟大俊苦笑道:“那么麻烦两位了。我不要紧,我就是担心我老婆和孩子。”   韦香途有些无奈,其实她说有危险都可以感觉到的前提是时不时掐算一下,光是保护好一个人就很麻烦了,但是钟大俊的担忧也不能不顾。   ☆、第六十二章 疯狂的股市   韦香途无法可想,只得做出了一个无奈的决定——让钟大俊将妻子和孩子接回家,她在他家附近租一间房子暂住,好歹能保证出事就能赶来。钟大俊自然很感激,韦香途却只能苦笑以对。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去追查玉版了。   其实她可以去找徐麟夕帮忙,但是这一次她却不太乐意,李欢也没有提。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李欢其实都不大乐意每次都去找徐麟夕。因为这样做似乎显得他们两个很没用,虽然每一次行动他们依旧是主力。   而且最重要的原因,他们可是收钱做事的……叫徐麟夕参与进来,总感觉不是滋味。何况韦香途本就好强。   李志自然是不见踪影了。花园小区的那个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手,卖给了别人,甚至连玉版残留的煞气都清除得一干二净。韦香途卜算了一下,却只得到一个结果——等上几天,就好了。   所幸的是,卦象上也显示,过了几天之后,钟家就彻底没事了。   韦香途松了一口气,在钟家附近住了几天,跟钟大俊说了情况之后,便搬回了诊所。钟大俊自然对于她的说法深信不疑,便也认为事情结束了,一颗心放了下来。拿酬金的时候,韦香途和李欢都有点不好意思,便只收了几万,还为钟大俊请了真正的财鬼进屋。   一切线索都断了,但是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时间。韦香途也乐得“顺应天命”。   不过她似乎还是把庄子梦给她的信忘了,放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一直没动,每天躲在办公室里继续她的种种神秘活动,李欢终于忍不住又问了,而这一次她如实告诉了他,比如油炸鬼魂、设计烧蛊鼎、和一些灵异人士交流心得等等。前段时间她之所以神神秘秘的,就是在联系工厂帮她做定制的蛊鼎,只可惜在梅家被一把火烧没了。   这天下午,韦香途照例躲在办公室弄她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李欢则在大厅看报纸。这一天下午他没有预约,正好可以忙里偷闲,但是,一个疯狂失控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李医生!李医生!我活不下去了!”   李欢慌忙站了起来,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胖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丁先生,你怎么了?您镇定点……”   “李医生,我亏本了,我没钱了,我成了穷光蛋了!房子没了,车也没了,你叫我怎么活!”   “……”   这是他以前的一个客户,叫丁向,是个股民。以前来的时候,早已被巨大的压力弄出了郁抑症,就诊一段时间之后好了很多,谁知道现在居然又受到这么大一个刺激。   韦香途也被惊动了,走出了办公室,趁着李欢安慰丁向,她急忙给丁向倒了茶递过去,想让他镇定下来,谁知道丁向一看见她手中的绿茶,便一脸痛苦,拉着了她的手:“韦小姐,你说现在怎么这样啊!现在怎么这样啊!”   韦香途一愣,这才想起丁向之前投资的企业是制茶业的。一见到茶水真心是悲从中来啊。   李欢好说歹说,才将丁向劝住了,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丁向在前段时间将目光投向了软饮料制造业。由于他认识的一个朋友开发了一个配方,他觉得很有潜力,亲自牵线,将这个朋友介绍给了一家比较有名的公司,两者一拍即合,便打算投资上市。但是没想到过了没多久,另外一家公司居然做出了与这个饮料几乎一样口味一样配方却价格低了很多的产品,极大地冲击了这家公司这个产品的市场和股价。很显然,配方泄露了,被竞争对手捡了便宜。丁向也因此赔了一笔大钱,成了“富翁”。   韦香途并不是真正的医师助理,因此也没有跟着李欢进去给丁向做辅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回想起丁向说的话,忍不住去网上搜索了一下丁向说的那两家的饮料。没想到,却发现了一个“神预言贴”。   这个“神预言贴”是在一个月之前发的,发帖人id叫“阿志是猫控”,此人当时大言不惭地将这几天的股市涨跌一一说清,分毫不差,底下的跟帖都是一片嘲笑声,而此人也不甘示弱,掀起了骂战,于是整个论坛便翻了天,一群气愤的网友扒出了那个人的很多*,企鹅号、邮箱、可能的住址,还有他的猫的照片,并且从他抱着猫的手的样子推断他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于是那个人沉寂了许久。但是最近这几天终于“挖坟”,证实了自己的预言,漂亮地打回了脸。   阿志,猫控,十三四岁的小孩,股票走势神预言……韦香途想不猜出这人是谁都难了。她急忙点进了这个人的主页,但是他却隐藏了自己的动态,修改了自己的资料,已经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韦香途试着去加他的企鹅,对方却拒绝添加陌生人。韦香途只看到了一句似乎有用的状态:面包又胖了不少,张莹莹肯定对它很好,可是我舍不得它,只好对不起张莹莹了,给张莹莹买点她喜欢的东西补偿吧。   心转电念,韦香途急忙将网上网友发布的那张猫的照片打印存到手机里,给还没有做完诊疗的李欢发了个信息,便出门去了。   水果摊的大妈再度见到她却没有认出她,在她解释了一番之后,才终于想起那天那个到弄堂里来找李丽的李丽的亲戚。看到那张照片,大妈便肯定地道:“对,这是李志的猫,不过前几天它已经跑了,怎么找也找不见,我家妞妞都急死了。”   “妞妞的真名,是不是叫张莹莹?”   “对,对,李志跟您说的?”大妈有些惊讶地问,“他怎么了?”   “他失踪了。”韦香途顿了顿,“但是有消息说,他最后曾经跟您家妞妞联系过,送给了妞妞什么东西。”   大妈一拍脑门:“他还真有送东西给妞妞,不过是快递送来的。他人没来啊。”   ☆、第六十四章 论坛大妖   李志送给张莹莹的礼物是一堆麻辣味的零食,足足几公斤,而且都是同一家网店的,顺丰包邮,在网上查快递单物流记录,也只能查到那家网店的发货地址罢了。   这个线索终究断了。韦香途不由得很失望。回到诊所,李欢已经等她很久了。她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一下,有些颓丧地坐在沙发上。李欢安慰地笑笑:“不要紧,事情也不急了。既然知道他在论坛里混,那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   像李志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表现欲非常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耐不住寂寞的,尤其在论坛里,很多年纪比较小的都喜欢哗众取宠——有的是靠无理取闹,有的是靠装模作样。一言以蔽之,都是中二病的错。   “阿志是猫控”果然又一次回到了论坛里。只是这一次,他很明显地越发趾高气昂了,俨然以“金融大师”自居,而论坛里面的人,怀疑他是暗箱操作的主谋者有之,因受挫折而硬嘴皮与之反抗到底者有之,自感颜面受损却自持身份而不加理会者有之,为了利益上前吹捧追随者有之……总之,“阿志是猫控”成了这个论坛里的“名人”。   李欢的办法当然是在论坛注册一个账号,然后想方设法引起“阿志是猫控”的注意。李志既然知道了这个世界上鬼神的存在,那么也肯定会相信巫术占卜。于是李欢和韦香途商量之后,便起了一个叫“黑猫大妖”的账号,发了一个奇葩帖:“给有缘人算命,小到今晚晚饭菜式,大到十年内财运家势,有缘皆可算。”   这个帖子一出来,也都差不多满是嘲讽回帖:“楼猪算算我手里拿着的烧饼我会吃完吗?”“楼猪算算我老婆几时出生,我今年五岁。”“楼猪告诉我,明天彩票该买什么。”   李欢和韦香途均有些无奈,不过,大计当前,只能挑了几个稍微认真的回帖来算了算。至于彩票和股市什么的,韦香途算不了,也不敢算,因为这是要折福损寿的。而对于某些明显嘲讽的回帖,本着“有脸不打必遭天谴”的心态,韦香途也赌气算了一下这些人的过去,并且回帖嘲讽。   韦香途说的“用不正当的方式获得的利益,终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向你索取代价”并不是夸夸其谈的空洞训言,而是灵异界的人都默认遵守的法则:有异数之能的人,不是不能为自己谋私利,但是天道自有定数,你一生的福报有多少,就只能在福报的范围内以异能谋多少的私利,超出了的话,会有报应。   一般算命先生给人算命,收的钱算是求卜问卦者今后命报对于算命者所产生的影响的辛苦费。比如一个算命先生帮一个人算出了一个大劫,由于那个人做了一件坏事,老天要惩罚他,在某时以何种方式要他的命,那个人相信了,并且未雨绸缪躲过了,原本是要死的,但是后来不过损点财物。可是算命先生却也要为此承担这个人的一点命报,说不定回家就大病一场,所以算命先生收的,其实是求卜者的命数钱。   当然有些时候,有些德高望重的人,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心态,给无甚大过甚至一直都是好人的人免费指点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这就不用承担命报之忧了,反而算是功德,不过如果对方力所能及,也可以象征性地收点辛苦费。   韦香途的功力可不是盖的。不到几天,论坛里被韦香途的“神算”惊动,再度哗然,纷纷传言,“黑猫大妖”其实是一个真正的“神算”,并且是来找“阿志是猫控”踢馆的。果然,在网友们的煽风点火之下,论坛里面立马分成了两拨人马,一拨是“大妖”派,一拨是“阿志”派,两派“掌门人”还没有正式回复过彼此的帖子,两派粉丝却对立起来了,纷纷明里暗里鼓动他们较量一下。   李欢和韦香途都有点哭笑不得,他们是想引起李志的注意,但是可不是这样的敌意啊!当下,又发了一个帖子:“论坛灌水本为寻缘交友,争锋较力远非修道之为。”煞有介事地说了以下这番话:   “本尊修行千年得化人形,自认颇有小成而未达大道,此阶已至瓶口,恐大劫将至,而无望平安,故此入世,只求余生富贵欢乐,若有缘,则收一徒儿教以修仙之法。然而良师难求,良徒更是难得,红尘十余年,未有觅得传人,便只求良朋道友以乐……”   文绉绉的一堆话,仿佛真是个修炼千年的妖怪,得知自己快要渡劫了却没有把握,干脆只求富贵,便来到人间混,“交朋友”,顺便收弟子。但是好弟子迟迟没找到,便转而只求“交朋友”了。帖子里提到“阿志是猫控”还大为赞赏,说他年纪轻轻,便如此了得,掐指算来居然是有大气运者,很可能“以邪入道”,不过八成已经拜师了,不然他到是有心收徒等等。   此贴一出,自然不少网友都被雷得里嫩外焦,纷纷表示:“大妖这口气,这文采,这天马行空的脑补能力,不去写小说真是浪费啊。”   当然,这些网友的反应都无关紧要,韦香途和李欢只在乎李志的反应。但是,虽然不回复大妖的帖子却一向活跃的李志,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玩消失了,连上线都没上。李欢不禁心里打鼓,思忖道——难道李志出事了?还是根本没把“黑猫大妖”放在眼里?又或者,是“大妖”太主动了,所以李志心里存疑?   不会真的弄巧成拙吧?   李欢有些忐忑地想了想——如果换过来,是香途在论坛上先发帖交友,然后冒出个自称老妖的家伙,露了一两手,便对香途说想收她为徒教她修仙,香途会怎么想?   ——“哪来的老家伙不知道从哪学了两招就班门弄斧故作玄虚要收徒弟,明显是要骗钱啊!!”   这么一想,李欢不禁沮丧了起来,他们确实太冒进了。   ☆、第六十五章 江湖道   如果让王老爷子和周有大师知道了韦香途和李欢现在的行事,肯定会跳脚大骂他们这两个混蛋——连骗人都不会!   江湖门路,不管是算命的、看风水的、打秋风的,不管有真材实料还是假“大师”之名混吃混喝骗钱揽财的,都要学会给对方设门槛——首先要露一点料,但是不能全露,要务是引起对方的好奇、或者不服,总之就是要让对方自动上杆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然后再一步一步请君入瓮,要做成这样一个效果——不能让对方感觉是你去主动跟他揽生意,而是对方求着你帮他“解惑”。   当初王老爷子和周有十七岁时出来“行走江湖”的时候,这一套把戏已经是炉火纯青了。而且周有也不是没教过韦香途,但是韦香途当时抱着“有真材实料还怕没人信”的心态,完全水过鸭背了。李欢虽然是正儿八经的心理学硕士,但是也不是没学过类似的课程——在面对一些固执而又自信并且顽固、对医生不信任的病人,少不得要采取非常手段获得病人的信任。这种“设门槛”的方法,就是一种引起病人好奇、获得病人信任、让病人自动接受辅导治疗的方法罢了。   但是这一下,他们都忘了。   韦香途也意识到了什么,无奈地笑笑,道:“不过,李志不就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又碰上这么些,可能、应该、还是会相信的吧。”   李欢只好点点头:“我们等几天,不行的话继续想办法。”   韦香途忽然想到什么,道:“欢,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他会不会建小号来试探我们?”   “有可能!”   两人又急忙奔到电脑前。果然,刚一上线,便有信息提示。   不是小号,就是“阿志是猫控”本人。   两人大喜过望,点进去一看,他只问了一句:“大妖,你真的是只猫妖?”   “当然。你不信么?”李欢急忙回复。   李志明显在线,很快,又回复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呢?”   李欢想了想,故作高深地回复道:“无需明证,因为关键不在于你信不信,而在于你我究竟有无缘分。若你我无缘,便做个朋友便好,如果有缘,必有师徒之份。”   韦香途顿时白了他一眼,心想,要是她一听这话,肯定先一巴掌拍过去。原因很简单,太装了!   但是李志真不愧是小孩子,而且还相信了:“……我又不会算这个,您要怎么确定我们有没有师徒缘分呢?”   韦香途心里一喜,道:“叫他报生辰八字。”   李欢急忙回复:“呵呵,这倒简单,你且将生辰八字说一说。”   “……我不懂……”   “也就是出生年月日,如果知道的话,把出生的具体时间和地点也说一说。”韦香途道。李欢点点头,迅速回复了。   李志很快就把自己的资料说了出来:出生于某年某月某日下午大概几时,上海某医院。韦香途先示意李欢别说话,自己蹭蹭蹭跑上楼,过了好一会才下来了。   拍拍李欢叫他站起身,韦香途决定亲自糊弄李志——呃,指导指导。这一次她倒是学精了,也开始“端”了起来,一本正经道:“小友,良言苦口,希望你不要讳疾忌医。”   此时李志已经连续问了两次还在吗,一见终于有了回音,急忙道:“大师,您说吧。”   “你此刻身处险境之中,为邪道所惑,不想办法反制之,恐有杀身之祸。”   那一边沉默许久,才道:“不是说算我和你有没有师徒缘分么?”   “人之道,福祸相关,报应不爽。窥一丝毫即可知其天命。原本也是算你我师徒缘分的,但是见小友有难,岂能不言?”韦香途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几日之后,既为月圆,若见险情,则速速逃至西方二十里之外。小友若有幸不死,你我即为师徒。”   发过去之后,韦香途便关闭了网页,下线了。   “香途,你有什么打算?”李欢好奇道。   “我已经知道他在哪里。”韦香途点点头,“离这里也不算远。而且我已经有了应对的办法。”   李欢心转电念,笑道:“你说的西方二十里之外,不会就是我们这里吧。”   韦香途倒有些惊讶:“你脑子转得挺快嘛,就是这样。”顿了顿,道:“不过我说的他近日大祸临头倒也不是吓唬他。反正我刚才帮他算的时候,卦象上已经显现他身边的‘邪物’已经开始反噬他了。”   “玉版……开始反噬他了?”   韦香途点点头,显得有些疲倦:“不过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情况!如果那个‘亡利’玉版是关于财帛的,那应该是嫌他花钱多了。你要知道,灵物和人不一样,灵物是出于本能而求财,而人不可能只为求财而求财。一般人想要钱是为了什么?吃好喝好,用好住好,简而言之赚钱是为了花的,像葛朗台那样的守财奴很奇葩,放眼全世界就那么一两个。何况李志只是一个小孩子,而且他得到的钱也不算少。在他心里不太可能有精打细算细水长流的计划,也不会去想什么存钱养老。他只会想着有钱了就该花,不需要像以前住弄堂的时候那样委屈自己。从他买了这么多零食感谢张莹莹帮他照顾他的猫来看,他也确实有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可是这样的话,玉版会允许他么?”   说着,她站了起来,“对了,子梦这几天可能就要回来了,我去看看她信上说了什么。你也要小心点,如果李志这小鬼想得全一点,说不定会提前跑过来看看,到时候我就要动点手脚了——对了,你这里在网络地图上有标注吗?”   李欢点点头,道:“有。”   韦香途不禁皱皱眉头,却又沉默片刻,道:“这样,也没有什么关系的。反正情况摆在他面前,他不想来找我们也得来找我们。而且我们也不是真要收他做徒弟。”   韦香途刚才脑子一冲动,也确实没有想全面。她光顾着叫李志在出事的时候往这里跑来,但是却没想到有可能李志会因为好奇或者保险而提前跑来踩点。所以她可能要设点障眼法。但是她又想到网络地图这一利器……   看来,有些时候还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定计啊。   ☆、第六十六章 胡不归   “香途:   我最近可能还是不能回去,我现在在很远的地方,网络什么都不通,只能写信了,有件事要提前告诉你,我爸爸可能要去看我,你代我接他一下,告诉他我现在有事不能出来。”   短短两句话,让韦香途没来由地感到心里一阵气闷,又一次把信往桌上一扔,对李欢道:“子梦不知道跑哪去了,说是要再迟一段时间才回来。不过她说她爸爸要来,怎么我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啊?”   李欢看着她,也并不是很高兴,只是点点头,道:“不用太担心她了,她就不是什么好惹的家伙。庄伯伯还没来,说不定是路上耽搁了呢。”   韦香途不好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不管了。   他们在等几天后的阴历十五,李志也在等。   自从拿到玉版,他就不再是那个“平凡”的李志了——他可以看清一切与财物有关的事情,该做什么赚钱,不该做什么亏钱,股票的走势,甚至彩票的中奖号码,他都可以看得到。但是,彩票这个太引人注目了,他可不想因为他每期必中特等奖而被那些“zf的走狗”忽然找上门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抓走,毕竟他现在还没有什么力量。而在发现自己的“仇人”钟大俊身边居然有两个“身怀异能”的帮凶的时候,他更是提醒自己要低调再低调,不然很可能会被他们杀掉,而自己的“宝物”也会被他们抢走。   可是现在,李志仿佛看到了更远的未来——他被一只千年萌猫化身的大妖收为徒弟,开始修仙,步步登天,青云直上,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这原本只是小说里会出现的情节,没想到自己也会碰上啊。   只是有一件事,仍会在时不时地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心惊。那就是她母亲和他准继父的死。   他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他们。但是这不是他真的想要的。他只是想让他们出点小事,然后住院昏迷,自己才有机会掌控家里的事情……但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他原本就想这样,因为他们的婚礼要花很多钱,会很浪费,而钱很重要。如果他有钱,他就不会在那个破旧的小弄堂里住了这么久,穿这几年不换的旧衣服,被学校里面的同学嘲笑冷落……   这些问题越想越烦躁,他便会转而想到,如果当年他的父亲没有死,那一切都不会是这样。于是,他便将这些烦乱,转移成了对钟大俊的“仇恨”。   他找了一个一定能增值的房子买下,当做自己的新家,也当做一个投资。为了证明自己还没有被钱迷了眼也为了感谢张莹莹一直以来对他的善意和对他的面包的照顾,他特意给张莹莹买了一堆零食。他原本还想去找“钟大俊”报仇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都没有去,都是在想赚钱的事。   我这是怎么了?他想着,脑子都要拧巴起来了。   不由自主的,他现在每天都坐在电脑前,面对自己以前根本不懂也不感兴趣的股票走势、期货投资、炒金网站,一门心思地按照心里的那股直觉去买进、抛出、买进、抛出……三餐几乎都用泡面来应付,衣服脏了也不洗不换……   上一次……上一次休息和正常吃饭,是多久之前?   那一次,是……是和“黑猫大妖”聊天的时候!   “……为邪物所惑,不想办法反制之,必有杀身之祸……”   今天是多少号了?现在是几点钟?   农历十五,下午五点……   “几日之后,既为月圆,若见险情,则速速逃至西方二十里之外……”   顾不得了,他身上的邪物是不是为了要赚钱而慢慢在吞噬他?   心里反复地告诉自己,赚钱是好的,可是也要有命在。这样想着,他终于抬手,将鼠标移向了“开始”。可是手一抖……   他买了一支绝对亏本的股票?   亏本了,活不下去了,这叫人怎么活,去跳楼好了……   心里的思绪忽然烦乱起来。猛地站起来,走到窗台,拉开窗帘……   罗飞的鬼魂蹲在窗台上,瞪着一双鬼眼看着他,那是一个虚影,李志可以透过他看得到徐徐落下的夕阳。   “快逃,儿子。丢掉玉版!”   李志忽然醒悟过来——这块玉版,想要他的命!   迅速转身奔出房门,一路狂奔下楼,一边跑一边搜罗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玉版呢,玉版呢?那块想要他命的玉版,得赶快拿出来扔掉!它,它在哪里?   找不到,不管了,快跑吧!   西方二十里之外,“黑猫大妖”在等着他……它会帮自己除掉这块玉版,收他为徒,教他修仙……   然而李志跑着跑着,他忽然绝望了。   西方是哪里?他接下来该跑哪里去?   我饿了,这附近有没有饮食店呢?——哎呀,不行,要花很多钱啊……   天渐渐黑了下来,夕阳的最后一缕光线已经消失。李志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花,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座大楼的顶楼上。   这是哪里?   ——跳下去么?   跳吧……   耳边响起诡异凄厉的笑声和尖叫声。他看到那些黄衣鬼就在他身边,露着狰狞的神情。然而,正在他不由自主地,缓步走向阳台的时候,一个人忽然冲了过来,抱住了他。   是罗飞!   父亲已经不是那副厉鬼的样子了,而是恢复成了生前的样子:方方正正的脸,短发,粗糙的手干燥而温暖。李志也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清醒。   “爸爸!”他呜咽起来,“救救我。”   “别哭,别哭,跟我来。”罗飞拍拍他的肩膀,道。李志擦掉眼泪。这时,他才看见,一个纤细矮小的女孩站在他父亲身后不远处,脸色苍白,一身黑衣,不知道是人是鬼。李志不由得抖了一下,罗飞道:“不要怕,这是一个朋友。”然后他回头,道:“小妹妹,谢谢你了。”   那女孩漠然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我也是有私心的,你带着他一直往西,看到一个李氏心理诊所,就叫李医生出来,你儿子就没危险了,我在这里给你们断后——不要告诉任何人关于我的事。”   ☆、第六十七章 收徒   罗飞将李志抱在怀中,迅速地向前飘去——他本是一个迷失了心神的厉鬼,但是今晚上,因为儿子的危机和那个小鬼仙的力量,他蓦然清醒了。   心里依然记得自己在成为厉鬼后的种种:迷失于心中的魔障,跟在钟大俊身边阴魂不散,接触到玉版之后,甚至想杀了这个帮助自己照顾妻儿的朋友。可是最后,却是自己亲手杀死了李丽和她的新男友,不是因为不能容忍李丽改嫁,而是因为钱!   清醒之下,这些不堪的记忆自然带来了巨大的苦痛。但是,现在儿子的性命要紧。   李氏心理诊所的李医生和韦小姐,不正是钟大俊请来的高人吗?   韦香途此时也并未睡着,而且,因为早已料到今夜将会生事,她一直和李欢站在门口,等着李志自投罗网。但是她却没有料到这个局面——居然是罗飞抱着李志来的?   “韦小姐,李医生,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   韦香途有些头疼,收起手中的桃木剑,道:“把玉版交给李欢就好了。”   李志急忙在身上一阵乱摸,却什么也摸不到。李欢摇摇头,走上前,从他口袋里,取出了一枚玉版。   “看来这玉版真是喜欢藏着啊。”   四周归于平静,玉版的煞气也在慢慢消退。但是韦香途和李欢却又发现了不对——罗飞身上,居然有着另外一股煞气!   韦香途心转电念,将李志拉了过来,重新拔出桃木剑:“罗飞,你不是本该消失了吗,此刻怎么还好好的?”   罗飞也一头雾水。他自然感觉得到,“亡利”给他的狂躁力量已经完全不见了,但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另外一股力量,一股平静、绵长,微弱却持久的力量。   对了,是那个不认识的小鬼仙!   “我也不知道,原本我是失去理智的,但是在见到我儿子要被那些鬼杀死的时候,我就忽然清醒了,变成这个样子……那个力量,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本着遵守承诺的原则,罗飞还是把事情瞒了下来。   看起来罗飞并没有攻击性。这到底什么情况?韦香途皱皱眉,道:“这样,你们进来吧。李志,你先在楼上的病房睡一晚上,我们和你父亲谈谈。”   李志点点头,此刻,他也全无一丝思考的力气——他已经被吓坏了。在低声安慰儿子,帮儿子盖好被子之后,罗飞便和李欢、韦香途下了楼。   韦香途原本只想弄清楚罗飞身上的煞气是哪来的,但是罗飞只是说自己也不知道,隐瞒了庄子梦的出现,只将那时的情景说了一遍。韦香途听完,沉吟道:“难道说,刚好那附近有玉版出现,而且你的情况又正好暗合那枚玉版?”   “很有可能。”李欢也道,“罗先生,你是在什么地方开始清醒的?”   “就在前面两个站的地方。”罗飞故意把地点往前移了一点,反正那个小鬼仙不是跑不动的。   “嗯,那我们去看看吗?”韦香途对李欢道。   李欢皱皱眉:“不好,太危险了。明天再去。”   韦香途想了想,道:“没事的,反正我们也做好了准备了。”她说的是实话,原本他们今晚还以为要和“亡利”引来的鬼魂们大干一场,但是事情却成了这样。   罗飞一听,也急忙起身,道:“韦小姐,我还有件事要托付你……李志他,希望您和李医生能收他为徒。”   “这个?”韦香途一愣。   “是的。”罗飞点点头,苦笑道:“韦小姐,李志他现在完全是个孤儿了,我不好意思再去麻烦钟大俊……真的求您了。而且生活费用这方面您完全不用担心……”   “……”   罗飞的意思很明白了。   李志现在身上肯定有不少钱,但是他依旧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需要一个监护人。罗飞并不放心他一个人过。所以罗飞做出这个暗示,如果韦香途和李欢答应照顾李志,给他们的好处肯定少不了。   韦香途见状,只好点点头,道:“我可以收他为徒,照顾他的生活,也不要他的钱。但是如果真要做我徒弟,就要守我师门的门规。而且我的师门门规都挺简单的,只要他不为非作歹、不走取死之道,一切好说。”   罗飞点点头,道:“我会跟李志说的。”   “还有,他将来也未必做得了阴阳师,只要他愿意,他也可以经商、出国留学,或者干别的。甚至是学小提琴,或者写小说,反正他有钱,负担得起;但是我不会让他在高中之前辍学的。高中之后,我也是尽力劝他去上大学。为他的前途考虑。”韦香途又道,“您的意思也大概是这样吧。”   罗飞一听,更是连声道:“是的,是的,真的太谢谢您了,韦师父。”说着,急忙上楼去。   韦香途和李欢一路赶去罗飞说的清醒过来的地方,却发现所有煞气都消失了,而且没有一点痕迹。不死心地找了找,却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回到诊所时,已经天光微亮了。罗飞自然是走了,而且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出现了。李志躺在楼上的“病房”里,还没有起床。他们也折腾了一夜,十分疲惫了,便各自回房睡觉。   醒来之后,韦香途便叫来了李志,告诉他罗飞嘱咐她收他为徒,照顾他的事。并且挑开说明,她收他为徒弟,却也不会限制他的未来。如果他想学奇门异术,她可以教,但是绝对不准他继续逃学,也就是说,李志还是得回学校上课。而且将来的发展,随李志选择。   但是出乎意料,李志吞吞吐吐地道:“可是,可是我已经有一个师傅了。”   “哦,你说那个黑猫大妖?就是我们。”韦香途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真想修仙的话,说不定也会有机会的。我答应了你父亲,就会尽力帮助你。”   李志脸色变了变,终于颓然,道:“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   “那你是愿意当我徒弟了?”   “嗯……”李志点点头,“今天就举行拜师仪式吗?”   “……给我倒杯茶,再恭恭敬敬喊一声师父就行了。”   “这么简单?”   “嗯……”   ☆、第六十八章 生日聚会邀请   李志成了诊所的新成员,也变回了一个普通少年。但是他可并不把自己当一个普通少年看待。原因很简单,他现在不用靠玉版的外部力量,只要记住韦香途交给他的占卜之术,便足以在同龄人中装十三了。   “哇!李志,你算得真准唉!我姑姑今天果然痊愈了。她说过两天就回家啦!”   “哎哎哎,周梅,你的事完了就一边去,李志,帮我算算,过几天我要去参加学校的篮球赛了,有没有胜算啊?”   “李志李志,你也教教我怎么算命嘛!”   像明星被一大群“粉丝”围在中央,那感觉不用说,真爽啊。李志都有点飘飘然了:“哈哈,大家不要乱,慢慢来说,有事慢慢说。”   “李志,我的面包呢?你什么时候还我?”   听到这个毫无崇拜感的声音,李志顿时一愣,僵硬地回头,果然是一脸怒气的张莹莹。   “啊?这个,这个。我不是拜托你照顾面包吗,你把它弄丢了?”李志心转电念,反问。   “呸,还敢装,那天韦阿姨带你回校的时候,她都告诉我了,面包在你那里,现在也跟你一起搬到她家里去了。我就说你怎么那么好心地给我寄零食,原来是你偷了面包!”   “啊?啊?”李志刚开始还满头大汗地听着,但是听到最后,立刻反应了过来:“啊,好吧。你想要回面包,就先把零食还我吧!”   “我,我……”   “都吃了是不是?那就好办了嘛!你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了。”   这时,上课铃便响了起来,也给了张莹莹一个台阶。张莹莹撂下一句“你等着”,便怒气冲冲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是李志是不会“等”的。他清楚得很,自己耍嘴皮子根本比不过那丫头。幸好这是最后一节课。他下定决心,放学铃一响,便飞奔而出,尽快回家。   于是,在这么迫切的心情下,他忽略了老师说的最后一句话“李志待会去一下我的办公室”,在放学铃响了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自己的书包,便飞奔出去,留下愕然的老师和一堆同样目瞪口呆的同学。   “这是刘翔附体了么……”   这个学校离他原来的家很远。他的妈妈李丽坚持要他来上这所重点初中,只为给他一个良好的环境。而且为了不让他受委屈,虽然离家很远,也没有让他住校,而是每天坚持送他上学放学。   现在李丽走了,他也不过寄身在诊所里。但是他明白,韦香途不可能像他的亲生母亲一样去照顾他。幸而诊所离这里并不远,甚至可以步行回去,不然他肯定要寄宿了。韦香途不可能让他换学校,因为韦香途答应了他的爸爸,“一切以李志的前途为重”。而在这些“大人”眼里,“好学校”“好教育”就是“好前途”了。尽管李志不觉得事情是这样。   一路狂奔回家,李志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如果不是看见门外停了一辆车,知道今天会有病人,他真想大叫一声“我回来了”。寄人篱下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不过,他还有最后一个“家人”。   “喵!”   胖乎乎的面包从楼上跑了下来,立刻钻进了他怀里。李志不由得心情好了点,摸摸它,笑道:“面包,吃午饭了吗?来,我带你出去吃东西吧。”   玉版帮他赚的钱、以及李丽和李丽那个已经登记结婚的男友留给他的遗产,还有他买的那套很快升值的房子都给了他一大笔巨款。而韦香途和李欢出于对他们自己名誉的考虑,和他一起到公证处公证了一下,这些钱都是属于李志的,全部存入李志名下的一个银行户口,除了交付李志的学费之外,他们不能动。而李志则可以自己随便取用。李志心里很是不爽,让他们拿点钱当做他的生活支出,韦香途却以“师门必须负担弟子生活”为由拒绝了。面对这样的情况,李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任何一种情况都比不上在自己家里;但是现在的情况,也已经好很多了。   在后面的相处里,李志也知道了,这也是韦香途的性格。待人疏离,却不乏真诚。而且,她对待他的态度,明显是把他当成了半个大人。至少对于李志来说,这种感觉还不错。   抱着面包走到配药室的门口,李志轻轻问道:“师父,在吗?”   “嗯,李志,你回来了?”韦香途从自己办公室里探出头,“午餐做好了,在楼上,等下我,我和你上去吃,李欢在给客人看病,过一会也好了。”   “师父,我想带面包出去吃。”   “老吃这些垃圾食品,像话吗?而且你忘了,如果猫咪吃的东西放太多盐和添加剂,就会导致猫咪掉毛、肾病、肥胖过度……”   “啊啊啊我知道了!”   李志被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往楼上跑。   而李欢刚好和今天的客户从诊疗室里走出来:“李志,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他不要老是吃些垃圾食品。”韦香途走出配药室,“梁阿姨,您好多了吧。”   那是个因为儿女出国移民,一个人孤零零在国内生活而重度抑郁的老太太,而且是王老爷子的朋友,是王老爷子介绍她来的。看到韦香途和李欢,她便想起自己的儿女,因此也对他们感到很亲切,笑道:“那个孩子是你们亲戚的孩子吗?好像跟我孙子一个年纪呢,我孙子也喜欢猫啊狗啊的。”   “嗯,他叫李志,是亲戚的孩子,不过他现在是孤儿了,所以寄住在这里。我和李欢是他的监护人。”韦香途有些叹息,道。   “咳!真可怜见的!”梁太太也叹息一声,“李医生,韦小姐,过几天我生日,你们带这孩子过去吧。大家高兴高兴。也算我老太太请李医生出诊了。”   “梁阿姨说哪里话,我们当然要去为您祝寿,说什么钱不钱的,太见外了。”李欢微笑道,“我们这里也没什么热闹的,带李志出去玩玩,也是好的。”   梁太太也不好坚持,点点头,道:“好,那你们可不能食言啊。”顿了顿,又道:“你们可一定要来啊!往日我一个孤老婆子不兴这个,但是今年,我要真热闹一次了。希望那些老朋友都不要不看我的面子吧。”   韦香途闻言,倒是有些微不可见地皱皱眉,不过很快用微笑盖过:“嗯,希望真能热热闹闹的。”   梁太太的朋友,都会是些什么人物?像王老先生一样,有钱、有势、有名的社会上流人物。刚开始她叫李欢和韦香途带上李志去参加她的生日宴会,也只是想从他们身上,找回曾经的家庭幸福的影子。但是却又转念一想,邀请这些“朋友”参加。这目的很明显了,是想帮助韦香途、李欢、李志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   李欢如今的身份、资历早已让他结识了很多这样的人,但是淡薄的心性使他无心去经营;韦香途自然也有非常大的能力,但是她的情商以及口才、交际能力都不行;李志更只是一个小孩子而已。而如果梁太太罩着他们,让他们进入这个所谓的圈子,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韦香途本身对这种事情是比较反感的,李欢也不太热衷这些。但是如今,一切都得为了李志。   孩子的前途是无限的,多一条路,就多一种可能。那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青云直上,成为人上人?如果罗飞知道这件事,也会求韦香途和李欢带李志去的吧。   ☆、第六十九章 李志的困惑   李欢将梁太太送到了门口,那个司机放下玩得差不多没电的手机,笑道:“梁阿姨,回去啦。”   “嗯嗯,回去吧。”梁太太上了车,又再三叮嘱道:“记住要带着那个孩子啊。”   李欢点点头,道:“会的,您放心吧。”   车子缓缓开动了,司机道:“梁阿姨,您最近果然开心好多了。”   梁太太叹息道:“是啊,小王头说的对啊,哪怕是多跟人聊聊天都比闷着好。”她口中的“小王头”自然是指王老爷子。司机不仅哑然失笑。其实王老爷子几次来找她,都被她给他起的这个外号气得哭笑不得。但是就在这一闪神的时间,他仿佛看到路上飘过去一个青色的影子,下意识地踩下刹车。幸亏他们都系好了安全带,不然就要撞到头了。   “小郑,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我只是看到一个奇怪的东西,看错了吧……”   “……”   梁太太虽然没有被撞到,但是在那一刻,却感觉有些晕乎乎的。车子重新启动了。她忽然听见司机道:“对了,您过几天就要过生日了。左先生也该回来了吧?”   “左先生?”梁太太脑子一僵,左先生是谁?   一张英俊、年轻的面庞忽然在她脑海中浮现出来——对了,是她的外甥左孟啊!她亲妹妹的儿子,一个中英文双料博士,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而且也并不留恋外国,反而对于生养他的故土有着非常眷恋的好青年。   只是很奇怪……没有任何关于他的具体记忆呀……只是记得有这么一个年轻人。   不过说得也是,她年轻时在国外生活,而这个年轻人在国内生活,在她老了回国之后,这个年轻人却又出国进学了……甚至她也只看过他的照片而已。   李志抱着面包跑上了楼,倒也不客气地自己盛了一碗饭来吃。猫碗里面的猫饭也凉了,面包也是两眼放光地挣脱了他的怀抱扑过去吃。韦香途上了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你,就不能有点吃相?”   “切,吃多才是王道。叫你们不收我钱,活该吃穷你们。”   “……”韦香途耸耸肩,“你觉得我们这么容易被吃穷?得了吧。”顿了顿,道:“对了,过几天我们要带你去参加一个宴会,你有西装吗?”   “啊?宴会,什么宴会?”李志楞了一下。   “梁奶奶的寿宴。”李欢这个时候也进来了,盛了一碗饭,笑道,“不用这么正式吧,穿平常穿的衣服就好,反正他也不过是小孩子。”   韦香途摇摇头,道:“这种事情不能敷衍。如果梁太太除了我们之外没有邀请别人,那我们也不用正装出席。但是她说要请她的朋友,你也应该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这不是应该宴会而已,是李志未来的机会。”   “……这,你太紧张了。别这么严肃吧。”李欢不禁摇摇头,笑了。韦香途却只是赏了他一个白眼,不再理会他。李志却很不解,问:“你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是这样的……”韦香途简略扼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包括梁太太用意的改变。李志一听,却皱起了眉头,随后,是坚决地摇摇头:“不,我才不要去和那些什么上流人士打交道,我才不要靠什么关系网,我自己就能做好我想做的事。”   韦香途挑挑眉:“真的么?我可是知道,梁太太认识的朋友里,有一个就是某文学网的股东。”   “……”   李志眼里的光芒一闪,却又黯淡了下去,胡乱扒了几口饭,道:“我吃饱了。”   “把碗里的饭吃光再走。”   “……”   李欢和韦香途对视一眼,韦香途眼里写满了无奈。李欢也不由得摇摇头。   “李志,今天是星期五了,明天不用上课,今晚上我请你喝茶吧。”李欢微笑着对李志说。结果却换来李志奇怪的目光。   “你不请我师父喝茶,请我干什么?你开始打算搞基了?”   “胡说八道!”   这孩子真是……被乱七八糟的漫画和网络小说毒害了啊……   不过,说归说,李志倒是很吃这一套。因为他觉得,这样做,也是李欢和韦香途把他当成“大人”的表现,他们不是随意地以高高在上的口吻去“教导”他,而是“请他喝茶”,像是朋友之间的交流一样,跟他商量一些事。   李志并不喜欢茶和咖啡这些带苦味的东西,因此他虽然很为李欢请他喝茶而感到荣幸,但是为了自己的味觉着想,他最终还是拉着李欢进了奶茶店。各自点了一杯沙冰,李欢便道:“李志,你最近还在写你的小说吗?”   李志点点头,道:“嗯,是啊。不过,我写得太慢了,一周一更,而且又经常修改,根本没有人看……”   李欢笑道:“你还小,而且还要上课,时间当然不多,这是情有可原的。你要继续坚持下去,尽量每天多抽一点时间来写——不过,也不能耽误学习啊。”   后面那句话,李志明显不爱听,撇撇嘴,道:“这话说得,真跟我爸妈似的……不过,师父真是比我爸妈还恐怖啊,什么后路都想着给我铺好……我根本不想靠关系什么的,我要凭借自己的实力,才不要巴结什么网站股东呢。”   李欢闻言,不由得拍拍他的肩膀:“你错了,香途这么说,只是想说服你愉快地参加罢了。其实我们比任何人都明白,你还小,没有必要通过各种不正当手段给你揠苗助长。但是有一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就是你的偶像,网文大神某少,最近办了一个活动,就是招待他的书友参加他的家宴。”   李志眼睛一亮:“是啊是啊!我也从一个去不了的书友手里买到了邀请函呢!好贵的啊,几百……额……不过,这跟我去参加这样的宴会有什么关系?”   李欢笑着摸摸他的脑袋:“你现在也该知道了,如今的网文界大神,比某些娱乐圈大牌还要牛。他们在公众面前的一举一动,都对于自己的人气有着莫大的影响。如果以后你也成了大神,但是还是跟你师父似的,对世故一窍不通,这怎么行呢?你不多学着和上层的人士多交流,那你以后怎么去和你的盟主、和你相同等级的大神交流呢?而且你成了大神之后,你还要出席各种座谈会、见面会等等。你就是你粉丝心中的偶像,可是如果你这个偶像在面对人群的时候手足无措、言谈不顺,可是会让他们大失所望啊。”   李志一听,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是,忽然又颓废了下来。   “可是,可是我跟你说实话吧,我现在很没有信心……我觉得,其实不是我更新的问题,我根本写的很差……我都没有信心继续写了……”   李欢却笑着摇摇头:“因为你的阅历还不够,简单地说,你的年纪还太小了。”顿了顿,道:“其实你不用迷茫什么的。你知道吗,如果你身上并没有这么多钱,我和香途都不会支持你去写作的。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实,你也应该看到了,你班上所有在课外还参加兴趣班的,都是那些家里有钱的孩子,而家境不好的孩子,大都只能努力读书。这不只是因为艺术课程要花很多钱,也是因为艺术这条路太难走的缘故。家境不好的孩子,父母就希望他能考上好大学、学一个好专业、将来好就业。而学艺术的投资和风险太大了,如果不是同辈的佼佼者,出来能做什么呢?音乐老师?艺人?在一般家长眼中,这些就业面都太窄太窄。而写小说,特别还是网络小说就更不靠谱了。香途和我如果有孩子,又很穷,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不会去支持他学艺术、搞文学。因为,前途太渺茫了。”   李志认真地听着,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难过,道:“可是我不一样,就算我没有丝毫的文学天分还硬是要去写小说,我的钱都足够我败家,是吗?”   李欢点点头,道:“你有没有天赋我不敢说,但是你妈妈在你们家那么困难的时候也都没有反对你去写小说,说明她觉得你是有希望的。不过你后面的话说对了。你有条件、有资本去为你的梦想不顾现实,这是非常幸运的。而我们只能努力帮助你和培养你。不过同时也不会让你把路走死了。坚持让你读完高中、尽量让你上大学,正是为你留一条后路。你知道吗,其实之前诊所里还有一个人,准确地讲,是个鬼仙。”   李志好奇道:“是吗?他是个怎么样的……鬼啊?”   “她是香途的好朋友,也是一个疯狂的文学爱好者,但是她当年走了偏路,为了小说耽误了自己的学业,可是她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退稿。当时你师父也不好好学习,两个人都被老师和同学遗忘在角落了。后来,她死了,成了鬼仙,为一个未了的心愿留在人间无法投胎。而你师父在她死后一直休学到高考,在家人的逼迫下去勉强考了个高职,出来之后也没有从事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如果你师父没有在灵异方面的天赋,还能做什么呢?假设那个朋友也没有死,她的情况也不过和你师父一样了。可是她连你师父的天赋和家境都没有,结果只是更迷茫……”   ☆、第七十章 左孟   如果韦香途知道李欢拿她和庄子梦做反面教材,肯定会把李欢痛扁一顿发泄心头之恨。但是韦香途却只是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奇怪了,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庄子梦那个混蛋?”   刚才,庄子梦的父亲亲自给她打了电话,似乎非常非常高兴的样子,告诉她,他在来上海的途中已经见到了庄子梦,她如今真的去修仙了,而且她师父对她很好,全力指点她的修行,她甚至已经能白日现身了。只是提到庄子梦以后真的不能经常回家,庄子梦的父亲未免有点伤感。但是比起做一个厉鬼,“可能成仙”这件事,真是与以前有着云泥之别的大喜事。要知道,周有大师都没有仙缘啊!   挂掉电话后的韦香途,心里百味陈杂。既为庄子梦高兴,又真正感觉到了别离之痛。之前庄子梦虽然身死,却一直以鬼仙的身份生活在她身边,她也并没有为庄子梦的“死”过分伤心。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感到十分的不对劲——这件事跟她之前算的卦象不对啊。庄子梦明明是姻缘将至,怎么会成就仙缘呢?   ——难道是那个所谓的“师父”对她有意思?   还是……   摇摇头,阻止自己再乱想。韦香途站起身,却看到桌子底下,自己这些天为庄子梦做的油炸鬼魂。不知道庄子梦还吃不吃这些东西?算了,留着吧。就算是修仙也没有一步登天的道理。庄子梦以后也只是不能经常回家,但是回家看看家人、看看她也不是没有机会的。等她来的时候给她吃也好,不然送给徐青也可以。   而在更为遥远的西欧,一个即将登机黑发黑眸的东方青年,也和韦香途一样,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果然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啊……都能打喷嚏了。”   再度望向手上的护照,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左孟”这两个字。左孟,左孟,这一切真像是在做梦啊!他忽然拥有了自己所想要的一切——成了一个男子,而且是一个优秀、英俊、风度翩翩而又多金的青年!   而唯一的不完美……就是她……他依旧无法名正言顺地和她在一起啊。她的真命天子是李欢。他不愿、也不能去做一个第三者。   而且……现在他还有一件心愿未了。   “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耳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他不由得皱皱眉,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青年以一个半透明幻影的形式浮现在空中,虽然念的是惆怅的诗句,但是却带着一丝微笑。   “师父,您不要打趣我了。”   “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太沉迷于往事了。该登机了。”   “嗯,是啊。”左孟起身,微然叹息。   “过去的事……更像是梦境呢……”   青年道士微然一笑:“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哈,我和这个典故,真的很有缘啊……”   左孟笑了。   几天之后,韦香途和李欢如约带着李志出现在梁太太的寿宴上。其实对于韦香途来说,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而且是非常不喜欢。正如李欢说的那样,她“对世故一无所知”。   但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为了李志,她必须来。   但是……眼前的情景,却让她感到有一丝丝的不对劲。   梁太太在国外留学的外甥左孟忽然回来了。大家似乎都对他很陌生,连梁太太也都是。但是他的迷人风度和优秀程度却非常让人吃惊,毫无悬念地成了这场宴席上最引人注目的人。而且他并不是很让人讨厌,由于韦香途和李欢是他的同龄人,他们也非常聊得来。但是韦香途还是感到了一丝丝的怪异。   嗯,是什么呢?   对了,是……熟悉感!在场的人似乎都和这个左孟很陌生,但是她和李欢都感到和左孟似曾相识。   那究竟是什么?她和李欢都确确实实不认识左孟啊。   直到宴会结束,左孟代梁老太太将所有宾客送出门,韦香途还是没有想通这件事。但是韦香途却肯定,自己的直觉异乎常人,不会出错。   李志倒也和这个左叔叔谈得很来,甚至有点不舍:“左叔叔,再见了,你一定要加我的qq啊,我还想找你聊小说的事。”   “会的会的。你也要努力啊。”左孟笑着,摸摸他的头。   上了车,李志忍不住道:“李叔叔,这一次我没有白来啊,居然碰上个高手啊。他知道的东西比你还多哎,而且还是文学爱好者。”   李欢闻言,笑道:“我是医生,他是中文博士,怎么相比?我知道的医理药理,他也不可能知道吧?不过你对医理和药理不感兴趣罢了。”   李志撇撇嘴:“谁说的,我翻过你的医书,我也知道一点的。刚才我和他聊都市小说的题材,提到催眠术啊解梦原理啊,他也懂得的!”   李欢闻言,倒是笑了:“你也知道是小说里面的了,那些写手既然要写这些题材,哪有不查资料的道理?只是他们只能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罢了。不说你,之前我跟你提到的庄子梦,她也跟我借过我的书当参考资料,要去写这方面的小说呢。”   韦香途听了这话,忽然如同醍醐灌顶:“对了,难怪难怪,原来是这样!”   “嗯?怎么?什么事?”李欢有些不解地问。   “李欢,你有没有感觉到……你有没有感觉到这个左孟,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对吧?”   李欢皱皱眉:“这个,或者只是我们的错觉呢?毕竟今晚上只有他一个人是我们的同龄人啊。而且他跟我都是海归,话题相同……”   说到这里,李欢愣住了,因为,左孟根本没有跟他聊过国外的一切,偶尔说起,也不过是一些淡淡的印象,更像是个去过国外旅游又回来的游客,而不是一个久居国外的留学生。相反,他对于中国的传统知识更为了解,侃侃而谈,颇有王老爷子的气质。   “你知道吗,我感觉,我感觉,他和子梦很像,真的很像!他谈论的话题、喜欢的东西,都太像子梦了!”韦香途激动地道。   不知道为什么,李欢顿时感觉像是打翻了醋坛,酸酸的:“哪里像了?一点都不像。”   “真的很像庄子梦生前的样子,真的。不管是对于中国古代的知识、还是对于文学的喜好,都很像。你觉得不像,是因为你没有和子梦说过很多话。”   “……”李欢摇摇头,“香途,是你太想子梦了。”   韦香途坐不住了。她一定要弄明白,这个左孟是什么来头,以及庄子梦的去向。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打电话给庄子梦的父亲,详细地问了一下庄子梦如今的情况。庄子梦的父亲倒也回答地很详细。据说庄子梦现在的师父道号南柯,是周有大师的故人,喜好云游四方,所以一般是没办法找到他的。所以,也没办法找到庄子梦。于是韦香途又打电话给了周有大师。   “南柯道长?真的假的?真没想到庄子梦还有这样的机缘。”周有大师倒是挺感叹。   根据周有大师的说法,南柯道士是他认识的十几个还在人生的修仙者中法力最强的一个。几十年前,周有大师见到南柯的时候大吃一惊,因为据说南柯已经几百岁多岁了,可是他的样貌与二十几岁的青年无异。前几年南柯也来看望过周有,但是他的样貌依旧没有丝毫改变。那时,韦香途还在读高中,和庄子梦厮混,所以她没有见到南柯道长。   弄清楚庄子梦并非信口胡说,韦香途却还是感觉不对。但是她也不好再追查下去。   梁太太的疗程今天就要结束了。她整个人精神了很多,也开心了很多。而且如今来了个亲外甥,她的重点更是全部转移到外甥身上去了。不过,她似乎对于这个外甥有些无可奈何。因为这个外甥并不太能应付生意场上的事,倒是很热衷于慈善公益和艺术事业。目前在策划着开一个画廊,其中的一部分收入用于公益事业。不过梁太太已经很知足了,经历了这么多事,对钱这方面也是比较看淡的。   这又是一个巧合吗?庄子梦喜欢写小说,左孟中英文双博士,庄子梦喜欢画漫画,左孟热爱艺术和公益。   这段时间倒是彻底平静了。   ☆、第七十一章 美梦   左孟的画廊如期开业了,这一天他当然很开心。虽然不用大摆筵席,只在剪彩的时候喝了半杯酒,但是他却还是觉得自己醉了,一切都很不真实。幸好他没有国内的驾照,而且也没有打算去考一个,于是梁太太便吩咐左孟的每次出门都由郑司机接送。郑司机也很喜欢这个温和而有礼貌的年轻人。不过,郑司机总觉得,这个年轻人似乎并不符合他的真实年纪——他二十五岁,但是他的眼睛和神态,总会有一股奇怪的,类似少年的稚气。   或许是因为长得俊吧?宝岛的某位不老神话不也是这样?   “郑大哥,先不要回家去,我去火车站接一个朋友。”左孟的手机忽然微微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却仿佛一下子都清醒过来了。   “好的。你在国内也有朋友啊?”   “嗯,一个亲戚的朋友。已经十年不见了呢。”左孟说着,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回复了一个信息。   “到了在出口等我,白色的奥迪,我穿西装,黑色。”   来到火车站出口,左孟刚一下车,手机便响了。他刚把手机拿起来,就发现不远处一个穿着旗袍,体貌略显丰腴,却妆容精致,拉着行旅箱的女孩,手机放在耳边,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   “过来。”他放缓语速,同时也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低沉点。   女孩放下手机,缓缓走了过来,以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许久,才笑了笑,道:“你是左孟?”   “是的,上车吧。”   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旅放了进去。左孟道:“我帮你租了间房子,在蝴蝶路54号。先到那边去吧。郑大哥,麻烦你了。”   “哦,谢谢你了。”女孩低下头,心不在焉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偶尔抬头看看左孟,却是越发不解的目光。郑司机这可看出来不对头了,心里顿时嘀咕起来。但是左孟和梁太太毕竟只是他的雇主,他也不是那种搬弄是非的长舌妇。   一路沉默着到了目的地,郑司机在帮忙把行李搬进屋子之后就先回去了。女孩看着这个房子,感觉也有点像是在做梦。这是一个一室一厅,装修完整的出租房,电视热水器空调宽带洗衣机一样不少。地段算是不错的,应该租金很高。   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人为什么要叫她来这里。   左孟却也沉默着,两个人都在等对方开口。终于,女孩忍不住了,思忖再三,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左孟却笑笑,道:“我什么都知道,应该是你想问点什么吧?你可以随便问,我都会回答。”   女孩看着他,眼中已经出现了敌意。   “庄子梦和你是什么关系?她当年是怎么死的?”   “你冷静点,”左孟拍拍她,“子梦是我的朋友,她当年死于一场意外,就在我答应给她钱自费出书后几天,她的书稿还没有寄到我这里,就去世了。”   “是么。”女孩眼神一暗,却又带着疑惑的口气问:“你是谁?——我是说,你的身份和经历。你说你掏钱给子梦出书,请原谅我一点都不相信。你怎么认识子梦的。”   “呵。”左孟微微挑眉,“你不觉得子梦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吗?我不能喜欢她吗?正是因为我几年前,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去过象郡旅游,认识了她,所以我就爱上了她,所以我乐意送她东西。你难道觉得不可能吗?”   女孩耸耸肩:“可能,太可能了,恋童癖哪里没有。一个帅大叔爱上一个萝莉。不过,那应该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你也还是小青年吧,不是大叔——现在也不是。但是请恕我直言,庄子梦根本没有跟我提起过你的存在。而且你说看过她的书稿,你也应该了解她喜欢那个,谁,一个女生,而不是你。以她的性格根本不会接受你的礼物。”   左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目光冷厉地望着她:“你想错了,庄子梦甚至跟我做过。就像你,如果庄子梦还活着,她也势必不会相信你曾经在鸡窝里做过,现在还收了我钱跑过来给我**。你不是那种坚决不出卖自己的人,庄子梦也不是,只是,她是为名,你是为利。相比之下,想得到她的代价比较高。”   女孩的脸色变了,若不是脸上化了妆,她的脸早已青一阵白一阵:“庄子梦不是那样的人。”   左孟沉默片刻,道:“你很了解她嘛。但是我说的代价,也包括了相貌和性情在内。”   他起身,笑道:“你难道不觉得其实她应该也对我有好感吗?难道我的条件不好吗?你认识她比韦香途认识她要早多了,难道你忘了她在初中时性取向还是正常的,只是在碰到韦香途之后才变成了女同的吗?”   女孩几度启唇,又沉默了,许久,才道:“那你找我是为什么?我和庄子梦没有丝毫相似。你也不会喜欢我吧?”   左孟道:“我自然有我的理由。庄倩。”   说着,他缓缓抬手,拉住了她的手,以一种难以名状的目光望向她。   庄倩明白这眼神的含义,心脏的跳动蓦然加快。   左孟站了起来,他比她正好高一头,但是他缓缓凑过来的唇却在最后一刻停了下来。   “去把妆卸了。”   “……”   夏季已经完全降临了,炎热的天气让午后的每个人都昏昏欲睡。韦香途开始不喜欢呆在办公室里了,因为里面没有空调。李欢也由着她待在楼上的客厅里无所事事,因为她本来就事情不多,最近更是动都懒得动一下。   这样的天气素来很容易让人暴躁,但是韦香途却觉得自己今天的莫名暴躁不是因为天气。幸好她总能很完美地克制自己的脾气。   “欢,我出去走走。”   “……不好吧,外面天气这么热?”   韦香途并不回答,只是多加了一句:“回来时我顺便把李志接回来。”   说完,便自顾自出门去了。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李欢。   现在才下午三点钟,她要逛到下午五点多?   ☆、第七十二章 各有姻缘   韦香途走出诊所,却有些犹豫。一转身,又回了屋子。李欢刚要问她怎么了,她却又道:“我去找徐青,估计今晚才回来了。”   “我也去,行吗?你去找徐青做什么?”   “我想知道徐麟夕想得到玉版,到底做什么用。”韦香途沉默片刻,又加了一句:“还有……我想招魂子梦。”   李欢一听,不禁摇摇头:“我觉得她不会告诉你。招魂更是不好。你难道不希望子梦脱离厉鬼的身份吗?”   韦香途眼中掠过一丝茫然,什么也不说,只是站在原地,许久,才道:“我知道了,走吧。”   “啊?你去哪?”   “在找徐麟夕。”韦香途顿了顿,“算命。”   李欢顿觉头疼。韦香途看看他,淡淡地问:“你觉得我不该担心子梦,对吗?”   李欢诚实地回答:“我才是你男朋友。你这样我很不高兴。”   韦香途很显然不想多说什么解释的话,但看着李欢无奈的表情,她还是加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把子梦当成我的妹妹。”   “可是你是不是太不放心了,子梦根本没有遇到什么不好的事。”   “不是的,我的卦象不会有错的。我的直觉也是不会有错的……之前我给子梦算过一卦,她的卦象显示是姻缘……在那个左孟出现之后我又给她算了一卦,可是结果是……她‘不见’了!”   来如**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她几次抛钱币,得到的卦都是乱数和空卦。   但是李欢并不太相信她的说法,平光镜后,迟疑的眼神几次闪烁,还是摇摇头,道:“香途,你不是说如果涉及到你,你自己也是没办法算的吗?”   “……”   韦香途无言以对。李欢拉起她的手,尽可能地用温和的语调道:“香途,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所以才会担心子梦,而且这份愧疚已经困扰了你很久。可是你也知道子梦的想法了。她毫无疑问是曾经爱着你的,而且从未后悔过为你付出的一切。她现在的得偿所愿,是她自己真正心结的解开。你也应该为她高兴,应该相信她,不要再用你的担心去将她强行留住。如果你也承认自己离不开她,那她又怎么能真正放下过去呢?”   韦香途怔怔地看着他。她想摇摇头,但是却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他。闭上眼,她试图让自己混乱的思绪镇定下来,然而,李欢却做了一个让她的思绪更为混乱的举动。   他蓦然吻住了她。   原本是一个轻轻的,柔柔的吻,但是很快就变成了一种占有性的挑|||逗。这是韦香途的初吻,但是李欢却明显不是。他熟练地引|||诱着她的唇齿,让她彻底地沉迷在柔情蜜意之中。   许久,两人的唇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韦香途的脸上满是绯红,李欢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低声道:“我们回屋里吧。时间不早了。”   此刻的左孟也已经在回家途中。他并没有什么在外面厮混过的痕迹,干净整洁的衣服,清爽的短发,精神也很好——当然,也不像是个在外面应酬了一整天的忙人。   他回到家的时候,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子女都在国外定居,估计是不会回来了,她便将对于儿女的思念转移到了左孟身上。但是隐隐约约地,她总感觉到,左孟和她之间很是疏离。礼节和关切都无可挑剔,但是这孩子,总让她感觉很客气,而且面对她的时候,很害羞。   尽管如此,梁太太依旧用“我们也没见过几次面”的理由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或许多聊聊,多说些家常事,两人关系就近了。   “啊孟,你在国外的时候,有没有找女朋友啊?”   “没呢,外国的女孩子都和我谈不太来。”   梁太太叹息道:“国外的女孩子比较开放,跟你的性格是不太对。”话题一转,她又道:“那你是要在国内找了?过几天阿姨给你介绍几个吧。”   左孟道:“我有女朋友了。”   干净利落,不留余地,明明白白地拒绝。这倒让梁太太好奇了起来:“哦,你和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还在国内上大学的时候就认识的。最近回来之后在浦东附近见到她,才决定在一起的。”   梁太太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孩子,心眼太实了!   原本她觉得左孟就一点不好,就是不太会和生意场上的人打交道。但是现在看来,左孟的脾性,太直了,也太草率了一点。   她并不反对年轻人自己找对象。但是她觉得,这件事始终还是经由长辈把关才比较靠得住。她介绍给左孟的,当然都会是一些家庭出身和左孟差不多的女孩子,不说别的,最少以后有了孩子,在相近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的人,教育价值取向的契合度也会较高。虽然“门当户对”早已是个被人诟病的观念,但是这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一般在他们这个阶级的人,婚姻并不仅仅只是婚姻了,更有着太多的附加意味。如果换成一个比较“油滑”的年轻人,在这种情况下八成都会选择隐瞒自己已经有女朋友的事实,转而接受姨妈介绍的女孩子,这样才会增进姨妈和他的关系,这甚至关系到将来的遗产。   可是左孟居然一口回绝了,真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该说他榆木脑袋?   而左孟的这个女朋友,是个怎么样的人?   “哦,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梁太太不动声色地问。   “还行吧,皮肤很白,也很有主见,原本是个药店的店长,这几天刚辞职回到上海。”   寥寥数语,却隐含了几个信息——左孟并不觉得那女孩有多漂亮,但是她在左孟眼中肯定很能干。那女孩的家境肯定也不怎么样。   梁太太原本想见见这个女孩,但是这么一听,却改变了主意。   “这样啊,那你们也还没定下来的样子。”她顿了顿,道,“不然你还是先跟我介绍给你的女孩子见见面?”   左孟皱皱眉,道:“不用了吧。”   “见见面而已,不用太忌讳。”   ☆、第七十三章 忧虑   左孟在晚饭后就一头钻进了房间里。他要画画。梁太太的提议并没有在他的心里引起任何波动。他现在只想画画。   在他专心画画的时候,那个青年道士又一次以虚影的方式浮现在空中,静静地看着他画。直到他无意间抬起头,才发现了那个鬼魅一般的虚影。   “你来了。”   道士微笑着看着他:“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左孟道:“无所谓好不好,常态而已。”   “见到那个朋友,失望吗?”   “不。”左孟摇摇头,眼中出现了一丝落寞,“我很高兴。”   “她原本是你什么人?”   “初中同学,没上高中,就去打工了。她比我的真实年纪还小一岁。”   “你也爱她么?”   左孟摇摇头:“原本不爱的。可是我在知道了她的现状之后,我放心不下她。”   “那你们原本的关系也很密切吧。”   左孟点点头,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她是在香途出现之前,我最重要的朋友。但是在她最美好的时候,她始终没有能走进我的心里。其实就算她喜欢我,也没什么用。那时候的庄子梦,什么也没有。”   “那现在,你很满足?”   “是的。”   “为什么?”   “……不知道怎么说。”左孟又低下头,“对了,今晚我要画一晚上。”   “吾生有涯,而知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道士看着他眉目间难以掩藏的疲惫,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我知道,会注意的。”左孟迟疑了一下,目光却依旧没有离开眼前的画纸。   道士看着他,却忽然又问:“我问你,你说你所作的,都是为了求名,是真的么?”   左孟僵了一下,这才回过头,面红耳赤地道:“你那时也在?”   “你还没脱衣服我就走了,后面的好戏真没看到。”道士摆出一张认真脸,“人生失意,八苦十阴什么的总结的是大方面的。但是你身上的‘失意’玉版,指的却是狭义的‘失意’,具体来讲,就是不得志。按理说,不得志应该是身怀才学,却不能居于庙堂。可是它如今给你的契机,却完全与此无关啊。它只是给了你一个幻境,让你有做想做的事的机会。”   “啊,这个,我想,差不多吧。”左孟心里暗道,你这个老妖怪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不过细细深究,对于某些人来讲,这个狭义的“失意”,倒真没什么。鬼谷子精于谋策为政,教出来的徒弟无一不是名动四方诸侯的人物,但是他自己却一直隐居于山野。这在某些人看来不正是不得志么?但是人家并未想过去“求”,而是退隐于斯,因此他根本不会认为自己失意。   而且换个角度想,鬼谷子当时虽然隐居不出,但是门下弟子皆为国士,诸侯何人不知,说不定他追求的就是这个,所以也不算失意。就像一个出名的画家对于音乐并没有多大兴趣,他也不会因为自己不会拉小提琴而郁郁寡欢。   这样一想,这些事就容易想通了。   道士看着左孟聚精会神画画的样子,倒也只是笑笑,不动声色地拿走了桌面上放着的一张名片。   庄倩是第一次来到上海,对于这个城市的一切都很陌生。这最初的几天,她根本没有去四处逛逛,最多也就在附近买菜回家做饭。左孟来看过她两三次,差不多隔两天就来一次。而且左孟出手很大方,这几天给她花的钱比她以前一年挣的还要多。但是她却越来越有这一个感觉——这个左孟,就是庄子梦!   这个感觉不知从何而来,却一直萦绕心头。   记得左孟曾经对她说,他和庄子梦的关系非同一般,甚至有过亲密接触。但是在他和庄倩接触的时候,却完全生涩得像个雏。庄倩事后问他,他却以只做了一次,所以还是没经验敷衍过去了。   不过这种解释,庄倩完全不相信。   只是这几天,抑郁和疑惑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庄倩甚至感觉,自己四周的一切都不真实了。   傍晚,左孟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今晚不来了。庄倩不由得感到一阵失落。她忽然不想自己做饭吃了。走出那个小小的居所,她决定到附近的饭馆里去吃饭。毫无意识地走进一家雅致的餐厅,看到那个熟悉的服务生,她才忽然发现,左孟带她来过这里几次。   然后她今天又自己来了。胡乱点了几个菜,她便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邻桌坐了个青年,正在打电话,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庄倩却偏偏听到了他的话。   “我跟你说,你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看一次也好,老这样压抑着,又怀疑自己是不是看到幻境,这已经很严重了啊!心理医生也是有职业操守的,他不会对任何人说自己病患的事情的。收费也不贵你就放心地去吧……嗯。嗯。这样,你先吃饭吧。”   庄倩心中一动,她想到了她在附近捡到的那张李氏心理诊所的名片。那时她不知道为什么脑子一抽,就把它收起来了,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一直没动。   这一次,就放下吧。韦香途对自己说着。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已经轰然崩溃。   她已经决定忘记庄子梦了。这几天,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也不去打听任何关于庄子梦的事。   诊所的晚上都是没有预约的。李志在吃完饭后,就跑出去玩了。一再嘱咐他十点钟之前回来,他也只是敷衍地应了几声。李欢依旧陪着韦香途出门散步聊天,只是这一次,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   “我在美国,是有过一个女朋友。一个很开朗的美国女孩。不过后来,我们发现彼此性格不合,就分手了。”李欢轻描淡写地说着,眼中却带着一分失落,“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韦香途笑了笑,道:“她很漂亮吧?”   “嗯。”李欢也笑笑,“你呢,以前有人追过你吧,除了子梦。”   韦香途倒是摇摇头:“性格太孤僻,想追我的人都不敢表白啊——不过就算是敢表白的,也躲不过被我拒绝甚至羞辱的命运。那时候,太年轻,也太自以为是了。”   韦香途不想说下去了,她想换个话题,但却也找不出什么话题来讨论了。于是两个人开始沉默下来。   而此刻,李欢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来。拿起手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她预约了下午的时间。   ☆、第七十四章 相见不相识   给李欢打电话的正是庄倩。李欢的诊所离她的住处并不近,相反地,当初左孟刻意挑了离诊所很远的地方给庄倩找房子。但是左孟却没想到,庄倩反而因为李欢的诊所离她生活的地方远,对她可能造成的影响会小一点,也放心了许多。   于是第二天下午庄倩如约而至。她并不担心左孟会找她,左孟都熬了一个通宵画画,白天肯定睡了——这个习惯,也曾经出现在庄子梦身上啊……   按照惯例,韦香途的下午都是在开着空调的楼上度过的。但是她前几天在网上买了些东西。因为是加急的,送快递的小哥也不顾暑热,大中午送过来了。在韦香途下楼出门签收的时候,正好碰到刚刚走过来的庄倩。   “你是……诊所的护士吗?”庄倩有些意外,跟她通电话的明明是个男生。   “我是李医生的助理,也就是个打杂的。”韦香途笑笑,“听你的口音,是广西人?”   庄倩点点头:“我跟李医生预约过的……”   “哦,请进来吧。”韦香途温和地道。   带着庄倩进了诊所,李欢便将庄倩带到诊疗室,而韦香途则自己上了楼。诊疗室里自然是有空调的,庄倩是坐出租车过来的,也没有受多少热气影响。接过李欢递给她的茶,她缓缓开口了:“李医生,我最近觉得,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不,准确地说,是一种很不对劲的感觉。”   李欢温和地问:“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呢?”   “我怀疑我的……我的男朋友——他就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个女生。”庄倩原本想说明自己是被“**”的,但是转念一想,她根本不认为自己是被**的。左孟也只是说替庄子梦“照顾”她。而且她……乱了乱了,她摇摇头,抬手按按太阳穴,应该对医生说实话吧?   “我其实是……事情其实是这样。”她有些疲惫,语调也不复自然,“我原本在东莞的酒店里打工,因为当初小小年纪就出去了,一个人闯荡,又心高气傲不甘心一辈子受穷,就堕落了——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我原本就只喜欢女生,可是我喜欢的那个女生不喜欢我,而且她早已在十七岁那年死了。”   李欢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而且她是为另外一个女生死的。我在两个月前回乡去问过她的父亲才知道的。她的父亲说,她为朋友牺牲,是没有遗憾的,叫我不要太挂念她……可是我一听她是为某个女生而死,我就知道,因为那个女生,是她暗恋的人!”庄倩顿了顿,“而且她的父亲,还有她的家人,表现得很奇怪,问我说她是不是有事情没有兑现给我的……人都死了六年了,而且还是小孩子,能有什么一定要实现的遗愿啊!”   庄倩激动了起来,李欢听着这个故事,心里也不禁有一股奇怪的熟悉感——对,就是熟悉感,怎么听怎么像庄子梦啊!但是作为心理医生,他不得不和颜悦色地安慰道:“痛失女儿,家人肯定很伤心的。而且有些人比较直,讲究信守诺言,你那位早逝的朋友既然是为了朋友逝世的,那么她也肯定是个看重朋友的人,临终前嘱咐家人为她实现一些她或许已经忘记的诺言也有可能。”   庄倩摇摇头:“不,她临终前根本没有见到她的家人,她是在一次回乡途中莫名遇害的,此前根本没有人会想到她会死在那里,而且……”庄倩的声音发起颤来,“她……我听说她是被人分尸的!”   李欢也愕然了。一时间他竟然忘记了安慰庄倩。但是庄倩却自己镇定了下来,主动喝了一口茶,定定神,勉强笑笑,说道:“不过至少听说而已,但是我的朋友死得蹊跷是事实。不过她的家人当然不会告诉我什么。为了方便称呼她,我叫她子梦吧。”   子梦?庄子梦?李欢此刻反而镇定了下来。事情,真的有这么巧?   “就在两个月前我回了家,还顺便去拜访了庄子梦——额,她姓庄,之后,就因为东莞那边回不去了,便打算先在镇上的超市做收银员,虽然收入少,但是离家近,没什么额外开销,而且工作也轻松。可是这时候,有个人,给我寄了两万块,还有子梦生前的书稿,叫我来上海这里……当他的**。   “我当时很犹豫,但是对我来说,这是个很大的**,而且,而且……总之,我就来了。   “那个人名叫……那个人名叫左孟,我原本没有抱着什么好感。可是我却出乎意料地发现,他是个很不错的人,长得很帅,而且好像只比我大两三岁,是个海归。我问他究竟是什么回事,他居然说他是子梦的**!”   庄倩又忍不住喝了一口茶,才带着一丝羞愧继续往下说,“我是不相信他的话的,他绝对是信口胡说……子梦是个女同啊。而且,而且,或许谁也不会相信我的话,可是我就是感觉,我跟他不像是被**和**者的关系,我感觉,我感觉他就是子梦,是我的恋人,我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他是真心爱我的!”   她仓促地放下茶杯,握住了李欢的手,“他对我很好的,有空就会来我这里,平时对我说话也很温柔,我想要什么他就给我买什么,心情好的时候他还会买玫瑰花给我,做饭给我吃,还跟我抱怨说他的姨母明明知道他有女朋友还强迫他去相亲——对的,我问他他女朋友是谁,他说就是我!问我能不能找时间陪他去见他的姨母!”   沉默原本不该是李欢作为一个心理医生该做的事。如果他是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心理医生,他应该对庄倩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庄倩太怀念死去的庄子梦,而且又对左孟太过……期待,或者,她已经喜欢上了左孟。于是才会出现了这样的错觉。但是李欢却愣住了好一会,刚想起自己应该按部就班地给庄倩开解,但是庄倩已经说下去了。   “真的,真的太像了,你知道吗……子梦喜欢画画,左孟也喜欢,子梦喜欢写小说,英语很好,左孟是中英文双博士,两个人说话的语气,也如出一辙……”   ☆、第七十五章 似真是幻   这是一件非常荒唐的事,李欢不太乐意往那方向想,但是这件事不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您先冷静一下。爱好文学和艺术是很多人的通性,而且爱好相同的人,往往性情也差不多。”他沉声道,“但是我不能隐瞒你什么。我也是其中的当事人。请你诚实地告诉我,您认识庄子梦喜欢的那个女生吗?”   庄倩听到李欢这样讲,不由得楞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她的名字,但是我没有见过。”   “她是不是姓韦?”   庄倩蓦然站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你?……”   “看来你是知道香途的。”李欢苦笑一声,“香途也跟我说,左孟给她的感觉,太像庄子梦了。”   “这么说,你们和左孟见过面,还认识?”庄倩脸色煞白,又无力地跌坐下来,“那就是了,左孟在我跟前……他是表现地,不认识韦香途的!”   李欢顿时头疼了,喝了一口茶,也镇定下来,缓声道:“你放心,您今天告诉我的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特别是以前的事。但是,您不会介意公开您跟左孟**的事实吧?我相信,左孟他会把一切都揽下来的。因为毫无疑问,他就是庄子梦。她从来是个为朋友不顾一切的人。他不会做任何伤害到您名誉、利益的事。您之前在东莞的事你知我知,左孟可能也知道,然后不会再有第四个人知道。只是,我还是想要您帮我和香途去向左孟问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情况?”   庄倩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乱了,只能茫然地点点头,忽然又摇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子梦真的没有死,她只是,只是变成了男生?而且……   对了,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庄子梦当年没有死,只是不想再做一个女生。机缘巧合,她在救了韦香途只后没有死,只是遇到了那个“有钱的姨母”,庄子梦就出国做了变性手术,成了左孟。对,是这样,没有错……而韦香途根本不知道这一切!   “不行!”她脱口而出,“我,我不想这样做。子梦和我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就不要这样了!”   “……好吧,随你。”   思索许久,李欢也不再坚持了。但是他依旧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今天我们所谈的一切,我们都不能泄露。等下我们可以签个合同。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你对这个诡异的事情有什么看法?”   庄倩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推断说了一遍。李欢听着,不由得感叹庄倩的脑洞大开。但是再怎么看,都是一般人能得出的最合理的结论。待庄倩说完,李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那事情就是这样了。只是,你不能向任何人说这件事,包括子梦和香途在内,你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我也是什么也不知道。我们都应该忘记这件事,就当做庄子梦已经死了,左孟只是一个偶然认识的人,既然他说他是子梦曾经的恋人,那就是吧。他之所以假装不认识韦香途,是因为他觉得韦香途害死了他的子梦。而他会找你,也是因为子梦。他给你和韦香途的感觉和子梦太相似,这个事情很容易解释,原本他和子梦就是相似的一类人,所以才能走到一起。明白吗?”   庄倩点点头:“明白的。”   李欢有些疲惫,道:“今天的治疗就当做一次朋友之间的聊天吧,改天再请你喝茶。我去拿保密合同过来。”   庄倩摇摇头:“不,不要什么合同了,就当我没有来过吧。相信您的助手也是不会多说的。”她站起身,微笑道:“谢谢你。”   李欢淡淡地道:“我的助手就是香途。”   庄倩僵了一下,皮笑肉不笑道:“确实比我漂亮,难怪子梦喜欢她。”   “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希望她和以前的**纠缠不清,不管是男是女。”李欢看看庄倩,这个女孩并不比韦香途逊色,五官精致、肤色白皙,别有风情。但是显然,庄子梦并不是喜欢她们的皮相。相对而言,庄子梦的性情和韦香途更为契合,不说别的,光是偏激和执念,就很像。而这个女孩,却不像是那种能坚守的人。   “祝你们终成眷属吧。”   “谢谢。”   两人相视一笑,倒是真正轻松了起来。   “对了,以后我们说不定还会见面,当着左孟的面的话,你就当做不认识香途吧。”   “好。左孟应该也不知道我见过韦香途。”庄倩仔细回想了一下左孟以前说的话,点点头。   于是庄倩便带着轻松的心情回去了,路上还买了些零食准备打发时间。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当她回到家,走进卧室,却发现左孟正靠在床上看书。   “你不是画了一夜的画,怎么还有精神跑过来。”   左孟放下书,一双原本明亮有神的眼睛此刻却都是血丝,勉强笑笑:“我这个样子,实在不想去相亲,所以跑了出来。”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姨母么?还要不要?”   左孟有些疲惫地摇摇头,道:“以后再说吧。”   庄倩一听,顿时感觉不太对了,张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左孟似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也没有说什么。站起身,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庄倩白了他一眼,道:“我刚从外面回来,天又这么热,出去走什么?还不如上网看视频。”   左孟一听,倒也没说什么,道:“那你自己玩吧,我睡个午觉。”   庄倩看着左孟不管不顾地睡过去,心如滴血。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庄子梦,他都不是真心爱她,都会介意她以前的堕落吧?   “庄子梦,你必须娶我。”   一句报复式的狠话脱口而出,左孟却只是不耐烦地睁开眼睛。   “子梦在哪里?”   “今天我去了李氏心理诊所。”   “什么意思?”左孟起身,冷然问道。   “我见过韦香途,也见到李欢了。”   ☆、第七十六章 节外生枝   庄倩看着左孟冷冽的眼神,不由得往后缩了缩——她是不是做错了?   印象中的庄子梦并不高,而且也没有左孟这么健康的身体,就算是变性手术,也不可能改变得这么彻底。   难道左孟说的就是事情的真相?   但是左孟看了她一会儿,眼神却又黯淡下来,勉强撑起一丝温柔,道:“乖,别闹了。”顿了顿,又道:“我们干脆结婚吧。”   “结婚?”   左孟点点头,道:“是的,结婚。”他抚上庄倩的脸,道:“别管李欢和韦香途那两个人胡说八道什么了。你只要相信我说的是真的就行。”   得到了这个承诺的庄倩自然是喜出望外,顿时就把一切抛到脑后去了:“可是,你姨母……”   “没什么的。”左孟摇摇头。   他和这个“姨母”不仅没有真实的血缘关系,而且也没有多少感情。“左孟”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他连陌生人都不是,他什么都不是。   但是他又偏偏出现在这里,以这些认识他的人认知和感觉为媒介,以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姿态出现在这里。   这一切都归功于他得到的那块玉版,左孟有时候会想,真要问的话,究竟是这个玉版给了他一个幻境,还是化出了左孟这个幻影?   不过,这已经是南柯道人这种修仙者研究的命题了,左孟更相信,把握现在才是最好的抉择。南柯道人曾经要他在想脱离幻境的时候就告诉他,他就收回自己的法术,不再压制玉版的煞气,让一切回归真实。左孟觉得,南柯道人是等不到那一天了。   因为这个美妙的幻境实现了他想要的一切,虽然有缺憾,却依旧是最好的,他不想离开。   暑气的炎热越来越让人喘不过气。韦香途已经开始忍不住了。她买了一个浴缸,基本上没事干就泡一泡。这说不清是洁癖还是享乐主义的举动连李志都看不下去了,敲着浴室门大义凛然地指责这简直是在浪费水资源和时间,浪费生命。韦香途则充耳不闻,实在不耐烦了,才喊道:“李欢,你快来把这个企图骚扰你女朋友洗澡的小**带走,唧唧歪歪跟唐僧似的。”   “我擦,你个老女人,谁稀罕骚扰你啊,我要上厕所!”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要上厕所就说嘛,非得七弯八拐,你以为你在发表中央讲话?”韦香途这才觉得理亏了,声音也缓了下来,“你等下,我就穿衣服出去。”   李志松了一口气。李欢也从楼下走了上来。李志瞄了一眼李欢,忽然道:“李叔叔,你最近没有去找你的心理医生吗?”   “啊?昨天刚去啊。”李欢皱眉道。   “那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老是闷闷的。难道是碰到什么极品病人,让你很纠结,去找心理医生开解也没有用?”   “天气热嘛。”李欢若无其事地道。   这时,韦香途也出来了。李志对李欢说的,她自然也听到了。不过最近她也是有点魂不守舍,所以没注意到李欢的异常。现在李志这么一说,她也忽然感觉是这么回事。一边向客厅走去,一边找着措辞,但是还没等她开口,李欢却道:“对了,徐麟夕刚才来电话说,下周末希望跟我们聚聚。”   刚好走到客厅的沙发旁,韦香途便坐了下来,道:“哦,这样也好。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她抬头看看李欢,在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却感觉李欢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让他忧心的事。   “你怎么了?”   韦香途终于也忍不住开口问。李欢却依旧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   韦香途看着他,几次启唇,最后说出来的却是:“有事就说,我不会治内伤。也别把你的医生当成无所不能的超人。你自己也清楚,你在面对你的病人的时候,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帮助他。”   不知道为什么,李欢忽然感到轻松了许多,终于不再笑得那么勉强,道:“你是在关心我么。”   “是。”韦香途点点头,“坐下来吧,站着说话不累吗?”   李欢便坐了下来,却只是和韦香途聊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最近确实有解不开的烦心事,而且还是关于左孟的。   在庄倩到访之后的那天晚上,左孟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以“电话咨询”的名义,跟他说了整整两个小时的话。左孟说的事情,跟庄倩说的事情差不多——左孟自称在七年前去象郡旅游,碰到正在上高中的庄子梦,就和她发展了一段恋情。然后他出国了,回国后知道庄子梦死了,很伤心,但是知道庄子梦最好的朋友庄倩现在过得很不如意,就按照之前庄子梦托付他的,帮她“照顾”庄倩。而他一直没能忘记庄子梦,感觉对于别的女人都不会再有感觉了。他本身对庄倩的感情也最多是一种寄托式的恋情。但是庄倩希望跟他结婚,他没有拒绝……本身这个情况的病人李欢不是没接触过。但是偏偏这个病人,是身世迷雾重重的左孟。   这一切太巧合,太匪夷所思了。   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或许就是选择相信左孟的说法。相信左孟确实只是巧合和庄子梦有过一段故事,然后他又巧合地是梁太太的外甥,然后庄倩也只是意外来到了李欢的诊所。因为如果这些都不是巧合的话,那这一切的事情是越想越可怕。越想越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无解的幻境中,自己眼中所见耳中所闻,哪怕是活生生的东西,都可能在下一秒,变成了另外一个事务。   刚开始在庄倩来访的时候,李欢只是为韦香途和庄子梦之间的**感到烦恼;而韦香途渐渐从过去走出来之后,李欢却陷入这个泥沼。他在无意中知道的东西太多,也越来越发觉这事情确实诡异。   偏偏这个事情,他不能如实地向自己的心理医生描述,因为他知道,他的心理医生根本不会理解。   说出来很可笑,他发现自己真是个挺好的医生——如果自己的病人真的遇到了灵异事件,可以直接说,而且他也能解决。但是当他去看医生的时候,却不敢直言。不是每个医生都能处理这种事情的。   医者不能自医,真的挺无奈啊。   ☆、第七十七章 测字   虽然李欢竭力隐藏,但韦香途终究看了出来。轻轻叹了口气,看着李志抱着他的宝贝面包又一头钻进了由“病房”改成的房间,才道:“你是有什么事,不好明说么?”   李欢没有回答——他默认了。   “既然这样,我就指给你一条明路。”   韦香途这话一出口,李欢顿时感觉她的额头上写着四个字——铁口直断。   而韦香途的建议也不失神棍风格——她的提议是,叫李欢找徐麟夕测字。反正徐麟夕想跟他们聚一聚,如果有时间的话,提前喝杯茶也没什么。   而李欢被这一提议,也忽然决定了。   “香途,我想单独去找徐麟夕,你不要跟来,好吗?”   韦香途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她更乐意选择信任,而非怀疑。   关于心理问题和卜算之间的微妙关系,也是李欢忽然想起来的。但就东方的测字、占卜、解梦的书籍来看,这些东西的原理,是和心理学搭边的。他现在是心理加上灵异的双重问题,原本韦香途也许是可以帮他的,但是韦香途却也身在局中,无法自测。而且他也不能跟韦香途说。   这个情况下,徐麟夕是最好的,也最信得过的人选了。   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徐麟夕,问清他现在确实有空,李欢便不顾午后尚未完全退去的暑热,开车出门,绝尘而去。   徐麟夕住的地方在森林公园附近,环境清幽安宁。而且他又挑了一个近水背阴的地方。毫无疑问,都是为了徐青。早年他为了报仇而大肆杀戮,人间的警察虽然查不到,但是圈中的人不可能完全猜不到这些事,而且他也没有丝毫掩饰。直到唐友莲出国逃命,他才开始隐居了起来,为了自己的安宁,为了维持徐青的鬼气,所以就选了这个地方。   屋子的门窗都是关上的,一片漆黑。但是徐麟夕还是没有让徐青从地下室出来,而是带了李欢到地下一层去。灯光和室内装潢给李欢一种直接由下午进入夜晚的真实错觉。徐青和一个普通的女主人没什么两样,殷勤地给李欢倒茶,洗水果。李欢却无心应对,直接把他要问的事情说了一遍。徐麟夕刚开始还是带着奇怪的笑意听着,听到最后,却是也笑不出来了。   “你是说,子梦很有可能,便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男生?”徐青也愕然。   “我知道这很荒唐。但是,如果一个人这么认为,那也许是那个人的问题,两个人都这么认为,也许是巧合,但是三个人都有了这样的感觉……”   徐麟夕点点头:“我知道了。”他递给李欢一支笔和一本笔记,冷静地道:“写两个字。”   李欢拿过笔,翻开笔记,下意识地写了自己的名字:李欢。然后将笔和字递给徐麟夕。   徐麟夕看了一眼这两个字,两句话脱口而出:“未满十八夭逝子,又欠人生一段情。”   李欢顿时头疼:“什么?”他可从来没想过他的名字这么不吉利。   徐麟夕道:“你不用觉得自己的名字差,这句谶语只是以势而出,原本测字就是有多种解释。不过真正会测字的人才懂得那种情况下应该是什么意思。”   李欢道:“真是庄子梦吗?”   “十有*是。”徐麟夕点点头,但是,他眼中却闪烁着妖异的光,“李欢,你放心,我会去查这件事的。”   李欢一听,感觉不对劲了:“麟夕,你想去干什么?我这次来不会害了你吧?”   徐麟夕看看他,毫不作伪地道:“不,我要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庄子梦到底在这个诡异故事里面怎么样了。至于我为什么要去查这件事,你明白的,庄子梦能在人世重现,或许阿青也可以!”   “可是……”李欢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李欢,你大可不必如此惶恐。”徐麟夕沉静地道,徐青也站了起来,走到他身后,一双明眸,友善地望着李欢。不知道为什么,李欢忽然感觉自己有些困倦。   “李欢,正如你跟庄倩说的那样,你也应该相信,这些事情就是左孟说的那样,他和庄子梦是最初的巧合。而他和梁太太之间的关系,是第二个无法抗拒的巧合。至于庄倩为什么会到你那边去,是因为她捡到的名片或许就是左孟遗失在那里的,她只是懒得自己去找别的医生罢了。   “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而且,你的身边有韦香途。她很信任你,也很在乎你,你也应该相信她。   “……起来吧。”   李欢慢慢睁开眼睛,心中堆积的郁抑,忽然间不见了。   “催眠治疗?麟夕,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徐麟夕笑了笑,道:“认识你之后,我就自学了一点。不过今天是第一次用。而且催眠得这么成功,主要还是靠阿青。”   李欢告别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送他出门时徐麟夕和徐青又强调了一下,下周末要带着韦香途过来,李志也可以来。李欢一走,他们却立刻动手了。回到屋里,换上方便夜间活动的衣服,两人便也出去了。   左孟,你究竟是人是鬼?   此时的左孟自然不知道徐青和徐麟夕正在视他如猎物一般赶来。他最近过得不算好也不算坏,自从他违背了姨母的意愿宣布要和庄倩结婚后,就离开了梁太太的家里,搬来了蝴蝶路。而庄倩她是得偿所愿,自然也是喜不自胜。原本她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在她的认知里,左孟的钱应该都是仰仗他的姨母梁太太的。而梁太太不喜欢她,如果左孟和她结婚,梁太太肯定对左孟有意见,所以庄倩也做好了回到以前节衣缩食的日子的准备。但是没想到,左孟却并没有出现任何经济上的危机,相反的,她在知道了左孟自己的财产之后,是大吃一惊。   无比美好的幸福前景,已经来到她面前。现在的她,是什么也不缺了。   要说最近还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只有左孟的状态了吧。   左孟似乎化身成了一个工作狂人。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写文章,画画,家务财务什么的完全交给她打理,而且越来越少出门。甚至庄倩会有一种错觉——左孟在面对画纸和电脑文档时候的狂热眼神,简直比面对着她这个恋人还要狂热。   ☆、第七十八章 毫无破绽   左孟此刻正在专心致志地写东西。没有意外的话,他会写到晚上十点钟左右,然后按时睡觉。第二天六点钟准时起床,洗漱之后简单地处理一下画廊的事务,就开始写东西。中午的时候,左孟会出去走走——在炎热的夏天,这是个匪夷所思的习惯。在庄倩的严重抗议之下,他也丝毫没有动摇的意思。不过他也不会在阳光底下走太久,更多的,是到附近的咖啡馆要上一杯冰咖啡,坐一坐就回来。下午回来,便再继续写东西或者画画。他唯一的娱乐,或许就是看小说和偶尔玩一玩的网游了。   纯粹的*型宅男。唯一让庄倩不满的是,他似乎不太乐意陪她。他不喜欢电影电视,对于“别人画的动画”的热情也根本比不过“自己画的漫画”的偏爱。完全没有共同话题,真闷啊。   吃着爆米花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屏幕,庄倩却是心不在焉的。大片的情节没看多少,无奈的目光反而时常飘向在客厅那一边打字的左孟。   “阿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勤奋?我现在无所事事哎,跟你一对比,我都不知道要钻进哪个地洞去了。”干脆关了电影,庄倩无聊地道。   “钻被窝……咳咳,你也可以找点事情做嘛,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不也是经常画画和写小说么?”左孟随口答道,手上却依旧没有停止敲键盘。   “你怎么知道我以前也写小说和画漫画的?”   “庄子梦说的。”   庄倩斜了他一眼,但是却也不去想太多:“现在我都没心情了,做这个又没钱。”   “那就去炒股呗。”   “我不会,你教我?”   左孟哑然,刚想答话,但是却蓦然停了下来,唤道:“庄倩。”   “嗯?”   “今晚上……有两个朋友来做客。”左孟关了电脑,笑笑,“我们去接他们吧。”   那两个朋友,自然是徐麟夕和徐青。   庄倩去找李欢的时候,把她住的地址告诉了李欢。然后李欢把她的地址告诉了徐麟夕。徐麟夕并不知道左孟已经搬到这里来,于是还顺便问了梁太太的地址,打算先来这里找一找,找不到再去梁太太那里。   不过最出乎徐麟夕意料的是,当他和徐青来到那栋房子前面的时候,却有两个像是主人一样的人正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麟夕,下车吗?”徐青问。   徐麟夕刚想答话,那个男青年却已经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他身后的女子也一脸好奇地跟了过来。他们预料到徐麟夕和徐青会来?那么说,更可能和庄子梦有关了。   徐麟夕和徐青下了车,左孟和庄倩也走到了他们面前。   左孟和徐麟夕看着对方,脸上都是礼貌却略带神秘与试探的笑容。   “庄倩,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徐青徐女士,这位是她的先生徐麟夕。这是我的未婚妻庄倩。”   “很高兴认识你。”徐麟夕和徐青分别和庄倩握了握手。不知道为什么,庄倩在面对这个徐女士的时候,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位徐女士是个美人,而且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就像——就像一个美艳的女鬼!   可是,这位女士并没有化任何妆,天生就是白皙细腻的皮肤,眼神也灵动而深邃,可以说是眉不点而翠,唇不染而朱,一举一动,都是活生生的人啊——除了手的温度有点凉。   不过庄倩没有想太多,因为她发现自己忽然很困。迷迷糊糊地随着左孟带着两位客人进了客厅之后,她就没有拒绝左孟的建议,走进房间睡了。   唯一一个不需要知道太多真相的人走了,客厅中的空气便似乎在瞬间凝固了一般。三人收起了客气的笑容。   “你是庄子梦吗?”徐麟夕很干脆地问道。   “是。这件事情是李欢告诉你的?”   “是。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玉版。”(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没有发现煞气。”   左孟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一枚玉版静静地躺在他手中。   夜很静,一弯细细的新月挂在难得清净的天空中。蝴蝶路旁只有路灯还在默默地守候。   徐麟夕和徐青走出房子,左孟毫无顾忌地各自与他们拥抱了一下,当做告别。所有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在回去的路上,徐麟夕的脑海中,依旧不断地回想着,左孟的那一番话。   “……我不知道这个幻境能持续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面临什么。我现在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是一个我所希望成为的人了,但是我却忽然有这样的感觉——我并不能做到像我原来所想的那样,真的无怨无悔了。我最大的缺憾,是香途。可是我已经永远没有机会,也不曾有过什么机会去弥补这个缺憾。其实对于阿青来说,死亡玉版已经很适合她了。她虽然是一个鬼仙,但是她却依旧能摆脱死亡的阴影,跟你在一起。而我现在和庄倩在一起,是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是怜悯,或者责任?可是我不能再说了,这对庄倩不公平。我不能辜负她……”   “这真是一个毫无破绽的幻境啊,你们说是不是?”   一个悠然的声音打断了徐麟夕的思绪,下意识地一踩刹车,他和徐青愕然回头。   这个道士是什么时候上了他们的车的?   “您是,南柯道长?”徐麟夕反应迅速,脱口而出。   “是啊,我就是那个帮庄子梦压制玉版煞气的多事人。”南柯道人微微一笑,“两位好啊。”   徐麟夕松了一口气,挂档,开车:“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我除了想点化庄子梦之外,还想研究一下这些有意思的玉版。原本周有他们跟我说起的时候,我以为不过是个人间的普通宝物,却想不到,这玉版竟有超乎我意料的能力。”南柯缓缓道,“玉版是庄子梦无意捡到的,变化成左孟,也是她在得到了玉版之后就实现的夙愿。我当时碰到她,便很惊讶。帮她压制住煞气,要她来试探你们,也是想知道,除了玉版的煞气之外,这玉版制作出的幻景,还有没有别的破绽。不过很可惜,在庄子梦出乎常人的心性和你们这些四周的人的意愿之下,这个幻景毫无破绽。”   ☆、第七十九章 谁   “我们的意愿?”   “是的。虽然庄子梦改变了原来的世界,化出了一段幻境。但是关系到这个幻境的所有人,都不愿意改变这个幻境——李欢不愿意,庄倩不愿意,庄子梦不愿意,你们也不愿意。于是你们的意志就加固了这个幻境。让我的计划进度更慢了。”南柯道人笑着摇摇头,“看来子梦很有意思啊。”   徐麟夕道:“因为就算是破了这个幻境,也没有人能得到好处。而维持着这个幻境,大家却都能开心。道长,我想求您一件事。”   “你想求我帮你的夫人的话,是不行的。”南柯果断拒绝了。徐麟夕没有问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徐青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却只是低声说:“罢了,现在也好……”   “你们已经很幸运了。而且。”南柯道人悠然道,“其实庄子梦的这个幻境坚持不了多久的,很快就要破了。”   “是吗。”徐麟夕有些意外。   “是的,因为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我们还没有知道她的态度,但是我想,她会是关键。”   “是谁……”徐麟夕刚要问,但是却迅速反应过来。   至关重要,又没有明确表态的人,就是韦香途了。   难道她不愿意庄子梦弥补曾经的缺憾么?   庄倩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她梦见韦香途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把刀,刀上都是血,而且还在往下滴。可是韦香途身上却一滴也没有沾到,而且她的神色平和,目光友善,甚至还带着笑意。而左孟就倒在韦香途脚下,血流满地。   庄倩被吓醒了。却发现自己就睡在自己的房间,左孟静静地睡在自己身边,睡得很沉,呼吸平缓,神色安然。窗外是深沉的夜色,静谧无声。   是不是自己对韦香途的敌意太大了,才会做这样的梦。庄倩摇摇头。   庄子梦已经走了,韦香途也有了男朋友,而她马上要和左孟结婚了。不要想太多了。   第二天,李欢在和徐麟夕在电话里聊了一通之后,若有所思地笑笑,摇摇头,眼中却有一股无奈。   果然是庄子梦搞的鬼,一个庞大的真实的幻境,为了弥补短暂的生命所遗留下来的缺憾……庄子梦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都不用担心了。   接下来几天,韦香途还是那么无精打采,整个人都似乎有气无力了。但是要问她原因,她却说不上来,只好把一切归咎于天气。在李欢的强烈建议下,她体验了一下催眠疗法。   一枚旧式怀表,顺利地将原本就精神恍惚的韦香途带进了催眠的状态。她在李欢的暗示下,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香途,你最近怎么了?”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又感觉到,有什么人要来了。”   “……”   原来,在韦香途的潜意识里,她已经忘记庄子梦!?   事情很诡异,但就是如此。   “我好像记得我在高中的时候有一个同桌,可是我不记得他是男生还是女生,也不记得他的名字了,可是我感觉,他对我非常重要。而我居然忘记了他。”   李欢温柔地道:“香途,不是这样的。你知道么,那只是因为你太留恋高中的生活了。”   “是吗……可是我怎么觉得我痛恨那一段时间呢……”   “因为那段时间,给你留下了太多缺憾,你的留恋,是因为想去弥补。”   “这样……是什么缺憾?”   “香途,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无须再想……将要来的是什么呢?”   第二件事,则是香途总觉得有人在策划着害她和李欢,可是她算不出来,不过,多半是唐友莲那班鬼谷子的世仇。   如果是别人的潜意识,李欢可以出言安慰,让他平静下来。但是韦香途情况很特殊,她是身怀法术的人,心里的直觉准到无法想象。她觉得有,那就是有了。心理医生不是神,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比如如果有个很穷的人烦恼于快要断粮,谁也不会建议他去找心理医生的,找了也没用。   现在要做的,只能是提高警惕了吧。   不过虽然情况很让人头疼,李欢还是趁机问了一下韦香途——“香途,你喜欢李欢吗?”   “是。”   “那你为什么那么冷淡呢?”   “冷淡吗……我不知道……怎么样才不算冷淡呢?”   “……”   算了,个性如此,很难搞,不过就这样吧。他总不能提些诸如主动和他亲热甚至进一步的提议,虽然在心里,他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将韦香途叫醒了。隐瞒了庄子梦的事情,大概地说了一下所知道的结果,韦香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是这样。那么就要真的提高警惕了。”   从那天起,韦香途忽然不辞辛苦地开始送李志上下学。而且她也没有对李志隐瞒:“我有一群很厉害的仇人,最近估计要对我们下手报复,要小心点。”   “是什么样的仇人?”李志问。   “很厉害就是了。”   “……”   而那一边,左孟和庄倩的婚期也近了。但是他们却发生了严重的争执——庄倩想要一个盛大的隆重的婚礼,将所有亲朋好友都请来,大摆筵席。而左孟却只想请几个关系亲密的人简简单单办个酒席,然后出去找个优美安静的景区度蜜月。他不喜欢和所谓的亲戚朋友应酬。但是庄倩却觉得他实在太不可理喻。   “你怎么这么逃避社会?和亲戚朋友见见面,喝个酒,很难吗?”庄倩指责道,“你真这样做,让我爸妈怎么想,让我的脸往哪搁?”   左孟没有解释什么,也不愿吵架,他沉默着,只是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一动不动。庄倩还想继续说,但是见他这样,却也没什么脾气了。但是,这并不能改变她的念头。两人便开始了持续的冷战。可惜,跟左孟比起来,庄倩真的是不能忍受沉默的人。她在闷了几个小时之后,就开始了哭泣和埋怨。而左孟终于受不了了。他什么也没说,起身,往外走去。   ☆、第八十章 矛盾心理   左孟出了门,习惯性地往附近的咖啡厅走去。挑了角落的一个位置坐下。南柯道人便静静地出现在他对面——当然,只有他看得见。   “怎么了,你的反应很激烈啊。”   “嗯。”左孟心不在焉地说道。很显然,他根本不想理会南柯。   “我记得你第一次在梁太太的寿宴上,不是表现得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么?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一个内敛到不能再内敛的男人了?”南柯笑道。   这时候,左孟点的咖啡已经上来了。左孟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沉思许久,才道:“因为我……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那一次,我觉得我并不是我自己,而且在扮演一个长袖善舞完美无缺的男人。但是表演只能表演一时,时时刻刻要表现得完全不是自己,我做不到。”   “好吧。”南柯注视着他,“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还有别的理由。”   别的理由?真不愧是活了不知多久的老妖怪,一眼就看出来了。   其实在那一天,他从心底上觉得有一种安心感——因为韦香途和李欢在,他深信,哪怕自己哪里做错了,韦香途和李欢都会帮他遮掩过去。原因无他,因为他觉得韦香途虽然表面上冷漠而孤傲,但是她的内心是柔软而宽容的,也是善解人意的。   而李欢……确实是真正八面玲珑的人,而且是与人为善式的八面玲珑,不虚伪,也不做作。   他确实比不上李欢啊,无论是“庄子梦”还是“左孟”……跟李欢一比,韦香途会选择的,还是李欢吧。   但是左孟并不想说这些事:“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好,当我没说。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厌烦了那个女孩?”   左孟摇摇头,沉默了片刻,道:“恋人之间难免会有争执,不是吗?”   “你不是说过,争执的时候男人要对女人容忍些,事情就过去了吗?”南柯呵呵一笑,“你不会想说这事情已经触及你的底线了吧?”   “我现在不是很容忍吗,从头到尾我都没说什么。”左孟被激怒了,但是他却依旧克制着自己,“我会考虑去讨她欢心,但是沉默是我最后的权利。”   南柯叹了口气。   “好吧,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那我明确告诉你好了,庄倩想去找李欢。你不想跟着去看看?”   “随她去吧。”左孟心里顿时乱了,嘴上却依旧生硬地道:“她爱做什么,我都不想管。”   “如果她有难呢?”   “……”   “李医生……你现在有空吗?我想预约……不是,我,我只是想问问关于感情方面的,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病人好吗?我马上就过去。”   庄倩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挥手示意马路上的出租车停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声音里也还带着哭腔,“师傅,麻烦去双清路174号。”   “好。”司机点点头。庄倩上了车,便挂掉了电话。   人真的是不知足的么?以前没有钱的时候,想着有钱就好了;后来得了钱,觉得不管左孟是个什么样的人无所谓,也不奢望会产生什么真正的过去,可是后来却爱上了他,于是期盼着他也是真正爱着她的;再后来,觉得爱还不够,她要名正言顺的婚姻……   一步一步,真的是贪心不足啊。   大下午的,韦香途又在进行她的泡澡大业。等李志快要放学了,她还要去接他回来。李欢匆匆下楼,把庄倩迎了进来,两个人便在诊疗室里聊了起来。在李欢的开解下,庄倩终于平静了。但是庄倩却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点不走运,因为当她和李欢走出诊疗室的时候,韦香途刚好下楼了。   韦香途自然是要去接李志,但是看到这个女孩,韦香途却无端觉得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孩以前来过诊所,是没错,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韦香途总觉得……这个女孩很奇怪?   而且今天,刚才咋一眼对上的时候,韦香途感到了女孩眼中的敌意。   难道!!韦香途心里一震。   难道这个女孩和李欢……   但是韦香途并没有任凭自己胡思乱想下去,而是选择了淡淡地打声招呼,便往外走去了。她要去接李志放学回家。   可是庄倩并没有那么好的控制力,她忍不住看着韦香途走出去,轻声道:“她真是好运气。”   “你是指,什么?”   庄倩微微挑眉,做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她的朋友很好,男朋友也很好。”   “……谢谢夸奖。你的男朋友也非常好。”   庄倩也走出了诊所。但是她在发现韦香途并没有走远的时候,心里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忽然想跟着韦香途看看……韦香途要去哪里,干什么,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韦香途此刻当然是要去李志的学校,时间还不急,她可以很悠闲地慢慢走。但是她很快就发现了偷偷跟在她身后的人。那一瞬间,心里的狐疑就更强烈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   庄倩跟着跟着,忽然发现韦香途似乎要回头向她望来,她急忙一闪身,躲在一辆车后。但是当她再度抬头,韦香途却不见了踪影。   “你跟着我有何贵干?”   韦香途冷不防地在她背后拍了一下,让她亡魂皆冒。勉强镇静下来,庄倩努力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只是恰巧经过这里而已,又没有跟踪你。”   韦香途不怒反笑:“好,很好,这天下的事情还真是这么巧。你没有跟踪我,可是我一回头,你就好像对这辆车感兴趣了,躲在这里研究。不过既然事情这么巧,那我就得抓紧这个机会了。”她冷然问道:“你和李欢什么关系?”   “啊?”庄倩愕然:“什么,你问的居然是这个?”   韦香途也愣了,看庄倩这反应,不是假装的,难道庄倩和李欢之间真的没有什么,而是,庄倩和她之间,真有什么事?   “不是因为李欢,那你为什么跟踪我?”   ☆、第八十一章 忘却的纪念   庄倩一听,却是有些恼火:“我跟踪你就一定是为了李欢吗?你以为我是李欢什么人?我可是快要结婚的人,你话可不能乱说!”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跟着我啊?”   “……”   庄倩干脆道:“我不为什么!不跟就是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不料韦香途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想跑?”   庄倩不禁痛呼一声,韦香途的手劲怎么这么大?但是忽然间,韦香途脸色一变,却松开了她的手,而她也随之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韦小姐,这是个误会。”   左孟尽可能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很平和,而且他也成功了。韦香途见到他,倒是有点吃惊:“左孟?你认识她?”   左孟道:“这是我的未婚妻,庄倩。”一边说着,眼中的忐忑却再也掩饰不住。韦香途听到庄倩这个名字,倒是感觉很奇怪,不过,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而且……“没想到,你也是个练家子,留学在外,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实力。”   听到这毫不掩饰的质疑,左孟只能回答道:“想练功在哪里都能练,不是吗?”   “好,那我们不绕圈子了。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为什么要跟踪我?”   “说起来很无聊,因为我的手机里存着你和李医生的号码,庄倩她又比较多心……”左孟苦笑道。   庄倩一听,忍不住狠狠地踩了左孟一脚,背过身转过脸,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韦香途见状,心里也信了*分,不过仍旧感觉不舒服。只是看着左孟一脸歉意的样子,倒也发不出脾气,只是冷然道:“那好,我就说清楚了;我和左孟没有任何朋友以外的关系,还有,我和李欢才是男女朋友,这一点你可别搞错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左孟待韦香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才道:“我们走吧。”   “……”庄倩有些不安地看了左孟一眼,小心翼翼道:“你……你不生气么?”   “你以后不犯傻,我就不会生气了。”   庄倩一听,顿时讨好地挽住了他的手,转移话题道:“阿孟,我们今晚去喝茶好不好?”   韦香途带着李志回了诊所之后,便开始问李欢庄倩是怎么回事。李欢素来是个乖觉的人,只是说庄倩犯了所谓的新婚恐惧症,遮掩过去。韦香途似乎也没有多想,没在追问。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那个左孟……   是谁?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左孟,很像她以前认识的一个人呢?   是谁??   不过,韦香途是想不出什么头绪的。她自己也不太想跟李欢说。出于直觉,她认为李欢不会告诉她什么的。   晚上,诊所忽然来了一个情绪失控几乎崩溃的病人。此人的经历可以说是李欢接触过的病人之中为数不多的却尤其离奇诡异而又无关鬼神的病例。这人名叫蒙青,大概三十来岁,是个四川人。他的妻子在几年前暴病而死——准确地说,是突发性的心脏病。这个事情原本也一般,毕竟生老病死无可奈何。但是偏偏那时候,他们是在老家,四川的一个少数民族的小山村里。而蒙青又碰巧见到了这样的一张小广告:某族大巫,可起死回生,家中有人暴病者,未断气或断气后一天之内联络皆可联系。如能起死才收钱,若是未能救活,则赔偿家属若干银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联络了这位大巫。   大巫的人当天赶到,和他一起,将他妻子抬上了车,匆匆奔向市区。到了地方之后,他被留在那套房子外面,焦急地等待着被拉进去“医治”的妻子的复活。然而,在等了几个小时之后,他却得到了让他绝望的消息——他的妻子救不活了,不过那位大巫愿意出钱补偿,并且帮他运去火葬场火葬。   这原本是一个不幸的故事里面奇遇般的结局。然而,多年以后,蒙青却不幸知道了真相。   蒙青是自前年便搬来上海的,这些年来他也渐渐淡忘了当年的哀痛。但是就在这一天,他忽然看到网上的一个帖子,说的正是这个四川的“大巫”。而真相是,这些人是一伙倒卖人体器官的贩子!不知情又救人心切的家属见了他们的广告,将假死或者真死了的家人送到那里去,却是被割了肾、挖了心,然后又匆匆忙忙送到火葬场毁尸灭迹!   那一瞬间,蒙青简直感觉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他感觉自己妻子的鬼魂不停地在他耳边哭诉哀泣。甚至他的记忆已经出现了混乱,觉得当初妻子根本没有死,而是在运到了那里,被挖了心割了肾剜了肝之后惨死的!   蒙青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进诊所就一直在双眼无神地流着眼泪,李欢看着担忧,还给他注射了点镇定剂,但是似乎没什么用。所有一切都是送他来的他的哥哥蒙蓝转述的。蒙蓝一边说,一边也掩饰不住心里的恐惧和忧愁。   因为他们都相信鬼神之说。而且他们会来这里,也是因为听说这里能处理这类事情才来的。   不过,李欢和韦香途只能诚实地告诉他们,他们并没有碰到鬼魂。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属于鬼魂的气息。换句话说,他们只是被自己吓到了。   可是蒙氏兄弟却依旧不放心,说好说歹地,非要韦香途到蒙青家里去看看,哪怕做一场平安法事也聊胜于无。韦香途无奈,只得答应了。   其实这个情况,要是王老爷子或者周有大师来做的话,就会直接去做一次平安法事,然后告诉蒙青他们已经超度了蒙青妻子的鬼魂,让蒙青不再担心。但是,韦香途最近却也很疲惫,根本不想多做什么事。而且,李欢和她都已经告诉人家根本没有鬼了。   最近是不是有点麻木得可怕呢?江湖冷血,久医成疲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韦香途心底却觉得,不是这样的,因为她的经历……是什么东西被忘记了??   ☆、第八十二章 鬼怪之托   想不通的话……就不想了吧。   最终韦香途还是决定要忘掉这些事。因为她现在要开始忙着准备一场法事了。李欢在下面陪着蒙氏兄弟说话,而她则要回道房间收拾道具。   庄子梦的竹筒早已经被收了起来,原本剩下的一些油炸鬼魂,也被她送给了徐青。一切庄子梦的痕迹,似乎都不曾留在世上。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个陌生的“左孟”。   而此刻的左孟正在和自己亲爱的未婚妻庄倩喝茶。忽如其来的一阵尖锐的心痛也不过是让他微不可见皱了皱眉,又泰然自若地和庄倩聊下去。   人的渴求是无尽的,失意也总是不可避免。   谁的一生能真正完全没有任何缺憾呢?   他注定在这一条路上走下去——他已经不想改变什么了。现在所拥有的,就应该去珍惜啊。   忘记了那个法力高强、外在孤傲而内心热切的女孩吧……   ——不对,这忽如其来的危险感觉,是什么?   左孟若无其事地起身,笑道:“我去一下洗手间。”掩藏着心中的惧意,他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洗手间。   “麟夕,你现在有空吗?赶紧给香途算一卦——不,立刻开车去诊所。”   韦香途收拾了东西,又嘱咐李志早些睡下不要熬夜,便和李欢出去了。   蒙氏兄弟一定要他们尽快去做法事,甚至不惜出双倍的钱。但是韦香途和李欢终究没有要多,毕竟他们现在的名号是诊所,医者父母心,为病人解决燃眉之急是义不容辞的事情。哪怕心里真的不愿意这么忙,但这是天职。   蒙氏兄弟是开着自己的车来的,开车的自然是蒙蓝。蒙青因为打了镇定剂的关系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状态,李欢在后座上照顾着他。韦香途坐在副驾驶座上。   “你们现在住哪里啊?”   “风度路。”   “……哦。”   是条小路吧,感觉很陌生。而且这怎么感觉是在开往城郊?“在城郊附近?”   “是的。很偏僻。”蒙蓝笑笑,还舔了舔舌头,似乎是口干了。这时,韦香途忽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一辆车牌号很熟悉的车。   徐麟夕接到左孟的电话之后,便开车赶往诊所。但是到半路就碰到了他们,便调转车头跟了上来。这时候,李欢的手机也响了。是徐青打来的。   “李欢,你看见我们的车了吗?”   李欢一个激灵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顿时脸色一沉,道:“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清楚,你要小心……”   李欢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抵住了他的腰。顿时身体一僵。手中的手机也被拿走了。原本昏昏欲睡的蒙青,此刻忽然变得异常清醒,将手机拿起来,看了看,才摁下免提键,笑眯眯地道:“徐小姐,你好呀——韦小姐别乱动,我这枪非常容易走火,万一伤了李医生就得不偿失了是不是?”   “你想干什么?”徐青冷漠的声音从电话那一边传来。蒙青嘿嘿一笑:“我不想干什么呀,唐老板吩咐的,就是要玉版和您的一个解释而已。”   “笑话,你凭什么叫我们这么干?”徐青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和麟夕会在乎这两人的性命么?”   “哎呀,徐小姐说笑了。我们都是明白的,徐小姐向来是个貌美心善的美人,这不,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通知你们呢,你们就自己来了。由此可见徐小姐和徐先生——不对,是徐夫人和徐先生都是善良的人啊。”   徐青沉默片刻,道:“麟夕。”   徐麟夕没有回答,但是那一瞬间,他的车便猛撞了上来。   这货是打算玩命啊!蒙青神色一变,开车的“蒙蓝”慌忙一打方向盘,险险避开。车里面的人顿时全部猛地一歪,李欢下意识地一把抓过那支枪。蒙青刚想一拳打过去,韦香途却已经脱开安全带冒险扑了过来,压住了唐友莲。   两辆车开始在路上玩起了生死时速,车厢里也不消停。蒙蓝是司机,不敢帮忙,甚至还要叫着:“你们还要不要命,草,别动了。”   韦香途此刻已经把蒙青踩在了脚下,还用力踏了几脚,李欢则拿着枪对准了蒙青。她自然是不会听的:“快停车,不然老娘把你们两个全杀了。”   真晦气。蒙蓝怒道:“先叫后面的疯子停车啊!”   手机掉在车座上,没有被挂断,而徐麟夕也停下了。两队人各自下了车。   “好险,你们怎么知道事情有异常的?”韦香途的话里似乎没有责怪的意思。   “算到的。”徐麟夕看看李欢,“你们今天这是……”   李欢简要地道:“被骗来的。”   “是这样啊。”徐麟夕笑了,也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阿青,拿绳子过来,李欢,香途,帮忙把这两货绑起来。”   徐青刚要应声动手,但是迟疑了一小下。   因为蒙氏兄弟的那辆车的车后盖忽然缓缓开启,一个女鬼从里面悠悠地浮了出来。   “买的证偷的车,车上还有个女鬼,做坏人做到这个地步,真是丢人啊。”那女鬼摇摇头,叹息道。   韦香途并不理会她,道:“阿青,李欢,把这两人绑起来。”顿了顿,又道:“这里已经是郊区了,得麻烦你们送我们回去了。”   “嗯,上车吧。”   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去理会那个女鬼,那个女鬼似乎也不是很热心于管闲事,但是在淡淡地看着他们上了车之后,却跟上了他们。   徐麟夕早在绑好那两货之后就一个手刀打晕了他们。为了方便把他们塞进了后备车厢。开着车,他的心情已经平复过来了。而韦香途已经开口问那个女鬼了:“你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女鬼道:“我为的不算我的事,而是我妹妹的事。她现在还活着,不过我没办法放心她。自从她把我杀了之后,就精神失常了。”   车里的气氛忽然怪异起来。女鬼忙道:“其实那时候我自己已经不想活了,都把**吃了。难受得很。她把我杀了,才是我的解脱呢。”   ☆、第八十三章 惨烈巧合   尽管那个女鬼的话信息量巨大,也非常容易让人好奇,但是韦香途却也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不作他问。其他人也都沉默着。   女鬼诧异道:“你不问我妹妹在哪里?”   韦香途无语地看了一眼那女鬼:“我就是在等你说啊。”   “……”   女鬼叹了口气,道:“我妹妹现在在虚无医院。”   “好的,我会去看望她的。”韦香途还是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李欢看着女鬼铁青的脸,有些好笑道:“香途,你别这么碜着人家了。这位女士,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们么?或者,你其实还是有求于我们的?”   女鬼貌似有点感激涕零的意思:“还是这位帅哥好。其实我就是想委托你们一件事,可是这件事比较复杂,又比较棘手,而且我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们的……”   韦香途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李欢。你说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七弯八拐地试探呢?”   “……”   这个女鬼名叫赵琪,她的妹妹名叫赵茹。姐妹俩是一对双胞胎,感情自小就非常好。半年前,她们刚从大学毕业,走上社会。赵琪去了广州,赵茹留在了上海。   刚开始,姐妹俩自然都是满怀希望充满憧憬的。但是渐渐的,赵琪感觉到了疲惫。在社会上打拼并不容易,一场大病更是让她的生活陷入了困顿。于是,赵琪很快走了歪路,她接受了一个男人的“好意援助”,成了他的“秘书”。   这个男人名叫齐军,其实比赵琪大不了多少,也就四十几岁,而且长得也不差,至少称得上五官端正、成熟稳重又事业有成。是赵琪这一类小姑娘趋之若鹜的大叔型男。当然,这一类男人百分之九十几以上都是已有家室的,他也不例外。赵琪心知肚明这场恋情——或许可以说是奸情吧——根本无法上桌面,于是也就安安分分地做一个“秘书”。只可惜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的,原配夫人知道了。   这个原配夫人可不是吃素的,知道消息之后,就立刻风风火火地来到了老公的公司,当众把赵琪打了二十几个耳光,逼着老公把赵琪开除了。赵琪虽然失业了,但是在做“秘书”的这段时间,却也攒下了不少钱,因此也不过是回到了上海,而且就是在三个月前。   然而她没有想到,噩梦却才刚刚开始。   赵茹一直很本分地在上海工作,找了个不错的男朋友,两人已经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赵琪一直没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任何人,所以赵茹也没有想到姐姐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只是对于赵琪的回家感到高兴。赵琪便也在上海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打算平静地生活下去。只是渐渐地,赵琪感到了不对劲。   她怀孕了。   这个孩子自然是不能要的。她只能去把孩子打掉。但是没想到,在堕胎的时候,出了一起医疗事故,导致她永远也不能生育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琪自然感觉五雷轰顶,她将那家医院告到了法庭,但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家私人医院的法人代表,居然就是那个原配席倩!而且这家医院,还是她在赶走了赵琪之后,立刻买下来的!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个阴谋,但是却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场医疗事故是蓄意为之的。那个席倩冰冷而得意的笑扎在她眼睛里,让她如坠冰窟。   不过,赵琪也听到了关于席倩的事情,她老公在她赶走了赵琪之后,也和她闹翻了,和她离婚了。而且让赵琪很得意的是,齐军居然也来找她了。   于是,他们自然就真的在一起了。   可是赵琪远远没想到的是,他们的事情并没有顺利下去,而是,事情越演越烈了。   齐军出了车祸,死在了赵琪的面前,原因是刹车失灵。更巧的是,当时席倩也在场;而赵琪当时已经和齐军登记结婚,却惊闻齐军生前的投资亏了,所有债务都必须由她来负担;赵琪还不起钱,便有个丧心病狂的债主找了几个人想报复赵琪,却误把赵茹当成了赵琪,**了她;而赵琪却居然在最后一刻赶来,目睹了这一切,然后又被那几个分不清姐妹俩的人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也将她糟蹋了。更巧的是,席倩也刚好来到这附近,却又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指使的那些人,指使那些人的幕后者甚至根本不认识席倩!最后赵琪无法忍受这样的折磨了,决定自杀。而赵茹也因为受到的刺激过大以及处于精神失常的状态,在赵琪将死未死的时候,把赵琪的头砍了下来,放进了一辆车的后备箱里。   然后还是那个巧合,席倩出现了,她报了警……   这一段离奇而漫长的故事让车里的人听得很无语,也很惊讶。不过,两个女生脸上更多的是浮现出一个复杂的表情。   赵琪自然是自作孽,但是这牵扯太大的报应和这么多离奇的巧合,都很是匪夷所思啊。   “我想拜托你们……查查这件事到底是什么回事,我成了鬼都还不知道真相,我妹妹也疯了……”   韦香途沉思片刻,道:“你说这些巧合的事都是三个月前那段时间发生的?”   “是。”   另外三人自然也都想到了韦香途所想的那方面。徐青皱眉道:“该死的,不会又是那回事吧?”   徐麟夕笑笑,意味深长地道:“如果真是这样,感觉简直不像我们在找玉版,而是玉版主动在闹事找我们。我觉得不太可能。”   李欢道:“是啊,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什么煞气啊。而且这样的巧合说不定也只是那个席倩有什么邪术呢?”   韦香途看了李欢一眼,道:“我也这么想。我感觉这更像是降头术一类的诅咒。”   “事情恐怕得等到亲自见了那个席倩才知道了。”   赵琪得到了这个让她满意的答复,便告辞了,消失在了车里。   然后,车里的四人都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句话: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平静可是经历却这么惨烈的女鬼,能相信吗?”   ☆、第八十四章 夜探虚无医院   最后他们决定了——看情况。   虽然这事情是在“骗鬼”,但是他们更不想被鬼骗。徐麟夕和徐青并不是正义感爆棚的人,韦香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打不起精神,李欢在这种情况下也无法可想。就连去精神病院看看赵茹的事情,韦香途都不太想去。而李欢又有事情忙,就也推给了徐麟夕和徐青。徐麟夕和徐青也还得好好地审问一下蒙青和蒙蓝……   于是保守估计,赵琪和赵茹的事情,八成要推到一周之后了。   但是第二天,当韦香途又泡在浴缸里无所事事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蒙氏兄弟的真实身份。   他们的幕后老板是鬼谷世仇唐友莲。这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是普通人,而是个也精通鬼神之道的家伙。唐友莲找了这两个人来如果真是打算干掉她和李欢,就应该对她很是忌惮,不可能派普通人来杀他们。可是,为什么蒙氏兄弟会开着一辆藏有怨魂的车而没发现呢?——不,不止蒙氏兄弟没发现,甚至是她,之前也没发现那辆车上有女鬼!   那么很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这个女鬼不简单,二是那辆车被人动过手脚,专门让这女鬼最后和他们见面的。不管是哪个原因,韦香途都感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急忙拿过手机拨通徐麟夕的号码,才知道今早上蒙氏兄弟就莫名其妙死掉了。韦香途更感觉不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徐麟夕也才反应过来。   于是他决定去找梅玉或者向大叔,查一查那辆车的来历。   有一辆车莫名其妙地停在了城郊的高速路上,自然很快就被交警处理了。到了晚上,徐麟夕也得到了答案——车主是齐军,也就是赵琪的那个上司男友,三个月前就死了,这辆车便被赵茹拿去抵债了,至于债主是谁,却不清楚。   线索到这里,真的就全断了。   最后的一条路,终究还是疯掉的赵茹么?   但是……既然那些人故意把这个消息送上门来让他们去追查,那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不查。   只是终究无法完全放心。既然事情已经牵扯到鬼谷世仇,那就麻烦了,很可能真的跟玉版有关。会不会唐友莲的打算就是要利用那些得到了玉版的人呢?   在再三地商量过后,他们决定了,去就去吧,人家都找上门了,躲着根本不算办法。   李欢推掉了那些天的所有预约。甚至还有过将诊所停业的打算。但是现在诊所的重心已经越来越偏移了正常的轨道。那些通过阴阳师圈子找他们预约的客户超过了正常客户的百分之八十。甚至有的就指名道姓地要韦香途出面解决。就算是真的停业了,也还是没办法从这样的生活回到过去了。   正好李志也放暑假了,韦香途便跟他上来着要不要送他去周有师父那里去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接回来。李志听了却老大不高兴,在他看来乡下特别枯燥乏味。再三协商之下,就将他送到了王老爷子那里。当然了,因为徐麟夕也参与的关系,他们根本没有把事情告诉王老爷子。   虽然王老爷子感觉不太对,还硬是留下他们,当场算了个卦,打算弄清楚他们想干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老爷子居然没看懂那卦象,于是王老爷子怒了。   “你们这群小娃娃是不是打算瞒着我做什么亏心事?要害我?说!”   韦香途本身心里也恼火,顾不得这么多,哂道:“我们是要去帮徐麟夕报仇,你打算怎么样?”   “呸呸呸,滚回去!李志你去哪里?留下来,别跟这些糊涂虫送死!”   王老爷子还是要面子的,已经决意不再阻拦徐麟夕的复仇了,但是却也没有表示什么,只是应下了照顾李志的事情。在这件事里面,最高兴的恐怕是李志了。他并不认为自己神通广大的韦阿姨和李医生将要面对十分凶险的事情,而是单纯觉得他们去打怪升级了。甚至他对于王老爷子答应教他更多的阴阳师的事情而感到异常高兴。在这个少年的潜意识里,是什么都想学,也什么都认为自己能学得好的。高高兴兴地和王启年送走韦香途跟李欢,他并没有发现韦香途淡漠的脸上闪过的一丝不安。   李欢在网上查了一下。虚无医院在上海郊区,很偏僻的地方,甚至都只有路网图,没有卫星图。由于徐青也去的缘故,他们只能晚上去。原本李欢的建议是白天的时候他先和韦香途去探探风头,大不了花点钱打通关节,让医院方面允许他们晚上就行了,不过另外三人表示一致反对——谁也不知道这医院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或许这个医院里面根本就都是唐友莲的人呢?而且,这个医院的位置居然偏僻到没有卫星图,鬼知道那里究竟是不是个医院呢?甚至于徐青想仗着自己擅长逃跑的鬼仙身份去看看,都遭到了徐麟夕的反对。因为她毕竟还是个尸鬼,徐麟夕可不想看到她像上次一样弄到全身粉碎性骨折——换成活人,这已经可以说是被摔成一坨了……   晚上八点钟左右,徐麟夕和徐青便来到诊所和他们一起出发了。夜色中的旅行又一次上演。四人都安静得很奇怪。韦香途似乎有点受不了这样的气氛,便拿出自己的手机,第一个开口问道:“你们喜欢什么歌?”   开车的徐麟夕感觉有些好笑,道:“我来放音乐吧。你的手机不行的。”说着,便打开了车载音乐。只是当音乐响起时,所有人的感觉都有点不好了。   居然是梅艳芳演唱版的《胭脂扣》。   “……负情是你的名字,费尽千般相思……情像水向东逝去,怎得一生一世……”   “好啦好啦。平时是挺好听的,现在听着鬼气森森的,换一首吧。”徐青道。   “好。”徐麟夕苦笑着,却不由一愣。   另外三个人也怔住了。   因为公路的前方赫然站着一个人——是人,不是鬼。但是,她居然就这样半夜站在那里,拦在马路中间。   ☆、第八十五章 失控者(二更补更)   这个女人大概有三十几岁,保养良好,妆容精致,衣着得体大方,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之中,却满是怨毒!   是的,怨毒,尽管他们离那个女人还很远。却依旧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这个情况太诡异了,而且似乎无关鬼神,于是徐麟夕做出了一个最正常的处理办法——绕过去。车子险险地从那女人身边擦过,幸好那女的没有做什么表示,甚至连一动也不动。李欢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问:“这女人什么情况?”   徐青漠然道:“八成是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别管她。”   “……”李欢皱皱眉,他并不认为这么简单。但是韦香途却接话了。   “那女人就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那是个失控者。”   “失控者?”   徐青和徐麟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李欢却不明所以:“那是什么?”   “有些时候,生人的怨念或者执念太深,就会有些人的精神产生奇怪的类似我们修道者的精神能力,也就是获得特异功能。不过一般执念和怨念强到那种地步的人,九成都成了精神病人。值得一提的是,有时候连厉鬼都会对这种人感到畏惧。”韦香途缓缓说道。   徐青道:“反正我还没有到害怕的程度。我也没有感觉到。而且失控者的存在不是还有争议吗?”   韦香途纠正道:“不是他们的存在有争议,而是他们确实存在,争议的重点是,他们的这种‘超能力’是原本就有,还是在产生执念之后才获得的。但是他们确实存在着。”   李欢若有所思,追问道:“那这样的超能力一般多是什么样的?什么方面的超能力?”   徐麟夕道:“幻境,幻觉。”说着,却又笑笑:“天才和疯子果然一墙之隔,幻境和幻觉的制造原本就属于一种非常高级的能力。哪怕是阿青和子梦这样的厉鬼都难以制造幻境,目前碰到的能制造幻境的就只有玉版和南柯道长了,没想到失去理智的疯子却也可以……”   “子梦?这个名字好像听过。南柯道长又是谁?”韦香途咋一听到子梦的名字,居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异样感。徐麟夕知道自己失言了,却也照样面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蒙骗道:“啊青的堂弟,是个很让人感叹的天才,只可惜早已夭折了。南柯道长是你师父的朋友,也是一个道行十分高深的人。”   “那个孩子能让你拿出来跟现在的阿青相提并论,想必是真的不错。”韦香途不由得感到一阵惋惜,夭折?那么说在陈家被灭门前就死了,说不定才到李志的年纪。而李欢看着徐麟夕,平光镜下的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徐麟夕在后视镜中看到了,也只能无辜地笑笑。   李欢也只好摇摇头,不去追究徐麟夕一时说漏的小事:“如果这事情里面真有法力这么高强的失控者,那么,我在想,会不会那一天,我们看到的那个女鬼,也不过是个幻影?香途不是说自己都感觉不到那女鬼的气息么?”   “——是,很有可能。”他顿了顿,徐青将他没有说下去的话接了下来:“我们还要不要去那个医院?万一都是害人的幻觉……”   车里忽然陷入沉默,徐麟夕将速度减慢,好让徐青慢慢用神识试探周围的虚实——所幸的是,目前的这一切都还是真的,除了刚才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果然是个幻觉!   而韦香途已经开始对李欢进行幻觉的科普了:“幻境总是会有破绽的,如果你怀疑自己中了别人的幻觉,要注意留心各种细节的不合理之处。如果待会你不小心和我们走散了也不要惊慌……甚至你自己是个心理医生,你可以试着在别人的幻境中催眠自己,来分辨肉眼所不能分辨的东西。”   李欢苦笑道:“这个,我知道了,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徐青鬼笑道:“你放心,我也会特别关照你这个凡人的。”   “……”   车子出了高速公路,按照李欢记得的路线,七弯八拐地开进了一片小树林,徐青的鬼眼也看见了路边的路标,前方一百米左右就是虚无医院了。   出乎意料,这家医院居然是一家尚算正常的医院,而且晚上居然还像普通医院的急诊部一样灯火通明,医护人员来来往往,而且正好又个病人进入医院。但这还不是让李欢他们感到惊讶的。最让他们感到惊讶的是,他们刚把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头就在两个医生的陪同下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之中谁是鬼谷子的后人啊?”   “……”   刚下车的四个人面对这老头的质问,都不由得一怔。韦香途道:“我是。”   没想到那老头听了,看了看他们,道:“很好,有两人一鬼都是鬼谷后人,就连这不是鬼谷后人的女娃子都是法力不错的。很好很好。你们进来吧,有东西要给你们。”   徐青早一步拦在了众人面前,露出鬼相,阴测测地笑道:“大爷,不是我们不放心,而是你们这地方太奇怪了,而我们时时有性命之忧,不弄清楚的话,我是不会进去,也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李欢不由得微微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毕竟他们是自己来探视的,而且对方也说得上是客客气气了,但是心中的疑虑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贸然去问,恐怕也得不到答案,而且还有可能得罪对方。   而此时徐青的出面是最好不过的了。首先死者为大,而且徐青原本就是青年夭折之人,足以让人感到惋惜。而且身为厉鬼,能够如此冷静客气地问话已经不错了,而且还是为活着的同伴出头,自然也不会让对方反感。   果然,那老头看看徐青,道:“好,那我明说了吧,三个月前,我们就前后收到了个病人,一个叫赵琪,一个叫席倩。席倩手里有一块玉版,而赵琪是个失控者。”   ☆、第八十六章 纵横家的失落(三更补更)   一行人终于稍稍放下了戒心,徐青却还是不依不饶,道:“您能据实以告,我们很感激。但是我还是不清楚,您是谁,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您难道不想要得到那块玉版吗?”   那老头一听,却冷笑道:“我名叫邹喜,是阴阳家祖师邹衍的传人,你觉得我会对你们这群没出息的鬼谷传人的奇怪煞器感兴趣?”   李欢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关节的,而韦香途和徐麟夕、徐青却是闻言色变。   ——他们居然碰上了知根知底的人!   其实真要追溯渊源的话,阴阳师还真和鬼谷子八竿子打不着关系。鬼谷子的弟子大都是政治家或者兵法家就已经说明了他们的志向所在。但是经历过百家争鸣的时代之后,华夏的各种学术流派走过这些年的历史,痛苦地经受了四次大清洗——一是秦始皇的焚书坑儒,二是汉武帝的罢黜百家,三是明清两代的**,四则是近代的whdgm——其实仔细算来,这些民间的思想无时无刻不受着在位者的迫害。尤其是纵横家这样明明白白地表现着自己的野心的学派。试问哪个君王愿意自己底下有一群人在研究着如何夺取政权?所幸的是,纵横家毕竟都是一群研究权术的,精明得很,早在被在位者屠杀殆尽之前,就假托于鬼神阴阳之事,伪作炼丹修仙之举,装出了一副早已长歪的样子。   但是事实上,阴阳家的人从未放弃过在朝堂之上的宝座。他们在丹药房和道观、寺庙之中,也在处心积虑地对天下虎视眈眈。其中的佼佼者,当属假托“白莲教”而意在天下的那群造反专业户和帮助燕王朱棣夺得天下的道衍和尚了。于是从那个时代之后,鬼谷子的传人们名义上虽然还是学的阴阳异数,但是暗中却一直将“天下大志”的宏愿传了下来。   只是事物传着传着传到今日,“天下大志”早在王老爷子那一代就丢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了。他们就算是在教弟子的时候,也以超凡之事为第一要务,富贵功名为第二要务。至于造反,这东西是坚决不推荐的。本身相信他们的人就不多了,要是真在别人面前提出这种事情妄想揭竿而起,最有可能的就是被别人当成轮子之类的斜教。   但是风水轮流转啊,阴阳家的人却是开始在朝堂混开了。尤其是混乱的whdgm之后,邹家的人更是得到了上位者的各种重用。而虚无医院,就是朝堂给他们的机构。   虽然现代社会了,越来越多的人都已经将有神论视为无稽之谈,但是存在的就是存在的,无法一直视而不见。但是偏偏朝堂又要坚持无神论和唯物主义的思想,便给了邹家存在的余地——将一切敢于公然闹事泄密的知道内情的人打压下去,同时也要收拾那些利用鬼神破坏社会秩序、或者因为偶然变成了极有可能造成巨大恐慌的失控者。其实在华夏各地都会有一家虚无医院,不过,那只能在负责人许可的情况下,才能有人知道。   但是邹家毕竟不是万能的,而且在多年的混迹官场之后,也渐渐学会了圆滑处世,力求在朝堂的暴力机器和民间的各种能人之中求取平衡。   就像这一次,事情关系到鬼谷玉版。虽然邹喜不屑地把它叫做“没出息的鬼谷传人的奇怪煞器”,但是他们终究是无法去对付的,只能通过幻境,将韦香途他们骗来这里。圈中人自然是对徐家和唐家那点恩恩怨怨了如指掌的,但是却没想到他们差点吓住了韦香途他们——如果韦香途他们坚持怀疑有诈而不来,那么虚无医院就只好另想办法了。   制造了幻境的人就是失控者赵琪。她所说的故事都是真的,除了其实她并没有一个名叫赵茹的孪生姐妹之外——真正的故事只是,她抢走席倩的老公,然后席倩巧合得到了玉版来害她,她就被逼成了失控者。两个人被虚无医院抓起来之后,却还在各用自己的神通斗法。   席倩已经渐渐占了上风,真的让赵琪相信了自己有个妹妹而且已经疯了,而赵琪自己死了。原本邹喜以为自己能对付玉版的,却没想到,玉版却一再回到席倩手中,并且发出越来越大的煞气,已经有两个护士中了招,再晚下去,恐怕整个医院都要遭殃。无奈之下,邹喜只好尽力地帮赵琪恢复了一点理智,让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出一个幻影,把李欢等人找来,不仅是救医院,也是救她的命。   而李欢他们在路上看见的那另外一个幻影,则是席倩弄的,想阻止他们的到来,但却没有成功。原因或许是因为李欢等人天生克制鬼谷玉版。   李欢等人跟着邹喜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个病房都出乎意料地安静而让人毛骨悚然。甚至好几个病房的窗户和门缝都渗出了奇怪的东西——血液、触角、奇怪的光……当然了,都是幻觉。   这些病房都立下了禁制,不过有些病人实在是太恐怖了。邹喜有些按捺不住,只能一一地在门上补贴符纸,那些奇怪的东西才慢慢恢复正常。   走着走着,这样的房间忽然没有了,但是他们忽然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邹喜身后原本跟着的两个“医生”也在此刻忽然消失。他们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长长的走廊里,一路过去都是病房,玉版的煞气弥漫四周,却找不到根源。   “中招了。”   四下看看,每个病房门上都是一四三的号牌。而一四四正是席倩的病房所在。   她知道有人要来收拾她,所以拼命弄出了这个?   韦香途和徐麟夕在附近走了几步,看了看那些房间,韦香途还试着去推开那些房门,当然是推不开的。邹喜道:“一四三没人住,是上锁的。”   “我来看看。”   徐青说着,已经露出了鬼眼,放出了神识。但是没过一会儿,她就收了回来,而且原本惨白的脸色在那一刻露出了一瞬的恐惧。   ☆、第八十七章 破镜残诗   在神识可及的范围内,她只看到了无数张残破铜镜中模糊映出的泪容。铜镜上还刻着字,是秦观的《鹊桥仙》,只是因为铜镜的残碎,这首词的下阙也没有了。   原本这根本不至于吓到她,但是莫名的,一股寒意在心底升起,无从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恐惧这种情绪,不一定是因为感受到危险或者心神摄于未知,有时候只是一种奇怪的排斥感——比如,所谓的黄色恐惧症和密集恐惧症,以及各种昆虫恐惧症……   或许还有的只是身体的应激反应,比如被忽然拍一下肩膀,就会被吓一跳等等。   徐青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奇怪恐惧症,身为一个尸鬼也没有什么身体应激反应。她感到的寒意,只是意识方面的。   这么说来,失控者对于鬼怪的震慑就好解释了,原因无他,精神方面的力量把厉鬼都压过了而已。   只是这席倩的精神力真有那么**?执念这么深?她不过是被男人甩了,比得起徐青一家惨遭灭门?   徐青腹诽着,却只是把她见到的情景大概地说了一遍。徐麟夕皱皱眉,问邹喜:“这镜子是什么?席倩的东西么?”   邹喜摇摇头,道:“我们已经确定过了,席倩身上除了会跑回去找她的玉版,能拿走的东西我们都没收了,而且她身上也并没有镜子。八成是幻象。”   韦香途沉吟片刻,道:“那么说,阿青就算是用神识去试探,也只能是进入了另一个幻境之中?”   徐青忍不住道:“这个程度也太逆天了吧。一个也没受多少委屈的活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可是她手里有玉版。”   “……”   李欢沉吟片刻,问:“邹医生,您这里一层每侧有多少病房?”   “每侧二十五个,分别从一零一到一五零。”邹喜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你想沿着这破地方一直走到头,然后倒回来数,推断病房的所在?这也太低估了幻境的作用了,要是这个幻境完全脱于实物,你这样做是完全无用的。”   李欢一听,不由得苦笑一下,没有再说话。   幻境总有破绽,但是这个破绽究竟在哪?   “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担心了。虚无医院里面能人多得是,发现我们不见了,就会立刻来救我们的。”邹喜倒还是不慌不忙,甚至掏出打火机和烟,点燃了一根,“看着我干什么?你们也来一根?”   “邹医生,您可以再打一次火机么?”李欢率先问道。而韦香途和徐麟夕、徐青也都露出了一副心知肚明的表情。   “干什么?”   “刚才,您点烟的时候,火苗偏了一下。”   邹喜这才领悟过来——有风?他们打算靠着空气的流动,找到出口?   这几个年轻人的反应真是让人惊叹啊。   邹喜再次拿出了打火机,打着了火。火焰果然微微地偏向某个方向。而风吹来的方向,是在……   “那边的墙上,是什么东西?”   “可能是窗户,也可能是通风口。不过被幻象遮盖,成了一堵墙。”邹喜说着,便走了过去,猛地朝那里挥了一拳。   “啊!”   果然是窗子,而且还是铁窗,邹喜那一拳,反而差点把自己打伤。   他们已经站在了病房里。病房的门是关起来的,那两个随着邹喜来的医生一直守在外面。房间一边的床上,坐着一个女人,但是她已经死了。门外的医生听到动静,急忙问:“邹院长,您怎么了?”   “啊,没事。发现病人死了,有点惊讶。”   邹喜摸着自己的拳头,强忍着龇牙咧嘴。几个年轻人见了,也都装作没看见。门外的人一听,确实愕然道:“病人忽然死了??”   “是的,自杀。就在几个小时前。赶紧去叫人来搬尸体。”   徐麟夕和李欢走上前去,赫然发现,席倩不知道哪里弄来的一个残破的铜镜,用锋利的缺口,刺进了自己的喉咙。她的脸上带着奇怪的表情,失神翻白,眼球突出的眼下还有泪痕,但是嘴唇却似乎带着一丝奇怪的笑,血液从脖子那里直直留下,血痕已经发黑。   这是一个精神已经崩溃的人才会有的死状。硬生生把这东西插到自己的脖子里,那痛苦不言而喻,但是,她却似乎没有丝毫挣扎。   而且玉版不见了。   李欢他们原本的行程是这样的,当邹喜带着他们来到一四三门前的时候,那两个跟在邹喜身后的医护人员便已经上前开门,然后他们明明走进了一四四病房,却一直在原地的幻境里转圈。一般而言,如果给你一个巨大的、毫无参照物的空间,让你走直线,那么你走着走着,肯定就会偏移出去——这是因为人体左右两只脚并不能完全对称的缘故。所以很多时候,失去了罗盘又毫无经验的旅行者,会在沙漠中不停地转圈。让一个人蒙上眼睛在一个大房子里走,哪怕房子里只有一张椅子,他也会撞到很多次。   席倩的幻境,就是让这狭小的空间通过灵异之力,化成了一个大空间,而且同时也让李欢等人对照着那些虚假的参照路,将他们引向歧途。   真是个疯狂的女人,知道有人要来阻止她的复仇,干脆就自己了断了自己的生命,化作冤魂,带走了用以复仇的利器——这八成是打算和仇人同归于尽了。   所以,当他们得知赵琪也已经死了之后,也并没有惊讶什么。只是虽然席倩的仇从根本来说已经报了,但是她已经把自己的魂灵卖给了玉版,恐怕持续的疯狂是免不了了。   邹喜将他们送出医院,却只是有些幸灾乐祸:“基本上我们医院能尽的责任已经尽了,你们自个去解决玉版的事吧。”   韦香途等人自然是无语又鄙视地瞪了他一眼。邹喜却一脸无辜,道:“我们邹家又没有义务帮你们鬼谷子后人收拾残局,你们自个把玉版丢了,能怪谁?你们也可以不去找玉版,正好搞得天下大乱,纵横家们不就有盼头了?”   ☆、第八十八章 静观其变   邹喜这么奚落鬼谷后人,韦香途哪里肯咽下这口气,冷笑道:“说的也是啊,我们这些纵横家就应该想着天下大业、权谋纷争,鬼神之事原本就是你们阴阳家的本行。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脱离于尘世的阴阳家此刻却成了朝堂走狗。纵横家成了求大道于外的鬼神之众。相比之下,我真是不明白这些某些弃大道而入权争的人的想法。这还不是要紧的,关键是某些人忘本忘得厉害,连自己的本分都要求助于外行。呵呵。”   韦香途这一套大道理压下来,把邹喜气得够呛:“你,你这……”   “香途走吧,天都快亮了,等下啊青就麻烦了。”李欢见势不好,急忙上前拉开韦香途。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所有人都只能等着可能出现的异动。   说真的,名义上是收集玉版,但是事实上,他们就从来没有主动去寻找过。而寻找找回的这几块玉版,还是撞大运正好就发生在他们身边的。尽管按照王老爷子的说法,这些玉版原本就“跑不远”,但是有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他们选中的人或者“东西”带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呢。   七月的酷暑越发让人难以忍受。李志却还一直住在王家,而没有随韦香途回来。在他看来,王爷爷不仅比韦阿姨厉害,知道的比李医生的多,时间也比他们要多很多。   这倒重新给回了李欢和韦香途属于两人的世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韦香途似乎进入了整天昏昏沉沉总是睡不够的状态,她总觉得热,困,赖在浴室里泡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李欢原本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有一天,他赫然发现韦香途似乎把自己关在浴室里很久都没有出来了。从早上到下午,足足八个小时。他有点忐忑地去敲门,问:“香途,你还要洗多久?”   里面没有回答。他不由得心弦紧绷。   “香途?”他提高了声音,还是没有回答。   说不上是担心还是别的情绪,他终于忍不住,用力破开了门。   韦香途居然是靠在浴缸边上,睡着了。破门的大动静才让她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这是……”   “我……我在门外叫了你好几声,你怎么不回话?”李欢强作镇定,但是他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脸在发烧。   韦香途大脑一片空白,许久,才反应过来,虽然也脸颊迅速飞红,但是神情显然比李欢镇定得多,语调平静地道:“你若是想要做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是个死板的人。”   “额……”这回轮到李欢大脑一片空白了。   “算了,都被你看到了。”韦香途也不顾什么了,起身,拿起浴袍,披着身上,“奇怪,怎么感觉这么冷,我泡了多久了?”   “从十点钟泡到现在,下午六点了。”   “什么?!你怎么不叫我!?”   “中午的时候有客户拉着我出去,我回来都三点多了,累得不行也躺下睡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几分钟。   “算了,饿得慌,我们今晚出去吃吧。”韦香途头疼地拍拍额头,“我去换下衣服——”她忽然迟疑了一下,问:“你真的是因为我迟迟不出来才破门而入的么?”   “……你可以不信。反正你不介意,我也就不介意了。”李欢恢复了过来,微微一笑。   “好吧好吧。让我们都忘掉这回事吧。”   “我不太想忘掉。”   “……滚粗。”   韦香途忽然僵了一下,很严肃地问了一句:“你和你以前的女朋友有过吗?”   “没有。”李欢摇摇头。   “美国的女孩子应该很开放吧?”韦香途试探地问道。   “是的,开放到让人难以容忍的地步,而且,她对我的故国,有极大的偏见。”李欢扶了扶平光镜,这是一个惯用的掩饰动作,只是掩饰的是不安还是讥笑,或者悲伤,就不得而知了。韦香途轻轻拍拍他,道:“对不起。”   李欢笑笑:“没什么对不起的,都过去了。我们走吧。”   两人互相依偎着,走出了诊所。傍晚的风很轻,灼热的大地终于有了一丝微微的凉意。   “恐怕这次的这个玉版,要等很久了。”韦香途道。   “嗯,不然也不能怎么样啊——我们去另一个开空调的餐馆吧,这里太热了。”   “好。”   两人走进了一家餐馆,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便将菜单拿了上来。李欢翻开菜单,和韦香途小声商量着要点什么菜。韦香途感到挺后悔的,因为这家餐厅的菜价在她看来太贵了。李欢却感觉没什么,又不是经常吃。眼见韦香途只点了两个便宜的素菜就一脸心疼的表情,他感到有些好笑:“你不是喜欢吃鱼吗?来个清蒸鱼吧。”说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前方,却在一瞬间僵了一下。   一个金发女孩就坐在他们前面一张桌子,背影是如此熟悉,而且手里还拿着同样熟悉的一个粉色手机,正在打电话。   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她不可能来到这里的。李欢这样告诉自己,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继续点菜。   而那个金发女孩,则在继续低声打电话。   “唐,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好吧,我承认,华国确实没有我想象中的糟糕,但是我来到魔都已经这么久了,还是没有看到李欢。我不想浪费时间。唐,虽然我们约好的时间是半年,但是我可不希望这半年过去我还没有见到李欢。我很佩服你的巫术,但是你的占卜不行啊,今天已经是第三次你说我能见到他而我还是没有见到他了。”   “是么,那好,亲爱的甄妮·芙小姐,我告诉你。你现在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见他了。”   女孩听到这句话,便怒气冲冲地回头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奇怪的东方巫师究竟能扯到什么地方去。   然后她就愣住了。   “看见了吗?甄妮小姐,你现在可以挂断电话,过去问候他了。”   ☆、第八十九章 前任   甄妮放下电话站了起来,目光灼灼地望向李欢。李欢这次是避不开了,只好轻轻拉了拉韦香途。韦香途有些诧异地看看他,抬头,就看到了正在走过来的甄妮。   甄妮自然是带着自以为热切和期待的笑容,但是李欢却在埋头吃东西。韦香途瞥了她一眼,看看李欢就明白了什么回事,也装作不认识,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欢,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韦香途看看李欢,李欢自知躲不过去了,只好放下手中的筷子,叹气道:“我总感觉出来吃饭的时候一定会遇到不好的事情,现在果然灵验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吗?”甄妮脸上开始一阵红一阵白。   “不想。”   “……这个女人是谁?”甄妮气得不行,直接把矛头指向韦香途。   “我的未婚妻。”   “well(很好)。”甄妮下意识地说了英文,“you‘d(你做得真tm好)。”   “thank。”李欢笑了笑,不冷不热地回答。韦香途拍拍李欢,“照顾下学了多年哑巴英语的人,说人话。”   “她说,你很好。”   “哦,thank。”韦香途也点点头,尽管她是不太相信的。   甄妮听着韦香途并不是很标准的发音,看看韦香途素面朝天的样子,只是冷笑了一声,选择了忽视她,只是对李欢道:“欢,在你离开我之后,我发现我其实爱的是你。为了你后来我去学了中文,而且还来到了这里……我想,你应该感到高兴的,不是吗?”   “甄妮?芙小姐,我发誓,就算你学的是宇宙语,我也不会因此感动的。”李欢觉得有些烦躁,“如果你不在我面前消失,那我就自己走。”   甄妮火大了,道:“你走吧。滚。”   李欢便拉起一脸愕然的韦香途,快步走出餐馆。当韦香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诊所门口。   “干嘛要走?餐馆是她家的?”韦香途怒道。   “反正我们还没付钱,让她结账吧。”   “……”韦香途无语片刻,道:“这样做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   甄妮面对着残羹剩菜发了一会呆之后,也蓦然清醒。但是就在她起身想走的时候,服务员拦住了她。   “这位小姐,您还没结账呢。”   “啊,sorry,总共多少?”   “三百二十六人民币。”   “这么多?你骗我,我总共只点了一百多的菜。”甄妮惊呼道。   “可是,加上您刚才的两位朋友……”   “这是诈骗,你们根本没告诉我他们没有付钱。”   “可是您也没有问啊。”   甄妮并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怒气冲冲地道:“你们这是在欺骗消费者,我只是过来跟那两个人聊了一会儿,他们走了而且没有结账,可是你们却不告诉我他们还没有结账。”   “额,或许您可以报警,这涉及诈骗。”   “我来帮这位小姐付账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甄妮不由得楞了一下。只见一前一后两个桌子,分别站起了两个年轻人。一个穿着一身西装,一个却穿了一身黑色唐装。穿着唐装的人见到那个穿着西装的,却也是一怔。   “我,我认识你们吗?”甄妮皱眉道。   “我是唐。”唐装的年轻人笑笑,“但是这一位是?”   “这位唐先生不认识我不要紧,但是甄妮小姐,您不认得我,才是叫我真正伤心的。”西装的那人笑笑,“您忘了在加拿大留学的左孟了吗?”   “我……”   甄妮刚想说她并没有去过加拿大,但是当她抬头望向左孟的眼睛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她确实认识他!   脑海中浮现起一个个模糊而并不连贯的场景,但都是是关于这个人的。只是她还没有回过神,唐已经动手袭向左孟。   “啊!”   左孟的速度明显比唐要快很多,侧身一闪,反手想将他按在地上。但是唐却蓦然拔出了一把枪,指向左孟的眉心。甄妮刚想大叫,却发现四周的人都进入了一个完全静止的状态。而左孟更是不慌不忙地道:“甄妮小姐,请不要惊慌。”   “多管闲事的东西,你和鬼谷子后人有什么关系?”唐厉声问道。   “我并不认识鬼谷子的后人。”左孟道。   “那你是何方神圣?”唐冷笑道。   “我是她的朋友。”左孟看看甄妮。   “是她的朋友还会对她施用幻术?”   “你不也是对她施用了幻术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甄妮已经不太听得懂后面的话了,不由得结结巴巴地道:“请等一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么?”   唐戒备的目光扫过左孟全身上下,依旧用枪指着他的眉心:“你也想要玉版,还是想要他们的命?”   “他们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左孟的目光微微向下,掩藏起他眼中的奇异光芒,“我只需要他们手里的东西。”   “你可知道,这些东西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我知道,所以我才会和你一样,打起了这位小姐的主意。”   唐冷然一笑:“只可惜你打不了这个主意了,”他将枪口用力地往左孟眉间一顶:“因为你要死了。”   “呵呵。”   左孟的傲慢彻底激怒了唐。于是唐扣动了扳机。   他开了三枪,每一枪都打穿了左孟的脑门。但是却没有一滴血,而且左孟还在对他笑。   “幻术!?”   唐霍然起身,同时也把枪放回了自己的口袋。果然,他现在只是一个人站在餐馆里,刚才还和他在一起的左孟已经不见,甄妮瘫坐在一边,花容失色。而四下的服务员和顾客更是一头雾水地在围观着他。   “甄妮小姐,很抱歉,刚才是个意外。”唐定了定神,走过去,拉起甄妮。   “刚才,刚才那个人是怎么一回事?”   唐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您还记得我跟您说过的吗,李欢的新女朋友,就是刚才那个女孩。她是一个邪恶的巫婆。”他煞有介事地道,“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她做出来的幻术,如果你被刚才那个幻术骗走,那你的后果,可想而知了。”   ☆、第九十章 三方举动   甄妮半信半疑地听着,但是最终还是跟着唐走了。餐厅角落,另外一个年轻人也起身走出餐馆。   “左孟,你这是做什么呢?”   左孟从餐馆一侧的小巷中走出,看着甄妮和唐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笑笑,道:“唐友莲不简单,不是么。”   “……”   那个年轻人自然是南柯道人。他此刻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你难道不是为了韦香途而来?”   “是为她而来,不过既然第一个方法失败了,我就该想第二个方法了。”左孟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还是直接找徐麟夕吧。”   韦香途回去之后,又无可避免地睡了下来,而且是直接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任李欢怎么推怎么喊,她还是睡着。李欢无奈,只得把她抱进了房间。或许在这种情况下,想着占占便宜什么的也很正常,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欢却觉得一股奇怪的不祥预感笼罩了他。   是什么。   ……奇怪,怎么连自己都觉得晕乎乎的……   手机即时响起,将他惊醒了。急忙拿起的话:“你好。”   “李欢,我是麟夕。”电话那头传来徐麟夕的声音,他似乎松了一口气,“香途现在在干什么?”   “她啊?她睡了。”   “你赶紧拿小刀划破自己的手,在她额头上点上一滴血。”徐麟夕道。   出事了?李欢的心顿时悬了起来。   血滴在韦香途额上之后韦香途并没有立刻醒过来,反而全身发出了奇怪的蓝色微光。李欢不安地握住她的手,却发现四周变成了另外一个地方。   幻象?   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房间,房顶的风扇不停转动,从敞开的窗户往外望去,隐隐可见不远处的青山。韦香途就躺在窗边的床上,他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午后的阳光斜射进窗子,照在床上。   很明显地,李欢依旧闻到空调的冷气,而不是理应被那个简陋的电风扇扇出来的热风。   然后,幻境又在一瞬间,变成了另外一个场景。   他和她坐在高中教室的座位上,讲台上一个老师正讲着课,她却趴在桌子上睡觉。   然后幻境被硬生生地打断了,韦香途睁开了眼睛,他们蓦然回到了现实。   她抬手擦去额上的血迹,又揉了揉发疼的脑门,强笑道:“还好你机灵,不然我真的也要成了一个失控者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有谁在背后对我下邪术,诅咒我。换句话说,就是精神攻击。”韦香途沉声道,“原本这些东西是对我没有用,或者那个人一开始也没有请到什么法术高强的降头师,但是最近以来,那个人的诅咒忽然开始起了作用。尤其是今天晚上。我从刚开始的不费丝毫力气到每天都要分神去应对,直到刚才,我差点就成了失控者。”   “刚才的幻术,是失控前兆?”   “是。”韦香途点点头,“不过……我也验证了一件事。”   “什么事?”   “我的记忆,出现了一大段的空白。”韦香途起身,郑重地道,“你记得刚才那个教室的幻觉吗?这些幻术应该都是以精神中最为深刻的记忆作为原型而产生的。但是那个幻境到了那里却做不下去了。也就是说,我在高中有一段很深刻的记忆,被我遗忘了。”   李欢顿时就觉得不好了。可是这样的情况,他只能选择低头沉默。幸好韦香途也没有再去追究什么,只是继续道:“不过我想不通。这到底是谁一直在对我使阴的,我似乎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啊?”   “或许就是鬼谷子世仇在作怪吧。”李欢沉声道,“其实刚才是麟夕打电话来提醒我注意你的,我估计他知道了什么。我们要过去找他么?”   “他都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会赶过来的。”   左孟回到家的时候,庄倩手中正拿着一副苏绣在一脸好奇地看着,那是一副双面绣,绣的是一只花猫,栩栩如生,须发具现。   “怎么样,可爱吧。一般来说,苏绣绣品比十字绣更具有收藏价值。”左孟笑笑,走过去,“不过你也知道,好的东西一般会很贵。”   “反正姐有钱。”庄倩随口说道,接着又问:“你今天下午去了哪里?我去画廊的时候没有见到你。”   “我和南柯去喝茶了。”   庄倩顿时一副深思的表情。   “你和南柯老是神神秘秘的。他真的只是你的经理?”   “……你想多了。”   “啊,对了,我今天从黑街那里淘到了个东西。”庄倩急忙放下那副苏绣,跑上了楼,不过一会儿,就拿着一面破碎的铜镜回来了。   “这个又是那个专门卖凶货的徐老板娘卖给我的,她还跟我说,这个铜镜几天前还被人拿来自杀过。那人无亲无故的,这个铜镜也没有什么人敢贪,就她是干这行的,百无禁忌。说我反正都买凶货习惯了还活得这么好,所以就只好卖给我啦。只要了一百块唉。我觉得这是个古董……”   左孟笑笑,接过那面铜镜。   确实是一面古镜,至少是明朝的东西了。虽然残破不全,但是却很精致,上面刻的《鹊桥仙》似乎是模仿柳公权的风格的笔法。如果真的很喜欢,甚至可以去找专业的工匠补上。只不过,左孟可不敢拿这东西去给别人补,这东西上面的煞气可是会害死人的。而且,大面积修补过的古董,就成了赝品了。   “这个啊,不错啊,收起来吧。别带出去给别人看。”   “啊?意思是又不能卖钱?”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你老公我不是万能的,不是什么凶货都能搞定的。你买了这个,不出事已经是造化了。”   庄倩一听,撇撇嘴:“真是的,以后我再也不去逛黑街了。”   左孟道:“我早告诉你了,徐老板她老公是特殊医院的焚化炉值班人员,她能弄到的都是死人身上的,能有多少好东西?这种财还是别去想吧。把镜子收起来。”   庄倩要是知道她之前一直买凶货却没有出事是因为她身边就有一个厉鬼和一个修仙的,会作何感想。   ☆、第九十一章 推测   “听说你以前的朋友从美利坚回来找你?”   “不是‘回来’,是‘来’。而且我看她也不像专门找来的,只是刚好碰到罢了。”   李欢微微苦笑,没想到徐麟夕劈头就问起甄妮的事,便把今天傍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韦香途的幻境。徐青一开始还一边听着一边出神地想着什么事,听到后面,就忍不住望向韦香途。韦香途也无语地望向她。   “真难以想象,香途要是成了失控者会是个多么可怕的怪物。”徐青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奚落地道:“要是你真失控了,我和麟夕会把你尽快处理掉的,你放心吧。”   “……狗嘴吐不出象牙,去去去。”韦香途将她的鬼爪拍开,“麟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对劲的,我没有告诉过你啊?别跟我说又是算出来的,你会这么关心我?而且连阿青都知道了。”   徐麟夕一听,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不知道能不能说。”   “李欢,你知道什么回事吗?”韦香途转向李欢。李欢却也茫然地摇摇头,疑惑地看着徐麟夕。徐青见状,心里老大不高兴地道:“知道就是知道,别问了行不?我只能告诉你们,那个甄妮跟唐友莲搭上了,甚至很有可能,甄妮就是唐友莲带来中国的。”   所有人都望向了徐青。徐青继续道:“我们都没有见到席倩手中的玉版,它不是被席倩的鬼魂拿走,就是被别人拿走了。不过我想,那个玉版,最大的可能是‘弃损’玉版。”   弃损,意思很明白,抛弃、损害。席倩的经历正好和玉版的意味相符合。而且联想到之前的种种,无不明明白白地表达这是一个丧心病狂的原受害者疯狂报复的故事,被被害者,则被硬生生地逼成了失控者,而且最后还是被杀了。   而甄妮和香途,好像也有点符合。   “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导致李欢不要她的罪魁祸首,李欢把她甩了的时候,我还没认识李欢呢!”韦香途怒道。   “而且,这个事情也不是我的错,是她自己总是出去和别人鬼混,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她。”   “现在不是讨论孰对孰错的时候,你要镇定。”徐麟夕拍拍李欢的肩膀,“不管是谁对谁错,绝大多数人都只会想到自己。或许她就真的认为自己没什么不对。所以尽管咎由自取,照样还是理直气壮的。综合这件事来说,搞不好真的就是唐友莲在背后利用了席倩,席倩死后,他又想利用甄妮来对付你们。”   “可是,我们都没有发现玉版的煞气啊。”   “或许可以采用别的方法……”徐麟夕沉吟道,“我试过了,如果那个人不是直接用玉版来杀人,而是用玉版给我力量,自己行一些巫术,是有可能不露煞气的。而且你们还记得么,在梅家那件事里,刚开始用的蛊虫,并没有带上玉版的煞气,所以我们都被瞒过了。直到后来,梅老先生为了用幻术控制……阿青,才泄露了煞气。”   韦香途忽然皱皱眉,道:“嗯,是有那么回事,不过我记不太清了。”   李欢则是和徐麟夕秘而不宣地对视一眼——差点又把子梦说出来了。为了转移韦香途的注意力,徐麟夕继续道:“所以这些事,很有可能是有人用了玉版的力量,使用了巫蛊、诅咒或者降头术。香途的实力我们都知道,不是一般人能够敌得过的。”   嘭,眼前的水晶球忽然碎裂了。甄妮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身的水。望着这一摊狼藉,她皱皱眉,道:“唐,这是怎么回事?”   “你的法术失败了。”唐友莲道,“我们被发现了。”   “那个女巫真的这么厉害?”甄妮看看在一边脸色发青的席倩,心想,原本觉得这个唐已经十分厉害了,连鬼魂都是他的手下,但是没想到他居然不敢和那个女人直接接触,而现在这个号称万无一失的降头术居然失败了?   她要不要就此回美国呢,毕竟她对于李欢的感情,好像也没有那么深。这一次来华国,只是因为唐友莲忽然去找她,告诉她,“她心爱的李欢”在华国有了新女友。于是她一时冲动,就来了。   可是事情越想越不对劲,她来的时候,是唐友莲买的机票,唐友莲帮她办理的护照,来到华国之后,唐友莲更是完全成了她的指挥……会不会是唐友莲想利用她?   甄妮想着,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转眼间,她刚才想的一切都已经不见踪影。   “甄妮小姐,您不要害怕,上帝一定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唐友莲不动声色地拿起玉版,“无论哪个女巫有多可怕,您都要为了您最爱的人去对付她。不是吗?”   “你是基督徒吗?”甄妮茫然地问。   “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甄妮小姐。”   “……”可是我不是基督徒啊。甄妮刚想说话。席倩这时候也开口说话了。   “任何敢于拆散他人家庭、掠夺他人爱情的人,都得死。”   “……”   家庭?爱情?甄妮有点疑惑,心想,家庭和爱情有什么必要关系么?在甄妮这种纯美式思想的青年看来,爱情就是爱情,家庭就是家庭。两者没有关系。或许爱情会使两人步入婚姻,婚姻会造成一个家庭的形成。但是这个年代,丁克多时髦啊,为什么要把爱情埋进婚姻的坟墓和家庭的监牢中呢?   啊,混乱了混乱了……刚才我在想什么?李欢,对,我爱过他,我不能看他被一个邪恶的女巫给毁了。   “来,甄妮小姐,我们继续吧。”唐友莲将那个破碎的水晶球收拾掉,又拿出一个水晶球,“这块玉版是华国的宝物,你可以直接握住它,它能给你的诅咒增加很多力量……”   甄妮接过那块玉版,不由自主地握紧。眼前的一切让她有一种不真实感,但是她还是将另外一边手放到了那个水晶球上面。   “美丽的女孩,高明的女巫,你将受到这严厉的诅咒……”   ☆、第九十二章 飞拍狂魔的传说   “无论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得不防。”   这句话已然是诊所里四个人的共识。韦香途画符纸,徐麟夕准备法事用具,徐青和李欢在一边打下手。一场驱邪法事就要进行。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韦香途显然状态越来越差了,虽然开着空调,她却依旧满头大汗,连刘海都被粘成了一片,贴在额头上,她生怕汗水滴下来漾开符纸上的墨渍,不得不停下来擦汗。李欢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却只能递过去一杯冰水,道:“香途,要不要把空调气温再调低点?”   韦香途点点头,接过水,几乎是一口气灌了下去,用纸巾擦擦手,继续画符纸。徐青看了看这边,皱皱眉,放下手中的糯米袋,起身道:“麟夕你去画符,李欢过来帮我混点鸡血,香途,你回房间躺着去。”   香途刚想说什么,却只能在一阵晕眩之后只能点点头,由李欢扶进了房间。睡下之后,李欢轻轻给她盖了一张凉被,便走出去了。   “麟夕……你们是不是从左孟那里知道是消息?”   再三思量,李欢还是问出了口。徐麟夕对他也没有避讳什么,道:“是的。也只有他次啊会有事没事还记挂着韦香途了。那天他也在那家餐厅里,还和唐友莲打了起来。说实话,他居然能在唐友莲那样的手下逃脱,也是很不简单的了。”   李欢沉思片刻,终于也只是道:“代我和香途谢谢他。”   徐青却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其实你不必如此避讳庄子梦,庄子梦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了,左孟也不过是一个结了婚的普通男人,你觉得他还能跟你抢韦香途?”   李欢苦笑道:“阿青,我有点乱,不要说这些事情,好吗?”   “……好吧。”徐青无所谓地道。反正她也不是个很热心的人。   第二天韦香途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已经好了很多,不过因为炎热至极的天气,她还是一头钻进了浴室。泡在清凉的水里,她感到轻松了不少。   只是……老是这样不是办法,长期处在挨打的被动状态,实在让人受不了。   有什么办法能主动找出唐友莲他们呢。   想着想着,韦香途下定了决心。   从浴缸里走出来,将水擦干净,穿上衣服,走到楼下,李欢刚好从外面回来。   “这附近哪里有卖鸽子的,你知道么?”   “……你要鸽子做什么?”   “我想试试……我师父的一个办法。”   其实这原本是一个非常耸人听闻的事情。在周有大师年轻时,曾经游历到某座小城。那时候,小城中很多人都人人自危,因为小城中出现了一个“飞拍狂魔”。这个人经常时不时地给一些有钱而又做过什么亏心事的人寄一些照片。这些照片以一种奇怪的俯拍的场景,将那些人做不可告人的事情时候的现场拍了下来。这个“飞拍狂魔”就以此勒索了不少人的钱财。而且他投寄照片不通过邮局,而是直接装在一个信封里,然后这个信封就会出现在受害人的房间里、车子里。更奇怪的是,他拿钱的时候,总是让人将钱分成几百块的小份额,天黑之后放到某个地方然后迅速离开。曾经有人报过警,但是却毫无用处,根本无法追查。甚至那时候,警察已经团团隐蔽在那个藏钱的地方,但是,连个人影也没有出现,第二天,钱就不见了。   虽然事情干得很是私密,警方也为了不引起恐慌而没有公开,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飞拍狂魔”的名气开始在小城中流传了下来。在人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中,这个“飞拍狂魔”俨然成了个飞天遁地的隐形人。当那些人在做什么坏事的时候,他就在这些人的上空,手持相机,将现场的一切拍了下来,然后通过种种神秘的手法,赚取一大笔钱。在有些人看来,这个人是个劫富济贫的好汉,是个正义之士。在有些人看来,他能偷取所谓的有钱人的*,就未必不能偷取别人的*,是个极容易造成恐慌的高端犯罪。   而那位报警的人自然是第二种想法。他其实也是无辜躺枪。他是这个小城的政要,只是和老婆性格不合,两人早已秘密离婚。他经常去和他的现任妻子私会,结果被这个飞拍狂魔拍到了,并且向他勒索一笔钱。他怒而报警,并且在媒体上公开了自己的家庭情况。但是没想到,警方对此毫无办法,只得另寻他路。   恰好这时周有大师来到这座小城。经由圈中人的引荐,那位政要将此事托付与他。当时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却没想到周有打开了一个关口。   由于之前的受害人多多少少都做过亏心事,自然是不敢向警方承认自己也有过这样的经历的。而周有大师则不同。这些阴阳两道行走的人,自然在阳世也属于灰色人员。周有大师查到的线索也不多。综合起来也就两点——说是俯拍的照片,完全俯拍的,只是在户外才有的。而更多的,是以一个刁钻的,类似窗户或者通风口上方的角度拍下来的照片;还有,嫌犯选的放钱地址,都是在树木茂盛、人迹罕至的地方,比如偏僻的公园、放假了的学校的一角等等。而且,周有大师还碰到了一个正在被勒索的人。   这个人是谁周有大师并没有说,因为毕竟拿人钱财**。周有大师当时的打算是引蛇出洞。便让他按照那个人说的去做。天黑之后,受害人便将分成好几小份的钱放到了飞拍狂魔指定的地方。周有大师则是放了一个纸人在附近,通过纸人上的“天眼”,观察着一切。   凌晨三点的时候,飞拍狂魔的“取款使者”终于出现,结果却让周有大师大吃一惊——   是一群鸽子!   这些鸽子明显训练有素,它们甚至没有叫一声,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拍着队,将一份一份的钱叼起来,然后飞走了。   ☆、第九十三章 灵鸽   事情到了这里,一切都好解释了。这个所谓的飞拍狂魔,其实是一个善于驭鸟的人,他利用安装在驯养过的鸽子的腿上的微型摄影机,偷拍、投信、取钱,一步到位。   只是,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但是在那个电子科技还不发达的年代,这种已经属于高科技高智商犯罪了。而且,当周有大师准备追着鸽子去查的时候,却发现这些鸽子居然飞出了城外,赶往另外一座城市。   这些鸽子异常迅速,周有大师不得已唤出鬼仙,让他去追。那个鬼仙原本以为不过一群鸽子,没什么要紧,便肆无忌惮地直接追上去,想直接将自己的魂灵依附在鸽子上,到了地方再“下车”。没想到,在他追上去的一刹那,他赫然发现,这些鸽子的体内,都冒出了一个一个小鬼!   涉及了鬼神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是更加棘手,在周有看来却是正好。老本行,圈内人,查起来是顺顺利利的,而且私下处理,更是能按照自己的利益所需折中……当然了,这些主意,都是王老爷子给想的了。   周有大师当时只是顺理成章地查出了一切事情的幕后黑手——灵鸟公孙家族的一个落魄子弟公孙默。这个人心性原本不坏,只是因为父母那一代是私自违背家族的命令私奔出来的,而且他的父亲在他生下来之后就死了,因此从小穷困潦倒,养成了一种偏激孤僻的性格。他自诩为正义之士,却视规章秩序为无物,虽然发觉自己驭鸟的天分异常地高,却没有一丝回归家族的意思,反而自行其是,渐渐走入偏道。公孙家族那时正处于没落之时,听说有这么一个天才遗珠于外,便想将他拉拢回来。   周有大师第一次和公孙默碰面的时候,他们差点打得你死我活。双方都是不善言辞之人,更何况道不同不相为谋。幸亏王老爷子之前就和公孙家的人搭上了,及时赶来救了对方。一阵协商之后,公孙默答应回归公孙家族,并且不再弄出飞拍狂魔之事。而周有大师则会放出飞拍狂魔畏罪跳海的事情。而公孙默和公孙家族对周有大师和王老爷子的补偿除了钱之外,还有公孙默自己发现的,以鬼灵附于飞鸟之上,更好地操纵飞鸟的邪术——原本他们公孙族的人就有通鸟语的异能,只是驭鸟还要看各人的天赋;而公孙默所悟出的这个邪法,则是让所有人都有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心意来驭鸟——只要你能把自己要他们做的事情说清楚,鸟儿身体里的鬼魂都会按照你的话去做,而且尽心尽力做到完美。   至于如何将鬼魂附到飞鸟之上、并且让这些鬼魂对你言听计从,这就是邪术的具体内容了。所谓的“商业机密”。   这个邪术不能轻易再用,周有大师教授之前就曾经一再叮嘱。而且以韦香途的资质、实力,用这种邪术明显更是有可能失控。   但是韦香途的自信从来都是满的。她想到了,自然就会去做。而且她不认为自己会失手。据她自己说,她以前就用过很多次。只不过一只鸽子她只用一次,因为用多了,就像被鬼上身久了的人,鸽子必死无疑。所以她家里有一群鸽子。   李欢将她带到了宠物市场。原本李欢的目的是菜市场,不过一听她的打算,就觉得菜市场里面的肉鸽根本不会顶用了。他们看中了一种耐于长途飞行的鸽子。那个老板吹得神乎其神,说什么得过国内外的赛鸽大奖,各种奖牌的照片都摆出来了。韦香途和李欢自然听得是一愣一愣的,一问价格,一只四百五。   不贵,真的不贵,谁家的稍微好一点的个性宠物不值一千八百的?可是问题就在于,韦香途和李欢可没想买只宠物鸽子。   于是乎,他们还是去买了一笼子的肉鸽,一只四十块,买了五十只。韦香途感觉有些心疼了。乡下的东西真没那么贵的好吗,在乡下二十几块都能买一只很可爱的猫了……这哪跟哪?既然来了这地方,还是老老实实习惯这里的生活吧。   回去的路上照样去西格路买了些道具。然后韦香途想起来,自己没有什么能当苦力驱使的鬼魂啊。   无奈,大白天的也不好找鬼魂去,先回家吧。   两个人回到诊所的时候正好黄昏。把鸽子笼放在院子里,抓了些米粒喂它们,两人就开始收拾东西做饭。至于鬼魂的问题,韦香途却已经想好了,自己先去随便抓个鬼来用。   而且她也忽然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自己居然没有养一只鬼仙来当苦力——不对,当助手或者打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她实在应该考虑一下,去弄个鬼仙来用。   而且,好像就有现成的?   吃饭之后,韦香途便拉着李欢出去了。其实她去的地方也不是很远,就在双清路附近,一个因为楼房年久失修,而已经废弃的小区。不过那里并没有被拆迁,因为传说那里闹鬼。平时也有不少年轻人会为了秀大胆或者别的企图而三五成群或者带着女朋友去那里探险,但是基本上都是一无所获,而且也对里面的情况语焉不详。在有几个青年人回来之后由于某种事故而死去之后,这里更是成了一处禁地,以至于人们都不大会去谈论了。   李欢和韦香途对于这些故事原本不怎么上心。李欢是漠不关心,韦香途更是圈子狭小,连听说这件事都是因为李志之前的同学怂恿李志去看看。李志心里也有些害怕,便回来询问韦香途的意见。韦香途查了一下地图,发现就在附近,走几分钟就到。便自己先去看了看,结果却发现一团黑气在上面盘旋,而且,她更是发现,废弃的小区里面,有一双赤红的眼睛,仿佛在盯着她。   红色,没错,天生的敏感意识让韦香途感应到了那个鬼的真身——这是个红衣鬼。   按理说,像韦香途这种人,不应该放过这种所谓的除魔卫道的机会,哪怕是超度了那个鬼,也是功德一件啊。   不过,韦香途最终没有去做,因为那时候,她已经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懒洋洋的状态了。只是嘱咐了一下李志,说里面的鬼比以前要杀他的黄衣鬼还要厉害上两层,李志就完全没有了去试探的勇气。同学们问起时,他也是坚决不去,哪怕是嘲笑他是胆小鬼,他也只是神情惊恐地摇摇头。毕竟那些事给他带来过巨大的阴影。而他的这种态度,却让那些孩子误以为他是真的去过,被鬼吓成了这样。可是他宁愿说没去过,也不愿说里面的情景,可见那里多么可怕云云。   ——————————————     ☆、第九十四章 红衣男鬼??(补更)   这个废旧的小区一眼看过去还真有鬼屋的气质啊,杂草丛生,霉苔满墙,绝大多数窗户有框无玻璃,阳台上还残存着似乎连收都来不及收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地,偶尔有风吹过,还会在昏黄的路灯下投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若非身边有一个韦香途,李欢是打死也不会来的。即使是以前不信鬼神的他,也不喜欢去那种地方凑热闹。从心理学上来说,哪怕真的知道那是人造鬼屋,里面的“鬼”都是人扮,说起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会害怕,但是真到了鬼屋里面,各种感官的刺激和氛围影响,都会把百分之九十的人给吓到。就比如看电影,我们也明明知道那是假的,可是还真没几个人在看到某个镜头、听到某个声音的时候不会心中一惊、余悸犹存。   而李欢素来不太喜欢被别人和外界的信息干扰自己的情绪。因为他已经时常被自己的病人弄得心里纠结了,不想再给自己找些无谓的麻烦。   不过,像韦香途这种大无畏的积极精神感染,他倒不排斥。跟着韦香途拿着大号的电筒就这么大摇大摆进了小区,他觉得自己甚至有点期待,还有种打怪的小激动。   阴风阵阵,两个人的感觉却是凉快。   楼房旁边的树上忽然掠过一个白惨惨的影子,把李欢吓了一跳。韦香途也不由得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仔细一看,却松了一口气。   “是一个小鬼,白衣小鬼,不要紧的。”   不过韦香途也很是犯疑,这个白衣小鬼的样子,似乎还真是个孩子。怎么回事?少年早夭,留连世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怨气?   楼梯道上也是一路狼藉,灰尘和霉菌、被天气弄得早已干燥得像枯草一样的苔藓都发出一股子呛人的霉味。感到离煞气散发的地方越来越近,韦香途停住了脚步。   收起桃木剑,将它背在身上,韦香途从包包里取出一个铜铃,轻轻摇起来。   这是唤神铃,一般阴阳师想要收鬼仙的时候,都可以拿它先和鬼打招呼。这是阴阳两界的一个约定。如果这个鬼愿意做鬼仙,而且意志还能控制自己,就会先停止一切敌意,出面交流。如果双方谈的好,那就好聚好散,合得来就在一起,合不来就各自走开。当然,如果谈崩了,各求平安吧。   而今天这个鬼明显有这方面的意向,而且并未丧失神智。其实想想看,光凭他没有把所有闯进鬼屋的人都弄死,都已经表明他还能控制自己了。   只是,当那个鬼缓缓出现的时候,却让韦香途和李欢都楞住了。   一个一身红衣、赤红眼睛、红唇鲜艳、红色长发却高大魁梧、脸色阴沉的……男鬼??   噢,他怀里还抱着那个白色的小女鬼。   “是你们在叫我吗?”那红衣男鬼问,语气平淡,声音低沉而沙哑。   “是的,我叫韦香途,这是我的男朋友李欢。”韦香途平静了下来,答道。   “为什么要叫我?”   “想请你当我的鬼仙。”   “给你干活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你想要什么?香火供奉,鬼食灵衣,或者生前的为了心愿,甚至未来可以帮你做一场超度法事。而且你当了我的鬼仙的话,我会积极为你寻找攒功德的机会,让你的来生过得平顺富贵。”   “打个杂就有这么多好处,小姑娘你挺厚道。”红衣男鬼若有所思,“不过我不是很在乎这些。我在这里还有事情,我不想走,你们回去吧。”   “就算你成了我的鬼仙,我也可以让你住这里,只要你在我有需要的时候赶过去就行了。”   “……你有什么非得找我这样的鬼去做的事情吗?”   “现在倒是没必要非找你这样的鬼不可,不过,既然有这个机会,我就随便问问。”   “那你现在是有事情必须用鬼吗?”   “是。”   “那好。”   那个男鬼将那个小女鬼放了下来:“你能用她吗?我看得出来你们不是恶人,只要你们叫她做完事情把她超度了,就可以了。而我是决不能离开这里的。”   “好吧。”   韦香途没想到今天碰了壁,难免有些怏怏不乐,但是既然有了这个小女鬼,凑合着用吧。   “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徐如黛,是我的妹妹。”   “哦。”   红衣男鬼将徐如黛抱了过去,李欢这才发现,他是天灵盖被打破了,所以眼睛充血,留下来的血将头发和衣服染红了,很明显他还吐过血,嘴唇也是被血染红的,甚至还给李欢一种正在向下滴血的错觉。   李欢和韦香途都有点好奇这个鬼的经历,但是却都不好问,韦香途抱过轻飘飘的徐如黛,对那男鬼点点头,道:“我会照顾好她的。事情完了之后,我会及时超度她。”   “不要让她太累了,她还小。”   韦香途想了想,忽然道:“那算了,我要做的事情有点危险,她恐怕应付不过来,我自己超度她,然后去找些恶鬼来做算了。”   “什么事情?可以说说吗?”那男鬼想了想,问。   “我是要找个鬼魂,让他附体在鸽子上,满城转一圈,去找一伙穷凶极恶的人。这事情不累,但是我就怕被那伙人发现之后,连鸽子带鬼给油炸了吃掉。”   “这个……直接让鬼魂去,不就行了吗?何必要鸽子?”   “鬼也会在某种情况下迷路,但是鸽子多半不会,而且有鸽子作为载体,白天也能出行,而且不会累。”   那个男鬼奇怪地看着她:“鬼也会迷路我没听说过,但是这个鸽子载鬼……”   韦香途耐心地解释道:“法力高超的人能做出连鬼都困住的鬼打墙,不可不防。至于鸽子的事情,是我的秘法了,除非你想亲身试验一下,不然我不会跟你说的。而且,你要是在等人的话,大可以趁此机会在这座城中寻找,不是吗?”   红衣男鬼若有所思地笑笑,道:“好,我答应你了。”   ☆、第九十五章 后半夜   这个红衣男鬼虽然感官上给人的感觉奇怪了点,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给李欢留下一个还不错的印象。而且这鬼已经收起了鬼相,露出了生前的正常样子,是个看起来很是成熟稳重的大叔——除了那一头奇怪的长发。   他叫徐乐,生前是某个大学的的美术系教授。李欢不禁有种“果然是搞艺术的人的所谓艺术气质么”的想法。徐乐没有说自己的死因和留连在那里的原因。只是,当李欢和韦香途知道徐乐的妻子出门办事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就隐约猜到了徐乐在等的是谁。只是,他为什么会和妹妹死在了这里?而且,这对兄妹的年龄差距也太大了点……   这不是他们该问的,也不是他们能问的了。   毕竟成了他们的鬼仙,就该互相信任,而且之前做过什么事情,都得一笔勾销。   韦香途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拿出来,烧成灰,放入竹筒装的清泉水中递给徐乐,徐乐毫不犹豫地将纸灰水喝了下去,这就宣布着他成了韦香途名下养的鬼仙了。抱着徐如黛钻进竹筒里之后,韦香途就塞上了软木塞,将他们带走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将徐乐附在鸽子身上,然后开始在这一大片城市里寻找了。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韦香途和李欢却要一路走回去。静悄悄的街道和昏暗的路灯下却并不是完全沉寂的,偶尔会走过一两个匆匆忙忙的身影,或者躲在阴影中低声说着什么的两三个人。还有一群一半喝得醉醺醺的人,喧闹着走过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酒店和便利店也都开着灯。凉爽的夜风吹去了夏日的灼热,两人的心情仿佛好了许多,不知不觉地,轻轻牵起了手。   “小时候我就一直和别的孩子合不来。但是我却一直没有发现。我只是有时候觉得无聊,所以就每天都在师父的书房里看书,玩师父的桃木剑。那时候我还是管师父叫爷爷的。四年级的时候,我想像我父亲一样做个语文老师,五年级的时候我想当科学家。六年级的时候我开始把鲁迅当成我的偶像,初中的时候我开始想当漫画家。可是后来我却明白了我这一辈子的使命。不过就算是如此,我也没有放弃我喜欢的一切。只可惜,喜欢只能是喜欢,没有任何天赋的人,终究只能是个爱好者。我隐约记得我的读书时代获得的最多荣誉,是各种体育项目。不过,我根本不喜欢体育。”   李欢微微一笑,道:“你从来没有说过这些啊。”   韦香途耸耸肩,道:“不知道为什么,很多时候我想回想过去,都会感觉到一阵撕心裂肺,那种痛苦太不可思议了。我都不敢想。”说着,她纤细的眉微微皱起,“我最近在想,我是不是有什么心理障碍了。”   李欢停住了脚步,韦香途也停了下来,侧过脸,看到他站在一片阴影中,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真的这么想吗?”李欢略略沉默了一会儿,才语气平淡地回答。   “是的。”韦香途点点头。   李欢笑了笑,才用有点忧郁的口吻道:“有人说,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记性太好。”   韦香途也笑,道:“第一次听到你说这样的话。”   “你说起你以前的事,我也说一说我曾经碰到的一件事情吧。”李欢恢复了正常,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了起来:“那时候我还在美国读书,那个女孩是我偶然碰到的,她的取向很正常,但是她的一个朋友却是个同性恋,而且非常爱她,后来她的朋友为了救她,死了。”   韦香途闻言,刚想说什么,却忽然头脑一片空白,身体失去了重心,不由得倒了下来。李欢慌忙扶住了她,她却惊恐地抓住了李欢的肩膀。李欢只好顺手将她抱入怀中。   “香途,香途,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我感觉天旋地转的……”   李欢此刻非常后悔,却不能不强颜欢笑道:“不是中暑了吧?”   韦香途摇摇头,定了许久,才恢复过来,道:“我们回去吧。”说着,自己站了起来。李欢却也不敢大意,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还好,回到诊所的时候,韦香途似乎也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   院子里的鸽子都睡着了,但是李欢和韦香途却还都不想睡,也不能睡,他们还有事情要做。   打开鸽笼,从里面随便抓出了一只鸽子。在睡梦中被忽然惊扰,这小东西当然惊慌异常。然而,在韦香途用朱砂在它的脖子上画了一个圈之后,它就安静了许多。韦香途将它放在地上,让李欢看着它,然后又进屋拿了一杯水,从包包里取出一张奇特的符纸,放入水中,然后拿出装徐乐的竹筒,打开了塞子。   “到这个杯子里面去。”韦香途对徐乐道。   “好。”   徐乐此刻也异常好奇,便径直“走进”了杯子。杯子里的水蓦然变成了绿色。徐乐好奇地浮起半个身子,道:“这是什么?”   “法具。”韦香途不多解释,打了个响指,那个鸽子便走了过来。徐乐又缩回了杯子里。韦香途手拿杯子,缓缓地将水从鸽子头上淋了下去。   鸽子一动不动,而且虽然被水浇到,却没有一根羽毛是湿的,地上也没有留下水渍。倒完水,徐乐的虚影便从鸽子身上冒了出来。   “就这样了?”他半信半疑地看看自己,“我附身到这鸽子的身上了?”   韦香途松了一口气,道:“嗯,施法很顺利,就算是白天你也不用愁了。”说着,韦香途顿了顿,道:“你习惯一下这个鸽子的身体,我和李欢进去给你弄一份地图,你一个一个地方排查。”   徐乐点点头,道:“好,不过你们具体是要找什么人?有照片吗?”   韦香途望向李欢,李欢却摇摇头,道:“我没有甄妮的照片,都扔了。”   “……那她有没有脸书账号什么的?可以上去找。”韦香途的反应向来迅速。   ☆、第九十六章 弃子   偌大的城市总是不会缺乏各种可看的景致,尤其是夏天,街头绝不会少了穿着清凉的美女。不过,在一个孩子看来,太过漫长的假期和没有小伙伴的情况让这座城市非常无聊。此刻这个小女孩正无所事事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连秋千都已经不那么吸引她了,但是她立刻又发现了一个让她很感兴趣的东西——一只落单的鸽子。   这只胖胖的鸽子似乎飞累了,停在了一栋楼房的窗户上,并且用着鸟类特有的欢快跳跃的步伐悠闲地散着步。只是,那只鸽子似乎对紧闭的窗户里的事情很感兴趣,一直脑袋朝里。但是就在房间里的人拉开窗帘的一瞬间,那只鸽子就忽然飞到了上面一层。   甄妮拉开窗帘,却发现外面什么也没有,不由得皱皱眉。   她最近总是感觉被人偷窥,难道是错觉?   或许应该就听唐说的那样,住在他那里会比较安全。   可是她实在不喜欢拘束的感觉。   而且,在中国待得越久,就越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这些天以来,她一直跟在唐友莲身边,按照他的吩咐,每天对那个人下诅咒。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不对头。   李欢对于她,真的很重要么?为什么仔细回想唐友莲跟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觉得不对头?他总是在隐晦地暗示她,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喜欢的人。   ……奇怪,刚才又想到哪儿了……   甄妮毕竟也是学心理学的,对这些东西的敏感度比一般人都要高。但是她此刻却不是被一般的催眠术控制,而是涉及了鬼神的。对此,唐友莲还是很放心的。甄妮在回想了半天之后,却只记得自己好像是觉得有人在偷窥她。   如果是在美国就好了,她大可以找一大群人来解决这件事情。不过现在她身处异国他乡,而且又忽然间和这些鬼鬼神神的“东西”打交道,危险感瞬间就上升了一个等级。   “喂,唐,那边事情怎么样了?”拿出手机,甄妮拨通了他的号码。唐友莲那边的语气依旧带笑:“没事,一切都很顺利。甄妮小姐。”   “可是我总觉得,总觉得有人似乎在偷窥我,你能来一下我这里吗?”甄妮说着,担心地望向窗外,一只鸽子忽然从楼上飞下来,在她的窗台停了一会儿,便展翅飞向远方。   “偷窥?好吧,我过去一趟,你要留神,不要四处乱走。小心点。”   唐友莲将电话挂断,却是脸色阴沉,若有所思。   这些天,他一直在派人监视着甄妮和韦香途两方面,甄妮感觉到有人在偷窥,他是感到有些意外,没想到甄妮的感觉这么敏锐。可是韦香途那一边,却依旧如故,韦香途看起来并没有受多少影响。   看来甄妮并不管用,他太高估她了。或许是时候把她给丢弃了。只是这些天来在她身上花费的功夫太多了,必须收回点利息啊。   时间已是午后,对于刚刚和一个客户聊完的李欢来说,这一天的工作也就结束了。   收拾了一下今天的文件记录,李欢不由得苦笑——早上来了一个因为失恋而颓废得辞去工作四处游荡不知怎么办的男生,中午有人来了一个电话问他和韦香途明天有没有空,他似乎撞邪了。下午的这个客户更是极品到无以复加,是一个因为离婚而情绪异常激动的妇女,她差点把李欢的茶壶都摔烂了。大概是天气暑热,这些天的来咨询和治疗的人其实都异常烦躁,而且动辄发脾气。甚至还有些人,大概因为觉得自己花费了价值不菲的诊金,便要求李欢像万能的神一样立刻就能消除他们的所有烦恼。而那些鬼神方面的事情,也是没有间断过的。不停地有人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来找他和韦香途。李欢自然也感到了压力的增大,但是无可奈何。   不过现在可以不用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工作和生活总得分开。想想自己的女朋友就和自己住在一起,心情就会好很多了。   但是,当李欢走到楼上,发现今天放出去的那只鸽子居然提前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晚上又要忙了。   在划分地图的时候,他们两人一鬼都已经计算好了,画出来的区域足够徐乐由早上找到晚上*点。徐乐是拒绝在附身到鸽子身上的时候进食的,哪怕韦香途给他人类的食物也不吃,因此中午他不会回来。这些天,他也一直都是按照原本设定好的时间回来,甚至有时候会推迟。今天这么早回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得等到天黑再出来跟李欢和韦香途说吧?   瞄了一眼韦香途紧闭的房门,李欢对那只落在茶几上正侧着脑袋看他的鸽子摇摇头。鸽子似乎有点不满,眨眨眼,飞落到了李欢肩膀上。   “……好吧,我叫她起床。”   甄妮没等多久,唐友莲的车就到了她楼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拉上窗帘。不过一会儿,便有人敲门了。   “唐,我想,我还是住到你那里去……”甄妮开了门,才发现唐友莲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有几个她根本没见过的人,而且都是一些身形健壮、年龄大概在二三十岁的黑色西装男,她心里一沉。   “他们是谁?”   “没什么,这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在这里不安全,所以找了他们来帮你搬家。”   “我的东西不多,就一个旅行包。唐,你太……小题大做了。”甄妮不确定地想了想——是这个形容词么?   不过现在不是确定语法对不对的时候了,看着这几个面无表情的“朋友”,甄妮真的很难相信他们真是来“搬家”的:“而且,唐,我觉得住在这里也不错,我忽然,不想搬走了。”   唐友莲此时已经推开了甄妮只开了一半的门,和他的“朋友”走了进来,甄妮不得不后退了几步。听到甄妮的话,他不禁笑了。   “甄妮小姐,你觉得现在是你搬不搬的问题么?”   ☆、第九十七章 扑空   李欢的车缓缓开出了诊所。韦香途坐在副驾驶座上,眼睛却在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后视镜:“看来我们确实需要绕道,如果你没把握把后面的人甩掉的话。”   李欢微微一笑:“这些人哪怕明目张胆地监视你,你也没办法。我们又不是警察。”   “是啊,”韦香途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不过他们也就监视我们了,有什么用?进个鬼屋都没敢靠太近。就算是现在在盯梢,我看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们都和甄妮打个照面了。这也多亏了那个女人找了这么一个偏僻的角落住。”   甄妮心中一冷。   从本质上来说,她并不算是个很蠢的女人,只是这些天,她无法去准确思考自己所身处的环境和真实的情况。但是现在,她面对的可能是生死。   冷静,必须冷静。   “ok,ok,well。”甄妮不由得说了英语,窗户都是关起来的,而且她离窗户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这简陋的出租房除了床、桌子和一个小小的卫生间之外什么也没有。而且对方足足有五六个人,“唐,你想要什么?你缺钱,或者想移民到美国吗?你想要什么,我想,我都可以满足你。”她勉强保持着镇定,但是唐友莲却轻蔑地笑了。   “甄妮小姐,我想要的东西,你现在给不起。好了,不用拖延时间了。如果你乖乖就范,我会让你少一点痛苦。”   “唐,你要杀我?你要知道,杀了我给你带来的麻烦不会多于我活着可以给你带来的利益。你杀了我是要做什么?我可以给你足够的利益,真的。你卖掉尸体或者器官所得的钱,我可以给你十倍。而且你要想想,是你把我带回中国的,我不见了,那些警察第一个就会……”   唐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好吧,你已经说动我了。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有钱啊。”   甄妮听到这句话,顿时舒了一口气,只是过度神经紧张又忽然放松让她眼前一花,身体一软就要倒下来,但是她勉强支持住了,强笑道:“这原本是我的秘密,我有个非常有钱的父亲,这种事情连李欢都不知道。”   “恩,这些事情让我也有些动摇,只是我需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如果不是真的——”   “我向上帝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上帝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让我活着回去吧,如果我活着回去我一定要去教堂接受洗礼成为基督徒。甄妮心里想着,但是她仍不能放弃任何机会,“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些别的乐子,你……不想试试么”   唐友莲笑笑,上下打量甄妮,道:“好,我们确实需要单独谈谈。”   甄妮心中一跳,抬眼对上唐友莲的目光,不由得心底窃喜。而唐友莲身后的几个人都露出了明白的神情,自动走出了房间,关上门。唐友莲走了过来,甄妮蓄意往床边走了几步,眨眨眼,似乎带着不确定的**,道:“过来好好谈谈么——唔!”   他已经一只手环抱住了她的腰肢,而温热的唇也已经印在了她的唇上。甄妮按捺住心中剧烈起伏的情绪配合着他。但是,她忽然感觉,腰间右侧,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那是……??   低微而沉闷的一声异响,腰间的一阵剧痛便让她眼前一花,但是却惊呼不出声音,她的唇已经被他的唇占据了,甚至于挣扎都没有挣扎的机会,她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快速地流失。   “消音手枪的滋味想来不错吧,甄妮小姐。”   他终于离开了她的唇,但是手却依旧抱着她。低言笑语,略显轻浮的语气,更像是在**,但是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焦距。   “我对于死去的女人才不会有抗拒心理,所以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好心的。你还算是个美人呢。”   “老大,有情况,快走。”   偏偏这个时候,门外的人很不识趣地敲门了,而且非常急促地敲门。唐友莲皱皱眉,道:“走。”   “来不及了,那两个人已经进了楼!老大,怎么办?”   “上四楼,你们留在这里收拾。”   唐友莲甚至来不及责问那些盯梢的人是怎么盯梢的,居然直到李欢和韦香途都到了楼下才反应过来。事实上,在特意绕了一个大弯子,又在狭小而迂回的巷子里七弯八拐地走了好长一段路之后,连李欢和韦香途都差点迷路,若不是那只鸽子在前面带着,他们估计是到不了原本在诊所和车上都研究过好几遍的这个地方。幸而他们这些人的反应也异常迅速。唐友莲和另外一个男子将甄妮以一种半抱半扶像是带一个喝醉的人一样上了四楼,而剩下的人则开始把甄妮为数不多的东西往床下一塞,把门关了起来。不过一会儿,果然有人敲门了。   “甄妮,是我,我是李欢。”   其中一个定定神。待同伴走到门后,才走上前去开门。李欢和韦香途一看,不禁也楞了一下。   “你们找谁?”那个人不客气地问。   “甄妮小姐,不住在这里么?”韦香途微微上前,并不忌惮地盯着他。而李欢则迅速扫了一眼室内,并无异常。   “甄妮是谁?你们找错地方了。”那个人不客气地关上了门。那鸽子原本是停在韦香途肩膀上的,此刻却不安地扇动着翅膀。韦香途和李欢狐疑地对视一眼。   “甄妮走了吧。或许我们应该来早一点。”   这个线索就这么断了?两个人都有些灰心丧气。但是此处也是多留无益,只得往楼下走去。   走到二楼,迎面来了一对情侣,女孩一下子看到了韦香途肩膀上的鸽子,不禁好奇地打量着她。在他们向下走,转过弯的时候,那女孩还好奇而又兴奋地低声跟男孩道:“你看你看,那个女生肩膀上有只鸽子唉,好乖哦。”男孩也应和道:“是啊,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肯定很贵。”   李欢向韦香途笑笑,刚要说些什么转移一下她的沮丧,韦香途忽然开口道:“等等,那个人不对劲。”   ☆、第九十八章 交锋   此刻,夕阳已经收起了最后一丝残光,夜幕渐渐降临在这座城市中。韦香途拿出手机,似乎是看了看时间,并没有说任何理由,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我们回去看看。”   此刻,徐乐也按捺不住,从鸽子身上挣扎着出来了。但是他却一下子飞出了窗子,往上飘去。作为鬼魂,他的直觉自然比韦香途要敏锐得多,何况他开了鬼眼之后,却发现自己看不见四楼最中间那个房间的情况。   只是,当韦香途和李欢重新走到三楼的时候,那些原本待在甄妮房间里面的人也出来了,堵住了他们的去路,而且,都拿出了枪。   韦香途和李欢从三楼到二楼这段时间不到一分钟,但是所有人都迅速反应了过来。   韦香途和李欢并不是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打发走?何况这天色,也黑了。唐友莲并不认为韦香途身边会没有鬼仙。只要她让身边的鬼仙试探一下,就足以知道这里的所有情况。   而韦香途的想法再简单不过了,她相信徐乐作为一个厉鬼,不可能搞错。而且,当她看到那个开门的人西装革履的时候,她就觉得,大夏天还在自己家里这么穿,有没有搞错?   只是,当面对这几个拿枪的人的时候,韦香途忽然很后悔,应该叫李欢先走才是。幸好,她这一次临时收了个鬼仙。   赶在那些人开枪的前一刻硬生生地将李欢扑倒按在地面,徐乐也已经出现在了那些人的背后。他们只来得及开了一枪,便忽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倒,有个甚至直直从楼梯滚了下去。韦香途放开李欢站了起来,却又重重一脚踩在了其中一人的身上,劈手夺过他的枪,递给李欢。   唐友莲已经出现在了四楼的楼梯拐角处,带着一抹冷笑,看着他们。他身后,居然站着三个青衣鬼仙。   “韦小姐,李医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碰面。”   韦香途道:“是没想到,但是你既然一直不肯和我们正面冲突,那就说明你其实也没什么胜算,所以我并不害怕。”   “您这话是对李医生说的吧。”唐友莲笑笑,“其实正如韦小姐说的那样,我也不认为您会怕了我。但是李医生在您身边,恐怕对您也不太有利。”   韦香途奇怪地笑了笑,口气略带讥讽地道:“难道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想说服我们今天各自放对方一马,然后找个时间你我出来决斗?”   “你我若是再耽搁下去,都会被抓进局子里去问讯的。”唐友莲微然一笑。   韦香途却道:“抓就抓吧,我和李欢只是来找甄妮的,没想到碰上你们这些不法分子,我们是合法自卫。”   “呵,您别忘了,您是纵横家的弟子。事情闹得这么大,朝堂向来是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   又是“纵横家”这个令人讨厌的字眼?!   韦香途从来没觉得身为鬼谷子的传人是一件不光彩的事情,但是这些日子怎么老有人反而抓住这个来奚落她?   忍住怒气,韦香途皮笑肉不笑地道:“您也不用装了,唐先生,我可不觉得您是一个多话的人,您说了那么多,无非就是在拖时间吧。其实您可一点都不怕会被其他人发现,不是吗?这里厉鬼如此之多,想要迷失走进来的人的心智,还是很容易的。您恐怕是在等救兵吧。”   “彼此彼此,您也不是多话的人。但是我很好奇,你什么时候也搬了救兵过来?”   韦香途悠然道:“你也不用管我怎么搬的救兵了,因为……”   因为韦香途忽然决定提前动手了。   “徐乐,保护李医生离开这里!”   徐乐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击碎了楼梯间的玻璃窗,拉着李欢就往下跳。一个青衣鬼仙见状,伸出鬼爪便一把抓住了徐乐的肩膀。徐乐猛地一挣,整个肩膀都裂开了。   没想到成了鬼之后还要受这么重的伤。徐乐在疼痛之下,露出了鬼相。但是还好,他带着李欢安全地到了地面。   只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身后的青衣鬼仙自然是追上来了,可是徐乐却感觉自己的意识随着剧烈的痛楚而渐渐模糊,黑色的鬼血在空气中散开,勉强拉着李欢往前跑了一段路,却一个踉跄,便再站不稳了,无奈地回头,发现身后的青衣鬼仙不徐不疾地跟在后面,眼中带着嘲讽的神色。   “李医生,看来这一次,我们都要在人间彻底消失了。”   李欢心里也很明白他们此刻的情况,但是他无暇顾及,扶着已经支持不住的徐乐,用坦然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那个正带着狞笑慢慢向他们走来的鬼仙,道:“我就怕香途那边出什么事。她应该能够安全离开吧。”   那个青衣鬼仙闻言,却是咧开嘴,做出一个诡异的笑,道:“最好能够离开,不然的话,下场可是很惨的。你知道么。唐友莲很喜欢女尸,尤其是漂亮的女尸。”   李欢的脸色一青,那个鬼仙看着他,带着一种奇怪的报复感的快意,继续道:“我记得那个金发小妮好像是和你有点什么关系的,不过我要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只是,她死后,还是被唐友莲弄上了……”   那个鬼仙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身后已然悄悄伸过来一只鬼爪,扼住了他的脖子。   鬼是不用呼吸的,说话也并不是真的说话,而是以意志化成语音,传入耳中。所以从根本上来说,那个扼住了他喉咙的鬼爪,其实是以实质攻击的形式,将他的精神力量死死压住,并且控制了他体内的鬼神的能量,让他产生一种窒息的感觉。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鬼?   感觉到自己的鬼眼也无法探到后面的敌人,那个鬼仙的脑袋立刻一百八十度转了过去,他瞪大的鬼眼看到了一张美艳而妖异的脸,黑色长发在夜风中飞舞着,一双黑色的唇,缓缓说道:“很好,很好,我也对他的尸体很感兴趣。”   ☆、第九十九章 战后   来的人当然是徐青。身为一个尸鬼,她很少有露出鬼相的时候。但光是那张形如鬼魅,而且还化着诡异妆容的面庞,就足以使人胆寒。   而且……她似乎是在刻意折磨那个青衣鬼仙,扼住了他的脖子,却并没有直接让他灰飞烟灭,而是将他拎在半空中,看着那只鬼无助地挣扎,露出了笑意。   “李欢,你手里的枪哪来的?有子弹吗?”   李欢这才想起韦香途从对手手里夺下的那把枪还被自己拿着,急忙道:“从唐友莲那伙人手里抢来的,应该有子弹。”   “哦,那你拿好枪,跟我来吧。”徐青顿了顿,道,“麟夕和韦香途应该也差不多了,唐友莲不是他们的对手的。”   说完,手上一用力,硬生生地,将那个鬼仙抓成了几道黑影,消散在夜色之中。   “她是谁?”徐乐也看得有些心惊胆战,低声问李欢。   “我的一个朋友,叫徐青。”李欢却是彻底松了一口气,道,“阿青,这是香途新请的鬼仙,叫徐乐。”   “哦,五百年前是一家嘛。”徐青淡淡地道,递过去一个小瓷瓶,“不过你伤得太重了,还是回去休息,擦点药养伤吧。”   徐乐接过药,却还是犹豫了一下,道:“不,我和李医生去看看韦小姐脱险了没有。”   徐青自然知道这个男鬼仙并不太放心她,但是也懒得理会,只是向前走去。   “对了,徐青,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有情况的?”   “……”徐青沉默片刻,才道:“这个你就不用知道了。”   “……是左孟又麻烦你们吗?”   徐青闻言,终究还是笑了。   “好吧,明人不说暗话,确实是他。不过他告诉我们的时候,只是说唐友莲在某个地方,而没有说韦香途和你也在。不过想想也知道了,他关心唐友莲干什么?他只会关心某人吧?所以刚才麟夕给香途发了短信,让她如果身处险境的话,就尽可能拖延时间。”徐青说着,顿了顿,微微侧脸看了看李欢,“你很不高兴?其实这种事情大家都很不高兴,除开左孟这种好像完全没想过自己的家伙之外,所有人恐怕都会不高兴。我和麟夕很不高兴你们有事不叫上我们,韦香途恐怕也不高兴老被人当成救援和关心对象,你也不高兴你的女朋友老是被人盯着,左孟的老婆要是知道了,也不高兴左孟老是把心思放在你们这里。”   李欢无奈地点点头。   “如果以后想避免这种不高兴,那以后有事情不要想着自己干,叫上我们,懂么?”   其实这事情里面,恐怕最不能责怪的就是左孟了,但是偏偏他的存在,让所有人都很不舒服。他就这么放不下韦香途,非得每天都要给韦香途算上两三次?   此刻,正在自己家里画画的左孟手里一抖,画纸上的美人的裙角,就突兀地撕破了。   大哥,不是我要每天给香途算命,而是她有危险我就会感觉到的好不好?难道我知道了我能不着急?   左孟放下颜料盘,起身。正坐在客厅里拿着笔记本电脑看电影的庄倩瞄了他一眼,道:“怎么?又想出去走走?”   “恩,闷得慌。”   “人家都说,追韩剧的嫁不出去,追美剧的不明觉厉,追英剧的基佬遍地,追日剧的腰酸肾虚,追大陆剧的担心婆媳关系,什么都不追的人基本无趣——你就是最后一种。”   左孟白了她一眼:“谁说我什么都不追?哥追的是小说。跟你说你也不懂。”   “……还是无趣。”   唐友莲手中自然也有枪,加上剩下的两个鬼仙,按照道理来说,对付一个对手自然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很不幸,他碰上的是韦香途。直到今天,他才发现韦香途的可怕之处在哪里。   圈中人对于韦香途的评价,自然最多是她法力高强,符?的等级也是整个中原无人可比的。但是却没有人知道,在她面对枪械等东西的时候,她居然有一种奇异的能力——无法命中!   那应该是一种奇异的超能力,或者,是一种意志能力之类的法术。说是无法命中也不完全恰当,因为哪怕唐友莲拼死抵着她的额头开了一枪,却愕然发现,那颗子弹虽然穿过了她的身体,却没有留下伤口!   “很惊讶吧,我也觉得很惊讶。我知道这个能力是在某件事情发生之后产生的,但是我却忘记了那件事情。”   韦香途冷然一笑,重重的一拳就打在了他腹部。   那个力道非同小可,唐友莲竟是直直地摔了出去,瘫倒在地上。   但是看着这个重伤的人,她却没有任何要杀掉他的意思。   只是他的两个鬼仙——断然不能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桃木剑,白色的雷符,威力巨大,却无声无息。韦香途并没有留情,干脆利落地,处理掉了那两个鬼仙。   唐友莲的援兵看来来迟了。韦香途笑笑,不过也有另外一个可能——唐友莲的援兵或许已经到了,但是八成和徐麟夕打了起来。   留着这人一条狗命给徐麟夕处理吧。她还是去看看,李欢应该也被徐麟夕他们救下来了。   那些厉鬼的灰飞烟灭让整个楼梯间回复了正常,如果不趁早离开,他们也会被人发现,报警,然后……又会是一堆麻烦。   韦香途擦擦汗,刚才虽然自己占上风,但也没有少挨多少下。头都有点晕了。转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楼道,在看到同样有些狼狈的徐麟夕,和李欢、徐青同时出现在视线中的时候,她彻底放下了心,却也一个重心不稳,栽了下去。   他们此刻还在楼梯的入口,看到韦香途就这样硬生生的从楼梯上滚下来,不由得惊呼一声,李欢和徐麟夕眼疾手快地上前接住了她。韦香途倒真是挺坚韧的,居然还能微微张开眼睛,挤出一丝苦笑,道:“我……撑不住了。”   “作死的,你别挂了,我们立刻送你去医院。”徐青急忙道。   他们还是来晚了。但是谁也想不到,韦香途会受这么重的伤。   ☆、第一百章 鬼的心思   不知不觉一百章了哦……——————————————————————   在李欢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确实也在外面碰上了唐友莲的救兵,几个人,带着一堆鬼。不过那时候虽然打得有点吃力,而且徐乐重伤、李欢的战斗力基本可以无视,但是他们却也没有多少不安,大概是因为韦香途从来就没有遇到敌手的缘故吧。当他们总算是击退了敌人,跑进楼里,看到似乎安然无恙的韦香途,原本是挺轻松的;但是没想到,韦香途就这么直接地从楼梯上摔了下来,差点没把他们吓死。于是乎,也没有人去管唐友莲怎么样了,只顾着送韦香途去医院。当然,或许在徐麟夕和徐青的看来,唐友莲八成也是没命了,不然韦香途不会这么放心就要走了。但似乎正应了那句话——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唐友莲还是没有死。   他被那一下重击击飞,直直地摔出了几米远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清醒地察觉到自己的几处骨头断裂了。他几乎已经做好了马上要被一把利刃刺穿心脏的准备。韦香途身为一个修习阴阳之道的鬼谷子传人,身上不会少带有什么刺鬼刀之类的东西吧?或许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是,韦香途和他并无深仇大恨,她会很利落地结束他的生命,而不是像当年的徐麟夕和徐青,他们其实已经被仇恨变成了一双厉鬼——是的,徐麟夕虽然还是个活人,但是他在面对他们这群世仇的时候,活脱脱地就是个比徐青还恶毒的厉鬼!   回忆起徐麟夕在复仇的时候所做的一切,唐友莲不由得想笑,只不过,如果他真能笑得出来,那也应该是一个凄厉而冷酷的,带着讥讽和怨怒的笑。   ——不过,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也不适合多想。他应该安安静静地等着有人经过,报警,或者打120,看看自己能不能真的捡回这一条命。   楼道中蓦然刮起了一阵阴风。唐友莲不禁心中一喜。他艰难地睁开眼睛,抬头,却又心中一凉。   是席倩,只是……她手中还抓着甄妮的残魂,白色的,残破的,只有上半身,眼神呆滞,,整个鬼魂在空中荡来荡去,明显已经完全失去心志。   甄妮这一次死得也是很冤的,而且死了之后,唐友莲还立刻就把她的魂和魄打散开,困在了屋里的床底下,为的就是能安心地践踏她,也为了不让别人发现。   而现在,席倩这是……?   唐友莲心里一沉。   不过……现在的席倩,应该很好骗吧?   “她这么可怜,你也要抛弃和糟蹋她,为什么?”席倩瞪着一双翻白的鬼眼,用凄厉的声音问。   “不是我做的。”唐友莲低声道。   “我已经看到了,她的尸体被你放在床上,衣服都脱了,而且她很明显是被接近之后用枪打死的。这不是你做的?那是什么情况?”   “李欢。”唐友莲望向窗外浑浊的夜色,低声说着,“你忘记了么?我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她叫我来的,她说有人在偷窥她。可是等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她已经……至于为什么要对她那样做……对不起,我实在忍不住,你知道吗,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她了,我发誓,哪怕她死了,我也要她做我的女人……”   席倩愣住了。许久,才松开了她的鬼爪,甄妮的残魂,就飘飘荡荡地,飞走了。   “可是,她的魂魄为什么是破碎的?是李欢那伙人干的么?”   唐友莲脸色苍白地笑笑:“你不想想看么,韦香途和甄妮是什么关系,韦香途会放过她么?”   “……该死的贱人……”席倩忽然凄厉地笑了,“我发誓,我一定要杀了那个贱女人……”   唐友莲勉强笑笑,道:“不过现在,你能考虑下先把我送去医院或者送回去么?你不会看着我也变成一个厉鬼吧?”   席倩忽然神色一变。   “送你回去可以,但是你要先跟我说清楚,你真的很喜欢甄妮?”   “是的。”   “好。那你不抗拒和一个女鬼做吧?”   唐友莲摇摇头,惨笑。   “自我看到我的爱人被欲蛊折磨而死……我就没有能忘记……对我来说,死人比活人更可靠,也更亲近。”   这是他对席倩说的,唯一的一句实话了。若非之前有被灭门的惨案,而且徐麟夕和徐青又做的机密而诡诈恶毒,让他们甚至不该对外言说,恐怕这对徐家夫妇早在圈子里人人喊打了。   可是没想到,席倩又是一滞。   “你之前有了爱人?为什么还要爱上别人?”   ——作死的,这个怨妇,执念深到何种地步?还是玉版给她的怨念加强了?……唐友莲感觉自己真的要发疯了,可是他还是得冷静。   “是的,没有结婚,她就死了。被人害死的,魂魄都不存在了。”唐友莲不得不字斟句酌地陈述。   “哦。”   席倩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道:“好,我送你回去,也把甄妮的尸体带回去。”   唐友莲道:“恩,谢谢你。”   席倩却露出了诡异而疯狂的笑。   “我可不是为了你。说实话,我现在对男人的话,都不太相信。我只是想,借用甄妮的尸体,做一个尸鬼而已。只是我知道,尸鬼最好是要吸收阳气的,所以……你既然不排斥尸体,想必也不会拒绝我。”   “……随你便吧。”   唐友莲终于放下了心——至于和尸体亲热,并不在他的犹豫范围内。他的心,其实也和徐麟夕、徐青一样,早已彻底被扭曲了。   这一段仇恨已经吞噬了太多人,现在,是不是也在开始蔓延?   蔓延吧,吞噬的人越多越好。现在,只有他人的痛苦能让他从那些记忆中解脱出来。   “对了,你的手下还挺机灵的,见打不过,就下令撤退了,只有我上来看了看。倒是捡回你一条命,也给你保留了实力。”   席倩将唐友莲抱起,动作并不甚温柔,唐友莲还是忍住了那一刻剧烈的痛感,道:“嗯。”   “呵呵,你居然没有发怒么?”   “我为什么要发怒?”   席倩露出狞笑的鬼相。   “如果一个人活着的时候压抑了太多怒气,死了,就会变成怨气非常之大的厉鬼。”   “那就让我做一个厉鬼,因为我还有仇恨。”   ☆、第一百零一章 人鬼之间   人和鬼,除开生死,究竟有什么区别?   一个丧心病狂的人,他的所作所想,到底也和一个失去了理智,心中只有扭曲的仇恨的厉鬼完全没有区别了吧?   一具保存完好、并且经过特殊处理的尸体,在被另外的灵魂附体之后,各方面的形态也和活人差不多了。只是这个甄妮并不怎么懂得自爱,所以身体其实有些小毛病,背上还刺了一个小小的玫瑰刺青。不过,这终究是一具死尸了,席倩也不会因为某些器官的病变而疼痛。至于刺青,也没什么。唯一让席倩感到遗憾的是,已经陌生的亲密姿态也不能让她重新找回那种久违的畅快了——这个身体,真的是完全没有知觉啊。   越是对某件事寄予希望,失望来到的时候就越是失落。   席倩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直到唐友莲轻轻地吻了吻她的脸颊,她才麻木地动了一下眼珠。   “你真的这么喜欢尸体么?很有意思吗?”   唐友莲无所谓地道:“如果是这样的美貌女子,就算是在我还没有对尸体感兴趣之前,我也不会拒绝的。而且你现在,不是也会动会说话么,和活人根本没有区别。”   席倩闻言,冷然一笑,悠然道:“我忽然很同情你们这些人。”   “我们?”   席倩不再解释了,闭上了眼睛,尝试着“睡觉”的感觉。   她说的“同情”,是指唐友莲和徐青、徐麟夕,他们三个人。   这刻骨的仇恨,执念!让死的人滞留人间,活的人形如厉鬼!这确实值得她的“同情”——虽然她认为最值得同情的人是她自己。   她一直也都被一股巨大的仇恨纠缠着,直到那个贱人被她杀死了,也魂飞魄散了,她的仇恨却依旧没有停止。她只是更加地、更加地想报复更多的人。因为这一路走来,她付出的代价受的折磨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孤立无援。这一切是谁的错?   一定不是我的错,是你们都对不起我,是你们遗弃了我!   人的思维一旦走入了偏执的误区,都很难走出来了,何况是一个鬼。   现在是谁也劝不了席倩了,当然,也不会有人劝她。她将会,而且一直会,在仇恨的深渊,不断下坠。   韦香途并不喜欢躺着不动,而且她认为自己的伤也没那么重。但是那些医生偏偏告诉她,她必须要在床上躺一段时间。其实她都在医院躺了四天了,原本全身作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但还是不能出院。按照李欢对她的说法,其实她的伤还没有好,多处肌肉拉伤和骨骼损伤的部位都还在慢慢愈合,感觉不到痛只是因为使用了止痛剂和消炎药而已。平静下来感受下,韦香途确定李欢说的是真话,因为有些地方,正因为缓慢的愈合而有些微微的发痒。   李欢依旧是退掉了这些天的事务来照顾他。说实在的,他其实也有点怕了这些天的忙碌和烦躁抑郁。能有这么一个好借口休息,当然要珍惜。   只是,韦香途成了这样,实在让他无法开心。   徐乐也躲到了竹筒里养伤去了,好在徐青的药还挺有效的,很快就消除了外观上的残缺,剩下的内在损伤,身为鬼魂自行愈合就行,不然,让徐如黛那小家伙看见哥哥受了伤,还不知道会不会闹起来呢。   “香途啊,阿青给徐乐用的药到底是什么做的啊?”   入晚的风依旧带着夏季挥之不去的炎热,一个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人自然少不了笔记本电脑和各种零食。李欢真有点感叹于韦香途为什么这么能吃还能保持这么苗条的身材——传说中的吃不胖体质?还是因为她的运动量其实很大?——或许,真相是,她更喜欢吃水果和蔬菜吧。   仔细数数她要的零食,光是茶饮料和咖啡就占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乎都是水果——其中还有一堆荔枝。正是荔枝上市的季节,韦香途的家乡是荔枝的原产地,两三块一斤随便你吃。可是在上海想吃荔枝,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可是伤员有需求,十几块一斤算什么?   “那个啊?是尸油做的。不过怎么做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应该会很惊悚就是了。也难为她总把自己浑身上下搞得跟一棵巨型兰花似的,连尸油做的药都是兰花味。”   “……”   刚进门的护【和谐】士听到这句话,脸都绿了,韦香途这才反应过来:“没事,我们在讨论一本恐怖小说的剧情。没吓到你吧?”   护【和谐】士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我是实习生,老感觉不太习惯——啊!!”   她的手一抖,药盘掉了下来,幸好后面的一个人眼疾手快,接住了。那只突兀地拍在她肩膀上的手也缩了回去。   “果然都有点一惊一乍的。”   徐麟夕将药盘递回给她,她有些心惊地望向徐青:“不要在人背后拍肩膀啊!”   这个女孩子——不对,这位夫人和她的丈夫老是在晚上才来,而且老化着这么诡异的妆,活脱脱就是一个女鬼啊……而现在,她身上的兰花香气也让这个小护【和谐】士不自在起来。   可是偏偏徐青又加了一句:“嗯,最近医院里的阴气很重,确实会影响人。看来我还是别这么不声不响的了。”   她脸都绿了,只好速度给韦香途吃了药,逃似的离开了这个病房。   “吃荔枝吧。”韦香途指指床头的那一袋东西,“这玩意其实没那么容易上火。小时候我就能一口气吃好多呢。”   “……你真悠闲。”徐青鄙夷地道,“原本还在考虑要不要告诉你的,现在看来告诉你也没什么了。”   “哦?出什么事了?”   “有人在挖坟,知道么,特别是没有经过火化的埋在郊区和农村的坟。有些年代不近不远的土葬的公墓也遭了秧。”   “哦,没什么的,反正都死了,物尽其用嘛。”   “……”徐青和徐麟夕顿时无语。   “不是我们挖的。”徐麟夕急忙严重声明,徐青此刻正在剥着一个荔枝的皮,闻言也帮腔道:“就是,要是我们挖的,还用的着告诉你?”   ☆、第一百零二章 炼尸(补昨晚的更)   “废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们干的,不然你们跟我说干什么?有的没的还是少废话,说吧,你们觉得是什么?”   “有人在炼尸鬼。”   炼尸、盗墓这些事情,其实在整个圈子里都是很忌讳的。但是说实在的,在徐青这个尸鬼都大摇大摆地到处晃的情况下……韦香途他们能说“不好”吗?虽然圈子里面的说法是,徐青当初的炼制用的是徐家那些死去的人的尸体,因此也不算是伤天害理。可是韦香途和李欢都不太相信徐麟夕会真的就这么规规矩矩的。而且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被徐麟夕弄死的仇家,肯定有很大一部分都成了徐麟夕和徐青的材料。   是是非非……还真是说不得,也不好说。   基本上和徐麟夕的来往就注定了韦香途和李欢都不可能是什么真正的“正义之士”,因此闲事什么的基本上也不好管。徐麟夕跟他们说起这件事,肯定是和他们有关的。   “你的意思是,你怀疑这是唐友莲干的?”   “到目前为止,警察局还没有任何关于甄妮的死的案件,也就是说,唐友莲把甄妮的尸体带走了。”徐麟夕沉声道,“他带走了甄妮的尸体之后,这几天就发生了这几件事,我感觉这不是巧合。”   韦香途眼中闪过一丝悔意:“我应该下手杀了他的。”   “其实我觉得你当时还是跑路要紧,不然我们今天不是来看望病人,而是来开悼念会了。”徐青倒是满不在乎,“然后挖坟炼尸的就变成我们了。”   “……哪有这么严重……”   “有的没的还是少废话,现在我们只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什么时候出院,我们一起去看看呗。”   “哦。最近的坟在什么地方?”   “郊区。”   韦香途闻言,看看徐麟夕,再看看徐青,忽然笑了。   “不用等出院了,就现在吧。今晚上,护士大概是不会来了。”   “善解人意的韦小姐。”徐青也笑了,“李医生,你不会反对吧?”   李欢无语道:“我知道我反对无效。”   说真的,大半夜上郊外的坟地调查,又赶在这么敏感的时刻,是要小心点。都说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唐友莲却轻易就去挖附近的坟,还真是百无禁忌啊。只是害得他们连调查都得小心。   医院原本就是个安静的地方。在徐青轻轻挥了一下衣袖之后就更安静了。他们并没有从大门规规矩矩地出去,而是从窗户跳出去,车也早有预谋地停在离医院不远的某个宾馆停车场。   这一次的目的地可以说是他们在一夜之间要去的最远的地方,而且一定要在天亮之前赶回来。于是负责开车的徐麟夕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把车飙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欢总感觉徐麟夕这一次将车开得这么快是因为心神不宁——而且他感觉自己也是心神不宁的。   “大哥,你开得这么快真的没问题吗?”韦香途连病号服都没来得及换,此刻虽然勉强镇定,但她苍白的脸色已经出卖了她此刻的不安。她不会开车,也不懂车,更不会估算别人开车的速度,但是她感到这一次的速度远远比她以往坐的每一次车都快。   “不要紧的,开快点好。天气又这么热,不然下次我开个敞篷跑车出来?”   “大哥,我怎么听着也感觉你有点不太正常?”李欢擦了把汗——冷汗,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比起病房要凉快了不少。   徐青看看李欢和韦香途,道:“没事,麟夕平时就喜欢飙车。”   “有么,我们居然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他们总算一路飙出了城区。   徐青和徐麟夕确实早有预谋,他们在附近的村子里安排了落脚处,是一套临近村头的民房。房子的主人因为到城中谋生而荒废了这一栋十几年前建的两层小楼,当徐麟夕和他联系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将这栋小楼租给了这个神秘的房客。   将车停在了小楼前,让韦香途到楼里换了一身便于夜行的黑衣,在夜色的掩盖下,他们开始向不远处的坟地走去。   “其实唐友莲这些事做得也不可谓不干净,但是这些地因为临近城区,早先就被划为征收的区域。但是征收这片地的不是朝堂,而是某些企业。你们知道的,商业征地才是起争执最多的事件。由于那些人出价太黑,村民们不愿意吃亏,便一直在这里僵持着,甚至发展到了因为那些奸商曾经不择手段挖坟,村民便开始派人日夜看守的地步。”   徐麟夕下了车之后明显冷静多了,原本这些事情应该在车上就说的,直到现在他才想起来要说。   “之前去问梅小姐的时候,她跟我说了很详尽的情况。当时的目击者正在坟场四处巡逻。然后他们就发现了一丝异动。便吹起哨子,招呼所有守坟人赶过去。可是当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里有鬼——而且是一群白衣女鬼。   “有几个人当场就吓晕了,剩下的人当然是逃了。第二天,村里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很多人是不信的,便趁着白天去看看,于是就发现了坟墓的异样。那是一个埋下去还没多久的死者,而且是没有经过火化的。大概是他的亲人用各种方式让他免遭了火化直接下葬吧。不过谁想到会引来这么一场灾祸——里面的尸体只剩下一个头了,四肢和身体都不翼而飞。   “村民们都已经相信了鬼怪的说话,一时间居然有点人心惶惶,没有宣扬就将那个死者重新下葬了。报警的反而是想征地的那一方。理由很简单,警察一过来调查难免就把坟茔都重新挖开了,这样村民们也不会坚持什么了吧?不过这些人想得明显太简单了。活着的人更多在乎的是利益,如果他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价钱,别说是坟地,哪怕是垃圾场也不会轻易出卖的。所以,坟地那边还是继续花大价钱请人看守着的。而且他们已经报警,警方自然不会给什么怪力乱神的结果,明面上依旧说是有人装神弄鬼。”   ☆、第一百零三章 选择   卡文了,现在才写好了……   ————————————————————————————————   有守卫,就要更加小心了。   事实上徐麟夕还真的是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是靠近那个坟地,越是如此。   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出声了:“香途,李欢,你们先别过去。我和阿青先过去看看。”   韦香途闻言,原本走在最前面的她停住脚步,不禁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徐麟夕终于说道:“我总感觉朝堂那边会有人来干涉,特别是虚无医院的那些人,他们虽然只负责处理后事,但是如果有利可图,他们还是会冒出来的。”   “那我们这不是白来了?”李欢忍不住道,虽然他也感觉有点异样,但是都来了,也不好回去。   “你们回那个房子去等着就行。如果有意外,我们会叫你们的。”   韦香途有些无语,上下看了看他,道:“没事的,反正都一起来了,如果真的惹事了,大不了一起扛呗,现在谁不知道我们是一伙的?”   韦香途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么?可是……“香途你可以这样想,但是李欢还不算圈子里的人。如果他出事了,根本没有自保能力啊。”   韦香途这才意识到李欢的存在,微微皱眉,却以平静的神情望向李欢。   李欢忽然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局外人,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其实自打那一次,唐友莲为了拖延时间和韦香途废话的时候提及他拖累韦香途,他心里就有了这种异样的感觉——一直以来,他似乎还真是什么也帮不上忙啊。   而且他也没有参与这些事情的必要,要是论鬼谷子的血脉……徐麟夕不也是有吗?   但是,就在这个失落的时候,他听到了韦香途的回答。   “欢是圈外人?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你觉得呢?”   韦香途一如既往地想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但是她微微变调的声音和涨红的脸庞却出卖了她不安和激动的情绪。   她看出了他的失落,但是她并不能确定,他到底会不会因为她,而卷进这样的一个是非圈子。如果她开口要他留下来,而他却决定自保……   可是她终究还是说出来了。   无论如何,一些问题是逃避不了的。反正她已经以这样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意愿,就等着李欢回答了。虽然她说得很强势很决绝,但是如果李欢不肯、不想和他们一起走……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尽快地处理完玉版的事,将那些东西托付给徐麟夕,最后,远远地离开他。   想着,韦香途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低下头,移开自己的目光。   相信李欢听得出她这是在问他的意见,也相信他知道自己的意思,但是……   谁愿意拿身家性命做赌注,去找一堆原本可以避开的破事呢?   四周安静得出奇。徐青见状,却不由得微微启唇——她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韦香途的意思,他们也都是清楚的。可是,这个请求,仔细想想就觉得很过分。   你是什么人,平白无故就想让人冒着性命危险来爱你?   徐青是死过一次的,自然更加珍惜自己不知道还算不算“生命”的生命。对于徐麟夕以自己的生死安危为赌注和她在一起的事情,她知道这是非常难得的,甚至她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徐麟夕为她这样做。但是徐麟夕做出了这个选择,她也只能选择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报答和弥补。   可是现在的情况……韦香途却搞得好像李欢不和她在一起就是贪生怕死似的,这是什么事?   偏激的小女孩……   然而正在徐青要开口责备韦香途的时候,李欢却做出了选择。   “就是,我们都……那什么了,你们不会以为我们就在一起过几天吧?!”   李欢明显发觉了气氛的僵硬,刻意用了一种很无语的语气道:“你们这样看我,我很生气的好不好,我和香途是那种人么?”   “……”   徐青不禁也一愣:“你和香途?”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咳咳,原来你们。咳咳。”   韦香途脸上顿时一阵白一阵红,但是她却也什么都没说。   按照小说里面的情节,这个时候的越描越黑的。不说的话,倒还有余地——不说也不代表默认是不是?   而且……她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名声——让他去吧。   当然了,更主要的是,她确实是爱着李欢的。   “决定了?那就来吧。”   再三找了找状态,韦香途终于恢复了自己平静的语调,还拍了拍李欢的肩膀,“走吧。”   看着韦香途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徐青倒是有些忐忑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李欢事情的真相,徐麟夕便拉起她就走了。   “女人太八卦了就会变成黄脸婆的,还是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吧。”   ……这哪跟哪啊?   守墓人营地的灯火已经出现在视线范围内,但是这里却并不是完全安静的,悠扬的口琴声飘散在夜空中,更显得这里鬼气森森的。但是这毫无疑问是守墓人们缓解恐惧感和传达信号的方式。   “这里一共有五个守墓人,都是些外地来的老人。”徐麟夕道。   “请这么多。”韦香途微微一笑,“不过……终究是普通人啊,阿青,看你了。”   “鬼打墙么?”   “恩,鬼打墙,别让他们发现我们就行。”   徐青微微点头:“好。”   当时唐友莲应该是一时疏忽,认为这种荒郊野外的坟场,下葬的又是农村里面的人,不会有什么守墓人,而且又事关鬼神,普通人就算白天去看也不会发现异样,所以就敢大张旗鼓地带着一堆鬼去挖坟,结果想不到被人发现,还闹得这么沸沸扬扬,想必肠子都悔青了。   韦香途他们此刻虽然没有领着一堆鬼魂浩浩荡荡地走进去,却也好像光明正大似的,在徐麟夕的带领下一路走进了坟场,连脚步都没有放轻。因为有了徐青的鬼打墙,他们知道他们碰不到那些守墓人。但是,他们也发现了诡异的事情。   口琴声停下来了,守墓人开始在唱着一种很古老的、辨认不出是那里的地方戏的曲子。那是一个苍老、低沉、沙哑的嗓音,歌词的内容也能勉强听得出。   “三郎哟……莫再提了桃木剑,往那鬼门关上望;莫将夜间走坟口,再与那聂姓小姑饮烧酒;鬼神呵,心思难测;阴阳者,难将理来扯!一步走错祸临身,你可要仔细费思量……”   韦香途的脸色不好看了。   ☆、第一百零四章 守墓人   一般而言,会去做职业守墓人的人,并不是那些不信鬼神的唯物主义者,而是那些敬畏鬼神,甚至知道一点鬼神之道的人。尤其是那些年老的守墓者,能坚持在这样的地方做得这么久,不会没有原因。   而且……敏感一点的,或者是方向感很强的人,如果处在鬼打墙里面,也很容易发现不对的。   他们应该是被发现了。   几个人互相看看。最后徐青点点头。   她这样一个厉鬼出面……应该能让守墓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吧?而且,就算他们不肯,也还是没什么办法不是吗?   那个声音还在唱着。   “鬼门关上走一走,望见了谁在桥上愁——哥哥呀!道是行得正来走得顺,到头生死一囫囵,谁见你飘飘成冤魂?谁说天公昭昭难胡混,命丧了糊涂使得人遗恨……”   徐青往前走了几步,循声绕过一个坟茔,看到了那个人。正在她考虑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那人已经发现了她——那是个一手提着一盏电子灯笼,一手拿着个铃铛和烟杆的老人,他手中的灯笼特别制成了古代宫灯的样式,八角四棱,飞檐悬丝。   这是个好东西啊……徐青有这么个强烈的直觉,但是,她却也说不出那盏灯究竟有什么玄机。   “小姑娘,你来这里干什么?”   果然一眼就被认出了是个鬼魂么?   徐青心里暗叹着。如果这个老人真认为自己是人的话,肯定就喊人了,很简单,他们可是守墓的,对于一切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必须驱赶。   可是她是鬼。   “我是路过的。”徐青淡淡地道,“不过想起我的一个朋友埋在这里,所以进来看看。”   “哦。”老人那浑浊的眼睛盯着她,道:“最近有人偷尸体,很危险啊,你要小心了。”   徐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道:“哦。”   老人依旧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徐青也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她此刻已经收起了幻化出来的相貌,直接地将这具躯体原本的样子露了出来。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会给别人怎么样的感觉——就像面对一个化了浓妆的美艳女尸的感觉。盯着她的眼睛,就会发现她的眼睛没有一丝神采,也不动,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死物。   她就不信这老头在明知道自己是女鬼的情况下还会坚持盯着她。   而且……徐麟夕那边也能自行去调查了吧?他们应该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但是,那老头却依旧盯着她,他甚至在一座坟前坐下了来,将灯笼放在水泥地上,点着了手中的烟杆子。   “小姑娘,你知道我刚才唱的是什么吗?”   “不知道。”   “是我们那里的方戏,七月半鬼节的时候,才在午夜唱给鬼听的。”   “哦。”   老人吐出一口烟,慢悠悠地道:“这些戏文里都是鬼爱看的故事,就好像人喜欢看人的故事一样。”   “哦。”   “人哪,总喜欢看着落魄秀才被官家小姐相上,然后中状元大团圆,可是鬼不一样,鬼呢,喜欢看鬼自己的故事,喜欢看些人冤死成鬼,然后怎么报仇。因为这鬼啊,是没什么前景可去想的,鬼要是往前想,就是投胎转世了;忘记了自己这辈子的所有东西,却不知道自己会去哪儿,生成什么;他们只能往后想,想着生前的好日子,想着自己死得冤……”   徐青忍不住道:“这不一定,大团圆看多了,人也会厌烦;急着投胎享福的好鬼也是一抓一大把呢。”   老人却是嘿嘿一笑:“急着去投胎的鬼早到孟婆前面排队去了,又怎么会来听人给他们唱戏呢?”说着,却又唱了起来:“怎的去争奈何桥头一碗汤,将我妻儿全忘?哥哥呀!休再提这天理伦常,苏青我已是冤枉把命丧!趁这天光未亮,好去到仇家庄,索得那人命来偿……”   徐青忍不住道:“大爷,您别唱了行不,听得我烦。都是些什么玩意?这人——这鬼要去报仇便去吧,???锣率悄腥瞬唬克?缣?瞬坏蒙人?话驼啤!?p>  “咳咳,小丫头,你不懂!”   徐青的眼睛终于动了——翻了个白眼:“我是没啥艺术细胞——”   她忽然僵住了。   那盏灯下……那盏灯下的影子?!   是她看错了吗?为什么感觉有三个小小的人影?   忍不住摇摇头,仔细看去,却见不到了。   老人明显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笑了。   “咳咳,算了,既然你不喜欢和我这糟老头聊天,我也该去跟别的老头换班了。小姑娘,这里在白天的时候都被人搜过了,晚上你们找不到东西的。你要是想找东西,还是去警察局好些。”   原来尽管那老头被鬼打墙困住了,却依旧能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徐青强笑道:“警察未必能找到我们能找到的东西,老大爷,这个您不用担心了。”   徐麟夕和韦香途、李欢也确实在徐青和那老头聊天的时候,找到了些警察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一个小小的、破碎的魂魄。   徐青走出自己的鬼打墙去跟那老头磨时间之后,他们自然是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那一座被挖的墓。墓碑上是一个年轻女子的照片,名字叫冯娴筝,墓土半新半旧,确实是被挖开过的。   这个墓原本是三个月前下葬的,但是三天前却又被挖开了。这里也确实被村民和警察处理得干干净净,不可能找到任何线索。   可是那个墓碑后面,却坐着一个小小的魂魄。从相貌上看,这就是冯娴筝的鬼魂,但是她却只有左半身,而且目光呆滞,整个鬼魂也都成了半透明状态,很显然是被打碎了。   “下手真狠。”韦香途微微叹息着,将那个鬼魂轻轻拉了起来,那个鬼魂就在她手上飘飘荡荡的,像个气球,“要打也不直接给打没了,打成了几部分碎片,万一不小心投胎了,就成白痴了。”   徐麟夕和李欢:“……”   “你觉得这东西有用吗?”韦香途问徐麟夕。   “应该有用。”徐麟夕皱皱眉。   ☆、第一百零五章 追查的理由   真会有用么?   不管怎么样,韦香途还是将这一片残魂收进了竹筒。几人又四下寻找了一遍,什么也没发现。   “麟夕,你炼制阿青的时候用了多久的时间?”   “三个月。”   “好,看来我们还是有继续调查的机会的——起码这三个月里面,还是得不断挖坟的吧?”   “是,不挖坟也得炼各种尸油巫药,需要人体的器官。”   “那我们先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他们先走出了坟场。在坟场附近的小树林等了一小会,徐青也回来了,但是她却神色古怪。在徐青眉头紧皱地将那个守墓老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之后,另外三个人脸上也都浮现了古怪的神色。   “难道说,这个老人其实……大有来头?”   徐青摇摇头,道:“这个我不敢肯定,而且……在我感到你们已经走了出来,也准备要走的时候,那个老人还说了一句话……”   “他说什么?”   “他说……最近大概不会太平了,他准备要四处看看,走走……而且他还别有深意地说,虽然活着是挺好的,但是也不能拿别人的尸体当成自己的垫脚石。”徐青说到这里,顿住了。   “然后呢?”韦香途急忙问。   徐青白了她一眼:“还有什么然后?我听了是心里冒火啊,可是我又不敢跟他吵架,呵呵了他一声就出来找你们了呗。”   “……”   李欢倒是沉思了片刻,才道:“如果那个老人真的不是一般人的话,那么这是不是可以为,他在提醒我们,他或许知道唐友莲下一步要去哪里,我们要是真的想查的话,可以直接找他?”   “嗯?”   这个想法……有可能啊。   韦香途刚想说话,徐麟夕却抢先道:“这个确实有可能,不过我想,还是得去问清楚了再说。首先我们得确定他是不是真有那个能耐,知道唐友莲下一步要去哪里。第二我们还得排除一下唐友莲会不会出其不意地没有继续挖坟而去去医院或者医学学校的实验室偷尸体,甚至要排除唐友莲会不会出国……席倩的尸体早已被虚无医院火化了,他们又带走了甄妮的尸身,我想,他们若是将甄妮作为尸鬼的原身,那么,让这个还活着的‘甄妮’和唐友莲回美国去……简直是太容易了。”   “去美国?”韦香途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不,这一个尸鬼,要怎么过关检啊?不可能啊。看着那尸鬼都不呼吸没心跳的……”   徐青哂道:“我走在街上,你看得出我没呼吸没心跳吗?我要是大白天想逛街,穿上厚衣服带上帽子和面纱,去哪不行?人家问我怎么这个打扮,我说我白化病怕阳光,难道他还能拉我去医院检查一番?”   “好吧,大姐,你赢了……”   这一次调查有惊无险,回去的时候,徐麟夕的车速慢了很多。路上,他们也都分配好了任务。   李欢和韦香途是明面上的人,由他们去负责拜访那个老人再适合不过了。如果那个老人给了他们肯定的答复,那他们少不得要随着那个老人四处去走,尽量调查到多一点的线索。而徐麟夕和徐青则是负责在这段时间里面看着市区里面的各个学校和医院——这个工作量很大而且很详细,韦香途原本建议让徐乐去帮忙,但是徐麟夕却一口回绝了,理由很简单,韦香途身边没有鬼仙,是“非常不像话”的。   如果这两方面都没有什么线索,那么就是最坏的情况出现了——唐友莲和占据了甄妮身体的席倩出国了。   那个时候……他们就要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出去追查了。   按照这些天来的事件,李欢对于鬼谷玉版的印象已经改变了许多。当初他知道这些事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会不会引起天下大乱”,第二个反应则是“自己的身家性命要紧”。在他这样的普通人看来,第一次听到这么恐怖的“宝物”,固然会往那方面想。但是这一系列事件之后,他的恐惧和忧虑却减少了很多。首先,鬼神的事情在他眼中不再是神秘而不可窥视、或者人力不可控制的,不说民间隐藏着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异人,连官方都有处理那种事情的机构,碰到鬼神,只要找对了人来帮忙,也不是必死无疑;第二,鬼谷子当年虽然nb得不行,但是鬼神还真不是他的本行,这几块玉版八成也只是第n代已经没落(准确地说,已经长歪)的传人弄出来的,邹喜说它们只是“古怪煞器”,固然是有奚落韦香途的意思,但是也从侧面表明——鬼谷玉版在别人看来,其实也不是什么人人垂涎的宝物。   不过,那也是“在别人看来”,有一点恐怕是徐麟夕和徐青知道而又不愿说的——鬼谷玉版是有着别人都不知道的隐藏作用的。徐麟夕和徐青正是冲着这个作用,才会去收集的。再综合上左孟的事情……   李欢隐约猜到了。   鬼谷玉版里面隐藏着应该秘密,徐麟夕和徐青知道,左孟或许因为南柯道人的介入也知道,但是,这个秘密也并不是什么关系天下苍生的要紧事情,更多的是涉及个人;因此,外人并不把玉版看得很重,而知根知底的,却是想尽办法要把玉版弄到手。   既然是这样的情况……他和韦香途究竟有没有继续追查的必要呢?就是他和韦香途不追查了,玉版也不会出什么祸害人间的大事件;他和韦香途追查下去,对他和韦香途也没有什么好处……   或许现在,让他和韦香途追查下去的理由只有两个:一,这是他们鬼谷后人鬼谷传人的宝物,肥水不流外人田,祸水也不好意思去连累别人;二,徐麟夕和徐青是他们的朋友,他们应该帮忙。   只是涉及到出国,不说韦香途,甚至是李欢,都有了这样一个心思——   漂洋过海了?那就祸害洋人去吧……这么远,也不在我们能力范围内了。   而且,出国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命运轨迹   李欢在国外生活了几年,也认识了不少朋友,甚至还和甄妮有一段异国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觉得自己并不能融入那个国度,从感情上来说,那只是他人生的一座遥远的旅馆,而不是他的第二个家或者甚至是朋友的家,他只觉得那里充满着陌生的孤独;而甄妮更是深深地伤害过他。   在他的记忆中,更是有一个难以磨灭的伤痕。   在他结束了学业,决定回国的那一天,他在下着大雨的街上满怀希望地给他的家人打电话,告诉他的父母,他还是决定要回国。接电话的照例是父亲,母亲在他出半年国之后,听力就因为衰老的器官而一直在下降,直到完全失去了听力,早已不能再打电话。但是没想到,父亲在得知儿子要回国的时候,表达了异常激烈的反对——我们辛辛苦苦一辈子送你出国,就是希望你拿个绿卡,在外面享福,不要再回来了。   但是这并不能动摇李欢的决心。熟悉的面庞、家乡的声音、亲切的街道、以及激烈反对他回家的父母,都是他回国的原因……他坚持着,他不能抛下自己的过去。在反复地跟父亲说,他回国不代表就没出息,而且,他毕竟是他们的儿子,如果连赡养的义务都没能履行,又算什么呢?   然后李欢便知道了,一直被隐瞒的真相。   其实他的母亲早已去世,只是为了他的学业,并没有告诉他。而且母亲的遗言,就是“让他别回来”。   这是让李欢无法接受的,扭曲的价值观,扭曲的爱。   他只觉得自己忽然成了被抛弃的孩子,没有见到母亲临终的最后一面,让他悲伤而无助。母亲啊母亲,您觉得您跟我的所谓学业和绿卡比起来,竟是该死的学业和那张绿卡更重要么?   他还是回了国。但是……命运总是有太多的嘲讽,在他还有两天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的时候,以突发性的心脏病,夺去了他父亲的生命。   他终究……   “欢,你在想什么?”   李欢蓦然从沉思回过神。韦香途正关切地看着他。   “啊,没什么。”   这些事……还是让他们化成记忆的微尘,被永远遗忘吧……都是无法挽回的了。   ——而且还没确定唐友莲是不是出国了呢,想太多没用的。   第二天正是韦香途出院的日子。经过了一晚上的奔波,他们在病房里休息了不到四个钟头之后,便要离开了。只是李欢的精神状态这么差,韦香途也不敢叫他开车。幸好东西也不多,便只是把病号服换下来,换了一身正常的衣服,拎上不多的行李,两人走出医院,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接下来他们的休息时间只有一下午和晚上……明天又要跑去拜访那个守墓老人——在拜访之前还得跟王老爷子通通气,告诉他最近他们又要忙起来了,可是离李志开学的时间也不多了,要王老爷子跟李志说说,开学后李志先跟王老爷子再住一段时间,在附近的学校先寄读一段时间,等事情过了,再回到诊所来。   总之,这段时间又难免团团转了。   但是韦香途还是坚持亲自跑过去看看李志,并且要先跟他商量。因为韦香途觉得既然答应了罗飞要照顾李志,就应该负起这个责任,而不是把李志当成一个“东西”一样丢来丢去。虽然是因为有危险才将李志托付给王老爷子的,但是恐怕作为一个孩子,心里要是想不开的话会很难受——于是他们今晚上还是要抽出时间去王老爷子那里。   李欢心里有些无奈,因为他感觉十分疲惫。真搞不懂韦香途怎么会只睡了几个小时之后就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但是,韦香途说的并没有错——   “哪怕是父母为了孩子好而送走孩子……也会在孩子心里留下不可弥补的创伤。”   他和韦香途,现在就相当于李志的父母了。   李欢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蓦然清醒了许多,不为别的,这件事情,也触及到了他的过去。   只是,香途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似乎也颇有感触似的?   晚上去王老爷子家里的时候,王老爷子正好不在,王启年也正要匆匆出门去。韦香途和李欢这么多天不来看他,李志倒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听韦香途和李欢说了最近的事情之后,顿时嘴巴张得老大。   “哇,有没有搞错,那个反派boss这么强悍,把师父都打到住院了?师父,不行啊。”   韦香途倒是没什么反应,淡淡地道:“恩,是啊,不然怎么叫boss。”顿了顿,又道:“你也快开学了,但是这事情还没得完,我想,你就转学到这附近的学校吧,好不好?”   李志倒是没多想,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好吧,我继续跟师叔祖一起住。”   果然是小孩子,对于各种感情还很迟钝,造成伤害的可能性没有韦香途想的那么大。韦香途忍不住摸摸他的小脑袋,道:“等我和李医生有空了,就来看你,好不好?”   “……??碌酶?衣杷频摹!崩钪救滩蛔〉纱笱劬?醋盼は阃荆?案?昶谔崆傲耍俊?p>  “小鬼!”   诊所离王家并不近,所以他们也只能是匆匆赶来,说了几句话,就又要匆匆赶回去。李志倒是挺懂事的,抱着面包送他们出了门,道:“等我有空了也回去看你们的,对了,下次再来带多点荔枝给我哈,贵也没关系,我现在可是王家某企业的大股东了。”   “小孩子不要这么奢侈……”   车缓缓开了,李志冲他们挥挥手。   “记得来看我哈!带荔枝——”   韦香途忍不住回头,看到李志瘦弱的少年身形在夜色中渐渐隐没,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这孩子,是很不幸的啊。而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么多不幸,此时在平凡而单薄的外表下跳动的心,才会成为一颗坚强的心。但是,过早地经历太多,会不会让他在今后的道路上产生悲观而孤独的情绪?   “香途。”   “嗯?”   “我看你好像有什么感触的样子……怎么了?”   ☆、第一百零七章 请告诉我   出于一个心理医生的职业敏感,李欢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但是出乎意料,韦香途却只是笑笑,摇摇头,想了想才道:“无论是什么经历,都是人生不可缺失的;正是这些经历才让我们成了如今独一无二的样子,不是么?”   李欢闻言,却是略带自嘲地道:“如果失去的东西在你心中是无关紧要的,或者是可以弥补和遗忘的,当然就容易接受得多。”   “……”韦香途不知道如何回答,沉默了下来,许久,才道:“大概我的感情比较淡薄吧。”   “可以跟我说说吗?”李欢习惯性地问——当然,在他的意识里,也有想多了解她的过去的想法。   出乎意料,韦香途却没有说下去,反而笑笑,道:“其实我更想听你说。”   路边的灯光、霓虹的彩色和夜的影子轮流从他们身旁或者上方抚过,两个人静了一段时间,车子却没有停止前行。李欢抑制住自己恍惚的心神,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的经历都还算是挺好的吧。”   韦香途倒是没有追问,只是侧过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香途。”终于,李欢再度开口,“如果你是我,你会不会在毕业的时候,选择接受绿卡,而不是回国?”   听到这话,韦香途眼中居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惊疑。   “我不是你,我的选择对你没有参考吧。”   冷冰冰的语气让李欢一下子刹住了车。   “香途,你生气了?”   “你是后悔回国的话,——你这么说是在表示你的后悔么?”韦香途竭力平静了下来,放柔口气,道:“我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请你说清楚。”   顿了顿,觉得李欢似乎也有误会,便接着道:“你懂我的,我虽然不恋家,但是有些东西是我的底线。说我古板也好虚伪也好,我只能说我不适合在另外的国家生活,也难以想象自己会定居国外;但是如果你做了决定,想要重新出国定居,我会理解你的。只是,我不能——我觉得我自己不适合生活在国外。”说着,不等李欢说什么,她又继续道:“不过我不会怪你的;同样我也不希望你会因为我的选择而怪我。”   李欢不禁心里一沉。   韦香途还真是她说的那样——感情淡薄么?   很明显,她误会他想重新出国定居,但是她却不想这样。于是她迅速和他划清了界线,说得无比平静,而且决绝!   她真的爱他么?   “香途,你……不在乎我么?”   韦香途沉默许久,才道:“希望你过得好罢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我希望你如实回答。”   韦香途终于忍不住了,冷笑了一声,心想,你还有脸问我?此刻的她,简直觉得是被无情地戏弄和抛弃了;只是理智暂时战胜了感情,她再三告诉自己,或许李欢只是觉得和她一起到国外生活也很好,反而是她情绪激动了:“我本来是很在乎你,但是……”她的声音终于还是忍不住哽咽,都变调了,“你要走,我还能怎么办?我是不会走的。你好好保重吧。”   “……你……误会了……”   车子继续在夜色中平静地行驶着。韦香途的呼吸声变得十分沉重,似乎是哭了;李欢现在无法去帮她擦眼泪,干脆就连头也不回,只怕自己见到她难受的样子也忍不住心痛。他的语调,却也依旧尽力地保持着平静。   “……在回国之后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原谅自己,也无法原谅我的父母……但是我们都是没有错的,互相有心无心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了。于是我也慢慢地看开了。”   “……对不起。”最后,韦香途说道。   李欢笑笑:“没什么的。”想了想,又道:“也是我问得不清不楚——到家了,别哭了。”   是啊,到家了。   或许此刻什么都不用再说,只要相互依靠着,就足够了。   只是,在李欢将韦香途送到房间的门口的时候,韦香途还是没有放开他的手。   “今晚上……再陪陪我,行吗?”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是中午。在匆忙收拾了一番之后,两人就赶往那个郊区的村子——当然,见面礼是必不可少的,路上,他们顺便买了些水果,和几瓶白酒,两条香烟。先到村里打听了一下,谎称是某个老人的远方亲戚,听说最近他和另外几个老人到这儿来当守墓人,便来看看他。得知老人在坟地里看坟,平时也住在坟地附近之后,立刻去了坟地。   看坟的五个老人都是轮流值班的,此刻,三个老人因为是晚上巡逻的,早已睡下。有一个正在值班,在小屋旁边坐着的清醒的,只有一个。   见到他们,那个老人便放下了手里的烟袋。这时,李欢和韦香途忽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他们并不认得昨晚上和徐青说话的老人是谁,又如何提起这件事情呢?   所幸的是,那个老人先说话了。   “你们怎么今天才来啊?再迟一天我可就走了。”   “啊,香途昨天才刚刚出院,有点累,所以就来晚了。”李欢急忙道,“这个,阿青那天多亏您照顾了,不过她现在不方便来看您,所以就托我们带点东西来了。”   “哦,放着吧。”老人笑了,顺手拿起那两条烟,“哎呀,这烟贵啊,不过还是烟叶抽起来带劲……阿青啊?那个硬脾气的女娃子叫阿青么?有什么事,就问吧。这里也没什么外人。”   老人这么直接,李欢也就没有绕来绕去:“您跟阿青说的话,意思是您知道他们下一步可能去哪里吗?”   老人一听,却是嘿嘿一笑:“还行,你们年轻人脑子倒是灵光。”顿了顿,却道:“不过我看,你们是不用找那挖坟的人了。”   “怎么说?”李欢不明所以地问。   “因为他不会再挖坟了。”   “……怎么?”   “年轻人,这件事情,你仔细想想,想通了就好了——你说说,这世道,究竟的活人金贵,还是死人金贵?”   老人眯起眼睛,望向远方的山丘,苍老的面容上,带着悠然而难解的笑。   ☆、第一百零八章 活人与死者的谬论   活人和死人谁更金贵?这个问题乍听之下有点可笑——活人还有希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冷冰冰的尸体吧?虽然都说是死者为大,但是这句话更多的,却是表达了一种“不要再为难死人”的意思。   韦香途开口道:“当然是活人金贵。死人再怎么样,也不就是一具尸体;就算是成了鬼,这里也不该是他们呆的地方,他们更应该守规矩不捣乱,不然再死一次也活该。”   “小姑娘,你年纪轻轻,杀气这么重,这个不好,不好。”老人摇摇头,有些感慨地道,“你说的是理,但是啊,说真的,大道理人人都知道,谁也不好反驳,但是……世道上的事情,其实都是不讲理的啊。”   韦香途闻言,居然就拱拱手行了个礼,道:“请老人家赐教。”   老人站了起来,别有深意地看看她,又看看李欢。   “小姑娘,这么老气横秋的,真像出家人了不是?你也是圈里的?你师父谁啊。”   “家师姓周,讳有。”   老人愣了一下,“鬼谷子?”   “是的。”   老人不说话了,又重新仔细上下打量了一番韦香途和李欢,许久才道:“我还以为这娃子是……这娃子是你什么人啊?”   “是我未婚夫。”   “哦。”老人若有所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早些年我就听说周有收了个了不得的女徒弟,而且还听说了不少事……原来就是你,难怪杀气腾腾的。”   韦香途倒是颇有意思地一笑:“原来我早已恶名昭彰了么?”   “恶名倒不至于,美名倒是称得上的。不说这个了,你难道想不通么?”老人故作高深地道,“给你讲个故事吧。隋炀帝大业六年,出了一件事情。隋炀帝为了炫耀隋朝富强,把各国使节和商人召集起来……”   韦香途瞬间反应过来。   这个典故出自《资治通鉴》的《第一百八十一卷隋纪五》——“诸蕃请入丰都市交易,帝许之。先命整饰店肆,檐宇如一,盛设帷帐,珍货充积,人物华盛。卖菜者亦藉以龙须席。胡客或过酒食店,悉令邀延就坐,醉饱而散,不取其直。绐之曰:‘中国丰饶,酒食例不取直。’胡客皆惊叹。其黠者颇觉之,见以缯帛缠树,曰:‘中国亦有贫者,衣不盖形,何如此物与之,缠树何为?’市人惭不能答。”   只是,这个老人怎么就忽然说起这个典故?   不过,每次韦香途看到这个故事,同时也会想起经典漫画《三毛流浪记》里面的一幅图——冬天了,小流浪汉三毛衣不遮体,走在路上瑟瑟发抖,看着那些环卫工人给路边的行道树缠上厚厚的稻草,眼中流露着迷茫和哀伤。标题是“人非草木”。   “我明白了。”韦香途一下子反应过来。   “……”老人此刻刚刚把故事讲到一半,却被韦香途硬生生打断,不由得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却是笑道:“你明白什么了?”   “死人不金贵,金贵的是能不火葬就入土的死人。活人金贵,但是有时候,人命也可以贱到不值一文,甚至比不上一棵树的程度——只要你敢动手,找一个人随便弄死,比拔一棵树还要容易。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去挖坟?”   老人原本故弄玄虚地给她讲这个故事,只是为了卖弄一下,装装世外高人。其实说实话,他的这个故事,原本和他要说的东西也是关联比较勉强的,但是没想到韦香途一下子就明白了。   由于朝堂的政令,现在全国都在推行火葬了,也有很多人都接受了火葬;但是也总有些老一辈的比较固执的老人,觉得火葬很可怕——传说中的挫骨扬灰啊!于是有些人就想方设法地避开这件事。在现在的状况下,能土葬的,要么是还没普及的偏远地区,要么是有点手段又异常迷信的人通过重重关系网为自己博来的最后的心愿。   这块坟场里面,其实埋着的大多数也是骨灰盒了;那个早些日子埋下、又不幸被唐友莲挖起来的病死的女人,正是她的亲人出于某种考虑,通过各种手段免了火化。   所以,挖坟这事情,其实还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万一挖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的坟墓……就算选择了跑偏远山村找目标下手,也是很麻烦的。   可是……如果你带走了城市里面的某个流浪汉,会有谁注意到么?   想来是唐友莲也忽然领悟到了这一点……可是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不过,老先生,您是怎么知道他忽然就想通了,不挖坟了呢?”   韦香途的口气很是严肃,乃至于严厉——在她看来,挖坟没什么;但是如果真像老人暗示的,唐友莲要对活人下手,那就真是大事了!但是这个老人如何得知的?   “小姑娘啊,做人不要这么重的戾气。”老人无奈地摇摇头,他可看出来了,这小姑娘,一点也不懂世故,更别提做事圆滑了,虽然本事厉害,脑子也灵光,却活脱脱一个愣头青似的,看来将来要带累她这个未婚夫了,“我这坟场里,原本是还经常有第六个人来的。他是个乞丐,脑子受过什么刺激,所以精神也不大正常,晚上就经常跑来这里睡觉,有时候还蹭我们的饭。在那个硬脾气女娃子来的那晚,他也是在的。可是昨天啊,他就不见了。”   韦香途眉头一皱,不确定地问:“死了?”   老头子道:“死卦,全无生机,而且是被杀的。”顿了顿,又道:“那乞丐娃子,其实在那伙人挖坟的晚上,也藏在草堆里看见了,只是他跑得快,没被人发现。虽然他脑子不正常了,但是却偶尔也说一些正正经经的话,我们才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我就想,是不是他……”   韦香途有些无语,道:“这都是您猜的?”   老头子却是拿出烟杆子,点上抽了一口,才慢悠悠地道:“我都说了我也会算的。你脑子这次也不好使了?”   ☆、第一百零九章 假案   韦香途无语了,那老人却开始下逐客令:“就这么样了,你们回去吧,老爷子我也要睡一觉了,今晚上有事——有个联系方式的话,留一下。”   李欢便把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老人拿在手上,眯着眼看了看,道:“心理医生?好,我那算命的侄子也有个二级心理辅导师证,也算是圈里人了。”   “……”   看起来很多人都难以分清心理医生和心理辅导师的区别啊。李欢和韦香途无奈地对视一眼。   虽然从守墓的老人那里得到了这个让人惊骇的意见,但是这也似乎只能作为参考。   傍晚,回到诊所之后,他们便将事情告知了徐麟夕。徐麟夕的提议是,总要先观察几天。   毕竟唐友莲在哪里、干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除了等和注意动静之外,还能干吗呢。   不过,出乎两人意料的是,晚上的时候王启年带着李志来看他们了,而且还带了一堆补品给韦香途这个刚刚出院的人。原来昨晚上李志跟王老爷子和王启年王启月说了韦香途现在的情况之后,王老爷子就急了,又不好拉下脸来找韦香途,就让王启年带着李志回来看看,顺便还带东西给韦香途补身子。当然王老爷子再三嘱咐王启年不准说是他吩咐的,可是王启年偏偏没把这话给落实,随随便便就透露了。   后半夜下了一场雨,恍如骤然而来的倾盆之水,使得整个城市凉爽了不少。在这个炎热的夏日,有一场雨原本是求之不得的;但是这绝对不会是所有人的想法。   比如孙喜。   他来到上海已经很久了,久到他都有点迷糊了——七年还是六年呢?不清楚了。反正那一年的秋天,他从火车站出来,却发现自己的钱包不见了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   只是那个时候,没想到如今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那时候虽然连身份证都被偷了,但他也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凭力气吃饭的工作——在工地干搬运的活。工地上包吃包住,初秋的天气也不怎么冷,等发了第一笔工资之后,就心里有底了。但是没想到,一次作业事故,却打碎了他所有的希望。失去了半条腿,包工头却人间蒸发了。他只能离开了工地,开始了半拾荒半乞讨的生活。那个年代手机还没有那么普及,家里也没有电话,这些年他也曾写过几封信回家,希望家人能来上海找他。但是,那些信件,却是泥牛入海了。渐渐的,他也放弃了。对于“家”的信息,在脑子里也是慢慢地,模糊不清了。   今天他在大太阳底下走了一整天,原本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件小事,早已习惯了的他根本就没什么不适;但是坏就坏在,他在经过某栋楼下的时候,上面忽然泼下来一盆冷水。   所以他从傍晚开始就觉得自己晕乎乎的,似乎的不太对劲了;连收废站的那个抠门老板娘都看着他觉得不安,给他喝了杯凉茶——是不是她自个买了喝不下的,就难说了。不过那凉茶喝下去之后也确实清醒许多。   只是该死的,现在居然下雨了。   缩在大桥桥墩旁边的“家”里,他感觉自己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只得拉过那张脏兮兮的被子,盖在身上。   人穷命硬,其实这些年也不是没病过,不是没死吗?   他安慰着自己,在迷迷糊糊之中,却感觉有人靠近了他,而且人还很多,起码有五六个。在孙喜还没有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的时候,他们竟是一点也不客气,一拥而上地,将孙喜捆了起来,同时也没有忘记拿东西把他的嘴巴塞住。   完了,这回是真的完了。孙喜说不出话,只得绝望地呜咽着,拼尽全力去挣扎,但是依旧被那些人抬上了一辆车,把他往车厢一扔,便上了车,往未知的死地驶去。   席倩对于这炼尸的进度很满意,她已经开始习惯了这个身体了。虽然还是没有什么直接的感觉,但是只要集中精力,就能很好地完整地感受到各个部位的状态。   收集尸体器官炼制尸油巫药都是唐友莲的事情,她只需要在他面临重大危机的时候出面帮他就行;再者,就是和他例行公事的亲密了。   只是,她怎么忽然发现……自己和玉版的联系,似乎越来越淡了呢?   虽然现在的她经过唐友莲的帮助,已经由一个女鬼变成了尸鬼,基本上自己的能力也就足够当一个非常好的鬼仙了;但是这样的状态远远还不够——她必须要有玉版的力量,才能和唐友莲公平说话。   如果她失去了玉版……   “席倩。”   唐友莲那熟悉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回,蓦然抬头,他已经把手中的那支试管递了过来,“今天过得怎么样?”   “呵,真是每天都不会变更的问候。”她假假地一笑,接过那支试管,“今天你似乎迟了。”   “是办事的人迟了,他们总感觉有人跟着。”唐友莲坐了下来,席倩习惯性地倚靠到他身上,他也像对待自己心爱的女孩一般,轻轻抚摸她的长发,不过,他的语气依旧是毫无感情,甚至带点讥讽的:“不过他们的感觉没什么错。在他们到了这里之后不久,警察就登门了。”   “警察?”席倩感到背后一冷,下意识地直起身子,冷厉地望着唐友莲。   “是的,不过他们查不出什么来的。现在,大概当做报假案处理了。”唐友莲若无其事道,“而且他们也不会知道这里的。”   此时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座别墅的地下楼层三层。这是一套很古老的别墅,据说原本的主人是个“身份特殊”的人。战乱的时候为了避祸和从事地下工作,便修建了这地下楼层的一层。   二层是唐友莲在买下了这栋别墅之后加建的。而且入口更为隐秘,甚至还用禁制层层保护过。原因无他,他原本就把这里当成了最后的根据地。其实这栋别墅早在好多年前就被他们家族相中了。但是还没等他们把它买下,徐麟夕的疯狂复仇就开始了。家族中人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唐友莲也只能忍辱负重,逃到海外,累积力量,等待时机。   ☆、第一百一十章 复杂处境   “我们必须马上搬离这里。”   席倩惊怒交加,“任何泄露都很可能让韦香途那伙人知道……”   唐友莲却是微微一笑,“你放心,我的身份没有泄露。他们不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席倩怒道:“唐友莲,你太自大了,难道你不想想,是谁报的警么?我看八成就是韦香途那边的人……”   “你错了,席倩。正因为报警,我才能确定,不是那群鬼谷后人。如果他们发现了我的行踪,那么他们应该是直接上门杀人,而不是报警。”   “……那会是谁,为什么报警?”   唐友莲收起了笑。   “我也想不通这是什么回事。但是毫无疑问,现在马上搬离这里,是最不明智的举动。我们留在这里,对方到底也摸不清我们的情况;可是如果我们连夜离开,那么,这个目标就十分明确了——对方不需要自己冒险闯进来,就可以确定我们这里确实有古怪,而且,说不定我们一出去,就被对方……等等,我也有点混乱——”   说不定报警的真的就是那群鬼谷后人,他们只是不敢擅自闯入,才会选择报警,打草惊蛇,却能让蛇自己钻出来,然后抓住这条毒蛇。   但是不管报警的是鬼谷后人,还是另外一批新卷进来的不清楚具体情况的势力,他们此刻最应该做的,都不是“立刻搬离”。而如果真的是巧合之下那些无聊的人开的无聊玩笑,他们也不需要搬离。   饶是唐友莲想破脑袋,他却忽略了一件事——或许那个报警的人,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报警的人,就是那个守墓的老人。   在那几个唐友莲的手下将无辜的孙喜掳走的时候,他就在附近不远处。眼看着那些人上了车,他也立刻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原本他想立刻打电话给韦香途和李欢,但是转念一想,却还不知道这辆车的目的地,而且李欢和韦香途不是什么超人,根本不可能接到电话就立刻能赶来,而且,车辆在行驶的时候,分分钟都可能转向,叫韦香途和李欢去哪里?   于是,直到那些人驶进了别墅中,他也下了车,这才开始打李欢的手机。   不得不说半夜被电话叫醒,是李欢非常不情愿的。尤其是现在,他已经和韦香途进入了同床共枕的阶段,好好地享受着温香软玉,却被铃声吵醒,更是心里一阵抱怨,差点就拒接。但是他还是接通了。   “小李,那伙挖坟炼尸的人找到了。”   几分钟后,李欢和韦香途都跑下楼,上了车,就飞驶而去。   老人在焦急地等待的时候,却忽然发现又有两个人出来了,而且还在屋子附近开始走动,似乎在检查什么,老人差点就被发现了。那两人走过他藏身的花圃,其中一个便道:“八成是他自个疑神疑鬼,我们这儿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被人发现?而且谁闲的蛋疼去理会一个捡破烂的?走吧走吧,没人的。”   “就是,都杀了几个了,每次好像都是他疑神疑鬼的。”   待这两人重新走进了屋子,老人松了一口气。   必须立刻远离这里……至少还要走远点。   可是……如果那个感觉到有人盯梢的人坚持这里不对劲,决定立刻离开这里,那么他是不是就功亏一篑了?   拖时间,想办法拖时间,李欢马上就要来了。   于是老人拿出了他的那台老人机,报了警。   他并不认为警方真能查到这事,但是如果警方进来搜查,毫无疑问他们就只能先配合警方。多拖一秒是一秒。   至于这是不是打草惊蛇,或者事后怎么样,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而且,他觉得韦香途和李欢就能办好了。   最后事情也如同他想的一样。   席倩看着唐友莲紧皱眉头的样子,不由得冷笑道:“你不是挺聪明的么?没想到也会有想不通的时候。不过我看你的意思,大概是现在千万不能贸然离开了吧。”   唐友莲有些头疼,道:“现在我想到的一件事情,是,鬼谷子的后人在接近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玉版的具体位置。如果是韦香途等人,那么他们已经能确定我们就在这里了。想跑也跑不了了。如果不是……我们跑出去只会导致行踪暴露。”   “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皱着眉头唧唧歪歪的,脑子真堵了?”席倩讥讽地一笑,“那就不出去呗。”顿了顿,她又道:“反正……白天也快来了。我还真不太相信他们白天能如何。当然,我们在白天恐怕也不能如何。”   此刻韦香途和李欢已经到了。路上,他们照例通知了徐麟夕。徐麟夕在知道之后,也立刻往这里赶来了。   此时正是凌晨三点钟。时间真的不长了。六点,最多六点,如果六点之前还没有处理完事,那么擅自闯入别人住宅的韦香途和李欢少不得要有一堆麻烦;而且徐麟夕要迟一点才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人真的没问题吗。   “感觉到玉版了吗?”韦香途问。   “感觉到了,在很深的地下。”   那股气息就在地下——是的,但是也已经超出地下室的深度,恐怕还要更深,是地下楼层?   韦香途很快做出了决定。   “走,我们进去。不用怕。”顿了顿,她又道:“给徐麟夕打电话,叫他看情况等下先别过来,让他去和看坟的老爷子通气,天一亮,马上报警,就说是,这边发生了入室抢劫。——或者不用等天亮,听到我们的呼喊,就立刻报警。”   李欢立刻就明白了韦香途的想法。   这是唐友莲的老巢啊!要说里面没有什么枪支弹药或者各种不该有的东西,他们还真不信了!   但是刚才在路上的时候,老爷子又打电话过来跟他们说,为了拖延时间,防止唐友莲他们因为发现异常而离开,所以他报警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到了,可是这里却没有异常,也就是说,唐友莲这伙人还挺做得挺隐秘,根本没被警方发现。所以他们也不会刻意去销毁什么——他们在面对警察的搜查的时候,根本就是松懈的吧?毕竟涉及了鬼神……   可是现在,李欢这个鬼谷血脉的传人,已经“看”到了他人看不到的东西——地下的异常。   这栋别墅下面,有着一个隐藏的空间——那么毫无疑问,唐友莲势必会把所有他所不能示之于众的东西放在那里。   而韦香途的想法,就是,把这个藏起来的空间挖出来,展示在警方面前……   不说唐友莲此后想要露面就更困难了,这一次端了他的老窝就能让他损失不轻。   甚至有可能,这一次就是唐友莲的死期!   至于为什么不立刻就报警,则是韦香途考虑到,估计想把那个隐蔽的地方挖出来,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法差异   其实按照唐友莲此刻的处境,他更应该立刻离开——准确地说,是逃跑。然而他犯了一个错误——他没有想到,韦香途会第二次报警。   按照惯性思维,这是“圈中人的事”,自然是“圈里的人”自己解决;而且上次交手,韦香途也是按照“圈子里的规定”,没有报警;更重要的是,刚才警察已经来过了一次,但是根本没发生什么。   他怎么会想到,韦香途也是个各种手段百无禁忌的人呢?   其实韦香途这也是在拼命了——如果报警,那么她和李欢的麻烦也少不了;因为她擅自闯入了别人的住处,就算发现了那里是个黑窝,里面有不少枪支弹药甚至还有些尸体什么的,也会被警方问到他们为什么会知道那里的不对。   不过韦香途此刻已经想好了理由——李欢的朋友甄妮来了中国,却不见了,他们知道甄妮是在这里失去了音信的,于是冒险闯入,才发现了这个黑窝。   唐友莲这次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灭顶之灾,如果他想到了这一点,他此刻是说什么也要跑了——藏在这里地下二层的枪支弹药,还有些没有用掉的尸体碎块,足以使他碎尸万段了。哪怕他此刻想要销毁,也来不及了!   一着走错,全盘皆输。   此刻的韦香途望着这栋还完全没有动静的宅子,不由得笑了。   唐友莲这一次虽然还不一定死,但是他这一次所受的打击,绝对也是非常之巨大的了。   韦香途将徐乐的竹筒拿了出来。徐乐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因此也足以胜任保护李欢的责任了。   “记得不要离我太远了。”韦香途淡淡道。   “呵呵,你们也真是胆子大啊,让麟夕先别来,想自己闯进去?”   徐青的声音突兀地在背后响起,韦香途微微侧过脸,笑了:“麟夕不来,你不是来了么,我放心。”   “进去吧。”徐青白了她一眼,“你说,唐友莲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们到他门前了呢?”   “我们都在这里废话那么久了,他也应该知道了,不过,他跑不了。”   韦香途拔出那把桃木剑,“现在,来猜猜他会不会来开门迎战。或者,会趁着最后的机会,从后面翻墙逃走?”   徐青却是已经鬼爪一伸,抓碎了大门的门锁,自己掠身而入,同时也用一种带笑的悠然口气道:“又不是小孩子捉迷藏,现在还怎么跑得了。不过我觉得开门是不会的了,这件事情,还得我们破门而入啊。——李欢,跟着我吧,你家徐大叔不顶用的。”   徐乐一听,心里当然老大不高兴,不过,等级就摆在那里,人家就是比他高两级,没得说啊。   无数鬼魂忽然就从屋里飞了出来,白衣居多,有几个是黄衣鬼,但是人数再多,也抗不过徐青本事大,在基本上一爪抓散一个,旁边又有徐乐帮忙的情况下,她似乎悠哉得很。而且,徐乐和徐青今天的要务,是保护李欢。   其实韦香途的部署不说,大家也都心里有数。按照韦香途的逆天战斗力和不要命的拼劲,李欢这样的人在她旁边只是拖累;她一个人冲进去先干掉*oss的话,底下的人和鬼魂都会跑了,那时候,就需要李欢去确定一下玉版的具体方位,挖出那个隐蔽的空间。如果干得漂亮的话,在警察来之前,他们也可以安全脱身,然后剩下的事情,就由警方帮他们善后了。   只是他们却忽略了一点——上次韦香途和唐友莲交手的时候,唐友莲身边最厉害的人——持有玉版的席倩并没有出现,只是来了几个鬼仙,还有几个持枪的普通人;但是韦香途还是被打成了重伤。   ——似乎,每一次韦香途做事,他们也不会想太多。而且上次的重伤,似乎也对韦香途没有什么大影响啊?   这一次,韦香途自己,其实并不能保证自己真的就能大获全胜。这就是她为什么没有叫徐麟夕来这里的原因——徐麟夕不能冒出明面见到警方,而她和李欢素来清白,徐青和徐乐等这些鬼仙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不过她还发现了一件对她非常有利的事——她现在,也能确定玉版的方位了。   在和李欢有了那一层亲密关系之后,她隐约感觉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感觉变得敏锐了起来,但是直到刚才在门前,她才意识到,那似乎是对玉版的感知。在李欢说出玉版的方位之后,她更是确定了。   传说中的鬼谷子后人的能力啊……没想到这样就得到了。   那么现在就更不用多想了——或许,她只要冲进去,找到那个隐藏的地方,那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而唐友莲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韦香途这个可怕的女人,在他和席倩赶到地上的时候,便已经无所不用其极地把所有在上面的人和鬼收拾掉了。枪械对她是完全没有用的,而且他们要是此刻开枪的话,毫无疑问会引起四周的恐慌;这样一来,以她的身手,轻易就能用客厅里各种能抓去来的东西干掉活着的人,而鬼魂,也被她的符?尽数灭掉了。   更加可怕的是,席倩身上的玉版煞气,在接近韦香途的时候,已然有了细微的减弱。这不是错觉,而且韦香途不知道怎么得到了鬼谷血脉的能力……   现在他的唯一选择只有跑!   韦香途是圈中人,但是却是身名干净的圈中人,她完全不怕事情闹大,可是唐友莲就不一样了。   此刻,哪怕唐友莲和席倩依旧有把握打得过韦香途,他们也不得不逃离这里,何况现在,他们的胜算又因为鬼谷血脉的能力削弱了几分。   “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全部死在我手里,二是交出玉版,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徐青等人在外面的时间也不长,但是在他们解决那些小喽啰的时候,却骇然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枪声。大惊之下,他们自然加快了速度;但是唐友莲和席倩却从里面逃了出来。唐友莲手里拿枪,不顾一切地往前跑着,席倩则是面目狰狞,跟在唐友莲身边。徐青刚想拦住他们,唐友莲却开始疯狂地开枪了。徐青和徐乐自然是优先保护住李欢。而四周的居民,也起了骚动。 徐青心转电念,道:“李欢,我们赶紧到里面去帮香途找那个地下楼层。”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另作他策   终究今天还是太仓促了,并没有能做出一个滴水不漏的计划。只是韦香途也没想到,唐友莲宁可跟她拼命,也不愿交出玉版。而且,他居然开枪——他并不是忘记了韦香途对枪械的免疫能力,而是,要惊动四方,在附近的邻居纷纷报警的情况下,警方很快就会来,韦香途要是跟他打在一起,那么她可能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个地下出口,警方就已经把他们全抓起来了。   唐友莲这回想对了,他跑出去,韦香途没有拦他。到了门口,徐青等人也迅速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最近的警察局离这里只有两个站,因此警方来到的时候,也只过了十五分钟。但是这十五分钟之内,毫无疑问地跑掉了很多人,甚至警方都没有抓到任何人,只是发现这栋别墅的地下二层里面,有许多枪支弹药,还有残缺的尸体。   “居然没有毒【和谐】品,唐友莲还真是有底线啊。”   李欢和韦香途散步走到半路,恰巧看到路边的小店里,正在播着关于这件事的新闻,便忍不住停下来看了一会。韦香途看着事后的现场,不由得无聊地道。   “毒【和谐】品唯一有用的功能不就是赚钱么,他有的是方法赚钱。”李欢笑笑。   “不,他也可以用毒【和谐】品去控制别人——不过,都有了鬼神可以驱使了,相信他也不会太在意的。”韦香途闲闲地道。   其实她仔细回想那天晚上,几乎都要出一身冷汗。   如果警察早来那么几分钟,他们没有机会把客厅中那些唐友莲的手下处理掉,那么这些人落在警方手里,毫无疑问,如实招供就足够韦香途和李欢麻烦了,如果他们丧心病狂地再反咬几口……   不过,现在那些人,应该成了徐青和徐麟夕炼制尸油的原材料了。所有人都没有反对,包括那个守墓老人——这些小喽??恢?郎惫?嗌偃四兀?菜闶亲镉杏Φ昧恕?p>  守墓老人在徐麟夕到了之后,就走了,说是太危险,不想继续掺进来了。不过韦香途更愿意相信的是,他并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对于韦香途来说,少跟人打交道,就是少了一份疲惫,也少了将来各种复杂的人情来往。认识了,反而让她不太乐意。   “不过,我现在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韦香途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道,“现在,唐友莲他们会去哪里?”   李欢道:“谁知道,狡兔三窟,说不定他们此刻已经呆在另外一个窝点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韦香途沉默许久,最终还是道:“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什么?”   “他们这一次,会不会真的就出国去?”   “为什么?”李欢下意识地问,旋即,又笑着摇摇头,“不,我看他们是走不了了。现在他们的窝点被警方捣毁了,警方不可能找不到一丝线索。如果这时候唐友莲和那个女鬼——是叫席倩吧,贸然出现的话,是很危险的。”   李欢说对了。   唐友莲确实想过出国,和席倩一起。让席倩以甄妮的身份,从甄妮的家里弄来一些钱,然后再慢慢策划着卷土重来。   但是席倩否定了这个计划。很简单,现在在明面上,他们不知道警方掌握了多少证据,也不知道唐友莲是不是已经暴露,贸贸然出头并不可取   而且他们在那里残余的那些尸骸已经被警方查获了,这种事情太耸人听闻,不是邪【和谐】教就是真正的圈里人,如果警方请虚无医院的人出手的话……   而且,席倩有着另外一个心思。   她感觉自己已经在渐渐忘记齐军,渐渐地不再怨恨那个抢走了齐军的女人——那个女人已经死了,甚至魂飞魄散;而齐军——这么久了,他说不定早已转世了。   这原本是一件好事,但是这件事却导致了另外一个结果——弃损玉版,似乎越来越和她合不来。   但是随着怨恨的消散,席倩的理智也渐渐回复。她开始有思考这些事情的空隙。   厉鬼的怨气和执念自己消散,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事情;这相当于,没有人超度这个鬼,这个鬼却自己超度了自己;但是事实摆在眼前——齐军在她心里的痕迹越来越淡,她那种被抛弃的心思,也越来越淡。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她不能失去玉版,如果失去了玉版,她还怎么和唐友莲公平对话?   如果她失去了玉版的力量,唐友莲肯定就不会再费工夫继续帮她炼尸,她最多只能当一个普通鬼仙。可是她不想,她不想像另外几个鬼仙一样,每天被装在竹筒里,定时喂些血食,用得着的时候叫出来,就像一个仆人——不,甚至不如仆人,更像是牲畜或者工具!   要怎么办?   想想以前吧,想想以前齐军曾经给过自己的欢乐和幸福,想想以前快乐的生活,可是那个女人夺走了一切……   可是尽管这样提醒自己,席倩却发觉——自己真的是,忘却了太多太多。而且,在想起齐军的时候,她眼前总是浮现出唐友莲的样子,总是不由自主地拿唐友莲跟齐军比较……那一句一成不变的每天的问候,轻抚着她的发说话时的冰冷语气,掩藏在温柔笑意下的冷酷和果决,还有……   难道……   难道……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席倩的想象,唐友莲的控制,连席倩都不敢去想,但是答案已经摆在面前。   她爱上了唐友莲,非常讽刺的一件事。成了一个厉鬼的她,居然爱上了一个心理扭曲的复仇者、恋【和】尸【谐】癖、杀人不眨眼的恶棍……   天造地设,充满讽刺。   但是她绝对不能放弃和忘记那一份怨恨,她不能。在失去那一份怨恨的同时,她也会失去和唐友莲继续相处的条件。   她要去找回一个东西,一个能让她记起过去的东西——   她曾经拿来自杀的那面残碎的铜镜,那原本是她和齐军的定情物,但是后来,却被齐军当着她的面摔烂了。那面镜子,记录了她和齐军由深爱到憎恨的所有过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原来是你   出乎意料,在唐友莲得知她要去找回那面铜镜的时候,他居然有些意外,那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上虽然依旧挂着平淡的表情,却怎么也掩饰不了他语气中的些许不悦:“为什么要去找回那面镜子?”   席倩理所当然地道:“玉版要我拿回来,我也想拿回来。”   ——对于唐友莲来说,现在的席倩想做什么事情,说不定还可以劝她打消那个念头。但是如果是玉版的要求……   “好,那我们就去吧。还是,你自己去?”   席倩微微一笑:“当然是我们一起去。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唐友莲道:“哦。”说着,起身了。但是,却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怎么,今天不宜出行么。”席倩隐约感到不对劲,便微然一笑,问道。   “总感到有些不对就是了。”唐友莲道,“你感觉到它落在哪里了吗?想去就快去吧。”   “你今天好像不高兴?”   “你最近也特别话多。”   “……”   此时并不是很晚,夜色刚刚降临在这座城市的上空,甚至大部分霓虹都还没有亮起来,只是夕阳的残光早已消逝,遗留着的只有深蓝色的天空和几缕细微的云。   在那个最后的据点被捣毁之后,唐友莲一路带着席倩逃到了这个地方——位于城郊之外更远更僻静的小巷。虽然损失了很多人和物资,但是毕竟唐友莲谋划了这么久,不可能一下子就被毁掉。   “话说,你派去警察局查探的那个鬼仙还是没回来吗?”   “不,回来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据说那个案子已经被列为机密。看来我们就算没有暴露,警方也意识到这件事的复杂了。”唐友莲面无表情地道。   席倩看得出唐友莲确实心情糟糕,便不再说话。只是简单地道:“我在电脑上对着地图查过了,大概在蝴蝶路附近,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下车了。”   唐友莲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最近为什么要把头发染黑了呢?”   “我……还是不习惯金发碧眼的样子。”席倩道,“难道你喜欢洋妞?——哦,你说过的,只要是美人,你都不会拒绝的。”   唐友莲明显是真的不想继续跟她进行这种气氛奇怪的对话了,还好,他们此刻已经到了目的地,他便只是刹住了车,简单地说了一句:“到了。”   只是,下了车之后……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是玉版。”席倩忽然道。   唐友莲疑惑地向她望去。   “我感觉到了……另外一块玉版,就在附近。”   就在席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唐友莲已经看到了另外一个人。   左孟。   他就坐在路边的咖啡店里,对面坐着一个五官精致,体态微丰,却因为穿着旗袍而显得非常风情万种的女孩。左孟背对着他们,唐友莲只能看到那女孩似乎很开心,不知道在跟左孟说着什么。   “那是……”席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也微微一愣。   对,好像,就是那个男生的身上,传来了玉版的信号?   对,是信号,不是气息。这里完全没有玉版的煞气。在席倩的感知里,那种信号更像是玉版向同类发出的求救。   ——还有,那个女孩,应该是拿到了她的铜镜!   “我们走。”   唐友莲笑了。他并不害怕左孟,尤其是在今天,席倩在他身边的情况下。   那一次和左孟交手,完全是他占上风。   “那个人身上有玉版,真的没问题吗?”席倩道。   “玉版?”唐友莲有些惊讶,却还是笑了,道:“这也好,没想到原来他真的是也想要玉版。或许,我们可以和他谈谈。”   于是,他就和席倩走进了那家咖啡厅。   他们刚走进咖啡厅的时候,左孟自然也就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悚然回头,唐友莲和席倩却是直接走了过来。   “左先生,真巧啊。”   这是?怎么回事?   左孟迅速从愕然和紧张之中恢复了常态,看看庄倩,才道:“是很巧,不过我一点也不高兴见到两位。我正和我的爱人聊天,可不希望别人……”   “啊孟!”庄倩急忙打断他的话,一边心里埋怨左孟真是不会做人,一边摆出了礼貌的笑,道:“两位不要见怪,啊孟总是这样的。”   “呵呵。”左孟冷笑道,“庄倩,别理会这两人。”   庄倩疑虑的眼神由唐友莲身上扫过,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席倩——这很明显是个外国女郎,可是那一头黑色长发,真的是……很奇怪啊。   而且席倩一开口,庄倩就更奇怪了。   竟是一口流利的、地道的中文!   “左先生,我和唐先生到这里来,并不是为了玉版的事,所以,还请你不要那么激动。而且您难道不知道么?玉版除了鬼谷子后裔,是不能强行夺取的,不然很可能会被玉版反噬甚至诛杀当场。”   说着,她倒是不客气地坐在了庄倩旁边,而唐友莲自然也坐了下来。左孟心知今天的事情麻烦了,但是他却有点束手无策。   南柯道人也是个心思莫测的人啊,在关键时刻,就根本什么也不管,理由是“不插手凡间的事”。   而他却没有把握能对付唐友莲,何况现在他还带着一个鬼仙。   “那有什么事情,就说吧。”左孟冷然道。而庄倩被席倩的话弄得云里雾里,只能听着这些不知所谓的话了。   “我的丈夫曾经送给过我一面铜镜,它应该是落在这位小姐……您的太太手里了。”   左孟皱皱眉,道:“你们来这里,真的是只想要这个?”   “是。”   “可是我们拿到那面镜子的时候,那个卖主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女人的遗物。”   “啊,八成是他找的小三……”席倩说着,却感觉有点不对——一个女人的遗物……这可不正是她的遗物么?随随便便就说自己是小三让她感到十分不快,“又或者,他送给了自家的姐妹了吧。”   “是么。”左孟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微微一笑,“看来你们真的只是想拿回那面铜镜?”   ☆、第一百一十四章 无间道   左孟心里清楚得很,恐怕这个世界上,除了徐青和徐麟夕、李欢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了。就算是庄倩,恐怕也是不清不楚的——就庄倩的能力和经历而言,她根本想不到这些诡异的、复杂的事情;而且,就算她知道了什么,以她的个性,也是绝对不想去研究透彻的。   但是,事到如今,他和韦香途的关系,却是断不开的。   在韦香途和唐友莲的第一次交锋之后,李欢曾经私下让徐青转告他,不要再管韦香途的事情。自然,李欢有这个权利,他是韦香途名正言顺的男朋友;但是,说实在的……他没办法感觉不到韦香途的处境啊。   诚恳地跟徐青谈了一下,徐青倒也没说什么。最后只道:“既然是这样的,那我还是有什么事情就先跟你说,或者有急事的话就事后尽快通知你好了,免得你瞎担心。”   果然一样都是鬼仙,知道身为一个厉鬼,心里的执念总是难以消除,所以干脆把他带上吗?   那天在挂断了电话之后,他一个人在咖啡馆坐了很久很久。   所以如今的唐友莲找上门来,却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倒是让他心中一动。   唐友莲不知道他的根底,那么,是不是有可能,他能假意和唐友莲“联手”,上演一出“无间道”?   仔细回想他和唐友莲上一次的交锋,他并没有露出半分“韦香途那边的人”的意思。   而且……上次他对甄妮的态度,挑明为玉版而去的态度,以及刚才表现出来的,分明能够看出这个“甄妮”是尸鬼,而且身体中的灵魂显然来自另外一个人,却一副“不想多管闲事”的态度,毫无疑问坐实了“左孟并非什么正义人士”的事实。   甚至想多一点,还能联想到——他和韦香途或许是敌人?   ——想要夺取玉版的人,能和韦香途是盟友么?在唐友莲看来,韦香途毫无疑问是那种“除魔卫道”的人啊。   果然,唐友莲温和地笑笑,道:“本来是只想拿回铜镜,不过现在我却有一个新的想法。”   “哦,说说。”   “我最近要做一笔大生意,不过受了点打击,人手和本钱不太够。但是在技术方面,我却敢保证,绝对是滴水不漏的。”   庄倩倒是好奇地道:“咦,是什么生意?”   “古董,或者具体一点,凶货。”唐友莲颇有意味地道。   “凶货?”庄倩有些惊讶,却不由得笑了,原来是这个!   在庄倩看来,左孟要是去干这个,倒是挺不错,而且刺激。这两个人看起来又不像很讨厌的人,啊孟不是都平静下来了么?想必不是什么不可开交的仇怨。如今这个穿唐装的帅哥又自动提出合作……谁会和钱作对?   出于一个颇会算计的女人的本能,她下意识地要为自己的丈夫争多一点资本:“不过,啊孟是有搞凶货的‘技术’,但是说真的,想指望钱的话,我们可是出不了多少啊。而且,我们平时有些余钱的时候也能搞出点意思了。跟人合作的话,双方的益处恐怕都不多呀。”   “左太太,相信你也知道,小打小闹没意思的。”   席倩笑了,生前她可是一个生意场上的女强人,怎么会看不出庄倩的小心思——毕竟这样的小女人,脑子在生意场上果断不够用啊——甚至没听出他们话里的不对劲。   “庄倩,你不懂里面的猫腻,还是不要说了。”左孟这个时候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是他的表情却严肃了起来,“不要打哑谜了,我想听唐先生直言。”   “您不会是个糊涂人吧?”唐友莲试探道。   左孟心里冷笑着。   如果是“庄子梦”在这里,再听不出唐友莲的意思,那她就是傻的。   林家的事情,梅家的事情,席倩的故事……这些事情加起来,毫无疑问,唐友莲知道了怎么招引玉版的方法!   但是左孟对这一切一无所知,他要是猜得到,才见了鬼。   “刚才这位甄妮小姐说,玉版除了鬼谷子后裔,是不能强行夺取的,不然很可能会被玉版反噬甚至诛杀当场。难道,你们掌握了不被玉版反噬的方法?”   庄倩一听这话,自然一脸震惊。   但是唐友莲和席倩却是笑了。   “远远不止呢,左先生。如果您想跟我们合作的话,我们自然会告诉您更多。”席倩眨眨眼,“还有,请叫我的中文名字,席倩。甄妮已是过去。”   “好吧,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们,我的舅母梁太太,是那个韦香途的师叔的故交,所以,我本身和韦香途、李欢也有来往,而且为我的安全考虑,我不能在明处露面,而且不能和他们翻脸。”左孟倒是大方地挑明了,“如果你们信不过的话,我们的合作还是不能进行。”   “呵呵,怎么会介意呢。相反地,你这样的身份,更能够接近他们,从而更好地铲除这些阻碍。”   唐友莲见左孟这么肆无忌惮地挑明了,倒也将庄倩的存在视为无物了。庄倩却是越听越震惊,“啊孟,你们在说什么?这——”   “左太太,请你看着我。”   庄倩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席倩,却在接触到她那双湛蓝的眼睛的时候,一阵晕眩。   然后她倒了下来,幸好被席倩扶住了。   “左太太昨晚睡得不好吧,这么困?”   左孟却是不置可否道:“我们还是继续说我们的事情吧。说实在的,我并不想接近韦香途他们。原本我身上的玉版已经要尽力去掩住煞气了,以我所表现出来的性情,要刻意接近他们,只会引起怀疑。”   这几句话瞬时转移了唐友莲和席倩的注意力。   “说到这个,我倒是要问了。”唐友莲心转电念,道,“左先生是怎么掩饰了自己身上的玉版煞气的?”   左孟微微一笑。   他虽然是没有真的自己去掩盖玉版的煞气,但是,如果要他做的话,那个“办法”还是从唐友莲那里借来的。   “很简单,不直接用玉版的力量就是了。我好像记得,唐先生也用过类似的方法?”   ☆、第一百一十五章 联手了   “哦?那个方法的话,似乎也不是很复杂,何以左先生会感到力不从心呢?”唐友莲明显不太相信。   “方法是不复杂,但是我要做的事情却复杂了。而且我这里也出了人手问题——其实我这里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左孟倒是并不避讳的样子,“但是我私底下做的这些事情,倒是不方便透露的——我,也是有仇家的。”   看着左孟那双徒然变得冷峻的双眸,唐友莲相信了。   这又是一个复仇者么?   难怪……   左孟心里却是苦笑了。   说是这样说,而且他也确实有很多不能对人提及的过去,但是他的“仇家”,早已不复存在了——那群害死庄子梦的厉鬼,已经被庄子梦尽数撕成碎片。   可是心中的执念,不是来自仇恨,而是来自爱。这两者无论是哪个走到了极端都是非常可怕的。   闷热的夏夜,忽然又乌云密布,大雨将至。   沉闷的空气让所有人都有点烦躁,尤其是在接到了左孟的一个电话之后,徐青更是少有地僵在原地,露出了非常犹豫的神态。   “阿青,怎么了?”徐麟夕看到她拿着手机发愣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徐青闻言,终于动了动,却是微微皱眉,然后冷笑起来。   “很有意思。”她将手机放下来,“唐友莲找到了左孟,打算跟他联手。左孟也答应了。”   徐麟夕不由得脸色一变,却很快反应过来,也笑:“是很有意思。只是,唐友莲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他吧。”   “我怎么知道,这得看左孟了。”徐青顿了顿,“我们现在就告诉韦香途和李欢吗?”   徐麟夕想了想,道:“不,可以不告诉韦香途,但是我们必须告诉李欢。如果出事的话,韦香途很可能会和左孟对上,万一打伤了左孟……等等,左孟有没有在电话里说清楚,他和唐友莲联手,是要报复我们,还是要收集玉版?”   徐青倒是有些纳闷地看看徐麟夕。   这一联手,当然是收集玉版和报复仇人一起了——不过,事情似乎也没那么简单。   从根本上来说,“左孟”跟韦香途、跟他们是没有任何仇恨可言,甚至还和韦香途有类似“世交”的感情。但是如今左孟扮演的角色,是要争夺玉版的人,碰上韦香途阻挠的话,说不会生死相见这个谁也不信。但是如果是主动出手报复、加害,恐怕这个“恶人左孟”却是懒得做的。   那么他们“合作”的事情,更大地偏向于“找寻玉版”。   基本上前几次玉版的收集在现在看来,是非常偶然才知道了玉版的出现的。毕竟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玉版要真散落开来,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得太远;但是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寻这二指宽一指长的玉版,谈何容易?再加上有些人的刻意掩盖,就更困难了。   至今为止,韦香途和李欢手里的玉版,也就诛罚和亡利两枚;徐青和徐麟夕有死亡和刑戮、有害;失意玉版在左孟手里,弃损玉版在唐友莲手里。   也就是说,韦香途和李欢的玉版收集工作,还真做得不怎么样……但是现在,唐友莲知道了招引玉版的方法,加上左孟的“帮助”,如果李欢和韦香途知道唐友莲身边有自己的人,会不会起贪功之念,想抢先一步去夺得玉版呢?   当然,“贪功之念”也只是“贪功之念”罢了,相信以韦香途和李欢的为人,如果徐麟夕最后坦诚以告,那么韦香途和李欢还是会把玉版交给他们的。   但是问题也出在韦香途和李欢的“为人”上面。   他们在徐麟夕和徐青的眼中,还是太善良和正直了。   这不是嘲笑,是敬佩。但是再敬佩也没有用。   想想之前“有害”和“弃损”玉版的来由,都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玉版是煞器,是邪气,是“古怪的玩意”,它只喜欢和自己相近的东西。那么,唐友莲的招引方法,肯定会加害到一些无辜的人。   唐友莲这一次经历了大挫败,肯定会越发小心;再加上左孟的帮助,徐麟夕和徐青有理由相信唐友莲不会再轻易地让韦香途和李欢发觉。他们只需要等唐友莲将玉版拿到手之后,再抢走玉版就行了。   但是如果李欢他们知道了左孟的事情,知道左孟和唐友莲要去害人,他们会不会提前阻扰?   说不准啊。   “……不要告诉他们了。”   徐麟夕最后做了这个决定,“相反地,有时候我们还要在他们发现苗头的时候遮掩过去,不让他们打断唐友莲和左孟。等玉版现身之后,我们再抢走就是了。”   徐青一向对徐麟夕是言听计从,此刻也是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好。”但是她顿了顿,又道:“可是,如果唐友莲得到了玉版之后,我们就敌不过他了怎么办?”   徐麟夕道:“我们手中有三块玉版,左孟手中有一块,韦香途和李欢有两块,唐友莲最多不过拿到四块,就算韦香途和李欢不能使用玉版的力量,我们的胜负还是五五分,甚至我们占优势,六四分。而且,我也不是说等他们找齐了三块玉版再动手,我们可以在他们拿到其中一块之后就抢走。”说着,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点水,“只是,在那之前,我们也要暗中帮左孟遮掩,不能让他在唐友莲面前露馅了——至少,要想演得长久点,就要演得漂亮点。”   徐青抿了抿唇,略带感叹地道:“那这次我们是真的丢下韦香途和李欢了。”   “也不是,真打起来的时候,还得叫他们啊。”徐麟夕道,“现在我们只要等左孟的具体消息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先对哪一块玉版下手。”   剩下的三个玉版是什么呢?   苦辱,贫贱,忧患——不同于之前的许多意味不明,这三个词听起来就是非常让人沮丧的东西啊。   徐青不说话了,只是看着他。他笑了笑。   “人生在世,终究是痛苦的。有些事情,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不是吗?”他轻声道,“阿青,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像一个人了——现在,你是在难过吗?”   “是。”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不宜出行   “唉,要是我知道她当时候的情况那么糟糕,我就不会说那些话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如果她已经不在人世,我们都有错。”   眼前的客户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长发,古铜色的皮肤,理应显得阳光活泼的她此刻却忧郁而紧张,说完,却又无奈地道:“可是我们终究不知道她会做那样的事情……而且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她怎么能这么偏执呢?如果她放下自己的一点半点的骄傲去找一个真能接受她的工作,她也不会这样了……我是不相信她的健康状况能糟糕到哪里去的……而且她还有男朋友,难道她男朋友竟然就一点也不管她?”   故事并不复杂,大概就是一个曾经的小学同学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拿到自己的高职毕业证,于是萌发了要重新回学校学习的念头。但是她的家境并不富裕,所以出乎意料地,在她偶然在群里提起的时候,很多人都表示了反对,甚至还有个人指责那个女孩的自私和幼稚,表示她现在无论如何都应该去工作以减轻家里的负担。女孩便跟群里的同学吵了起来。最后女孩下线之后,就再也没上线。连她的家人都没能再找到她。而后同学圈里各种传闻,言及那个女孩原本身体情况就十分糟糕,经过这一次打击之后更是一病不起,但是也因为性格敏感激烈而离家出走,很有可能已经自我了断等等。   “……其实这件事都过去了好几年了,我原本和其他人一样都差不多忘记了,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老是时不时就记起她,记起我们最后的聊天……晚上还做噩梦……我觉得,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个女孩足足跟李欢倾述了两个小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的她,并没有注意到李欢眼中闪过的一丝愕然。   这个故事,这几天来他已经是第三次听到了。   前天电话诊疗的一个男生,昨天上午来的一个女孩,还有现在这个……   是巧合吧,正好他们家都在这附近,所以他们都顺路来了。   送走那位客户,李欢回到诊所翻开诊疗记录,却不由得苦笑起来。   故事的女主角陈书,她那个神秘的男朋友小严,她的小学同学罗欣、周梅、许雨霜。   或许不是巧合,这件事应该问问韦香途吧。   多雨而炎热的七月已经过去了,但是八月的天气,却似乎还没有从夏日的状态里恢复过来。这段时间意外地悠闲,唐友莲似乎就这么从人间蒸发了。定期一周一次的聚会上也没有听徐青和徐麟夕提起任何异常事情。在帮徐乐超度了他的小妹妹徐如黛之后,徐乐也因为找遍整个城市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还是回到了那一个荒废的小区,继续等待。   于是韦香途也空闲了下来。和以前的状态差不多,除了偶尔和李欢出去走走,基本上都是宅在家里。   李欢走出诊疗室,刚要到楼上去找她,却发现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一个也大概二十来岁的男生,长相倒是挺清秀干净,但是却显得很是阴郁,大概是因为刘海很长,而且垂头丧气的缘故。   “你就是医生吗?”   “啊,是的,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有空能聊聊吗?”   “可以,进来吧。”   然后李欢第四次听到了那一个关于陈书的故事,所不同的是,这个人,正是她的“神秘男友”严洛川。   “……我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以前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去保护她,可是我也想不到她竟会离开我……我一点也不怪她,可是我就是没办法忘记她。其实……我明知道她有可能已经死了……”   由于严洛川与陈书的特殊关系,李欢终于知道了事情比较完整的后续——陈书在那一次下线之后,就跟严洛川说起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胡说八道”。但是她终究还是受到了打击,在辗转反侧了一夜之后,陈书不辞而别,没有带任何东西就离开了她和他生活了两年的石人街。严洛川等了足足两个多月,但是却没有等会她的任何消息,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或许她是真的因为失望而离开了严洛川,或许只是因为偶尔自己出去散步却遇到车祸……   连李欢都忍不住苦笑起来。   这绝对不是偶然了,他敏锐地察觉到。   因为这些人的家乡,根本不在上海,而是在湘西——但是他们却都那么巧,来到了他这里。   送走严洛川,时间都快到饭点了,但是李欢还是稍微等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来了,才关上了诊所的门,上了二楼。   韦香途早已把晚饭煮上了。估计是看着李欢到点了还没有上来,估计他忙,就自己做饭了。李欢讲完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倒是让她也楞住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   不过她的要点完全不在这个故事上:“石人街,我好像在那里听说过——而且就在这几天——就在郊区附近。”   李欢皱皱眉,道:“巧合吧?”   韦香途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你还记得我最近偶尔出去散步的时候吗?我在咖啡馆碰到了一个正在打电话的人,他的语气很惶恐的在说着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石人街那里发生了一连串的怪事——那里的租户,忽然就一个一个地不见了。而且是这样的,哪怕装有监控,录像上也只有租户最后走进出租房的录像,然后,租户就不见了。于是流言四起,说石人街那里出了什么鬼怪专门吃人,甚至还有人把那一条街叫做食人街。”   李欢沉思片刻,才无奈地笑笑,道:“是不是又有什么东西找上我们了?”   “是吧,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我估计我们是逃不过了。”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李欢的肩膀,“明晚我们再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吧。”   “今晚就去,不行吗?”   “今晚……不宜出行。”   得到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回答,李欢不由得有些好笑,韦香途可从来没说过这种话——原本不宜出行什么的,顶多出去会遇到些小霉运,韦香途从来不放在心上。但是韦香途却紧接着说了一句:“这是今早的卦象了。如果今晚出去,可能会出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创伤   乘马班如,泣血链如。   守则贞,行则大凶,不利女子。   解曰:人心莫测,天意无由。   这就是韦香途所得卦象的全部。准确地讲,她并不是很明白全部的意思——如果知道了,她一定不会选择迟一天再出去调查。   因为至少此刻陈书还活着,但是今夜,却是决定她生死的一夜。   陈书在那一天早上,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严洛川的。在被那些曾经的朋友和同学一阵奚落之后,她终于明白,要想坚持自己的意愿,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如果她还是选择了继续学习,那么她面对的不仅是“不懂事”的批评,还有各种“不成器”“快结婚了还想当学生”的冷嘲热讽。   ——其实说白了,都还不是因为她家里没有钱,她自己也赚不到钱,她交的男朋友也不是高富帅的缘故。   这真是一个太现实的世界了。   那一天,她是在一气之下,孑然一身就上了去广州的火车,然后很快又后悔——可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却不允许她回头了。   于是她一个人,辗转流离好几年,直到今天。   不过这次来到上海,她却隐隐有一种“似乎要有很大变化”的感觉——因为唐友莲。   半个月前,在从火车上下来之后,她就看到了这个站在月台上的奇怪青年,和他身边的外国女郎。那时候她并不甚在意。哪怕他们主动向她走了过来,她的反应也只是是不是碰到了骗子或者票贩子。   “陈书,你还记得我吗?”   “我不认识你们,我也不叫陈书。”陈书冷然回答,心里却紧张了起来——这两个人是谁?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不管怎么样,先摆脱他们再说。哪怕真的是认识的人,又如何呢?那些所谓的同学、朋友、发小,还不都是这个鸟样。真正能帮到她的,几乎没有。   ——其实他们也没想过要帮她,不是吗?   “不认识没关系,你什么时候想重新认识我们,都可以来找我们。”那个外国女郎画着浓得跟油画一样的妆,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笑得像个人偶,“不过有些事情,我们必须告诉你……”   席倩的话,从那天起,就像一个冤魂,在她心头萦绕。   “你天命孤绝,注定受万般苦辱,贫贱忧虑,若不想办法解脱,你接下来的日子,只能是无尽的痛苦!”   而今天下午的梦中,她又梦到了那一个场景。   蓦然惊醒,用力敲敲发闷的胸口,她却还是感觉连呼吸都不太顺畅。   或许真不该到这里来的——自从下火车碰到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她就一直倒霉到现在,应聘差点进了鸡窝,走在路上都被人当成小偷,而且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总感觉这栋楼里面的住户,都在她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是,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怎么会花得那么快,她来的时候,还拿着在广州打工挣下的四千块,火车票三百多,租房子的租金和押金一千三,然后接下来……   脑子里有点混乱。   而最近……很多过去的事情,都莫名其妙涌上心头,都是一些非常非常烦心的事情,甚至是一些几乎给她留下了心理创伤的事情——小时候差点被邻居玷污,因为年幼丧母、父亲忙碌而亲情淡漠,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和舍友冲突而断然离开宿舍,为了买一部手机而被亲生弟弟骂成母狗……   够了,够了。   真是倒霉透顶啊。   陈书笑了。或许这个世界并不缺乏温暖,活该她生活在一个背阴的角落,一辈子和幸运无缘。   不要去想太多了,这种时候,还是吃点东西,准备继续找工作吧。   这些年来,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了,至少,可以像许雨霜说的那样“放下自己的一点半点的骄傲去找一个真能接受她的工作”了——其实这还真没有什么骄傲不骄傲的,原本她也不是因为“骄傲”而找不到工作。作为一个体重常年徘徊在七十斤左右的女孩子,长得不算高也不算漂亮,又是眼镜妹,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学历,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技术,口才不伶俐,性格又孤僻,干粗话的不愿收她,高端点的她做不了。在广州勉强进了工厂,却一直都是笨手笨脚只能勉强完成定下的工作额度。没什么前途可言,而且无趣而忙碌……   但是或许来这里更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吧。   啧啧,满身负能量的陈书啊。   一边苦中作乐地打趣着自己,一边下了床,麻木地洗漱过后,陈书打开房门,打算出去了。   只是……这个看起来像是守在她门边的帅哥是闹哪样?是不是弄错了,来等人的?   陈书打算当做没看见地走过去,那个人却开口了。   “陈书小姐,我有事情找你。”   陈书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什么事?”接着,又皱皱眉,道:“算命什么的还是免了。我听到坏话是要骂人的!”   那青年闻言,却是有些无奈地笑笑,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找你帮忙,你忘记了吗,那一天,你经过我的画廊……”   陈书疑惑地望向他。   对啊,这个人名叫左孟,是一个画廊的老板,那一次她因为被橱窗里的一幅画而吸引,在店外站了好久,于是他便邀请她进去看看。或许因为错觉,她感觉这是第一个没有因为她身上的寒酸衣着而歧视她的“高富帅”。   而且将她吸引了的那幅画,正是左孟的作品。   “……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陈书一时迷糊,竟忘记了问他怎么会知道她住这里。   “跟我来吧。”左孟伸出了手,陈书只是迟疑了一下,便拉住了他的手。两人下了楼,径直走到一辆车子旁边,陈书却蓦然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你们……!”   车里的两个人,不正是那天她下了火车站之后碰到的两个人吗?   左孟已经放开了她的手,表情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陈小姐,不是我们故意要欺骗你,你可知道,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那个外国女郎缓缓说着,递给了她一封信,“这是你弟弟给你的亲笔信,你自己看吧。”   ps:这一卷估计要写到内伤,其实这些事情,除开鬼鬼神神,都是一个朋友的真实经历……每次写到都想起她……都心里闷闷的……   ☆、第一百一十八章 士为知己者死?   亲笔信?里面会写着什么?   陈书有些麻木地接过那封信,看着它,许久都不敢拆开。但是最终还是用几乎颤抖起来的手,打开了没有上封的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一张白纸。   “姐姐:奶奶的两万块手术费唐友莲哥哥已经帮你送来了,可以做手术了。谢谢。还有事后林林总总的一万多药费,唐友莲哥哥也帮着垫付了。要是有空就回家吧,爸爸现在很想见你,奶奶也想你。”   陈书的脸瞬间苍白。   原本她做了非常坏的打算,才拆开了信封——家里出事了,弟弟惹事了,亲人去了……种种种种,她告诉自己,哪怕出了天大的事情,都要保持冷静,并且在这个时候,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但是没想到却是这样的情况……她几乎看到命运之神对她露出的狞笑。   她奶奶病了,而且应该是重病;虽然家族里面,她还有两个伯伯,而且那两个伯伯的家里情况要比她家好得太多。尽管奶奶一直是由父亲赡养,而伯伯们向来避而不见,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们未必会出钱,那么事情大概是要由她这一家全数承担了——她父亲不消说,弟弟虽然性格十分恶劣而且自我中心得过分,但是对于一手把他带大的奶奶还是感情深厚;而她,虽然感情淡漠,却也将“责任”看得很重。   可是,已经年近五十的父亲,刚刚职中毕业的小弟,还有目前全无积蓄的她,哪怕想负责任,又有什么办法?   人心总是偏向自己的,而且真的很多时候,你哪怕再想承担什么责任、再想履行什么义务,但是你的能力不足,那么也只能求一个“问心无愧”——这是现实所给的最残忍的赞扬,也是借以逃脱内心痛苦的方法。   可是……这个唐友莲……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吗?他却拿了一笔钱去给了她家里人,并且是以她的名义!   如果没有唐友莲的这一次慷慨的资助,他们只能四下借钱,变卖家产,勉强延续奶奶的生命了。虽然还是会时日无多,但是七十多岁的奶奶终究也不属夭亡,入土为安之后,他们虽然也还是什么也没有,但是还是每个人都有希望——其实原本的他们,也一贫如洗。   但是现在……陈书只能去接受这个事实——她是非要“报答”唐友莲不可了!   而唐友莲要的“报答”,会是什么?   三万块,对于唐友莲来说,不算什么;对于陈书和她的家人来说,就是一条命。   穷人啊,命就是贱,别人轻而易举就能救你一条命,你却有义务要为了这一个“轻而易举”的帮忙,去付出任何你能付出的东西!   聂政的“士为知己者死”实实在在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严仲子不过为聂政“不远千里,枉车骑而交臣”,   “奉百金为亲寿”,聂政却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而且,严仲子和聂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知己,只是严仲子想利用聂政吧。   只是陈书直到今天才真正感觉到,这件事情,原来这么沉重。   可是她还能说什么呢?   “……谢谢你。”   陈书感觉自己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是惧怕于自己未知的命运,不是感激涕零,但是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感激涕零的。   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没有谁会去怀疑一个慷慨帮助自己家人的“恩人”,是打算加害于她!   那个外国女郎却似乎一眼看出了她的真实感受,道:“你是在害怕么?不要担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说罢,还笑了笑,只是那古怪的笑容,看不出多少善意。“我的名字叫席倩。左孟先生想必你已经认识了,不用多介绍了吧。”   最后陈书还是上了车。平复了情绪,擦掉眼泪,默默地嘲笑着自己。   何以会有这种奇怪而强烈的恐惧感?   不安的眼神四下看看,在看见同样坐在后座的左孟那张英俊却表情冰冷的侧脸的时候,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   唐友莲和席倩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左孟的表情。   “啊孟,怎么,难得见到你这个样子呢。”唐友莲温和地开口,但是他并没有不满的意思——陈书已经是他们俎上之肉了,哪怕发觉了什么,也没办法逃脱了。但是,左孟难道是心软了?   这可不是好事啊。   左孟这才回过神,却也还是冷冷地,道:“我原本是没有必要参与进来的。搞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拉着我。”   “你不是想着庄倩吧?平时你们也没这么黏,是不是?”   不是“没这么黏”,而是称得上“淡然”了。左孟心里想着,却只能转移话题,道:“席倩,你不对她说一说具体的事情?”   席倩知道左孟在转移话题,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他的事情,开始缓缓向陈书讲述那一个早已编好的故事。   “其实,我们三人是修习鬼神之道的阴阳师,找你,是为了要你帮我们做一件事——这件事并不要你费多少力气,也不会让你遇到任何危险,相反的,只要你愿意帮助我们,你就能获得鬼神的力量……”   陈书听着席倩略显冰冷的声音,心里却渐渐冷静了下来,只当做在听一个灵异故事。   这大概的事情,就是这些人要通过某种仪式(邪术?法事?)来获得某种东西的力量。而她,则是这个仪式中所需要的特别命格的人。   她自己的命格特别不特别她不知道,但是如果这是真的,说她不会遇到危险,她都不相信。如果真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那他们又何必这么七弯八拐费尽心机地设计于她?   但是……她已然走到了这一步。   如果没有碰到他们,她又能怎么办呢?终究也不过是继续漫无目的地麻木活下去。就像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所看到的、听到的、自己唯一能做的那些事情——   “如果真是这种事情,还行啦。”   陈书无所谓地说着,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严洛川的身影。   忽然间又想起了他……为什么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非我真实   要说到真正的知己,严洛川应该算一个。   只可惜……这辈子估计是再也见不到他了。这几年,她早已失去了关于他的所有联系方式——就算是有,她也绝不会再回去找他。   她当初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太大,她已经从内心深处彻底地否定了所谓的“有情饮水饱”。纵使现在回去找他,他又能原谅她当初的离开么。   但是陈书却也没有料想到,在接下来她将要承受的痛苦中,严洛川却是唯一一个能同时感应到她的痛苦的人,并且在午夜被惊醒的时刻,出于直觉,拼命地打电话给李欢。   可惜,那一头却总是传来关机的声音。   早在无数次被午夜的铃声打扰之后,李欢就学乖了,一到深夜十一点,没有什么特殊事情就立刻关机。他不是圣人,也不是神仙,优先把自己的正常生活放在别人的事情之前,并无可指责。若不是因为韦香途的号码也就那么几个关系密切而且找他们一定是有急事的人知道,他甚至会让韦香途也关机。   于是第二天早上,李欢开机之后看到短信提醒,不由得吃了一惊——有一个陌生号码,在一夜之间,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他有些忐忑地打回去,等了许久,才终于有人接了。   “你好。”李欢犹豫地开口。   “李医生。”对方的声音很是沙哑,“我……过几个小时去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   “……”   李欢还想问些什么,对方却挂断了电话。   皱着眉放下手机,他感觉这不是一个恶作剧。   其实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病人,曾经有个女孩患了很严重的抑郁症,甚至于经常有轻生的念头,所以那一段时间,她经常半夜打电话跟他倾述。可是后来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许,她终究没有能逃脱心魔的纠缠。   可是最近……也没有这么严重的病人来过啊?   李欢看着手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负罪感,心想,不然,以后晚上还是开机吧?   那一头的严洛川挂断了电话之后,却依旧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一夜未眠的他简直头痛欲裂,可昨夜半梦半醒之间看到的一切,依旧让他无法入睡。   可是不行,不能再这样了,他必须睡下来好好休息,才能有精力去干接下来的事情。   从午夜十二点开始,他躺在床上,恍恍惚惚地,却看到了陈书。他似乎感觉陈书就像以前一样静静地躺在他的身边,可是那心跳,却跳得好快。   “川……我在……这里……食人街……”   “小书?!”   他蓦然起身,身边的场景,却变为一个修罗炼狱般的场景——几个披头散发的人,各自被铁链锁在屋子的角落,她们的肢体都是残缺的,身上的衣服满是血渍,两个声音,一男一女,在门外用着非常漫不经心的语气在聊天。   “这么做,合适吗?统一地从那个地方弄这些人过来,不怕引起注意?”   “怎么会呢?根本不会有人来找他们的。你知道么。在把他们带来之前,我就已经查清楚了,这些人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而且是孤儿出身,没有亲人,也没有特别好的朋友,也没有结婚。更重要的是,他们没有钱,没有地位,哪怕忽然人间蒸发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光是这样就够了吗?”   “当然不够。我想,还需要在杀他们的时候,让他们感受一下吧。要让他们的鬼魂变成四凶鬼,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   转瞬间,严洛川又感到,自己似乎又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一个奇怪的单人宿舍,没有窗子,只有门上焊了铁栏的通风口。一张床,一张桌子,床上躺着一个银发的老人——准确地讲,是被绑在了床上。但是那个老人不安而惶恐地睁着眼睛,望向天花板。????的声音从床下传了出来,黑色的影子也渐渐地蔓延在了房间的地板上,狰狞的黑色小怪物就在影子里活动着,他们的表皮似乎是腐烂的,像淤泥一样,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散发出腐烂味道的黏液。而且在渐渐地,渐渐地往上升,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你们……你们是地狱的魔鬼……”   严洛川还未能作出对这个地方的恐怖景象的判断,便赫然发现,这里又换了场景。   是一个类似教堂或者中世纪宫廷大殿的地方,只是这个地方燃烧的是黑色的蜡烛,一个水缸里赫然浮着婴儿的尸体,倒悬的十字架放在一个祭坛上,只是上面居然有些猫头鹰、癞蛤蟆之类的动物。地上满是惨白的骨头。而大殿的一角,居然放着几个笼子,笼子里都是些十一二岁的男孩女孩,未着寸缕,颈上套着狗链。笼子旁边拴着的却是真正的狗,而且都是些大型的狗。   这是……   “黑弥撒,这是黑弥撒!”   陈书恐惧的声音忽然响起。严洛川却只是皱皱眉——他并不了解什么叫“黑弥撒”。但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只是幻觉。   在这个场景里呆的时间比之前长很多,因此他冷静了下来。听到陈书的声音,他并不感到惊恐。   但是接下来,他却也听到了陈书勉强冷静下来的声音。   “这些是什么东西,唐先生?”   “你放心,这只是一些我帮你做的资料而已。而且里面的某些场景并不完美。”另外一个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在第一个场景里听到过的男声。   “为我准备的?是要我……在没有经历这些事情的情况下,去感受那时候那些人的情绪吗?”   “……你很聪明。”   “这只会是徒劳无功,我的感情是比较淡漠的,看再悲惨或者再感人的电影我都不会有多大触动。”陈书冷然道。   “不……我想,你只是对别人的事情冷淡而已。但是……如果是你自己的话……”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严洛川忽然感觉自己就这样半梦半醒,分不清真实和虚假。而又切切实实地,开始跟在陈书身后,辗转于许许多多痛苦的场景里……   ☆、第一百二十章 绝非虚假(上架求首订!~)   那个“唐先生”给陈书找的“资料”大概有十来个。在这些看到的景象里,光是给严洛川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就有黑弥撒、战乱里面的就地取食时的烧杀掳掠、还有因为等级和种族观念而做出的种种在他这样生活在“社会主义阳光下”的正常青年所不能理解的恶行、一个不到十几岁的少年残忍地肢解了另外一个孩子只因为心理扭曲等等……   早在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就已经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也因为担心陈书,而拼命地给李欢打电话了。现在,那些令人发疯的幻觉虽然已经结束,但是回想起来,却还是这么让人心悸。   于是他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多小时,却依旧没能入睡。脑海中,依旧翻腾着那些景象。   陈书肯定还活着,而且已经安全了,但是……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要再想了,就当做看了很多恐怖电影好了。”   严洛川这样告诉着自己,这些场景他也不是没看过,什么《塞尔维亚电影》《我唾弃你的坟墓》《下水道美人鱼》……当初看的时候,不也是恶心了一阵子?   只是怕……在经历的时候,陈书她……   他蓦然想起,在他看到这些场景的时候,陈书没有说任何一句话、也没有任何惊呼,只有奇怪而沉重的呼吸声。   他很了解陈书,越是在危险而恐怖的地方,她越是会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去想办法解决。   而且如果有可能,她会以一种反常地,喋喋不休地说话方式来缓解自己内心的压力。   但是……那个时候……真正进入了“观看”的时候,严洛川却感觉不到陈书的任何稍稍大一点的反应。   陈书并不是一个胆小的,或者说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女孩,虽然不大喜欢,却还是会偶尔因为好奇去看一些奇怪的电影……她对于这些场景的反应。大多数的评价是“无聊”。   可是昨晚上,她的反应绝对不对。   终于,严洛川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无论如何。他要去见李欢,要告诉李欢昨晚发生的那些事情。   只是现在依旧混混沌沌的他,却没有空隙去想,为什么碰到这种事情,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去找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心理医生,觉得他能帮自己解决!   下了楼,头晕脑胀的严洛川不得不拦住了一辆出租车,道:“送我去双清路的李氏心理诊所。”   “哦,好。”   司机也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开车前特意说道:“去双清路要经过食人街。不过最近那里出事了,警察封了路,只能绕过去了,不过路也不长,不会多多少钱的。”   严洛川迷迷糊糊地点点头。道:“恩。”   ——等等,石人街?这里也有石人街?   不知道为什么上了车之后他就觉得有了困意,原本已经合上了眼睛,几乎要睡着,但是此刻却又不由得睁开了,“你说什么?”   “到了,李氏心理诊所。一共22块钱。”   “……这么快?”   “你都在我车上睡了半个钟头了。兄弟。”   司机明显觉得有些好笑。严洛川不得不掏钱,下了车。   他睡了半个钟头?可是怎么感觉只闭了一会儿眼。   走进诊所,那个带着眼镜的医生果然在接待室等着。不过,似乎没想到是他似的,略略有些惊讶地笑笑,道:“是你啊。”   “是。是我。”严洛川无力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几乎倒在了椅背上,“你这儿应该没有别人吧,我可以就在这里说吗?”   “有个助手。”李欢道,“她在楼上。或许随时可能下来。”   “啊,那没事。”严洛川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我实在不愿动一下了,昨晚上的幻觉把我折磨了一夜……”   李欢不由得有些同情他,婉声道:“如果您觉得事态严重,以后也可以晚上打电话给我,不过我还是希望这一次之后您的情况会好得多。”   严洛川不由得苦笑:“好得多?我想,大概在找到陈书之前,我是不会好的了。”   “照您这么说,您已经确定陈书没有死去,那么这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严洛川无奈地摊手道:“或许在您看来这只是我的臆想,但是我想我必须告诉您,我觉得我的直觉是真的——陈书现在被某些人控制着,进行着某种奇怪的邪恶仪式,或者巫术。在我说完之前,请不要打断我的叙述。不管您相不相信,我都只是想告诉你这个事情,然后……”他顿了顿,“我会想办法自己去救陈书。”   李欢微微颔首。   到目前为止,李欢并不想把这件事情往鬼神的方面去想。尽管严洛川带来了“石人街”的事情,但是李欢还是将它归为巧合。严洛川的“石人街”在远离此处的湘西,这附近发生异常的“石人街”明显只是同名。就像几乎每个城市都有中山路中山街南湖路新华路人民广场等等,“石人街”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   只是……听着严洛川的叙述,李欢开始感到了不对。   “唐先生”?“四凶鬼”?   李欢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   “……我真不知道那些人去哪里搞来的这么多让人痛苦的场景……而且要命的是,这些看起来都不是虚构的什么电影片段,而是真实的事实记录。我注意到这些场景都是差不多都是可以在现代出现的,战争似乎是发生在沙漠地区,中东那一片混乱的地带,而那个因为嫁给了和自己不同种姓的爱人的可怜女孩则是在一个附近停满了车辆的广场上被蹂躏之后处死的……”   严洛川看着李欢渐渐凝重的表情,苦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已经精神失常了?如果是,那你就当做在听故事吧。不要试着阻止我去救陈书,也不要试着说服我那确实是幻觉。”   “不,你所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李欢缓缓开口。   这一次,反而是严洛川不大相信李欢了,“这是在试着治疗么,呵呵。”   “上海的郊区,也有一条石人街,你的陈书很可能就在那里,但是被人控制住了。”李欢并不在乎严洛川那不信任的冷笑,“只是在帮助你之前,我们还得确定一件事情。”他将一杯水递了过来,“你既然能来到这里跟我说这些,那就表明你信任我,如果你还打算继续信任我的话,那就喝下这杯放了些安眠药的水。”   严洛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杯子,道:“好。现在我也需要好好睡一觉,我不希望我在救出陈书之前就把自己拖垮了。”   “这杯水里的分量还不到会让你立刻睡着的地步,我还要趁机会催眠你。”   “……”   严洛川终究还是喝下了那杯水。   太累了,也撑了太久了,现在……或许真的可以睡了吧。   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李欢的声音,却是对另外一个人说话。   “香途,我想,这是一个失控者。”   香途?是谁?   接着是一个女生的声音:“恩,确实……快要成失控者了。不过,他似乎是自愿而且清醒的,因为他所使用的力量,来自另外一个真正失控人。那个人在向他求救,希望他看到或者感知到那个人所知道的一切。”   “严洛川,你想救你的陈书吗?”李欢问道。   “……”严洛川没有回答,却问道,“什么是失控者?”   “你和陈书,都是失控者。”那个女生道,“失控者有把自己所经历的、看到的东西做成幻影让别人看到的能力。而你的情况比较特殊,你的能力来自陈书,所以你只能让我们看到陈书想让你看到的那些东西。”   “……”   “试着把昨晚上的幻觉,或者现在你所能感受到的东西,给我们看看吧。”   昨晚上的幻觉,现在所能感受的东西……   然而严洛川却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在某种情况下,人会下意识地遗忘某个不想被自己记起来的场景或者事情,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大脑会出现一片空白。这样,就可以避免回想起种种痛苦的记忆。   但是严洛川觉得,不是他不想回想起,而是陈书在抗拒回想。   于是他只好尽力地去“感受”陈书此刻的情况。   一个英俊而表情冷漠的男青年,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然后,是一个笑得很温和的唐装青年,和一个黑发蓝眸的外国女郎……   “停下!”   严洛川蓦然睁开眼睛,仓皇地站起来。他人看到了一脸惊愕的李欢,旁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挑、脸色苍白冷汗涔涔的女孩。   是她打断了这个幻觉?   “香途,不要多想,左孟不是那种人。”李欢不得不开口,无力地安慰着韦香途。   “左孟……左孟……左孟……”韦香途神色惨然,“他到底是谁?如果他真是唐友莲的同党……”   严洛川此时更加纠结,却不得不镇定下来,勉强笑笑,道:“看来我找对了人,你们可能知道些内情。这些事情,果然都是真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绝口不提(二更求订阅!~)   大抵是觉得自己方才失态了,韦香途有些头疼地在李欢原本的位子上坐下,用手按了按额头。   为何感觉这么……不顺心?   但是不顺心的背后,居然是沮丧、愤怒——那一刻,她简直有想把左孟碎尸万段的冲动!   为什么,她跟左孟交情并不深,理应不该这么激动的!   李欢看着这两个,只得无奈地给每个人倒了一杯水,待韦香途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才慢慢地跟严洛川说起那些秘辛。严洛川自然是听得直皱眉——他还不太能接受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但是陈书的安危,让他不得不去相信。   “你们既然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那你们应该知道怎么救陈书的,是吧?”他的呼吸开始紊乱,“你们能把陈书救出来吧。”   韦香途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闻言,却是站了起来,道:“严先生,对于这件事情你大可放心。我和李欢立刻去帮你查这件事情。但是按照您现在的状态,我认为您应该先睡一觉。”   李欢也点点头,道:“我去收拾一下原本的病房,您就在这里休息吧。”   严洛川坐了下来,却还是摇摇头。   “还要查的话……从何查起?”他有些绝望地道。   “食人街。”韦香途道。   对……石人街……严洛川忽然想起来这里的时候,那个出租车司机说的话:“对,这附近也有一条石人街。我来你们这里的时候,出租车司机告诉我,那里出了事,被封了街了!”   “附近?”韦香途和李欢面面相觑。   “怎么?”严洛川脸色苍白。此刻他已经如同惊弓之鸟,看到韦香途和李欢神色不对,整颗心又悬了起来。   “严先生,石人街在城郊附近。这里却离市中心不远啊。”   看来……这背后,是有人在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们,帮助他们探查?   韦香途和李欢顿时是各怀心思了。   他们都想到了左孟——是不是左孟就是那个暗中帮助他们的人?难道,陈书在那个幻境里第一个让他们看见左孟。是因为左孟其实在救她或者帮助她?   韦香途是比较想相信这个推断的,但是,李欢不知道为什么,终究难以放下对左孟的敌意。   在出发之前,他们也没有忘记通知徐麟夕和徐青。徐麟夕在李欢挂掉电话之后,转眼却又打电话给了左孟。左孟沉默着听完,却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好,知道了。”   但是左孟却并未采取任何行动——他们在石人街做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的事情却还没开始。   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韦香途呢。   左孟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地想到答案——是南柯。   只是,他的出手……会让事情偏向什么方向呢。   说实话。左孟后悔了。尤其是在今天早上,看到陈书那张苍白而麻木得面无表情的面容时,他心中的悔意就更深。找了个借口先回了家,可是却睡不着,也画不下画。   难道他已经作为一个人类生活太久。已经失去了厉鬼的暴戾?   不是的,他明明还没有能完全放下香途。甚至,这一次的选择,完全是为了她。   其他玉版一旦找齐,那就要连同他这一块也要归还给徐麟夕了;到那个时候,就是他幻境破灭,谎言揭穿的时候。如果他真的想保持现状。他大可以拒绝唐友莲的结盟。   但是他终究还是选择了同意。   这样做算不算对庄倩的背叛?   下午四点的日头已经偏斜,暑气也在慢慢消散。庄倩却不知道去了哪里没有回来——不在也好,他或许应该好好想想,怎么处理庄倩的事情吧。   或许他确实是个自私的人?他做的这一切“为庄倩好”的事情,其实都是自作多情而且目光短浅的。最起码,在最初作出这些决定前。他并没有想到,如果以后“左孟”不得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一切曾经的真实化为梦幻泡影,庄倩又该何去何从。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庄倩此刻又会在哪里?会不会继续在声色犬马的夜场、午夜无人的街头、灯光昏暗的小旅馆。为了几个钱,出卖自己的廉耻?   现在他或许只该指望,庄倩在他离开之后,不至于继续堕落!   李欢挂掉电话之后,隐隐约约感到有什么异常。   “麟夕说他和阿青可能要等一会才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韦香途倒是无所谓地道:“估计是因为这次调查多半没有什么危险,而且现在徐青也不好出来吧。”   李欢皱着眉,道:“到城郊附近的时候恐怕都五六点了,徐青也没必要这么怕吧。”   不知道为什么,李欢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和左孟有关!   上次通过徐青得知左孟能不由自主地感知韦香途的安危的时候,李欢心里也非常不舒服,但是他却也没办法去指责左孟。不过他也知道了,这样一来,左孟和徐青、徐麟夕那边的联系就不会少了——避不过的话,按照徐青的脾气,干脆就把他也拉进来了,多一个盟友就是一个盟友。   但是……左孟这一次,如果真的是救了陈书,那么这个情况应该是很凶险的,他不可能不告诉徐麟夕和徐青,李欢和韦香途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左孟背叛了他们么?   这个想法有些沉重啊……李欢不由得苦笑起来。   石人街真的离城郊很近,沿着街道走到最后,你就会发现你出城了。也就是说,这地方,跟城乡结合部差不多。原本这里还是挺热闹的,有个小规模的农贸市场。城外村子里面的村民经常来这里赶集,有时候也拉一些自个家里种的农产品过来卖。这里原本还有个私立小学,里面的学生差不多都是从村里的小学转过来的孩子。   “当父母的哪能不为孩子着想?村里的小学教得太不好了,怎么也得削尖了脑袋把孩子送到城里啊。现在干农活的有几个是有出息的?但是啊,这孩子要在城里读书,可是这户口不能转,转了就没土地了。有个农业户口起码还有一亩三分地,能给将来多点利息不是?”   街口奶茶店的老板是个话唠大叔,这倒省了韦香途和李欢不少事情。这里和其他城乡结合部也没什么区别,原本这里已经属于城外了,是个小村子,就叫石人村,但是被征地之后,原本的村民失去了土地,得到了一大笔补偿,就纷纷建起了出租房,租给那些外地来的打工仔打工妹,有临街面的地皮的,还能出租铺面,生活还是过得异常滋润的。也有的人鼠目寸光,拿到钱之后 就胡吃海喝,最后钱花完了,也没有土地做退路了,就开始走歪门邪道,所以这里的治安也是很多问题的。   至于前段时候韦香途听到“石人街食人”的事情,自然不可能从这个老板那里了解到。而严洛川迷迷糊糊之间从那个可疑的司机那里听来的“食人街被封”的消息,更是无稽之谈。   当然韦香途和李欢也不可能直接就问这些问题。这个大叔很明显是村里的老住户了,说不定还是原村民。这些原村民就靠着吸引人来这里租房维持生活,要是说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还能指望别人来这里?   六点多,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韦香途和李欢自然离开了奶茶店,既然是来找亲戚的,那就不太好一直逗留在奶茶店听老板唠嗑。沿着街道一路走下去,却终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是韦香途却皱起了眉。   “欢,今天星期几?”   “星期二,怎么了?”   “上下班高峰期,这里怎么这么少人?”   在韦香途的记忆中,只要是一座城市,上下班高峰期的时候,从市中心到城中村,街上都满是摩肩接踵的人。   “这里临近城郊,人少吧。”李欢道。   韦香途却道:“你还记得那个大叔怎么说么,这附近有几个小工厂,在那里打工的外地人都是在石人街这里住的。而且这边的原住民也不会少。你再看看两边的店铺,一排过去,有四个小超市,好几个饮食店和杂货铺,还有卖衣服的,有个私立小学,前面甚至有个幼儿园。摆摊的阿婆也这么多……如果这里的人真的这么少的话,没有理由会有那么多店铺地摊。”   ——也就是说,以前,甚至可以确定地讲,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之前,这里的人还是很多的!   李欢不安地扶了扶他的平光镜:“看来是不是要找个人问清楚呢。”   韦香途道:“找谁问呢?”——总不能随便看着路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像外地人就上去问吧?   李欢也被问住了,只得笑笑,四下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韦香途却开始在研究这地方的气息。   原本只是淡淡地觉得除了太过冷清之外还有什么异常,但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没有任何煞气和明显的阴气,但就是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尤其随着夜色的降临,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第一百二十二章 自救   韦香途自然是一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李欢却发现了似乎有点价值 的线索。   他们此刻正站在一个小巷巷口旁边,巷口的电线杆上贴满了小广告。而其中最显眼的一张明显是刚刚贴上去不久,附近一个小工厂招聘启事,照例底薪加各种奖金,包吃住,而且明确指明了——“本厂有自己的宿舍,绝不在石人街给工友们租房子当宿舍,还请各位工友放心。”   这奇怪的承诺,好像还很重要似的,用红色的字体标了出来。李欢拍拍韦香途,韦香途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不由得一怔。   “看来……”   韦香途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个年轻人已经走了过去,三下两下撕下那张招聘启事,还在手里用力揉成了团,才丢开。转身看到韦香途和李欢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便瞪了他们几眼才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   韦香途和李欢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时候,身后却传来一个颇有点幸灾乐祸意味的声音道:“哎哟,房东生气了啊。”   另一个女生的声音同样也是幸灾乐祸,道“不生气才怪,这几天看来的越发瞒不住这些事情了。”   韦香途和李欢回头一看,却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手拉手就要走过去。李欢急忙开口道:“两位请等下。”   那对小情侣闻言停住脚步,疑问地望向他。   “请问,你们说的……石人街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啊?”   他们自然先将李欢和韦香途上下打量了一下。   “你们是来找人的吗?”女生问。   韦香途不假思索道:“恩,我的一个远房表妹说是来上海打工,就住这附近。可是最近忽然都没有和家里人联系了,我舅舅担心她,就让我过来看看她。”   女生面露难色地看看男生,男生已经收起了那个幸灾乐祸的表情,道:“呃,这个。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这边的外来人口,忽然频繁失踪的。”   “频繁失踪?”   “嗯,从一个月左右以前吧。这里就开始会有些房客忽然不见人了。可是东西都没有搬走,而且在一些有监控的房子里只看到他们最后进门的录像。不过房东们都不在意的,他们只当做是那些房客退房了没有跟他们说。而且原本只是隔几天不见一个的,后来就发现,整条街几乎是每天都不见一个……”   所有失踪的人,无一例外都是外乡人,而且单独居住,其中男生的比例稍大一点——大概是因为男生跟家里人联系得不勤快,因此失踪也很少有人那么快注意到。房东们原本是乡里乡亲的,自然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发觉不对劲。但是出于各自的利益考虑。也都守口如瓶。   事情的爆发比较偶然,有个女孩的男朋友发觉自己的女朋友不跟他联系之后就亲自上门来找那女孩。可是房东跟他说那个女孩搬走了。男孩不相信,而且男孩在房东的客厅里发现了他送给女孩的一台平板电脑,便认为是房东害了女孩,一怒之下报警了。警方的调查当然得不到什么结果。但是却把这条街的异常给翻了出来。所以很多感觉到不对的人就搬出去了。   看来果然是有异常啊。   但是……好像也还是没有任何头绪啊。   街上的路灯亮了,人也就越发少了。路边店铺里面的人,却都多多少少有些不安的神色。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按照规定的时间工作。而且现在很多外地人都是一起住的了。只是谁也不敢保证,那暗中潜伏着的魔鬼,有一天会饥不择食地,吃掉本地人或者一起住的人呢?   韦香途略带讽刺地笑笑。道:“李欢,你看,倒像是怕暗中有什么鬼怪似的……”   她忽然醒悟过来,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里太“干净”了!   没有阴气,没有煞气,没有任何鬼神的痕迹——这不正常。连路过的鬼神都没有吗?只要是死过人的地方,都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根本没有任何危害只是没有离去的那些鬼魂,哪怕是一丝一丝痕迹,可是这个地方也没有!   如果这个地方阳气过旺,或者是新近建成的。又像市中心那样日日夜夜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没有阴气和鬼气或者鬼气被吹散是有可能的,但是这个石人街,明显不是。   很显然,有人在这里搞过什么大动静,但是已经撤走了,撤走之前还刻意“清洗”了一遍,怕被别人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他们来迟了……凌晨的时候,陈书可能还在这里,但是现在已经被带走,而且带走她的人,把所有痕迹都毁灭了。   韦香途正想得出神,却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膀。   “啊……阿青?你们来了?”   徐麟夕和徐青这一次这么久才到,似乎,也有点不对劲?   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早来晚来,都是这个结果了。   没必要逗留在这里了,韦香途和李欢简单地把他们现在所能查的东西说了一下。徐麟夕和徐青也没什么大反应。   回到诊所,发现二楼亮着灯,他们才想起,严洛川还在诊所里。   他显然刚醒来没多久,头发凌乱,眼睛里都是血丝。韦香途和李欢走到二楼的时候,他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沉默。   “严先生,你醒了。”李欢不知道该如何跟严洛川说,   “嗯。”严洛川缓缓抬头,笑了笑。韦香途和李欢却不由得心里咯噔了一下。   “什么都没查到吧。”严洛川道。   “……”   韦香途沉默片刻,才道:“可以说是没什么有用的线索。”   “那你们自己……”严洛川皱皱眉,却是叹了口气,终于说了实话:“刚才……我发现,陈书好像不跟我联系了。”   “怎么?”   “我也不知道,是一种直觉吧。我感觉陈书好像忽然放弃让我们去救她了。”   “说不定是错觉呢。”李欢无语道。   这还真的不是错觉。曾经有那么一刻,陈书是忽然不想被“救出去”的。   因为她拿到了第一块玉版,“忧虑”。   当她发现自己拥有了非同一般的能力,能通过这一块小小的玉版使用各种异术、指挥鬼神的时候,她就忽然惊醒了。   有了这样的能力!还用担心什么?   她是不是有了自己把自己“救”出去的能力?   不过,她很快就否决了,不行,这样的实力,还太弱了。而且这个仪式似乎还没有结束,还有两块玉版也没有找到。   而且唐友莲他们轻易让她拿着这一块,不就是吃定了她就算有异心也没办法做什么事背叛他们吗?   ——等等,谁在门外?   那个人却敲敲门,道:“陈小姐,是我,席倩。”   变得跟鬼神有一拼的敏锐直觉,实在是让她有点一惊一乍啊。   陈书不由得自嘲地笑笑,道:“进来吧。”   席倩推门而入,笑道:“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了,我们一起出去吃一顿怎么样?”   “我没钱,你请客。”陈书毫不客气道。   “呵呵,这是自然。”席倩顿了顿,道,“说实话……我很佩服陈小姐呢。昨晚上经历的那些,哪怕是我一个旁观者,都觉得触目惊心。你知道么,左孟甚至连看的勇气都没有,提前走了。”   陈书也是“呵呵”一声,道:“哦,是么,果然是个‘文化人‘么,弱鸟一只。”说完,却又道:“不过换成我能走,我也不会看。”   席倩颇感意外,道:“为什么呢?”   “我害怕这种东西。”   “……陈小姐说笑吧。”   陈书还真不是说笑。   有些事情,不管是看到的,还是亲身经历的,如果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是在一般水平以上,那十有*,会留下阴影。昨晚上,唐友莲和席倩不知道用了什么邪术,让陈书真正地“经历”过了那样一些场景。在那个过程里,陈书可以真切感受到,极度饥饿而失去理智的感觉,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斩断骨肉的痛楚,还有被人践踏玷污的绝望和耻辱……   幸亏自己一直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假的,这是幻觉,陈书就是陈书,她并没有真正经历这些事,忍住,忍住,过了就好了……哪怕自己真的就是这个故事的主人公,陈书只是自己在绝望之下产生的幻觉,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反抗和惊呼都没有用了,还不如就死得有尊严些。   于是陈书就一直沉默着,像个傀儡般,任凭这些场景变动,忍受着那些痛苦……   然后,经过了,发现自己还活着,陈书忽然感觉,自己比原来的主人公要幸运太多了。   因为他们是真的死了,而她还活着。   “如果你有机会也经历过这样的事,或许你就会明白了,有些东西在观望的时候觉得很难,但是当你真正承受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强大出乎自己的意料。”   陈书缓缓道,“尤其是,当你发现你居然还活着的时候。”   陈书却没有想到,她的这句话,刺伤了席倩。席倩不由得冷笑。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议策   “活着的人,确实很好。”席倩不冷不热地道,“难怪你能这么镇定。”   陈书听出了席倩言中的讥讽,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但是陈书并不在意。挑挑眉,露出一个连自己都有点感觉意味不明的笑,陈书没再说话了。   韦香途那一边, 两人看着严洛川,心里百味陈杂——还真想问一句,你为何放弃治疗啊!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要放弃去救陈书,这件事只要和玉版、唐友莲联系上,韦香途和李欢就注定不能袖手旁观了。韦香途刚要开口,严洛川却自己想通了。   “……不,我还是要把她救出来。无论如何。”   ——心思莫测的家伙……   不过,想通了到底还是好的。   时候不早了,严洛川便提出了由他请客的建议,韦香途和李欢也没有拒绝。一顿饭而已,严洛川还是能请得起的。   他早已摆脱了当初和陈书在一起时的赤贫状态。陈书陪伴他的那段时间,是他在大学毕业之后最颓废的时间。那时心高气傲的他,离开了学校便想着青云直上,但是等待他的却是接连不断的的面试和被拒。他也不肯去小公司或者从最底层的工作干起。在自信和希望都被现实屠宰得七零八落之后,他就开始在网游里寻找寄托。那时候的陈书却一直默默地陪伴着他。原本也是如此心高气傲的她,为了支撑两个人的生活,不得不出去打零工发传单——她身体不好,单薄瘦小得就像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手也不是很灵活的那种。因此大多招长期工的都不用她。后来他幡然醒悟,终于决定走出去,先谋生,再谋道。她也因此松了一口气。她父亲也因为心疼女儿,而提出了让她回学校或者去学一门技术的提议。但是却没想到……   回想到这里。严洛川忽然“看到”了一个场景——   陈书和一个黑发蓝眸的外国女人一前一后地从一栋小公寓楼里走出来,走到一家餐厅前,这时候,陈书似乎心有感应似的。忽然侧脸“看”向他,脸上闪过一丝心痛,不由得抬手抚上胸口。   “我看到陈书了。”   韦香途反应迅速,问道:“什么情况?”   严洛川楞了一下,有些后悔,道:“我只看到她和那个外国女人从一栋小楼那里走出来……没看清那附近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物,她就消失了。”   韦香途皱皱眉,“是那个我们在幻境里看见的外国女人吗?”   “是。”   “一起走出来?没有什么受胁迫的样子?”韦香途发觉了不对劲。她这么一说,严洛川的脸色更不好看了。李欢急忙暗中拉拉韦香途,道:“像唐友莲和席倩那种人。胁迫别人的时候根本就不用露出什么痕迹,下蛊或者其他手段就足以让普通人乖乖听命了。而且,能够忽然联系上她,这说明你们的情绪肯定有比较激烈的大起落,说不定……陈书遇到了危险?”   前面还是安慰的话。后面却是李欢真正的想法了。但是严洛川的神色却终于缓和了许多。   “……不,她目前没有什么危险。”严洛川低声道,“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心里不好受。”   韦香途若有所思地道:“那这么说,你们之间的心灵感应,其实是很强的。如果能多回忆一些你们的共同记忆,说不定就能多联系上了。”   严洛川不由得苦笑。   这是在挖伤疤啊!   这时候。李欢又给他解了第二次围。   “这样不好的。”李欢道,“听严先生提起过,陈书的过去并不太愉快,而且还给她带来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如果一直莫名其妙记起,记忆的自我保护就会把这些信息屏蔽掉了,这样。说不定以后都联系不上了。”   韦香途自然了解,微微叹气道:“那我们只能等,等陈书自己联系我们了?”   “我想,也不会等很久的。”李欢道。   唐友莲想收集玉版,就不可能不去做一些事情。而陈书——从目前的推断来看。陈书和梅老先生、席倩的角色差不多,是用来吸引玉版,也用来持有玉版帮助唐友莲做一些事情的,类似“高级伥鬼”的人。   只是,持有玉版的人,她的心智能不被玉版所迷惑吗?   甚至很有可能,陈书已经完完全全成了唐友莲的傀儡。那一瞬的联系,只是她感到自身安全受了威胁,才会下意识地求救。如果下一次,唐友莲又要陈书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的话,那她肯定也还是会求救的吧?   不过,又要坐等……说得难听点,和坐以待毙就差不多了。   韦香途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想,我们再找徐乐帮我们做一件事吧。”   “什么事?”   “我想,叫他去帮我们盯着石人街。”韦香途道。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暗中帮着他们,但是这个人的提示却一直没变——石人街。韦香途隐约觉得,这一次调查只是偶然扑空了,那些人对石人街做了清洗,可能是因为他们行事谨慎,也可能只是巧合碰到那些人进行了一次有必要的清洗以防止太引人注目,却并不意味着那些人真的离开了石人街。   第二个可能是非常大的,因为已经惊动了警方。虽然他们未必会害怕,却又可能引起圈内人的注意——引来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或者引来黑吃黑的家伙,就非常不划算了。   李欢却难得得没有立刻表态,想了想才道:“这样真的好吗,我总感觉徐乐去盯着那里很危险。以前找人都是一天换一个地方,发现异常可以很快逃走,但是如果它老是在那条街那里转悠,万一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而不自觉……”   “你们在说什么呢?”严洛川终于忍不住问。   李欢便把事情大概地说了一下。严洛川听完,忍不住有点好奇。但是也只是一瞬间。他毕竟还是心系陈书的安危。思索片刻,道:“那么,我去石人街住,怎么样?”   ps:   对不起,今天有些感冒,只有两千字的更新了……明天补上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离间   韦香途果断否决了这个提议。   “你去更危险,万一你出了事,我们最后的一根线也差不多就断了。你不能去。”   严洛川摇摇头,很明显,对于韦香途和李欢此去却扑空的事情,他明显有不同看法。   “按照你们的说法,那个徐乐,和那个鸽子的把戏,那边的人都知道得差不多了,而我,唐友莲他们还没见过。我去的话,其实更稳妥些。还有,我怀疑,你们这一次去调查却扑空了,是因为有人泄露的缘故。”   韦香途和李欢心里顿时有点不舒服。说实话,相对于这个严洛川,他们更信任的自然是徐青和徐麟夕。   “我知道我这么说很不合适,但我并不是冲着你们的那两个姓徐的朋友去的。”严洛川神色凝重,“我是指,那个左孟,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左孟并不知道那件事情……”韦香途下意识地道,但是终究理智战胜了莫名的感情,“不过我也觉得不对。那个人的身份,很是神秘。”略略有些胸闷的感觉,是太热了吗?可是餐厅的空调开得很足啊。还是冷气让人难受了吧。   李欢思量再三,也终于开口了。   “或许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他不得不绞尽脑汁寻找合适的措辞,“左孟和徐青的关系很密切,而且那几次徐青和徐麟夕能在外面危急的时候赶来,就是因为左孟算得了一些事情。左孟,是个很厉害的高手。”   左孟和徐青关系密切??   韦香途觉得自己似乎开始肚子痛。李欢自认为自己找的措辞已经是最好的了,看到韦香途的脸色惨白,不由得吃了一惊:“香途,你怎么?”   “……没怎么,你说的关系密切,我有点……想歪。”韦香途自嘲地笑笑,“徐青不是那种人。”   原来是这个……李欢无语片刻。好吧,是他的错。   韦香途借着喝水,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镇静地缓声道:“那么。为什么左孟忽然会反水——你为什么会怀疑左孟反水呢?”   “左孟手里,其实有一枚玉版。”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韦香途的语气里,已经带着点怒气,但是听得出来她已经极力克制,“还有别的什么要紧事情吗?”   李欢摇摇头,道:“只是我的怀疑,没有证据。徐青和徐麟夕昨晚的消极也挺反常的。”   韦香途此刻选择信或者不信,都是无可指责的。   但是李欢希望她信。   “你的直觉?”韦香途问。   “是。”   韦香途沉默片刻。   “好。”她顿了一下,“你是说,我们之中确实出了内鬼。那我打电话跟我师父说。借他的鬼仙来用用吧。”   韦香途倒是一视同仁,把后来的徐乐也划入了怀疑对象。这,或许是最好的态度了吧。   尽管她不高兴,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她还是顺着他的心意来了。李欢也松了一口气。   各怀心事的三人是再也吃不下了。好在之前就吃得差不多了,也就各自起身,离开了餐馆。   严洛川自然是回自己家准备搬家了,同时他也得向他现在所在的设计公司请假,甚至是辞职——“一切都得看老板怎么想了。”他说。诊所的“病房”原本已经是李志的房间,那天李欢也只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就让严洛川睡在那里。   而对于李欢今天的态度,尽管韦香途装得很不在意。但她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郁闷。回到诊所,也不说什么,就直接走进浴室,开始了她已经停止很久的活动——泡澡。如果是正常泡澡,那也没什么。反正也已经到了该洗澡的时候。但是,她这一泡,又在浴室里呆了足足四个钟头,从晚上七点半,耗到了十一点半。李欢知道她在生气。但是他却继续犯错了——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一次也只是普通的小别扭,韦香途素来是个理智的人,肯定很快就会看开的。   但是理智的人终究也会有不理智的时候,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   冷暴力是一个非常有用而又非常具有破坏力的惩罚方式,韦香途似乎很喜欢这个方式的惩罚。这三天,她已经打定主意不理会他了,不管他做什么。   所以李欢也郁闷了三天。   韦香途从周有那儿讨来的鬼仙也到了。周有是将那鬼仙放进竹筒,快递过来的。是两个青衣女鬼,一个叫朱密,一个叫陈熙。外表看起来都才十七八岁,但却神情木讷,了无生趣,和庄子梦、徐青给李欢留下的鬼仙的印象完全不一样。但是韦香途不问不说,李欢也没有去一探究竟的心思。   权当来了两个干杂活的。   严洛川在这三天里,也还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徐青将韦香途的行动泄露给了左孟,左孟自然也会提醒唐友莲,韦香途他们已经盯上了石人街。虽然这一次险险避开,但是难保韦香途不会去第二次、第三次。左孟的提议是换个地方,但是唐友莲却没有立刻决定。   “想再换个地方的话,很难了。”唐友莲淡淡地道,“而且,韦香途他们顶多在那里查一阵子,如果查不到,他们肯定会走的。”   “哦,随你便吧。”左孟也平静地道。尽管,他也听出了唐友莲的不信任。   “啊孟,你最近怎么是这个样子?”唐友莲的语气带笑。   “我什么样子?”   “你忽然消极起来了。当初这些事情,差不多都是你的具体策划啊。现在怎么万事不关心的样子?”   左孟道:“你想听实话?”   “说吧。”   “因为天气太热了。”   “……”   唐友莲看着左孟,笑笑。   “我看不是天气热,是你的心还不够狠,或者,你看上了那个女孩?”   左孟闻言,沉默片刻,道:“是她想要我的那张画,我就给了。我希望这种话不要传到我妻子那里。”   “我可不是那种长舌妇。”唐友莲轻轻摇摇头,“只是你和陈书。完全不像不认识的。”   “那像什么?”左孟冷笑道,“陈书是你们找的,又不是我定的。”   陈书是通过席倩向左孟传的话,但席倩并不是很乐意。而且席倩打心里觉得一幅画没什么。于是陈书的“跟左孟说我想要他画的那张画,叫他送我”变成了“你的画多少钱,我一个朋友想买。”   ——席倩能有什么朋友?   于是左孟想也不想,就把那幅画摘了下来,说:“既然陈书想要,就给她吧。”   同时他心里也不由得感叹,陈书的感觉之敏锐和心思之活跃。   陈书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动摇和唐友莲对他的猜疑,才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是对他的试探,也是在离间他和唐友莲、席倩。不管他给不给,这两个人都会有一份疑心的。   还不如就让她拿去吧。   只是事到如今。恐怕剧情的偏离已经注定了。   唐友莲见左孟虽然否定了他和陈书之间的特殊感觉,却明显露出了一丝难言的神色,便微微挑眉道:“好吧,私人感情不该多问。不过你不去见见陈书吗?”   “不去。”左孟一口否决,“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我走了。”   “好吧,你是怎么知道韦香途盯上了那里的?”   左孟道:“因为我舅母和她师叔是世交。但我要提醒你,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而且接连发生的。”   唐友莲道:“接连发生的幸运?我不认为这是巧合。如果你坚持说是巧合,那我希望这样的巧合会继续发生。”   很明显,唐友莲已经认定,左孟其实在用自己的身份对韦香途“多加关切”。甚至左孟能知道韦香途的具体行踪——只是左孟似乎出于某种考虑。不想多说。   每个在局中的人……都在算计啊。   双方的潜伏期并不长。确定了石人街自从韦香途去过一次之后便恢复正常的唐友莲,终究还是将陈书带了过去。   甚至,当唐友莲的车从那家路口的奶茶店经过的时候,严洛川就坐在那里,给韦香途打电话。   “你要不要我送个鬼仙过去给你?不是帮你找人和探听的,是帮你自保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她出来。”   “你还是快递过来吧。万一你一来就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严洛川道,“不过,你确定他们还会回到这里吗?我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些天里你有别的线索吗?”   “……完全没有。”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严洛川心里不由得揪了一下——难道陈书真的……   “那我们也没有别的去路了。”韦香途道。   严洛川只好挂断电话——韦香途这人,真心是不会说话啊。   不过。又有什么办法呢。   起身走出奶茶店,严洛川决定回那个出租房去等。   这几天他终于还是辞职了——老板并没有能够批准他休假一个月,而且准备了很多在老板看来是“用心良苦”的劝告——年轻人要以事业为重啦,不能有懒怠心理啦,天下女孩大把有了事业不愁找不到啦……   严洛川是一句没听进去就走人了,也不管老板怎么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很多时候,你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有多严重,对你有多困扰,别人是无法理解的;偏偏你还不能说出去,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然后当严洛川一路走进去,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这些天做的努力还是有意义的。   陈书终究还是再度出现在他面前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陈书的能力   陈书自然也看到了严洛川,但是她甚至没有让眼神停留在他身上超过两秒钟。在一个小超市里买了些吃的,面无表情地离去。   严洛川却是万万没想到陈书会这样,只得呆立当场。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或许她有什么顾虑?还是有人在监视着她?   无论如何,她既然没有主动上前向他求救,他就也先按兵不动吧。   只是,这件事情,得告诉韦香途吧。   韦香途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反而也是一愣。   然后她迅速作出了决定:“你不要泄露你已经和我们联系上的事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追上去问她最近怎么样,最好能弄清楚她住在什么地方。”   “我已经跟着她到她楼下了,不过她不理会我……”   “哦,那好,等我过去。”   原本谁都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得这么顺利……现在倒有些手足无措。   挂断了电话,韦香途忽然反应过来——这是老天在帮她啊!   且不说陈书一个人不足为惧,哪怕是唐友莲他们碰到她,八成也是要落跑的,现在她所要做的事情,难道不是第一时间赶到石人街,直接向陈书问她的情况吗?   只是现在,李欢不在……   自己去,也无所谓的吧。   拿上那两个鬼仙的竹筒,韦香途走出了诊所。   时间还不到中午十一点半,估计带着他们也没什么用。但是,谁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唐友莲给陈书租的房子就在那栋楼的三楼,不高不低,除了房间里光线很暗之外,一切都很好。只是有一点让陈书很不满意——唐友莲居然让席倩留下来跟着她。   虽然席倩大多数时候不是面无表情就是露出一种奇怪得像是肌肉麻痹患者或者一个硬邦邦的木偶才又的笑容,但是陈书不傻也不瞎,这几天来,她已经知道了至少两个事实:一。席倩并不是个正常人;二,席倩和唐友莲之间的感情非同一般,至少席倩对于唐友莲,是有特殊感情的。   因此。在她回到房间,看见坐在床上的,像个人偶一样的席倩,她就感觉到这个黑发的外国女郎正满怀怨恨地诅咒她。   “席倩,你要是离不开唐友莲,就明明白白告诉他。瞪我是没有用的。”   席倩却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道:“这件事跟你关系不大吧?此刻我比较关心的是,那个楼下的年轻人是谁?”   “前男友。”陈书并不忌讳,冷笑了起来,“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席倩道:“哦?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想复合?”   “这件事和你更没有关系。”陈书道。“你睡不睡,不睡觉就让我先躺下。我要午休。”   “……先别急着睡觉。你不想玩玩吗?”席倩那双死人眼中居然闪着奇怪的光,“我和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要验证你的能力的,你难道忘记了?”   “催命鬼啊你。这几天为了学习那所谓的能力,我都快累死了,没得商量,等我起床再……”   陈书话音未落,忽然眼前一阵模糊,当短暂的视觉异常过去之后,她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处悬崖之上——前面是万丈深渊,身后却是一片噬人火海。热浪的逼进赫然是如此真实,让她不由得睁大眼睛。   等等——这燃烧发出的哔剥的声音,明明是木材燃烧才会发出的——这悬崖上……   没有树木,没有野草,但是却有一人高的火焰。   无聊的幻觉……   陈书颇感厌烦地闭上眼睛。带着一股子怨气似的,尽全力去回忆某个被活活丢在海里淹死的人的临终感受。   冰冷的海水,窒息的感觉,连挣扎都无法挣扎……   席倩忽然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深蓝色的,安静得可怕的水域中。甚至还感受到了原本早该失去的寒冷和窒息的感觉——很显然,这是因为对方的精神力比她强太多了,于是这精神攻击便化成了实体感觉。   “再……不松手,我真的要死了……”   听到席倩的那虽然貌似求饶却还是冷冰冰的声音,陈书收回了自己的幻境,但是,她也同样冷冰冰地道:“这次是你自找的,不过你也该满足了吧?”   席倩照例露出了奇怪的笑,道:“满足了。”   “起来,我要睡觉。”   “……”   席倩依言挪了挪地方,陈书便把东西放到一边桌上,就躺了下来。席倩看着这个女孩的睡容,忽然有一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其实对于一个厉鬼来说,有杀人冲动的时候,直接动手就好了。   但是她的手刚放到陈书的脖子上,陈书就睁开了眼睛。   一人一鬼,就这么诡异地对视起来。   “席倩,你杀不杀我,唐友莲还不是会跟你好?”   陈书最后还是先开口了,但是却面无表情。   “你比我强太多了,我要杀你。”席倩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我要杀你……”   但是她迟迟没有掐下去,因为陈书正在死死地盯着她——陈书在使用另外一种形式的精神对抗。   陈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鬼神之道方面的天才啊。   席倩心中一惊,她这一松懈,陈书已经侵入了她的魂灵之中!   “告诉我,你曾经经历过什么……是什么让你如此痛苦……”   “忧虑”?   是了——那块玉版……   它的出现,是因为感受到了陈书心中的痛苦……那些忧愁、孤独、绝望、悲伤、痛苦的思绪。   它的能力,也是这方面的——   引发他人的痛苦回忆,完全瓦解他人的心灵!   如果席倩是个活人,她的尖叫早已引起了整栋楼的注意。但是她却是个尸鬼,而且驭使身躯的灵力早已被陈书死死压制住,根本不能靠生理上的反应发出惊呼,甚至颤抖和挣扎。于是她就像个木偶般,任由陈书将自己的记忆和灵魂检视了一遍。   原来她……是个尸鬼?而且和唐友莲那个人……   陈书忽然后悔用这种方法对付眼前这个人了。但是很可惜,她用的时间不过几秒,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去中途退出,完完全全地把席倩身上所发生过的事情看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心假十意   陈书放开了席倩,却没有说什么,依旧用了冷淡的口气,道:“别再耍花招,我真的要睡了。”   席倩明显不太好了——如果她不是个尸鬼,肯定已经脸色铁青。   一下子被人窥视了所有*,甚至于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人一清二楚,这种感觉不是一般地糟糕。尤其,她和唐友莲之间的感情……   她越发想掐死眼前的陈书了。   陈书在一双鬼眼的注视下,真的是不可能睡着了。干脆坐了起来,在床上和席倩互相瞪着眼。可是陈书毕竟不是尸鬼,她并没有那种保持一动不动的姿势的能力和癖好。终于,她说话了。   “怎么,你现在每天对着你那铜镜,是有效果的吧?”   席倩又是奇怪地笑了一下,才道:“你大概听过这样一句话,爱是不由自主,仇恨却需要不断鞭策。”   也就是说,还是有用的?陈书看了她一眼,却再也没有说下去。   毕竟感情上的事情,外人总难置喙——而且,唐友莲和席倩跟陈书,基本是敌非友,陈书犯不着同情。   陈书自己的问题也都还没有解决。   事实上,在那一夜,陈书之所以坚持过去,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夜,她隐隐约约感觉到,严洛川仿佛就在自己身边,感应了自己心中的痛苦而来陪伴她。醒来后她自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刚才和严洛川的见面,却让她知道,这一切很可能是真的。回想那一夜之后,她也偶然会继续感觉到严洛川在呼唤她。   或许她需要一个机会,去跟严洛川问清楚。但是偏偏席倩在她身边监视着她。   陈书打定主意,下床穿鞋。   “你不睡了么?”席倩道。   “我去找男人。”陈书皮笑肉不笑地道,“哪怕和前任去一家破奶茶店喝冷饮都比和你在一起强。当然,你要跟来也无所谓,反正你现在这个样子。再毒的太阳也晒不过你的妆。”   这么恶毒的话语,让席倩几乎想一巴掌把她的脑袋打飞——最好是打飞了一半,让她做鬼也做得要比别人难看而恐怖。   但是她终究得忍下这口气,为保险起见拿起一个帽子戴上。跟着陈书走了出去。   严洛川却果然还站在楼下。看到陈书和席倩,他并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和一般的男生看见自己依旧深爱的女孩一样,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   甚至他的手机响了,他也似乎没听到。   “你的手机响了。”   严洛川终于有了反应,却只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就拒接了。陈书伸出手,理所当然地道:“给我看看,是谁打电话给你。”   严洛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给他打电话的可是韦香途!   “是我的一个朋友。”严洛川不可能交出那个手机,但是陈书和席倩看着他的样子,却都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去。   陈书看看严洛川。他已经不是以前和她在一起时候的颓废样子了,刘海虽然还没有剪去,却打理得干干净净,衣服也整整齐齐的,不再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原本就是个不错的男生。有女生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她……   她似乎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失败者。   “你,不会怪我吧。”终究,陈书能说的话只剩下这一句。   “不。”严洛川摇摇头,“谢谢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你等在这里就是为了这句话么。”陈书自嘲地笑笑。她自作多情了啊。   “不,我还有别的话要说。”   “什么?”   严洛川看看席倩。道:“这位女士可以回避一下吗?”   席倩自然一声不吭地往一边走开了十几步。虽然在白天,这大中午的太阳让她的能力大为减退,但是却还是能清楚地听到严洛川和陈书的谈话。   “小书,我……我还很爱你。”   果然,这种话……确实不适合其他人听啊。席倩忍不住鄙夷地想。   但是接下来,陈书却略略低下头。沉默许久,才道:“你还记得《伤逝》么?”   严洛川抿紧了唇,极力控制住情绪,道:“如果涓生和子君倒过来,涓生是女子而子君是男子。那么涓生是没有错的。可是在那个时代,那个故事……涓生和子君都没有错。”   陈书却是冷笑了起来。   “真心话?我为什么一点也不相信呢。你确定我指的是原版的《伤逝》,而不是别的?”   “……”   严洛川抬起手,略显痛苦地遮住眼睛。   “你是指……改编的那一个剧本吗?”   陈书冷笑道:“我知道你怎么认为的,你就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狗血的言情剧剧本。好,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没什么可讲的。过了这么多年我忽然知道我们始终志不同道不合,勉强在一起也无甚趣味。好,那再见。”   说着,她便怒气冲冲地走上前去,拉着席倩就走。   “你们这两个死文青说的话,我可是一句都没听懂。”席倩主动坦白。   陈书此刻的心情却是无比糟糕,道:“反正和你没关系就是了。说好的请你喝奶茶,既然不可能叫他请了,那我请。走走走。”   “……”陈书什么时候说过要叫严洛川请她们喝奶茶?八成是觉得严洛川还对她有意思,以为可以复合,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席倩是忍不住幸灾乐祸了。   “我又不吃人的食物,还是算了吧。我请你还差不多。”席倩笑了,“不过,我想,你会很乐意跟我描述一下那个故事的。”   “不乐意。”   “有什么话不说,闷在心里会让你非常难受的,时间一久,甚至会变成怨气。”   “要说怨气,是你这个怨妇才有的吧?”   “陈书,你知道么,从现在开始,我决定找到机会就掐死你。你最好不要睡得太死了!”席倩咬牙切齿道。难怪这人没有朋友,还和家里人断了关系,她这样的人,活该就是孤星照命,什么时候被杀了都不会有人在意。   “你才该注意我什么时候就把你的帽子掀开衣服扒下,让你被晒死当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两人的十对峙   吵是这么吵,但是说实在的,席倩一怒之下真的可能杀了陈书,而陈书却不太敢杀了席倩。因为席倩是个冲动起来完全没有理智也不需要理智的厉鬼,但是陈书却要考虑到自己终究还在人类社会生活,而且她不能不忌惮唐友莲。   那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居然嫉妒席倩!   除开她不小心看到的席倩记忆片段,哪怕是那几天和他们的相处,在陈书的印象里,她感觉唐友莲对于席倩是宠溺的——或许是因为唐友莲那种不知道是装出来还是天生的温柔语调和对于各种投怀送抱的来者不拒让陈书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但是几乎天天看到席倩黏在他身边,像个美人蛇一样缠着他,陈书也忍不住想告诉他们,秀恩爱死得快。   现在……真的感觉,她和严洛川之间,根本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情吧。   两个人在大街上僵持了一会儿,终于赌气似的,席倩往回走,陈书自个往街口的奶茶店去。   不过,让陈书没想到的是,严洛川还是跟了上来,一直跟到了奶茶店里。而且,他的神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那该死的女鬼终于走了。”他主动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走,我们离开这里。”   陈书下意识地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这时候,路边的一辆出租车却又下来一个女生,向她走了过来。   “陈书,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怎么想,但是我劝你清醒些,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那个女生伸出手,命令式地道:“把玉版给我。”   陈书神色一变,刚想发动自己的能力,却发现,玉版的力量被眼前的这个女生给压制住了。   这是个……可怕的高手?   惨笑了一下,陈书半真半假地道:“严洛川。好,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原来你也会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和别的女人硬生生地要把我逼死。很好很好。”   严洛川愣住了,那个女生却板起了脸。冷然道:“你不用想着怎么对付敷衍我们,对于我们这种知道内情的人来说,你的欺骗根本不奏效。”   陈书道:“内情?呵呵,你继续编,玉版此刻就在我身上,你可以来拿,但是喊不喊抢劫,是我的事。这里人还是不少的,派出所也不远,是不是。老板?”   那个女生差点被气得吐血。奶茶店的老板却已经满头黑线了:“两位美女,有什么误会,慢慢说,别冲动……”   “很好,很好。你狠,你等着,天黑之后我要是还怕你,我就不姓韦。”那个女生自然就是韦香途,她咬牙切齿道,“你不怕我,我佩服你。但是我想。另外一个肯定是怕我的。我去收拾了她,再来收拾你。”   这世道真的变了,人比鬼大胆,也比鬼更难缠了。   韦香途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怒道:“严洛川。别杵在那里了,我一走,她分分钟杀你。我可不管的!”   “我……我想和陈书说几句话,你去吧。”   韦香途却是神色一冷:“立刻打车立刻这里,马上。给你两分钟时间!”   陈书却是也冷笑,道:“你放心,我答应不杀他,行了吧?”   韦香途竭力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严洛川,我真不是在骗你,和玉版牵扯上的人,十有九个都是不正常的,你最好听我的话快走,不然她会把你怎么样,我不敢保证。”   韦香途此刻非常后悔一个人来这里了。但是就算她现在打电话给李欢,又有什么用呢?   而且,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会贸贸然白天出马了。她就适合月黑风高的时候,带着几个鬼仙出马,不管三七二十一,打晕了人抢了东西就跑。   但是严洛川最终还是没有听从她的建议。   “你去吧,我和陈书聊聊,不会出事的,相信我。”   “……”   最后,韦香途却没有走开。冷着脸走了回来,对老板道:“给我来杯奶茶。”   陈书暗自叫苦,立刻讥讽地道:“怎么,你不去找席倩了?”   “没事,说不定她会来找你呢。如果不来找,那我也没办法。反正我对付她的时间已经很久了,不在乎再等等。”韦香途冷笑,“不过我可是不敢随随便便就让你放弃治疗啊。所以想了想,我宁可在这里跟你耗时间。”说完,拿出手机,给李欢打了个电话。   “欢,我在石人街,找到陈书了,你过来一下。快点。”   奶茶店老板看着这三人,原想说些什么缓和的话,但是这情状太诡异,他也只得看着这三人而没有任何办法开口。   而韦香途在这里,严洛川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跟陈书开始说。想了想,他终于道:“小书,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书心里烦躁,冷冰冰地道:“知道了,话都说得那么白了,你真以为我还不知道这女的只是个跳大神的?好了,不要说什么玉版会害死我的话,我会对那么强烈的危险没有感觉?”   韦香途闻言,不由得冷笑道:“原来你也是个起贪念的人。”   “贪念也好,野心也好,你爱怎么评价,是你的事情。”陈书下定决心,不跟他们耗下去了,挥手道:“出租车!”   要跑?   难道真的得跟着她?可是鬼知道她要去哪里,警察局?回唐友莲那里?还是狗急跳墙在人多的地方跟她耗时间?   最后,韦香途当机立断地下了一个决定。   “严洛川,你跟着她,我去找席倩。”   陈书闻言,嗤笑道:“很好,你终于想通了,严洛川,上车吧,我可不想上演美剧里面的飙车剧情,会出车祸的!”   陈书这是真的要跟严洛川谈谈,还是要挟持他,已经顾不得了。   韦香途在赌,赌陈书还有最后一点良知。如果陈书真的还没有丧心病狂,那她就会跟严洛川说清楚事情,然后放过严洛川,自己做以后的决定。   如果她真的丧心病狂地挟持了严洛川到唐友莲那里……   韦香途,你也得留后手啊。   韦香途暗暗想着,循着自己感应到的另外一块玉版的煞气,走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八 转瞬无二情   但是严洛川做梦也不会想到,陈书此刻的心思,已经完全改变。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对他残余一点旧情,那么现在,她心中的怒火却已经完全把那一份最后的人性焚烧殆尽。   是的,愤怒,对于自己的“无能”的愤怒!   在熬过了那一夜痛苦的“仪式”、经历这些天所见的种种怪力乱神之事、经受了唐友莲对自己的“能力”的训练之后,她自然知道了自己身上的巨大能量。加上窥视席倩部分的部分记忆而对于他们的深一层的了解,在她的估计里,哪怕是唐友莲和席倩联手也不过能勉强胜她一筹,而且随着接下来她自己的有意修炼,她肯定总有一天能靠自己的力量,杀死这些利用她的人,只身远走高飞,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掌控她、轻视她、践踏她!   可是没想到,刚才那个姓韦的女生,居然轻轻松松地,就将她压制住了。   那一瞬,陈书的“梦想”,忽然变得无比渺茫。   可是陈书不甘心就这样放弃……回到原来的状态,重新成为一个普通人,无所依持,战战兢兢地回到人间的普通道路上,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到死,都逃不开柴米油盐……   她忽然觉得很疲惫。   这原本是不该也不能对别人说的心里话,但是,她已经沉默了很久很久——自从那一年离开了严洛川,她就再也没有找到另外一个能真正托付自己的心事的人。尽管严洛川的意见时常与她相左,甚至让她伤心,但是,也终究只有他,至少还能听得懂她在讲什么。   “洛川。”她若无其事地开口,语气是轻柔的。   严洛川闻言,彻底放下了心——陈书应该是想通了吧!“恩恩,我听着呢。”   陈书是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他也能从后视镜上看到她的表情,很平静,很淡然:“你还记得《伤逝》,是么。”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了。严洛川也不再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而是认真地答道:“我记得,我第一次碰到你的时候,你为你母校的话剧社改编的剧本,你还出演了子君,不过后来因为那个演涓生的学弟临场脱逃,你不得不随便拉了我就上台,我们只有三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可是我居然完全地记住了。不过,那也不是什么多么难记的剧本。”   “是啊。准确地说,那是《伤逝》和《孤独者》的拼凑品。”陈书自嘲地笑笑。   那个故事前面的剧情就是《伤逝》里面的,涓生和子君相爱,两人私奔同▏▏居,但是社会的残酷现实却消磨了他们的理想。浇熄了他们的爱火,为了所谓的“自由”,也为了自己意想中的“新的道路”,涓生抛弃了子君,子君只能回到早已断绝关系的家人那里讨生活,“在威严和冷眼下度过自己的余生”。   下半段剧情则是借用了《孤独者》魏连殳的故事,涓生在离开了子君之后。也并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出路,终于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堕落成了一个反▕动军阀的幕僚,后来因为亲戚的“好心说亲”,便想把子君接回自己的身边,却得知子君在回家之后没到一年。就已经去世了。于是,涓生不久也郁郁而终。   这个故事……真的是带有奇怪的预言感啊。   陈书不得不感觉,自己就是那个抛弃了子君的涓生,为了生活堕落的涓生,出卖灵魂的涓生。   只是——严洛川并不是那个无助的子君啊。如果他是“子君”。那“子君”就该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进步青年”,真正能完全独立而且坚强的“新青年”了。   并且,“子君”还要代表“先进的、赤诚的青年们”,站到她这个“堕落的涓生”的对立面吧。   “你看,洛川,我觉得,我真的,就像那一个涓生,像魏连殳。只是不知道,出卖了灵魂之后,我是不是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死去,就像解脱一样。”   严洛川的脸色瞬间苍白,但是他还是得强作镇定,道:“你不要多想,什么这样那样的,你根本就是被那些家伙挟持的,我知道。只要你跟我回去,你就什么也不用怕了。等事情一过,我就带你回湘西去,我们结婚吧。”   “挟持……结婚……”   古怪而凄厉的笑容在陈书脸上浮起,悲喜仿佛被狂风吹过的云,变幻在她的面容上。   挟持么?唐友莲真的是“挟持”么?呵呵,才不是呢,他可是她家的“大恩人”,也是她的“伯乐”啊。如果没有他,她现在又能是什么处境?   真的啊,当一个人走投无路的时候,如果贼给了你活下去的能力,你就得认贼作父,要么,就死,以死来证明,你为了所谓的“大义”,可以无视一切包括生命。或许陈书的处境还没那么糟糕,但是在经历了那种种的事情,看见了这世界的许多苦楚之后,陈书忽然觉得,“一无所有”和“无能为力”是一个多么让人恐惧的状态。   就像当初的严洛川,正是因为他的“一无所有”,和“无能为力”的逃避,让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至少,如果没有他的推动,她的处境会更好一点的。   而这一切,光“结婚”,远远无法弥补她的创伤,更无法给她丝毫的安全感。   走到这里,陈书已经无路可退,只能在黑暗的路上一路前进。   “结婚么,你怎么不早点想到呢。”陈书的笑,有些扭曲,“对了,刚才那个女孩子姓韦,她叫什么名字?”   “韦香途,芳香的想,路途的途。”   “打电话给她,告诉她你被挟持了。”   “陈书,别闹了。”严洛川心里一沉,“你想做什么?”   “严洛川。”陈书的语调终于冷了下来。她低下了头,刘海遮着眼睛,说出冰冷语句的唇却带着奇异的笑,“把你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眼前的场景蓦然扭曲,严洛川不由得冷汗涔涔。   ☆、第一百二十九章 贪二欲   席倩原本是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的。她并不是真的要睡,而是闲着没事,却也不想一直一动不动地僵在床头,睁着眼睛——她终究是希望自己更像一个活人。   只是,当她的神识终于感觉到一丝异常的时候,韦香途已经推开门走了进来。   惊疑、绝望,种种忽然一齐涌上心头的情绪,但是席倩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做什么动作,甚至连眼珠也没有动。   并不是她很镇定,而是,她一时居然都忘了如何用神识去驱动这具躯体做出反应!   韦香途倒是真的平静:“你起得来吗?起不来我扶你。”   席倩闻言,终于缓缓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你不杀我,是要把我交给那两个姓徐的家伙吗?”   “徐麟夕和徐青只想杀唐友莲,对于你这样的,他们对于能不能亲手杀掉,恐怕是不会在意的。而且你放心,你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   “……我?有什么利用价值?”   “陈书把严洛川带走了。”韦香途直言不讳,“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把严洛川交给唐友莲,也不知道唐友莲会不会还把你看得很重,但是留个后手,总是没错的。”   “哦,那我真的实在起不来,你背我吧。”席倩故意道。   “恩,好。”席倩这是在故意恶心她。韦香途不由得也冷笑,“不过,人背鬼,总要提防被咬的,我想,我总得把你的嘴巴堵起来——这样就不像话了,走在大街上太奇怪,还是只把牙齿拔了,反正你一个尸鬼也不会流人血。”   “……”   最后。席倩还是乖乖站了起来,道:“玉版等回到了你那里再给你,我怕没有它我被太阳一晒就死了。”   “好。”韦香途说着,手机响起来了。   是严洛川的号码。但是接了之后,说话的却是陈书。   “韦小姐,我是陈书。”   “严洛川还活着吗?”韦香途冷静地问。   “现在还活着,但是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陈书并没有笑,语气中反而有些闷,“席倩呢?”   “也还活着。”   “哦,叫她跟我说话吧。”   韦香途按下免提,递给席倩,席倩接过手机。叹息道:“其实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她认定拿我可以换回严洛川的安全,我看我是死定了,他也死定了。你不会回到唐友莲那里去的吧。”   “我看你们还是不一定死的,不过好歹相识一场。我就来问问你。”陈书倒是冷静,“你觉得,你在唐友莲心目中的价值如何?”   “……我怎么知道。”席倩毫无任何感情波动地道,“你打这个电话来又是什么意思呢?”   “我打这个电话过来,是为了让你安心。”陈书笑了,“我还是会回到唐友莲那里的,而且。拿一个与我们丝毫不相干的人换回你,相信唐友莲会很乐意的。我想,我多问了。”   席倩无语。   其实……唐友莲看重的,只会是她身上的玉版吧。   最重要的是,陈书居然还是选择了他们。   为什么呢?果然是贪欲吗?因为第一个仪式的成功,得到了第一块玉版的陈书已经尝到了玉版的好处。想继续和唐友莲一起,把剩下的三块玉版弄到手里吗?   ——没错,就是这样了……不然,陈书也不会明明能把她死死地压着,却没有跑。   挂断电话。席倩在把手机递给韦香途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韦香途眼中的一丝讥讽。不过,席倩也笑了。   韦香途她不可能理解陈书,也不可能理解她。她们和韦香途,压根不是一种人。   如果她没有遇到齐军,或许会和韦香途一样……人生是那么平静而顺利,一步一步,就像踏在青云路之上,对于各种因为求之不得而做一些极端事情的人嗤之以鼻。但是当事情真正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忽然才发现,自己以前自以为的洒脱,其实是根本还没有发生真正让自己撕心裂肺的事情。   “走吧。”韦香途收起了手机,顺手拿起了床上的帽子递给她,“或者你想给唐友莲打个电话吗?”   “用不着。”   席倩接过韦香途手中的帽子,脸上又浮现起那一丝古怪的笑容。   “你的人生,肯定很平顺吧。”   “还行。打架抓鬼从来没有吃亏过。”   “从小就混这一行吗?”   “……我可不知道你这么热心。”韦香途冷冷地道,“你要想明白我的事情,还不如去问唐友莲,我的信息大部分圈里人都一清二楚。”   席倩生硬地挑挑眉,挤出一个原本想表达意味深长却变成了奇怪的笑容:“我看你这么良善,觉得你应该是个很幸运的人,不过好奇地问一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能培养出这么一朵白莲花。”   “良善?”   韦香途愕然,笑了起来。   严洛川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一个晚上,困在幻境之中,无法逃脱。只是,他所看到的已经不是别人的事情,而是自己经历过的那些痛苦的时光——在现在的他看来,这些事情真的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耿耿于怀。年轻时候的那些迷茫失措和痛苦逃避,谁没有经历过呢?   于是他也只是紧紧皱眉,试着集中精力,想感应陈书。   但是陈书……却没有丝毫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从幻境中回到现实。   他早已不在出租车里了,而是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旁坐着一个穿唐装的年轻人,表情平静,眼神温和。   唐友莲!   严洛川立刻就认出了他,但是严洛川立刻就把自己惊骇的原因引到了另外一件事上:“你是谁?陈书呢?”   “我姓唐,你可以叫我的全名唐友莲。”唐友莲平静地道,“陈书在另外一间房间,她睡着了。你放心,还活着。”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严洛川自然要有一个“前男友”的表现。   “我和她……”唐友莲却笑了,“只是朋友而已。”   严洛川死死地盯着他,道:“好吧,你和她做这个朋友,有什么目的?”   “目的?”唐友莲的笑容消失了,“为了一些东西。”   ——说白了,就是为了各自的贪欲吧……   ☆、第一百三十章 不百同   在严洛川醒来之前,唐友莲已经接到了席倩的电话。在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平静语句之后,他居然感觉自己安心了一点——在此之前,他一直难以平静下来。   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疲惫和对于陈书这个人的疑心,还有对于可能失去的那块玉版感到焦躁吧。当陈书告诉他席倩被韦香途带着,而且要他们拿严洛川去换回她的时候,他居然脑子里一片空白。   很久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了,真不舒服。   不过他最终还是问了:“把她换回来?是只能把她换回来,还是连那块玉版也一起还回来呢?”   陈书倒是露出了奇怪的笑容,道:“我没有问。不过说实话,严洛川没有什么价值。一切都要看韦香途是不是真的是个善良的正义人士了吧。如果她不是,那么玉版你就别想着要回了。如果她真的在乎严洛川这么一个陌生人的性命,那么无论我们提什么要求,她都会满足的吧。”   于是唐友莲就没再说话了。   直觉告诉他,韦香途不是这样的善与之辈。   席倩打给他的电话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只是,在听到她的声音的时候,他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想立刻把她换回来的冲动。   “唐友莲,是我,席倩。”   唐友莲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带着轻松的笑:“我知道是你,席倩。陈书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   席倩那头却沉默片刻。   “我是来跟你告别并且表白的。”   唐友莲心里一沉。   “我爱你。”   “要不要这么悲壮,席倩,这不是你的风格。当然,如果你有要求,我可以说我也爱你。你知道我从来不会拒绝你的要求。”他强作轻松地笑起来,但是此刻的真实感觉却是心如刀绞,“现在什么情况?”   然后韦香途拿过了手机。   “很简单,我们其实也没多关心严洛川的死活。”韦香途的语气充满了看戏的意味。“你不用想着玉版能回到你那里去了。我之前没跟陈书说清楚,现在我就跟你说明白吧。我带走席倩,留她一条命,确实是想要拿她你们换回严洛川。不过,我们只是拿一个名叫‘席倩’的尸鬼跟你换而已,她身上的玉版被我们收回了。如果你只想拿回玉版的话,你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吧。她这么伤心,估计是觉得你不可能再理会她了吧。不过我想,你应该不会。”   “呵呵,叫她别伤心,我会好好考虑的,”韦香途七弯八拐地说得这么久,唐友莲也冷静了下来。也冷笑,“无论如何,失去玉版已是定局,我现在要考虑的是,席倩还有没有利用价值。是吧?”   “你可要想清楚了,难得有个大美女会主动表白。”韦香途嘲笑地道。   那一瞬间,唐友莲几乎想将韦香途碎尸万段。   而韦香途在挂了电话之后,却是非常想大笑——她拍拍席倩的肩膀,道:“我要是唐友莲,说什么都要把你换回去啊。太难得了。”   席倩面无表情地转头,用一双冒着绿光的鬼眼看她。   她确实看错了韦香途——这不是一朵白莲花。这明明是……   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个丧心病狂的失控者。虽然到现在为止,韦香途似乎并没有做什么丧失理智的疯狂之事,席倩还是在她身上感觉到了让她这么一个厉鬼都感到恐惧的东西。   不过,身为一个被他们抓住的“俘虏”,韦香途和李欢对她。算是不错的了。至少,李欢甚至没有对她摆出什么糟糕的表情。不过,同样是礼节性的笑容,虽然李欢的笑看上去要自然得多,她还是觉得看唐友莲的笑比看他的笑要心里舒服。   尤其是在李欢递过来一杯饮料之后。   “给我奶茶干什么?你还不知道我是个尸鬼?”   席倩知道自己现在很可怕。因为她故意把脸都变青了,看起来就像暴怒的人。李欢却只是有些惊讶而抱歉地笑笑,道:“啊,对不起……我一时间忘了。”   韦香途却在旁边扫了他一眼,直言不讳道:“你不是忘了吧,你只是看见过徐青这个尸鬼也吃过东西,就以为尸鬼都是能进食人类的食物的吧。”   韦香途这么一说,李欢倒似乎有些头疼了,讪讪地笑了一下没说话。席倩却问道:“什么?徐青那个尸鬼能吃东西?”   韦香途看着席倩没有表情的脸。   那张脸原本是属于那个名叫甄妮的女孩的——不,这个身体都是甄妮的。   李欢确实是因为被徐青误导,以为尸鬼也吃人类的食物。但是他没有说出这真正的原因,恐怕是为了照顾席倩的心情吧。李欢原本就是个心理医生,对于某些可能的情绪变化很是敏感,他意识到席倩使用这副身体的自然度和习惯度远远比不上徐青可能是因为没有炼好或者能力不足,生怕说出来会让席倩伤心难过。韦香途并不笨,她一下子就猜出了李欢的想法。   但是……韦香途可不会顾及这些。   她可不会去同情一个作恶多端而且与她非亲非故的尸鬼。而且,这张脸……让她非常不舒服!   不过,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首先你的玉版和她的玉版就不一样,效果自然也不会一样的。第二,你这具身体不是你自己的,想要适应非常不容易。第三,你被炼出来还不到一年,那一位已经炼了很多年了。”韦香途淡淡地说。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客气了,至少没有用言语直接刺激席倩什么。悄悄地看了一眼李欢,他没有露出什么类似怜香惜玉的表情,算他识相。   但是席倩终究是一个厉鬼,听完这些,她的思绪就开始灼烧了起来。   不公平,这不公平……都一样是尸鬼,为什么那个徐青……   她甚至有一种冲动想暴起伤人,但是却只能僵在原地。   现在是白天,虽然有这个空着的房间给她躲避阳光,但是失去了玉版的她,更是在这白昼之内毫无悬念地被韦香途死死压制着。   “出去,我要睡一觉。”   席倩面无表情地说。   韦香途这回也不想揭穿什么了,只是微微挑眉,道:“好。欢,我们让她平静一会儿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双方谋十划   李欢同样也感觉到了,韦香途那渐渐异常的脾气——甚至可以说是气质和精神状态。只是,这些天一直焦头烂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刚才……   他忽然意识到,韦香途似乎有点刻意地,把脾气发在席倩身上的样子?   走出那个已经封死了窗户的房间,他不放心地回头,却看到韦香途只是轻轻带上了门,并且小心翼翼地拉紧,上锁。   难道是错觉,其实香途也并没有什么恶意,真的只是因为心烦意乱所以有时候会举止失当?   “香途,你觉得累吗?”李欢终于还是开口了,半试探地问。   “我啊?累是有点,不过更让我恼火的是,那个陈书。她真是……”韦香途皱眉道,“我就是想不通,她明明是受害者,怎么就转过来为虎作伥。看来贪欲真的是能让人失去理智啊。”说着,她略略低了一下头,看似疲惫,却掩藏了那一丝眼底的复杂情绪。   其实,她并不觉得陈书的转变有什么难以让她接受的——因为陈书,毕竟最后也是一个既得利益者,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天性。而且,从严洛川的描述里也看得出,陈书的个性和经历都注定了陈书的选择和命运。   如果她是陈书,做出来的事情也未必能比陈书高明到那里去。   她现在其实想弄清楚的,只有一件事——左孟。   她的直觉告诉她,左孟会是解开这些事情的关键。但是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很异常,左孟曾经在陈书的幻境里出现过,应该是个至关重要的角色。但是陈书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左孟却没有出现。   或许,真如她所想象的那样,左孟其实是要救陈书的,但是陈书已经自甘堕落,所以左孟也就没有再出现了?   左孟这个人应该知道很多事。而且是个具有很大能力的人,如果能逼着他露出真面目,那么这一切说不定都会解开了。   不过韦香途自然不会蠢得自己去找他,甚至干出当面对峙的事情。因为韦香途造有意识——李欢非常排斥左孟。   虽然韦香途在人情世故方面有些欠缺。但她依旧是个很聪明的人,而且在她心里,依旧是在意李欢的。当一个聪明的人将所有心思花在一件事情上的时候,不说做得完满,但是做得比平日要好还是能保证的。   而当下的这个局势,给了她一个机会,顺水推舟地设下一个局,就等着局中的所有人原形毕露了——在她完全见不到左孟的情况下,她也有自信。   至于席倩、严洛川、玉版……她并不是很积极。她觉得,她已经尽力了。也就够了。   李欢看着她,却是心疼了起来。拉过她的手,道:“香途……不然我们……我们结婚吧。”   韦香途先是一惊,然后是喜悦和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   “好。”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又改口道。“……还是等事情过一段时间吧。”   李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自嘲地笑笑。   他也只是希望她能开心……真的。于是这个提议就不经大脑地冒出来了,却忘记了当下的琐事缠身。   将她轻轻地拉进怀中,李欢只愿此刻能多停留一会。   韦香途心中的想法却是瞬间闪过了几个——她忽然对于左孟的事情犹豫了起来。   李欢不会害她的,李欢不喜欢左孟,肯定是有原因的。她也不应该再怀疑什么了吧……   但是……左孟……左孟……为什么这个名字,就像一个缠绕心头的恶灵?   闭上眼睛。韦香途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   她爱李欢。但是不代表她就要盲目地过下去——她要知道一切,清楚地爱他。   甚至,她的想法已经改变。之前还想着如何避开左孟,但是现在,她却非要当着左孟和李欢的面,将事情问个明白——因为她讨厌逃避和遮遮掩掩。   以唐友莲的聪明。想必也会配合她的吧。但愿他可不要让她失望,没有抓住这一次她故意露出的破绽。话说回来,这次破绽也不算明显,是不是?   唐友莲此刻却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   他这一次还真的很不幸,没有想通这些事情。主要是。他也陷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调理不清。   偶然找到的头绪,却又冷不丁地想起席倩,然后思维又被硬生生打断。   让人恼火的感觉。   终于,陈书来找他了。   只是,当他发现她的时候,她似乎已经在门边站了很久,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仿佛在观察他,又仿佛在嘲笑他。在看到她的时候,他倒是反应迅速,也一如既往地温和地笑笑。   “怎么,陈小姐,有什么事么?”   “没事,我来看看你。”陈书倒是收起了笑容,“怎么样,想好了吗?”   “呵,你觉得,我会怎么打算呢?”   陈书不禁冷笑,“我可不知道你会怎么想。不过,我想,无论如何,你和韦香途都不是会对对方守信誉的人。”   唐友莲不由得一怔,心中的思绪蓦然更为混乱!   “说吧,你是打算不要席倩呢,还是明目张胆地去把她强抢回来呢?”   唐友莲终于笑了。   陈书或许想不到,她的这句话提醒了唐友莲——其实唐友莲根本不用考虑着什么自己究竟是不是在乎席倩,也不用考虑着韦香途会不会趁着“交易”的时候耍诈,甚至不用考虑那个所谓的交易!   唐友莲,要么视席倩为无物,要么哪怕把席倩当成一个玩具,再度从韦香途手中抢回来。因为“唐友莲”原本就是个虽然活着却和厉鬼差不多的复仇者,他的目的不需要理由,只需要去想着如何达到目标。   “你觉得我会放下席倩么?她是我的小情▏人啊。”唐友莲呵呵一笑,“就算是个玩具,我也要把她抢回来啊。”   陈书却是也没道唐友莲会这么不忌讳地说出这种话,愣了一下。   “来,我觉得我是该给韦小姐打个电话。告诉她,我们几天之后去把席倩接回来,要她讲清楚怎么交易。”   很显然,唐友莲的打算。是想立刻就去把席倩抢回来。他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恐怕是想麻痹韦香途吧。   只是……韦香途会不会也想到,唐友莲的性格原本就不可能做这个“公平交易”?   “等等。”陈书开口了,“唐友莲,其中有诈吧,韦香途未必就会相信你,说不定她根本就摸透了你这个宿敌,知道你不可能去跟她做什么公平交易,所以虽然表面上装出这副样子,实际上却是已经做好了准备等你上钩?”   唐友莲挑挑眉:“陈小姐。你说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你难道不是想,去跟韦香途说你要赎回席倩,然后和她约好在哪天怎么交换人质,可是你这只是在迷惑她。实际上,你想今晚就去把席倩劫回来——可是,韦香途会不会也是知道你的想法的?”   唐友莲倒是笑了。   “你觉得,韦香途是那种没有自信到觉得我会不怕她的人吗?而且,她可不像你一样,会想那么多。如果她真这么想的话,她甚至连联系我们的必要都没有了。因为她只会认为。我必然不会做什么公平交易,而只会动用武力。”   “你觉得韦香途真有那么蠢?”   “不,我是觉得,她还算是个聪明人,所以才会这么想的。正是因为她知道我和她在武力上的差距,所以才会跟我提出这样的所谓交易。她很清楚,我做不了什么。”   陈书顿时感觉心很累——她一下子又没绕过弯。   “你的意思还是韦香途仗着自己本事大,根本不会把你的小伎俩放在眼里?”   “不然,如果是你,你会怎么想?其实如果我是韦香途。我连‘唐友莲会不会来救席倩’的事情都不会考虑。因为唐友莲在乎的只是玉版,而不是一个没用的尸鬼。但是她居然会过来让我做这个可笑的选择……不过,你也说了,韦香途以前也并不是这么蠢。那么唯一的一个原因,是她真的相信,我非常在乎席倩。”   “哦,绝对的实力因素,加上先入为主的感情偏见,还有她不假思索给的选择,都证明她这次确实疏忽了?”   “这个疏忽并不致命,相反的,几乎算不上疏忽。因为如果我选择了不去救席倩,她也不会损失什么。如果我去救,那么她肯定就能把我一举拿下了。”唐友莲微然叹息,“韦香途的算盘打得太好,我们只能配合着跳进她的陷阱,绞尽脑汁将计就计了。”   “我智商不够用,你明确说了吧,究竟怎么样?”陈书满头大汗,既然韦香途那边毫无破绽,他们还怎么办?怎么办?   “今晚不用去,明晚再去。”   “你……”   你在开什么玩笑!陈书刚想破口大骂,却蓦然清醒。   原来唐友莲是这样的想法!   如果她是韦香途,在接到唐友莲同意“交易”的电话之后,无非就是两种准备,一种是按照约定时间做的准备,一种是为了提防唐友莲是在施缓兵之计而准备今晚上就交锋。   第一种不用多解释,而第二种,却是非常值得研究的。   一般来讲,施用缓兵之计拖住敌人,自己都应该兵贵神速地出其不意,立刻动手,取胜几率才大。因此当韦香途想到第二种可能的时候,都会觉得接到消息的当晚是唐友莲最可能动手的时间。   但是如果这一晚唐友莲没有来,那么韦香途就很可能会认为唐友莲真的是打算在约定那天再动手,或者真的打算“交易”,第二天的防守,就会懈怠很多——甚至直接放弃了防守和设计!   ☆、第一百三十二章 陈书的十提议   “那么,韦香途这么强悍的实力,就算她松懈了,我们就能得手吗?”   陈书再次谨慎地问——她始终还是要弄清楚一切细节才能安心。   “我……一定要得手。不管是事先借助外力,还是使用一些非常手段。”唐友莲倒是轻松了不少,拍拍严洛川刚才躺着的床,“站着不累吗?进来坐吧。严洛川不会乱想吧,他现在人呢?”   “在我房间里。”陈书的脸上浮起了一丝难解的笑容——既像嘲笑,又像悲苦,但是却又有一丝奇异的羞涩和满足,眼底却隐隐透着决绝,她走了过来,坐下,“什么非常手段?”   “毒气弹,或者催泪瓦斯。你觉得怎么样?”   陈书怀疑地道:“你有管制武器?”   “枪支弹药,原本是有很多的。不过我没有告诉你之前的事情……自从那个窝点被端掉之后,我就对韦香途多了几分——不,不止几分惧怕,她在我眼中,已经是个怪物了。”唐友莲缓缓地对陈书诉说起那时候的事情,“其实我甚至在猜想……她说的,因为某件事的刺激引发了她的这个异能,但是她忘记了,是不是一种精神力失控的前兆。不过我不能确定,她对于枪械的免疫能力,是不是对各种化学武器也一样。”   陈书听得心惊胆战,但是新鲜感和好奇带给她的刺激无疑是最大的:“你有这些东西,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去试试?”   唐友莲的脸上也露出了奇怪而嘲弄的笑容:“之前的损失太大,我残余的资源很少,而且是分散在各处给手下的。而且由于韦香途的这个能力,我们在那之后根本没有想到再次利用现代武器去对付她……只是刚才,我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被逼急了,就想到是不是要借助外力,比如报警说他们的诊所藏有尸体。然后警察上门必然会把他们带走。”   陈书这回是完全跟上了唐友莲的思维。   如果一向平静的诊所忽然被警察突击。席倩也肯定不会意识不到这是情况,她必然会装成一个死尸,到那时候,韦香途和李欢就不得不被警察抓走。然后席倩大可以在半路从警察手中逃跑。   但是唐友莲并不能确定韦香途是不是有实施禁制的本事。把席倩藏起来,让警察查不到,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   想到‘报警’这个方法,又顾及到韦香途的本事的唐友莲,或许还想到既然真正的警方可能起不到作用,还考虑过让自己的人伪装成警察去骚扰诊所,然后用假证件把他们骗走,但是,韦香途和李欢看起来真的没那么好糊弄……   但是,禁制能遮蔽人的耳目。却极少有遮蔽嗅觉的——因为人的鼻子并不都是灵的,而且嗅觉起到的作用也并怎么大——于是唐友莲想到了毒气弹和催泪瓦斯。   这下子,就算韦香途对这些跟“枪械”略有沾边的东西也是免疫的,那个李欢也受不了,他们只能走。   不过……   “要是你打算这么做。今晚就能行动了啊,这些化学武器,可是无懈可击啊!”   唐友莲看着她,说出了一个名字:“徐青。”   陈书也不由得眉头一皱:“那个尸鬼?”   唐友莲道:“是的,韦香途不是认为席倩对我来说很重要吗,她必然认定我会竭尽全力去救席倩,那她肯定也会竭尽全力防守。如果这个时候。她不把徐青和徐麟夕那两个家伙叫过去,那才奇怪。”   不是韦香途认为席倩对于你很重要,而是事实就是如此吧。陈书想着,却不由得想到一个人。   “那我们,要不要叫上左孟呢?”   直到现在,事情终于还是如韦香途所意料的大概走势在顺利进行——除了细节。   在韦香途的料想中。她确实认为唐友莲会在今晚来到。而且会通过种种卑劣手段来对付她和李欢。她也料到自己是斗不过穷凶极恶撕诡计多端的唐友莲的——在没有徐青和徐麟夕的帮助、而且李欢和她在一起的情况下。   她早已想好了撤退。她赌的,是左孟会不会暗中帮助,甚至直接来救他们。   如果左孟不出现,那就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左孟出现了,正好可以当面质问他。   但是。她绝对没有想到,唐友莲会想得这么多,而且细节的设定,更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和李欢的安危,悄然变得让人忐忑。   而且陈书的这个提议……却更是关键了。尤其是对于韦香途来说——这个提议,简直是帮她补全了她计划之中的缺漏。   左孟?   唐友莲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随后却又笑道:“你觉得呢?陈小姐?”   他语气之间的暧昧,陈书还是听得明白的。   很显然,唐友莲认为,她和左孟之间不清白!而原本借着和左孟搞暧昧离间唐友莲和左孟的关系的她,如今却成了唐友莲信任左孟的关键!   陈书暗自苦笑一声——是啊,那时候她只醒悟到,左孟是个摇摆不定、而且和唐友莲不对味的人,只要她表现出和左孟似乎意气相投的样子,那么对她并不怎么信任的唐友莲和席倩必然也会怀疑左孟,左孟就会更多地倒到她这边来。可是谁想到,短短几天,局势颠倒,她只能和唐友莲同进同出,唐友莲不能不信任她。于是自然地认为,如果左孟真的和她有什么,出于对她的考虑,他最终还是要站到他们这边的。   心里这样无奈地想着,陈书却不能不露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男朋友还在我房间里——我和那个左孟不就见了几面?”   “我没有那个意思,你误会了。”唐友莲只好笑笑,“我只是问,你觉得左孟可以相信吗?”   “可以相信啊,为什么不能信?如果不能信的话,在韦香途第一次去食人街的时候他根本无需通知我们。你大概还记得,他要我们换地方的事情吧。”陈书白了唐友莲一眼。   唐友莲不由得有些尴尬——这确实是他的疏漏。   ps:   这两天好难受!哎!肚子痛得厉害,或许我该去医院看病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抉择(补十更)   这样诡异的发展……真是让人愕然啊!算来算去,自己还是得提早和韦香途他们正面交锋!   接到唐友莲电话的左孟,失神许久。   因为陈书的设计,而被成功质疑的他在这几天总算清静了。可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如此诡谲,他又一次因为陈书而回到了冲突的漩涡!   陈书……想不到居然是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她完全把左孟当成了她的爪牙在使用。而且让左孟束手无策!   他是该破口大骂还是该五体投地,或者都该呢?   只是他也想到了,这一次韦香途动作这么大,徐青和徐麟夕那一边却丝毫没有动静……   难道韦香途和李欢怀疑到了他们?   不,不用问,他们必然是被怀疑了——直觉告诉左孟,和那个“严洛川”脱不了干系,要么,就是南柯在动手脚。   “唐友莲,虽然我之前说,我和韦香途并不怎么往来密切,但是她这一次做出这么大的动作,这么轻易得手,我却一点也不知道……我不得不提醒你,韦香途很可能已经怀疑到我,或者我的眼线。”左孟沉声道。   眼线?那边的唐友莲不禁笑了。左孟终于坦白了他确实在监视韦香途吗?   果然,左孟还是值得信任的。   “没关系,以后我们行事再小心些就可以了。这件事让我确认我们确实没有怀疑的必要,我觉得还是值得的。”   “……失去了一枚玉版,而且是落到鬼谷子后人的手里,没办法再拿回。我并不觉得值得。”左孟刻意冷冷地道,“而且 ,席倩如今的利用价值不高了吧?”   唐友莲不由得一怔。   “我并没有陪你去救你的情人的理由吧。”左孟又道。   陈书看着唐友莲忽然阴沉的脸色,伸手道:“把手机给我,我跟他说。”   唐友莲犹豫了一下,递给了她。   “左孟。我希望你和我们一起去。”陈书想也不想,道。   “你有什么理由?”   “我很同情唐友莲和席倩。”   “我不同情。”   “你要同情我。”   “……”   唐友莲似乎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说同情他,不由得莫名其妙地笑了。他需要“同情”这种无用的感情?   而且,陈书对左孟说的“你要同情我”……恐怕有不同的意思吧?   她说的和左孟之间很清白。在这一句奇怪的、带着强烈暗示的要求之下,一点也不可信。   左孟那边果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并不能马上就接受陈书这种理所当然的奇怪暗示,或者根本不想去理解:“陈小姐,你神经病吧?我同情……我为什么要同情你?”   “你要是真的不想‘同情’我,那你就挂电话吧。”陈书笑了。   “我就算同情你,又和唐友莲席倩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同情他们。”   那边再度沉默。   “很好,很好,你赢了。你赢了。”左孟挂了电话,不过,陈书和唐友莲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这回是唐友莲彻底跟不上这两个人的思路了。他用一种打量怪物的眼光打量着陈书。如果不是他的自控能力一直还行,他早就问陈书和左孟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怎么?想不通?你不是比我更早认识左孟么?你难道不清楚他的性格和想法?”陈书嘲弄地道。   “呵呵,我们怎么能跟你比。我们认识了左孟这么久,却一直没见他送我们什么亲手画的画,你不过和他几面之缘。他轻易就知道在我们之中只有你可能欣赏他了。”   “……这个很容易推断的吧,席倩会喜欢艺术品才是怪事。就算是你,也只会欣赏古画或者名家的作品吧。”   “……这倒是真的。不过还是要劳烦陈小姐说说,左孟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书却是嘲讽地一笑。   “他后悔了,或者,他心软了。”   唐友莲和席倩都曾经透露给陈书这样的信息——其实这些事情的细节,都是左孟策划的。他们只负责把招引玉版的原理告诉左孟。然后按照左孟的设计,将符合玉版文字的事件“制造”出来,用“仪式”正式引出玉版。   他们找到的第一个“祭品”——或者叫“试验品”的人,却是感觉敏锐、思维也丝毫不落于左孟、而且性情和左孟相近的陈书。陈书敏锐地感觉到,左孟似乎对她有着别样的同情。   而之后左孟的种种举动,更是让陈书确定了这种印象。   “我不否认左孟和我有一点性格上的类似。所以我能很清楚地意识到左孟的感情变化。他恐怕早已后悔和你们在一起干这些事情了,尤其是在见到我之后。他送给我那幅画,只是落实我的猜测——他实在是个心软的人,但是他却也始终性情古怪。他并不认为他做的就全错,或许换一个人。他未必就会同情,但是偏偏这个试验品是我,所以他觉得对不起我。”   “也就是说,左孟对你有着从特殊感情出发的同情心?”唐友莲一脸怪异地笑笑。   “是的。”   陈书耸耸肩,道:“他最后没有拒绝,其实是因为打算负责到底了——他既然把我拉上了这条贼船,又怎么好意思半路丢弃我呢?”   唐友莲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很久,才无奈地摇摇头,笑道:“我还是不能理解左孟和你的思维。”   “这是很简单的思维。简单地说,没有什么正义或者邪恶,只有自己喜欢不喜欢或者乐意不乐意。对人不对事。”陈书也笑了,“你不用去理解他了。我要提醒你的是,你现在最应该弄清楚的,是你心里的想法。”   “我?”   “你对席倩的想法。”陈书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深了,“我和左孟都是凭感情做事的人,自然不用去想太多。但你不是。所以你才是更应该去好好想想左孟问你的那句话——席倩的利用价值不高吧?或者你就此承认他在下面得出的理所当然的判断,席倩真是你心上的情人。”   “你和左孟决定帮我的原因,不就是因为你认为我和席倩是情人,我们都还没有完全失去感情才会对我们产生同情,所以左孟才会因为你的同情而答应帮助我们么?如果我否认我喜欢席倩,那你岂不就不想帮我了?”   唐友莲也笑了。   “我不能说我不爱席倩啊,是不是?”   “……”和这人说话,真的很累啊。陈书不由得抬头无语,“我觉得你是真是喜欢席倩,而不是怀疑你喜欢席倩,也不是问你喜不喜欢席倩。我只是偶尔想做个好事,提点你面对自己的真实感情。如果你真的不爱她,这些事大家都免了,皆大欢喜是不是?但是你非要这么劳师动众还要自欺欺人。天啊,你自个玩吧。”   唐友莲从来没有这么脸色难看过,铁青了很久,他才僵硬地道:“呵呵,谢谢,我会好好想的。”   左孟那一头,也僵在原地很久。   陈书终究因为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妄自对他的思维做了一通错误的推断。其实左孟早就想好要去了,但是他只是推脱一下而已,毕竟,唐友莲眼中的“左孟”不会是个善人,毫无作用的席倩,左孟不会去救。但是左孟毕竟从唐友莲异常的举动中猜到了唐友莲的心思,因此左孟最终会去帮忙的理由肯定是要唐友莲给的好处。   只是没想到,唐友莲还没有开口,陈书却出头了……   于是左孟也只能顺水推舟——其实唐友莲给不给好处无所谓,他也不过是给“恶人左孟”一个去帮忙的合理理由。而陈书,原本不是和左孟关系暧昧吗?   而且她也用了暧昧的口气跟他说话。他要是还不答应,岂非太正人君子了。   只是一想到从此自己真的和陈书不清不白,再想到那个严洛川……   左孟就忍不住纠结了。   而且更让他感到意外的事情,还是陈书终究选择了这条路,选择了这条充满未知的痛苦和折磨、罪恶与血腥的路……虽然他清楚地知道,陈书不会在唐友莲手下呆久,她现在是在等,等自己羽翼丰满之后,将唐友莲取而代之。不然,陈书不会刻意和他暧昧,将他拉拢到她这边。   只是,故事最后的结局……赢家只能是韦香途。到时候,这个聪明的、有野心的陈书,也只能是一个失败者。而且,出卖她的,就是她从一开始就有着奇异的信任的左孟!   左孟自始至终还是同情着陈书的。只是他以为,陈书一开始的拉拢仅仅是因为想脱离唐友莲的控制,到最后陈书肯定会离开这一团肮脏的鬼神圈子。可没想到如今,陈书却奋不顾身地主动跳进了这一个泥潭之中。   原本想的,陈书最终的全身而退,也变成了……陈书会成为韦香途最后打倒的人。她的角色,也由一个聪明地与“邪恶势力”斗争到最后成功脱身的“受害人”,变成了原本受害却为虎作伥因而被打倒的反派boss。   是贪欲蒙蔽了陈书的双眼,还是……陈书清楚地知道自己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但是她的野心还是让她选择了这条路?   这一个……要命的选择啊。   ps:   啊啊啊啊,写得我心痛啊!不过总算是补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三夜   左孟现在面临着一个严重的问题——究竟还要不要告诉徐麟夕和徐青他们现在的状况。他自然明白,告诉了他们,他们肯定会迅速赶到诊所去找韦香途和李欢,到时候,诊所里也就安全些。甚至只要左孟狠下心,哪怕这一次,借机把唐友莲完全干掉,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左孟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感觉他并不能太信任徐麟夕和徐青。唐友莲固然是他们的仇敌,但是为了玉版,徐麟夕和徐青可以放下仇恨;那么,他们会不会为了玉版,而对韦香途他们反戈相向?   之前徐麟夕和徐青还是信任韦香途的吧?但是如果他们知道这一次韦香途察觉了他们的异常,而且对他们产生了怀疑,他们对于韦香途的信任,可能也就因此完全抹杀。   左孟感觉自己跳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寸步难行。   这一次的事件,完全因他而起,走到现在这种,很可能导致他们三方的共同阵营土崩瓦解的地步,他也实在难辞其咎。   最关键的问题是,他实在已经想不到任何解决方法了。   烦躁地将手机丢到床上,他自己也倒在了床上。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这和她平时的习惯格格不入,但是他却不想去想那么多。   庄倩现在……还算过得幸福了……或许这是他唯一一个对得起的人吧。   这么想着,心里有了点宽慰。   庄倩走了过来,却还是一反常态地安静地坐在床边,沉默许久,见左孟没有理会她的意思,才道:“左孟。”   “恩,怎么了?”翻过身,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轻松。   “你为什么……要在我的名下置办这么多产业?”   “哦,你发现啦?也没什么啊。只是顺手就用了你的名字罢了。”   很显然,他的说法并不能让庄倩信服。但是思量再三。庄倩还是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想法说出来。她睡了下来,随意地拉住了他的手。   “啊孟,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离开我啊。你看我现在……没有你我还能做什么啊?”   左孟心中不由得一痛。   “生死……不由人啊。”   不知道为什么,左孟忽然感觉。不用过多久,或许就是明天晚上,他就要从这个世界解脱了。   李欢已经足足十个小时没有跟韦香途说话了。因为他感到很气闷——无论如何,他也不能相信,唐友莲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在几天之后按照他和韦香途的约定,把严洛川带来诊所,当面交换人质。无论是谁,都不会觉得唐友莲是那种人吧。韦香途在想什么?   可是这一次,韦香途却一意孤行,甚至连商量也不和他商量。就擅自决定了这件事情。当他忍不住问起,韦香途便用一种严肃的语气告诉他:他应该相信她。   然后又加了一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也就是说,她明明知道这件事情是危险的,却还是要冒这个险?   李欢也不是不知道。如果唐友莲真的很重视席倩,那么不管韦香途提不提这个条件,他都会来救席倩;如果唐友莲不重视,那他肯定也不会来救。但是韦香途的多此一举,还是让他感觉到了阴谋的味道。   坐在客厅里,装出一副专心看电视的样子,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时不时瞄一下韦香途——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有心思玩手机?   恩,还玩得挺入迷的。   “香途,唐友莲很有可能今晚上就来了,你……”李欢终于再度开口。   “哦,不怕的。我不是说了吗?”   “你有事瞒着我。”   韦香途无奈地放下手机。   “李欢,你不相信我吗?”   “……”   李欢只好再度沉默。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时间也格外地磨人。但是,这极度折磨的时间一分一秒地耗到第二天天亮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异动发生。   难道唐友莲不想救席倩了?还是真的要当个守信的好人了?   没有和李欢说话,双眼通红的韦香途直接丢下手机,起身走到席倩那个房间的门边。举手刚要敲门,却又没有敲下去。   席倩也出乎意料地安静得可怕。   韦香途最后是直接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席倩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韦香途松了一口气。她终于僵硬地转过头。   “没想到吧,唐友莲没有来。”又是一个古怪的笑容。韦香途也只好假笑了一下。   “看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难说,恐怕,还是因为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席倩惨笑道——她此刻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情感,却让韦香途也不由得皱眉。   “要是他不想,那早就拒绝了吧。何必和我们耍花枪?或许他是真的不想让我伤害到你,因此才打算真正地守信一次呢?”   “呵呵,你觉得你说的你自己信么?”   “……”   韦香途感到异常疲惫,叹了一口气,从床底下拿出几张符箓贴在席倩身上,安慰似地道:“不管我信不信,你目前还是得好好的。”   席倩冷笑道:“呵呵,你还怕我再度自▕▕杀?”   “……自从认识你之后,我才知道‘呵呵’这个词确实让人恼火。”韦香途苦笑道:“现在,我得回去补眠了。”   这是韦香途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甚至连思考的精力都没有,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李欢已经不在客厅,应该也是回到他自己的房间去睡了——经过一整夜的折磨,他肯定也很疲惫了; 而且,他还要去想着,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起床之后……跟他道歉吧。或许她也不该这样……   韦香途昏昏沉沉地睡着,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她走在自己家乡的小镇上,黄昏将近,街上的人纷纷收摊回家,而她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天色终于黑了下来,无数厉鬼忽然冒了出来,狞笑着扑向她。可是她却骇然发现,自己身上的法术完全使不出来……   蓦然睁开眼睛,她醒了过来。   ps:   昨晚上电脑忽然崩溃了……痛苦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行三动   这一夜的夜色似乎降临得特别快——至少在左孟看来是这样。昨晚上他睡得很晚,导致今天一觉醒来已经中午。在家里无所事事又心烦意乱地呆了几个钟头,就已经下午五六点了。   唐友莲依旧十分淡然地开着车,陈书坐在他旁边,同样也是一副很镇定的样子。唯独左孟,十分明显地把焦虑和压抑挂在脸上,一动不动地,也一声不吭,但是那一双俊眉却几乎要拧成一块了。   “左孟,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像不太高兴呢。”从后视镜窥视到坐在背后的陈书那杀人般的目光之后,唐友莲终于忍不住了,笑着问道,同时也没有忘记对陈书开嘲讽:“你这个样子,陈书都不高兴了啊。”   左孟冷笑一声,道:“我怕死,因为我还不想让我老婆做寡妇。但是偏偏我总感觉今晚要出事。不过我现在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陈书原本被唐友莲最后那句刺得脸都绿了——如果左孟没有用这么恶劣的口气说话,她或许就冷嘲热讽回去了。不过现在,她只是不敢恭维地转过头看窗外。该说左孟是直来直去,还是不会给人留情面?居然当场就说了这么一句十分难听的话。   但是唐友莲却不以为意,只是顺着左孟的话语问道:“你感觉今晚要出事?”   左孟忽然感到很疲惫。   “恩,不过……是我一个人出事罢了。倒是你们,我并没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那你要下车回去吗?”唐友莲居然当真相信他了。   “呵,你说的真有意思。”左孟假笑一声。他还能走?   “或许……你的感觉难得地出错了。”唐友莲沉默片刻,安慰式地道,“而且按照之前的部署,我们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很小。”   陈书这才反应过来,这些鬼神圈子里面的人都是很相信直觉这东西的,而且他们的直觉也确实非常灵验。左孟只是真实地感受到了异常就说了,不存在什么给唐友莲和她留面子的问题。   只是。真的会出事吗?   李氏诊所并不是什么大宅子,基本上从外面看就能把这栋小楼房的构造了解得七七八八了。左孟按照他的记忆画出来的内部结构的平面图也没有复杂到哪里去。基本上席倩可能呆的地方,就是楼梯间或者那个空出来的“病房”了。而这房子的出口只有一个,如果从前门直接进入。那肯定就能把韦香途死死堵住。可是,韦香途的本事真的很让人忌惮。如果这么直扑而进,把他们逼死到墙下,韦香途就很容易疯狂反扑。   所以他们只能从后面丢毒气弹,把韦香途和李欢逼出诊所——因为如果李欢没事,那韦香途第一个考虑的肯定是保住他。在把韦香途和李欢逼得离开了诊所之后,他们就要趁机去搜查席倩的下落了。同时,为了保证韦香途不会在把李欢带到安全的地方之后就立刻赶回来,还要安排一个人去拖延时间。   这个最危险的任务自然落到了左孟身上——不过,他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唐友莲自然会安排给他一群能够使用的厉鬼至如果顺利的话,他根本不用出面。   只是,谁知道呢?   这一路上,所有人又都沉默了下来。   到达那边的时候,应该差不多十点了。那时候。左孟只要独自下车,带着那些厉鬼截住李欢和韦香途拖延时间,就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如果最后没能抵挡住,他也可以一走了之,甚至不用考虑人员——鬼仙们的伤亡。   可是心里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是怎么了……   所有问题的答案,在他们驶入双清路的时候忽然揭开——正当他们缓缓开进那一条街的时候。正好就看见韦香途和李欢手挽着手,走进了一家咖啡馆。   这实实在在地,是老天都在帮助他们了。只是这样一来,左孟面临的危险就更大了。   ——此刻的李欢和韦香途,是正大光明地出现在公众场合,左孟不能直接指挥厉鬼们上去围攻。而且他们虽然离开了诊所。但是诊所毕竟是他们的据点。他们不在,诊所里就更会特意防御。   不过……在唐友莲看来,除了直面和韦香途对阵,他倒是没什么好怕的。   唐友莲将车停到了一片阴影中,脸上似笑非笑。   “实在想不到他们今天居然会在这个时间出门。”   左孟冷笑一声:“你 放心。我会尽可能把他们拖住的。”说着,他打开了车门,“最多一小时。”   “呵呵,这个时间足够了”   韦香途自今天下午醒来之后,几乎就是满腹牢骚——因为李欢似乎还在生气。话说,他以前并没有这么小气啊?   而且吃饭的时候面对这样一张明明白白写着不高兴的脸,简直要吃得肠子纠结。   于是韦香途不干了,吃了没几口就起身回房间去窝着。幸好这一次李欢有点眼色,主动去敲门道歉,韦香途才重新回到饭桌上老老实实吃完了。不过之后,又硬是拉着李欢出去逛街,而且一逛就逛到十点钟,店铺差不多都快打烊了,还把李欢拉进了咖啡馆里。   韦香途这是纯粹想折腾他吧。李欢心里不由得无奈地想。   不过,他要是再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恐怕就死无全尸了。   “咳咳,香途,怎么今晚上忽然想来喝咖啡?”   韦香途白了他一眼,很好嘛,他终于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我高兴……”   话没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拿着杯子的手也僵在了半空中——“不好。”   “怎么?”   韦香途心里瞬间掠过千头万绪,最终却是苦笑一声:“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欢,你知道么,那些人到诊所里面去了。”   “什么?”   “无所谓了,反正这几天我都把玉版带在身上,而且席倩那里我也动过手脚。现在我们赶回去,恐怕他们还在处理席倩身上的符箓呢。”韦香途放下杯子,“走吧,去跟他们打个照面也好。”   “……香途,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韦香途不由得头疼地笑笑。   “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留着席倩,她太麻烦,而且对于我们没什么用。严洛川对于唐友莲也没多大用处,而且陈书对他余情未了,不会轻易让他死掉的。我只是以为,唐友莲必然会在昨天晚上来袭击诊所,救走席倩。那时候,我就可以借机弄清楚,谁是叛徒了。”   可是没想到,昨晚上唐友莲没有来,而是选择了今晚。   ☆、第一百三十六章 梦三去   今晚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不设防的,这样一来唐友莲他们就能十分顺利地救走席倩,而且不会暴露黑暗中的人。   现在只有寄希望于留在家里的鬼仙和符箓能争点气,不至于很快就被解决了。   走出咖啡馆,韦香途知道家里那两个鬼仙和自己留下的符箓确实顶用——看着眼睛完全冷清下来的街道上挤挤挨挨的鬼影,她知道,唐友莲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解决诊所的事情,所以必须把他们给拖住。   “怎么,老朋友了,都不出来见一面么?”   韦香途冷笑着道——虽然她并不能确定那个人就在附近,“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做。不过做都做了,躲躲藏藏地干什么呢?这些天你难道还没有察觉你已经被发现了吗?”   那些鬼魂依旧伺立不动——是为了拖延时间,还是那个人真的是他,所以对于动手感到内心挣扎?   韦香途想着,无意中,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李欢,却发现他的神情很是古怪。   “欢,怎么了?”   李欢闻言,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却又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扬声道:“左孟,我知道是你。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   果然是他吗?   韦香途心里忍不住一声叹息。还有,原来她以为李欢挺后知后觉,没想到他居然也心里明白得很。   不过,现在韦香途并不担心左孟会不出现。无论他现在是真的叛变,为了帮唐友莲拖延时间,还是为了说明情况,他都必须得出现。   果然。   “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呢?”   左孟缓缓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神色如常,举止如故,却给韦香途一种完全陌生的感觉。   “你为什么要投靠唐友莲?”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么,庄子梦的意思呢?”   这一句话问出来。韦香途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幸而李欢扶住了她,左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依旧冷冷地道:“庄子梦早已死了很多年了。我早已忘记了她的样子……你们看,一个人的死去就等于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没有了痕迹。无论曾经多么爱着她或者怨恨她的人都迟早会忘记她,又叫我怎么能不害怕死亡呢?”   “……我不是故意要忘记她的!”韦香途蓦然惊醒,惶惑地望向左孟,“我记起来了……可是你是谁?子梦又在哪里?”   左孟有些嘲讽地笑笑,“韦小姐,我说的你还不明白吗?我投靠谁,和子梦都没有关系。只是她的死亡……让我害怕了。”   韦香途竭力镇定下来,道:“很好,很好。你只是庄子梦的朋友,是吗?”   “认识她真的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左孟冷笑道,“不过认识你们,却更是不幸。”   “你 是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韦香途那空白了一片的记忆忽然恢复,那些极端强烈而又富有冲击力的事件片段。让她一时还无法将这些信息接收,更妄图去理清左孟这一番别有意味的话语。但是眼见左孟挥手让那些厉鬼上前,自己却身形后退似乎想逃,便下意识地冲了上去,倒是忘记了李欢的存在。左孟在那最后一刻,看到因为韦香途向自己掠来,李欢却因为那些厉鬼而身陷险境。不由得苦笑。   但是他必须做出反应。   一瞬间能发生多少事?   韦香途手中的桃木剑因为法力的加持而刺穿了他胸膛。   左孟飞身上前,竭尽全力地一招,击碎了所有鬼魂。   最后李欢不得不扶住了左孟。   “这……”   三人均是一滞,原因却不一样——韦香途没想到自己居然刺伤了左孟,李欢是没想到左孟会来救他,而左孟。却蓦然发现自己没有流血。   没有血液?   不,血是有的……只是,变成了黑色的,漂浮在空中的雾状鬼血。   他已经恢复成了……原来鬼仙之躯?   “你啊……还是选择了原来的命运……真固执。”   他——或许现在该用“她”了——听见南柯的声音,似乎带着叹息。但是也带着一丝得意。庄子梦不由得低头苦笑,看看自己手,果然变成了那一双纤细小巧的小女孩的手。   “咳咳,我居然是为了救你而打碎了幻境,真是不甘心啊,我要救怎么也是救香途吧。”   推开李欢,自己把韦香途的桃木剑拔出来,庄子梦不是很适应地揉了揉额头。   “子梦?……你是子梦?”   庄子梦一时不敢抬头去看韦香途,只是盯着地面,闷闷地点了点头,将“失意”玉版递给了李欢:“我……要走了。你把事情告诉香途吧。还有,徐青和徐麟夕……我觉得他们不太可信了。他们是知道唐友莲和我的计划的。我投靠唐友莲确实是想尽早集齐那些玉版,然后我们再把唐友莲杀了,把玉版抢到手。我怕,徐青和徐麟夕为了玉版会倒戈。还有……玉版的秘密,其实就是,集齐之后可以让人永远不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已。不过……这件事情的前提,是那个人必须先死过一次。”   “……你要去哪里?”韦香途此刻,却并不甚关心玉版的问题。   “我要一个真正不能回来的地方了。”   庄子梦想了想,对韦香途说了最后一句话。   “其实我早已没那么爱你了,我也不爱庄倩。可是如果以后庄倩有什么事情,还请你们关照她一下,你们都是我的姐妹。其实真正要还债的人是我……这些年一直纠缠着你,让你困扰了。希望你能原谅我。”   黑暗似乎从四面八方袭来。   “左孟……死了。”   唐友莲此刻原本已经完全放松,因为他已经救出了席倩,并且已在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毫发无损。虽然对于左孟迟迟不来汇合而略微担心他是不是碰到了是麻烦事,但是从陈书嘴里听到这句话。却是让他不由一怔。   “陈书,你怎么?”   “左孟死了,魂飞魄散。”陈书再次说道,“在这世间荡然无存了。”   “……是被韦香途杀掉的吗?”唐友莲没有问这是真是假了,因为他心里也升起了强烈的预感。   “不然还有谁?”陈书嘲讽地道,“左孟的预感……还挺准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决三意   李欢从来没有去想过什么所谓的“人生的意义”是什么,哪怕他是个心理医生,有不少病人都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询问他类似的问题,他也无非是用从书上学到的方法去开解他们。而他自己只是觉得,既然生存在这人世间,那就是有意义的。   韦香途也从来不会问他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是此刻,李欢宁可她跟他提出各种刁钻古怪的问题,也不愿她一直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不说,只是时不时发着呆。如果他自动过去跟她说话,她就用别的话支开。   最后……她居然默默戴上了耳机,打开了一个网游客户端,开始玩网游。   这又是冷暴力的节奏吗……   李欢心里一沉,看着她屏幕上的小魔法师开始不断施法,真恨不得冲过去把机子关掉。这时候她却说话了。   “李欢,我们把玉版……都交给徐青和徐麟夕吧。”   “啊?”   韦香途停止了打怪,摘下耳机。   “我们不要管玉版的事情了,把玉版交给徐青他们处理。”顿了顿,她又道:“跟我回广西见见家里人,就结婚吧。”   顿了顿,韦香途又道:“其实昨晚我去蝴蝶路看了看庄倩,她好像也并不怎么伤心……她已经接到了伪造的死讯,只晓得左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一个人去了江边散步,然后为了救一个落水小孩死了……其实左孟也好,庄子梦也好……他们……”   他们这一生,应该是无怨无悔的吧。   鬼使神差地,李欢点点头。   当晚,他就独身驱车,去找徐麟夕和徐青。他们在拿到李欢手里的那四块玉版之后,自然问了一下个中原因。李欢却是犹豫了一瞬,才道:“左孟走了。”   徐青和徐麟夕不由得楞了一下。   “左孟?他去哪里了?死了?魂飞魄散?投胎?”不知为何,徐青厉声道。   “走了。跟南柯去了吧。”   李欢终究还是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徐麟夕和徐青听完之后,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沉默了。   “左孟走了啊……那他的妻子该怎么办?”许久,徐青才道。   “不知道……香途说。他既然没有强调庄倩,那就说明他还是放心的。”   “那么,你们以后是不管玉版的事情了?”徐麟夕淡淡地开口,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却是令人不解的眼神。李欢看着他,尽量平和地道:“其实香途这样做也没什么。不管我们做还是不做,世界上该发生的悲惨事情还是会发生,玉版该出现始终都会出现,而且我相信始终都会落到你们手中。”   “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个宿命论者。”   “那么现在就是变了吧。”   没有明显的悲伤和惋惜,也没有太多的不解甚至是什么对命运的控诉。   左孟的消失。似乎只是稍微改变了一下一些人的人生轨迹而已,而这些人,却又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影响的人。   唐友莲自然也不会因为左孟的“死”而感到悲伤或者抑郁。左孟做出的策划,他已经完全记住,而且左孟虽然“死”了。他却有了一个更加有力而且易于控制。也更加全心全意的队友——陈书。   尽管这个队友的真实性情让他颇有威胁之感。   “按照左孟的情报,我们剩下来能想着拿到的玉版只有两枚,就是贫贱和苦辱了吧?有了这两块玉版,我们才有能和韦香途这些人一决高下的底气。或者,你想试试直接从他们手中夺取他们已经取得的玉版吗?”   “如果您能轻而易举地想到办法实施后一个计划,我们倒是非常乐见。”   唐友莲的笑容依旧温和,趴在他怀里的席倩却是一动不动。懒得理会陈书。陈书沉吟片刻,道:“其实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要走第二条路的。以韦香途的本事……哪怕我们有三块玉版,也未必是她的对手。”   唐友莲此刻,难得地收起了笑容。   “我相信陈小姐既然这么说,那么也肯定能想出一个好方法。不是吗?”   陈书看着他,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可暂时还没什么主意。”说着,起身道:“我去看看洛川——当然,我的希望你的知道的。我不想让他知道左孟跟我有什么——我和左孟可真的没什么。”   “我和席倩像是那种多嘴多舌的人么?”   席倩此时也颇不耐烦地回头,道:“陈书,你这电灯泡还自带发电站怎么的?快走快走,找你男人去。”   陈书白了她一眼,道:“呸,占着客厅就这样,秀恩爱死得快。”说着,蹬蹬蹬蹬上楼去了,不过一会儿,就拉着严洛川又蹬蹬蹬下了楼,跑了出去。她打算拉着严洛川去逛街。在唐友莲和席倩看来,陈书已经是他们船上的人,不必担心她逃走。而严洛川……根本也无力抵抗。   就这几天看来,严洛川几乎以为自己并没有受到挟持和软禁,陈书唐友莲他们也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和鬼神邪物打交道的人——这些天,他所见到这些人跟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按时起息,三餐准时,闲了就看看书和电影,和他这个“室友”聊天的时候,都是用一种温和的语气,聊一些文艺向的话题。如果他们不是昼伏夜出,而且那个席倩不能见光之外,就完全看不出他们究竟和别人有什么两样了。   陈书她……似乎也没有多少改变,至少,外表上,还是一样的。   只是如果严洛川真的想跑的话,她恐怕就要再度驱动幻境把严洛川教训一顿了。   还是老实点好。   他和陈书都不会开车,因此陈书也并不太乐意走太远。拉着他出了那栋楼,就只是在附近散步。一如以往他们住在湘西的那条石人街一样,买了一杯大杯的饮料,两个人一起一边喝一边走。在这样闲适之下,严洛川的心情也不由得放松了不少。   如果真的就可以这样一直和陈书在一起,还有必要去改变吗?   严洛川的心里,不由得升起了这个念头。   ☆、终章 人海陌路不复海逢   无论严洛川怎么想,他们从此之后是再也见不到韦香途和李欢了——他们自以为的这一次停战,却是“永久和平”了——至少对于韦香途和李欢来说是彻底“和平”了。   而一心策划着新的阴谋和算计的陈书更 不会这么想。但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李氏心理诊所却再也没有开门过,圈里的人,也失去了所有关于李欢和韦香途的信息,甚至于王老爷子,也都在一脸焦虑地寻找李欢和韦香途。更劲爆的新闻,也出现在他身上——当他得知徐麟夕和徐青已然得到了原本被李欢和韦香途收集起来的玉版的时候,他勃然大怒,甚至质问徐麟夕是否谋害了李欢和韦香途。徐麟夕自然不会承认,师徒两人这回是真正地决裂了。在这一次,他们终于打了起来。王老爷子和徐麟夕均身负重伤,最后,徐麟夕和徐青也是不知所终了。   唐友莲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从对徐麟夕避之不及到竭力寻找,但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在找了两年之后,他却也只能放弃了。此时他手里也已经拿到了剩下的两块玉版,加上陈书的一块,就是三块。可是残缺的终究是残缺的。他拿着这些玉版,已经没有用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