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书名:没齿/哥哥他为了假妹妹疯狂diss我/鲸语   作者:铁扇公子   文案   丨炫妻狂魔科技新贵x事业脑女科学家丨前期校园后期都市   最初听闻大boss季总结婚的消息,Cetus的员工都十分好奇,“老板娘是干什么的?漂亮吗?身材好吗?”   季褚云淡风轻道:“普通人,造卫星的。”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季总不是颜控,而是智商控啊。”   直到后来,老板娘作为遥感卫星的副总工程师出现在航天空间所发布的宣传视频里,凭借着哪怕死亡镜头也挡不住的高颜值一炮而红……   Cetus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上当:   “谁说季总不是颜控?季太太比有些小明星都好看了!”   *   同学会上,大家聊起当年隔壁学校的男神季褚结婚的消息——   “这种钻石王老五居然愿意英年早婚,他肯定特别爱他老婆吧。”   一直在旁边静静聆听的初蘅摇头道:“包办婚姻,不爱。”   “你认识?”旁人来了兴趣,“季褚老婆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是明星还是模特?”   初蘅想了想,“一般般,普通人。”   “那他们夫妻感情是不是挺好的?”   “很少见面。”   旁人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齐齐看向初蘅。   虽然初蘅很漂亮,从中学起就一路是校花……可这样说人家老婆不合适吧?   “初蘅,你怎么一直说人家老婆坏话?你……不会是暗恋季褚吧?”   直到同学会结束,众人从饭店出来,路边站着的正是刚才的八卦男主角。   季褚靠在车上,越过人群,遥遥看向不远处的初蘅,似笑非笑道:“季太太,上车吧。”   注1:“山迢路远,没齿相爱。”来自于网络。   注2:文中涉及到的所有科研机构都是架空,作者私设   内容标签: 励志人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蘅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炫妻狂魔科技新贵x清冷女科学家   立意:“我喜欢的女性充满力量,以至于一个男人不得不充满勇气才能接近她。” 第1章   《鲸语》   文/铁扇公子   “我不祝你一帆风顺,我祝你乘风破浪。”(注1)   季褚亲眼目睹了一场捉奸大戏。   他向来是不喜欢威斯汀的——尤其是厌烦充斥在酒店各个角落里、无孔不入的白茶气味。   只是今天他约了人在这里谈事情,不来也得来了。   约好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地点就在三楼的咖啡厅,季褚早到了一刻钟,便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工作日的这个时间点,咖啡厅里并不热闹,只有零星三两个人。   季褚在落地窗旁坐了五分钟,然后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初蘅。   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好友宋引的妹妹。   初蘅并不是独自来的,她身边还有一个长辈模样的中年女人。   两人手上都拎了几个购物纸袋,看模样倒像是刚从附近的商场购完物,这会儿进来歇脚的。   其实季褚倒是有许久没见过她了。   虽说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不过初蘅在圈子里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也向来极少同大家来往。   季褚知道前几年她都在国外读书,去年才毕业回国工作。   不过,哪怕初蘅回国了,同在一个城市,但季褚也没见过她几次,两人唯一一次见面,还是去年在她亲哥哥宋引的婚礼上。   初蘅的性子向来冷淡,哪怕是亲哥哥的婚礼,她也只出现了半个小时不到,便走人了。   不一会儿,季褚等的人也来了。   余教授昨晚到的北京,上午刚参加完一个学术会议,傍晚又要赶去香港,所以季褚才赶着几个小时的间隙,约了余教授在他下榻的酒店楼下见面。   同余教授说了几句话,季褚又忍不住朝着初蘅所在的方向望过去。   坐在初蘅身边的那个中年女人,是永阳实业的倪太太,季褚同她先生有过生意上的往来,去年还去参加过倪家大儿子的婚礼。   这样一来,季褚便不由得往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前阵子,他听宋引提起过,说是宋老爷子已经给自家妹妹择定了未婚夫,便是永阳实业的小儿子。   当时听见这桩消息,季褚还小小的诧异过。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以初蘅那样的性子,等闲小事都不会任人摆布,更何况是这样的婚姻大事,怎么会听由长辈安排?   说起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宋引也常常是头疼得不得了——   “二十多的人了,整天就知道泡在实验室里。我估计她也没什么喜欢的人,嫁谁都是嫁……还好姓倪的那小子我见过几次,人品还不错。”   当时季褚听了便是笑,反问道:“嫁谁都是嫁?”   宋引也是十分无奈:“让她去和人家相亲,她就两个要求:第一,结婚后五年之内不生孩子;第二,婚后常年异地。满足这两个要求,我们让她嫁谁都行。”   季褚听了,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宋引想想就生气:“你听听,她说这话,这还是想要结婚过日子的样子吗?”   只是说着说着,宋引的脸色又缓和下来,眉宇间隐隐带了几分自得,似是在为这个妹妹骄傲似的——   “不过啊,你也知道的,从小到大多少小王八蛋喜欢我家蘅蘅啊……就算有这样的要求,可姓倪的那小子不还是上赶着答应了?”   听见这话,先前季褚脸上挂着的笑意倒是慢慢消失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宋引:“……婚事定了?”   宋引“嗯”了一声,“算是定了吧,过两个月订婚,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办婚礼。”   余教授发觉季褚有几分心不在焉,便也停下了口中的话,顺着他的视线朝身后望过去,然后便看见坐在咖啡厅靠近门口处的那个女孩。   余教授笑了笑:唔,的确是很漂亮……难怪一直盯着看。   季褚回过神来,看着余教授眼中的揶揄笑意,他知道是对方会错意,当下便笑着解释道:“是个朋友的妹妹。”   余教授了然,当下便问:“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季褚摇摇头,“她可能不太方便。”   初蘅今天应该是和婆婆出来逛街——大概是婚前增进感情的项目,他贸然过去打扰倒是不太好。   当然,今天并不是个普通的日子。   毕竟季褚在这咖啡厅里看了一场免费的大戏。   本来不过是个婆媳说话喝茶的平静午后,可事态却在一对形容亲密的男女手挽手走入咖啡厅后,往无法控制的方向一路发展。   一男一女当中的那个年轻女孩,季褚并不认识,但是女孩的脸孔美艳,穿着极其惹眼的背心热裤,火辣身材一览无遗,一时间咖啡厅里的年轻男士纷纷侧目。   而揽着女孩纤细腰肢的男人,季褚倒是脸熟。   正是好友宋引口中那个“人品还不错”、和自家妹妹挺般配的“倪家那小子”,永阳实业的二公子,初蘅的准未婚夫,倪舟。   倪舟和那个年轻小嫩模手挽着手、形容亲密地进了咖啡厅,小嫩模攀着倪舟的脖子,嗲声嗲气道——   “大白天的拉人家来酒店干什么呀……晚上陪人家去吃法餐好不好?”   倪舟侧过头,在小嫩模唇上吻一下,然后笑道:“先把我喂饱了……待会儿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下一刻,前一秒还在搂着小嫩模求喂饱的倪公子,转头便瞧见了自己的亲妈和……准未婚妻,两人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倪舟哪里能想到,自己这么一个即将订婚的人,偷吃被抓也就算了,可竟然是当着亲妈和准未婚妻的面偷吃被抓……天底下竟有这样倒霉的事情。   当下倪舟便一个激灵,几乎是在一瞬间,便一把搡开怀里的小嫩模,将人推得老远。   那边老大的动静,连余教授都察觉到了,当下便有几分迟疑的看向季褚,眼神里分明是在问他要不要过去看看。   至于季褚……他却是一早便收回了目光,只当作是什么都没看见。   当场抓住未婚夫偷腥这种事,哪怕是受害者,可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更何况……季褚想起这个小姑娘,素来心气儿高,恐怕也不愿意叫人看见这种场景的。   这种事情,小姑娘处理得来,不用他多插手。   这样一想,季褚便也只对咖啡厅另一角正在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   只是出乎季褚的意料,前后不过两三分钟,初蘅那个护妹狂魔哥哥,宋引便出现了。   但宋引看起来倒不像是来捉奸的。   大约是之前就约好了要一起喝咖啡,看见倪舟在这儿,宋引还笑着开口问:“你也在?蘅蘅没说你要来。”   倪舟满脸尴尬,恰在此时,先前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小嫩模,却在此刻冲上来,指着初蘅冲着倪舟大声质问道:“她是谁?姓倪的,你有老婆的啊?”   前后不过短短三秒,宋引反应过来,脸色瞬间便黑如锅底。   他是聪明人,又看一眼旁边一脸尴尬、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的倪家母子,立刻醒过神来——   这王八蛋哪里是一起来喝咖啡的?分明是偷吃被当场抓住了!   还是被未婚妻和亲妈同时捉住,千真万确抵赖不了的!   一看见宋引来了,季褚倒是也不担心了。   毕竟此人是个护妹狂魔,这会儿知道妹妹被欺负了,自然有的是办法收拾对方。   到底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大庭广众之下,宋引不好对眼前这混蛋动手,当下便咬牙切齿道:“这事儿你们全家来我家上门解释清楚!”   他这话一说完,先前一直没说话的初蘅突然开口了:“哥哥。”   宋引顿了顿,转头看向妹妹。   初蘅脸色平静地继续道:“算了……你别为难人家了。”   宋引不可置信地看向妹妹。   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到了现在竟然还护着这个偷腥的王八蛋,宋引当下便气得非同小可,也不顾是在公共场合了,高声怒道:“你昏头了?难不成还想着和这个混蛋结婚?”   宋引越说越气,说完又指着面前的倪舟道:“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宋家和你们家没关系了,众源的项目也到此为止!”   说完便直接将妹妹一把拉走了。   这一场战斗结束得干净利落,整个咖啡厅的人都暗暗侧目。   连余教授都忍不住八卦道:“现在的小姑娘,怎么反倒没有我们年轻那会儿爽利了?”   如今社会,大家好像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像是他年轻时,太太正是因为发现前男友和其他女同学之间有暧昧通信,然后果断分手,他这才抱得美人归。   而刚才那个小姑娘,男朋友一看就不是良人,结果当场撞见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小姑娘竟然还是一副要考虑考虑的样子。   季褚原本一直是面无表情的,直到余教授说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笑起来。   “余教授,我看未必。”   宋引这个傻子,大概是着了亲妹妹的道了。   ***   和余教授聊完,已经是下午将近四点了。   季褚叫了司机过来,让他开车送余教授去机场。   等将余教授送上车后,季褚才回到酒店大堂,也没叫人帮忙将车开出来,而是自己搭了直梯去地下停车场取车。   车子停在VIP区,出了电梯步行过去很快。   只是还没等季褚走近,便听见旁边传来一个女声——   “姐,我刚才的表演那么精彩,再加点吧。”   季褚循声望过去,然后看见一辆Porsche停在旁边,驾驶座一侧的车门开着,一个女人靠在车身上,另一个女人则扶着车门。   两人正面对面地说话。   季褚一眼望过去,便笑了。   车子旁边说话的那两人,赫然正是刚才咖啡厅里那场捉奸大戏的两位女主角:初蘅,以及被捉奸的那个小嫩模。   初蘅冷冷淡淡的声音传来:“价钱之前已经谈定了。”   小嫩模“咯咯”笑了好几声,然后道——   “可是你没说你哥哥也会来呀,后面的戏都是我随机应变自己加的好不好啦?姐,多给点辛苦费怎么了嘛?”   初蘅大概是想了一会儿,然后便点点头,道:“行,再给你加两成。”   两人谈拢了价钱,小嫩模高兴得不得了,当下便喜滋滋道:“姐,你踹了那男的是对的!刚才他拉我来酒店路上还半路停车下去去买药了呢……活儿肯定不行!分了好分了好,祝福你啊!”   初蘅那样性子冷淡的一个人,此刻不知是被小嫩模的话逗笑了,还是为刚刚结束了一段关系而轻松,这会儿声音里也带了几分笑意:“谢谢。”   小嫩模确认了手机上的收款短信后,朝初蘅挥了挥手,“先走了。姐,下次再有这种活,记得考虑我啊。”   道过别后,小嫩模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从车后走了出来。   季褚在这儿听了半天的墙角,此刻也没躲闪。   小嫩模看见季褚,愣住了。   初蘅本要上车,可刚将车门拉开,便也看见了站在自己车前的男人。   看见是他,初蘅有几分意外。   季褚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小姑娘,语气闲适:“这么怕你哥催婚?”   初蘅看着眼前的男人,语气很平静:“给我保密。”   这个语气,哪里是在求人?分明就是威胁。   季褚却不在意,他笑起来:“怕他催婚,可以找我啊……结婚后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怎么样?”   顿了顿,季褚又往刚才小嫩模离去的方向看了一下,补充道:“不过这种招数对我没用……你死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算是婚恋文吧,下一章开始是校园part,主要写男女主的成长   注1:这句话来自王兴,很适合男女主,就借用在这里了   注2:文名后面会解释 第2章   十二年前。   初蘅到裴家的时候,裴绍还没回来。   倒是裴太太坐在客厅里,看见初蘅,裴太太温和笑道:“阿绍的小老师来了。”   当初为儿子挑选家教时,便是裴太太亲自面试的初蘅。   她对初蘅的印象很好,当下便笑眯眯道:“阿绍要过一会儿才回家,你过来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等他。”   初蘅点了点头,然后便依言在一旁坐下了。   毕竟裴家向来大方,每次她干坐着等待裴绍的时间,也是计入了家教时长里的。   裴家有一子一女,儿子裴绍刚上初三,正是初蘅的辅导对象;女儿裴凝比初蘅大一岁,正在音乐学院附中读高二,准备毕业后出国念音乐学院。   裴太太为人向来十分和气,对着初蘅也半点架子都没有,这会儿笑眯眯地和初蘅聊着闲话——   “我们家阿凝下个月要过十六岁生日了,刚好是周末,小老师也赏脸来参加吧。”   初蘅周末时间大多是待在学校里,除了写作业,便是玩游戏,有多余的时间哪怕用来睡觉也不喜欢出门。   当然,这样的理由初蘅是不能告诉裴太太的,毕竟当初裴太太为儿子找的家教是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是了,在裴太太的认知里,初蘅今年十八岁,是在P大念书的大一新生,从小山沟沟里考来北京上学。虽然学校已经给她全免了学杂费,但因为家境贫寒,她还是需要来做家教赚生活费。   所幸初蘅的教学质量很不错,所以直到现在还没有被发现戳穿。   虽然初蘅不认识什么有钱人,但她还是唯恐撞见熟人被戳穿身份,所以是绝不会去参加裴大小姐的生日派对的。   想了想,初蘅婉拒道:“我们院学生会每周末都要去福利院做义工,所以恐怕没办法来参加。”   她都这样说了,裴太太自然也不好勉强,当下便笑道:“你们学校的学生,不光读书读得好,还都很有社会责任感。”   初蘅脸不红心不跳,只是笑了笑,然后道:“我长到这么大已经得到过很多人的帮助,所以更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帮助别人。”   裴太太的目光里都是赞赏,“现在能像你一样想的孩子不多见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旁边楼梯上突然传来女孩子清亮的嗓音——   “妈妈妈妈!你快来一下!”   初蘅和裴太太两人一齐转过头去,然后便看见裴凝正趴在二楼栏杆上,身上只穿着一条细细的吊带裙,一头如云般的黑色长发松松挽在脑后,身后还站着两个手捧纱裙的佣人。   裴太太的语气里又是宠溺又是无奈:“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没想到有外人在场,女孩看看初蘅,又看看妈妈,声音里带了几分害羞:“生日派对上的裙子我挑不出来啦!你快来帮我看看!”   裴太太笑着摇了摇头,似乎也是对女儿无可奈何。   她看向一旁的初蘅,笑道:“小老师也一起来吧,帮她挑挑裙子。”   裴凝的房间就在二楼,此刻偌大的卧室里,床上、沙发上和衣架上都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礼服。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实在是有些乱,又有初蘅这个外人在场,连向来疼爱女儿的裴太太也忍不住瞪了女儿一眼,嗔怪道:“你看你,房间弄得这么乱,哪有半点女孩子样?”   裴凝吐了吐舌头,“改好的裙子刚好一起全送过来了嘛!”   裴太太无奈笑道:“这些裙子不都是你喜欢的吗?提前大半年就订好了,随便挑一件就已经很好看了。”   裴凝咬了咬唇,满脸纠结道:“就是因为都喜欢,所以才很难挑嘛!”   话一说完,裴凝又看了一眼妈妈,然后飞快道:“而且……我也想不出来他会喜欢什么样的啊。”   听见这话,初蘅终于明白过来了。   原来是女为悦己者容……难怪裙子挑不出来。   果然,下一秒,裴太太便瞪了女儿一眼。   虽说小姑娘有喜欢的男孩子没什么,可当着外人的面,这也太不害臊了。   裴凝不情不愿的闭了嘴,转头去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少女的身材纤细高挑,比在身前的是一条粉色的纱裙。   公主裙下摆的粉纱材质高级、做工精良,缀着几圈碎钻,并不显得廉价,反而看起来美轮美奂。   不过裴凝似乎不那么满意,她嘟囔道:“裙子有点太长了。”   中不溜秋的长度,裙子下摆正好到小腿中间,反倒显得她的腿短了,还不如长到脚后跟或是短到大腿以上呢。   “不要这条。”她伸了伸手,一旁的佣人便将手中捧着的另一条蓝色长裙递了上来。   裴太太摇头笑了笑,然后又转向初蘅,无奈道:“你看看她。”   初蘅没有说话,只是回以礼貌一笑。   下一秒,三人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传来年轻男孩的声音——   “喂。”   房间里三人齐齐回头。   站在门口的正是裴绍,裴凝的弟弟、初蘅的家教学生。   十几岁的男孩子,虽然还只是在念初三,可个头却早已蹿上了一米八。   裴绍身上还穿着一身黑色球服,一边胳膊底下夹了个篮球,一边胳膊撑在门框上,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他定定的看着站在裴太太身侧的初蘅。   看见一身臭汗的弟弟,裴凝当下便叫起来:“出去出去!臭死了!”   裴绍的目光从初蘅的身上移开,然后又看了一眼铺满了一屋子的礼服,当下便指着姐姐手里正要试的那条米色裙子,“这条不行。”   裴凝愣了愣,还没回过神来,下一秒,便又听见裴绍继续道:“季褚他不喜欢这种性冷淡色。”   乍然听到“季褚“这两个字,裴凝一张小脸顿时胀得通红,当下便将手中的裙子一扔,提着裙摆追着裴绍满房间打——   “你要死啦!什么季褚喜不喜欢啦!关他什么事?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   裴绍一边左躲右闪地避开姐姐的攻击,一边嘴上还忍不住要招惹她:“别打别打,你这么凶季褚也不喜欢的!!我跟你说,季褚他最喜欢蓝色的……哎哟你轻点!”   一旁的裴太太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就该让你姐姐治治你!”   初蘅站在一旁看着这对打闹的姐弟,慢慢抿起了唇角,收回了视线。   口袋里传来一下轻微的震动,初蘅将手机掏了出来。   是林素芬发来的消息——   【蘅蘅,三十二中的老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只要你从附中转学去他们那里上高中,就给二十万的奖学金,你再考虑一下吧。】   初蘅面无表情地盯着这条短信看。   不知过了多久,她动了动手指,将那条短信从手机里删除了。   ***   附中的周六周日不上课,平时也没有晚自习,大部分同学都是走读,而少数住校的同学也都会在周末回家。   除了要将换洗衣服带回家之外,大家也都是要回家打打牙祭的。   不过初蘅是个例外。   她很少在周末回家,哪怕偶尔回家吃饭,也很少在家过夜,不管多晚都是要回学校宿舍来的。   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室友符微月觉得奇怪,便问过初蘅为什么连周末都不回家。   当时初蘅正躺在床上看小说,听见这问题,只是懒洋洋地给自己翻了面,然后道:“我们家在郊区,太远了不想动。”   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初蘅的初中是在郊区的三十二中念的,当初高一刚开学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要自我介绍,初蘅说自己来自三十二中的时候,大家还小小的诧异了一阵。   毕竟附中的高中部十分难考,能考进来的除了本校初中部的,剩下都是其他重点初中里排名靠前的学生。   像三十二中这样的郊区十八流中学,甚至都不在附中的鄙视链上,所以同学们都很诧异居然有三十二中的学生能考上附中。   至于初蘅这个从郊区十八流初中毕业的学生,从第一次摸底考开始,就一直牢牢占据着附中高一年级第一的宝座,就都是后话了。   周五晚上,符微月照例收拾了一大包的脏衣服回家,但第二天上午就又跑回学校来了。   她回宿舍来的时候初蘅还没起床,正趴在床上打游戏,看见符微月回来,初蘅也有些奇怪,摘下了耳机问:“你怎么回来了?”   符微月通常都是周日晚上才会从家里回宿舍来的。   符微月啃着苹果,笑眯眯道:“你忘了吗?今天是鱼鱼的生日呀,我们待会儿要去她家给她庆祝生日的。”   符微月口中的“鱼鱼”,是国际班的盛子瑜,外号“小胖头鱼”,女孩子们觉得这个外号可爱,于是便都叫她鱼鱼了。   盛子瑜是附中一霸,人称附中地头蛇,每次她过生日,都恨不得将半个学校的人拉去。   符微月这样一说,初蘅才想起来了。   盛子瑜也邀请过她去自己的生日派对,不过初蘅懒得动弹,所以就拒绝了。   后来初蘅准备了生日礼物,又转交给了符微月,托她到时候帮自己送给小胖头鱼。   初蘅对具体的日期并无确切印象,听符微月这么一说,才知道小胖头鱼的生日就是今天。   符微月一边在手机上查着小胖头鱼家的地址,一边问初蘅:“你真的不去吗?可是鱼鱼都请了你好多次,还说你是她的再生父母,她过生日你一定要去……”   小胖头鱼这话,其实是有原因的。   因为从高一开学到现在,鱼鱼的所有作业都是抄初蘅的,所以用她的话来说,资产阶级大学霸蘅爸爸对她实在是恩同再造。   初蘅看了一眼手机,上面依旧是林素芬发来的短信,接连好几条——   【蘅蘅,家里的条件你清楚的,二十万不是小数目。】   【你放心,你要是去三十二中上学,他们给的这二十万妈妈都会帮你存起来,将来还是给你用的。】   【蘅蘅,我来你学校一趟吧?】   什么样的学校,会承诺给来就读的学生二十万奖学金呢?   自然不会是附中这样的好学校。   附中是国内最顶尖的公立高中之一,甚至把“之一”二字去掉也并无任何不妥。   这样的学校有着最优秀的生源,多少人求着都进不来,自然不需要花费二十万来吸引学生。   需要花费二十万奖学金来吸引优质生源的,自然是不怎样的学校。   三十二中便是这样的十八流学校。   初蘅当然不会为了二十万的奖学金就放弃在附中读书的机会。   毕竟林素芬这样逼她,只是为了拿奖励的这二十万给她的表妹初莹去上学。   初蘅回了一条短信过去,言简意赅——   【我不在学校,你别过来了。】   回复完短信后,她又看向一旁的符微月,点了点头,然后道:“鱼鱼的生日派对,我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问铁铁为什么这篇文里又有胖头鱼   或许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胖头鱼,或许说人人都是胖头鱼   小胖头鱼只是铁铁的工具鱼罢辽   ————   太奇怪了,存稿箱里的是新版本,但发上来的却是旧版本,修改了一下,不影响观看 第3章   小胖头鱼的家就在市中心的别墅区里。   别墅区坐落在闹市区里,一行几个女孩子照着地图导航走,下了公交车后,没走几步路便到了别墅区大门口。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的——   “我只准备了香薰蜡烛当生日礼物……会不会太寒酸啦?”   “不会啦,心意到了就好。鱼鱼那么有钱,你送二十块的礼物和两千块的礼物在她眼里应该没差吧?”   “听说鱼鱼家特别大特别豪华,我还没去过呢!好兴奋!”   只是等在大门口登记了身份、门卫放行后,女孩子们才发现这别墅区闹中取静,光是从大门口到别墅群的林荫道便足有两公里长。   小胖头鱼家专门派了车来大门口接来访的同学们,不过大概是车子刚接了几个同学进去,初蘅她们并没有碰到。   女孩子们正打算一路步行过去,便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汽笛声。   众人回头,看见身后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里露出来一张脸,是高二年级的闻潇师兄。   闻潇师兄稳居高二年级理科班第一名的宝座,女孩子们没有不认识他的,因此都纷纷和他打着招呼。   闻潇笑着问:“你们也是去鱼鱼家的吗?”   女孩子们纷纷点头。   闻潇推开车门下来,“这里离得太远,走过去要很久,你们坐我家的车子先过去吧。”   女孩子们雀跃:“好呀好呀!谢谢闻师兄!”   只是大家突然就犯了难,她们一行一共五人,再加上还有闻潇,显然是不能都塞进这辆小轿车的。   初蘅懒得和别人挤,便率先道:“我想走路。”   见初蘅这样,符微月原本也想陪她一起走路,可目光瞥到一旁的闻潇,符微月便瞬间住了嘴。   果然,下一秒,闻潇便好风度的对其他女生道:“那……你们坐车吧,我正好也想锻炼一下。”   说完他便拉开了一旁的车门,示意女孩子们上车。   等到车子启动,不顾闻潇师兄家的司机还在场,车里的其他三个女生便开始急不可耐地向符微月求证了:“闻师兄是不是在追初蘅呀?”   刚才可是太明显了,初蘅要走路,他便也要走路!   附中的学风开明,早恋的同学并不少见,只要没影响到成绩,大多数老师和家长对学生早恋都是睁一只眼闭只眼。   当然,初蘅是个例外。   刚开学时的体育课上,女生们都聚在操场旁聊天,当时大家都纷纷在讨论自己喜欢的男孩子类型。   不知道是谁cue到正靠在一旁睡觉的初蘅,“蘅姐呢?蘅姐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呀?”   旁边人马上替初蘅道:“蘅姐怎么可能谈恋爱?!”   原本初蘅睡得迷迷瞪瞪,这会儿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在别人眼中成了个变态,于是不得不解释道:   “没有啊,我有些时候也是会想谈恋爱的。”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原地震惊——   “蘅姐也会想谈恋爱?!”   “我以为蘅姐的男人是薛金星王后雄!”   初蘅翻了个白眼:她所谓的“谈恋爱”在这些人眼里就这么变态吗?   于是她不得不解释道:“你们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难道不会羡慕那些有对象的人吗?”   众人满头问号:“???”   初蘅继续道:“因为有对象的话,去上厕所的时候就有人帮忙看包了啊。”   这样的话她的习题册和笔记本就没那么容易丢了。   众人:“……”   好嘛,这样一来,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其实蘅姐根本就不想谈恋爱,她只是想要一个在她上厕所的时候帮她看书包的工具人。   初蘅不想谈恋爱,可想和她谈恋爱男生却是不少的。   初蘅长得漂亮,是那种十分标致的漂亮,一张鹅蛋脸白皙细嫩,五官精致、轮廓流畅。   她又是高个子,发育中的少女四肢纤细修长,哪怕是穿着布袋子似的校服在人群中也十分打眼。   闻潇师兄则是常年稳坐高二理科班年级第一的宝座,人长得斯文秀气,待人处事也温和有礼,是学校每周升旗典礼上做演讲的常客。   两个资产阶级大学霸强强联合……这倒是叫女孩子们都提起了兴趣。   生怕蘅姐谈恋爱之后就没时间写作业给大家抄了,因此女孩子们都目光炯炯的看向符微月,好奇道——   “闻师兄真的在追初蘅?”   符微月挠了挠头,犹犹豫豫的:“我……不知道。”   她是真的不知道。   闻潇师兄和初蘅每周都要一起去上全市的物理竞赛集训班,接触多了也属正常——但学校里去上集训班的同学有二十多个,也没见闻师兄去找别人一起上课。   闻师兄看起来对初蘅的确很好,至于初蘅,符微月看着觉得她像是脑子里没这根筋——可她也不好确定,毕竟初蘅这么聪明,要是她装傻自己也看不出来。   因此“闻潇师兄到底是不是在追蘅姐”以及“蘅姐谈了恋爱后到底还会不会写两份作业给大家抄”这两个疑问成了萦绕在女孩子们心头的疑云。   ***   与此同时,小胖头鱼家的别墅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到了。   作为附中地头蛇,盛子瑜和要好的女孩子们分享着最新的八卦消息——   “你们知道吗?宋引下星期就要来我们学校交流一个学期啦,不过他这次回来好像不是为了上学,是为了来找妹妹的。”   女孩子们七嘴八舌的——   “宋引是谁啊?”   “找妹妹?认干妹妹吗?”   “哪个宋呀?难道是做能源生意的那个宋家?”   小胖头鱼没好气的对着大家翻了一圈白眼,以至于一时间有点缺氧。   “当然就是那个宋家啊!不然还有哪个宋家呀?”   女孩子们瞬间就被震住了:“这可是太子爷啊!”   大家三不五时就能在新闻里看见这个做能源生意的宋家,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富可敌国了。   这样的豪门太子爷居然要来他们学校吗???   喝了一口可乐,小胖头鱼又继续绘声绘色地同大家讲起八卦来——   “你们知道吗?宋引他其实有个妹妹,但是很小的时候就和他失散了……听说是跟在他妈妈身边长大。本来都失散好多年了,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但是最近好像又有了消息,所以宋引才特意跑回国来,说是来我们学校交流,其实就是为了找妹妹!”   这样如同电视剧剧情一般的故事在现实中上演,大家都很感兴趣,纷纷叽叽喳喳起来——   “哇,流落在外的豪门千金认祖归宗!好带感的情节!”   “能当宋公子的妹妹……这也太幸福了吧!”   “那宋公子找到妹妹了没?他妹妹是谁啊?”   小胖头鱼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你们终于问到关键了。”   她又喝一口水,然后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宋引的妈妈姓什么吗?”   说着,小胖头鱼拉长了调子,幽幽道:“他妈妈姓初,就是资产阶级大学霸初蘅的那个初。”   此言一出,全场有短暂的一刻静默。   对于初蘅,大家自然都是认识的。   从入学以来就次次稳坐年级第一宝座的资产阶级大学霸初蘅,全年级所有同学都参考她的作业的初蘅。   时至今日,附中高一年级的家庭作业永远都只有两个版本:初蘅的原版作业和以初蘅原版作业为基础的衍生作业。   短暂的静默过后,女孩子们中间瞬间就炸开了锅——   “初初初……初蘅???”   “宋公子的妹妹是初蘅?”   “初蘅是流落在外的豪门千金???”   大概是这个八卦信息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有同学对小胖头鱼的说法表示怀疑——   “你确定是初蘅的初?是不是你语文不好,其实是‘楚’啊?”   因为语文不好而弄错了八卦事件主人公的姓氏——这样的乌龙果然十分符合胖头鱼的人设。   这个怀疑实在是合情合理,一时间大家纷纷开始质疑起来,是不是小胖头鱼的语文太烂,以至于真的把“楚”错当成“初”。   被大家这么一质疑,小胖头鱼当时就气成了一条一戳就炸的胖河豚——   “你们自己没有八卦源还要怀疑鱼鱼说得不对吗?嗨呀气死鱼鱼了!有本事你们自己去打听呀!”   见小胖头鱼发脾气了,大家又是一阵好哄,塞奶糖的塞奶糖,喂果汁的喂果汁,这才哄得小胖头鱼继续开口道——   “是我家阿姨说的!宋引他家别墅就在我们家后面没多远,他们家阿姨和我家阿姨是老乡!她们俩每天都一起去买菜!所以宋引家的事情我们家阿姨都知道!”   想了想,小胖头鱼气哼哼地继续道:   “就是姓初!就是你们实验班的那个资产阶级大学霸初蘅的‘初’!所以我才来找你们打探消息的嘛!”   见小胖头鱼这样斩钉截铁,于是大家也不好再多质疑,便顺着这个“初”姓讨论开了。   其实平日里初蘅独来独往的,除了上课自习,她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宿舍里——听说是有时熬夜刷题、有时是看小说打游戏,虽然大家无从验证,但的确没怎么在除了教室之外的地方看见过初蘅。   大家同大学霸之间的来往并不多,因此对于初蘅的家境,大家了解得微乎其微。   要说学校里和初蘅最熟的,大概也就是初蘅的室友符微月了。   不过符微月这会儿还没到,因此大家想要找她八卦也无从八起。   不一会儿,倒是有女同学想起来了,当下便看向岑南雪,问:“我记得我们刚开学的时候填过家庭情况表的!”   岑南雪是班长,当初班上同学的家庭情况表也是她负责收的。   “对哦对哦,看看初蘅是不是单亲家庭就知道啦!”   “是呀,既然宋公子的妈妈姓初,那如果初蘅是随妈妈姓,爸爸又是姓宋……那她肯定就是宋公子的妹妹了!”   “南雪南雪,初蘅的爸爸真的姓宋吗?”   对于同学们连珠炮似的问题,岑南雪一时间头都大了。   她满脸无奈道:“这么多同学,我怎么会记得啦?”   她明明只是负责收表格的,作业都做不过来,哪来的闲情逸致研究每个同学的家庭情况啦!   见岑南雪不知道,大家短暂地失望过后,又重新八卦起来——   “不过好像初蘅从没提过她的爸爸哎?”   “可是也没提过她的妈妈呀……”   “等等!确切地说,你们难道真的和蘅姐聊过天吗?”   此言一出,大家瞬间都沉默了。   是哦,平日里大家想找初蘅这种资产阶级大学霸问题目,问之前还要先仔细想想题目傻不傻,生怕被蘅姐当成是弱智……更何况是浪费蘅姐的时间和她聊天了。   荆白突然道:“对啦!我记得之前有一次年级主任在我们班训话的时候说过,说人家初蘅是单亲家庭的小孩,结果还这么优秀,让我们多学着点儿!”   此言一出,大家讨论的氛围瞬间就热烈起来了——   “天!那初蘅真的是宋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了!”   “长得漂亮还聪明,现在还很有钱!呜呜呜这就叫作‘比你优秀的人还比你努力’吗?”   “泪了泪了!所以做人真的要多努力,努力了才能知道自己真的哪儿哪儿都比不上人家!”   “那初蘅怎么会和她哥哥失散这么多年呀?”   “听起来像是因为她爸爸妈妈分开了吧。”   “哇,你们觉不觉得好像那种豪门带球跑的霸道总裁文呀?”   “真的很像哎!那初蘅妈妈一定长得很漂亮吧,看初蘅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刚才坐着闻潇家车子过来的女孩子们也到了,听见这热腾腾的新鲜八卦,符微月和其他几个女孩子纷纷原地震惊——   “难怪闻潇师兄在追初蘅,这就是有钱人之间的爱情吧!”   “原来不只是学霸和学霸的爱情故事,还是继承者们之间的爱情故事!呜呜呜!”   当然,震惊的不只是她们,还有盛子瑜。   “啊?!”小胖头鱼捏紧了拳头,惊讶又愤怒,“闻潇居然想和我抢‘看书包工具人’的位子!”   这话说的,其实是因为小胖头鱼不学无术,从来不自己写作业,所以初蘅这种资产阶级大学霸便成了小胖头鱼的救命稻草、再生父母,是她一定要好好巴结着的——看书包便是小胖头鱼巴结蘅姐的手段之一。   此言一出,小小的会客厅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冷冷淡淡的男声——   “闻潇要和你抢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本文男主=帮蘅姐看书包的工具人 第4章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纷纷转头往厅外看去。   而盛子瑜的阿姨却是晚了一步,等站在厅外的那个少年说完了那一句,才紧赶慢赶的开口道:“子瑜,季少爷来了。”   听见“季少爷”这三个字,同学们的注意力也都纷纷被转移了。   站在厅外的是一个年轻男孩,他的身形瘦削、个头极高,哪怕是班级里最高的女孩子,站着的时候也需要微微仰视他。   少年的头发剃成极短的板寸,五官锐利,眉目间皆是少年人的张扬。   一见到季褚,小胖头鱼立刻活了,当即便蹦了起来,跑过去拽手里的礼物盒子——“这是褚阿姨给我的礼物吗?”   季褚将礼物盒子往她怀里一塞,“嗯。”   盛子瑜更加高兴了,一脸美滋滋的模样:   “让鱼鱼看看褚阿姨给鱼鱼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盛子瑜迫不及待将礼物拆开,是一套限量版芭比娃娃,附带十件绝版豪华礼服的那种。   她紧紧抱住芭比娃娃礼盒,感动得泪眼汪汪:“褚阿姨好好啊!我要给褚阿姨当童养媳呜呜呜!”   季褚毫不留情道:“晚了,已经有人占坑了。”   小胖头鱼很愤怒:“是哪个小妖精要和鱼鱼抢褚阿姨的宠爱?!”   只是话一说完,连胖头鱼自己也有些愣住了。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季褚和宋引两人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是以褚阿姨很早以前就开过玩笑,说要将宋引的妹妹定下来给她家阿褚当媳妇儿。   那么……宋引流落在外的妹妹、季褚那没见过面的小童养媳……不就是刚才她们八卦的女主角吗?   想到这里,小胖头鱼赶紧一把将季褚拽出了门外去,然后压低声音问他:“你认识宋引的妹妹吗?”   季褚觉得她大概是发了癔症,当下便皱眉道:“他自己都没找到他妹妹,我怎么认识?”   小胖头鱼想了想,又道:“我听说宋引妹妹随他妈妈姓,姓初。”   季褚点点头,“嗯。”   小胖头鱼凑近了季褚,神秘兮兮道:“初蘅是我们学校的一个资产阶级大学霸,她就姓季褚妈妈的那个初,大家叫她蘅姐,所以我们都在猜蘅姐是不是宋引的妹妹、你的童养媳。”   季褚这会儿终于将全部事情都串上了,他反问道——   “你刚才说闻潇要和你抢什么?”   “抢看书包工具人的位子!”小胖头鱼赶紧告状道,“我看闻潇是想追蘅姐,还想取代鱼鱼成为帮蘅姐看书包的工具人!”   后一句话奇奇怪怪的,季褚没听懂,也懒得追究,反正前一句话他是听明白了:   闻潇正在追一个叫初蘅的女生,而那个女生恰好有可能是宋引的妹妹。   与此同时,盛子瑜也开始在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她从小和季褚一起长大,对他们家的情况很清楚。   闻潇是季褚姑妈的儿子,换而言之,闻潇是季褚的表哥。   不过季褚对这个表哥向来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小胖头鱼倒是清楚得很,因为季褚他爹总是骂他,又很欣赏闻潇的老成稳重,时不时提点他多和闻潇这个表哥学学,也好让自己省心。   也正因为此,季褚烦透了这个表哥。   为了阻止闻潇成功取代自己成为蘅姐的工具人,小胖头鱼赶紧对着季褚拱火道——   “嘁!闻潇他算什么东西!要我说,蘅姐这种学霸校花怎么会喜欢闻潇那种书呆子!她肯定喜欢你这种兼具头脑和美貌的校草大帅哥呀!季褚你说对不对?”   此言一出,季褚看一眼面前的小胖头鱼,一脸平静地反问道:“我看起来像二百五?”   小胖头鱼瞬间蔫了。   她的小算盘落空了,季褚才不会给自己当枪使呢。   只是小胖头鱼还是有几分不甘心,当下便继续暗暗鼓着劲撺掇道:“可是闻潇才配不上蘅姐!蘅姐可是我们学校里美貌仅次于鱼鱼的女生!你之前不是烦我们学校的陆杉杉老是缠着你吗?蘅姐可比陆——”   话刚说完,小胖头鱼的视线突然转向季褚身后,她一把捂住嘴巴,“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季褚转过身,看向别墅外站着一男一女。   可不就是刚一路走上来的闻潇和初蘅?   季褚看向站在闻潇身边的那个女孩。   女孩个头高挑,只比闻潇矮了半个头不到,即便是套着像面口袋似的宽大校服,仍能看得出女孩身材窈窕、四肢修长。   女孩的耳朵里塞着灰色耳机,一张脸蛋格外清丽好看,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   只是这一刻,季褚却没计较女孩到底好不好看——他见过的漂亮女孩数不胜数,这个漂亮是漂亮,但也就是漂亮了。   季褚看一眼站在女孩身边的闻潇,没说话,而是将目光转向了女孩细白的脖颈。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女孩细白脖颈上露出来的那一段红绳上。   季褚心中一动,然后大步走了过去。   他人高手长,没等女孩反应过来,他便伸手一扯,将女孩脖颈间的那段红绳给扯了出来。   正如季褚所料,红绳的末端系着一枚小辣椒玉坠。   季褚捏了捏那枚小辣椒,玉坠通身雪白,触手温润,上面还残存着少女微热的体温。   季褚松开手,眼睛里终于浮起了极淡的笑意。   宋引这傻子,这回可真是欠了自己一个大人请。   ***   迎着面前这个少年打量自己的目光,初蘅有些恼火。   大概是刚才这人碰自己脖子上红绳的动作实在太过匪夷所思,直到这会儿,初蘅才回过神来。   这人谁啊?   初蘅翻了个白眼,连话也懒得说,直接将自己脖子上的那枚小辣椒玉坠从季褚手上夺回来,一把塞进衣领里,然后直接绕过他往前走。   一旁的小胖头鱼原本想要八卦,但这会儿却在旁边看得满头雾水。   就连一旁的闻潇,也因为刚才发生的一切过□□速而没来得及阻止。   小胖头鱼更是急得满头包。   这都什么跟什么?两个人认识吗?怎么话也不说,跟打哑谜似的。   所以……蘅姐到底是不是宋引的妹妹啊?   急死鱼鱼了!   不过眼看着蘅姐像是被季褚惹生气了,小胖头鱼生怕惹祸上身,于是赶紧装起了小鹌鹑假装不认识季褚。   毕竟要是蘅姐不给鱼鱼抄作业了,那鱼鱼不就相当于社会性死亡了吗?呜呜呜!   还好季褚摸完人家的脖子,都没跟闻潇打招呼就自己走开了,小胖头鱼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初蘅将自己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递给小胖头鱼,言简意赅道,“生日礼物。”   “哦哦。”小胖头鱼赶紧接过,又扭头看一眼已经走远的季褚,为了撇清自己,欲盖弥彰道,“刚才那个人谁啊?真讨厌。”   大概仍是为刚才对方那样冒犯的接触而感到不适,初蘅皱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然后道:“不知道……我先走了。”   小胖头鱼很惊讶:“你不留下来一起吃蛋糕吗?”   初蘅摇了摇头,“今天下午有家书店打折,去晚了就没书了。”   小胖头鱼满脸惊恐,“你是魔鬼吗?”   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一听说书店打折做特价就一定要去买课外辅导书的人???   初蘅皱眉,“你好啰嗦。”   小胖头鱼立刻噤声。   等目送着初蘅走了,先前挤在别墅里边看热闹的女同学们都蜂拥而出,都跑过来问小胖头鱼,“怎么样怎么样,你刚才问了初蘅吗?她是不是宋公子的妹妹呀?”   小胖头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回去,“你敢问她?你去问啊!”   得罪了蘅姐就完了,鱼鱼才不想要社会性死亡呢呜呜呜!   不过小胖头鱼也很好奇,她在自己别墅前后找了一圈,终于在自家那条德牧的狗舍旁找到了季褚。   季褚和那条德牧Barlow正玩得不亦乐乎,小胖头鱼跑过去问他:“怎么样怎么样?初蘅真的是你的小童养媳吗?”   季褚将项圈重新给Barlow套上,然后看向小胖头鱼,慢条斯理道:“干嘛告诉你?”   小胖头鱼敢怒不敢言,一时间气得脸颊鼓鼓,“!!!”   季褚拍了一把Barlow的脑袋,然后又对小胖头鱼道:“你自己去问宋引。”   小胖头鱼疑心他是要坑自己,“难道要鱼鱼直接去问宋引,这是不是你妹妹?”   季褚道:“你就说你们学校有这么个人,让宋引自己来找呗。”   小胖头鱼还是觉得其中有诈,当下便一脸狐疑地看向季褚,“你和宋引那么好,你怎么不和他说?”   季褚又摸了一把狗脑袋,然后道:“给你个机会,让他欠你个大人情。”   小胖头鱼才不信有这样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她越发觉得狐疑:“难道……你是看上了人家的妹妹,不想打草惊蛇?”   以宋大公子这满世界找妹妹的架势来看,以后必定是个厉害的大舅子。   这样想着,小胖头鱼不由得“啧啧”出声,季褚真是好心机!   没等季褚回答,两人身后便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你们在这里。”   盛子瑜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闻潇。   一见这个想要取代自己成为帮蘅姐看书包的工具人的闻潇,小胖头鱼便不由自主地气成了一条气鼓鼓的胖河豚——   “我们说话你来干嘛?”   不过闻潇是一贯的好脾气,听盛子瑜这样说话也不恼,只是将手中的包装精美的生日礼物递给她,温和笑道:“子瑜,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盛子瑜将礼物接过来。   毕竟拿人手短,她对着闻潇摆不出臭脸了,于是想了想,又问他:“你没送蘅姐回去吗?”   闻潇并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了站在盛子瑜身后、此刻正在逗Barlow的季褚,再次温和开口:“子瑜,你能去别的地方玩一会儿吗?我有几句话想和季褚说。”   此言一出,再次引起了小胖头鱼的警惕。   “我不!”她立刻将一颗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你们要说什么?我也要听!”   说着她便将刚到手的生日礼物一把塞回了闻潇怀里:“你拿回去吧。”   八卦比较重要,这个礼物她不要了。   闻潇:“……”   闻潇看向一旁的季褚,缓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在心里组织好了语言。   刚才初蘅离开之前,他又重新和她确定了一遍,确定她是不认得季褚的……那么毫无疑问,季褚刚才的行为是显而易见的冒犯。   闻潇有几分猜到季褚如此行事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他的这个表弟同他一向不对付。   而他刚才是和初蘅一起出现的,学校里也隐约有关于他在追求初蘅的传言——这些闻潇心里都是清楚的。   虽然不知道刚才季褚为什么要那样做,但是……因为他,所以季褚不怀好意的想要接近初蘅——这样的猜测看起来合情合理。   这样想着,闻潇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季褚,道:   “初蘅和围在你身边的那些女孩不一样……我希望你不要来打扰她。”   这番话说得虽然没头没尾,可在场一共两个人,除了小胖头鱼听得云里雾里,季褚却是对话外的意思心知肚明。   只是季褚的脸色却未见愠色,他笑了一声,然后转向一旁的小胖头鱼,问:“你刚才说什么?”   小胖头鱼满头问号,“我没说话啊!”   季褚松开Barlow,慢慢地站直了身子,双手插兜。   他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不想打草惊蛇。”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胖头鱼站在原地,惊得张大了嘴:“……”   季褚这个畜生果真看上了蘅姐!   作者有话要说:  铁铁日更的第四天,大家会有点不习惯吗?反正铁铁自己好不习惯哦 第5章   季褚之所以和宋引两人是发小,不光是季家和宋家是世交,更因为两人的父辈曾是挚交好友。   当初宋引的父母还在世时,季母便开过玩笑,说是将来要将宋引的妹妹果果娶来给自己家阿褚当儿媳妇。   季褚还未出生时,季父便拍下了一块上好的玉料,又请大师雕出了两只玉坠,分别是一只小花生和一只小辣椒,原本是打算给自己的一儿一女。   可惜的是季母身体不好,当初生季褚的时候就差点去了半条命,季父心疼妻子,自然不舍得让她再因为生育冒风险。   季家夫妇将那只小花生玉坠挂上了季褚的脖子上后,剩下的那只小辣椒玉坠却一直找不到主人。   还是后来宋家的小女儿出生,季家夫妇俩去医院看宝宝,那时季母便将那只小辣椒玉坠送给了刚出生的小婴儿,又开玩笑说是给小童养媳的聘礼。   其实那时宋引的父亲因为不顾家里反对、和家境贫寒的女友结合、又生下了两个孩子,已经彻底和家族决裂了。   等到后来宋引的父亲车祸去世,宋老爷子得知噩耗,悲痛之余,又派了人意图将流落在外的一对孙子孙女接回家去。   宋母一个柔弱女人,自然抵抗不过。   后来宋引被宋老爷子派来的人强行抢回了宋家,宋母生怕连唯一的小女儿也被抢走,于是便带着小女儿隐姓埋名,所以两边这才断了联系十几年。   这些年宋引一直都在到处找妹妹,却都一无所获。   前段时间宋引人在国外,却意外联系上了他妈妈从前的一个邻居,他生怕错过一点线索,当下便急匆匆地赶回了国来。   不过没等宋引那边先找到妹妹,倒是被季褚先在胖头鱼家撞见了。   如果小姑娘仅仅只是姓“初”,那她的身份还有待商榷,可看到她脖子上的那块小辣椒玉坠,季褚便几乎可以确定无疑了——   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少女,必定就是宋引那个失散多年的妹妹果果了。   不过,宋引的妹妹……看起来还真是要比宋引这个二傻子聪明多了。   ***   宋引疑似找到了妹妹这件事,一时间传得飞快。   等季褚晚上回到家,褚晓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情,当下便拉着儿子,很感兴趣地问——   “宋引说小胖头鱼帮他找到了果果,你今天去鱼鱼家,见到果果了吗?小丫头过得好不好?现在长多大了?”   闻言季褚不免觉得好笑,“该多大就多大。”   就算失散在外,可年纪不还是照样长么?   见他这副样子,一旁的季父拿着杂志敲了一下儿子的头,“好好和你妈妈说话。”   其实前几年宋引便查到了,他的生母初逸在带着小女儿隐姓埋名后,没过多久便生病去世了。   初逸这一去世,女儿便被送去了舅舅家抚养,也正是因为母亲早逝、舅舅一家颠沛流离,所以宋引找了这么多年,才一直都没有找到妹妹。   对于小丫头的境遇,褚晓也心疼得不得了,“也不知道小丫头在舅舅家过得好不好……宋引什么时候把他妹妹接回家?我要请他们兄妹俩来我们家做客。”   在一旁的季父不由得打破妻子的美好幻想:“能不能接回来,还不一定呢。”   褚晓有些疑惑:“怎么说?”   季父笑笑,然后道:“这都十几年了,宋引他一个小孩子家家,找不到妹妹也就算了。”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来:“宋老爷子是什么身份地位,他要是想把孙女找回来,还能等到现在?”   宋老爷子也算是他的长辈,有些话他当着宋引的面不好说,可并不代表他没看出来,宋老爷子这些年来大概根本就没想过要将流落在外的孙女找回来。   不光是他看出来了,想必是宋家那些得力的下属也都看出来了,所以才没一个人帮宋引这个大少爷找回妹妹。   季父摇头笑笑,宋引认妹妹是简单,可要宋老爷子认孙女,大概就不那么容易了。   褚晓虽然结婚十几年,可一直都被丈夫保护得极好,这会儿被这么一说,才慢慢反应过来。   宋老爷子当初便不喜欢初逸,恨这个女人将自己唯一的儿子拐带得反叛门楣。   大概是恨屋及乌,所以他才会连初逸的女儿也不待见。   褚晓有些不悦,当下便道:“这个老人家,也太固执了,果果毕竟是他的亲孙女,他还这个样子……以后是要成孤家寡人的。”   想了想,她又自己高兴起来,道:“哎呀,宋家要是不要这个孙女,刚好接到我们家来嘛,就当是提前培养感情了。”   反正是他们家的小童养媳嘛。   褚晓有意逗儿子,说完便看向季褚,笑眯眯的模样,“阿褚你觉得呢?”   往常母亲开这个玩笑,季褚直截了当拒绝的。   毕竟一个女版宋引,谁能扛得住啊?   这会儿母亲旧事重提,季褚的眼前突然就闪过白天见到的那对琥珀色的眸子。   淡淡的,没有态度情绪。   没来由的,他突然就觉得有些心烦意燥,当下便“嚯”的站起身来往卧室走,硬邦邦地留下一句“不要”。   ***   与此同时,“初蘅是豪门宋公子失散多年的亲妹妹”这个消息迅速在附中的各个小圈子里流传了开来。   平日里学生们的生活单调枯燥,陡然出现了这种和小说剧情一样的八卦,怎么能不惹得这群无聊的中学生们大开脑洞?   大家不敢在大群里八卦,而是全在小群里暗搓搓地讨论着。   陆杉杉手机里的各个小群也都被关于这个八卦的讨论给刷屏了。   她看得莫名烦躁,但仍不舍得关掉聊天软件,还是继续看小群里的人讨论这个八卦。   正看着,卧室的门被推开,站在房间门口的正是袁月。   看见女儿一回来就躺在床上玩手机,肖月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道:“就知道玩手机……你今天不是去盛子瑜的生日派对了?见着季褚了吗?”   陆杉杉拉过被子蒙住脸,一副不想说话的模样。   袁月皱眉,“你怎么搞的?季家就季褚这么一个孙子,将来整个季家都是他的,你不知道多去套套近乎啊?”   “哎呀你懂什么。”陆杉杉满脸不耐道,“你不知道就别乱说了。”   若是真的能当季褚的女朋友,那恐怕陆杉杉做梦都要笑出来。   可季家的太子爷又哪里是那样好接近的?   毕竟季褚家里有权有势,人又长得帅,哪怕是在那群二代们的圈子里,也向来是说一不二的祖宗性子。   喜欢这位祖宗的人,可远不止陆杉杉一个。   只是陆杉杉明里暗里找了无数次机会和他接触,他也没正眼看过她一眼。   陆杉杉难免气馁,她自恃容貌不俗,又有明星光环,是附中名副其实的校花。   若说是有哪里不好,那便只剩下家境。   她家原本就只是小职员家庭,全靠她从小当童星进了娱乐圈,家境这才好起来……可哪怕这样,在季家这样的人家看来,她依旧只是个灰姑娘。   陆杉杉本以为季褚是嫌弃自己的出身,可她又想到裴凝,地产大亨裴家的大小姐,同样是暗恋季褚多年,但没想到季褚对她同样是爱答不理的。   每每想起季褚的冷淡模样,陆杉杉便会恨得牙根咬紧,心底憋着一股气。   她大小也算个明星,可季褚竟正眼都没看她一眼……她倒要看看,季褚将来要找个什么样的天仙。   看着女儿这样,袁月简直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天底下也不只季褚一个公子哥儿——我知道你喜欢他,可喜欢能顶什么用啊?你就该抓住能抓住的,你们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多得是。当初千辛万苦找了那么多门路才把你塞进附中,你现在得好好把握机会啊。”   “我知道啦。”陆杉杉回过神来,“最近高三来了个交流生,是宋家的大少爷。”   一听见宋家,袁月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做能源生意的那个宋家?”   见母亲这样没见识,陆杉杉没好气道:“那不然还有哪个宋家?”   袁月想了想,然后道:“那他之前在哪里读书?”   陆杉杉道:“之前一直在英国,这次回来交流的。”   袁月脸上不禁显露出了几分喜色:“英国好、英国好。国外长大的,性格都单纯。”   陆杉杉“嗯”了一声,倒是又想起了刚才手机群里刷屏的那些聊天内容。   她看向母亲,问:“你上次说的,我们家保姆的女儿也在附中读高一,每次还都考第一,是吧?”   袁月没想到她问这个,愣了愣才点头,“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不过是一个保姆的女儿,每次考第一又怎样?   就算能考上最好的大学,可那样的家境,以后毕业了出来不还是去当高级打工仔的?   陆杉杉想了想,又问:“那个保姆叫什么来着?”   袁月道:“叫林素芬。”   陆杉杉默默记下了,然后又问:“她女儿叫什么名字啊,她说过没?”   袁月回忆了一下,但没想起来,只是道:“好像是姓初吧,叫什么我也忘了。”   姓初的话……那就是初蘅了。   陆杉杉笑起来,方才心底积着的一股郁结之气瞬间一扫而光。   那群同学还说什么宋公子是初蘅的哥哥,初蘅随妈妈姓什么的。   可她的妈妈明明就姓林,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保姆而已,居然还有脸装什么千金大小姐,真是笑死人了。   见女儿别有心事,显然没将自己刚才的话放在心上,还在对着一个保姆的女儿问东问西,袁月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只觉得女儿没把心思放到正道上,当下便嗔怪道:“你关心这个干什么?这些人和你有什么关系?”   一个保姆的女儿,读书再厉害,将来累死累活一年赚的钱不也还没有自己女儿一个广告代言赚得多么?   “你有功夫想这些,怎么不好好想想怎么和宋家少爷套近乎。”   陆杉杉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就是这个宋公子,他这次回国来是来找亲妹妹的……结果我们学校的人说,宋公子的妹妹可能是那个保姆的女儿。”   袁月先是一愣,然后便嗤笑了一声:“怎么可能?”   如果宋公子要找的亲妹妹是林素芬的女儿,那岂不是说林素芬就是宋公子的妈妈?   宋家是何等的人家,怎么可能和自己家的这个保姆扯上关系?   要真是和宋家有这么一层关系,那就去认亲戚好了,何必还来自己家累死累活当保姆?   袁月撇了撇嘴角,“我看就是你们同学瞎传的,宋家怎么会有这样的亲戚?”   陆杉杉也笑了笑:“我当然知道是他们瞎传的。”   只是他们高一年级开学了这么久,初蘅每次都考第一名,再加上姿色尚可,学校里有不少男生都暗恋初蘅、将初蘅当作女神,其中不乏富二代。   陆杉杉好歹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可在初蘅面前竟完全落了下风,被压得光芒全无。   陆杉杉这样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服气?   只要让大家知道初蘅的妈妈只是个保姆,揭穿她的假白富美身份,那自然不会再有男生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忘记设置存稿箱时间了……   依旧是老规矩:不要骂女配,她们只是铁铁的工具人,要骂就骂铁铁吧   顺便,求评论求花花~~鼓励一下日更的铁铁吧~   谢谢投雷的小可爱呀!破费啦~ 第6章   周一上午的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   数学老师开了电脑,正在找幻灯片。   遥遥看着坐在教室另一头的女生,陆杉杉不自觉地微微咬了咬牙。   下一秒,趁着老师课前准备的间隙,陆杉杉回过头去,对着后桌的岑南雪小声道:   “你知道吗,我家保姆阿姨说她女儿就在附中读高中,每次都考年级第一……”   附中的高中三个年级,高二高三的文科班都是风水轮流转,没有固定的第一名,而高三的理科第一名是越泽师兄,高二的第一名是闻潇师兄,两个都是男生。   至于高一年级……还没有文理分科,要说是公认的年级第一,那便只有初蘅了。   岑南雪听见,也有些惊讶:“……初蘅?不会吧?大家之前不还说初蘅是宋公子的妹妹吗?她妈妈怎么会是保姆?”   陆杉杉看了教室另一边的初蘅一眼,然后轻笑一声:“只是大家猜的嘛……如果她真是宋家大小姐,那怎么现在还没见宋公子来认这个妹妹?”   岑南雪还是不太相信,毕竟初蘅看起来就像是家境优越的样子,更何况她还那么聪明漂亮。   她嘟囔道:“别是你家阿姨吹牛的吧……或者她女儿是其他分校的。”   陆杉杉轻哼了一声,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想的却是:走着瞧。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打开幻灯片,又将最前面一排的灯关了,轻咳一声,然后道:“同学们看一下这道题,是你们上周作业里错得最多的一道。”   话音刚落,教室的门被敲了一下。   站在门口的,正是高一的年级主任严老师,他朝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抱歉笑笑:“叶老师,打断一下。”   说着他又看向讲台下面,“初蘅同学,跟我来一下校长办公室。”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之下,初蘅合上面前的课本,起身出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出现了一阵小声的议论。   上课上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就要去校长办公室了?   上周末去参加了生日派对的同学心中都在暗暗猜测:   难不成真被小胖头鱼说中了,宋家的公子来认妹妹了?   而先前被陆杉杉唬得一愣一愣、真以为初蘅妈妈是保姆的岑南雪,这会儿有点明白过来了。   她和陆杉杉都是附中初中部的,当了三年多的同学,对陆杉杉也是有所了解。   陆杉杉的成绩虽然一般,但人却长得挺漂亮,再加上又是个小明星,因此陆杉杉也顺理成章地成了附中默认的校花。   当然,尽管陆杉杉成绩一般,但因为附中的名气实在是大,所以她也三不五时就在网上发一些学霸校花的通稿立人设。   这个行为,就相当于在娱乐圈里和别人比成绩,又在学校里和同学比名气……   怎么说呢?错倒也没错,就是有点鸡贼。   陆杉杉当了初中三年的附中校花,直到初升高之后,初蘅来了附中。   本来年级里是没人把初蘅当作对手的。   毕竟初蘅的初中是三十二中,虽说也是区重点,可却是全区最差的一所重点中学,水平可想而知。   而能考进附中高中部的同学,除了陆杉杉这种不知走了什么门路的,剩下都是全市中考排名前两百的学霸,每个人都是从市重点初中考过来的。   对于附中的学生来说,三十二中这种学校甚至不在大家日常的鄙视链中,实在是查无此校。   因此学霸们对来自十八流初中的新同学并不警惕,而陆杉杉对于十八流初中来的土包子就更是不在意了。   直到开学一星期后的摸底考,初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靠着接近满分的摸底考成绩拿了年级第一,并甩了第二名足足三十分……附中的学霸们终于开始震惊,这种级别的资产阶级大学霸,竟然是出自三十二中。   而在拿过一次年纪大考的第一名后,初蘅大概是发现第一名要去国旗下做演讲这个铁一般的规律,所以在那之后,初蘅就再也没写过语文考试的大作文——即便这样,她的成绩依旧岿然不动地排在年级前三十。   而如果帮初蘅把作文及格分加入总成绩的话,那她依旧是能甩开原本的第一名二十分以上。   有人佩服,也有人不服。   不服气的当然有陆杉杉。   陆杉杉的成绩一般,理科实验班里就更是垫底了,但她的优越感本就不是来源于成绩,而是漂亮。   可相比之下,初蘅的漂亮,是那种梳大光明马尾辫、不施粉黛的漂亮。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都崇尚自然美,对于化妆的同龄人心里多少都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和优越感——虽然陆杉杉的素颜也不差,但她每天化妆,大家就难免觉得对方的漂亮是靠作弊般的化妆技术一般。   这样的想法虽然有失偏颇,但却很好地反映了小学鸡们的真实想法。   起码在附中的这群青瓜蛋子眼里,比起陆杉杉这种每周起码找一次造型师、每天提前半小时起床化完裸妆才来学校的漂亮,初蘅的那种漂亮似乎要高级不少。   更何况初蘅的成绩好到碾压所有人,因此她瞬间便压过陆杉杉一头,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校花……最起码也是高一年级的级花。   两人的关系几乎算得上势如水火了,陆杉杉这边将初蘅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可偏偏初蘅她……似乎连陆杉杉这个人都不太认得。   初蘅唯一一次和陆杉杉说话,还是因为她晚交了英语作业,结果她将陆杉杉错认为英语课代表,跑到她那里去交作业了。   陆杉杉当然不是英语课代表,但这也说明了初蘅根本就不认识她。   岑南雪当时就在场,亲眼看见陆杉杉差点把鼻子气歪了。   这会儿想一想两人之间的关系,岑南雪就明白过来了。   难怪陆杉杉要说人家的酸话造谣。   念及此,岑南雪也靠在课桌上,声音里带了几分调侃,音量压得低低的对陆杉杉道:   “她被叫去校长办公室了哎……是不是宋公子找妹妹来了?”   ***   站在校长办公室里,初蘅短暂的出了几秒的神。   上一次、也是她第一次来这里,还是高中开学前的那个暑假。   那会儿中考成绩刚出来,初蘅的成绩排在全市前十,想要抢她的学校很多。   初蘅属意的学校是附中,但附中这样的重点强校并没有减免学杂费的政策,远不如其他那些想要抢初蘅的学校开出的条件优厚。   所以她才会来找校长。   得知初蘅的来意,校长却是有几分意外。   其实附中的学费并不贵,除了国际班之外,附中和其他所有公立高中一样,一年的学杂费加起来统共不过几千块——哪怕真的困难,可一学期的学费加住宿费才一千出头。   以前偶尔还有贫困生交不起学费,但现在条件好了,又是在首都,正经考上的学生,几乎没有拿不出来学杂费的。   对于校长而言,像初蘅这样来找自己要求减免学杂费的学生,倒是这么多年来的头一个。   校长愣了好几秒才道:“小姑娘,我们学校有助学金,拿着户口本去你们街道居委会开贫困证明就可以申请。”   这个初蘅当然知道。   她看向办公桌后的校长,语气平静:“没有证明。”   家里的户口本在林素芬那里,林素芬自然不会让初蘅去居委会开什么贫困证明。   因为她一早便为初蘅联系好了学校。   林素芬希望初蘅去上三十二中——哪怕后来她已经在附中读了半个学期的书,林素芬依旧想让她去上三十二中。   毕竟三十二中为了三年后的升学率,一开始愿意给初蘅十五万的奖学金,后来又更是将奖学金数额提高到了二十万。   林素芬苦口婆心的劝女儿,一时间说自己工作不易,带着两个女孩子很辛苦,一时间又说莹莹明年就要中考,她的成绩不好,考高中有点困难,最好靠文艺特长拉些分。   偏偏文艺特长又烧钱,初家的经济条件原本就不佳,负担两个女孩正常念书的费用就已经十分吃力,遑论是初莹要上的动辄几百上千一节的文艺特长班。   所以林素芬才会将主意动到了初蘅的奖学金上。   那天晚上,等初莹睡下之后,林素芬特意将初蘅叫到了自己房间里来,眼泪汪汪的同她诉苦——   “蘅蘅,莹莹虽然是你姑姑的女儿,可从小在我们家养着,和你亲妹妹也没什么两样。她爸爸妈妈早就走了,什么亲人都没有,当初你爸爸走之前,我也答应了你爸爸,一定要把莹莹好好带大……现在她正是要用钱的时候,我们家不能耽误她一辈子呀。”   看着母亲默默垂泪的模样,初蘅心里倒没有太大的波动。   毕竟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   她勾了勾嘴角,觉得很好笑:“她的成绩一般,所以只能让她上普通高中。没让她上重点高中……这样就是耽误吗?”   当初姑姑姑父早逝,于是初蘅的爸爸便将堂妹初莹接到了自己家来养。   谁想到初家人均短命,不到一年,初蘅的爸爸也因为工伤去世,此后林素芬便承担起了抚养两个女儿的重担。   林素芬的确是个十分称职的舅妈。   她仿佛生怕别人说她亏待已过世的小姑子的女儿一般,从小到大,对待初莹比对待亲女儿还要更好,事事忧心、事事操劳。   对于林素芬要求自己去上普高、然后拿着普高奖励给自己的奖学金去给初莹上文艺特长班的这个要求,初蘅并不意外,但也不愤怒。   年纪还小时初蘅尚且会为这样的区别对待而愤怒,但时日渐长,她也渐渐学会了不再在林素芬身上浪费多余的情绪。   习惯了失望就不会再失望了。   想了想,她再次开口道:“你赚的钱想怎么花都是你的权利,全拿去给初莹报特长班我也没有意见……不过我要上什么高中也是我的权利,学费和生活费我会自己解决,不用你出一分钱。”   没想到初蘅的态度竟然这样强硬,林素芬愣了愣,然后泪眼朦胧道:“蘅蘅……”   初蘅站起身来,“你明天不是六点就要去人家家里做饭吗?早点睡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蘅蘅想上月榜见见世面~ 第7章   当然,林素芬还是没有放弃尝试让初蘅去上普高。   初蘅不愿意同她多说,所以才会直接找到校长这里来。   到底是教书育人几十年的老校长,虽然初蘅拿不出贫困证明,但他倒也没有多问初蘅的家庭状况,当下便很爽快地拍了板——   “学杂费可以全免,但要每学期成绩都保持在年级前五,不然这些学杂费等你毕业赚钱了可是要还的。”   如今初蘅再站在校长办公室里,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不少人。   办公室里的除了校长、年级主任和班主任之外,还有一个和初蘅年纪相仿的男孩子。   年轻男孩的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九的样子,皮肤晒成小麦色,长了一张没有经受过生活毒打的脸。   男孩身上披了一件附中的校服,里面却没有穿校服衬衫和裤子,看样子像是刚转学来的。   初蘅一眼便注意到了对方校服胸前的那枚郁金香徽章——那是专属于国际班的标记。   初蘅想起来之前符微月同自己说的八卦,说是宋家有位大少爷来了附中交流。   大概就是眼前这一位,所以才会让校长都作陪。   下一秒,那个年轻男孩看着初蘅,眼圈蓦地就红了,嘴唇动了好几次,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初蘅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年轻男孩深呼吸好几次,然后颇有几分语无伦次,   “我是宋引,果果,我是你哥哥,你、你和妈妈年轻的照片真的一模一样……我的意思是,我妈妈叫初逸。你知道吧?我的妈妈也是初逸,我是你哥哥,你知道你有一个哥哥吗?当初是爷爷把我从妈妈身边带走了。”   初蘅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可谁知下一刻,宋引却突然伸出手食指勾住了初蘅纤细脖颈上的那根红绳。   没等初蘅来得及阻止,宋引便伸手将她脖子上的那根红绳拽了出来,绳子的末端缀了一个小辣椒玉坠。   一看见这个,原本还红着眼圈、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哭腔的宋引却是笑了,“这个……这个小辣椒!”   他似乎是喜极,看向初蘅的目光也满是喜悦,“果果,你记得吗?这还是你小的时候褚阿姨送给你的。”   初蘅回过神来,将自己的小辣椒玉坠从宋引手里拽了回来,重新塞进衣领里,然后语气平静地开口:“你可能误会了。”   宋引一时间愣住。   不习惯这个年轻男孩的热情——更何况对方的热情本来就用错了地方,初蘅后退一步,然后淡淡道:“初逸是我的姑姑,不是我的妈妈。”   宋引愣住:“什么?”   如果眼前这个年轻男孩真的初逸姑姑的儿子的话,那他也算是自己的表兄……不过初蘅却没有什么认亲的喜悦,只是一脸平静地解释道:   “你要找的妹妹,不是我,应该是初莹。”   宋引脑子还有些没转过来:“初莹……谁是初莹?”   初蘅已经没耐心跟他废话下去:“你找错人了。”   傻子。   妹妹是傻子,没想到来个哥哥也是傻子。   关于初莹的身世,其实初蘅了解得也不多。   从初蘅有记忆起,初莹便生活在自己家里了。   后来她再大了一点,才知道原来当年初逸姑姑和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恋爱、结婚,但却并不被男方的家族承认。   后来男方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离世,初逸姑姑没多久也生病去世了,所以她爸爸才会将无父无母的初莹接到家里来养。   当然,对于父亲,其实初蘅也没有过多的印象。   初蘅四岁那年爸爸就因为工伤去世了,再加上她小时候曾经生过一场大病,许多东西都记不真切了。   对于早逝的父亲,她只模糊记得他的形象,可具体的事情却一件也记不得了。   爸爸去世之后,养育两个女孩的重担便全落在了林素芬的肩上,关于初逸姑姑的事情,也是林素芬告诉她们的。   不过这倒是初蘅第一次知道,原来除了有钱的父家之外,初莹还有一个亲生哥哥。   宋引站在原地,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事实。   显然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妈妈去世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可怎么舅舅也?”   初蘅没接话,只是等着他自己消化事实。   宋引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虽然眼前的初蘅不是自己的妹妹果果,可也是舅舅的女儿、自己的表妹。   这样想着,宋引的眼神也温柔下来,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对不起,是我认错了,但舅舅的女儿也是妹妹。”   初蘅后退一步,避开他伸过来要摸自己头的那只手。   宋引一愣。   初蘅不得不提醒他:“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最好先去确认一下你和初莹的亲兄妹关系……在这个基础上,我和你之间的表兄妹关系才能确认。”   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之后,宋引还是忍不住笑了。   小姑娘看起来……还真是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好吧,随便你。”宋引笑了笑,“先带我回家吧,我想见见舅妈和果果。”   听见这话,初蘅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眼神分明在说他很奇怪。   宋引不自觉地摸了摸脸,他……说错什么话了吗?   其实他潜意识里有点怕这个面无表情的小表妹。   显然是对于“有钱人家的亲人千里来相认”这个戏码并不感兴趣,初蘅提醒他:“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已经浪费了我十分钟的上课时间。”   宋引哭笑不得:“我……”   初蘅继续补充道:“加上走回去的时间,是十五分钟。”   下一秒,初蘅走到校长的办公桌旁,抽了一支笔和一张便签纸,“刷刷”写下一串地址,然后将那张便签纸递给宋引,“这是地址,你自己去找人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办公室。   盯着这个凶巴巴小表妹消失远去的背影,宋引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初蘅……和他家果果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   车子一路开往初家,宋引盯着手中那张便签纸上的地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刚才看初蘅模样其实看不大出来——毕竟她身上的校服和鞋子都是附中发的统一款式,看不出是贫是富。   可这会儿宋引仔细一琢磨这一串地址,宋引才发现,初家的经济情况不止是一般。   ……而是非常差。   宋引上小学的时候便被送去了英国念书,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来。   可哪怕如此,宋引一看初蘅写的那串地址也知道,初家住的还是舅舅原先上班的工厂的老家属院,几乎是贫民窟一般的地方。   车子一路往初家所在的工厂家属院开,随着两边街道环境的逐渐变化,宋引的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   而坐在车子副驾驶座上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此刻也回过头来,对着宋引道:“刚才那个小姑娘,倒的确是初家人的性子哈。”   宋引懒得搭理他,直接一脚搭在前座中间,脸转向车窗外,没好气道:“马屁精,关你什么事?”   说话的年轻男人是林助理,宋老爷子的人。   这么多年,宋老爷子始终没有要找回这个小孙女的意思——宋引甚至一度怀疑,也许这个死老头子根本就一直都知道他妹妹在哪里,只是不告诉他而已。   但宋引从没放弃过要找回亲生妹妹。   老头子不帮他,他便自己变着法的托旁人去找,如今这不终于找着了么?   只是宋老爷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是将自己身边的人派了过来,名义上说是要帮他忙,但实质就是监视。   宋引实在厌烦这个耳报神,偏偏还又赶不走,于是每每见了林助理都没好气。   林助理倒也不生气,只是笑着继续道:“刚才那个小姑娘,要不说的话,还真是和你妈妈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宋引不耐烦他,当下便冷笑道:“你见过我妈么?马屁精滚!”   当然,林助理比宋引大了十岁,宋引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人似的。   他知道这个少爷也就是嘴巴毒,人倒是不坏的。   当下林助理又继续问:“去了就把你妹妹接回家?”   宋引是宋老爷子的宝贝大孙子,接妹妹回家住自然不算什么事情,不过……   林助理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那你舅妈和刚才那个小姑娘呢?也准备接回家?”   这户人家的条件看起来实在不算好,以宋引这种大少爷性子,自然不会对将自己妹妹养大了的亲戚一家坐视不理。   可宋老爷子当初就厌恶极了那个将亲生儿子拐走的女人,对初家必定也是恨屋及乌,这些年来连亲孙女都没去找,更别说这些不相干的初家亲戚了。   宋引靠在车内座椅上,默默地发着呆。   当初被老头子从妈妈和妹妹身边抢走时,妹妹才三岁,可他却是五岁的年纪,已经能够记事了。   妹妹从小身体弱,年纪小小就有哮喘……舅舅家里的条件也不好,这些年妹妹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见宋引不说话,林助理知道他没听自己说什么,于是只得无奈道:“……那我让人先把你妹妹的房间收拾出来吧。”   一旁的宋引突然坐直了身子。   到了这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的:那个小辣椒玉坠……明明应该是果果贴身戴着的东西,怎么会跑到初蘅身上去?   念及此,宋引忍不住咬了咬牙。   是了,毕竟是寄人篱下……在来找果果之前,他就想过,哪怕是在亲舅舅家长大,果果的日子想来也不会太好过。   连褚阿姨给她的玉坠都被别人抢走了……这些年,她大概是受了许多委屈吧。   念及此,宋引突然就有些后悔,刚才他应该把那颗小辣椒从初蘅那里抢回来的。   ……毕竟那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妹妹果果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一天天减少,好慌好慌 第8章   初家如今还住在舅舅生前工作的工厂宿舍里,还是老式的筒子楼,房龄比宋引的年纪还要大上好几轮。   照着初蘅给的门牌号,宋引一路上到四楼,房门敲开,是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来开的门。   宋引脸上挂着礼貌的笑容,“请问……这里是初莹的家吗?”   林素芬有些迟疑的答道:“你是谁?”   见对方没有否认,宋引赶紧鞠了个躬,“舅妈,我叫宋引。”   当年宋父车祸去世,原本一直反对儿子婚姻的宋老爷子便派人将宋引从生母手中抢回了宋家。   那年果果才三岁不到,是个连话都说不全的小丫头,但宋引却已经将近五岁,能够记事了。   哪怕到了今日,童年的记忆日渐稀薄,可宋引还是记得母亲和妹妹的。   他也始终将她们视作自己真正的亲人。   母亲去世的消息,宋引前几年就知道了,也知道母亲去世后,果果便由舅舅一家人抚养了。   尽管是素未谋面的亲戚,可宋引知道,是舅舅舅妈一家庇护自己的亲妹妹十几年。   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富家公子哥儿,林素芬显然有几分无措。   见长辈这副反应,宋引又彬彬有礼的解释道:“舅妈,我妈妈是初逸。”   “初逸”这个名字一出,不用宋引说更多,林素芬立即就明白了过来,眼前这个年轻男孩便是小姑子初逸的儿子。   她颇有些手忙脚乱地将这个富家公子哥儿迎进家门来。   宋引在踏进来之前犹豫了一下,“我……要不要换个拖鞋?”   其实家里平时根本就不会来客人,更没有备下客人的拖鞋,林素芬看一眼男孩脚上崭新的球鞋,一时间有些讪讪:“不用了不用了,你穿鞋进来吧。”   房子的面积不大,是狭□□仄的两室一厅,进门的客厅也是吃饭的地方,一套老旧的沙发和一张饭桌摆在客厅里,使得原本就不开阔的空间更显压抑。   林素芬手忙脚乱地将人迎了进来,又忙着去厨房里烧水给客人泡茶。   宋引赶紧拦住她,笑道:“舅妈,我不喝茶,您别忙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之间的确没什么话可说。   想了想,宋引没话找话道:“舅妈,莹莹现在在哪个学校上学?”   说完,宋引又将刚才自己去附中找初蘅、然后闹了个大乌龙的事情说了出来。   “都是姓初,我还以为找到了妹妹……没想到不是。”   当然,宋引没说的是小辣椒玉坠的事情。   若不是初蘅将自己妹妹的小辣椒玉坠抢走戴在自己身上,恐怕他也不会误会。   只是如今当着舅妈的面……宋引叹一口气,罢了罢了,无论如何,舅妈都帮忙养育了自己的亲妹妹十几年。   一听见他去找过初蘅,林素芬的脸上显现出了几分慌乱。   只是她很快恢复过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低着头道:“蘅蘅那孩子……脾气不太好,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宋引“嗯”了一声。   脾气不好他的确是领教到了……不过好在舅妈看起来是个厚道人,想来果果应该没受什么大欺负。   初莹比初蘅小一个月,读书的年级却比初蘅低了一级,现在正在三十二中读初三,马上就要中考。   今天是周五,因为初莹下午要去上艺术补习班,所以一般下午后两节课都是请假的。   林素芬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莹莹过一会儿就回家了。”   补习班要上到晚上八点才结束,所以初莹一般都是四点钟先回家提前吃晚饭,林素芬这会儿正是在给初莹做晚饭。   两人说话间的功夫,玄关处便传来一阵响动,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初莹一边打开老式防盗门,一边嘟囔道:“舅妈,我们楼下停了好多豪车呀,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初莹回身关上防盗门,然后将书包放在一旁的矮柜上,弯腰换好了鞋子,然后一抬头便看见了从厨房循声走出来的宋引。   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孩,初莹愣住了:“……”   因为先前见初蘅时闹了一场乌龙,这会儿宋引倒是很谨慎。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是……莹莹吗?我是你哥哥。”   初莹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年轻男孩,一时间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看着年轻男孩脚上穿着的崭新球鞋,还有他手腕上戴着的手表……初莹认得那块手表,是劳力士的限量款。   她们隔壁学校的校草裴绍,爸爸是房地产公司的大老板,平时花起钱来如流水,可也是问他爸爸要了很久,才要到这块表。   当时裴绍还戴着显摆了很久呢。   难道楼下停着的那些豪车……也是他带来的么?   初莹甚至疑心刚才是自己的听觉出错了。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自己的哥哥呢?   林素芬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呆愣在原地的初莹,她笑着道:“莹莹,这是你哥哥……我和你说过的。”   初莹嗫嚅着嘴唇,不知该如何回应:“我……”   看着妹妹这幅模样,宋引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哪怕脸上是笑,可声音里也免不了带了几分哽咽——   “我被带走的时候,你只有两岁多,才一丁点大。”   当年宋引被宋老爷子抢走后,为了保住身边唯一的女儿,初母曾前前后后换过许多次住址。   后来初母去世了,果果便被舅舅家收养了……时隔十几年,宋引再次找到舅舅家,实属不易。   失散多年的兄妹俩,此刻一齐坐在了饭桌前。   简陋的饭桌上铺了一层白色暗纹的桌布,材质略显廉价的布料被浆洗得微微发硬。   餐桌上摆了一个印花玻璃杯——因为家里几乎不来客人,所以家里连茶叶都没有,玻璃杯里只装了一杯热水,散发着袅袅的热气。   初莹盯着桌上的那杯开水良久,然后小声道:“我……都不记得了。”   初莹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去世了……她脑海中对于妈妈的记忆几近于无。   甚至她的脑海中关于舅舅的记忆也没有多少,从初莹有记忆起,她只知道是舅妈将她养大。   以前舅妈也和她提过自己的身世,只是隐约说过,她有一个大两岁的哥哥,被爸爸那边的家人接走了。   两边断了联系已有十几年,初莹从没想到哥哥竟然还能找来。   ……初莹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然会是宋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   此刻得知自己的身世,初莹只觉得有片刻的恍惚,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林素芬去厨房做饭了,宋引带来的那些人这会儿也全都在楼下的车里等着,因此此刻客厅里就只剩下了宋引和初莹兄妹俩。   见妹妹这么一副无措的样子,想了想,宋引决定换个话题:“果果,可以带我参观一下你的房间吗?”   “哦哦好的。”初莹有些慌,因此连带着说话都有几分咬舌头,“我以前叫果果吗?”   宋引笑得很温柔,“果果是妈妈给你起的小名。”   初莹一路将宋引带到自己的房间门口——当然那并不只是她的房间,而是她和初蘅两人共同的房间。   推开卧室的门,初莹有些不好意思:“房间有点小……初蘅不在,你可以进来看看。”   初蘅和初莹两人年纪相近,生日只差了一个月,连容貌都有几分相似。   不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亲近……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冷淡了。   宋引跟在初莹身后,踏入房间。   小小的卧室里摆了两张单人床,一张床靠墙、另一张床紧靠着窗,两张床中间并排摆了两张书桌,其中一张上面铺着粉红色的桌布,桌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文具,一看便是小女孩喜欢的东西。   相比之下,另一张书桌就素净多了,桌面上除了一个黑色铁质的立式书架,剩下的便是一沓叠得整整齐齐的、演算过的草稿纸。   宋引看一眼那张满是少女心的粉色书桌,然后转头看向妹妹,笑道:“这是你的?”   初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以前她觉得这些五颜六色的装饰很好看,可现在宋引这么一问,她又觉得自己有些幼稚了。   两张书桌的主人,一个是自己的亲妹妹,一个是养育了妹妹十几年、舅舅家的女儿、自己的表妹……宋引看着,唇角不自觉弯起来。   只是目光流转间,宋引的脸色却变了变。   那张几乎空无一物的素净书桌的一角,放着一盒气雾剂。   是治疗哮喘的气雾剂……尽管关于童年时的记忆模糊,可宋引却一直记得,果果的身体不好,有先天性哮喘,两岁那年便发了病,成天都要进医院。   看着那盒气雾剂,宋引的声音有些发涩:“果果……你的哮喘治得怎么样了?”   初莹一愣,嘴唇动了动,可大脑却是一片空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哥哥怎么会这样问?   她没有哮喘,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哮喘。   ……有哮喘的人明明是初蘅。   一时之间,有千百个念头在初莹的脑海里飞速划过,可她却一个都抓不住,只是茫然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宋引。   作者有话要说:  滴,日更卡 第9章   看着初莹这幅模样,宋引只觉得自己妹妹傻乎乎得有几分可爱。   当下他便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声音温柔:“果果,我问你话呢。”   没等初莹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是林素芬的:“饭做好了。”   一边说着话,林素芬一边走进了房间来,见这两人面对面站着,她笑着问:“你们兄妹两个说什么呢?”   想到妹妹的哮喘,宋引的心情难免有些沉重。   这会儿见了舅妈,他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将刚才的事说了:“我问她哮喘怎么样了……这傻丫头,还不好意思告诉我。”   初莹听见这话,猛然转过头来,看向站在门口的林素芬。   她想明白了……宋引要找的妹妹是有哮喘的,可她却从没有过哮喘。   她根本就不是宋引的妹妹,根本就不是他口中的“果果”!   宋引是不是……根本就找错人家了?   不,不可能的,初逸就是自己的妈妈,也是他的妈妈,怎么会找错人呢?   又或者……或者宋引要找的那个带哮喘的妹妹……其实是初蘅?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   初蘅明明是舅妈的女儿,她怎么会……怎么会是哥哥要找的妹妹呢?   初莹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聪明,可此刻还是前所未有的慌张害怕。   一时间她只觉得脑子乱糟糟的,几乎无法思考。   她看向站在门口的林素芬,神情仓惶狼狈,眼中已经冒出了泪花。   她没有哮喘这件事,宋引并不知道……可舅妈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现在舅妈将实情一说,宋引立刻就会知道,她根本不是他要找的妹妹。   她的美梦、她自以为有了一个爱她护她的亲生哥哥、以为有了一个真正属于她的家、以为自己成了宋家千金大小姐的美梦……顷刻之间便会灰飞烟灭。   而一边的宋引还在等待着舅妈的回答,初莹却在惊惶之间猛地出声:“……舅妈!”   她不想再过现在的日子,不想再留在这个破败的家里,不想再被打入凡尘……她不想!   林素芬看了她一眼,将她脸上的惊惶之色尽收眼底,可面上却波澜不惊。   下一秒,林素芬走进了房间来,拿起初蘅桌上的那盒气雾剂,将它放在了初莹的桌上,然后又看向初莹,语气里带了几分嗔怪——   “你呀,做事总丢三落四的,自己的东西也不知道收好,又放在蘅蘅桌上。”   初莹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那不是她的东西,舅妈明明知道的,她怎么会……   林素芬对她初莹脸上的诧异视而不见,只是转向一旁的宋引,解释道:“莹莹的哮喘好多了,上次发病还是初一那年呢。”   听见这话,原本一脸惊惶站在一旁、生怕林素芬说出真相的初莹,不由得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舅妈在说什么?   有哮喘的人明明就不是她,发病的也不是她……舅妈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初莹一脸愕然的同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   是宋引的手机响了。   宋引将手机拿起来一看,一见屏幕上的名字,他的神情上立刻显现出了几分不耐。   只是犹豫几秒,他最终还是没将来电摁掉,而是看向林素芬和初莹,语气温和:“我先去接个电话。”   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了林素芬和初莹二人。   初莹看向林素芬,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舅妈,我……”   林素芬看着她,平日里永远都是唯唯诺诺的木讷中年女人,此刻却死死盯着面前的初莹,压低了声音道:“你给我闭嘴!”   初莹从没见过舅妈这个样子。   下一秒,林素芬又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开口道:“你小名叫果果,从小就有哮喘,但是最近几年控制得好,很久没有复发了……也不用再特意去医院看,只是气雾剂你要随身带着,免得你哥哥担心,知道了吗?”   初莹茫然的摇了摇头,“舅妈,我……”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又或者……眼前的舅妈,也从来都不是舅妈。   是啊,初莹突然想起来了,从小到大,在她和初蘅这个亲生女儿之间,舅妈从来都是对她更好的。   从前初莹想,也许是因为初蘅实在是不讨人喜欢——毕竟虽然初蘅的成绩好,可她的性格冷冰冰的,没有半点当女儿的样子,更不会哄长辈开心……舅妈不喜欢初蘅这个女儿,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现在,再联想起从前的一桩桩一件件,初莹却有几分恍然大悟——   是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对别人的女儿比自己亲生女儿还好呢?   事实……从来都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舅妈从来都不是舅妈,女儿也从来都不是女儿。   只是面对着初莹的震惊,林素芬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她看着初莹,语气重新恢复了平静:“莹莹,你本来就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在我们家这么多年都是你吃苦了。我和你没有血缘关系,这些年对你也不好,你真正的亲人只有你哥哥一个人……等你哥哥把你接回去了,就不用再和我们家来往了,听清楚吗?”   ***   宋引接到的电话,是宋老爷子打来的。   原本宋引根本不想接老头子的电话,只是他转念一想,知道自己到时候要将果果带回宋家,终归还是要老头子发话的。   念及此,宋引这会儿也不好直接挂老头子的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宋老爷子语气闲适:“找到你妹妹了?”   宋引听不惯老头子这副事不关己的语气,当下便顶回去:“我妹妹也是你孙女!”   宋老头子并没有接这个话茬,只是不紧不慢道:“是不是我孙女,要等做完亲子鉴定再说……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回带。”   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宋引听见,一时间只觉得怒不可遏。   宋引心里清楚,死老头子这番话,分明是话里有话。   老头子哪里是担心自己找错了妹妹?   根本就是死老头子不喜欢他妈妈,所以这会儿在借着话含沙射影地讽刺他妈妈!   宋引当下便对着电话那头冷笑道:“那你最好也去和我做个亲子鉴定,祈祷我是你亲孙子,不然就没人给你养老送终了。”   说完宋引便直接挂了电话。   这一番话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不过一旁的林助理似乎早就见怪不怪了。   毕竟这是宋老爷子最金贵宝贝的大孙子,哪怕再大逆不道,宋老爷子也从来奈何不了他。   等宋引挂了电话,林助理才凑了过来,懒洋洋道:“要我说……还是做一个吧?”   宋引转头看他。   林助理继续道:“……万一认错了怎么办?做个亲子鉴定,保险一点。”   宋引怒声道:“这就是我妹妹!鉴定什么鉴定?”   再联想到刚才果果那副胆小害羞的模样,宋引一时间更加怒不可遏。   让果果在外面吃了十几年的苦,本来就已经是他这个哥哥的不是。   要是果果知道他居然还在背地里怀疑她的身世,还想着要去做DNA鉴定,那果果会怎样想他这个哥哥?   这样一想,宋引再次看向一旁的林助理,语气里满是警告:“我要是敢在我妹妹面前提亲子鉴定的事,你就死定了你知道吗?”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上了楼。   再回到楼上时,林素芬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   宋引便也顺势坐上了桌,笑着道:“我刚好饿了,舅妈,能不能管我一顿饭?”   林素芬有些局促的笑道:“你不嫌弃就好,家里没什么好菜。”   一旁的初莹似乎才哭过,眼圈还是红的。   她闷着头,一声不吭的扒饭。   宋引有意逗妹妹说话:“待会儿还要去补课吗?”   初莹点了点头。   宋引又问:“那果果以后是想念艺术吗?”   初莹想了想,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舅妈说了,提前让她拿个艺术特长加分,等到时候中考报学校的时候选择余地也大一些。   见她这样,宋引也笑起来:“要读艺术的话,就要多找好老师了……你现在在跟着哪个老师上课?”   初莹有些难为情,“你……你不认识的。”   她现在的辅导老师,并不是什么有名的老师,只不过是音乐学院的研究生而已。   可哪怕只是这样,一对一的学费对家里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宋引想了想,然后又道:“老师的事交给我来,你自己看看以后想念哪个学校,我帮你找老师辅导。”   初莹点点头,“嗯”了一声。   看着眼前的妹妹,宋引又想起了一件事。   想了想,他问道:“舅妈……现在是在别人家做家政吗?”   刚才宋引要舅妈和他们一起吃饭,但林素芬却说自己还得回去上班,宋引这才知道,原来林素芬现在在一户人家当保姆。   虽然职业不分贵贱,但宋引还是觉得这个工作太过辛苦了些,也免不了要受气。   沉默了几秒,宋引又道:“我看还是给舅妈换个工作吧。”   他看宋家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仗着老头子的名头,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在公司里喝茶看报,照样每月拿高薪……集团里养着那么多闲人,也不多舅妈一个吧?   一听他这样说,初莹愣了愣,随即便低下了头,小声道:“还是不要了。”   宋引有些奇怪,“啊?”   初莹垂着头,声音很低:“舅妈不会同意的。”   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初莹才继续道——   “舅妈说,以前舅舅还在的时候,宋家来过人,想要接我回去,舅舅不但没同意,还连夜带着我们搬家换了地址……如果舅舅还在的话,他也不会让舅妈去宋氏工作的。”   听完妹妹这番话,宋引也沉默了下来。   他知道,当年死老头子对待妈妈这边的亲戚态度十分恶劣,根本就是认定了妈妈一家都是为了攀附宋家的富贵和权势。   舅舅有骨气,不受宋家的馈赠,实属正常。   念及此,宋引又想到自己如今拥有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依附着老头子的,一时间连说话都没那么有底气了。   ***   林素芬下楼之后,看着老式筒子楼前停着的一排豪车,静静地站着。   不过一会儿,林助理便从一旁停着的车里下来,走到林素芬面前,彬彬有礼道:“林女士,宋老先生想和你见一面。”   林素芬笑了笑,然后道:“见面就不必了,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不值得宋老先生浪费时间……我知道宋老先生想要什么。”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小姑娘妈妈走了之后,我们家就一直养着小姑娘……不过宋老先生不放心,我也能理解。”   没想到眼前这个中年妇女竟这样抢白了自己一通,林助理一时间竟被噎了噎,“……”   林素芬看着林助理,然后继续道——   “我知道宋老先生想做DNA鉴定,我可以帮他拿到莹莹的DNA样本。”   “可莹莹毕竟是他的亲孙女,要是知道被亲爷爷这样疑心,她肯定不好受……所以这件事还是别告诉她了。”   ***   回到公司后,林助理老老实实地将今天的情况汇报给了宋老爷子——   “人已经找到了……大公子已经把妹妹接走了……家里还没收拾好,大公子说这几天先住酒店。”   汇报到最后,林助理又语带迟疑道:“亲子鉴定的话……”   视频那头的宋老爷子心不在焉,听见这话,只是挥了挥手,“再说吧。”   挂掉视频后,宋老爷子把玩着手里的一只雪茄,心中却是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情。   当初唯一的儿子车祸没了,他心中懊恼,将这个孙子接回身边来之后,便一直亲自抚养、凡事亲力亲为,对这个孙子也不像当初对儿子那样狠得下心来。   结果倒是好,他将这么大个孙子给养成了个惊人的蠢货。 第10章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初蘅收到了林素芬发来的短信——   【蘅蘅,今天晚上回家吃饭吧,你舅舅刚送来一只老母鸡,我炖了鸡汤给你补身体。】   因为裴绍那边请假,今天晚上初蘅并不用去裴家当家教,她原本的计划是去图书馆自习的。   林素芬突然叫自己回家……初蘅猜到了,大概是和之前冒出来的那位宋家大少爷有关。   初蘅还是按照本来的计划在图书馆自习,所以等她自习完、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将近九点半了。   她一路上了楼,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林素芬正等在客厅里。   见到她回来,林素芬脸上带了几分笑意,“蘅蘅回来了啊,书包先放下,去洗个手,我给你盛碗鸡汤。”   初蘅并不习惯她的热情,只是“嗯”了一声。   等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书包放下,这才发现初莹并不在家里。   ……大概是跟着她亲哥哥回她真正的家了吧。   这对于初蘅来说,的确有些意外。   因为她没想到,初莹不在家的时候,林素芬竟也会为了她单独熬一锅鸡汤。   初蘅将书包放好,然后看见自己的床上放着一个纸袋,纸袋上是一个大大的运动品牌logo。   她伸手将那个纸袋打开,里面装着一套粉色的女款运动服、几件T恤,还有一张纸质小票,上面的金额不菲——至少是对于这个贫寒的家庭而言。   卧室的房门被推开,林素芬站在门口,问:“鸡汤我盛好了,快出来喝吧。”   见初蘅正拿着那张小票看,林素芬一愣,然后赶紧走过来,想要将那张小票从初蘅手中拿过,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这是……这是给莹莹买的,她走的时候忘了拿,我明天给她送过去。”   初蘅将那张小票扔回了袋子里,懒得说话。   好在她一贯很有自知之明,并没有自作多情的说自己不喜欢粉色。   只是她虽未置一词,但林素芬却像是有些心虚。   她偷偷打量了初蘅好几眼,然后又解释道:“莹莹刚回那边的家,那边的亲戚都有钱,我怕、我怕她穿得太寒酸要被人笑话。”   大概实在是觉得心虚,顿了顿,林素芬又继续解释道:“她的码你也穿不了……等下个月妈妈发了工资,再陪你去店里买,好不好?”   初蘅知道下个月、下下个月、哪怕是下下下个月,林素芬都不会给自己买衣服的。   不过这会儿她累得很,也懒得戳穿对方,只是点点头道:“好啊。”   见她这样回答,林素芬终于安下心来,然后又道:“那……快来喝鸡汤吧,我已经盛好了。”   初蘅摇了摇头,“不想喝。”   林素芬又道:“都入秋了,这几天天气也凉了下来,你读书本来就辛苦,更要增强免疫力,就算不想喝也要喝点。”   初蘅是真的不想喝,她晚上向来吃得清淡,这个点要是喝了那么油腻的鸡汤,恐怕今天一晚上都别想睡觉了。   她道:“明早再喝吧。”   见她这样不愿意喝,林素芬也没再逼她,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便转身走了。   初蘅打开书包,拿出耳机,然后打开手机开始默写英语听力。   没过一会儿,林素芬又推开门进来,手上端着一杯鲜榨橙汁。   初蘅将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课文默写完后,才转头看向门口。   看见林素芬手上端着的橙汁,她微微诧异。   毕竟林素芬很少对她这样好。   迎着女儿的目光,林素芬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学习辛苦,妈妈之前关心你关心得少了。”   初蘅没说话,只是接过了那杯橙汁,然后一饮而尽。   她重新戴上耳机,道:“我再看一会儿书,你先去睡吧。”   林素芬将杯子收了,然后便给她带上房门出去了。   初蘅原本想将正在听的这篇文章听写完,只是才写了两行字,便感觉眼皮沉得跟山一般,一阵阵困意不住地袭来。   大概是因为前几天太累的缘故吧……初蘅撑不住,困得无法集中精力,连洗漱都顾不及,便将面前的笔记本一推,然后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虽然累得狠了,可初蘅这一觉却睡得极不安稳,做了大半夜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她还是小时候,那时大概初莹还没有到家里来,所以林素芬对她还很不错。   尽管小时候的生活颠沛流离、兵荒马乱,可初蘅总是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将她抱在怀里哄她不哭的。   只是后来……后来的事情她也不记得了,她只知道,从自己可以记事起,林素芬便总是一味的偏袒偏帮着初莹的。   起初初蘅还会生气,后来便也没那么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的脾气又臭又硬,不被喜欢——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   等初蘅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三点了。   初蘅还合衣趴在床边,她揉了揉困乏得睁不开的眼睛,又强撑着去洗漱了,然后才回到房间,重新在床上躺下。   这一晚上初蘅实在是没睡安稳,等到早上六点半的闹钟响起来的时候,她实在是头疼欲裂。   林素芬倒是早就起来了,正在厨房里准备早饭,听见初蘅房间里闹钟声响了许久,本想进来帮她关掉,却没想到初蘅已经换好衣服起床了。   林素芬道:“反正今天不用上课,你再睡一会儿吧。”   说这话时,她的脸上带着一丝隐秘的讨好的微笑——也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在初蘅越长越大、越来越像她的父亲后,林素芬就有些怕她。   因为她并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林素芬就更怕她了。   初蘅用手指揉着太阳穴,没回答,只是问:“家里有热水吗?”   林素芬道:“厨房里有,刚烧开的。”   “哦。”初蘅从书包里翻出两袋速溶咖啡,然后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往厨房走去。   林素芬跟在初蘅身后进了厨房,见她皱眉灌下去一大杯速溶咖啡,忍不住道:“今天就别去学校看书了,在家休息吧?”   因为昨天裴绍请假,将原本的家教安排改到了周六,也就是今天上午,所以初蘅还要去一趟裴家。   不过初蘅从没告诉过林素芬自己在外面当家教,因此当下也没提这事,只是摇了摇头,道:“不用。”   见她这样坚持,林素芬也没办法。   她叹了口气,道:“那把鸡汤喝了再走吧,快过来趁热喝。”   初蘅洗漱好从卫生间出来后,她走出房间,在桌边坐下来,端起面前的小碗,尝了一口。   林素芬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怕你嫌味道重,不敢多放盐,会不会有点淡?”   初蘅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哪怕是母女之间。   她侧了侧头,避开林素芬的触碰,然后道:“不淡。”   其实这么些年,林素芬做饭很少照顾过她的口味,倒是初莹喜欢甜口,所以初蘅便也不得不跟着吃了十几年的甜口。   初蘅又喝了一口鸡汤,然后抬头看向面前的林素芬,语气平静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   从昨天晚上开始,她便察觉到了。   被她这样直戳戳地问,林素芬的脸色有些尴尬,眼神躲闪片刻,最后还是开了口——   “莹莹她爸爸家那边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初蘅低头用勺子拨弄着面前的小汤碗,“嗯”了一声。   林素芬想了想,然后继续道——   “莹莹她爸爸家那边有钱,从来都瞧不上你姑姑,也瞧不上我们家,当初就没松口同意过这门婚事……你也知道,你爸爸有骨气、好面子,宋家看不上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攀附。”   “当初莹莹妈妈走了之后,你爸爸也是把莹莹亲自带回家里来养,没问宋家要过一分钱。现在宋家又找来了,我们家的脸不能丢,你爸爸的脸也不能丢……”   初蘅打断她,声音很平静:“你到底想说什么?”   林素芬斟酌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道:“你爸爸还在的时候就不愿意和宋家有来往,他要是还活着,也不会想和宋家扯上什么关系。”   关于初莹父亲那边的宋家,之前听过符微月的八卦科普后,初蘅已经差不多了解了。   总结来说,就是……有钱,十分有钱。   所以初蘅听明白了林素芬刚才那一番弯弯绕绕的话。   中心思想就是……他们家穷,宋家从前看不上他们家,现在依然看不上他们家。   而林素芬的意思,总结下来就是,为了不让初莹回到宋家后被别人看不起,她最好自觉一点,别想着去沾宋家的光。   拐了这么多道弯,原来特意将她叫回家,就是想和她说这个。   初蘅突然觉得面前鸡汤的味道腻得让人恶心,甚至有些想吐。   她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来,推开椅子站起身来,语气平静:“吃完了,我去学校。”   林素芬也跟着站起来,讷讷道:“蘅蘅,那……”   初蘅不想再听下去,于是打断她:“我不会去占宋家的便宜的,你可以放心了。”   ***   正是初秋的清晨,气温微凉,阳光灿烂却不猛烈,是个宜人的好天气。   坐在开往T大校园的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被颠得有些想吐的初蘅,突然就生出了几分后悔之意来。   毕竟她的真实情况已经很穷很惨了,当初去裴家面试家教的时候,她直接说自己家住在郊区,亲爸早死、亲妈不给自己学费生活费……她的真实情况已经足够博取同情了吧?   何必非要把自己说成是山沟沟里考出来的大学生呢?   明明每次裴家都派了车子来接她,可就因为之前立的山沟沟大学生人设,所以初蘅每次都要先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跑去T大,假装成刚从学校里出来的样子。   说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初蘅忍不住叹了口气。   等车子载着她一路开到裴家别墅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半了。   初蘅在门口处正碰上了裴凝,裴凝穿着运动服,背着一副球拍,看起来像是刚运动完回来的样子。   看见初蘅来了,裴凝朝她笑笑,然后又道:“裴绍好像在外面,我帮你去叫他。”   说着她便往旁边走了两步,然后扯着嗓子喊:“裴绍,你的小老师来了!”   初蘅顺着裴凝的视线看去,没看见裴绍,但是先看见了另一个身影。   短短一瞬间,初蘅只觉得呼吸都要停滞了:“!!!”   那天在胖头鱼家里、扯着她的小辣椒要看的那个人!   一时之间,初蘅的后背开始冒冷汗。   生日派对那天,她身上穿着的是附中校服,对方轻而易举便能知道她还是个高中生。   若是此刻在这里被他认了出来,初蘅假冒大学生的事情必定要被揭穿。   初蘅倒吸一口凉气。   要是被炒鱿鱼也就罢了,可自己之前还在学校外面的天桥上找假证贩子买了一张假学生证……要是被发现,会不会被记过?甚至被开除?   初蘅知道,自己要是被附中开除了,可就完蛋了。   现在的舔狗三十二中还会接收她去读书吗?就算还收的话,恐怕也不会给二十万奖学金吧。   来不及再继续往下想,初蘅一把扯下自己脖子上的那颗小辣椒玉坠,随手塞进口袋里,然后又将自己的马尾一把扯开,用手指随便梳了几下。   裴绍原本正和季褚在院子里逗狗,听见姐姐喊自己,便也看见了站在院子里的初蘅。   他将手中的狗项圈扔给一旁的季褚,然后道:“我的家教来了。”   说完便直接往初蘅的方向走。   季褚接过项圈,有些惊讶。   他看向一旁的裴凝,无声地发出了疑问。   今天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   最高纪录一个月气走九个家教老师的裴绍,听见家教来了,居然是这副反应?   裴凝会意,等看着弟弟屁颠屁颠跑了,这才低声道:“我妈给他新找的小老师,在P大念大一,长得可漂亮啦。”   顿了顿,裴凝又笑起来,低声道:“我看他八成是喜欢上人家了。”   季褚顺着裴绍消失的方向看去,却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他扬了扬眉,“在P大念大一?”   所以……闻潇不仅喜欢上了宋引他妹,而且宋引他妹还是个女骗子? 第11章   一路来到楼上的书房,初蘅才稍微松了口气。   刚才在下面时她一直背对着那人,又将头发扯乱了,对方大概是没有注意到她的。   裴绍平日里看她都是将头发绑成马尾扎在脑后的,难得见她将头发披了下来,便不由得盯着她多看了几眼。   初蘅回以目光。   裴绍收回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然后问:“裴凝过生日你来吗?到时候我去接你。”   初蘅刚将物理课本从书包里拿出来,听见裴绍这话,她本应一口拒绝的。   但她想起刚才在楼下院子里见到的那个人,心中一动,当下便开始不动声色地套话:“你姐姐生日派对上的人,我一个都不认识,很尴尬。”   裴绍只以为她是因为从小地方来,所以怯场,当下便笑道:“我不是人吗?”   来生日派对的都是裴凝的那些小姐妹们,裴绍和她们也不熟,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他看向初蘅,道:“你尴尬什么?到时候跟着我就行了。”   初蘅将面前的物理课本翻开,然后面不改色道:“你难道不用招待你的朋友吗?”   裴绍挠了挠后脑勺,“裴凝过生日,我的朋友又不来。”   初蘅转着手中的钢笔,作不经意状道:“喏,刚才不就是你的朋友?你也不用招待?”   裴绍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刚才自己和季褚在院子里逗狗,当下便笑道:“他三天两头跑过来玩我家的狗,还用得着我招待?”   三天两头就跑过来……   初蘅心里“咯噔”一下。   裴绍继续问:“你那天在不在学校?我几点钟过去接你?”   初蘅回过神来,看向自己面前的这个初三小崽子,立刻就变了脸,“谁告诉你我要来了?”   裴绍很无辜地睁大了眼睛,“???”   初蘅一把将物理课本拍在了他的面前,冷声道:“这道题的受力分析图你会画了吗?”   裴绍哑口无言,又有些莫名其妙。   初蘅平静道:“下星期你们学校就要期中考了,成绩不好还好意思整天想东想西?”   裴绍:“……”   三个小时的家教很快就结束,初蘅从书房出去的时候,正撞上从外面回来的裴太太。   裴太太笑眯眯的:“小老师中午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吃完饭我再让司机送你回学校。”   初蘅道:“裴太太,方便和您单独说几句话吗?”   两人一道往二楼的小花厅走去。   听完初蘅的一番话,裴太太十分惊讶:“你要辞职?”   初蘅点了点头,“嗯。”   裴太太自然是不愿意初蘅辞职。   毕竟初蘅才来当了家教不到两月,儿子的物理成绩就直接提高了将近二十分,她原本还打算问问初蘅能不能顺便帮儿子把数学给一起补习了呢。   裴太太看向面前的女孩子,柔声道:“是不是有其他人找你了?”   她之前和其他几位太太一起喝下午茶的时候提过一嘴,说是最近给儿子找的这个小老师教得很好……难道是其他有心人听了之后来挖墙脚了?   难道是祝心音?她家儿子倒是不用补习功课,但小女儿也是学渣一个,亟需补课。   对了对了,肯定就是她,上次还扯着自己问东问西,就是预备挖墙脚的!   几十年闺蜜,她就是这样对自己的?!   简直是臭不要脸!   这样一想,裴太太立刻燃起了斗志,“待遇方面我们可以再谈。”   顿了顿,裴太太又试探着道:“每个小时的课时费,我再给你加五十?”   初蘅面上还是八风不动,心里却是吃了一惊。   她本来的课时费就有两百块一小时,每个月的家教收入对于一个高中而言已是十分不菲,足够她衣食无忧之余还能有精神上的享受。   没想到裴太太居然以为她是嫌价钱不够,还给她加了工资。   将这么好的一份家教工作辞了,初蘅越想便越觉得肉痛,但仍不得不割舍。   她脸上保持着微笑,将自己编好的理由又重复了一遍:“学校的课业很重,学生会那边的工作也很多,我是真的兼顾不过来。”   而那边的裴太太一时间也摸不准初蘅到底是认真的,还是想要再抬抬价钱。   思索两秒,裴太太道:“加五十不好听,这样吧,每个小时的课时费再给你加一百,你觉得呢?”   这点小钱就能不用再操心儿子的成绩,实在是再划算不过。   初蘅强笑道:“裴太太,不是钱的问题……”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心里在滴血:一小时三百块,那她来做一次家教就能赚将近一千了。   初蘅想起自己的Steam愿望单,突然就很想刀口舔血继续干下去了。   见她犹豫了,裴太太心下一喜,当即便补充道:“既然你忙不过来,那要不这样吧,以后我让司机送裴绍去你们学校,你在附近找个咖啡厅或者图书馆给他辅导功课,行吗?”   竟然还有这等好事?   初蘅假装考虑了两分钟,然后勉为其难道:“那……好吧。”   ***   从裴家出来后,初蘅的心情异常的轻松愉快。   原本初蘅要辞掉这份家教的工作就是因为害怕被识破身份,现在好了,裴太太直接将上课的地点改了,她倒是不用再担心了。   不但不用担心,而且裴太太还直接将课时费涨了一百?   直到走出裴家,初蘅都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初蘅心情很好,也没让裴家的司机送她回学校,而是打算自己逛回去。   初蘅一路步行出了别墅区,没走多远,便看见了一家运动品牌的旗舰店。   她想起昨天晚上回家看见的那一袋林素芬给初莹买的新衣服,正是这个牌子。   初蘅走进去,在店里转了一圈,终于在五折区看见了林素芬给初莹买的那几件衣服。   有导购跟过来,道:“小姑娘有喜欢的款式吗?这些打五折,活动今天就结束了。”   初蘅收回了目光,“过季的款我才不要。”   说完她便走到本季的主打新款前,指了正中的一件灰色外套和一套黑色外套,“我要这两件,M码。”   导购将衣服拿下来,“要试一试吗?”   初蘅摇头,“结账吧。”   出了店门,初蘅一路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天桥底下有不少小贩摆着摊,初蘅瞄了一眼,便被人热情地招呼住:“小姑娘,来看看吧。”   初蘅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一张慈祥的脸,老人家一头白发苍苍,看上去起码有七十了。   初蘅的铁石心肠难得有一丝松动,开始同情心泛滥:年纪这么大了还要出来摆摊,好惨。   她要是不好好读书,以后也是这样的结局。   老头见她感兴趣,笑眯眯道:“小姑娘,你觉得我这字怎么样?”   听对方这样一说,初蘅这才发现原来老头摆摊卖的是自己写的字。   迎着老头满是期盼的眼神,初蘅不好说实话,可也懒得编瞎话敷衍对方。   想了想,她朝着对方微笑,并不说话。   老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   初蘅点点头。   她从小学三年级就学会了在理发店之类会遭遇猛烈推销的场合装哑巴,对此再熟练不过。   老头的眼神瞬间就充满了怜爱。   看起来这么聪明伶俐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是个哑巴。   “小妹妹,你吃午饭了吗?”老头开始摸口袋,“爷爷带你去买吃的吧。”   初蘅赶紧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只是不想和老头闲唠嗑才假装哑巴,还没有缺德到要在这种老头子这里骗吃骗喝好吗?   初蘅想到自己今天才涨了一百块的时薪,虽说是她劳动所得,可这钱毕竟是她假扮大学生赚来的,多多少少算是不义之财,所以她决定破个财给自己积积德。   更何况老头子还挺好心的想带她去吃东西,这是他的福报。   初蘅抿了抿嘴,然后在老头摆出来的那几幅字里指了指其中一幅,是岳飞的《满江红》。   老头很惊喜:“你喜欢这幅字?”   初蘅点了点头。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嫌弃的表情,只是在心里告诉自己,日行一善。   老头拉着初蘅道:“哎呀小妹妹,既然你喜欢,那爷爷就送给你,不收你的钱。”   看着过分热情的话唠老头,初蘅再次庆幸自己刚才装哑巴的决定是正确的。   她继续抿紧了嘴巴,然后摆了摆手,又从钱包里摸出两张钞票来,表示自己要出钱买。   大概是摆摊以来第一次开张,看见初蘅掏出了真金白银,老头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可置信来,连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震惊:“你……你愿意花两百块买下来?”   初蘅很敷衍地点了点头。   老头继续追问:“你真的愿意花两百块买下来?”   初蘅没想到对方对着个哑巴也能有这么多废话,当下也懒得和对方多说,只是将那两张纸币往旁边一按,拿起那副字就要走。   见她是来真的,老头激动地搓搓手,又问她:“小姑娘,要不你留个地址,等我把字裱好让人送去你家。”   初蘅皱起了眉。   这是什么新骗术?   这死老头也太缺德了吧,连残疾人的钱都要骗。   下一秒,她正打算将自己的钱抢回来、然后再将眼前这个老骗子骂一顿,没想到老头却赶紧补充道:“不收你钱,不收你钱。”   初蘅:“……”   她收回了要去抢回钱的手,重新闭紧了嘴巴,摆摆手表示不用了。   这种狗爬字,有任何裱起来的意义吗?   初蘅决定下次把老头写进作文里,名字就叫“梦想”。   梦想真是好残酷,让人一把年纪了还心存幻想。   老头摆书法摊能养得活自己吗?明明都这把年纪了,摆烧烤摊之类的才比较现实吧。   ***   日行一善之后,初蘅心中因为冒充大学生当家教骗钱而产生的罪恶感终于大大减轻。   等搭着公交车一路回到学校后,初蘅心里的罪恶感已经消失殆尽了。   因此看着手中的那个书法卷轴,初蘅开始嫌弃这东西碍事了。   学校宿舍的空间本来就逼仄,这幅字根本就没地方挂,只能放在床底。   不如……就把这幅字放在路边,说不定能遇上有缘人把它带回家?   初蘅一边想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虚伪:这种狗爬字怎么可能有人看得上?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再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   这幅字她已经花钱买下来了,扔了就扔了,反正老头也不会知道的。   正当初蘅打算将那个卷轴扔进垃圾桶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男声——   “小老师,家教结束了?”   初蘅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卷轴掉了,在地砖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她回过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作者有话要说:  挠头,想知道大家在理发店假装过哑巴吗? 第12章   初蘅心中“咯噔”一下,手中的卷轴掉了,在地砖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她回过头,然后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小老师,家教结束了?”   初蘅闭了闭眼,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季褚双手插兜,姿态闲适地看着面前的女孩,饶有兴致的同她打招呼,“好巧啊。”   初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是上午在裴家时穿的那一套,是无论如何都抵赖不了的。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来,微睁的大眼睛里两分害羞三分惊讶五分迷茫,“你是?”   季褚打量了一圈眼前这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小姑娘,“在P大读大一?”   初蘅的眼睛又瞪大了几分,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认识我”,语气很惊讶:“你是谁?”   季褚的视线掠过面前女孩白皙纤细的脖颈。   初蘅心中一喜。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一早便将那颗小辣椒给摘了下来,于是这会儿坦坦荡荡地亮着脖子给他看。   果然,下一秒,季褚便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所以那天我在胖头鱼家看见的,不是你?”   初蘅顺水推舟的继续装傻:“什么鱼?”   季褚盯着她看了足足十几秒,然后才恍然大悟道:“哦,那是我认错人了。”   初蘅微微松一口气。   下一秒,季褚又重新盯住她,语气平静:“但你们俩都姓初。”   虽然对方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质问的意思,但初蘅不免有些心虚,当下便开始现编:   “我们少数民族的汉姓就是‘初’,她……她可能和我一个族的。”   只是此言一出,初蘅便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   这都什么跟什么?她疯了吗?在瞎说什么?   季褚再次来了兴趣,“什么族?”   初蘅看着旁边那家“木伊饰品店”的广告招牌,只能继续编下去:“……穆依族。”   为了令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初蘅看向面前的这个年轻男孩,理直气壮地反问道:“你是谁?在哪里见过我?”   季褚没回答,只是道:“是我认错了。”   见眼前这人是真的信了自己编的鬼话,初蘅终于松一口气。   她拔腿要走,谁知手腕却突然被人握住。   没等初蘅反应过来,她手中捏着的手机已经被身后的年轻男孩一把夺走。   初蘅惊讶又愤怒:“你干什么?!”   下一秒,季褚又直接抓过她另一只手,摁着她的大拇指直接将手机给解了锁。   初蘅瞪大了眼睛:“???”   她探身要抢回手机,无奈季褚人高手长,他一只手挡住初蘅,另一只手将她的手机高高举起,与视线齐平。   与此同时,初蘅班级群里发来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消息——   【物理最后一道多选题的答案我和蘅姐选的不一样啊,选项C是怎么回事?】   【蘅姐,这道题的独立主格用过去分词的用法没问题吧?】   【蘅姐蘅姐,上周五实验课的电路图借我参考一下吧!】   扫完这一连串的消息,季褚看向面前的女孩,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了几分戏谑:“所以,这个群里的四十多个人……都是你的家教学生?”   初蘅知道露馅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形象,当下便瞪起眼睛,气势汹汹道:“手机还我!”   季褚人高手长,将手机往上一举,初蘅根本就够不到。   他的语气嚣张又恶劣:“不还。”   他在这儿蹲了这女骗子蹲了一下午,腿都站酸了……结果她拿的什么鬼话来糊弄他?也不编个像样点的谎话?   季褚又将眼前的丫头片子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你在哪儿办的假学生证啊?”   这样的黄毛丫头,也能假扮大学生?裴绍一家居然还信了?   他原本以为闻潇这样的书呆子,喜欢的大概也是个书呆子——顶多算是个好看的书呆子。   没想到这书呆子还挺表里不如一的。   初蘅垂着眼睛,没有回答。   女孩的睫毛纤长,眼睛低低垂下的时候,又长又卷的眼睫像是两把小扇子一般铺散在女孩白皙清秀的脸庞上。   季褚发觉喉咙有些干,心中涌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回忆起自己那天看见闻潇和她站在一起的画面,突然就觉得很碍眼。   “要我不揭穿你,可以。”季褚慢条斯理的开口了,“先给我当两个月女朋友……我就放过你。”   听见这话,初蘅蓦地抬起了头。   女孩清凌凌的眸子看向自己,季褚喉头一动,心里想的却是——   自己又不是变态,难道真缺这么一个女朋友么?也并不喜欢她,只是想拿她气一气闻潇罢了。   下一秒,初蘅低声开口了:“当你女朋友,需要做什么?”   季褚轻咳一声,说出来的话欠揍无比:“还没想好……但我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女孩沉默着。   季褚疑心自己刚才的话是否太过变态,他轻咳一声,刚要做补充,却没料到初蘅突然伸手,将他外套口袋里的Switch一把抽走,随即便往后退了好几大步。   季褚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追上去,“你干什么?”   初蘅一指他的脚尖,“你别过来。”   说着她又扬一扬手中的那台Switch,威胁道:“你再过来我就把它砸了。”   季褚长到这么大,见过的小姑娘多的去了。   见初蘅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季褚不以为意,他根本不相信她会砸自己的游戏机,当下便又走近了一步,“砸坏了要赔钱的……够你上好多节家教课了。”   见他走近,初蘅倒也不慌,真是很镇定地开口道:“我的手机,你自己看。”   季褚拿起手中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初蘅的语气很平静:“你打开播放器。”   季褚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点开了手机屏幕上的音乐播放器图标。   里面的音频正播放到一半,季褚随手按下了播放键,然后手机里传来了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女声——   “chameleon,变色龙。”   季褚:“……”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播放器的播放列表里,是一排整整齐齐的《托福词汇-词以类记-地理》、《托福词汇-词以类记-生物》、《托福词汇-词以类记-教育》的音频名称排列其中。   季褚无话可说:“……………………”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人耳机里放的不是音乐,而是英语单词。   “你看到了。”初蘅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语气依旧波澜不惊,“我长这么大,戴耳机的时候从来不听歌,只听英语单词。像我这种人……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季褚开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   没错,一个在耳机里只放英语单词音频的女人,的确是什么事情都能干得出来。   他妈的,闻潇喜欢的果然是变态书呆子。   到了此时此刻,季褚终于相信,眼前这个疯女人,的确是会砸自己的游戏机的。   季褚深吸一口气,“你拿稳了。”   ……那里面有他三百个小时的游戏存档。   初蘅指着他,“你给我站那别动!”   季褚:“……”   终于确认自己占据了上风,初蘅冷笑一声,然后道:“你什么人啊?我假不假扮大学生,关你什么事?骗你家的钱了吗?用得着你在这儿叭叭叭?”   季褚:“……”   初蘅掂了掂手中的那台游戏机,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道——   “你要去告诉裴家的人我是骗子是吧?行啊,你去吧,麻溜儿的去。   我要是被炒鱿鱼了,那……我就把你的游、戏、存、档、都、删、了。”   看着面前张牙舞爪的小姑娘,季褚觉得头发一阵一阵的发麻。   他上前一步,“我说过我要揭穿——”   “停。”初蘅指着他的脚,语气平静,气势却很足,“你再过来我喊非礼了。”   季褚咬紧了牙,闭了闭眼:“……”   草,这他妈都什么跟什么。   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后,季褚再次试图谈判:“手机还你,游戏机还我……这事咱们算两清,行吗?”   初蘅歪着头打量了他几秒,皮笑肉不笑道:“哥哥,谁要和你两清呀?你刚才不还说要我当你的女朋友吗?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呀?”   草……季褚闭了闭眼。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了被玩弄的滋味。   初蘅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一脸平静道:“手机我不要了,你爱留就留着吧。”   季褚站在原地,怀疑了五分钟的人生。   他叹一口气,终于认输了:“你到底想怎样?”   初蘅笑了笑,然后道:“你的游戏机先放我这儿,等我教完这个学期,结清所有的工资,你再来拿吧。”   季褚简直觉得不可置信:“……这个学期?”   就是说,哪怕他乖乖听话,也要明年才能拿回自己的Switch?   初蘅点点头,十分理直气壮:“这就是你为自己的变态付出的代价。”   季褚欲言又止几次,最终还是忍气吞声道:“那我到时候怎么找你?”   初蘅轻嗤一声,然后嘲讽道:“你不是挺会蹲人的吗?到时候就继续在这蹲着呗。”   说完便往学校大门走去。   季褚站在后面,“喂!你……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只是初蘅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头也不回。   季褚被留在原地,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个骗子。   彻头彻尾的女骗子。   拿走了他的游戏机,却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女骗子有半点要还他东西的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蘅姐,是一个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女人。 第13章   季褚回到家,越想越气,气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怎么会有这么嚣张的女骗子?实在是闻所未闻。   季褚并没想到,自己居然在这么个丫头片子身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等到早上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打通了宋引的电话,开口便没好气:“宋引你怎么那么抠门啊?”   宋引原本还在美梦中,听好友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当下便也气清醒了,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怒道:   “老子抠门?靠!你手上那块表是谁送你的?你说老子抠门?!”   季褚的语气越发恶劣:“靠!那你不知道多给你妹妹一点零花钱啊?”   光是想想季褚便气得牙痒痒,宋引这个王八蛋到底是有多抠门,搞得他妹妹要去假扮大学生骗钱,还殃及了他这条无辜的池鱼。   宋引越发一头雾水,但本能地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他当即便再次骂了回去:“季褚你他妈有病吧?我给不给我妹妹钱关你屁事!”   他越想越觉得可疑,季褚这个畜生不会是看上莹莹了吧?   这个疑问一旦产生,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宋引心里想着,难不成季褚这王八蛋还惦记着小时候童养媳的玩笑话,这会儿真的将主意打到了自己妹妹头上?   这样一想,宋引便更觉得电话那头的发小简直是人面兽心,莹莹胆小又害羞,他现在就开始做童养媳的美梦了?   呸!不要脸!!!   电话那头的季褚暴躁道:“你能不能管管你妹妹?你管好她就不关我的事了!”   宋引反问:“我妹妹怎么你了?她一个小姑娘能怎么你?”   季褚一时间哑口无言:“……”   在附中校门口蹲了一下午,就为了确认小姑娘是不是假冒大学生这件事……听起来的确很变态。   抢她手机的间隙反被她抢走自己的游戏机……听起来就更加废物了。   季褚最后只能咬牙道:“你个二百五……我和你没法说!”   见季褚这么支支吾吾,宋引知道这王八蛋心虚了,当下便气势汹汹地警告道:“姓季的你要是敢动我妹妹一根手指头,我打断你的腿!”   说完便气冲冲地将电话给挂了。   这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是彻底将宋引给折腾清醒了。   没想到自己才刚将妹妹给认回来,季褚这个王八蛋就开始觊觎了她!   绝了绝了!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当我妹夫?!   一想到害羞胆小的莹莹,宋引将被子一掀下了床,然后跑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他一敲门,房门马上就开了,初莹看样子已经醒来很久了。   宋引一愣,然后问:“你就起来了?吃早餐了没?”   初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头。   因为宋家别墅里还没将初莹的房间给收拾出来,所以昨天晚上宋引便在这家酒店订了套房,两兄妹昨晚都是住在这里的。   初莹没有住过五星酒店,也不知道可不可以和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叫客房服务来送餐。   她怕自己出洋相,所以早上醒了到现在,一直都是在饿肚子。   宋引暗骂了自己一句,然后又揉了揉初莹的脑袋,“以后想要什么都跟哥哥说,记住了没?我马上叫他们送吃的上来。”   初莹点点头,“嗯。”   宋引想了想,又问:“你见过季褚了?”   初莹疑惑:“季褚?那是谁?”   没想到莹莹根本就不认识季褚,再次确认了季褚这王八蛋就是单相思后,宋引放下心来,“没事,我就随口一问。”   等兄妹俩在酒店里吃完了早餐,宋引便打电话叫来司机,带着妹妹回了宋家别墅。   这还是初莹第一次来到宋家。   显而易见,宋引在这个家里的地位毋庸置疑,他带着初莹一进门,管家便将全家上下的用人都叫了过来,“这是二小姐。”   宋引转向初莹道:“果果,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他们就行。”   听到这个小名后,初莹的眼神不自觉有些躲闪。   宋引察觉到,当下便声音温柔道:“怎么了?”   初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哥哥,你……可不可以叫我莹莹?”   对宋引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答应的要求,不用这样吞吞吐吐的。   因此等拉着妹妹到楼上之后,宋引才开口道:“莹莹,我是你的亲哥哥,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想干什么,直接说就是了,不用害怕,更不用拘束。”   见妹妹垂着脑袋的模样,宋引笑了笑,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后你就住这间房间了,要是不喜欢我给你布置的,到时候再重新装修。”   初莹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我喜欢的,哥哥给我的东西我都喜欢的。”   宋引继续道:“老头子在国外商务考察,下个月才能回来。奶奶身体不舒服,这阵子都在疗养院,找个时间我再带你去看她。”   初莹的声音仍有几分不安:“爷爷奶奶……他们知道我吗?”   “当然知道。”宋引笑起来,“你是我们全家的宝贝小公主,他们怎么会不知道。”   初莹没有说话,一时间将脑袋埋得更低了。   她想到刚才自己进宋家大门时,有一个女人站在二楼栏杆边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那模样并不像是家里的佣人。   想了想,她开口问道:“哥哥,我们家里……还住了其他人吗?”   听见这话,宋引转身将房门关上,然后开口道:“姑姑一家人也住在这里。”   初莹愣了愣,之前她并没有听哥哥提起过姑姑一家人。   宋引知道,一时间也没法将这偌大豪门里亲戚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同小丫头讲清楚。   想了想,他便道:“姑姑要是找你说话,不管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多说,笑就是了,听见了没?”   初莹点了点头。   交代完妹妹这些,宋引又想起来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来。   看着妹妹光溜溜的脖子,宋引想起自己之前在校长办公室里的所见所闻。   想了想,宋引还是直截了当地开口:“莹莹,你实话告诉哥哥,你的小辣椒玉坠是不是被那个初蘅抢走了?”   听见这话,初莹明显一愣。   那个小辣椒玉坠,原本就是初蘅一直戴在身上的。   见妹妹这样,宋引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道:“那个是你刚出生的时候褚阿姨给你的,你从小就戴着的……褚阿姨小时候就特别喜欢你,这些年总是念叨你。”   初莹默默地低下头,然后小声道:“我不知道……我没有戴过那个小辣椒。”   宋引越想越生气,恨不得即刻就要撸袖子去干仗:“所以你才丁点大的时候她就把你的小辣椒给抢了?”   他几乎要气炸了,“太过分了!我明天就去给你要回来!”   初莹一听,吓得慌忙拉住宋引的袖子,“不要!”   宋引还在气头上,“你怕什么?”   初莹的声音再次低下来,“哥哥,你不要去找她的麻烦。”   宋引气得直喘气:“那个初蘅是不是经常欺负你?你别怕,现在有哥哥给你撑腰了,还怕她干什么?”   初蘅当然没有经常欺负她。   事实上,在以前的那个家里,舅妈永远是护着她的,初蘅又怎么能欺负她呢?   大多数时候,初蘅对着她,都是视若无睹的。   毫无疑问,这种漠视比欺负自己更让初莹难以接受。   尽管她并不愿意承认,可初莹知道,初蘅从来都是瞧不起自己的。   是啊,初蘅生得漂亮,脑子又聪明,从小到大所有老师对初蘅都是关爱有加,对着平平无奇、毫不出彩的自己却是漠不关心。   两人的年级只差了一级,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同一所学校读的,学校里的老师们都知道他们俩是表姐妹。   初莹甚至不止一次地听见老师在私底下偷偷议论这一对表姐妹,说她们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就连初莹自己,从前每每拿着妈妈生前的照片,都会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遗传到妈妈半点的美貌和智商。   妈妈长得漂亮,又是九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生,而舅妈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妇人。   她的妈妈比初蘅的妈妈强……这大概是她唯一能赢过初蘅的地方了。   可惜的是,初莹却半点没有遗传到妈妈的基因,反而是初蘅,像极了她的妈妈。   那时林素芬便笑着安慰她,说:“都说侄女似姑,蘅蘅的确是比你更像你妈妈。”   而到了此时此刻,初莹才明白,哪有什么‘侄女似姑’?   根本就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初蘅的妈妈!   看着眼前的宋引,初莹不由得咬紧了唇。   哥哥……他是除了舅妈之外,唯一一个对她比对初蘅更好的人。   如果宋引不是自己的哥哥,平日里像他一样的男生,根本就不会和自己有任何交集吧?   他这样优秀的男孩子,会多看自己哪怕一眼吗?   如果哥哥知道了,自己并不是他的亲生妹妹……那他根本连一句话都不会想再和她多说了吧。   想到之前舅妈对她说的那些话,初莹不由得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扎进手心。   在她离开初家前,林素芬便叮嘱过了她,千万千万不能让哥哥和初蘅有过多的接触。   毕竟哪怕初蘅不知道两人的身世内情,她也是知道初莹根本就没有哮喘的。   要是哥哥从她那里知道了这件事,难保不会起疑心。   她不能让宋引有任何接触初蘅的机会。   不然时间一长,他肯定要起疑心的。   如果被哥哥发现了真相……初莹闭了闭眼。   如果被他发现了,那她这辈子就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了。   见妹妹这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一时间宋引就更加来气:“这事你别管了,明天我就去把东西给你要回来,看她还敢不敢再欺负你!”   初莹拉住他的袖子,眼神恳切、语气哀求:“哥哥,还是不要了。就当是……就当是看在舅妈的面子,不要去找初蘅的麻烦。算了吧,好不好?”   说到舅妈,其实宋引心里还是有些芥蒂的。   他知道莹莹如今在上的学校是三十二中,而初蘅上的却是附中,这两个学校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   宋引知道舅妈将妹妹平安养育大已经很不容易,可一想到她的女儿上了那么好的学校,可自己妹妹只上了个普普通通的区重点,心里难免觉得不平。   舅妈到底还是花大力气去培养她自己的女儿了,对于莹莹的养育,大概只是吃饱穿暖就行,所以才会只让妹妹上了个三十二中。   更何况,看妹妹这副胆小害羞的性子,便知道平日里那个初蘅肯定是没少欺负她,偏偏这傻丫头还要帮她说好话遮掩。   他叹一口气,“舅妈对你再好,能比得上她亲女儿?”   听哥哥这样说,初莹低下了头,声音轻轻的:“其实……舅妈对我还是很好的。”   纵着自己的女儿欺负莹莹,连贴身的小辣椒玉坠都被抢了,这能叫很好?   而莹莹被欺负成了这样,居然还要帮对方说好话?   见妹妹这副傻白甜模样,宋引是又气又无奈——   “莹莹,你……你让我怎么说你?你就是性子太软心地太善良了!”   初莹拉着哥哥的袖子,很小声道:“哥哥,我们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啦……不去想这些了。”   “嗯,不说了。”宋引摸摸妹妹的头,眼神里满是宠溺,“哥哥带你国念书,我们再也不见这些讨厌的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谁是傻白甜?   宋狗跪地痛哭倒计时   本章送88个小红包,满25字都有,其他随缘 第14章   两天后,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   毫无疑问,初莹正是宋家的骨血无疑。   这个亲子鉴定的消息虽然是豪门秘辛,但还是有几个人听说了,季正诚便是其中之一。   晚上回到房间,和妻子聊起来这件事,他只是摇头笑:“我看宋老爷子真是个狠心的,孙女都找到了,人还在国外不回来。”   褚晓也深以为然:“你说他要是之前怀疑小丫头不是亲生的,这个态度还情有可原,可现在都做完亲子鉴定了,怎么还这样啊?真是太狠心了。”   季正诚将杂志翻过了一页,然后悠悠道:“我早和你说过了,他就是不喜欢这个孙女……说不定早就知道孙女在哪儿,就是故意不闻不问呢。”   褚晓摇摇头,“那他实在是不配做爷爷。”   说着她又推一把身旁的丈夫:“别人怎样我不管,但我肯定是要请小丫头来家里做客的。”   毕竟当年他们夫妇和宋引的父母是知交好友,如今总不能因为宋老爷子冷落这个孙女,他们也就跟着冷落吧?   季正诚笑着点点头,“你安排好就是了,我到时候一定出席。”   ***   从中午开始,褚晓便开始在厨房里来回张罗着。   季正诚看不下去,当即便要将夫人劝回房间:“菜单都定好了,你让他们做就是了,何必要你亲自盯着?”   褚晓今天心情很好,笑眯眯道:“果果是第一次来我们家,晚餐当然要好好准备。”   说着,褚晓又忙着走回卧室,去检查晚上给初莹的见面礼。   季正诚倒不像妻子这么热衷,只是道:“吃顿饭而已,你还真搞得像是见儿媳了。”   褚晓回过身来看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神态认真的反问道:“那你觉得呢?这个儿媳怎么样?”   季父摇摇头,“人都还没见呢,也不知道长大变成什么样了。”   褚晓想了想,然后笑道:“初逸的女儿,总归是不会差的……真给我们家当媳妇也挺好的。”   季正诚觉得妻子太幼稚,“你儿子那样,你还想摆布他呢?”   褚晓轻轻“哼”了一声,“这可说不准。”   确认了晚上给小姑娘的见面礼没问题,褚晓放下心来,然后又跑去了楼下的厨房监工。   谁知道一下楼褚晓便看见了季褚要出去,她赶紧叫住儿子:“你去哪儿?晚上赶得及回来吗?”   季褚闷声道:“晚上不回来了。”   褚晓一听,立马揪住自家的臭小子,“今天是果果第一次来我们家,你不在像话吗?”   一听到“果果”这个名字,季褚更加暴躁了。   ……一点都不想看到这种女骗子!   这样想着,季褚便绷紧了一张脸,对着褚晓道:“您还真把她当成我媳妇儿了?”   女骗子要来就来,他在不在有什么要紧的?   褚晓:“???”   看着自家儿子离去的背影,褚晓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味来。   她一路上楼,找到正在小会客厅里看报纸的丈夫,道:“你儿子,真是绝了。”   季正诚放下手中的报纸,笑着问:“他怎么了?”   褚晓在丈夫身边坐下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果果不是第一次来我们家么,所以我让他今晚待在家里。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居然说果果又不是他媳妇,他为什么要留在家里?”   季正诚一听,便闷声笑了出来。   褚晓也很无语,“我怕他不高兴,从头到尾都没敢提童养媳的事情,叫他待在家里也是因为果果是客人嘛,谁知道他自己想岔了。”   季正诚“嗯”一声,“他说不定以为你今晚是要给他相亲,所以才躲出去了。”   “美得他!”褚晓摇摇头,“你儿子年纪不大,思想还挺复杂的。”   ***   是夜,季家别墅。   既然季褚不在家,于是褚晓便将季融融和闻潇给叫到了家里来。   季融融是季褚叔叔的女儿,闻潇则是季褚姑妈的儿子,一个是季褚的堂妹,一个是季褚的表哥。   两个孩子都是亲戚,正好也都在附中念书,所以褚晓便将这两个孩子叫到了自己家来,让他们认识一下宋家的妹妹,以后也好多照顾一下果果。   季融融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听见褚晓这样说,便赶紧道:“宋引妹妹也在附中读书啊?她叫什么名字?我可以让胖头鱼罩着她!胖头鱼是我们学校的地头蛇!”   褚晓摸了摸季融融的脑袋,温柔笑道:“子瑜一个女孩子,你们又是叫胖头鱼,又是叫地头蛇的,她不生你的气呀?”   话毕,褚晓又继续道:“宋引的妹妹,我只知道她小名叫果果,好像之前不在附中念书,过段时间要转学过去。”   正说着,外面传来门铃声,褚晓往外看了一眼,知道来人是宋家兄妹,当下便笑着道:“人来了,你自己去问他们吧。”   宋引平日里就和季家几个孩子的关系不错,虽然季融融有些大小姐脾气,可知道初莹是宋引的妹妹,因此对着初莹也十分照顾。   闻潇就更不用说了,他的性格向来是既温和又善解人意的。   宋引伸长脖子找了一圈:“季褚呢?”   褚晓看一眼旁边的初莹,又想起自己那个担心要相亲所以躲出去的儿子,当下便忍着笑道:“他有事出去了。”   显而易见,宋引对此人缺席很不满,嘟囔道:“真是的……我妹妹第一次来,他也不给点面子。”   季融融拉着初莹去院子里玩了,闻潇和宋引两人也跟着去了。   见孩子们都出去了,季父这才开口评价道:“唔……和她爸妈一点都不像,和她哥哥也不像。”   有时候“不像”只是中性词,有时候“不像”则是隐晦的贬损。   显然,季父口中的“不像”,指的是初莹并没有父母哥哥的出色外貌,就连性格也偏木讷。   褚晓透过落地窗往外看,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   她笑得温柔;“我觉得莹莹挺好的呀,小姑娘乖乖的,多招人疼呀。”   院子里,季融融坐在泳池边上,一边用脚丫子拨着水,一边抬头问初莹:“对了,你叫什么呀?宋莹吗?”   初莹愣了愣。   没等她开口,宋引便抢先道:“对,宋莹。”   几个人又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便被叫进去吃饭了。   褚晓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给初莹的见面礼拿出来,笑意盈盈,“这是阿姨给你准备的一点小礼物。”   初莹有些犹豫:“……”   她不知道能不能收,于是迟疑地转过头去看哥哥。   宋引揉了揉妹妹的头,“还不快谢谢褚阿姨?”   初莹双手接过礼物,“谢谢褚阿姨。”   “不客气。”褚晓笑眯眯的,“你刚出生的时候,阿姨还送过你一个小辣椒玉坠呢,和你季褚哥哥的小花生是一对。”   说起那个小辣椒玉坠,褚晓便忍不住道:“那个小辣椒你还戴着吗?可不可以给阿姨看看?”   初莹一时间语塞:“我……”   她犹豫地看向哥哥。   宋引自然不能将初蘅霸占了妹妹的小辣椒这件事说出来,因此只是在旁边解释道:   “小辣椒莹莹一直都留着的,不过这几天事多,很多东西还留在原来的家里没来得及搬……下次我让莹莹带过来给您看。”   先前在妹妹的劝说下,原本宋引已经决定放弃追究那枚小辣椒玉坠的事情。   只是今天褚阿姨这么一问,宋引回去之后,又是气得半个晚上都没能睡着觉。   这些年自家妹妹不知道受过初蘅多少欺负,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那便罢了。   可是那枚小辣椒玉坠,如今就被初蘅大大方方地戴在脖子上,他这个当哥哥的,怎么可能看得下去?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周一大课间的间隙,宋引便跑去了高一年级在的那栋教学楼找初蘅。   路上正碰见了去小卖部买完零食回来的小胖头鱼,小胖头鱼蹦蹦跳跳的,“你干嘛去呀?去看你妹妹啊?”   说到妹妹,宋引想了想,然后道:“这周末有时间吗?我带我妹妹出来介绍你们认识。”   “介绍我们认识?”小胖头鱼原地震惊,怀里的零食掉了一地,“你妹妹难道不是初蘅吗?”   “当然不是!”宋引没好气道,“她也配? ”   顿了顿,他又问:“你和那个初蘅很熟?”   小胖头鱼弯腰捡零食,“那当然啦,蘅姐是资产阶级大学霸!全年级抄的都是蘅姐的作业!”   宋引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什么全年级?就你一个人抄作业吧?”   “你好烦啊!”小胖头鱼炸毛了,鼓着脸颊气成了一条胖河豚,“羞辱鱼鱼你就快乐了吗?”   宋引想了想,然后问:“你觉得初蘅人怎么样?”   小胖头鱼立刻道:“给鱼鱼抄全科作业,是鱼鱼的再生父母!”   宋引:“……”   知道从小胖头鱼这里问不出来什么了,宋引叹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周末记得把时间空出来,我介绍我妹妹给你认识。”   ***   因为晚上要去裴家做家教,所以趁着这个大课间,初蘅正在提前写今晚的家庭作业。   教室门口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初蘅戴着耳机,并没有听真切,倒是前座的符微月,她伸手拍了拍初蘅面前的练习册,小声道:“蘅蘅,有人找。”   初蘅将耳机摘下来,顺着符微月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引。   对于宋引的出现,初蘅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半点看见有钱亲戚的喜悦。   确切来说,她甚至有些厌烦。   因为之前她已经答应了林素芬,不会和宋家的人有任何的联系。   她甚至还记得,那天她回到家时,初莹的那些日用品全都还在房间里,床上的被子都没有收起来,甚至连林素芬给她买的新衣服都没有带走。   可她就是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初莹是不会再回这个贫寒的家了。   是了,这样也没什么错。   初莹本来就应该姓宋。   那个有着泼天富贵的宋家,本来就不会和她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有任何的交集的。   想到这里,初蘅倒是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过去的十五年里,在这个贫寒的家里,初莹占尽了林素芬的全部关注和宠爱。   这些关注和宠爱于她是求而不得;于初莹,却是公主流落民间、受了整整十五年的苦。   人和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不同的。   ***   教室外,两人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处。   宋引看了一眼初蘅的脖子,然后道:“你脖子上的那个小辣椒,还给我。”   初蘅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那颗小辣椒。   羊脂白玉触手温柔,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见她这样,宋引只觉得她是抵赖不想还了,下一秒又补充道:“放了学你去商场,随便挑一条项链,我出钱……换你脖子上的这个小辣椒,这是我妈给我妹妹的东西。”   初蘅这会儿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初莹这个刚找上门来的亲生哥哥,这是来给妹妹出气来了?   她并不知道这小辣椒玉坠是初逸姑姑给女儿的遗物,只知道自己从有记忆起便一直戴着它。   若是宋引好好说话,她自然是会还给他的,不过现在……   下一秒,初蘅便不紧不慢的开口反问:“为什么要和你换?”   见初蘅这样,宋引心中虽然早有预料,可还是被气得不轻。   在他面前都是这副霸道嚣张的样子,可想而知莹莹之前受过她多少气!   当下宋引便冷笑着开口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就是想要钱吗?”   下一秒,他便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卡来,对着初蘅道:“卡拿去,想买十条、一百条项链都随便你,小辣椒给我……这样满意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宋狗能嚣张到几时   上一章的红包泥萌都收到了吗?举个手给铁铁康康,应该没有漏的吧   说一下,下章要入v啦,大家是想看明天早上九点三更+后天一更,还是明天早上九点双更+后天双更?   【珍惜地抱紧为数不多的存稿QAQ 第15章 (一更)   初蘅不言不语, 只是朝他伸出了手。   果然是这样,不就是要讹他的钱吗?直说就是了。   宋引轻蔑的笑了笑,直接将手中那张信用卡往初蘅怀里一扔。   只是没等他将那颗小辣椒从初蘅脖子上抢下来, 下一秒,初蘅便捏住刚才被宋引扔进自己怀里的那张信用卡, 然后用力一掰,将它掰成了两半。   没等宋引反应过来, 初蘅又将那张被一分为二的信用卡往他脸上一扔, 语气平静道:“凭什么给你?”   初蘅揪着自己脖子上的那颗小辣椒, 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叫它它答应么?”   她冷笑一声:“砸了也不给你这个二百五!”   说完便不管还愣在原地的宋引, 转身就往回走。   宋引愣在原地, 显然是还没从被人用信用卡砸脸的震惊中恢复过来。   可一想到刚才在自己眼前一晃而过的东西,宋引又大跨几步,追上前面的初蘅, 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女孩的手腕纤细,但此刻宋引的手劲却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手腕扼断一般。   初蘅皱眉,“你是不是有病——”   下一秒,宋引将她的校服袖子往上一推, 看着露出来的那块腕表,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是什么?”   初蘅手腕上戴着的,是一块老款样式的金属男表——虽然款式老, 但戴在少女细白的腕子反而别有一番味道,非但不难看,反而还挺好看的。   看着这块手表,宋引的唇角紧紧抿着, 额角的青筋都气得爆了出来,“难道这块表你也要说是你的?”   这是他爸爸的手表……宋引记得清清楚楚。   这块表当然不是初蘅的,而是初逸姑姑的遗物。   还是初蘅上初中时,林素芬从初逸姑姑的遗物里翻出来给她的。   当然,这块表一开始并不是给她的,而是给初莹的——毕竟这是初莹亲妈的东西。   只是初莹并不喜欢这块表的款式——老式的海鸥表,在她妈妈年轻时也许还算时尚,可现在戴出去,是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初莹那会儿刚上初中,想要一块好点的手表作为升学礼物——在那群家境优越的同学之中,初莹的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因此林素芬更加难以拒绝。   最终林素芬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初莹买了一块ck的时装表,至于那块老式男表,则是给了初蘅。   当然,初蘅并不是会捡别人破烂的性子——她只是觉得这块机械表其实很好看,是初莹不识货。   只是,这块表背后的种种缘由,初蘅当然不会特意解释给宋引听。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挣开宋引的手。   初蘅将手腕上的那块金属男表摘下来,然后举起来,一字一句道:   “你和你妹妹一模一样的烦人……表送你了,麻烦以后别来烦我。”   初蘅将那块表往宋引脚边一扔,“自己捡吧。”   说完转身就走。   ***   教务处办公室。   宋引将一沓资料放在了年级主任的办公桌上。   高主任也只得苦笑。   这位大少爷要给妹妹办转学手续,而且还说一不二,上周他才说了转学需要的材料,今天周一他就把全套材料都准备好了送过来,恨不能明天就将妹妹塞进来上课。   高主任将丑话说在前头:“说好了啊,来了的话只能进国际班。”   往年每次开学的时候,他的座机和手机都会被打爆,连桌上也是各路神仙托关系递来的条子,实在是不胜其扰。   国际班这种条子班高主任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毕竟那儿不能和正常班相比。   偏偏还有那么几个自不量力的学生,仗着自己有点名气,托了关系不但要进正常班,还非要进成绩最好的实验班,真是气死他了。   还好宋引对国际班并无意见,当下便点点头,“可以,快点啊。”   高主任翻了翻宋引拿来的那一沓资料,“三十二中的啊。”   宋引觉得这语气有些奇怪,“三十二中的怎么了?”   高主任摇头笑笑,“没什么。”   三十二中是区重点,水平还可以,但和附中比起来就太过普通了。   不过三年前全市小升初考试的时候,有个小姑娘考上了附中的初中部,最后却跑去了三十二中念初中,当时高主任奇怪过一阵,所以就对这个三十二中的印象格外深刻。   高主任突然回过神来,他翻回资料的第一页,这才注意到宋引的这个妹妹并不姓宋。   ……而是姓初,叫初莹。   这个姓氏实在是少见,因此高主任看向宋引,笑着问:“你妹妹和初蘅什么关系啊?堂姐妹?”   宋引“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不熟。”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这个初蘅,真晦气。   宋引一想到等莹莹入学的时候,会因为这个姓氏而被同学们在背后讨论她和初蘅的关系,于是他又将高主任面前的那沓资料拿过来,将姓名框里的那个“初”字划掉,然后写上了“宋”字。   他解释道:“护照和身份证上的名字还没来得及改,过几天就改过来了。”   高主任倒没怎么上心,反而还在琢磨这个小姑娘和初蘅之间的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他渐渐回过味来:“难怪……我说当初她怎么不来附中。”   四年前附中的初中部早培班招生的时候,高主任便记得这个小姑娘。   附中的早培班的录取难度要比其他班级还要高上几个量级,但哪怕是这样,这个小姑娘也在招生委员会敲定的第一批录取名单之中。   被附中——尤其是早培班——录取而最终没来的,纵观附中建校史上也没几个,因此知道小姑娘最后没来早培班、而是去了三十二中念初中时,几个老师都惊掉了大牙。   好在到了高中,初蘅终于来了附中念书,而且一进校便霸占高一年级第一的宝座,全校老师都知道她。   当年初蘅没来,高主任还纳闷过许久,现在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宋引没听明白高主任的自言自语,问:“什么难怪?”   高主任翻了翻初莹的转学材料,找到她的成绩单,发现哪怕是在三十二中,她的成绩也只是平平。   这样一来,高主任便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测——   这个叫初莹的小姑娘,大概是当初和初蘅一起打包录取的。   打包录取这件事,倒也不新鲜。   有些普通学校为了和重点高中争夺优质生源,会在录取优惠方面做些文章:除了给高分考生物质奖励之外,还能连带着给和高分考生有关的其他人的录取开绿灯。   就像是初蘅这样,她的分数高成绩好,那么像三十二中这样的区重点,为了吸引初蘅这样的优质生源来自己学校就读,也一定愿意连带录取她那成绩一般的妹妹。   这就是打包录取。   难怪啊……高主任在心里感叹,难怪当初小姑娘不来附中,去了三十二中。   当初他还猜测是那边砸了重金抢生源,现在看来,原来是为了给这个堂妹录取优惠,所以初蘅才去读了三十二中。   不过这话却是不能在宋引这位大少爷面前说的。   短短几句话下来,高主任这个人精便发现这位大少爷对着自己妹妹极为护短,说出来他大概也是不会信的,当下便笑道:“没什么。”   高主任说起了正事:“手续我看这边差不多都齐全了,你妹妹下周一就能来上课了,到时候我让班主任安排。”   ***   下午放学的时候,宋引去了三十二中接初莹。   他到的时候,三十二中已经放学有一会儿了。   学校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初莹正背着书包乖乖站在校门口等他。   宋引一看见就笑了,他将车窗放下来,朝妹妹招招手,“过来。”   初莹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宋引将附中的转学通知单递给妹妹看,“下周就可以去报道了。”   初莹低头看手中的那张转学通知书,上面印着烫金的郁金香花纹,正是附中国际班的标志。   通知书上的抬头,写的不是初莹,而是宋莹。   她和那个贫寒的初家再没关系了,她是宋家的大小姐宋莹。   见妹妹并没有表现出高兴的模样,宋引忍不住道:“你……不想去附中吗?”   初莹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哪怕是他们三十二中里的年级第一,都不能确保能够考上附中的高中部。   可宋引不过才前几天和她说了转学的事情,今天竟然就办完了,下个星期她就可以去上学了。   初莹心里知道,转学去附中……这对于宋家而言恐怕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她所见所闻的恐怕只是宋家能力范围的百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   可哪怕仅只是这些小事,也足够令她震撼了。   一旁的宋引又开口了,语气里带了点抱歉,“因为是转学,只能上国际班。”   对于这个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宋引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来。   尽管附中的国际班和三十二中比起来,已经是云泥之别,可宋引仍觉得是亏待了妹妹。   想了想,他又开口道:“没事,反正过几个月就毕业了,先去那里把初中上完,到时候我们再好好选好高中。”   初莹眼下正在读初三,马上就要中考。   先前还在原来的家时,林素芬就为了她的升学问题操碎了心。   毕竟初莹的成绩并不算好,当初小升初时进三十二中这个区重点念书,还是沾了初蘅的光。   原本如果初蘅继续在三十二中念高中,那她也能跟着继续在三十二中念高中。   只是林素芬劝了初蘅很久,但初蘅态度强硬,就是要去附中念书,并没有半点想要帮她的意思。   这样的话,初莹如果想继续在三十二中念高中,就必须自己硬考了。   林素芬怕她考不上三十二中,所以便想让她学艺术特长,到时候就算分数不好,说不定还有特长可以加分。   原本初莹的中考还在那儿悬着,如今宋引找来认妹妹,她倒是不用再担心中考了。   宋家的千金大小姐,想去哪里读书都是去得的。   没来由的,初莹心里突然就一阵发慌。   她拽住哥哥的袖子,然后道:“哥哥,你……”   宋引看着妹妹,语气很温柔:“怎么了?”   初莹垂下眸子,声音很低:“这几天的事情,好像是做梦一样……我怕我一觉醒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见小丫头这副模样,宋引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瞎说什么?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怎么会是假的?”   初莹吸了吸鼻子,然后又道:“哥哥,我害怕……万一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就会走掉。”   虽然宋引的确搞不太懂青春期小女生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但他还是哭笑不得地保证道——   “我绝对不会的……不管莹莹什么样子,都是我最亲的家人,哥哥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15&16章抽666个红包,满25字一定有(大家不要重复打分),其他随缘 第16章 (二更)   没过几日, 宋家别墅里初莹的房间已经装修布置好了,宋引带着妹妹从酒店套房搬回了家。   回家的车上,宋引想起之前从初蘅那里拿回来的那块手表, 便拿了出来给妹妹看,“这支手表是爸爸的遗物, 怎么落到初蘅那里去了?”   看见那块款式过时老土的男式手表,初莹愣了愣。   过了好一会儿, 她才将那块手表接过来, 低声道:“我不知道。”   看着妹妹这副傻乎乎模样, 宋引便忍不住叹气。   他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 “你啊你……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现在想来, 父母去世时留下的遗物肯定不止这些,更何况妈妈生前在研究所工作,抚恤金和遗产在当初也算是一大笔钱。   舅舅还在时, 妈妈的那些遗产想必都会给初莹好好留着,可舅舅也去世了,后来舅妈带着莹莹,想必当初妈妈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也是卖的卖、扔的扔了。   宋引并不心疼钱,只是心疼父母留下来的那些遗物罢了。   他握住初莹的手腕, 推高她的袖口,发现她的手腕上已经戴上了一只玫瑰金色的女式手表。   那支手表是ck的时装表, 虽然宋引本人并不会戴这种档次的手表,可显而易见, 这块手表对于舅妈家而言应该价值不菲。   初莹看出来哥哥眼中的疑问,她有些慌乱地垂下了眼睛。   宋引将那块表从妹妹的手腕上拿下来,“谁给你买的?”   舅妈家应该负担不起这种表——哪怕负担得起,恐怕也不会给莹莹买。   宋引就怕是有些别有用心的小男生, 想借着这种小恩小惠来接近自己妹妹。   初莹小声解释道:“是舅妈给我的……”   宋引一愣。   看一眼哥哥的脸色,初莹的声音更加低了:“她、她说我回家了,穿的用的不能太寒酸,所以就……”   宋引明白过来,平时那个家里大概是不会给莹莹买这么贵的东西,也就是现在他将莹莹接回了家里,那边怕自己觉得她们亏待了莹莹,所以才给她买这些装点门面的。   宋引叹口气,将那支表重新递还给了妹妹,“你要是喜欢就继续戴着吧。”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便到家了。   宋老爷子还在国外考察,他虽知道了孙子将小孙女找了回来,但也没什么表示,别说提前回来了,就连电话都没有打回过一通。   宋老夫人倒是一直对流落在外的小孙女心心念念,只是她身体向来不好,又有心脏病,这阵子一直在疗养院休养身体,医生说不好大喜大悲。   所以宋引也就暂时将这件事压下了,打算等奶奶身体好些再带妹妹去见她。   而初莹被认回来这么多天了,除了二老外,剩下的姑姑一家人,也住在这偌大别墅里,对初莹却是不闻不问。   宋引当初是五六岁的年纪上才被老爷子接回来的,在那之前他的父亲同家里**,几年几年的不和家里人见面——那时姑妈宋文满以为这偌大家业都将归属于自己。   谁料到她这大哥阴魂不散,自己车祸死便**,竟还留下来一对儿女,儿子五六岁时被接回来,同她来争家产。   如今这个侄子居然再将亲生妹妹寻了回来,在争夺家产一事上更是加了不少筹码,如何能叫宋文不恨?   不过,对于姑姑的态度,宋引是不太在意的。   老头子那样的**性子,家里说话算数的,从来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只要他能承认莹莹就行。   兄妹俩进了家门,宋引一路将妹妹带到楼上她新装修好的房间,将房间里的设施一一讲给她听:   “这扇门后面是衣帽间,我让他们先买了几身衣服,你先随便穿着,等周末有时间了我再陪你去买。这个衣帽间有点小,要是东西放不下了,就放到我的房间去,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就叫我。   喏,这边是浴室,我让他们给你新装了个按摩浴缸,按钮在这儿,学起来很简单,不会的话就叫我……”   兄妹两人正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宋引道:“进来。”   房门被推开,站在门边的是一个妙龄少女,年纪看起来和宋引一般大。   女孩歪头看向宋引,笑眯眯道:“宋引哥哥回来了呀。”   说完又看向初莹,声音温柔,“这就是果果小姐吧?”   初莹有些不知所措。   宋引为初莹介绍:“她是司柔,司阿姨的女儿。你房间里的这些东西,都是我让她帮忙添置的。”   他想着小姑娘的喜好应该差不多,果然,莹莹很喜欢房间的布置。   初莹看向那个妙龄少女,朝对方点了点头。   司阿姨是家里的保姆,但又和普通的保姆不大一样。   据宋引说,司阿姨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从他还在母亲身边时就开始照顾他。   那时初母独自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自然要请保姆来帮忙,后来宋老爷子将孙子抢回了身边,那时宋引还正是五六岁的年纪,小男孩不见了妈妈,闹起来是真能上房揭瓦的。   宋老爷子没有办法,便让人重金将从前照顾他的司阿姨请回了家里来照顾他。   在这个家里,司阿姨的地位和其他保姆是不一样的。   而眼前这个叫司柔的女孩,穿着打扮看起来也并不像是保姆的女儿。   在这个家里,她显然很自在、很落落大方……反倒比初莹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千金小姐。   司柔手里端着一个果盆走进来,笑眯眯地开口道:“我妈妈叫我来送点水果……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兄妹说话啦?”   “没有,你们女孩子之间更有话说。”宋引站起身来,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她,“莹莹,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司柔就行。”   临出去前,宋引又想起来什么似的。   他对司柔道:“下星期莹莹就要去学校了,你帮她挑几身合适的衣服在学校里穿吧。”   司柔会意:“好呀,那我明天晚上就带果果小姐去逛街吧。”   宋引点点头:“你们看着办吧。”   司柔将手中的果盆放在了一旁的小茶几上,然后又看向初莹,目光里带了几分掩饰得很好的探究,“果果小姐,明天我们去哪个商场呢?金购近一点,但是skp的东西全一点,你觉得呢?”   司柔说的这两个商场,初莹都听班上的同学提起过,但她自己却从未踏足过那样光鲜的地方。   这会儿司柔这样问,初莹不想露怯,因此便含糊道:“那……去金购吧,近一点。”   “好呀,那我明天和司机说。”司柔笑起来,眉眼温柔,“果果小姐喜欢吃nudake家的甜品吗?如果喜欢的话我先打个电话让他们提前清场,不然他家的人总是太多了。”   司柔口中说的那家甜品店,初莹根本听也没听过,更别说喜不喜欢了。   可是初莹意识到,司柔只不过是一个保姆的女儿,可她居然能打个电话就让一家店提前清场。   初莹看着面前的司柔,心里想的是,我才是这个家里名正言顺的大小姐,怎么能在一个保姆的女儿面前露怯?   因此她点了点头,道:“好啊,你订吧。”   司柔拿出手机,调出通讯录正要打电话,却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   她拍拍自己的额头,懊恼道:“我记错了,金购里没有nudake,只有skp才有。”   初莹愣了愣,然后一时间脸上有些尴尬。   对方说错了,她却没察觉到,反倒还顺着说了下去……已经暴露出了她根本没去过那家甜品店、也没去过那个购物中心的事实。   司柔很快又转移开了话题,笑着道:“果果小姐今天累坏了吧?要不要试试新装的浴缸,是我特意去店里给你挑的。”   初莹点点头,“好啊,那你去放洗澡水吧。”   司柔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去了浴室放洗澡水。   ***   帮初莹放好了洗澡水,司柔便回到了楼下。   司阿姨正将炖好的汤舀出来装在碗里,看见女儿下来,便道:“把这碗汤送去果果小姐的房间。”   司柔在餐桌边坐下,心中还残留着几丝愤懑,“要送你自己送,我又不是她的佣人。”   司阿姨笑:“刚才没让你去送水果,你非要去送。现在让你去送汤,你反而不送了?”   刚才她主动要求去送水果,是因为宋引在场,一来她是想在宋引面前卖个好,二来……自然是想探探这位果果小姐的虚实。   果不其然,她三言两语的便试了出来,这位果果小姐的确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也压根没什么见识,所以才看起来穷酸又小气。   司柔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压低了声音问母亲:“她真是宋引哥哥的亲妹妹?”   看起来实在是半点不像,司柔怎么也想不通,宋引哥哥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处处平庸的妹妹,偏偏宋引哥哥还对她那样好!   司阿姨轻而易举就看出来女儿的心思。   大少爷虽然是公子哥脾气,但对着亲近的人却没什么架子。   她从大少爷童年起便一直照顾着他,他顾念情分,对司柔也不错。   而且这些年来果果小姐一直流落在外,司柔和果果小姐年纪相仿,大少爷思念胞妹,所以也连带着将司柔也当作了半个妹妹来看待。   时间一长,难免会让司柔生出非分之想。   可司阿姨心里却清楚得很,这不过是大少爷看重情分,对她这么个佣人也以礼相待罢了。   若是将别人的礼数当了真,摆不清自己的身份,那就真要闹笑话了。   念及此,司阿姨看向女儿,声音里带了几分警告之意:“大少爷是果果小姐的哥哥,不是你的哥哥,别整天乱叫。”   司柔轻哼一声:“宋老先生都还没见过她,也没承认她是家里的小姐呢。”   司阿姨沉下了脸,“老爷子承不承认,轮得到你来说?”   顿了顿,司阿姨又道:“dna鉴定结果都出来了,还能有假?你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都给我收起来,人家才是正经的主人家。”   司柔心中不忿:“她和宋引哥哥……真是一点都不像。”   司阿姨清楚女儿对大少爷的心思,生怕她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来,当下便警告道——   “dna是老爷子的人私下验的,你千万别把这事和大少爷说,他最心疼这个妹妹了,要是知道验dna的事情,又要和老爷子吵架了。”   想到果果小姐小时候自己还曾经带过她,司阿姨便忍不住叹口气:“哎,果果小姐真是命苦,从小就有哮喘,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又在外面吃了这么多年的苦……难怪大少爷心疼妹妹。”   司柔眨了眨眼睛,“她……还有哮喘啊?”   司阿姨想着便红了眼圈,“是啊,小时候就三天两头上医院的。”   司柔轻哼一声,“反正她现在回来了,宋引哥哥花多少钱给她治病都乐意的。哮喘也不是什么绝症……你别把她说得这么可怜。”   司阿姨瞪女儿一眼,又压低了声音:“闭嘴!主人家的是非轮不到你来说。”   说完她又一扬下巴,道:“快回房间去。”   司柔却不,她转身就要往楼上走,“我找宋引哥哥还有事。”   司阿姨被气得不轻:“你自己看看都几点了?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跑去大少爷房里像什么话?”   司柔已经一路走到了楼梯口,“他让我陪果果小姐买东西,我当然要问过他了。”   说完便上楼去了。   ***   二楼卧室里。   宋引刚洗完澡,正开了一罐啤酒坐在电脑前看球赛。   见司柔上来找他,他有些意外:“怎么了?莹莹那边有事?”   司柔将自己刚才写好的一张单子递给宋引,上面详详细细将初莹可能要用到的东西都列出了几个备选品牌。   宋引一看便笑了,“这种小事不用来问我。”   他知道司柔办事向来妥帖,不过这些东西买再多也费不了几个钱,莹莹看上的东西,到时候直接挂他的账就是了。   “不是啦。”司柔笑得温柔,“我是想问,这些牌子合适吗?需不需要再换?”   宋引对这个妹妹上心,司柔也拿不准要不要换档次更高或更低的品牌。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她特意找的和宋引接触的机会。   宋引想了想,然后道:“她喜欢最重要……牌子低调点,logo别太大。”   司柔依言一一记下,又问:“那……需不需要给果果小姐买几块新手表?我看她手上的那支表都是好几年前的旧款了。”   宋引一愣,“什么?”   莹莹之前告诉过他,那是舅妈在她来宋家前才刚给她买来充门面的。   司柔不明所以,怕自己说错了话,当下便很谨慎的沉默了:“……”   宋引看向她,语气认真起来:“你刚才说,莹莹的那支手表是好几年前的旧款。”   确认宋引变了脸色和自己无关后,司柔心中悄悄松一口气,然后道:   “是啊,那是三年前的旧款啦,我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磨了我妈好久她才给我买的。上个月手表坏了我拿去修,专柜说早就停产了,连零件都没得换呢。” 第17章 (一更)   第二天一早, 宋引起床时,发现简清怡也在家,此刻正坐在楼下的餐桌上吃着早餐。   对着这位表妹, 宋引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当下便皮笑肉不笑道:“唷, 不用上学吗?怎么就回来了?”   简清怡是宋引姑妈宋文的独生女儿,在英国寄宿女校念书, 比宋引小一岁, 两人从小就不对付, 见了面多半是冷嘲热讽的。   果然, 听见他这话, 简清怡便笑眯眯道:“你为了这个亲妹妹,都特地飞回来交换一学期了呢,还不准我趁着周末回来看一眼表妹吗?”   说着她又冲着楼上一扬下巴, “怎么?表妹还没起床,是睡不惯我们家里的床吗?还是……她就是习惯以前贫民窟里的床啊?”   没等宋引出声,姑妈宋文便喝止住了女儿:“清怡。”   简清怡见好就收,不再纠缠,笑着低头喝粥。   不一会儿, 宋莹也起床从楼上下来了。   宋引自己是无所谓,但他不想妹妹一回家便被冠上了“不懂事”的名声, 因此也忍下了气,给她介绍:“这是简清怡, 姑妈的女儿,比你大一岁。”   初来乍到,对待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宋莹都不能掉以轻心, 更何况眼前这个是她的表姐,这个家里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   因此宋莹脸上的笑容也带了几分讨好:“清怡表姐好。”   简清怡连头都没抬,看都不看她,只是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   一旁的宋引强忍下气,只是拉着妹妹在餐桌的另一边坐下,“莹莹吃饭吧。”   宋莹脸上臊得通红,被哥哥这么一拉,她也只能强笑一下,然后低声道:“嗯。”   吃完早饭后,简清怡便径直上楼去了。   宋引想起昨晚发现的手表的事情,想要问妹妹,但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宋莹看向他,“哥哥,怎么了?”   看着妹妹这么乖巧听话的模样,宋引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应该怀疑她。   可他昨天上网查过了,那款手表的确已经停产了好几年。   想了想,他伸手握住了宋莹的手腕。   昨天他把爸爸的那块手表给莹莹,今天她就戴上了。   “舅妈给你买的那块手表不戴了?”   宋莹摇摇头,“我更喜欢爸爸的这块表。”   “真乖。”宋引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那块表对舅妈来说不算小钱……发.票你还留着吗?我把买表的钱给她。”   宋莹愣了愣,眼神里明显出现了一丝慌乱,“我、我没拿发.票,可能在舅妈那里。”   这块表还是她刚上初一时买的,怎么可能还有发.票?   宋引“ 哦”了一声,然后道:“不好直接去问舅妈……你们是在哪个商场买的,我让人去商场问问。”   宋莹低下了头,声音局促:”哥哥,我忘了,是、是舅妈带我去的,我不记得了。“   宋引“嗯”了一声,“没关系,忘了就算了。”   问到这里已经没必要再问下去,毫无疑问,她之前就是在骗自己。   只是宋引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在这样的小事上骗自己,她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他这个哥哥说的?   兄妹俩正是沉默间,楼梯上传来一阵“蹬蹬”声,原来是刚才上楼去的简清怡又下来了。   她的手中还拿着几件衣服——是她刚从自己衣橱里扒拉出来的。   简清怡一路走到宋莹面前,然后将手中的衣服往宋莹怀里一扔,笑眯眯道——   “表妹,第一次见面,没什么好送你的,这几件衣服先给你穿吧,不然你穿成现在这样,等外公回来了都认不出你来,说不定还会以为是司柔的妹妹呢。”   说完,不顾宋引气得哇哇叫,简清怡转身就走,脸上终于露出了这几天来久违的笑容。   她本以为宋引这个蠢货找回来的亲妹妹要跟自己争宠,现在她倒是放心了,老爷子根本就看不上这样的孙女。   ***   附中宿舍。   符微月赶在熄灯前吹完了头发,初蘅刚给书桌上的小鱼缸换了干净的清水,此刻正将小玻璃杯里装着的那条小金鱼倒了进去。   符微月等她小心翼翼给豌豆黄换完水,这才开口道——   “宋家太子爷的妹妹马上就要转学来我们学校了,你听说了吗?”   初蘅手上顿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很难将“太子爷”这三个字和宋引那个二百五联系在一起。   她轻咳一声,然后开始回忆自己刚复习完的历史课本内容——   “公元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的统治结束,封建制度结束。1949年新中国成立,封建社会结束,新民主主义社会正式开始。”   符微月的脸偷偷红了,“我听她们都叫‘太子爷’嘛。”   今天初中部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班长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看见了宋引妹妹的转学资料。   不过宋公子的妹妹但却并不是传闻中的姓初,而是姓宋。   符微月想想便觉得自己好笑。   那天宋引跑来她们班上找初蘅,那时候她真的以为初蘅就是宋引的妹妹。   符微月还偷偷问了初蘅,她到底是不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等初蘅否认后,她竟还以为这是有钱人低调。   现在想来,她实在是太傻了。   符微月嘟囔道:“蘅蘅,我们之前还猜你会不会是宋公子的妹妹呢。”   初蘅平静道:“以他的智商……有可能是我哥哥吗?”   符微月忍不住偷笑。   虽然宋公子长得很帅,但听蘅蘅这么一说,她突然觉得宋公子好像一只哈士奇哦。   22点30分,宿舍的大灯准时熄灭,两个女孩子一齐爬上了床。   钻进被子前,符微月忍不住再次问道:“初蘅,你和宋公子是不是很熟啊?那你认不认识他的妹妹啊?好像是叫……叫宋莹。”   宿舍另一边床上的初蘅并没有说话,就在符微月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才听见冷淡的女声响起:“不认识。”   ***   之后的一个星期,初蘅的生活过得十分平静。   每周三次的家教课她还在照常上着……看来她假扮大学生去当家教的事情暂时还没被揭穿。   而更加值得庆祝的事情是……这一周来,林素芬都没有来找过她。   初蘅原本就不耐烦林素芬的短信电话轰炸,非逼着她去赚三十二中的那二十万奖学金,于是索性将手机给扔了。   不过后来她倒是反应过来了:毕竟初莹已经认祖归宗回了宋家,就连姓氏都改了回去。   宋家大小姐想去哪里上学去不得?自然也不用再指着她那二十万的奖学金。   若非如此,就算她将手机给扔了,林素芬打不通电话,也必定要来学校找她的,哪会有什么清静日子?   “初蘅,运动会你一个项目都不报吗?”   岑南雪在班上问完了一大圈,然后又捧着个小本子跑到了初蘅的课桌前。   岑南雪作为班长,最近很是头疼。   因为她们班上报名运动会的同学实在是太少了,搞得班主任都将她叫到办公室去特意训话了,说是她这个班长的动员工作没有做好。   因此岑南雪从上星期开始,就到处发动同学们参加运动会,活像个传.销头子。   当然,毫不意外地,初蘅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不要。”   初蘅从来都是懒到能坐着不站着、能躺着不坐着,更何况她从小就有哮喘,虽然她本性要强,从未将这件事告诉过同学,但她也的确是从没参加过运动项目。   岑南雪想了想,然后道:“那不参加运动会的同学要负责给所有同学买饮料哦,还有,等运动会结束那天聚餐的钱也是不参加运动会的同学分摊哦。”   原本还懒洋洋趴在桌上的初蘅立时坐直了身子,很惊讶:“怎么这样?”   她的钱可是货真价实的血汗钱。   岑南雪笑眯眯道:“蘅蘅也可以选择参加运动会哦。”   初蘅犹豫了三秒,还是摇头,“算了,我出钱吧。”   运动是不可能运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运动的。   岑南雪继续恐吓她:“可到时候要是只剩几个人不参加运动会的话,那你们要付的钱就很多了哦。所以……还是参加吧。”   初蘅并不上当,当下便凉凉道:“就是因为根本没几个人要参加运动会,所以你们班委才想出这种馊主意来的吧。”   岑南雪捂着脸,崩溃了:“给点面子好吧?我不要活了呜呜呜……”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可不可以请外援?”   岑南雪转过头,有些惊讶:“闻师兄?”   来人正是闻潇,高二年级的理科大魔王,常年霸占着理科班榜一的位置。   闻潇调侃道:“要不我来给初蘅当外援吧?”   初蘅看起来就是个不愿意动弹的性子,闻潇猜测,要她参加运动会恐怕是要了她的命。   岑南雪耸耸肩,十分无奈:“你又不是国际班的。”   附中的运动会都是按班级来报名的,每个班级的成绩最终要汇总到各个年级的总成绩中去,闻潇是高二的,自然不能来当高一的外援。   只有国际班的学生,因为他们不受年级的限制,所以可以选择当其他年级的外援。   初蘅看向闻潇,“你找我?”   闻潇点头,将手中拿着的那本笔记本放在初蘅的课桌上,“上周你没去,这是集训班的笔记。”   初蘅将笔记收下来:“谢谢。”   没等闻潇再说更多的话,他便被班上的其他人拉走了。   因为闻潇刚拿到了P大的自主招生降分,所以有好几个同学都围着他问具体的签约条件。   看着被众人团团围住的闻师兄,符微月转过身来,趴在初蘅的课桌上,小声道:“初蘅,闻师兄是不是喜欢你呀?”   初蘅波澜不惊,只是挑了挑眉,“哦?”   见初蘅这副反应,符微月来了兴趣,继续道:“你看,你都没要,他就主动来给你送笔记了……肯定是对你有意思。”   见初蘅没说话,符微月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问:“他要是追你,你会答应吗?”   初蘅将翻开几页的笔记本合上,然后抬头看符微月,“你都在想些什么?”   符微月鼓了鼓脸颊,然后道:“上次师姐回学校做讲座不是说了吗,大学里的男生质量没有高中好哦,所以最好现在就预订一个。”   学校前段时间邀请了几个已毕业的学生回校做讲座,讲座里一个学姐便开了个小玩笑,让小学妹们都抓抓紧,擦亮眼睛套牢身边的好男生。   附中的学风虽然森严,但老师们对于早恋都是睁一只眼闭只一眼的态度,在旁边听着的老师们也没打断,只是和台下的学生们一起笑。   初蘅撑着下巴,看着对这一番话深以为然的符微月,凉凉开口:“醒醒。”   说这话的学姐老爸可是上市公司董事长,人家就算风花雪月考不上大学还能捐钱去国外名校呢。   如果没有董事长老爸的话……男人算什么东西,还是考上好大学才比较重要吧。   反正她不会谈恋爱的。   男人都很麻烦的……在成为初教授之前,她是不可能浪费时间谈恋爱的。   这样想着,初蘅再次看向符微月。   符微月被她看得毛毛的:“怎、怎么了吗?”   初蘅想起来,符微月的父母都是高中老师。   她沉思几秒,然后幽幽道:“中产家庭的阶层滑落是很容易发生的。”   符微月瞬间就怀疑人生了:“……”   救命啊,她明明只是简简单单聊个天,为什么突然就要接受蘅姐的灵魂拷问啊?   ***   放学之后,初蘅和符微月留了下来。   这周是她们俩值日。   两人正打算开工,教室门口却突然传来两下敲门声。   一个个头高挑的女孩站在教室门口,她的打扮十分时髦,皮肤是小麦色的,看起来阳光健康。   看着教室里的两个女孩子,简清怡伸手指了指她们俩,然后问:“你们俩谁是初蘅?”   符微月皱了皱眉,“你是谁啊?”   怎么有人能只说一句话就这么让人讨厌啊?   原本背对着教室门口的初蘅转过身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站在门口的少女。   一看见初蘅的脸,简清怡便知道谁是初蘅了。   她站在原地愣了愣,要不是已经有了亲子鉴定结果,她都要怀疑这个才是宋引的亲妹妹了。   反应过来后,简清怡又开始暗自庆幸:这个不是宋引的亲妹妹,实在是太好了。   还好不是。   这会儿简清怡心情很好,因此也不介意初蘅的冷淡,只是径自走到她身边,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听说之前宋莹一直住在你家?”   初蘅看着面前的女孩,语气很平静:“麻烦你站起来,那是别人的座位……丢了东西要找你的。”   简清怡依旧不生气,她站起身来,道:“这么说的话,你和她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咯。那……你手上肯定有不少她的把柄吧?”   初蘅没搭理她,继续扫地。   “看到她被接回家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你自己还留在贫民窟里生活……不会觉得不公平吗?”简清怡围在初蘅打转,笑眯眯的模样,“你到底有没有她的把柄啊?比如说早恋、作弊、偷东西、堕胎之类的……有吗?有的话你就告诉我吧,求求你啦,我出手很大方的。”   初蘅皱了皱眉,没等她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声:“简清怡!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来人正是宋引。   刚才他放学,一出教学楼的时候便看见了简清怡往高一的教学楼方向走,他心里觉得蹊跷,于是便一路跟了过来。   想到简清怡刚才的那一番话,他便觉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俩又打算给我妹妹造什么谣?”   简清怡毫不示弱,当下便反击道:“你妹妹真那么清白还怕我来问啊?你自己心虚什么?!”   宋引简直是气炸了:“简清怡你真是无法无天了,我看除了老爷子没人能管得住你!你敢在老爷子面前这样发疯吗?”   简清怡冷笑:“你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喜欢告状啊?”   宋引也冷笑:“你自己不是说清清白白不怕告状吗?你现在也是心虚了?”   这对表兄妹是货真价实的冤家,就这样一路吵着出了教室,留下教室里的两个女孩子。   符微月:“……”   她虽然对这一场闹剧一脸懵逼,但刚才宋公子指责蘅蘅造谣的话,实在是太没道理了吧?   明明是那个女孩子来问蘅蘅,但蘅蘅根本就没有回答啊。   这样想着,符微月小心翼翼地看向初蘅,“蘅蘅,你不要生气呀,我……我待会儿请你吃好吃的!”   “我不生气。”初蘅继续低头扫地,“人狗有别,我为什么要生他的气。”   作者有话要说:  【蘅姐:天呐评论区的小可爱居然在为宋狗生气?人狗有别,你们真是太给宋狗脸了。给我把公屏打在人狗有别上!】   大家前两章的留言铁铁都看到啦,看见这么多熟面孔的小可爱和新来的小可爱,好开心呀!谢谢你们!   因为忙着码字和三次元的事情没办法一一回复,请大家见谅哦   本章继续发红包发红包发红包发红包~~么么哒   顺便再说下剧情的问题,铁铁知道小可爱们很着急想要看到假妹妹被揭穿,但这篇不是大纲文,剧情也要慢慢铺陈展开的啦   反正肯定会认回来的,宋狗也肯定要跪地给他妹妹认错的,所以不要着急啦,现在狗哥哥越嚣张,之后打脸才能越爽呀!   二更14:00发 第18章 (二更)   周末的时候, 初蘅去了十中上全市物理竞赛集训班的课。   因为来上课的除了集训班的学生,还有不少旁听的学生,所以每次阶梯教室里都是乌泱泱一群人。   好在像初蘅这种在集训班正式名单里的学生都是有固定座位的, 她一路挤开人群,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初蘅的同桌是夏琪,也是除了她之外,附中唯一一个来全市集训班上课的女同学。   见初蘅来了, 夏琪有些惊讶:“你来了啊。”   毕竟初蘅已经缺堂了两节课, 她本来还以为初蘅以后不来了呢。   初蘅将书包打开,拿出讲义来,然后一脸云淡风轻道:“嗯,之前有点事。”   当然, 其实初蘅并没有什么事, 只不过是上上周忘记定闹钟,在宿舍里睡过头了而已。   等到了上周, 出发来上课之前,初蘅又突然发现自己缺的进度还没补上,便也索性不来了。   没看书, 要是被点到答不出问题来,就太丢人了。   破坏她的高冷学神人设,算了,不如睡觉。   直到这周,闻潇把讲义和笔记给了她, 昨晚她又在厕所里熬夜看到凌晨三点, 初蘅这才终于敢来上课了。   一个年轻男生站上了讲台。   夏琪小声道:“孙教授这周请假,是他的博士生代课。”   “哦。”初蘅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人,然后便收回了视线。   可她一侧头, 眼角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猛然坐直了身子。   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   教室里的人乌泱泱的,所有座位都已经坐满了,季褚这会儿站在教室的过道处,就在初蘅的座位旁边。   初蘅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人,眼神里的震惊显露无疑。   这人真的是变态吧?怎么哪儿哪儿都能看见他?   见她这副反应,季褚倒是不恼,只是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十中校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这里是他的地盘。   初蘅一言不发地回过头。   夏琪看一眼旁边的季褚,然后压低了声音问:“初蘅,你认识……季公子呀?”   初蘅皱眉,“季什么?”   现在人不好好说话叫名字的习惯都是哪儿来的?   夏琪压低了声音,然后道:“他是季褚呀。”   顿了顿,她又道:“上节课你没来的时候,他就是坐的你的座位……他说他认识你。”   初蘅一愣,然后哼了一声,“我不认识这个变态。”   夏琪沉默了:“……”   那天季褚坐在初蘅的座位上时,她委婉提出这个座位属于自己的同学时,季褚毫不意外,而是一脸平静道:“我知道,你们学校的那个女骗子,我认识她。”   拜托,你们俩这种说话语气……真的是不认识的人吗?   好在很快就开始上课了。   初蘅不去管那个烦人的变态,而是打开了讲义,翻看今天要讲的内容。   阶梯大教室里的人乌泱泱,所有座位都被坐满,还有不少同学是站着的。   季褚在教室里环视一圈,然后拍了拍后面过道旁一个男生的桌子,俯身说了几句话,然后那个男生便收拾好了东西,将自己的座位让给了季褚。   今天来代课的博士生师兄还十分年轻,上课也是照本宣科,将前几次课后的习题答疑完了之后,今天的课堂内容便算是结束了。   眼看着离下课时间还有十分钟,站在讲台上的博士生师兄笑道:“除了讲义上的习题,我再给大家留两道趣味题吧,和竞赛无关,感兴趣的可以思考一下。”   很快,他便放出了一张幻灯片,上面正是两道趣味题——   【第一题】   盲盒中有100个硬币,其中20个正面朝上,80个反面朝上。可以在盲盒中任意翻转硬币,但是我们无法区分盲盒中任意一个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   如何把这100个硬币分为两组,使得两组中正面朝上的硬币数量相同?   【第二题】   1000瓶药中有1瓶有毒,如果小白鼠服用有毒的药,则会在1小时内死亡。那么最少需要几只小白鼠可以在1小时内找出有毒的那瓶药?   这两道题可以算是脑筋急转弯了,因此幻灯片一放出来,底下的学生们便低声地讨论了起来。   一旁的夏琪也托着下巴沉思起来:“正面向上的硬币数量相同……这要怎么实现呀?”   初蘅也低下头,一边在草稿纸上画着无意义的圈圈一边沉思。   第一道题并不难,很简单的脑筋急转弯,初蘅没费什么力便想出来了。   她卡壳在了第二道题上。   果不其然,快下课的时候班上有同学大声说出来了第一道题的解法。   答案的正确与否不需要老师来验证,那个同学一说出来周围便是一片恍然大悟的惊呼声。   站在讲台上的博士生师兄笑起来,然后推了推眼镜,问:“说得没错,那第二道题呢?有没有同学想出来?”   正如初蘅所预料的一般,教室里重新沉默了下来。   博士生师兄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看来大家还需要再想一下,下节课我们公布——”   只是他的话音未落,初蘅的身侧便传来了一个淡淡的男声,“十只。”   季褚的声音不高,却成功地吸引了初蘅的注意力。   她转过头去看他,后者察觉到她的视线,同样回以注视。   讲台上的博士生师兄愣了愣,恰在此时,下课铃声响起。   “这位同学答对了。”博士生师兄笑着道,“其他同学回去可以再思考一下,下节课我们公布解法。”   显而易见,班上的其他同学对这道显然和竞赛无关的脑筋急转弯都不是那么执着,想不出来了便不想了,反正竞赛又不考。   大家还是和以往一样,下了课便都围住了讲台上的博士生师兄问讲义上的问题。   初蘅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竞赛班讲义,上面并没有太多令她费脑细胞的问题。   因此她对刚才的那道题目就格外的执着。   她“嚯”的一下站起身来,然后走到季褚的座位面前,“喂。”   写作业从来不求人的资产阶级大学霸,并不擅长请教同龄人问题。   因此哪怕此刻初蘅有求于人,但语气还是免不了的生硬:“为什么是十只小白鼠?”   季褚看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说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季褚实在是没想到,哪怕是求人的话她也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不愧是女强盗和女骗子两位一体的存在。   宋引这个妹妹,比他厉害多了。   他往后一靠,忍着笑,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初蘅一愣,似乎是被对方的话噎了噎,一时间无从反驳。   见女骗子哑口无言了,季褚心情不由得有些舒畅。   谁知下一秒,初蘅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三下两下将桌上的笔记本塞进书包里,然后便拎着书包回来了,挡在季褚的座位外面,颇有一副他不说便不让他走的架势,“告诉我。”   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的女强盗,季褚挑了挑眉,“你这是请教人的态度?”   从本质上来说,初蘅和世界上所有的学霸学婊一样,根本就不能忍受在学校里有什么问题是别人知道答案、而她却不知道的。   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十分磨叽,当下便一拍桌子,模样颇有几分穷凶恶极,“快说,到底为什么是十只?”   没想到女骗子居然能这么横,季褚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反问道:“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想了想,他坐直了身子,看向面前的女孩,认真道:“这样,你把switch还给我,我马上告诉你。”   这话倒是提醒了初蘅。   她作恍然大悟状,“对哦,我差点忘了,你的游戏机还在我那里。”   初蘅仔细回忆了一下,“那里面有你三百个小时的游戏存档对吧?尤其是那个z开头的游戏,我记得进度都96%了,对吧?”   季褚听出来这个女骗子语气中的威胁,他满脸震惊,“不是吧,你又来?”   太可怕了……季褚遵纪守法十几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嚣张的女骗子。   这个女骗子果然每一秒钟都在重塑他的三观。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季褚“嚯”的一下站起身来,拿起自己的书就要往教室外面走。   初蘅想也不想的追上去,揪住他的校服外套不让他走,“你还没告诉我!”   可以有任何作业题是她不知道而其他同学知道的吗?   不可以。   初蘅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两人就这样一个走一个追的到了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初蘅正打算继续威胁对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软软的女声:“季褚……”   初蘅直觉不对,下意识松开了对方的外套下摆。   她顺着声音的来源望过去,然后看见了一个女孩子,身上穿着和季褚一样的十中校服,看起来像是他的同学。   女孩披着齐肩黑发,皮肤白皙,模样乖巧,此刻一双眸子却是泪光盈然。   初蘅看了一眼自己面前那张招蜂引蝶的脸,瞬间便明白了一大半。   大眼萌妹看一眼初蘅,又看向季褚,声音很低:“季褚……我有话想和你说。”   被女孩这么看了一眼,初蘅才反应过来,自己离男女主角好像太近了——尤其是男主角。   当即她便很有自知之明的欲退后几步,转身就要溜走。   只是出乎初蘅的意料,没等她迈开步子,季褚便一把拽住了她的书包带子,阻止了她意欲离开的脚步。   下一秒,他看向那个女生,语气冷淡:“说吧。”   初蘅:“……”   她好像被迫卷入了一场……感情纠纷?   见季褚这样冷淡的态度,女孩转而看向初蘅,一双大眼睛瞬间就红了,声音里已经有了轻微的哽咽:“你……能让我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吗?”   从未面对过这种状况的初蘅此刻罕见的有些紧张,紧张得甚至咽了一下口水,像个愚蠢的直男一样手足无措地杵在原地。   当然可以。   不过你误会了,我和旁边这个人没什么关系。   我现在就走,马上就滚,麻溜地滚。   只是没等初蘅将一肚子话说出半句,却突然感觉肩膀一沉。   是季褚。   季褚突然伸手,原本拉着初蘅书包带子的手松开,转而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几乎将她半个身子都搂进了怀里。   下一秒,他漫不经心地开口了:“你有话就说,她又不是外人。”   作者有话要说:  给二更的铁铁一些花花鼓励吧!   继续送红包,么么哒   感谢小可爱的订阅、留言、营养液和地雷 第19章   “她又不是外人。”   初蘅瞳孔地震:“!!!”   事态的发展实在是太匪夷所思, 以至于她一时间竟有些没回过神来。   但大眼萌妹的反应却比初蘅迅速多了。   “她又不是外人”——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瞬间叫大眼萌妹先前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初蘅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她一边挣开压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一边赶紧对着那个大眼萌妹解释道:“不是不是,我不认识——”   原本还梨花带雨、含羞带怯的大眼萌妹,下一刻便极速黑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那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往前一扬, 兜头朝着季褚泼了过去, 然后便哭着跑走了。   个头一米八往上的少年,此刻被不足一米六的女孩用咖啡泼了满头满脸。   一滴都没浪费。   至于初蘅,因为被人强行拽住,离得太近毫无疑问也被殃及, 半边身子都被泼上了咖啡。   黏腻的液体残留在皮肤上, 又迅速蒸发,脖子一侧的皮肤黏糊糊的, 感觉十分糟糕。   初蘅:“……”   她用尽了此生修养——虽然她的修养几近于无,才没有骂出脏话来。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一问那个大眼萌妹,这咖啡里到底加了多少糖?!   请问你是喝咖啡还是喝糖水啊?   不知道吃多了糖会变蠢吗?   根据刚才泼咖啡的力道和角度, 显而易见……大眼萌妹大概是将她当成了小三。   她之所以会被当做是小三……是因为面前的这个罪魁祸首。   显而易见,对方刚才揽肩膀的行为是故意为之。   初蘅一言不发地看向面前的少年,语气冰冷:“有病啊?”   少年刚被泼了满头满脸的咖啡,棕褐色的液体顺着少年英气挺拔的五官上一滴滴滑落下来。   寻常人遭遇这样的窘境,难免会有些狼狈, 可季褚的脸上却未见愠色, 他的眼中带了一丝恶作剧得逞的愉快。   面对着初蘅的诘问,他伸手擦了一把脸,眼神依旧很愉快, 语气却是很无辜——   “是啊,刚才那个人是不是有病啊?莫名其妙的。”   因为刚才的一场闹剧,走廊里已经不少同学驻足打量他们俩了。   而两人此刻这副落汤鸡形容,实在是很像奸.情被发现的狗男女。   毫无疑问,此刻初蘅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下周一便会成为十中和附中话题中心人物的命运。   她虽然并不在意被他人用异样眼光打量,可莫名其妙当了小三是怎么回事?   当下初蘅便一把揪住面前的男生的校服外套,向来波澜不惊的语气里难得带上了几分气急败坏,“你……你去和他们说清楚!”   初蘅口中的“他们”不是别人,正是走廊里正在看热闹的同学们。   对此季褚倒是不以为意,接着初蘅拽他的那一下,他顺势俯身凑近了面前的女孩。   看着年轻男孩蓦然凑近的脸,初蘅没来由地紧张,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季褚“哧”的一声笑出了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只小嫩鸡仔,最拿手的就是虚张声势。   下一秒,他凑近女孩的耳边,低声道:“你怕什么?”   大庭广众之下,这两人举止这样亲密,一时之间,在走廊里吃瓜的其他同学都震惊了!   走廊另一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   “天呐,季褚不会真的劈腿了吧?”   “怎么是劈腿?他和孟悦又没确定关系,之前不是传孟悦一直在追他么?”   “可是孟悦刚才泼他们咖啡了呀,不是女朋友能泼咖啡吗?”   此言一出,其他吃瓜群众迅速被说服了。   “那个女生是谁啊?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你不会看她穿的校服吗?”   “原来是附中的啊……哎呀他们附中的人真是绝了,校服黏身上了,到哪儿都能穿校服。”   关于附中的校服,早已成为了全北京中学生圈子中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作为华北地区、甚至是全国最顶尖的中学,附中学子们常年穿着校服——生怕大街上的路人不知道他们是附中的学生。   毕竟附中学子们不仅穿着这身尊贵的红白校服出没在海淀黄庄,还出现在大洋彼岸的哈耶普斯校园、伦敦街头、纽约街头——他们甚至穿着校服出现在南非大草原上。   世界之大,竟没有一个地方能让附中学子舍得脱下身上的校服。   时间一长,全北京的中学生便都开嘲讽说附中的校服上有神秘的封印,黏性极大,只要一穿上就脱不下来了。   这根本就不是校服,而是纹身、是精神图腾。   对于死对头附中的学生,十中的同学主要还是以嘲讽为主的,尤其是当人群中有几个和孟悦要好的同学时——   “也就是比孟悦好看一点吧,可那也是小三啊。”   “而且成绩肯定也没有孟悦好吧,孟悦每次语文和英语都是年级前三的。”   “反正他们学校花活儿最多,谁知道是靠什么进去的?说不定是塞条子的呢。”   孟悦成绩好人又长得漂亮,爸爸是外交官,妈妈是大学教授,也算得上是十中民间公认的校花了,   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旁边凑过来一个男生,插嘴道——   “那不是初蘅吗……你们不认识她吗?”   说话的男生叫江敬,高二理科实验班的,也是季褚的舍友。   作为国内中学鄙视链顶端的一对冤家,附中和十中之间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互相the one的。   十中是历史悠久的西城名校,从来都看不上海淀的中学,也看不上附中到处开分校的掉价行为。   而附中近些年办得风生水起,升学率连年攀高,名气大涨,师生们早已默认附中就是天下第一,自然对前任老大十中一百个看不顺眼。   两个学校的学生之间常年互相diss,既然孟悦是附中的民间校花,因此同学们也自动将孟悦的情敌对标成了附中的校花。   一听江敬这话,大家纷纷将他揪住——   “那就是初蘅啊?原来她长这么漂亮?”   “你怎么认识她的?难道是季褚介绍你们俩认识的?”   “搞什么啊?所以是附中的校花打败了我们的校花咯?”   十中的很多学生之前都听说过这个在许多附中学生心中如同爸爸一般的存在的初蘅——毕竟她每次大考不写作文也能考年级前三十。   一听同学们的议论,江敬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认识蘅姐明明是因为蘅姐是物理竞赛集训班的超级大魔王、没有感情的暴力解题机器,所有人的作业都是参考她的。   前两周她没来上课,大家的课后作业正确率都下降了百分之二十。   现在季褚他搞谁不好,居然来搞他的蘅姐?!   女孩子的脸皮又都很薄——虽然他不确定蘅姐是不是也这样,可万一蘅姐因为这沸沸扬扬的八卦就再也不来上课了,他们剩下的整个集训班怎么办?!   因此江敬再次看向季褚的方向,他甚至还眯了眯眼睛,疑惑地“噢”了一声之后,开始自问自答——   “漂亮?校花?没有啊,蘅姐长得平平无奇啊……不好意思我没戴眼镜,五米外人畜不分……那个妹子好像不是蘅姐,蘅姐哪有这么好看?”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迎来一阵“嘁”声,大家随之松了一口气——   “我就说嘛,初蘅哪有这么漂亮?”   “那个女的一看就是学渣脸啊。”   “我天天泡在附中贴吧里也没看见过初蘅照片啊……不露脸一律按乔碧萝处理!”   江敬也拍着胸脯,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   对于同学们的注视和窃窃私语,季褚倒是不以为意。   而处在绯闻中心的女主角已经能够料想到传言会有多无稽,再看季褚那副闲适的模样——他倒像是在等着看她的笑话似的。   当下初蘅便气得再次揪紧了他的衣领,咬牙道:“让你去和他们说清楚!”   季褚一脸无辜的摊了摊手,“说清楚什么?”   初蘅一时间竟有些哑口无言:“……”   说清楚什么?   说清楚她不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说清楚她和他根本没半点关系。   看着面前女孩怔住的模样,季褚不由得觉得好笑:“你骗人的时候怎么不这么心虚?你这个女骗子脸皮还这么薄吗?”   他待会儿必须问问宋引,他的妹妹脸皮真的这么薄?   听到“女骗子”这三个字,初蘅抬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季褚被她这一眼看得有些心虚。   他……说错话了?   只是还没等他来得及道歉,下一秒,先前还要求他去解释清楚俩人关系的女孩,松开他的外套下摆,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怎、怎么回事……女人怎么这么麻烦?说生气就生气。   ***   晚上的时候,季褚照例去了沈家打桌球。   短短一个下午,季家太子爷劈腿被女朋友抓包然后被女朋友泼了一身咖啡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小圈子。   沈家老二沈晏笑得直不起来腰:“该!活他妈该!活该让你那么多桃花!“”   老大沈易也很好奇:“你到底对人家妹妹做什么了?搞得人家要泼你咖啡?“   季褚想想便觉得莫名其妙:“帮我写个语文作业……这就叫女朋友了?”   事实上,直到上个星期,季褚甚至都不认识这个孟悦。   直到对方含羞带怯地表示自己可以帮他写语文作业,季褚虽然觉得这位女同学的行为很奇怪——说不定脑子还有点毛病,但这种好事谁会拒绝啊?   谁想到就因为这个,对方竟一厢情愿地觉得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还要求他公开声明自己已经不是单身了。   季褚:“???”   季褚并没想到自己不写语文作业居然要付出这样沉重的代价。   他向来应付不来女人这种生物,因此第一反应就是:什么也别说了,跑吧。   当然,季褚从小到大的桃花简直是数不清。   说话间便又来了一个。   来人正是简清怡,她明早的飞机便要回英国,今晚和大家出来吃饭。   大家都知道她家找到了那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因此大家难免好奇,便纷纷向简清怡打听了起来。   简清怡冷笑一声:“土包子一个,有什么新鲜的。”   刚听说宋引找到了他的亲妹妹,简清怡和母亲还紧张了一阵——毕竟往日里老爷子看着宋引这个大孙子便是如珠如宝的疼着,现在他又找回了妹妹,这兄妹俩岂不是要把老爷子的宠爱全都占尽?   豪门争产,向来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简清怡对此十分清楚。   更何况,她还知道宋引的这个妹妹和季褚还有过娃娃亲——哪怕只是大人们随口说的玩笑话,可她也听季褚的妈妈提了许多年。   不过在见到宋莹的那一瞬间,她便知道这个妹妹对自己是没什么威胁了。   这样想着,简清怡又嘲讽道:“你们还是别见这种乡巴佬了,我们家可丢不起这种人。”   听见这话,在场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尴尬。   他们都知道简清怡的性格——娇纵、蛮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正是尴尬的沉默间,先前一直没吭声的季褚,却是抬头看向了简清怡。   少年的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很冷:“简清怡,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蘅姐骂人:你有病啊   男主:学到了学到了   直到很久以后,十中同学看见蘅姐。   说好的学渣脸呢(╯‵□′)╯︵┻━┻   【路人同学也不是反派,他们只是铁铁操纵的工具人   又是新的一章,大家来按爪吧!本章依旧送红包!超过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p.s. 为什么双更评论还越来越少了呢,铁铁宽面条泪 o(╥﹏╥)o 这是老天不让铁勤奋吗 第20章   周日的一大清早, 季褚便下楼吃饭了。   儿子难得这么早起,褚晓很惊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季褚还因为昨天的事情烦着,一副闷闷的模样, 并不说话。   坐在餐桌上首的季正诚看一眼人高马大的儿子,抽出报纸在他脑袋上拍一下, “你妈妈在和你说话。”   不过褚晓爱玩爱闹, 向来没什么长辈架子,也不和儿子计较这些, 当下只是笑眯眯道:“既然你今天起这么早,那你待会儿去陪爷爷去。”   季褚一听,立刻拒绝:“不要。”   老头子唯一的爱好就是书法和钓鱼, 照惯例周末他都是要去钓鱼的,陪老头子在河边坐一天, 不如要了他的命。   “你爷爷今天不钓鱼。”褚晓笑道,“前阵子他卖出去了一幅字, 居然赚了两百块钱, 把他给乐的……最近天天在家写书法呢。”   说起老爷子的书法作品, 连一旁的季正诚都没绷住脸,“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有人买?别是公司里的那些马屁精找人讨他欢心的吧。”   褚晓忍不住瞪了瞪一眼丈夫, “你这还是当儿子的呢, 怎么说话?”   老爷子的书法作品的确是一言难尽,可怎么说也是长辈。   顿了顿, 褚晓又道:“不是公司里的人假扮的,是一个小姑娘,听说还是聋哑人呢,买了字扔下钱就跑了,老爷子这几天到处在找人呢。”   一旁的季褚突然嗤笑出声, “我看不是聋哑人,是瞎子还差不多。”   什么聋哑人,这女骗子还会玩的。   褚晓以为他是在笑老爷子的书法,瞪向他:“你真是无法无天了……”   季褚回过神来,生怕爷爷真将自己捉去他书房站一天,当下便祸水东引,看向母亲道:“平时不都是你陪的吗?”   褚晓为人处事妥帖细致,是季家上下都交口称赞的好儿媳。   老爷子喜欢钓鱼,季正诚忙着公司里的事尽不了孝,褚晓倒是一有空便会陪老爷子去钓鱼,也从来不像其他人一样嫌闷。   听儿子这样说,褚晓正色道:“妈妈今天有正事,要陪果果去医院呢。”   这话倒是让餐桌上的父子俩都惊讶了。   褚晓解释道:“果果不是从小就有哮喘么?也不知道她这些年好了些没有,我联系了301的一个专家,今天就带她去看看。”   季褚愣住了。   虽然他之前就听说过宋引的妹妹有哮喘,可当初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季正诚忍不住摇摇头,无奈道:“别人家的事你怎么那么上心?”   季家平日里虽然与宋家交好,可作为一个商人,季正诚却本能地觉得宋家孙女这事日后肯定还有文章,最好不要趟这趟浑水。   褚晓看一眼儿子,然后笑道:“别人家的姑娘……你说我为什么要上心?”   本以为儿子听见这调侃又要恼火的,只是这一回,出乎褚晓的意料,季褚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对着母亲道:“我和你一起去。”   ***   车子一路开进宋家别墅,管家将褚晓和季褚迎进了客厅。   宋引也赶紧下楼来了,“褚阿姨。”   说着又给了季褚一拳,“你终于舍得来看我妹妹了?”   话说起来,昨天季褚被十中校花孟悦在大庭广众之下泼了满头满脸的消息传播得飞快,就连身在附中国际部的宋引也得到了消息。   当然,消息传到宋引耳中,他听到的版本是——   季褚在自己学校里勾搭上了才见了一面的附中校花,结果被正牌女友、也就是十中校花当场抓包,给了他好大一通难堪。   宋引好奇:“你还有正牌女友?不够意思啊 ,怎么不带出来给我见见。”   季褚只觉得不堪回首:“别提了。”   宋引知道这王八蛋的女人缘向来很好,当下便幸灾乐祸的给他出主意——   “要不你就说你这是代表你们学校出征,征服了附中的校花就代表征服了附中,这样你女朋友说不定就原谅你了啊。”   季褚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发小,“你去治治脑子吧。”   只是季褚被泼了满头满脸咖啡的这件事宋引光是想想便是能乐上一个月,当下他也不介意,笑完之后他又搭上季褚的肩膀,好奇道:“对了,你和谁在一起被捉奸了啊?原来附中有校花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校花我认识吗?”   季褚淡淡道:“你妹。”   此言一出,宋引立刻怒了,他松开揽住季褚肩膀的手,照着他胸前捶了一拳,“滚滚滚,说话不准带我妹妹。”   褚晓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孩子嘀嘀咕咕说话,眼见着两人闹起来了,她才打断两人,笑眯眯道:“快让果果下来吧,我和医生约好了,不好让人家等着。”   宋引点点头,“我去叫她。”   管家送上来刚沏好的红茶,褚晓说过谢谢,又问:“老爷子还没回来吗?我们家好久都没来拜访了呢。”   不待管家答话,身后楼梯处突然传来一个女声,“老爷子不在,你就不能来看看我么?”   褚晓回过头,然后便看见了宋引的姑姑,宋文。   宋文走过来,笑道:“你过来看那谁的?”   说着她便朝楼上努努嘴。   褚晓再心思简单,也知道宋文对果果这个亲侄女并不是那么的情深义重,当下便只是:“小丫头回来了还适应吧?”   宋文扯了扯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太胆小了,问她半天也吐不出半句话来,真不像是我们家的人。”   季褚在旁边轻轻“呵”了一声。   胆小?开什么玩笑?   这女骗子也太能装了吧??   听见这阴阳怪气的一声“呵”,褚晓瞪一眼儿子,然后打圆场道:“小姑娘嘛,都是害羞的,以后多带她见识见识就好了。”   宋文笑了笑,然后看一眼旁边的季褚,道:“阿褚,我听你妈妈说,暑假的时候你去了游学夏令营,怎么样?选到心仪的大学了没?”   季褚一听这话,登时坐直了身子,很谨慎地没有吭声。   褚晓余光察觉到儿子的反应,不由得觉得好笑,当下便不动声色地给他挡了下来,“就他还选学校呢,能申请上什么学校就念什么学校了。”   宋文问这话,自然是为女儿问的。   在知道季家玩笑般的在季褚小时候给他和宋莹定了娃娃亲后,宋文便有意无意的想要撮合简清怡和季褚在一起。   自己那个侄女流落在外面多年,哪怕日后接了回来,可从小的见识眼界到底是不行,想来是不可能嫁进季家的。   反正季家中意的是宋家的女孩子,若是自己女儿能嫁入季家,那可谓是强强联合,日后老爷子分配起家产来也必定要考虑一二。   季褚自然也是清楚宋文的心思,从来都是头疼不已。   趁着母亲帮他挡住的机会,他站起身来,道:“我去找宋引。”   说着便往楼上逃了。   二楼走廊。   宋引站在妹妹房间门口,语气很无奈:“莹莹。”   宋莹只将房门开了一条小缝,看着站在门外的哥哥,她的声音听起来紧张又委屈:“哥哥,我……我真的不想去。”   宋引揉着太阳穴,只觉得脑袋都要炸了。   他继续好声好气的劝道:“人家褚阿姨是好心,特意给你约了最好的医生。她也是因为以前和妈妈的关系好,所以才这么上心的,我们不能不识好歹,好不好?”   宋引这话说得不假。   褚阿姨出身名门,又是季家的儿媳妇,在京城的贵妇圈子中向来是核心人物,她的面子可不好驳,就连家里的老头子平日里看见她也是客气有加的。   褚阿姨对妹妹这样上心,也不是人家多管闲事,无非是因为人家顾念和早逝的母亲之间的交情罢了,他们不能不知好歹。   宋莹垂下了头,鼻头泛着轻微的红,声音里带了一点泪意:“哥哥,我害怕。”   宋引深吸一口气,然后安慰道:“只是去让医生看看,又不做手术,别害怕了,好不好?”   宋莹吸了吸鼻子,“可、可是我的哮喘已经很久没发作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是一定要看医生的。”   宋引叹口气,“不发作不代表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去做个全面检查不好吗?”   他实在不明白妹妹为何如此抗拒。   再联想到之前那块表的事情,宋引再怎么迟钝,可这会儿也猜到了,莹莹大概还有事情瞒着没和自己说。   两人正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   宋引回头一看,来人正是季褚。   他将妹妹从房间里拉出来,有意逗她开心,“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王八蛋季褚……莹莹,过来叫人。”   看见被拉出房间来的女孩,季褚一时间愣住,没能说出话来。   宋引的亲情滤镜有八百米厚,只以为季褚这王八蛋是看自己妹妹看呆了,当下便一胳膊肘捅了过去,“你看什么看?”   季褚回过神来,对着面前的宋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季褚。”   乍然在家里看见陌生的年轻男孩,宋莹的脸红了红,然后小声道:“……季褚哥哥好。”   宋引继续道:“我们都陪你去医院,你不用害怕。褚阿姨人特别好,不信你问季褚是不是?”   季褚心不在焉道:“不想去就别去了。”   宋引不可置信地看向这个狗东西,“???”   这说的是人话吗?这是狗叫吧!   季褚等不耐烦,直接将宋引拽到一边,“初蘅不是你妹妹?”   一听到这个名字,宋引瞬间炸了,“她也配?不是……等等,你怎么认识她的?”   季褚沉默几秒,然后道:“辣椒。”   他这么一说,宋引立刻就明白了,他义愤填膺道:“那是她抢莹莹的!不要脸,让她还还不还,女强盗!”   季褚先前听褚晓说过,宋引的妹妹之前一直寄养在舅妈家,而舅妈家还有一个年纪同她相仿的表姐。   舅妈自然是偏袒自己的女儿,听说那个表姐性格还不太好相处,小丫头寄人篱下,也受了不少的委屈。   现在看来,那个表姐便是初蘅了。   ……不太好相处倒也没说错。   看着季褚抬腿就要往楼下走,宋引摸不着头脑:“你不陪我妹妹去医院了?”   季褚头也不回:“没空,先走了。”   ***   季褚回到家里,季正诚看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有些惊讶:“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妈妈呢?”   只是季褚像是没听见似的,风一般的冲上了楼去。   季正诚摇摇头笑道:“这孩子。”   张姨给季正诚端上来刚泡好的茶,见季褚风风火火上楼去的样子,也笑道:“这孩子性子急,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季正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没有吭声。   季褚回到房间,打开书桌,里面放着一只手机,屏幕亮着。   还是那天他拿来的初蘅的手机。   那天捉着初蘅的手指将手机解锁之后,季褚便直接将屏幕设置了常亮选项,因此手机一直都没锁屏。   当然,季褚自认不是偷窥别人隐私的变态。   他也没翻初蘅的手机,只是想着将这支手机一直亮着屏不锁,到时候可以借此威胁一下那个女骗子。   也许是因为她告诉其他人自己的手机丢了,所以这几天手机不像一开始那样震个不停一直都是消息,相反安静得很。   季褚犹豫了一会儿,正要将手机重新扔回抽屉里,屏幕上便弹出来一条短信提示——   【林素芬:蘅蘅,下星期莹莹也要去附中上学了,你不要为难她。】   季褚甚至没来得及搞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已经下意识地将这条短信点开了。   手机屏幕上立刻显示出完整的对话界面,除了刚才的这一条短信,还有之前的很多条短信。   短信的时间由近到远——   【林素芬:莹莹就要去附中读书了,你千万不要把当初你帮她去三十二中读书的事说出去。她在我们家已经吃了够多的苦,不能再让她被她哥哥瞧不起。】   【林素芬:蘅蘅,二十万对我们家是不小的数目,你如果去三十二中读书的话,妈妈就不用去别人家打两份工了。】   【林素芬:蘅蘅,三十二中的老师刚才给我打电话说,只要你从附中转学去他们那里上高中,就给二十万的奖学金,你再考虑一下吧。】   ……   【林素芬:蘅蘅,你这个月的沙丁胺醇还够用吗?家里没有生活费了,够用的话我下个月再给你买药吧。】   【林素芬:蘅蘅,莹莹刚上初中,不给她买一块新手表说不过去。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没了,等下个月发工资了妈妈再给你换手机。】   季褚翻到最上面,看完了这个叫【林素芬】的人发来的最早一条短信,短信上的时间显示刚好是三年前。   这只手机是上市五六年的老款机型了,里面还留着三年前的短信。   这么看来的话,别说是等下个月发工资了,就是过了三年,对方也并没有像承诺的一样,给初蘅换新手机。   季褚放下手机,一动不动地站着。   宋引那个蠢货,说的什么自己妹妹被舅妈一家欺负多年,寄人篱下小心翼翼?   明明就是那个势利舅妈,为了讨好宋家大小姐,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   下一秒,他又将手机拿了起来,翻到自己刚看过的一条短信,定定地盯着其中的四个字。   沙丁胺醇……所以她也有哮喘。   作者有话要说:蘅蘅:被、被发现了。 第21章   周一下午的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   因为附中讲究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体育课是和奖学金挂钩的,只要有一门体育课不及格,本学年就不能参评奖学金。   所以哪怕是初蘅这样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 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认真对待体育课。   这学期初蘅和符微月都选了游泳课,所以两人一直都是结伴上课。   两人拿好了要换的泳衣, 便直接从宿舍去了体育馆。   游泳馆在三楼, 是学校体育馆的顶层。   两个人进游泳馆之前,看见三楼的另一侧正在装修, 符微月好奇地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才发现这居然是宋氏集团出资修建的一个新场馆。   她满脸新鲜地和初蘅八卦:“居然是赛艇馆耶!室内也能赛艇吗?”   初蘅想了想,然后道:“应该是室内划船机之类的东西吧。”   被初蘅这么一说, 符微月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难怪呢,她就说嘛, 体育馆里面就这么大的地方,估计都不够赛艇掉个头的吧。   符微月继续道:“我听鱼鱼说宋公子之前在英国念书的时候就是赛艇队的, 宋氏集团建这个赛艇馆……难道是为了给他玩?”   这种事情, 光是想想符微月就觉得不可思议。   就为了大少爷的体育爱好, 专门建一个赛艇馆供他消遣?   可是赛艇不就是赛龙舟么……有钱人的爱好真是好独特呀!   对于和宋家有关的人或事,其实初蘅都没什么兴趣。   只是听符微月这样说了, 初蘅便纠正道:“他应该是在训练。”   牛剑两校的赛艇对决持续了上百年, 每年两校间的比赛都是全英盛事,比赛胜负甚至关系到学校地位, 因此赛艇特长生一直以来都十分受牛剑两校青睐。   既然这位宋家大少爷从小便在英国念书,以宋家这样的财势,宋引自然是要进入牛剑中的一所。   不过宋大少爷看起来并不怎么聪明——考大概是考不上的,那么凭赛艇特长进入名校……看起来就成了最理想的方式。   初蘅这么一说,符微月也明白过来了。   她满眼星星道:“对哦, 宋公子那么高,有一米九了吧!啊啊啊啊人高手长的确很适合赛艇啦!”   初蘅:“……”   她点出宋引是体育特长生,本来就是想粉碎符微月对这位有钱大少爷的崇拜滤镜……现在看来还不如不说。   金钱滤镜有这么厚吗?   初蘅轻轻吐出一口气,然后不冷不热道:“四肢发达。”   两个女孩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哼。   符微月回过头,惊讶得眼珠子都要出眶,一张小脸也瞬间胀得通红。   ……啊啊啊啊怎么会是宋公子?!   看来她们俩刚才说的悄悄话也被宋公子听见了。   符微月羞耻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宋引冷着一张脸看向面前的初蘅。   赛艇馆建到一半,他特意过来监工,谁知道正撞上两个女孩在这里说悄悄话。   旁边这个女同学说话倒是温柔又好听,宋引原本还想和这个慧眼如炬的女同学认识一下,好好交流交流,谁知道初蘅一开口,便又激得他起了一肚子的火。   四肢发达?   她以为他不知道下一句是“头脑简单”?   宋引冷笑道:“我们学校的赛艇队连续两年入围亨利皇家赛艇会决赛!”   亨利皇家赛艇会是赛艇届的顶尖赛事,参赛队伍除了大学、中学校队外,还有许多国家的赛艇国家队。   宋引所在的校赛艇队能入围决赛,水平自然不俗。   如果不出意外,宋引是有极大可能参加奥运会赛艇项目的!   想到这里,宋引便忍不住再次皱眉看向面前的初蘅。   这种土包子懂亨利皇家赛艇会的含金量吗?   和她说了也是白说!   迎着宋引的目光,初蘅突然笑了笑。   其实初蘅笑起来十分好看,仿佛初雪消融,半点没有平日里的冷淡疏离。   宋引也是一愣。   当然,他半点不觉得初蘅好看,只是……刚才她那一笑,实在是和自己母亲年轻时的照片太过相像。   下一秒,初蘅笑得眉眼弯弯,“奥运会呀,好厉害。”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和围棋、乒乓、篮球这种需要判断对手反应的策略竞技相比,好像的确是赛艇这种直线运动比较适合你……你这么擅长,一定能拿冠军的。”   说完便拉着符微月走了。   宋引盯着这两人离去的背影,心情突然变好了一点。   他当然能拿冠军,还用得着这个女强盗说?   ***   被初蘅拉着走出了几步远,符微月有些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   她压低声音问初蘅:“你干嘛那样说人家啊?”   初蘅语气平静:“我说什么了?”   符微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宋公子没有跟上来,“你……当面讽刺人家啊,还好他没和你计较。”   说人家不会玩策略游戏,只适合直线运动……这不就是说人家没有脑子不会转弯吗?   “都说他只适合直线运动了,”初蘅语气波澜不惊,“你看我骂他,他听出来了么?”   符微月:“……”   这么说来,宋公子好像真的没听出来。   当然,尽管在初蘅看来,宋引就是个铁憨憨,可过了一下午,这位大少爷怎么也反应过来了。   因此下午的放学铃声一响,宋引便从国际班跑了出去找初蘅算账。   路上遇到小胖头鱼,小胖头鱼正背着自己的新书包到处炫耀,见他也不背书包回家,而是往楼下走,当即很奇怪:“你去干嘛?”   宋引想到那个初蘅骂自己,自己居然没听出来,还跟着附和,想想就更加生气了,“找那个姓初的算账!”   盛子瑜一听,知道他是要去找蘅姐的麻烦了,立马跳开三米远,“你别说你认识我啊。”   宋引揪着鱼头将胖头鱼拖了回来,“怕她干什么?鱼鱼过来,哥罩着你。”   盛子瑜赶紧挣开他,“你离我远点!”   希望蘅姐收拾他的时候,血不要溅到鱼鱼的身上!   今天是初蘅和符微月两个人值日。   宋引到的时候,实验一班里的同学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符微月正提着水桶和抹布在走廊上擦教室的窗户玻璃。   宋引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这个小迷妹。   之前这个小迷妹夸他的话他倒是全听见了。   这个小同学很好很单纯,夸他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不像那个初蘅,话里有话,阴险得很。   这样想着,宋引凑近了符微月,开始套近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   原本正专心致志擦着窗户玻璃的符微月,转头一看是他,吓得手里的抹布都掉了。   她为自己的窘态难为情,当下便结结巴巴道:“你是来找初蘅的吧?我、我去叫她……”   宋引一伸胳膊挡在符微月面前,“不,我找你的。”   说着,他凑近了符微月,“你和她很熟吗?怎么每次都见你们俩在一起?”   符微月一张小脸红成了一只大番茄,“我、我们是室友。”   “原来是这样。”宋引点点头,又开始好心地提醒眼前的这个小嫩鸡仔,“你最好离这种女强盗远点,小心她把你吃得骨头都不剩。”   没等符微月来得及反驳,两人身后便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你几岁啊,还在背后说人坏话?”   宋引回过头,一眼便看见了初蘅手里拿着拖把,正站在几步远之外冷冷地看着他。   他不禁有些心虚。   原本这个女强盗嘲讽自己,他找上门来是有一肚子的理的,可自己一时不慎,说她坏话被抓了个现行。   “你当面说我坏话就有理了?”宋引轻咳一声,理不直气也壮,“再说了,说你女强盗有错吗?你从小到大抢了我妹妹多少东西?”   想起挂在她脖子上的小辣椒宋引就来气。   初蘅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她本想看一眼时间,可等抬起手腕才想起自己的手表之前已经扔给宋引了,她顿了顿,然后才对符微月开口道:“十分钟之内应该弄得完吧?”   符微月点点头:“嗯。”   因为今天是麦当劳买套餐送小熊玩具活动的最后一天,所以两个女生一早就约好了今天放学去吃麦当劳。   宋引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样无视,当下便被气得七窍生烟。   他一把拦在拿着拖把要往教室里走的初蘅,冷笑道:“你这样的人,德育分应该都要被扣光吧?还好意思待在实验班?”   初蘅听见这话,波澜不惊地反问:“难道不比你这种条子生更有资格吗?”   此言一出,符微月感觉整个气氛都僵住了。   国际班的确很多条子生没错,平时班上的其他同学言语间对国际班的同学也颇有微词。   毕竟国际班的学生进附中来读书比他们这种辛辛苦苦中考考上的要容易得多,可无论是教学条件还是生活条件都比他们要好得多,更别说还有一年两次的海外游学机会,大家说不羡慕都是假的。   不过大家同学之间,表面上的塑料同学情还是需要保持的。   这还是符微月第一次看见有人当面讽刺条子生的——还是讽刺条子最给力的宋公子,一时间她连呼吸都小心翼翼地屏住了。   只是,出乎符微月的意料,和上一次初蘅嘲讽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一次,宋公子依旧没有听出来,只是一脸茫然的反问道:“什么条子……谁说我要当警.察了?你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一旁的符微月:“……”   难怪蘅蘅一直讽刺宋公子,搞得她都想讽刺几句了。   ……反正他也听不懂。   初蘅懒得理他,拿着拖把杆将他打开,然后继续往教室里走。   宋引无端端被打了一下,手背很痛,可又不好意思因为这么点小痛发作。   于是他只得追在初蘅身后,继续无理取闹道:“怎么不说话了?你果然心虚了!”   符微月突然就理解了初蘅,这位宋公子的脾气秉性和长相简直是截然相反,实在是太像哈士奇了……换她她也不太想搭理宋公子。   初蘅做事半点不拖泥带水,迅速将教室的地拖完一遍,符微月也擦完了外面的窗户玻璃。   那么剩下的唯一一项工作就是——   符微月看向站在讲台上、让人无法忽视其存在感的宋公子……的身后:   还剩下黑板没有擦。   初蘅注意到了杵在那里的那尊菩萨,她没说话,只是拿过符微月手中的抹布,扔进了放清洁工具的角落里,“没事,明天来了再擦。”   说完她又拉着符微月走到教室门口,一边掏钥匙,一边看向教室里的宋引,声音淡淡:“你出去吗?不出去的话我锁门了。”   而站在讲台上的宋引,刚将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几张过期校报撕成了碎片,然后……   他将手中的碎纸往地上一抛,纷纷扬扬洒满了一地。   宋引的语气很欠揍:“教室都没打扫干净,你们要去哪儿啊?”   初蘅站在门口,一时间没有说话。   而一旁的符微月,眼睛“嗖”的一下瞪大,紧张得连大气不敢出。   宋公子他他他……他是疯了吗?   她她她……她现在要不要把教室后面的水桶藏起来以免待会儿蘅姐把宋公子的头按进水桶里???!!!   宋引此番所为,原本就是想要撕下这个女强盗虚伪的面具而已,没想到女强盗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他越想越生气,当下便又将讲台上的一个纸盒推翻,里面的彩色磁贴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初蘅依旧不恼。   她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直接坐下,然后看向讲台上的宋引,一言不发。   原本还想继续找点东西来搞破坏的宋引一时间竟被她看得有些心虚:“……”   妈的,她坐着他站着,可这女强盗怎么那么像他的小学班主任。   初蘅终于开口了:“你是来给你妹妹出气的?”   宋引皱眉反驳道:“我这是替天.行道!看不惯你的人可多了!”   初蘅长长的“哦”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道:“既然这样,那把你妹妹叫来,我们当面算算,我到底抢了她多少东西,你觉得呢?”   宋引:“……”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不过莹莹那么胆小,可别让这个女强盗吓着了她。   见他不说话,初蘅挑了挑眉,反问道:“哦,原来你是怕你妹妹又笨又丑,叫过来会丢人现眼啊。”   宋引立刻气炸了:“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瞎咧咧!我这就叫她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铁铁感觉是文案的锅,导致大家疯狂想要看认回妹妹(捂脸,我还是赶紧改了文案吧   其实铁铁写篇文主要想表达的是:蘅蘅就是一棵努力向上生长的小树,无论她是富家千金还是保姆的女儿,她都会朝着自己定好的目标坚定地努力,身份对她而言没有影响   而且,(我觉得)一个人能吸引到别人的永远是内在的一些东西   身份不会影响女主她能得到多少爱呀   哥哥在不知道蘅蘅是他亲妹妹的情况下,也渐渐越来越喜欢蘅蘅的性格(非骨科),对蘅蘅越来越好,而冒牌货就算是顶着亲妹妹的名头,也因为在日渐接触中暴露出浅薄虚荣自私的内心,逐渐越来越被哥哥厌恶   【↑↑冒牌货就算有血缘光环加持也打不过真千金】这样的情节,感觉应该比【哥哥原本很喜欢冒牌货→发现冒牌货不是亲妹妹后,立刻弃如敝履,然后立刻超级喜欢蘅蘅】这样的情节更爽一点呀!   这篇文的节奏不会很快,一章快进解决假妹妹坏舅妈的情节的确不会存在,她们的下场会比较惨,但不仅仅是因为掉包,还做了其他坏事一步步到最后的结果   喜欢的小可爱可以每天早上七点来看一眼,就当听铁铁把一个故事慢慢讲给你们听,不喜欢的小可爱也没关系,我们就下篇文再约呀   说了很多,感谢大家的订阅、花花和营养液,喜欢你们~   你们的评论我都一条条看啦,这几天太忙,好像还有两章的红包没发完,今天找个时间发完 第22章   看着宋引怒气冲冲地走了, 符微月忍不住有些紧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宋公子看起来是个铁憨憨,可他毕竟是连校长都要巴结的人物,初蘅得罪他真的不会有麻烦吗?   初蘅道:“你先去吃饭吧。”   符微月赶紧摇头, “我还是陪着你吧。”   谁知道那个宋公子的妹妹是什么样的人呢。   见她坚持,初蘅倒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从旁边拿了一叠报纸, 然后开始“唰唰”撕起来,将报纸撕成了一把小纸片。   符微月:“……”   蘅姐这是怎么了……妈妈我有点害怕, 早知道就不留下来了。   季褚到的时候,初蘅刚将手中的最后一捧碎纸片撒完,整个教室的地面都撒满了碎报纸片。   一看见教室门口的季褚, 符微月的眼睛亮了:“!”   这不是十中的那个谁吗?   附中的学生们除了日常逛自己学校的贴吧,也会时不时的逛一逛死对头十中的贴吧。   一来是两个学校的学生都酷爱在网上互黑, 二来则是出于小学鸡们密切关注竞争对手的心理。   曾有一次学校天文社的同学向学校申请拨款要购置一台新型号的天文望远镜,学校原本不打算批准这一项经费, 但天文社社长打探到了十中的内部消息, 知道他们学校的天文社上个月才买了一台最新的天文望远镜。   天文社社长立刻将这个情报汇报给了校委会, 原本捂紧了钱袋子的校委会立刻改了口径,光速给天文社拨了经费, 豪掷千金买了两台天文望远镜。   正因为两个学校之间简单粗暴的“军备竞赛”, 因此大家也格外关注对方学校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什么好东西是对方学校有而自己学校没有的。   反正十中有的资源和设备, 附中必须要有。   附中有的设备和资源,十中也必须要有。   这才有了两个学校的学生长期以来互相在对方学校的论坛里冲浪的行为。   而作为在十中贴吧有海景房的资深冲浪选手,符微月自然是知道季褚的。   十中并没有官方评选出来的校草,但十中贴吧里的日经帖子一般都是长这样的——   【今天在走廊上遇到季C了,他还看了我一眼!】   【求问好心人, 明天下午和师附的篮球赛jc会不会上场啊?他上的话我就去占位了。】   【各位十中的学长学姐好,我今年初二,我要为了我的男神季褚考上十中!请大家给我点鼓励吧!】   在十中学生的眼里,季褚的标签大概有以下几个:   个子高、长得帅、家里有钱——据说是巨富,但无从考证。   虽然他好像不怎么学习,但他是十中校篮球队的队长,才带领十中夺得了上届全市篮球联赛的冠军。   尽管符微月之前只在十中贴吧看过其他人放上去的几张偷拍照,但此刻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站在教室门口的少年身上穿着十中黑白相间的校服,留着极短的寸头,五官挺拔瘦削……除了季褚还有谁!   符微月联想起自己上个周末在十中贴吧里吃瓜吃到撑——几乎半个贴吧里的人都在八卦季褚在学校里被女生泼了咖啡的这件事。   符微月将几百楼的帖子跟下来,终于吃明白了瓜:原来是季褚被他们班上一个叫孟悦的女生当众泼了咖啡。   据说是二女争一男,而剩下的一女……好像是附中的校花。   虽然十中贴吧上没人猜测女生是初蘅——只有一个回复提到了“附中的人别吹你们学校那个学霸了,没爆过照的一律按乔碧萝处理”,可符微月却怀疑是蘅蘅。   毕竟全市的物理竞赛集训班的上课地点就在十中,而初蘅每周六都要去,而且周六那天初蘅回来的时候,一回来便进了浴室洗头洗澡洗衣服……也正好能和被泼咖啡对得上。   而在见到季褚的这一瞬间,符微月瞬间肯定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没错,他肯定就是来找初蘅的!   她赶紧转头看向教室里,“蘅蘅,有人找你。”   原本初蘅正低着头检查地面,发现整个教室都被撒上了碎纸片,她满意地拍了拍手,然后循着符微月的声音,朝教室门口看去。   女孩琥珀色的眸子冷冷淡淡的看着自己,哪怕是隔了半个教室的距离,季褚也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一只手握成拳,挡在嘴边轻咳一声,然后道:“看什么看,就是来找你的。”   初蘅走出教室外。   看着外形登对的少男少女沐浴着夕阳的金晖站在教室外面的情景,符微月忍不住捏紧了小拳头。   虽然十中贴吧里都说那个季褚据说是有女朋友的,可是符微月的道德经不起颜值的考验。   这对真人CP实在是美如画,此时此刻她只想大喊一声“我可以”!!!   季褚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摸着口袋里的那只手机,手心竟微微发汗。   该怎么说呢?   毫无疑问,那天女骗子的确是因为自己叫她“女骗子”生气了。   原本季褚只觉得头疼:女人们都是怎么回事,明明就是个女骗子,说一句还不乐意了,真麻烦。   直到他看见她手机里的数十条短信。   短信那头的女人——她的母亲,在这个女儿的强势衬托下,看似温和懦弱,可每个字、每句话都像是刀子一般,刀刀割肉。   原来她并不是宋引的妹妹,不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因为无聊所以假扮大学生当家教来骗钱,而是……如果没有钱的话,她就要任由那个势利的母亲摆布了。   季褚轻咳一声,侧过脸,“那天……对不起。”   没等初蘅开口,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男声:“你怎么在这里?”   听见这智商不太高的声音,初蘅“哼”了一声,转身回了教室。   季褚回头,看见宋引带着妹妹出现。   宋引奇怪:“来找我的?”   季褚闭了闭眼,似是在忍耐:“……你闭嘴。”   宋引不明白这王八蛋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恶劣,但此刻顾不得这么多,他只是说:“你等着,我说几句话就走。”   说完便要带妹妹进教室。   只是宋莹心不甘情不愿的,声音里急得都带了几分哭腔:“哥哥,我、我不想见她。”   见妹妹这副模样,宋引又气又心疼:“我就在这里,她还敢把你怎么样?你怕什么,有哥哥在这里给你撑腰!”   说着便直接将宋莹拉了进去。   教室里的初蘅又环顾了一眼教室里满地的碎纸片,脸上流露出满意的神情。   无辜围观的符微月心里升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难道蘅姐是想……?   没等符微月再细想下去,宋引已经将妹妹拉进了教室,然后大声道:“莹莹,我就在这里,你别怕,只管说,她到底抢了你多少东西!”   符微月瞪大了眼睛:原来宋公子的妹妹居然是她!   她隐约知道初蘅姑姑的女儿从小就住在她家,也见过初莹一次,没想到……初莹的亲生哥哥原来是宋引。   原来是这样,初蘅的确是宋公子的妹妹,只不过是表妹,而不是亲妹……先前的传言终于能解释得通了!   宋莹垂着头不说话,耳朵尖泛着红。   见妹妹这样,宋引急了:“傻瓜,说话呀!”   初蘅拉过椅子,重新坐下来,依旧像宋引的班主任一般看着这兄妹二人。   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初莹,是不是我抢过你的东西太多,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要不你提醒一下我吧。”   宋莹的嘴唇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宋引很愤怒:“你这是什么语气!”   初蘅站起身来,摸了摸脖子上的那颗小辣椒,然后道:“从我有记忆起第一天,这个东西就一直在我脖子上。”   她哂笑道:“可能是我穿尿布的时候就会抢东西吧。”   宋引不愿示弱,强行嘴硬道:“不是没这个可能。”   初蘅没给他眼神,只是看着宋莹,继续道:“你爸爸的那块手表,是你自己不愿意要,嫌老气,哭着喊着要林素芬给你买两千的名牌表,所以这块表才被扔给了我……也就是你刚上初中的事,怎么就给忘了?”   宋引虽然知道妹妹的那块表不是新买的,可却并不知道所谓的“哭着闹着要买名牌表”的事情。   他看向身旁的妹妹,“莹莹,她说的是真的?”   宋莹的脸越胀越红,她垂着头,拉了拉哥哥的袖子,低声道:“我们走吧。”   “去哪儿啊?”初蘅的声音冷冷的,“我话还没说完呢。”   宋莹依旧是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宋引看向初蘅。   初蘅却是依旧看向宋莹,“我们的成绩很不一样,但我和你念了一样的小学,念了一样的初中……初莹,你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小升初的时候她本就可以来附中念书,可以享受最优质的教育和最顶尖的资源。   只不过当时林素芬为了一年后初莹能够升学进三十二中,以初蘅这个优等生入读为条件,和招生老师谈妥了条件。   初蘅并非自怨自艾的人。   初中时的她无力养活自己,是林素芬出钱养她,所以她也只能听任林素芬摆布。   但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   被人摆布一次是不幸,被摆布第二次就是愚蠢了。   初蘅看着宋莹,波澜不惊的语气里终于带了几分嘲讽:“我初中毕业后就再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了,可是你呢?”   她终于转头看向一旁的宋引,笑道:“你快问问你妹妹啊,我到底抢了她什么东西。”   宋引终于哑口无言。   初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顿了几秒,她继续道:“让自己的亲生妹妹失散十几年,是因为你无能,也是因为你们宋家其他人冷血。宋大少爷,你要真心疼你妹妹在贫民窟吃了十几年的苦,这会儿就该为自己的无能狠狠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而不是有事没事就来找我的麻烦。”   符微月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   大家平时居然会觉得蘅姐怼天怼地,这简直是对蘅姐最大的误解。   原来蘅姐平时对同学们已经十分友爱了!   什么是怼人?   她现在才是在怼人!   而一旁的宋公子,此刻正一脸懵逼,显然三观正在被重塑。   在初蘅的嘴炮攻势下,宋引哑口无言:“……”   不过初蘅并没有耐心等他重塑完三观。   她看了一眼脚边,整个教室里都撒满了碎纸片——其中1%是宋引所为,剩下99%都是初蘅的杰作。   初蘅弯了弯唇,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我们刚才已经值好日了,但被你弄脏了,麻烦你把教室打扫干净。”   看着一地的碎纸片,三观重塑进度条刚到3%的宋引回过神来:“???”   初蘅没再理他,拉着符微月就往外走,待走到教室门口,她又回过身,补充道——   “麻烦你有点素质,扫完地把垃圾倒掉,不然我们班要被扣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   她顿两秒,又着重强调了一遍:“素质,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希望你有。”   一旁的符微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果然,她刚才看到蘅姐在撕纸片时的猜测一点没错!   说完初蘅便拉着符微月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宋引追出去几步,“不是,这……这他妈是我扔的吗?”   只是初蘅早已走远了,只余下他和站在教室门口的季褚大眼对小眼。   不知为何,就在此刻,宋引福至心灵,突然就不着边际地想起前几天在圈子里流传的那桩八卦——季褚因为一个附中女生被泼了咖啡。   原来那个女生就是初蘅?   所以季褚今天来附中根本就不是来找他的?   宋引还有些没消化过来初蘅刚才的话,但却本能的对这件事做出了反应:   他对着季褚道:“等你追到了她,好好玩弄她一番,然后再甩了她,让她痛不欲生!或者……让她当你女朋友也行,到时候娶回家来,一天打三顿!”   看着这个发小,季褚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你这个傻逼。”   他往教室里看了一眼,宋莹还站在里面。   季褚知道应该给女孩留点面子,但眼见着发小傻逼到无可救药,他还是没能忍住,压低了声音道——   “你还没听明白吗?当初人家为了让你妹妹上重点初中,放着附中没上,去了三十二中那个破学校!你还想治谁?宋引你先好好治治你的脑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精选评论:   №49 网友:雨过天晴 评论:《哥哥他为了假妹妹疯狂diss我》 打分:2 发表时间:2020-11-14 08:59:11 所评章节:21   宋引也太傻了,被掉包的是他吧。   [1楼] 网友:喵有点傻打分:0发表时间:2020-11-14 09:36:4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绝了,我也是在这么想的   铁铁笑出猪叫,姐妹们太有才华了吧   ——   p.s. 之前章节里的两道题目,第二道会由男主解答,第一道铁解答一下吧   【题目】   盲盒中有100个硬币,其中20个正面朝上,80个反面朝上。可以在盲盒中任意翻转硬币,但是我们无法区分盲盒中任意一个硬币是正面还是反面。   如何把这100个硬币分为两组,使得两组中正面朝上的硬币数量相同?   【答案】就是从盲盒里随便摸20个硬币,把它们全部翻面就行了 第23章   季褚追上来的时候, 初蘅和符微月已经走到了教学楼一层。   隔了几步远,季褚朝女孩“喂”了一声。   符微月一转头看见大帅比的脸,瞬间抛弃掉所有原则。   大帅比和蘅姐的颜值这么般配, 两个人必须给她在一起!必须给她在一起!!!   她决定给两人创造独处空间,于是对着初蘅结结巴巴道:“我、我想起有东西落在教室里了。”   听着室友的拙劣借口, 初蘅想都不用想, 就知道符微月的小脑瓜子里在想些什么了,她冷哼了一声, “你最好真的有。”   被蘅姐这么一嘲讽,符微月倒吸一口凉气,“我真、真的落东西了!”   说完便像只短腿兔子一样蹦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季褚和初蘅两人。   季褚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 低声道:“我刚才说的,你听见没?”   毕竟他这辈子还没从和人道过歉。   哪怕是小时候他时常将堂妹季融融惹哭, 也是宁可挨这个怪力胖萝莉的几记铁拳,也坚决不道歉的。   只是从那支手机里知道了眼前这个女孩的处境后, 季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自己先前那个“女骗子”的评价, 实在是有些过分。   在这样的年纪,做家教赚生活费似乎是能掌握自己命运的唯一方式。   初蘅眨了眨眼睛, 很无辜的模样, 看起来记性不太好,“你刚才说什么了?”   季褚疑心她是在故意耍自己。   可他来之前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道歉, 因此哪怕极不习惯,但他还是硬着头皮道:“我的意思是,那天说你是……女骗子,咳,我道歉。”   显而易见, 对方并未因为季家太子爷的道歉而受宠若惊。   初蘅看着他,很平静地开口:“你觉得你需要向我道歉的事情只有这一件吗?”   季褚呼吸一滞。   没等他来得及开口,初蘅便继续往下道:“拜你所赐,现在我们半个年级的人都知道我是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了。”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说话时的语气也十分平静,并没有一丝自怜和哀怨。   但季褚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他声音有几分发涩:“我帮你和他们解释。”   那个孟悦实在是难缠,季褚一半是想让她知难而退,一半也是存了捉弄初蘅的心思,却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你特意来我们学校帮我解释?”初蘅似是觉得好笑,反问道,“那岂不是越描越黑?”   季褚承认她说得有道理。   他终于发现,原来他对女人的世界一无所知。   想了想,他又道:“那需要我做什么才可以澄清?”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说我的吗?”初蘅没回答,而是自顾自地开始回忆,“捞女,不要脸,见钱眼开……你猜猜是其中的哪一个?”   说到这里,她再次看向季褚,“但我记得我那天明明只是想问你那道题目。”   季褚也想起来了。   那道无聊的题目,一千瓶药和几只小白鼠。   初蘅耸耸肩,语气里有轻微的无奈,“我这两天晚上都没睡着……睡不着的时候就想那道题,不过到现在也没想出来。”   他揉了揉太阳穴,决定转移一下话题:“很简单,用十只小白鼠给那一千瓶药二进制编号就行。”   回想起自己那天故意憋着坏不告诉她答案的行为,季褚觉得自己太过幼稚。   初蘅皱眉想了几秒,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原题目是一千瓶药,小白鼠服用后在一小时内就会毒发身亡,而题目里给出的要求是要在一小时内找到那瓶有毒的药。   如果将一千瓶药按二进制来编码的话,那么第一瓶药的编码是0000000001,第二瓶药的编码就是0000000010,以此类推,第一千瓶药的编码就是1111101000,而二进制中的0和1则分别用小白鼠是否服药来表示。   第一瓶药,只喂给第十只小白鼠,第二瓶药,只喂给第九只小白鼠,而第一千瓶药,则分别为给第一二三四五七只小白鼠。   根据服药一个小时后的观察结果,如果死的是第一、三、四、七只小白鼠,其他小白鼠存活的话,那么有毒的药就是1011001000,换算成十进制,就是第712瓶药有毒。   因为2^9=512,而2^10=1024,所以只需要10只小白鼠。   初蘅恍然大悟:“所以真的只要10只小白鼠就够了……”   这么简单她居然没有想到。   她又抬头看向季褚,有些惊讶:“你是怎么想到的?!”   季褚轻咳一声:“我会一点编程。”   为了玩游戏学的。   但没想到她竟然是这副反应,季褚哭笑不得:“你的关注点很奇怪……”   她的注意力转移得也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在伤心吗??   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眼神,初蘅终于想起来自己刚才瞎扯的那些鬼话了。   她一脸坦然地解释道:“哦,刚才是我装的。”   季褚:“???”   初蘅的语气轻松:“其实我们学校的同学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在十中被泼咖啡的人是我,刚才都是骗你的。”   初蘅刚才鬼扯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担心他还像上次一样不告诉自己正确答案,所以故意装可怜利用他的愧疚心罢了。   如今知道了那道题的正确解法,初蘅一时间只觉得神清气爽、浑身舒畅。   很好,现在在她的世界里,再次没有了她不知道答案的题目。   初蘅重新看向季褚,很愉快地叹了口气,“你还真说对了,我、就、是、个、女、骗、子。”   这一次,季褚开始十分平静地重塑三观,“……”   初蘅冲着他嫣然一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欠揍无比:“所以你最好假装不认识我……和你一起被泼咖啡的那个人,随便是谁都好,反、正、不、是、我。”   ***   直到从麦当劳出来,符微月还在不停试探着初蘅和季褚两人之间的关系。   初蘅谨慎地吸了一口可乐,“都和你说了没关系。”   符微月才不信:“上次我问你和宋公子是什么关系你也是这样说的。”   他们俩明明就是表兄妹关系嘛——虽然看起来关系很糟糕。   初蘅将可乐杯扔进垃圾桶里,然后面无表情道:“那又怎样?这种人就是不会和我们有任何关系的。”   符微月扁了扁嘴,“可我觉得季褚喜欢你……我从他看你的眼神里就能看出来。”   “醒醒。”初蘅恨不得将她脑袋里多余的水分晃干净,“你是看多了普汪上的校园言情小说吧?”   除了学习之外,符微月的业余爱好就是在一个叫“普汪”的绿色APP上看网络小说,其中以校园言情小说数量最多。   她无聊的时候曾经在旁边瞥过几眼,便忍无可忍地吐槽——   “这个什么风的小说,女主角只学了数竞几个月就想拿IMO金牌,作者喝了几斤假酒啊?上过小学吗?”   “还有这本,P大没有校训的,作者就算没上过P大难道连百度都不会用吗?”   “这本又是什么鬼?美国法学院没有本科这不是常识吗?男主角是怎么本科考上耶鲁法学院的?”   最后,初蘅下了总结:“符微月啊,这种小说看多了会损伤大脑,永久性的那种。”   不过,其实符微月算是他们班上最特殊的一个学生。   因为父母都是高中老师,所以符微月启蒙得也特别早,她早上了一年学,所以比班上的同学们要小上一岁,平日里是班上最有少女心的女生之一。   但此时此刻,初蘅还是忍不住提醒她:“看看言情小说就算了,可千万别乱和那些公子哥儿谈恋爱。”   以她们这样的家世背景,毫无疑问,只会成为那些富家公子哥儿十几岁时的一段无聊消遣。   最好的结局也不过就是像她的那个姑姑初逸一样,和富家公子哥儿在校园里相爱相守,哪怕家庭极力反对,男方依旧不改初衷,最后修成正果。   可结局又怎样呢?   男方突遭横祸车祸去世,初逸姑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人从自己身边抢走,最后郁郁而终。   初蘅一点也不想拿自己的青春去点缀别人的生命,更不想让自己在十年后回想起这段时光来后悔得躲在被子里踢床。   她不会谈恋爱的,在成为初教授之前她绝对不会谈恋爱的。   ***   宋引带着妹妹回到家的时候,司阿姨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一见他们兄妹俩回来,司阿姨便迎了上来,道:“大少爷,现在开饭吗?”   今天晚上只有他们兄妹两人在家吃饭,从这星期开始,司阿姨便让家里的厨房按着大少爷先前给她的菜单准备一日三餐,为的就是给小姐补身体。   宋引黑着脸,道:“你们先吃吧,我不饿。”   说完便自己独自上楼去了。   不过半分钟,楼上便传来“哐”的一声摔门声,震天响。   被留在原地的宋莹咬了咬唇。   她默默低下头,无声地红了眼圈。   司阿姨感觉到这兄妹俩之间似乎闹脾气了,但身份使然,她不好多说什么,因此只是笑着问宋莹:“果果小姐,那我让厨房现在开饭?”   宋莹点点头。   司阿姨便立刻吩咐着其他人忙前忙后起来。   要说起来,大少爷对这个宝贝妹妹倒的确是上心,他自己平时倒是不讲究,什么都能吃,吃什么都能养活。   可对这个妹妹,他还没把人接回家来的时候就专门请了营养师定制食谱,一周七天不带重样的,就为了让妹妹养好身体。   不光如此,大少爷私底下还对着她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家里千万不可以有人让果果小姐受委屈,谁敢让她受委屈就立刻卷铺盖走人。   司阿姨知道大少爷对着这个妹妹向来是如珠如宝的看待,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回来他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似乎还是冲着果果小姐的。   等到伺候着果果小姐吃完晚饭,司阿姨又跑上楼去敲宋引的房门,“大少爷,这会儿肚子该饿了吧?我给你下点小馄饨?”   宋引从小最喜欢吃的便是她做的鸡汤小馄饨,小时候每次生病了都闹着要吃,说是吃过之后病便好了。   后来大少爷渐渐长大,身体壮得跟牛似的,也不生病了,但在英国读了这么多年书,每次回来都馋她做的小馄饨。   房间里传来宋引有气无力的声音:“我要睡了,司阿姨,你也快去睡吧,别再敲我的门了。”   见他这样,司阿姨无奈地叹口气,“那你要是半夜饿了的话就叫我。”   回到楼下,她从冰箱里拿出来自己先前包好的小馄饨放进冷藏室化冻,然后又将晚上熬的菌菇鸡汤继续放在锅里温着,方便待会儿等大少爷饿了就能马上下鸡汤小馄饨。   司阿姨回到房间里,看见司柔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女儿的作业她是早就看不懂了,不过这会儿见女儿在认真学习,司阿姨心里欣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又问:“写作业写得肚子饿了没?晚上主楼那边剩了好些菜,我给你拿点过来?”   司柔听见,“哼”了一声,“妈妈,你又拿残羹冷炙来打发我。”   司阿姨板起脸来:“胡说八道,今晚那一家又不在,主楼就果果小姐一个人吃饭,一大桌子菜她只动了两个,剩下的都是动都没动过的。”   听见宋莹的名字,司柔将手中的水笔放下,“那也是残羹冷炙……她的残羹冷炙更别想让我吃了。”   将这话说完,司柔倒是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宋引哥哥今天不是在家吗?怎么就她一个人吃饭?”   说起这事司阿姨便忧心忡忡:“谁知道大少爷怎么了,一口东西都没吃就回房间了,也不知道谁惹这祖宗了……好像是在生他妹妹的气。”   司柔眼珠子转了转,但没说话,只是拿起水笔,依旧低头去看面前的习题本。   司阿姨去外面洗漱好了,回到房间时已经换好了睡衣。   这会儿已经九点多了,她回到床上躺下,又叮嘱女儿:“别看到太晚,明早还要上学呢。”   司柔“嗯”了一声,头也没抬。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摘下了塞在耳中的耳机,又等了几分钟,房间里响起母亲渐渐沉下来的均匀呼吸声。   司柔轻手轻脚的推开椅子,站起身来,然后又拿起桌上的习题本和笔袋,悄无声息的走出了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我哭了。我装的。   男主=帮蘅姐解题+看书包的工具人   本文的设定是男主目前是学渣,成绩远没有蘅姐好啦,知道蘅姐不知道的解法只是因为他会编程2333 第24章   司阿姨和女儿住的这栋楼是主楼后的配楼, 一共住着家里的九个佣人和厨师。   因为司阿姨是从小看着家里的大少爷长大的,宋引对她的感情不同一般,因此司阿姨母女住的是二楼最大的一个房间, 足足有四十多平米。   司柔一路轻手轻脚的下楼, 所幸没碰到其他人。   穿过花木扶疏的小径, 她从别墅主楼旁的侧门进了大厅。   司柔一路走到厨房, 仔细一看,发现料理台上果然备着母亲给宋引准备的小馄饨和鸡汤。   她收回视线, 然后打开了厨房的小灯,又拉开厨房里小餐桌的椅子坐下,然后将习题册在面前摊开,开始做起了题目。   不知过了多久, 外间的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司柔听见, 但并不抬头, 依旧是专心致志地写着题目。   直到宋引的声音响起来:“司柔?”   看见大半夜坐在厨房里写作业的女孩,宋引有些意外:“你在这干什么呢?”   司柔像是被吓了一跳一般,猛地站起身来。   等看见是宋引,她脸上浮现起了几分赧然:“我妈妈她睡觉打呼声有点儿大……所以我就过来写一会儿作业。”   宋引“哦”了一声,“她有时候是会打呼。”   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都快十二点了, “你们学校作业这么多啊……我是不是打扰你学习了?”   司柔赶紧道:“没有没有, 我刚才已经写完了!”   她又抬头看向面前的年轻男孩, 问:“宋引哥哥,你是不是饿了?”   恰在此时,宋引的肚子毫不客气的“咕”了一声。   宋引只得承认:“是。”   他自己躺在房间里生了一晚上的闷气,躺了一晚上气没消, 可肚子没法骗人。   这会儿他还是要灰溜溜跑下来找东西吃。   司柔抿嘴笑笑,然后说:“那我帮你煮点小馄饨吧。”   宋引摆手,“不用,你继续看书吧。”   “我已经看完了,刚好活动活动。”司柔的声音甜甜,又自顾自地将宋引手中的那个汤勺拿过来,“你哪是能干这种活儿的人?”   女孩半个身子都依偎在了宋引的胳膊上,白皙柔软的指尖也在此刻擦过了宋引的手背。   司柔心中暗暗存了几分期待,只是她余光偷瞥了一眼,宋引浑然未觉,没什么反应,转身便回餐桌旁坐下了。   一边等着鸡汤小馄饨下锅,宋引一边翻着司柔摆在一旁的习题册,“你都高一了。”   他只记得司柔比自己年纪小,但到底是小多少,也老是记不清。   司柔点点头,害羞的笑:“马上期中考试了,我是想……如果拿了奖学金,多少能减轻一点我妈妈的负担,所以能多学点就多学点。”   虽然宋引本人是个不学无术的学渣,但他还是很欣赏读书上进的好学生的,尤其是像司柔这样家境一般的好学生,因此这会儿他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很老成的开口道:“有志气。”   他又看了一眼只开着一盏小灯的厨房和逼仄的桌椅,这里怎么看也不是学习的好地方,于是又道:“下次别在这儿看书了,伤眼睛。我的书房也不用,空着也是浪费,你下次要看书就去我书房吧。”   司柔愣了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只是在最初的惊喜过后,她脸上又浮现起了一点尴尬的微笑。她垂下头,然后低声道:“还是不了,宋引哥哥。我在这里看书就很好了。”   宋引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   宋家大宅里的主人家们各怀心思,佣人们自然也各自站队。   显而易见,司阿姨是宋引这一边的,尤其她还带了个女儿住在宋家,平日里自然没少被其他人明里暗里的挤兑。   虽然司阿姨从来不说,但宋引多少也是知道一些。   见司柔这副顾虑的模样,宋引将手中的那本习题册放回去,“嗐”了一声,满不在乎道:“没事,我让你用你就用,没人敢说什么。”   他又收起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重新恢复成了一个恣意随性的大少爷。   司柔看着他,然后笑了,“宋引哥哥,我……我还以为你今天心情很差。”   宋引一愣,然后就明白过来了。   今晚回家时他是明显带了怒气的,连晚饭也没吃就上楼去了,全家上下大概都已经知道了他在发脾气。   可他发的是谁的火呢?   哪怕宋引不说,可旁人大概也能看出来。   这个家里的佣人个顶个的都是人精,最懂察言观色,这下知道了他的脾气是对着宋莹发的,恐怕日后明里暗里又会刁难她。   可此时此刻再想到妹妹,宋引的心里却是有几分凉丝丝的。   他对这个妹妹既是手足之情,又是愧疚之心,所以不管妹妹是想要还是不想要,他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跟前来,这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本分。   锦衣玉食还不够,他心疼妹妹过去吃了十几年的苦头,总是蠢蠢欲动地预备着想要给她报仇,将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欺负回去。   可谁知道,无论是手表这样的小事,还是“蹭”着别人的分数上重点初中这样的大事,妹妹都没对他说过一句实话。   他之前就问过小胖头鱼,知道初蘅中考的时候成绩是全市第二——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当初读三十二中的确是浪费了,也证明了初蘅所言非虚。   舅妈家的物质或许困顿,可既然舅妈能让亲生女儿为了莹莹去读三十二中,也足以说明舅妈的确不曾亏待过莹莹。   宋引想不明白莹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因为嫌弃舅妈一家不够体面、上不得台面,所以才故意说谎话,想要断绝和舅妈一家的联系?   还是因为讨厌初蘅,所以想要故意拿他当枪使,去出一口之前的怨气?   宋引想得头疼,也想不明白。   他五岁的时候,妈妈独自带着他们兄妹俩,那时条件很差,可哪怕是一块糖,妹妹都会留着和他分。   小时候那样乖巧懂事的妹妹,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连说谎话都不眨眼睛。   妹妹她……这是把自己当成傻子来糊弄吗?   宋引重重地叹了口气。   想不明白,怎么也想不明白。   宋引正出着神,耳畔突然传来一个女声:“宋引哥哥,看来是我说错话了。”   宋引回过神来,说话的正是司柔。   其实先前宋引已经消气了一大半,是刚才司柔那一句话才引得他重新想起了莹莹的事情。这会儿司柔再出声,让宋引发觉自己的眉毛还是紧紧拧着的——显而易见是重新生气了起来。   宋引舒展了眉头,往椅子后背一靠,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   他对着自己低语道:“没生气,这有什么好气的。”   妹妹无论做了什么,到底还是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   妹妹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现在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来,他好好地教,他就不相信,妹妹的本性会是坏的。   这样想着,宋引又看向了面前的司柔。   他记得司柔中考的时候虽然差了十几分没考上附中,但她读书一贯上进,在现在的学校里也是尖子生。   加上司柔也不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一不骄横二不虚荣,司阿姨也和舅妈一样,都是在别人家里做保姆的……她和莹莹之间也许有不少共同语言。   宋引想了想,然后开口道:“司柔,以后你放学没事的时候就到主楼来,多陪着莹莹看书学习……她有什么事情你要第一时间和我说。”   ***   十中的学生宿舍里。   季褚平时一半时间住在学校宿舍,一半时间住在家里,来去如风,连他的室友江敬也摸不太清他的动向。   这不,今天是周末,但他却罕见的没有回家,而是待在宿舍里。   江敬奇道:“你留在学校里是有约?孟悦?你们复合了?”   一听见这个名字季褚就开始头疼了:“别和我提她。”   他现在要烦死这个孟悦了。   经过泼咖啡那么一出,现在全校人已经自动自发地把孟悦当成是他的前女友了。   不光这样,在孟悦那群要好的小姐妹那里,季褚也被冠上了“渣男”的称号。   季褚听说的时候,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有他这样的渣男吗?   他骗什么了?骗语文作业吗?   只是教养使然,季褚并不和女生一般见识。   说得好听,那是绅士;说得不好听,他是觉得和女孩子斤斤计较实在跌份丢人。   一个大男人,也就是被泼了一杯咖啡而已,说破天也不算什么大事。   揪着这么点事不放,实在是丢人。   算了吧,她们爱怎么说怎么说去。   这样想着,他又抬头看向一旁的江敬,问:“你怎么也在这儿?”   “不是马上就要全市物理竞赛了么?在家怎么看书啊,我还是待学校吧。”江敬一边换球鞋,一边道,“哎烦死了……我先打一会儿球去。”   再一看季褚,江敬又反问道:“你不报个计算机竞赛吗?拿个保送,你爸肯定就不说你了。”   江敬知道自己的这个室友家里巨富,不愁吃喝,但偏偏季褚他爸对儿子要求严格,只希望儿子和自己当初一样,照着最正统的精英培养道路一路走上去:好好念书,读国外名校,回国来继承家族企业。   对季父而言,儿子的篮球最好是扔掉别碰的;电脑倒是可以玩,但最好拿个计算机竞赛冠军回来——顺道也有了保送资格,别整天对着电脑和游戏机不知道捣鼓什么东西。   但是对计算机竞赛,季褚是嗤之以鼻:“没兴趣。”   江敬好奇道:“你……不会还想参军吧?”   季褚靠在椅背上,“嗯”了一声。   江敬叹了口气,照着他的肩膀捶了一拳,“有志气,和我们不一样。”   一般来说,十中的学生目标大多是申请国外的top30高校,又或是考上国内的top10,想要参军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倒不是说参军不好,但在十中,大环境使然,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条出路。   江敬知道,季褚爸妈也不赞同他参军。   今天估计他又是和他爸吵了架,所以才跑到学校里来的。   这样想着,江敬又伸手捶了他一拳,想要转移他注意力,“走不走?一起去打球?”   季褚摇摇头,“不去。”   顿几秒,他又抬头看向江敬:“你刚才说你们马上要物理竞赛了……”   江敬茫然地点点头,“是啊。”   季褚坐直了身子,“你们集训班上的那个——”   这回没等季褚说完,江敬便反应过来,立刻大为紧张道:“不是吧?你又想搞我蘅姐?”   上周泼咖啡的事情出了之后,江敬的一颗心便悬在了嗓子眼,生怕初蘅就因为这沸沸扬扬的流言就不来他们集训班上课了。   不过好在这一周他监控着自己学校的贴吧和十中的贴吧,发现除了自己,并没有其他人发现那天和季褚一起被泼咖啡的女生就是初蘅……江敬这才松了口气。   作为室友,江敬是了解季褚这狗东西的。   季褚这狗东西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外人都以为他是海王,其实只有室友知道他是个每晚老老实实回宿舍睡觉的纯情小处.男这样。   据江敬观察,季褚这狗东西从小到大都没谈过恋爱。   当然,大概是为了面子,江敬听季褚每次拒绝女孩子的借口都是——“不好意思,我所有前女友都不是你这种类型的。”   江敬都偷偷笑话过他好几回了。   原本他以为季褚和蘅姐之间大概也只是误会而已,可没想到这会儿季褚居然又来问蘅姐,江敬当下便气得一拳捶过去——   “说真的你别搞我蘅姐好不好?你要是搞得人家不来上课,少了个未来的居里夫人,你负责得起吗?”   季褚很感兴趣地一扬眉毛,“居里夫人?”   “废话。”江敬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别人就算了,但蘅姐我是真的服,平时也不怎么看书,但脑子就是好使,什么题看一眼就能解出来,我真的服这妹子。”   季褚反问道:“不怎么看书?”   “真不看书,什么科目都学得不费劲……我听她们学校的人说书从来不带出教室的。”江敬真情实感地赞叹道,“不是那种上课睡觉回家熬夜看书的学婊,是真的学神,啧啧啧,将来我们这儿出了居里夫人的话一定是我蘅姐!”   听见这话,季褚感觉有几分不可思议。   上次不是还告诉他,自己从小到大耳机里只放英语听力,是个狼人,所以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吗?   怎么现在又成从来不看书的学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人设崩塌(1/1)   季褚:老婆的把柄 + 1 第25章   周一一大早。   宋公子带着妹妹来附中报道的爆炸性八卦传播得飞快, 到了大课间的时候,半个附中都知道了宋家小公主的名字叫宋莹。   没有如愿看到宋家千金居然是他们学校的资产阶级大学霸蘅姐这样的戏剧情节,大家难免有些失望, 但还是纷纷跑去找小胖头鱼八卦——   “鱼鱼鱼鱼, 宋公子是怎么找到他失散的妹妹的呀?”   因为先前已经被宋引威胁了不准对外说他家的八卦, 因此这会儿胖头鱼一脸震惊的开始装傻:“什么?宋引居然和他妹妹失散了?”   可惜小胖头鱼的拙劣演技立刻被识破——   “死胖头鱼别装了, 这个八卦的源头难道不是你吗?”   胖头鱼立刻捂住脸开始假哭:“传错了八卦很丢脸假装一下不行吗?你们干嘛对鱼鱼苦苦相逼啦?”   如此这般,大家才算勉强相信了, 原来现实生活中并没有太多离奇曲折的剧情,不过就是一个大少爷来他们学校交换,然后大少爷的妹妹也顺便转学来了。   上午大课间的时候,盛子瑜照例又是拉着林冉冉去小卖部买零食吃。   看见她又挑了一大堆薯片, 林冉冉无奈道:“小鱼,你吃这么多薯片到时候又要不消化啦……你中午不是还要和宋引他们出去吃饭吗?”   这话倒是提醒了盛子瑜, 她鼓了鼓脸颊, 满脸不高兴:“这个宋引真烦人!”   林冉冉知道哄她要顺着毛撸,于是便笑眯眯道:“那还不是因为鱼鱼是附中地头蛇嘛,所以人家妹妹一转学过来,就要麻烦你罩着嘛。”   这话果然是撸顺了毛,盛子瑜一听, 立刻深以为然:“这个麻烦我那个也麻烦我, 真是烦死了。”   顿了顿, 她又问林冉冉:“你中午真的不陪我去吗?”   林冉冉脸上显露出了几分为难的神色:“我和宋引也不是很熟啦, 去了反而打扰你们说话。”   她们两人虽然日常是同吃同住、同进同出,但林冉冉是盛子瑜继母带过来的女儿,同盛家其实并没有太多关系。   林冉冉自知身份尴尬,她本人也是格外要自尊的姑娘, 所以哪怕她现在也算是半个盛家人,可对于盛子瑜所处的二代圈子,她是极少涉足的。   当然,她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是不好说出来的;她不说,盛子瑜自己是绝想不到这一层去的,只以为她是不愿意陪自己去玩,当下便气鼓鼓道:“我看你就是嫌我们烦,懒得搭理我们!”   林冉冉哭笑不得,只得继续给她出主意:“那你问问梨梨和皙皙去不去?”   “她们俩肯定更不会去啦!”盛子瑜继续将一颗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哎呀,真不想一个人去和他们兄妹俩吃饭!”   她的话音刚落,货架的另一边便响起了一个女声:“要不要我陪你去?”   盛子瑜转头一看,发现说话的正是陆杉杉。   陆杉杉走过来,笑眯眯地开口道:“我中午反正也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听见这话,盛子瑜的一张小脸瞬间憋得通红,“……”   要说起来,盛子瑜和陆杉杉之间的梁子也算是历史悠久,两人在旷日持久的附中第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届校花争夺大赛中结下了深仇大恨。   盛子瑜自认是艳光四射大美人,而陆杉杉虽然相貌只能算清纯,根本就没有和她争夺校花宝座的实力。   但偏偏陆杉杉是个童星。   就因为陆杉杉有个在电视台上班的老爸,从小就让她上各种电视节目,后来陆杉杉又在不少大制作电影里客串过女主角的小时候,因此顺利被经纪公司营销成了国民初恋、九亿少男的梦,顺带着还要日常发通稿说自己是附中有史以来的最美校花。   盛子瑜实在是很讨厌这个时刻预备着要抢自己风头的陆杉杉,更别说要和她一起吃饭了。   而对于盛子瑜,陆杉杉的原则一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   陆杉杉早就看出了盛子瑜没什么脑子,自己要拿捏她简单得很,要收拾她也几乎可以不用费脑子。   但盛子瑜家里有钱,在各种小圈子里人缘又极佳,陆杉杉并不怕得罪盛子瑜这个人,但若是因为和她争口气就断绝了和她那个圈子的联络,那实在是得不偿失。   所以陆杉杉虽然话里话外时不时要挤兑盛子瑜,但从来不真的和她翻脸。   在需要用到盛子瑜的时候,她只要立刻换上一副笑脸,便可以刀枪不入。   因此这会儿陆杉杉也是笑眯眯地开口:“鱼鱼是怕我去了,会抢了你在宋公子面前的风头?”   此言一出,小胖头鱼立刻气炸了:“我怕什么?你来啊!你今天必须来!我让你看看我怕不怕!”   陆杉杉笑了:“我开玩笑的啦,鱼鱼别生气了,你不高兴我就不去了。”   “我哪里不高兴啦?你来啊,我欢迎你来!你今天必须来!”   陆杉杉抿了抿唇,模样似是有些为难:“那……既然你想让我陪,那我中午陪你去就是啦。”   等到陆杉杉走了,小胖头鱼的气还没消。   她气得将手里的那包薯片都捏碎了,“这个陆杉杉搞什么嘛!我会怕她?还什么宋公子,谁稀罕拿宋引那个傻蛋当宝啊!”   林冉冉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胖头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我是不是又被她当枪使了?!”   林冉冉摸摸她的脑袋:“我们回去吧,要上课了。”   见两人拿起购物篮要结账,暗中观察了许久的老板娘赶紧道:“胖头鱼那包薯片也拿上,你刚刚捏碎了我都看见了。”   ***   等到了中午放学,小胖头鱼一出教学楼,果然就看见了等在楼下的陆杉杉。   因为已经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所以小胖头鱼一副气呼呼的模样,不愿搭理陆杉杉。   陆杉杉倒是很亲热地一把挽住了小胖头鱼,硬生生是一路将她架去了校门口。   盛子瑜满脸苦大仇深,陆杉杉脸上倒依旧是得体的笑容,直到在校门口见到宋引,她依旧是笑吟吟的模样:“宋师兄你好,我是高一实验班的陆杉杉。”   宋引小学时就出国了,自然是不认得陆杉杉,倒是宋莹,她睁大了眼睛,很惊讶:“你不是……”   陆杉杉朝她伸出了手,笑得很温柔:“你就是宋师兄的妹妹吧?鱼鱼说你是刚转学来我们学校,你要是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和鱼鱼哦。”   顿了顿,陆杉杉又继续道:“对啦,我们学校有很多社团,参加社团也能认识很多好朋友。我就是学校舞蹈团的团长,你要是想参加舞蹈团的话,和我说一声就好了。”   眼看着陆杉杉将什么话都说完了,小胖头鱼也不好拾人牙慧,捡她说过的话再说一遍,于是只能阴阳怪气的“哼”一声。   被盛子瑜“哼”了这么一下,宋莹显而易见有几分紧张。   宋引捏住了小胖头鱼的耳朵,“你那是什么反应?”   胖头鱼反应过来,赶紧对着宋莹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刚才哼的不是你。”   顿了顿,她又道:“你们班有一个明菀,我和她关系可好啦,她特别傻,到时候我让她带着你玩,你别怕。”   宋莹脸上的尴尬有所缓解,终于如释重负的笑了。   盛子瑜盯着她,好奇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个最简单的问题却叫宋莹犯了难,因为她拿不准是要告诉对方自己的新名字还是旧名字,于是她求救似的看向了一旁的哥哥。   宋引道:“宋莹。你们叫她莹莹就行了。”   陆杉杉伸手捏了捏宋莹的脸颊,语气亲昵:“莹莹你不用这么害羞啦,其实我们学校的同学都认识你啦。”   这话倒是叫宋莹惊了一下,“啊?”   陆杉杉笑眯眯地解释:“因为大家私下都在传宋师兄的妹妹要转学来了,之前大家还以为宋师兄的妹妹是我们学校另一个女生呢,叫初蘅的,你认识吗?”   宋引看一眼胖头鱼,“你干的好事。”   盛子瑜这回的确有点理亏,只能低下头装鹌鹑。   对于初蘅,宋引发现自己的确误会得有些多,刚想说这是自己家的亲戚,可没想到先前低着头的宋莹却是先回答了陆杉杉的问题——   “你说的这个人……我不认识。”   宋引皱了皱眉,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   ***   吃过了午饭,等到坐上了车子,宋引都是一言不发的模样,一句话都没有和妹妹说过。   宋莹回想起这几天的事情,也知道哥哥对自己的态度陡然冷淡了许多。   不是因为别人,正是因为初蘅。   从那天知道初蘅是因为自己才没去成三十二中后,哥哥对自己便一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宋莹实在是委屈极了。   她是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从来没有要求过初蘅不去附中,所有事情都是舅妈决定的,这样也能算是她的不好吗?   更何况就算让初蘅去了三十二中,她后来不还是考上附中高中部了么?这不也证明在三十二中念初中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吗?   哥哥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事情来迁怒她?   只是宋莹想起之前和舅妈打电话时、舅妈对她的嘱咐,因此还是忍下了心底的那股子气,转而看向身边的哥哥,小声道:“哥哥……你是生我的气了吗?”   宋引没看她,只是平静道:“没有。”   见他这样冷淡,宋莹更觉得委屈。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继续道:“刚才陆杉杉问我,初蘅和我们的关系,我不是故意说谎……是因为以前在三十二中的时候,初蘅就不想让同学知道我们住在一个家里。”   见哥哥没有说话,宋莹便继续道:“她只让我说我们是远房亲戚,其实并不怎么熟……我知道她是嫌我成绩不好、人也不聪明,怕我给她丢人。刚才被问的时候,我一下子说快了,所以才……”   放在往常,宋引必定是要去找这个看不起自己妹妹的恶毒表妹算账了。   可是今天,听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宋引只是转过头来,很平静地反问道:“她平时不和你说话?”   见哥哥终于搭理自己了,宋莹总算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解释道:“哥哥,不怪初蘅的……她那么聪明,和我没话说也很正常。”   顿了顿,宋莹又道:“哥哥,那天初蘅说的……她考上附中但是没去上的事情,她真的从来都没告诉过我。”   当然,宋莹并没有说谎。   她说的是“她从来没有告诉过我”,而不是“我不知道”。   是了,以初蘅的性子,就算是没上成附中,她也不可能对着宋莹大倒苦水。   至于林素芬,她就更不可能将这些事情同宋莹说了。   在初家的那些年里,宋莹只知道舅妈对自己好——可初蘅说到底才是舅妈的亲女儿,她和舅妈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舅妈对她再好又能有多好呢?   说不定舅妈将最好的东西都偷偷留着攒着给自己女儿了呢。   宋莹感激着舅妈对自己的好,但她有时也会糊涂:舅妈给自己的这些好是否只是客套、是否只是一点蝇头小利?她父母当初留下的遗产也不知道有多少。   反正无论多少,最终都落在了舅妈手里。   宋莹知道自己不算聪明,可总有最寻常的智慧。   对于舅妈所做的一切,宋莹面上感激着,可心里却糊涂着。   心底总有另一个声音提醒着她:这些都不算什么,你是无父无母的人,凡事要为自己打算,所以千万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被人笼络了。   这些年来,对舅妈慢待初蘅、而优待自己这件事,宋莹从来都是照单全收、却又装作不知的。   不让初蘅去上附中的人不是她,而她也从没要求过要和初蘅一起打包进三十二中。   她不是贪心的人,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在过去的那个小小的家里,所有的一切安排都是舅妈所做的。   初蘅没能去上附中,为什么要怪到她头上来呢?   可是见哥哥并不说话,宋莹心里又忍不住发虚。   犹豫几秒,宋莹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哥哥,我后来特意打了电话问舅妈,她说是因为当时三十二中答应免掉我们俩的学杂费,而且那个学校离家里也特别近,每天可以回家吃饭,也不需要交通费,这样又能省下一笔钱,所以、所以舅妈才让我和初蘅一起去那里上学。”   小姑娘哭得断断续续的,连声音都哑了——   “哥哥,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初蘅为我做了这么大的牺牲,我一定、我一定……”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说出来的话语无伦次:“哥哥,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你说呢?”   宋引看着妹妹的眼泪,可心里仍是一片凉意。   他拍了拍小丫头的背,道:“嗯,你从小就心善,我都知道的。”   看着哥哥铁青的脸色,宋莹吸了吸鼻子,然后道:“哥哥,那天我问完了舅妈,本来是想和你解释的。可是……”   说到这里,宋莹垂下了头,声音越发的低了:“可是……我看哥哥你好像生气了,所、所以我也不敢找你。”   宋引拍拍妹妹的背,笑了一声,然后道:“都是哥哥不好,不该对着你乱发脾气。”   见哥哥这样说,宋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彻底放下来了。   哥哥对她道歉了……那就证明没事了。   宋引想,这就是自己的妹妹,这就是父母留下的唯一骨血。   他可以容忍她撒谎,撒谎一次,撒谎两次,没关系,以后改过来就好了。   改好了,还是他的宝贝妹妹。   可他却不能容忍妹妹真的将他当成傻子来糊弄。   昨晚的时候,他分明问过了司柔,国内上中学也不是申请制,考生的分数、学校的分数线都在系统里看得一清二楚。   宋引觉得好笑,宋莹再笨,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分数够不够得上三十二中的分数线?   既然分数不够,那难道她就从没奇怪过自己为什么能进三十二中吗?   难道还需要初蘅点破,她才知道自己是沾了光才上的初中吗?   这样想着,宋引又对着妹妹笑了笑。   他像是在对她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莹莹,你平时总说自己嘴笨,今天倒是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妹控宋狗的【我妹妹全天下第一善良第一可爱】滤镜-70%   不得了了,宋狗都会讽刺人了   假以时日可以赶上蘅姐一半智商了 第26章   陆杉杉回到家的时候, 刚过六点。   厨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正是袁月和林素芬。   袁月的语气埋怨道:“阿姨呀,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我们家煮饭是要先拿水泡半个钟头再煮的呀。”   林素芬的脸胀得通红, “我、我已经泡了二十分钟, 我以为口感都一样的。”   “怎么可能一样?”袁月轻嗤一声, “我们家买的是最好的米呀,一吃就能吃出来的, 你这样让我们怎么吃嘛!”   林素芬的声音有几分无措:“那……那我重新煮一锅吧?”   袁月叹口气,“我和杉杉过了六点半就不吃东西了呀,重新煮也来不及的……算了算了,我们今天对付着吃吧。”   说完她又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信封, 递给林素芬,说:“阿姨, 这个月的工资。”   林素芬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 伸手接过,点过一遍之后,却是面露难色:“说好一个月六千的……怎么少了五百?”   袁月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阿姨,你之前要不就是迟到、要不就是请假回家给小孩煮饭,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和你计较的呀!”   林素芬嗫嚅着嘴唇道:“可是……这家里的事情我每一件都按时做完了呀, 给小孩煮饭也是你答应过的, 我也没有耽误家里的事情啊……”   “怎么没有耽误?”袁月翻了个白眼, “今天我和杉杉不是就没吃上饭吗?”   她也不想再和林素芬多说, 不等对方再分辨,便出了厨房,正好看见刚进家门的女儿,于是便对着厨房里的林素芬道:“开饭吧。”   袁月走到玄关处, 把女儿扔在门口的书包拿进了房间,“杉杉,回来了啊。”   陆杉杉“嗯”了一声,不想多说话,因为她觉得母亲为了五百块钱就和一个保姆磨这么久嘴皮子的行为实在是不够体面。   袁月没察觉到女儿的心思,只是道:“这周末的试镜别忘了啊,这几天你少吃点东西,不能胖。”   陆杉杉想了想,然后道:“周末我去不了,学校开运动会。”   袁月皱眉,“我当是有什么事儿呢,运动会我帮你请假。”   陆杉杉本来懒得多说,但见母亲这样拎不清,她只得耐心解释道:“周末试镜的那个角色才多少戏份啊?满打满算有十集吗?”   顿了顿,她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宋公子他妹妹转学来我们学校了,今天我们还一起吃饭了,他让我帮忙多照看着他妹妹。”   袁月这才明白过来,当即便喜形于色:“宋家大小姐啊,那你是得多陪陪人家。那她哥哥呢?她哥哥对你怎么样?”   “能怎么样?”陆杉杉没好气地反问道,“人家又不是没见过女孩子,能对我怎么样?就是普通同学呗。”   袁月拉着女儿的手,“那你是得和他妹妹搞好关系,这种大小姐是要好好哄着的,受点气也没关系。”   陆杉杉心里想着其他事,一时间没搭理母亲。   既然周末不用试镜,那袁月便依旧给女儿盛了小半碗米饭。   陆杉杉坐在桌边,慢腾腾的吃着,直到袁月先吃好回房间了,她才一推面前的碗筷,站起身来走进厨房。   林素芬正在厨房里给燕窝挑毛,见陆杉杉进来了,她赶紧问:“杉杉,你怎么进来了?是想吃什么吗?”   “林阿姨。”陆杉杉笑得乖巧,“刚才我妈那样说,你别介意啊。她就是那样的人,斤斤计较。”   见陆杉杉这样说,林素芬颇有几分受宠若惊:“没有没有……”   陆杉杉从钱包里拿出五张钞票来,往林素芬的围裙口袋里一塞,“这个钱我补给你,你别和我妈说。”   “这怎么行?!”林素芬赶紧将钱塞回到陆杉杉手里,“你还是学生呢,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没事的。”陆杉杉坚持将钱往她口袋里塞,“其实……我还有事想麻烦你呢。”   这话倒是叫林素芬愣住了,“什么事呀?”   陆杉杉笑着道:“是这样的,这周末我们学校开运动会,我想请同学们吃点心,所以想麻烦你周六那天在家烤点小饼干送来我们学校……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林素芬笑着道:“当然不会,都是小事情。”   陆杉杉也笑得甜美,“那就这样说定了哦,林阿姨你千万别忘了,一定要按时送到我们学校来哦。”   ***   周一的下午放学后,因为最后一节课是政治课,所以每次初蘅和符微月都约好要一起去吃麻辣烫祭奠一下死去的脑细胞。   符微月很快乐地嘀嘀咕咕:“我今天要加麻加辣!”   等到走出了校门,符微月才将手机从书包里拿出来,开始刷论坛。   自从十中的大帅比来他们学校找过蘅姐之后,符微月每天都要刷一刷十中的贴吧,看看有没有人和她磕一样的真人CP。   可惜的是,并没有。   符微月点进首页的一个热帖,帖子标题是——   【八一八季褚和孟悦缘起缘灭始末!】   符微月一拍大腿:“卧槽!”   初蘅原本一直在听英语听力,但这会儿大马路上的噪音太大,她也按下了口袋里mp3的暂停键,转而向符微月那边看去,“怎么了?”   符微月看着那个【八一八季褚和孟悦缘起缘灭始末!】的帖子,就觉得十分生气——   “原来十中的大帅比真的有女朋友吗?我以为都是假的!是假的!”   初蘅倒是不觉得意外,“应该是真的吧。”   冲着那天那个大眼萌妹泼了她半身咖啡的架势,初蘅就感觉大眼萌妹应该是正牌女朋友。   她又凑过去看了一眼符微月的手机,“喏,这个帖子不都在扒缘起缘灭了吗?如果是假的,当事人应该会出来澄清吧。”   听初蘅这样一说,符微月就更生气了:“大帅比真的没有澄清,看来孟悦真的是他女朋友……上星期他来我们学校找你,我以为起码那个时候他是单身!”   初蘅很奇怪:“这和单身不单身有关系吗?”   想了想,她又道:“听说过没?not single but available,就是这种纨绔子弟的常态啦。”   符微月一愣,然后恍然大悟:“骑驴找马……不修男德!”   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略显震惊的男声:“不、不修什么?”   还在气头上的符微月立刻重复道:“不修男德!男德男德男德!中国话都听不懂吗?”   符微月一边说着,一边愤怒地转过头去,却在看见了站在她们俩身后人的那一瞬间瞪圆了眼睛:   大、大帅比!   虽然刚才她骂了一万遍渣男不修男德,可被帅比的美颜近距离冲击的瞬间,符微月还是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大帅比能改吗?要是能改正的话还是可以追蘅蘅的!   季褚看一眼符微月,又看一眼旁边的初蘅。   两个小姑娘在背后议论他他倒是不生气,不过……他看向初蘅:“你们就是天天在背后这样讨论我的?”   啊啊啊啊!   符微月的脸再次爆红,她的花痴又被发现了!   刚刚议论完人被发现了,初蘅倒是脸不红心不跳,只是凉凉道:“是啊,讨论怎么处置你的游戏机。”   又来这套?   不过这回季褚倒是不生气了。   他伸手拽过初蘅的帽子,一路将她扯到了角落,然后才压低声音道:“我记得有人和我说……她的耳机里从来不放歌,放的都是英语听力。”   此言一出,果不其然,初蘅略显几分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这会儿才放学没多久,虽然出了校门,但附近还是有不少附中学生的。   她看一眼面前的少年,然后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闭、嘴。”   季褚没忍住,闷笑了一声。   他猜得果然没错,学神人设果然是她的死穴。   认识了这么久,季褚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么着急上火的模样,半点没有之前骗他时的请定神闲。   这样想着,他又故意提高了声音:“所以你耳机里只听英语听力,到底是——”   只是还没等季褚说完,初蘅便“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嘴上。   清脆的一声,极其响亮。   初蘅惊呆了。   她原本只是想让他闭嘴,但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扇了他一巴掌……   当然,对于这一巴掌,季褚不以为意,毕竟女孩子没什么力气,让她打十下也和挠痒痒一样。   但为了吓唬初蘅,他还是佯怒道:“你打我?”   初蘅咽了口口水,“……对不起。”   她刚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看着面前少女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季褚没绷住脸,侧过头笑了笑。   真是难得见她这么忍气吞声的模样。   下一秒,季褚又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在学校里假装不看书、回去之后看到半夜……你的偶像包袱怎么这么重?这不是他们说的那什么……‘学婊’吗?”   初蘅望了望天,十分无语。   作为一名资产阶级大学霸,从小到大,初蘅身边全是各种恭维和吹捧——   “蘅蘅这次期末又要考第一了吧?”   “哎,蘅姐都不用看书也能考第一啊。“   “初蘅你平时在家学习特别努力吧?我要是有你一半努力就好了,不然不可能只考第五名。”   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初蘅面对同学们的这些话,还想要辩解一下:自己并没有那么学神,一切成绩都是努力学习的结果。   毕竟旁边人把她吹上了天,到时候她万一考砸了塌架子,到时候可没有人来接住她的。   但她越是辩解自己并不是学神,其他同学就越认为她虚伪——   “你成绩这么好还说自己不行,让我们这些人活不活了?”   既然人人都说她是学神,那她就是了吧。   因此在上初二之后,初蘅便断情绝爱,开始彻底贯彻自己的学神人设。   学习?是很轻松的。   看书?是一看就懂的。   考试?是随便考考的。   既然所有人都说她轻轻松松就能考第一,那她就真的轻轻松松拿第一,看看到底是谁先气死。   当然,初蘅营造没那么努力的学神人设,也是在为自己日后万一考砸了留余地——尽管她好像还没考砸过。   但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太过羞耻,怎么能对面前的这个人说?   因此,初蘅只能认下学婊这个头衔。   她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孩,再一次威胁道:“你的游戏机。”   季褚:“……”   又来?   说实话,其实季褚现在对那台Switch以及里面三百个小时的游戏存档已经没太大兴趣了。   可面前的少女这样张牙舞爪威胁他的模样……季褚忍住了笑,开口道:“别啊,求你了。”   初蘅扬了扬眉毛,“保密。”   想了想,季褚开口道:“这样吧,我帮你保守秘密,至于游戏机……我想玩的时候,你就把它带出来给我玩。”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随、时、随、地。”   初蘅简直不可置信。   明明只是玩个游戏机而已,他为什么能说得这么变态?什么叫“随时随地”?   初蘅还维持着谈判的架势,讨价还价道:“每周最多一次,每次不超过一小时。”   话刚说完,初蘅便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淦,她怎么说得比他还变态?   季褚朝她伸出手,“成交!我绝对不和他们说你天天躲着听英语听力。”   初蘅翻了个白眼,很敷衍地和他击了个掌。   临走前,季褚又走到符微月面前,“小妹妹,逛我们学校贴吧吗?”   符微月赶紧摇头,“不、不逛。”   “继续编,我刚才都看见你逛了。”季褚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谎话,“晚上记得再逛逛。”   符微月听得一头雾水。   等到了晚上,在宿舍里将作业写完之后,符微月才想起先前季褚说的话,于是便摸出了手机,刷了一下十中的贴吧。   令符微月意外的是,她一点进去,便看见了一个盖了快两千楼的热帖,发帖人是一个新注册用户,名字叫用户238902374,而帖子名字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澄清》。   这个澄清贴的文学造诣可以忽略不计,但好在言简意赅,将事情说得十分清楚——   1. 发帖人是季褚;   2. 他和孟悦没有任何关系;   3. 他唯一亏欠孟悦的地方就是让她帮自己写了一星期的语文作业;   4. 他是个好男孩,现在已经明白要洁身自好的道理了,也明白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所以,如果孟悦还是觉得很受伤的话,可以找他的室友报销一星期的语文作业。   与此同时,十中的宿舍里,江敬也刷到了这个热帖,看得他是“啧啧”称奇——   “你不是说你不和那群丫头片子一般见识吗?怎么还特意出来澄清了?”   季褚幽幽道:“再不澄清就是不守男德了。”   “啥德?”江敬听得一头雾水。   不过没等江敬想明白季褚刚才那话,他就看到了帖子的末尾,当即便很不可置信——   “找你的室友报销语文作业……是说我吗?我为什么要帮孟悦写语文作业?为什么???!!!”   季褚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静:“反正你又没女朋友。”   帮写一下语文作业也不算不守男德。   作者有话要说:季褚:老婆说要澄清?   好的,那就澄清。 第27章 (一更)   这几天, 附中同学讨论的两大话题,一是刚转学来的宋家千金,二便是季褚在他们学校贴吧里发的那个帖子了。   原本大家都觉得季褚太渣了,虽说他们附中的妹子个个好看, 但见一面就把自己之前的女朋友忘到脑后去了……这也太不合适了吧?   直到昨天那个澄清的帖子出来, 内容瞬间引爆了十中贴吧——连带着也引爆了附中贴吧。   搞什么搞什么?   虽然季褚澄清里的用词十分婉转, 但大家还是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轮廓:孟悦主动去帮别人写语文作业, 结果写了一星期的语文作业,就自动自发地觉得自己是正牌女友了?   这校草的女朋友也太好当了吧?   当然, 这群无聊的学生在暗暗嘲笑孟悦的同时,同时也衍生出了一个新的计量单位:季。   换算关系大概就是;1季=1星期语文作业。   然后这几天十中和附中的学生之间说话都变成了——   “你还有七分之一季没有交给我?”   “嚯?一周只上五天课,难道不是五分之一季吗?”   “这次考试要是你英语比我高,我帮你写五季!”   符微月也兴致勃勃地拉着初蘅八卦:“蘅蘅,你说大帅比澄清绯闻……是不是因为听到了那天我们的对话啊?”   初蘅:“……”   但哪怕初蘅不说话, 她也能磕c磕到昏迷:“大帅比男德满分!爱了爱了!”   不过很快,符微月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是班长岑南雪刚刚宣布了一项最新的通知:在班委长达一星期的动员下, 他们班依然只有三个人报名了校运动会——而且这三个人还分别是班长、副班长和文体委员,所以班主任逼不得已,只能直接规定不参加运动会的同学期末考核的德育分会不及格。   德育分不及格意味着哪怕你的成绩是年级第一,也没有评奖学金和评优评先进的资格。   这个通知立刻让实验班炸了锅, 众人纷纷嚷着要推翻班主任暴政——   “没人报名说明运动会的吸引力不够大, 这是人民的选择!”   “就是就是, 不受欢迎的东西就顺其自然淘汰掉好了,这是历史的选择!”   岑南雪耸了耸肩, 无奈道:“老师的通知我已经传达到啦, 要报名的同学课间来找我哦。”   顿了顿, 她又补充道:“大家可以再慎重考虑考虑, 不过我必须要提醒一下……如果报得晚的话,最后能报的项目可能就只剩下五千米了哦。”   虽然嘴上说着要反抗班主任暴政,可岑南雪这么一说,大家还是害怕到时候真的只剩下五千米项目可选,因此一下课岑南雪的课桌旁就围满了人群。   符微月也跃跃欲试的模样:她问初蘅:“咱们赶紧挑个容易点的项目报了吧。”   初蘅摇摇头,“我不报,你去吧。”   等到符微月跑去班长的课桌旁去排队了,初蘅也出了教室,往班主任办公室的方向走。   班主任余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老师,教学成果斐然,在附中带过十几届实验班。   余老师正在办公室里喝茶,看见初蘅来了,她笑眯眯的:“刚好有事找你,下个月市教育局要开一个中学生座谈会,咱们学校要派两个代表,你去一下啊,到时候我把提纲发给你。你坐……哎,你来找我什么事啊?”   初蘅在老师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然后三言两语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了——   作为班集体的一份子,她也很想参加校运动会为班级争取荣誉,但无奈身体不允许——她有先天性哮喘。   尽管这哮喘久未发作,她平日里和其他健康同学看起来无异,可要她上运动会比赛那是绝对不行的。   余老师有些惊讶:“你这孩子,哮喘这么大的事怎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家长怎么也从来没和我说过?”   初蘅安静地垂下了目光,没有说话。   在余老师心中,初蘅是标准的乖乖好学生,成绩拔尖,平日里也不闹腾。   但不闹腾归不闹腾,余老师也知道,初蘅是有个性的——从她为了逃避国旗下的演讲所以每次年级考试都不写语文作文这点上就能看出来。   老师对于好学生总是格外宽容一声,让她别报你的名字上去。”   见初蘅还不走,余老师好奇:“你还有事?”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道:“老师,哮喘的事,我不想让其他同学知道。”   “你们这些孩子都怎么回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余老师叹了口气,“我可以给你保密,但班长和你的室友是必须知道的……要不然等真出了什么事,所有人抓瞎那就完蛋了。”   因为班主任的暴政,不到一天时间,班上的同学就几乎都报名了运动会——除了初蘅。   班主任特意和岑南雪说了初蘅因为哮喘不能参加运动会,是以岑南雪在初蘅的名字前打了个五角星,又在后面写了个备注:身体原因。   整理好了运动会报名的纸质名单,岑南雪便趁着午休时间用教室里的电脑弄出了一份电子版名单。   她忙了一中午,连口水都来不及喝,总算是将名单统计好了,这会儿正在最后一遍核对纸质名单和电子版名单。   在座位上等了半天的陆杉杉走过来,“你好了没有呀?我要拷东西啦。”   岑南雪知道自己霸占了一中午的电脑,这会儿也有点不好意思:“马上就好啦,我核对完最后一遍。”   好不容易核对完最后一遍,确认没问题了,岑南雪长舒一口气,按下了保存键。   她的手机响起来,是外卖小哥打来的电话——她中午没来得及去食堂吃饭。   岑南雪本想将文件拷进u盘,但摸了一遍身上的校服口袋却没找到。   陆杉杉催促道:“怎么了?你还没好吗?”   岑南雪还是没找到自己的u盘,于是只得将自己刚刚做好的那个文件拷贝到电脑桌面上,然后道:“我先去拿外卖了,你帮我和荆白说一声,运动会名单就在桌面上,让她自己来拷。”   荆白是文体委员,最后的名单是要由她统一报给学生会体育部的。   陆杉杉“嗯”了一声,然后便坐到了电脑面前拷课件。   符微月报名的项目是班上的男女混合接力跑,所以吃过了午饭之后,她没有回教室也没有回宿舍,而是跑去了操场练习。   虽然她不是什么运动健将,班主任也没有指望她能为班级争光,不过既然是接力赛的话,她还是最好不要给其他同学拖后腿吧。   虽然已经过了立秋,但正午的阳光依旧猛烈,照得人头晕目眩。   操场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除了正在太阳底下跑圈的符微月和正在踢球的几个男生,剩下的便是几个高三的体育特长生,正在树荫下练跳远。   符微月年纪比其他同学都要小上一岁,还没发育完全,原本就要比其他同学矮上半个头,这会儿又跑得蹦蹦跳跳,搭在背后的粉色卫衣帽子随着她的动作一起一伏,看起来实在很像一只咬牙发力的小兔子。   她跑过第二圈的时候,那些原本在训练的体育生也忍不住纷纷朝她投以视线,其中一个男生笑着道:“傻不傻,这么大太阳还中午来跑步。”   话音刚落,距离他们几十米远的蹦蹦跳跳小兔子“吧嗒”一声,平地摔了个五体投地。   这摔倒姿势实在有些滑稽,虽然知道不应该笑,但看见的几个体育生还是没忍住,“嗤嗤”的笑出了声。   宋引刚和同学踢完了一场足球——他是从来不午休的,十几岁的少年一身精力原本就无处发泄,他每天中午不是训练就是跑来和同学打球,他这会儿正站在树荫下喝水,听见这阵笑声,也循声望去,然后看见摔得扑街的小兔子这会儿正撑着胳膊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宋引看这个背影有些眼熟,看了五秒,然后恍然大悟。   他将喝空的矿泉水瓶往旁边一放,然后跑过去,一把将符微月从地上搀了起来。   符微月的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她刚才跑第一圈的时候就知道那些体育生在看自己,可是没办法,她早上是起不来床的,傍晚放了学又要立刻去上校外的补习班,除了中午,再没有其他可以训练的时间。   被人注视着,她原本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刚才听见了那个男生评价自己的话,符微月就更加紧张了,一时间手脚不协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跤。   这会儿陡然见了面前的宋引,她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眼睛都直了,“宋、宋宋宋……”   宋引看着面前的粉色小兔子,很自来熟地笑道:“你上次还夸我人高手长,怎么连我名字都不记得?”   符微月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宋引师兄!”   宋引点头:“对!”   见符微月眼神还不住地往他身后飘,宋引回过神来,转头就对着身后的那群体育生大声道:“看什么看?你们不用训练啊?”   此言一出,原本正在围观小兔子摔跤的体育生们果然散了。   宋引回过头来看符微月,发现对方脸上的红晕果然消散了几分。   见她站稳了,宋引松开扶住她胳膊的手,又问:“还跑吗?”   符微月摇摇头,“快上课了,我要回去了。”   “那正好一起。”宋引和她一左一右并排走着,“你大中午来跑什么步?不嫌晒得慌?”   符微月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马上要运动会了,我要自己练一下……不然要拖同学后腿啦。”   宋引又四下打量了一圈,然后又问:“初蘅呢?你们平时不是和连体婴一样?她不需要练习?”   符微月有些惊讶,因为没想到居然还能从宋引嘴里听见初蘅的名字。   经过那天的一顿羞辱,她本来以为宋公子要对蘅姐避之不及了。   但她还是好脾气的解释道:“蘅蘅她没有报运动会的项目啦,她中午要睡觉的。”   此言一出,宋引立刻凑近了符微月,然后压低声音道:“你看,我就说了这个女强盗很自私,好朋友要跑步她都不来陪,只顾着自己睡觉。喂,你说是不是?”   符微月:“……”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大少爷显然是还没有被蘅姐收拾服帖。   她没有回答,宋引一个人却是叽叽喳喳说开了:“哎不对?我记得你们班不是所有人都强制参加运动会吗?凭什么她不用去?”   符微月垂下了眼睛,有些心虚:“……”   作为初蘅的室友,符微月是知道初蘅的身体状况的。   不过蘅蘅似乎对自己有哮喘这件事很回避,从没主动对任何人提起过,所以符微月知道,自己这会儿是不能解释的。   不过根本无需符微月回应,宋引一个人继续热热闹闹地自言自语道——   “哇,所以她是仗着自己成绩好、老师喜欢,就公然搞特权?太过分了!你们班同学都不会抗议吗?”   符微月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虽然事情根本不是宋公子说得这样,可蘅姐就算是搞特权,大家又为什么要抗议?   谁没有个写不出作业解不出题目的时候?为什么要得罪资产阶级大学霸蘅姐?那岂不是要社会性死亡了?   与此同时,极度害怕社会性死亡的小胖头鱼也进了学校。   她刚从学校门口拿了饮料回来——是最近很火的一家奶茶店的奶茶,是发小宁绎中午特意跑去排队给她买的。   一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半路上盛子瑜眼尖的发现了初蘅,后者手里拿着一瓶咖啡饮料,正打着呵欠从学校小卖部出来——一看就是刚从宿舍午睡出来、这会儿去小卖部买雀巢去了。   盛子瑜赶紧跑过去,一脸殷勤地将自己手中的奶茶递到初蘅面前,笑眯眯问:“蘅姐喝不喝?他们家的芒果桃桃冰特别好喝!”   初蘅看一眼,“不要,我牙疼。”   日常献殷勤失败(11)……小胖头鱼讪讪地将奶茶收了回来,拆开吸管,自己默默地喝了起来。   猛吸了一口桃桃冰,盛子瑜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蘅姐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呀?”   初蘅有意逗她,于是故意反问道:“你要替我去参加吗?”   察觉到自己说错话,小胖头鱼赶紧一脸警惕地闭紧了嘴巴。   运动是不可能运动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运动的。   让鱼鱼给蘅姐当当看书包的工具人或是靠着晒太阳的肉垫都没问题,但如果要鱼鱼去帮蘅姐在运动会上代跑代跳代扔铁饼……那鱼鱼还是社会性死亡吧!   见小胖头鱼吃瘪,初蘅很愉快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没报项目……到时候我就干看着。”   盛子瑜庆幸之余,又有些失望。   这样说来的话,鱼鱼想当给蘅姐看书包和送水的工具人的计划又落空了吗?   初蘅一眼便看出来小胖头鱼的所思所想,心下不由得觉得好笑。   她想了想,然后道:“我说真的,难道你……”   盛子瑜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什么?”   初蘅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继续道:“嗯,就是……网上有一个段子你看过没?大概就是说,你现在冒出来的每一个学习的念头,都有可能是未来的你在向现在的你求救,所以……”   虽然她知道小胖头鱼的家境极好,但是每天这样吃喝玩乐抄作业不学习……真的没关系吗?   没想到蘅姐突然和自己聊起这么深刻的话题,小胖头鱼一边大口吸着桃桃冰,一边皱着眉头开始认真思索。   认真思索了半天,然后小胖头鱼一脸严肃地开口了:“如果这样说的话……那未来的我一定过得很好吧!”   初蘅心头缓缓地冒出一个问号:“?”   小胖头鱼认认认真真地解释道:“因为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冒出过一次要学习的念头。”   这样说来的话,未来的鱼鱼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求救,那肯定是过得特别好啦!   作者有话要说:能经受住蘅姐灵魂拷问的,只有胖头鱼   有女配在,蘅蘅想不参加运动会?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p.s. 女配只是铁铁的工具人,要骂就骂铁铁,不要骂女配   还有二更,今晚19:00   已经数不清这是连续几天日更了,勤奋二更的铁宝值得你们的花花和营养液咩? 第28章 (二更)   看着一脸理直气壮的小胖头鱼, 初蘅罕见的语塞,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应该接什么话:“……”   ……有点想打人。   两人一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正遇上从操场方向归来的符微月和宋引。   一见到初蘅,宋引便立刻来劲儿了, 化身成为一只好斗的大公鸡。   说实话, 经过了那天的事情之后, 察觉自己误会了这个“恶毒”表妹之后, 宋引原本是心里有些愧疚的。   可这会儿和初蘅一打照面,发现对方原本正和小胖头鱼说话说得开心, 可一见到自己,便又重新变回那副不阴不阳不冷不热的面瘫脸后,宋引又重新生起了气来。   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看他!还是很讨厌!   宋引心里不得劲,于是开始作怪。   他伸手就将小胖头鱼揪了过来,阴阳怪气道:“鱼鱼过来, 离这种人远一点,哥哥保护你。”   没等小胖头鱼先跳起来敲爆他的脑袋, 初蘅就先笑了一声。   宋引现在已经知道初蘅的笑向来不是好笑,因此当下便很警惕地盯着她,生怕自己又像上次一样,被她嘲讽了都听不出来。   下一秒, 初蘅将面前的傻大个从头到脚打量了个来回, 然后幽幽道:“看来这也是一个未来会过得很好的人啊。”   说完她便飘走了。   小胖头鱼听完, 反应了半分钟,感觉蘅姐好像是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又好像不是, 一时间鼓起脸颊, 气成了一条胖河豚。   符微月不知道其中的典故, 但据她对蘅姐的了解,这绝对是一句骂人的话。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引。   宋引不动声色地在心里想,请个中文家教老师这事看来是迫在眉睫了。   察觉到符微月同情的目光,宋引莫名有些恼火,他看一眼符微月,又看一眼小胖头鱼,忍不住“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二个,都是那个女强盗的狗腿子。”   小胖头鱼对“狗腿子”这个称呼并无任何不适,反正全校的人都知道鱼鱼是蘅姐的狗腿子啦!   她嘀嘀咕咕的:“反正你最好每一道题都会做。”   不然迟早要在蘅姐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   宋引不理胖头鱼,只是捏了捏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崭新的女式手表。   虽然之前他从初蘅手里抢回去的那块手表本来就是父亲的遗物,可先前他以为手表是初蘅抢的,后来才知道不是,那不管怎么说,总要赔人家一块。   他特意让人去帮自己买了一块女式手表——款式是随便挑的,但价格已经足以表明他的心意。   本来宋引将这块表放在包里,打算找个机会送给初蘅,也算是个求和的信号。   但他一见到初蘅就忍不住变成了好斗的大公鸡,早将手表的事情抛到了脑后,直到这会儿被初蘅讽刺完了,宋引才想起来自己本来是要来找人家求和的。   只是……初蘅对着他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他也拉不下脸来主动求和。   宋引看一眼盒子里的那块手表,一个人嘀嘀咕咕的:“哼,那个女强盗就不配收我的礼物!”   盛子瑜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但一旁的符微月,因为围观了上个星期蘅姐嘲讽宋家兄妹的名场面,所以对于手表的前因后果可以说是相当了解。   看着脸上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的宋公子,符微月终于忍不住出声了:“宋师兄,我觉得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   宋引看向面前叽叽喳喳的小兔子,倒是想看看她又要说些什么。   符微月轻咳一声,然后继续说道:“现在的情况,不是蘅蘅得罪了你,你决定原谅她,所以随便送她个东西这事就算完了。”   看着面前这位坚定地以为全世界都在围着他转——可能在他从小到大身处的小世界里的确是这样——的大少爷,符微月语气十分无奈:“现在的情况是,你得罪了蘅蘅。你如果想要送她礼物赔罪,不是你选择送不送的问题,而是她选择收不收的问题。”   换句话说,“……不是你觉得误会解除了,你们以后就相安无事了。难道你对蘅蘅没误会了,她就应该感恩戴德地接受吗?你……有没有想过她对你的印象呢?”   很快便是附中的运动会。   运动会的前两天高中部的三个年级都刚刚月考完,还没有出成绩——也正因为还没出成绩,所以大家都是少有的放松,开开心心地迎接着运动会的到来。   国际班的学生没有被分配观赛座位,所以盛子瑜就跑来实验班这边的看台凑热闹,还顺便带了两大兜子零食来分给大家吃。   盛子瑜一边分零食一边四处寻找着初蘅:“蘅姐呢?我特意给她留的桃桃果冻,超级好吃的!”   【献殷勤的日常任务loadg……】   符微月笑眯眯的:“蘅蘅回宿舍去拿东西啦……哇,这个桃桃果冻是只给蘅蘅的还是我们大家都有份啊?”   “都有份都有份!”盛子瑜超级大方,但还是嘀嘀咕咕道,“除了陆杉杉。”   她一边碎碎念,一边在看台上寻找着她的一生之敌陆杉杉。   符微月知道她在找谁,当下便道:“上午都没有看见陆杉杉……她好像一直和宋引的妹妹在一起。”   盛子瑜恍然大悟:“她又去拍马屁!”   符微月故意逗她:“那鱼鱼找蘅蘅干什么呢?”   “当然也是拍马——”说到一半,盛子瑜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道,“和蘅姐建立牢固可靠的同学情谊!”   与此同时,陆杉杉正在陪着宋莹在校园里到处逛着。   宋莹并不傻,同陆杉杉接触了两三天下来,便察觉到了,在对方友善的外表下,是对她哥哥的企图心。   陆杉杉只不过是想通过她来接近宋引而已。   只是宋莹初来乍到,还不认识太多其他同学,所以她并没有远离陆杉杉,依旧是由她陪着熟悉校园。   将附中大致逛了一圈后,宋莹朝着陆杉杉笑笑,“杉杉姐,我要回教室拿一下耳机,你先回你们班上吧,不用陪我了。”   陆杉杉点头,“那你待会儿去我们班那边的位置,我们家保姆马上就来送点心了,你也一起来吃哦!”   宋莹笑笑,“好呀。”   原本宋莹想要找到哥哥,和他待在一起,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   因此宋莹只得给他打了电话,声音乖乖软软的:“哥哥,你在哪里呀?我叫了奶茶,是你最喜欢的口味,我送来给你好不好?”   只是电话那头的宋引却全然未注意她的话,声音里带了几分焦急,“你自己喝吧,我现在没空。”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宋莹捏着手机站在原地,心里委屈极了。   自从那次初蘅在哥哥面前挑拨离间之后,哥哥对她便一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了——在外人面前,哥哥依旧是和以前一样,可两人私下相处时,哥哥再也不是她刚回家时那样,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对着她摇尾巴傻乐的那个哥哥了。   挂了电话的宋引,此刻也急得一路往校门口的方向跑去。   刚才保姆打来电话,说是奶奶午睡起来,无意间听到保姆说话,“再一次”知道了流落在外的宝贝孙女果果已经被找到,于是闹着从疗养院跑了出来,马上就要到学校了。   与此同时,操场的看台上。   盛子瑜依旧是赖在实验班混吃混喝,这会儿正靠在符微月身上一边津津有味地嚼薯片一边捧着iad看动画片。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太阳有些太晒了。   于是盛子瑜放下了手中的iad,开始四下寻找能给她挡太阳的工具人。   “喔!”她的眼睛一亮,“闻潇!”   闻潇从高二年级的看台那边过来,“初蘅在吗?集训队的事情我想和她说一下。”   盛子瑜笑眯眯地摇头,“蘅姐不在,今天你当不成看书包工具人啦!”   说着她又拍拍自己身旁的空位,道:“你快站这里来,帮鱼鱼挡一下太阳……长那么高不挡太阳浪费了。”   此言一出,连符微月都忍不住推了推胖头鱼。   干嘛这么针对闻潇师兄啊!   不过闻潇倒真的是好脾气,听见这话也不生气,竟果真站到了盛子瑜身旁来,笑着道:“一次性帮你们两个人挡。“   符微月朝他笑笑,“谢谢闻师兄啦!”   闻潇也回以笑容,“初蘅她怎么不在?”   符微月道:“她有本书落在宿舍,所以回去拿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刚从小超市回来的陆杉杉也加入了谈话之中,“她来的话正好呀,我们家保姆阿姨马上就来送点心啦。”   她笑眯眯的:“初蘅在学习上帮了大家这么多,我早就想感谢她了。”   “噢?”盛子瑜一脸狐疑,“说得好像你很热爱学习一样。”   陆杉杉明明就是和她,哦不,是和季融融一样的学渣好吗!   陆杉杉没搭理胖头鱼的嘲讽,只是欲言又止道:“不过……”   旁边人问:“怎么了?”   陆杉杉面露难色:“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盛子瑜赶紧道:“谁都不准问,憋死她!”   当然,尽管盛子瑜这样说了,但还是有陆杉杉的狗腿子捧场道:“到底怎么了?杉杉你说出来我们帮你想办法。”   “不是我自己的事啦……”陆杉杉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是初蘅。”   这样说着,陆杉杉抬起了眼睛,环顾着四周的同学,然后满脸为难道——   “我们家的保姆阿姨是、是初蘅的妈妈。虽然保姆是正经职业,但毕竟是伺候人的……我怕她待会儿会觉得尴尬。”   此言一出,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级花初蘅的妈妈居然是保姆……这实在是个大新闻。   而一旁的小胖头鱼皱了皱眉,觉得很不高兴。   虽然陆杉杉这话听起来很善解人意很为蘅姐着想,但她还是觉得怪怪的。   干嘛把人家妈妈说得好像很不堪的样子啊?   管他呢,陆杉杉又不是什么好人,怼了再说!   因此下一秒,胖头鱼嫉恶如仇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人家妈妈伺候人怎么啦?你妈不也是伺候老男人的吗?”   陆杉杉的那些电视剧角色明明都是靠她妈妈到处找有钱老头交际换来的,当别人不知道吗?!   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她妈妈还想要勾搭人家季融融的爸爸呢!   作者有话要说:奶奶来啦!   看了二更,不可以忘记给一更撒花花哦~   【一个宋狗认妹火葬场的小剧场】   在宋引认回亲妹妹之后。   宋引:“蘅蘅蘅蘅!你要喝点什么吗?或者要吃点什么吗?看书看得眼睛累不累脖子酸不酸?哥哥帮你按摩一下吧?”   初蘅看着书,头也不抬指了指房门,“给我出去,吵死了。”   宋引立刻噤声,麻溜滚出去了。   等看完了书,初蘅走到门前,将门拉开一条缝,就看见坐在门外目光炯炯的宋引。   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宋引立刻奔过来,尾巴摇得老高,“蘅蘅蘅蘅!要哥哥干什么?”   初蘅摇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真是狗腿子。”   宋引点头如捣蒜:“对对,我就是蘅蘅的狗腿子!” 第29章   果不其然, 胖头鱼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   到底还只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当着众人的面被说这样的话,陆杉杉的一张脸霎时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似的。   她动了动嘴唇, 想要反驳, 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下一秒, 陆杉杉便将脸埋进膝盖间, 低低地抽泣起来。   符微月忍不住推了一把旁边的盛子瑜,然后低声道:“鱼鱼, 道歉。”   见陆杉杉说哭就哭,小胖头鱼也生气了。   她一梗脖子,不服气道:“干嘛啊,她说别人妈妈就可以,我说她妈妈她就哭啊?”   符微月叹一口气, 然后从自己口袋里掏出纸巾来,递给一旁的陆杉杉, “杉杉,你别哭了,我替鱼鱼给你道歉。”   陆杉杉吸了吸鼻子,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哽咽:“你们怎么说我都没关系, 但不能这样说我的妈妈。”   “哼!陆杉杉你别装了!”胖头鱼被气坏了, “说你就没关系吗?说你你也是要装可怜的!”   符微月无语:“……”   重点是这个吗?   闻潇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场面, 没有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来, 然后走下了看台, 往操场外面走去。   陆杉杉越是哭, 胖头鱼就越是生气;而胖头鱼越是生气, 陆杉杉就越是柔弱,哭得简直停不下来。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堪。   不过好在很快胖头鱼的发小宁绎和林冉冉都过来了,好声好气地哄着小胖头鱼,一口果汁再一口奶糖地将她哄走了。   而闻讯而来的班长也赶紧安抚着陆杉杉。   直到被拉出了操场,小胖头鱼才终于憋不住,悄咪咪的红了眼睛:“那个陆杉杉好讨厌啊!月月也好讨厌!我和陆杉杉吵架你还帮陆杉杉!”   被cue到的符微月十分无奈,她叹了口气,“我哪里在帮她啦?我不去安慰她的话,她看起来就越惨,不就显得你越坏嘛?”   小胖头鱼一听就更加生气了:“你还说你没帮她,你都说我坏了!”   符微月赶紧塞了一块奶糖进胖头鱼嘴里,解释道:“笨蛋鱼鱼,你讨厌一个人的话,当然要在别人面前对她好啦。你对她越好,将来她倒霉了,大家才不会怀疑是你干的呀。而且陆杉杉还是明星,网上那么多说她坏话的人,到时候大家都要怀疑是你了。”   小胖头鱼被这样的厚黑学惊呆了:“什、什么?”   符微月有些不好意思:“都、都是从普汪宅斗小说上看来的。”   与此同时,宋莹也从教学楼一路往操场的方向走。   只是还没等她走到操场,却意外见到了一个万分熟悉的身影:舅、舅妈……你怎么在这里?”   她竟然在这里看见林素芬。   看见宋莹,林素芬的脸上也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她拉着宋莹的手,脸上都笑出了两道深深的纹路,“哎呀,我来的时候还在想能不能碰见你,没想到真的碰见了……我看你怎么瘦了?”   一只手被林素芬握着,宋莹忍住将手抽回的冲动,往四下看了看,然后才强笑着问:“舅妈,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素芬回过神来,然后举了举自己手上的食盒,“我现在待的那户人家,他们家女儿也在你们学校上学。她说要请同学吃点心,所以就让我送来了。”   宋莹抿了抿嘴,“她……是叫陆杉杉吗?”   林素芬点头,“对对,就叫杉杉。你也认识吗?”   宋莹沉默了。   在她离开初家的半个月前,林素芬换了一户人家当保姆。宋莹听林素芬说过,那户人家的女儿是个小童星,但因为林素芬不认识这些明星,一时间也没想起来那个小童星演过什么电视剧,所以宋莹一直以为那就是个小演员而已,根本就没联想到陆杉杉身上来。   对于宋莹的种种心思,林素芬浑然不觉,只是拉着她的手不住地说话:“你在那个家过得还好吗?你哥哥护着你吗?见没见到老爷子和夫人?宋家的人对你好不好呀?我听说他们家还有一个姑姑,她——”   只是没等她将话说完,宋莹便出声打断她:“舅妈,哥哥不是给了你钱吗?你怎么还在别人家做这个啊。”   林素芬愣了愣,“我现在身体还好,能做就多赚点钱……怎么了?”   宋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操场看台,然后低声道:“那个陆杉杉我认识,我们班很多同学都认识……要是被其他同学知道你在她家当保姆,他们会说三道四的。”   林素芬终于反应过来,嘴唇动了动,苦笑道:“莹莹……你是不是嫌我给你丢人了?”   “我、我没有。”宋莹将手从林素芬的手中用力抽出来,“我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舅妈,我们同学都在操场上,你、你就不要过去了,也赶紧从她家辞职吧!”   说完她便匆匆走了。   闻潇就站在教学区和宿舍区通往体育场的必经之路上。   他个头高挺,又是学校里的名人,站在这里十分打眼,不过才五分钟内,便已经有十几个人同他打招呼了——   “闻师兄,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呀?“   闻潇好脾气的微笑:“操场的人太多,我出来透透气。”   他又等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如预料中的一样,看见从教学区方向走来的初蘅。   闻潇迎上去,道:“初蘅,集训班这周五要调课,你收到通知了没?”   初蘅点点头,“收到了。”   闻潇一愣,然后挠挠头,“符微月说你的手机丢了,我以为你没看到通知。”   初蘅道:“刚才碰见夏琪,她告诉我了。”   闻潇:“哦,这样。”   两人又再次沉默了下来——毕竟两人之间除了学习以外,没有太多可以聊的话题。   闻潇开始没话找话:“你想不想喝新开的那家奶茶店的奶茶?我们班同学都说很好喝。”   初蘅摇头,“不要,我牙疼。”   她很讨厌吃糖,损害记忆力会变笨。   见她一路要往操场的方向走去,闻潇反应过来自己先前的目的,当下便出声叫她:“初蘅。”   初蘅回头看他,眼神里写着询问。   闻潇看向旁边的小花圃,指着里面的一株花给初蘅看,然后认真发问道:“喏,这个花,好像没怎么见过?”   初蘅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那一株花是穗状,叶片狭长,花苞的形状酷似荷花,只不过淡粉色的花瓣顶端缀着一点鲜红,衬托着格外好看。   初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并不觉得新奇的样子:“是姜荷花。”   她搜寻着记忆里书上对姜荷花的介绍:“姜科植物,原产地是泰国清迈喜温暖湿润,在南方有大量栽培。(注1)”   闻潇哑口无言。   过了好几秒,他才笑道:“看来问你没有问错……你什么都知道。”   初蘅想了想,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没有。”   说她聪明或者记忆力好她承认,但知识面广是没有的。   她能认得这种花,只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家里没有太多书可看,而家里唯一一本有点意思的书便是隔壁邻居大爷——一个退休小学老师——送给初蘅的一套《世界植物百科》。   她无聊的时候便翻来覆去地看,这会儿自然认得。   看完了花圃里的小花,初蘅脚步不停,依旧要往操场的方向去。   闻潇只得再次叫住她,“我刚从那边过来,符微月和小鱼都不在,你过去也很无聊……要不陪我在外面走走吧?”   听闻潇兜了这么久的圈子,到了这会儿,初蘅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看向身旁眉目温润的少年,不由得觉得好笑:“闻潇,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去操场?”   闻潇一时语塞:“我……”   刚才操场上场面一团糟的时候,闻潇便及时地从里面出来、提前在去操场的必经之路上等初蘅,为的就是不想让她贸然过去,面对那样尴尬的场面。   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当然不丢人,可“妈妈当保姆”和“妈妈在同班同学家里当保姆”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更何况哪怕陆杉杉嘴上说得再善解人意再替人着想,可闻潇也依旧能轻易看出来,她的行为带了明显的恶意。   见闻潇不语,初蘅挑了挑眉,“是因为陆杉杉吗?”   闻潇苦笑,又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初蘅将校服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是小胖头鱼的一支旧手机。   原来是因为最近为了让小胖头鱼好好学习,她爸爸将她所有的电子设备都收缴了。   而小胖头鱼狡兔三窟,将自己的一支旧手机放在初蘅这里保管,然后又分别将两个iad藏在了符微月和宁绎那里保管。   而小胖头鱼是本校贴吧的资深冲浪选手,有海景房的那种。   因此在手机弹出来的消息提醒里,初蘅自然就看见了最新的那个贴吧热帖——   《大家听说了吗?高一的那个初蘅她妈妈居然是陆杉杉家的保姆!》   那个帖子初蘅点进去看了,当然,并没有什么营养,回复主要是这样的——   【她的妈妈居然是保姆吗?可是看起来真的一点都不像呢!】   【原来是保姆的女儿啊,难怪要努力读书啊,我要是有人家一半的动力就好了。】   【那她平时还那么拽?】   【这个帖子的回复都怎么回事?我是进错地方了吗?大家在最好的高中接受最好的教育,难道就培养出了这样的思想?   不会是因为网络上是匿名发言,所以就这样发泄情绪吧?人家的妈妈不偷不抢靠自己的劳动赚钱,怎么就要被你们这样嘲讽了?】   初蘅知道林素芬在别人家当保姆,但因为她们母女之间并没有闲话家常的传统,所以她并不知道林素芬是在陆杉杉家当保姆。   想到闻潇刚才的表现,初蘅有些哭笑不得。   她一边往操场的方向走去,一边反问道:“这就是你不让我进去的理由?”   闻潇追在初蘅的身后,大概是怕她误解自己的意思,他笨拙地解释道——   “初蘅,我没有觉得这个职业不好的意思,但是你知道……妈妈当保姆,和妈妈在同学家当保姆,这两者是不一样的。我是怕你觉得难受……你这么聪明,一定明白我的意思。”   附中是全国最好的高中之一,理所当然,这里也是全国最虚荣的中学之一。   虚荣并不全然是坏事。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想要赢过别人,考更高的分数、上更好的学校。   想要在这里安然度过三年,那么每个人都要从周围同学身上获取一些优越感的。   初蘅对此心知肚明,在其他方面,没有人能在她身上获取任何优越感,那么在家庭条件上,让他们感觉优越一点,她也是无所谓的。   初蘅看向闻潇,很认真地开口道:“陆杉杉这样,是想要我出丑吗?可是……如果今天角色互换,陆杉杉的妈妈在我家当保姆,她一定会比我现在难受一万倍。”   这样一想,她就一点都不难受了。   初蘅步履不停,径直往操场的方向走去。   虽然她和林素芬之间并没有太多母女情,可是此时此刻,与这个并不体面的、当保姆的妈妈划清界限并不会让别人高看她半分……既然陆杉杉是冲着她来的,那她当然应该现身。   只是,在踏入操场的前一刻,初蘅的手臂突然被人一把抓住,随即是一个老妇人带着哽咽的声音响起——   “果果!奶奶总算是找着你了。”   初蘅回过头,看见的是一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太太、以及老太太身后的豪车和保镖保姆一干人等。   看着面前这个打扮得雍容华贵的老太太——对方正紧紧抓着她的手臂、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喜悦和激动,初蘅有一瞬间的迷茫。   她是谁?她从哪里来?她要到哪儿去?   下一秒,面前的老太太哽咽出声:“果果……你和你妈妈简直长得一模一样。你都长这么大了啊,快让奶奶来看看!”   初蘅不带感情的想——看看,又来了。   又是一个将她同初莹,哦不,是宋莹认混的。   不过,宋莹都已经认祖归宗这么久了,怎么她奶奶还不认识她吗?   初蘅试图挣开眼前老太太的手,“你认——”   没等她将话说完,旁边扶着老太太的中年女人便满脸带笑地打断了初蘅:“哎呀,老夫人,您看这儿多晒啊,咱们找个阴凉的地方再坐下说话吧。”   “对对,”老太太回过神来,但仍紧紧攥着初蘅的手,“可别晒着我们家果果了。”   初蘅试图纠正道:“我不是——”   没等她将这句话说完,胳膊上突然被人狠狠一掐。   她吃痛,“嘶”的倒吸一口凉气,转头瞪过去,却意外地看见了宋引那个傻子的脸。   宋引又掐了她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闭嘴”来,然后又展开笑颜,看向面前的老太太,“奶奶,您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从疗养院乱跑出来了?   医生都说了,您就应该好好待在疗养院里,随便跑出来万一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办?”   当然,后面这句话他是说给初蘅听的。   他的奶奶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希望她不要当着奶奶的面乱说话。   听见大孙子这话,宋老夫人板起脸来,“什么叫乱跑?我来看我小孙女能叫乱跑吗?明明找到了果果还瞒着我,要不是我无意听见他们打电话,还不知道要被你们瞒到什么时候……我不跑出来能见到我宝贝孙女吗?”   说完她又拉着初蘅的手,笑眯眯的:“我们果果和她妈妈一样漂亮又出挑,远远的一眼就见着了……哎哟我们果果都比奶奶高这么多了呀!”   宋引扶住额头:“……”   一旁的保姆也满脸无语:“……”   虽然一开始宋引担心将找到妹妹的消息告诉老人家会引得她太过激动伤身,但后来他还是找了个机会,缓而又缓地将事情告诉了奶奶,甚至还将宋莹带去疗养院给奶奶看了一次。   可惜的是,宋老夫人除了心脏不好,还有轻微的老年痴呆,典型症状就是不记事。   哪怕宋引前一天将妹妹带去疗养院给她看、她拉着小孙女的手说了一大缸的话,可到了第二天,老人家还是要坐在床上默默抹眼泪,念叨着她的果果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受苦。   患上阿兹海默的老人家都是这样,哪怕是上星期的事情都记不得,可十几年前的事情却能记得一清二楚。   显而易见,宋老夫人清楚地记得儿媳初逸的模样,因此理所当然地将初蘅认成了自己流落在外的小孙女。   对于老人家认错孙女这件事,宋引觉得,没必要和她争——老太太脾气执拗得很,和她争论她已经认定了的事情除了徒惹她生气,也没别的好处,所以最好什么都顺着她说。   反正她今天认的孙女明天就记不得了,所以也无所谓,只要初蘅配合一下就行了。   宋引看向一旁的初蘅。   没等他做出任何暗示,宋老夫人便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小孙女,“我的果果在外面吃苦了。”   初蘅面无表情:“……”   救命啊。   宋老夫人摸了摸初蘅身上的衣服,心疼道:“怎么穿得这样薄……里面的衣服是什么料子,怎么这么差?是人穿的吗? ”   初蘅的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   不是人穿的她也是从小到大这么穿过来的。   有钱人家的老太太都这么浮夸吗?她的拳头已经硬了。   下一秒,宋老夫人便照着大孙子的脑袋连敲了几下,“也不知道给妹妹置办几身衣服,你这个哥哥白当了!”   宋引被奶奶打得满头包也不敢躲,只是求饶道:“我买过了,她就是觉得穿旧衣服舒服一点,不信你问她!”   说着疯狂向初蘅眨眼示意。   宋老夫人看向初蘅,“是吗?”   初蘅很诚实:“没,他没给我买过。”   宋引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宋老夫人大怒,举起手杖再次狠敲了大孙子几下,“还骗奶奶!你当的是什么哥哥?!”   而宋莹在操场外面看见这一老二小时,也惊呆了。   她走过去,讷讷道:“奶——”   宋引立刻打断她,只是对着宋老夫人高声道:“奶奶,这是我们同学。”   果不其然,宋老夫人并没有想起这个见过一面的孙女。   她看了宋莹一眼,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然后便又握着初蘅的手摸啊摸的,“手指这么长,一看就是弹钢琴的好料子。”   宋莹愣了愣,随即红了眼眶。   宋引看了她一眼,也没去安慰她,更没去大费周章地纠正奶奶的认知。   奶奶难得这么高兴,没必要让她扫兴。   今天天气好,宋老夫人的精神也特别好,拉着宝贝孙女的手就要带她去吃冰淇淋。   小孙女模样漂亮又精神,宋老夫人光是看着便觉得满意极了,只是唯一令她有些操心的是,小孙女的性子有些冷,似乎不怎么爱说话。   她拉着初蘅的手,笑眯眯的:“果果是不是嫌奶奶是老人家,所以和奶奶没话讲呀?”   初蘅:“……”   嗯……的确是这样。   她没什么和老年人相处的经验,所以如果她现在回答“是”的话,这位奶奶可以放她回家吗?   当然,不给她回答的机会,宋老夫人便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宋莹,眼睛却没看向她,只是道:“叫那个小姑娘来陪你说话解闷吧。”   宋莹咬住嘴唇,眼眶越发的红了。   她不是保姆,也不是小丫鬟……为什么要她去陪别人说话解闷?   附近就有一家老字号的甜品店,等待甜品上来的间隙,宋老夫人依旧紧紧地拉着初蘅的手,笑眯眯地盯着她瞧,“我们果果长得真好。”   宋莹坐在对面,只能默默地听着她们说话。   宋老夫人拉着初蘅说了一堆她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初蘅才刚出生,虽然他们的小家庭已经和宋家决裂,但宋老夫人却时常瞒着丈夫去看孙子孙女。   初蘅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不记得。”   她的内心也在很平静地说话:救命,我想回家。   当然,宋老夫人是绝不知道小孙女的所思所想的,这会儿她正试图将自己手腕上那个成色极好、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玉镯摘下来送给初蘅。   初蘅:千万别摘下来。   果然,宋老夫人费了老鼻子的劲儿都没能将镯子摘下来,她泄气道:“怎么摘不下来啊……”   初蘅:太好了。   难得见奶奶这样高兴有精神,宋引也笑眯眯地盯着她们俩瞧。   唯有旁边的宋莹,看着面前奶奶和初蘅亲密无间的模样,她咬着唇,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   上一次哥哥带她去疗养院的时候,被奶奶亲热地拉着手说话的人明明是她,可奶奶为什么现在就将她给忘记了?   而且……她上次去看奶奶的时候,奶奶并没有半点要将手上的玉镯给她的意思。   为什么现在见到初蘅,就要把镯子给她?   这样一想,宋莹便更觉得委屈了。   她明明才是奶奶的孙女,可刚才奶奶对着她随手一指,就像指着个小丫鬟似的,这实在是让宋莹心里堵得慌。   初蘅她对奶奶的态度明明就那么冷淡,也半点都不会说好听的吉祥话讨老人家欢心,她凭什么这样讨奶奶欢心?   如果不是因为将她错认成了自己,奶奶会对她这么亲热吗?   这样想着,宋莹吸了吸鼻子,然后含着泪开口道:“奶奶,您是不是忘了,我才是——”   只是没等她说完,宋引便打断她:“你是不是该回学校去了?”   听见哥哥冷冰冰的语气,宋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哪怕现在哥哥对自己没有之前那样热络了,可哥哥也还没用过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宋莹嗫嚅了一下嘴唇,“哥——”   没等她将话说完,宋引再次简单粗暴地打断了她,“麻烦你自己回学校去吧,我们一家人还有话要说的。”   宋莹只觉得委屈极了,也憋屈极了。   明明她才是奶奶的孙女,可她现在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吗?哥哥为什么要因为这个对她发脾气?   哥哥让她走,可她偏就是不走。   宋莹不理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奶奶,含着泪道:“奶奶,您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上次我去疗养院看您了啊,您还说——”   下一秒,没等她说完,宋引便粗暴地一把将她扯起来,拉到了甜品店外面。   宋莹试图挣开他,“我还没说完……我要和奶奶说话!”   看着面前妹妹颇有几分歇斯底里的模样,宋引的眼神很冷。   “你干什么?”   一见哥哥这副模样,宋莹便瞬间冷静下来了。   在这个偌大的豪门里,并没有多少人真心喜欢她——姑妈视他们兄妹为眼中钉肉中刺,爷爷对她不闻不问,奶奶虽然喜爱孙女,可却病成这样,跟个小孩儿似的,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在宋家,她唯一的依靠就是哥哥。   如果连哥哥都开始讨厌她了,那宋莹心里清楚,自己在宋家的日子会非常难捱。   这样想着,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哥哥,刚才奶奶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我心里真的很难受……”   只是这次和以往不同。   对着妹妹的眼泪从来都没有办法的宋引,这回脸色依旧是又冷又硬。   他看着面前的宋莹,冷冰冰地开口道——   “你不知道奶奶多大的年纪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她的身体不好,不能生气,也不能受刺激,所以不管她说什么,你顺着她说下去就行了。”   “她就算认错了孙女那又怎么样?难道初蘅还能取代了你的位置吗?为什么你连这一小会儿都忍不了,非要去刺激老人家?”   “她难得像今天这么开心,你就不能在旁边安静看着,非要闹得鸡飞狗跳吗?”   宋莹的眼里含着泪,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哥哥,我也会哄奶奶开心的呀……可她刚才看都不看我,我想哄她开心都没有办法。”   听见这话,宋引短促地笑了一声。   奶奶两次见不同的孙女,两次不同的反应他都是看在眼里的。   宋引原本就是一点就炸的少爷脾气,之前在宋莹面前扮演无微不至的哥哥角色,只是因为他在乎这个妹妹,所以能忍下脾气。   而现在,他因为奶奶而生了气,讽刺起人来的时候,也是字字诛心——   “奶奶还需要你哄?你没看见吗,她今天见到‘孙女’……比之前那一次开心多了。”   是,初蘅的确不会说什么俏皮话哄老人家开心,可是她那个人站在那里就足够了。   一些可有可无的俏皮话对老人家来说,也许并不如一个漂亮出色的孙女来得更重要,哪怕这个漂亮出色的孙女是个锯嘴葫芦。   奶奶今天比之前那次认孙女的时候开心多了,宋莹难道就看不出来吗?   不,她明明看得出来。   只是比起奶奶开心与否,她更在乎的是自己的这口气有没有出。   宋引看着妹妹,眼睛里满是失望。   “宋莹,你真的太自私了。”   作者有话要说:*注1:来自百度百科   大家……有被这一章爽到咩? 第30章   好在宋老夫人的精神头再好, 到底也不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因此在甜品店吃完冰淇淋后,宋引便要将奶奶送回疗养院。   老夫人拉着初蘅的手不肯放,“果果和我一起回去。”   宋引揽着奶奶的肩膀, 安抚道:“果果的书包还在学校里, 先让她回去拿个书包, 奶奶你先回去, 果果也马上就跟来,好不好?”   老夫人眼巴巴地瞅着小孙女, “那你快去快回啊。”   说着又用手杖抽了宋引一下,“还愣着干什么?跟着你妹妹啊。”   庆幸的是,老夫人回到疗养院后,几个保姆合力哄她:“果果小姐绕路去给您买饼干了,您先睡一觉, 醒来果果小姐就到了。”   果不其然,听见这话, 宋老夫人十分开心,“我们果果就是乖,这么懂事。”   然后竟然真的就十分听话的换了衣服、躺上床去睡觉了。   接到疗养院打来的电话,宋引松了一口气。   他看向自己面前的初蘅, 道谢的话实在是有些难说出口, 犹豫了半晌, 他挠了挠头,“我奶奶跟小孩子一样, 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说到最后一句时已经声如蚊讷。   初蘅原本正在侧头看马路上的车子, 这会儿听见这话, 她回头看向宋引:“你说什么?”   宋引移开目光,声音更加低了:“……你……”   初蘅皱了皱眉,“听不清。”   宋引:“谢……你……”   没想到自己也有要感谢这个女强盗的一天……宋引觉得赧然,一张脸臊得通红。   可今天的确要感谢她的配合,要不是她乖乖假装果果,还不知道奶奶又要怎么闹。   听完宋引的蚊子哼哼,初蘅恍然大悟状:“原来你在感谢我啊。”   被她直接说了出来,宋引也没那么有负担了,连带着说话都流畅了许多:“今天要不是你帮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   他本想为自己之前的态度为她道歉,可谁知下一秒,初蘅便平静道:“你知道就好。”   宋引:“???”   这是什么态度?   算了当他没说,和解是不可能和解的,他和这个女强盗是不可能和解的。   嘲讽完他之后,初蘅没再搭理他,转而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她口袋里装着的小胖头鱼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推送着学校贴吧的最新最热帖子,初蘅拿起来看了一眼——   【你们有谁刚才在操场吗?我看到初蘅被一个有钱老太太拉走了,旁边的人还叫她小姐,是我听错了吗?有没有人在也在场的?】   【举手,我也看见了……而且旁边还有宋公子,笑得跟头哈士奇一样。】   【盛子瑜,胖头鱼别装鹌鹑啦,快进来给我们爆料!】   【所以,陆杉杉说人家妈妈是保姆,结果根本没有证据,但初蘅被人家叫大小姐倒是有目击者……】   初蘅面无表情地扫完了这些弹出来的提醒,然后重新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看来林素芬并没有去学校,那么,她还需要回一趟家。   其实初蘅今天并没有回家的打算,但出了陆杉杉这件事情,她便觉得,自己还是应当回来和林素芬见一面。   当然,见面了应该说什么,初蘅还没想好。   但总归是要见一面的,毕竟对于林素芬而言,这件事算是无妄之灾,全部都由她引起。   回家上楼的时候,初蘅遇见住在自己家落下的朱秀丽,她朝对方点点头,“朱阿姨。”   朱秀丽问她:“你妈妈在家吗?”   初蘅道:“她的电动车在楼下,应该在。”   两个人一路上楼开门,林素芬果然就在家里,正在做晚饭。   看见初蘅回家,她愣了愣,然后又道:“你回来吃饭也不提前说一声?算了算了,我带你出去吃吧。”   说着便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   初蘅指了指身后的朱秀丽,道:“朱阿姨找你有事,我先回房间了。”   说完便背着书包先进了自己的房间。   等见着初蘅进了房间、并将房间门关上之后,朱秀丽才压低声音开口道:“你突然辞职,公司要扣你的押金的,一个月就白干了……你好好的到底怎么了?”   她们俩在同一个家政公司上班——当初还是朱秀丽将林素芬介绍过去的。   朱秀丽听公司经理说了这件事,便立刻来找她了。   半个小时前,林素芬刚给袁月打了电话,说要辞职。   电话那头的袁月很是惊讶,“你这才来干了一个月,我好不容易把我家里的规矩都教给你了,你现在说要辞职就辞职,那我家里的这么多事谁来做呀?”   但林素芬的态度是异常的坚决:“不好意思啊,但我家里是真的有急事,这份活干不了了。”   袁月被气了个半死,本想再和电话那头的林素芬理论一番,但她转念一想,保姆这样突然辞职,自然是不合规矩的,她将这事投诉到家政公司去,家政公司起码要赔自己一半的中介费,要是运气好,全部中介费都拿回来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想着,袁月便威胁道,“你不来就试试看吧。”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而辞职的个中内情,林素芬自然不能对外人说。   因此她当下只是对着朱秀丽含糊道:“也没什么,就是袁家的女儿,那个陆杉杉也在附中读书……我在她家当保姆,我怕给孩子丢人。”   朱秀丽愣了愣,然后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怕蘅蘅嫌你丢人?”   林素芬苦笑一下,没有吭声。   见林素芬没有说话,于是朱秀丽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朱秀丽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我们干这行的,虽然说不偷不抢,但说出去的确是伺候人的,也不怪孩子觉得不好意思。”   朱秀丽的老公以前和初蘅的爸爸是同一个车间的,两家都在工厂的家属大院住了十多年,她可以说是看着初蘅长大的。   小姑娘小时候倒还看不太出来,但是越长大越聪明,从小学开始便是年年都考第一;也越长大越漂亮,家属大院里不知道有多少男孩子盯着——林素芬是向来不管这个女儿的,也就是初蘅自己早熟懂事,这才没有被坏小子拐带得误入歧途。   当初朱秀丽的儿子杜浩和初蘅同在三十二中念书,初蘅的成绩好,朱秀丽知道儿子的成绩料想是考不上什么好学校,可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家教是请不起的,于是她便提着几只鸡鸭、厚着脸皮跑去敲初家的门,央着初蘅帮自家儿子补补课。   要说初蘅平时看起来冷冰冰,但那次倒也没有拒绝朱秀丽,居然还真的给她家儿子补了好几节课,甚至还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家儿子复印。   后来朱秀丽的儿子虽然还是没能考上高中,但却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职高,朱秀丽心里是很感激初蘅的。   这样想着,朱秀丽便忍不住帮小姑娘辩解了一句:“十几岁的小姑娘,哪有不爱面子的?再说了,真要论起来,蘅蘅也没哪一点是比不上那个陆杉杉的。”   初家的这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脑子又聪明,生在他们这个工厂大院里……哎,是真的可惜了啊。   “我是来和你说正事的,差点忘了。”朱秀丽想起来,“那个袁家不做就不做了,我之前就听别人说过,她们家给的钱不多破事儿还特别多。我现在待的这户人家在招人……这家人工资开得高、活儿也不累,我每天就是帮忙照顾狗,人家给我这个数——”   说着,朱秀丽便对着林素芬比出了一个数字,“你要是来的话也差不多是这么多钱。”   林素芬有些惊讶,“那……人家能要我吗?”   “这个包在我身上。”朱秀丽拍拍胸脯保证道,“他们家太太人好,也特别好说话,我向她推荐你,肯定没问题的。”   说完,朱秀丽又拍了拍林素芬的肩膀,道:“他们家就一个儿子,在十中上学……反正这回肯定不是你们家蘅蘅的同学了,不用担心孩子会觉得伤面子。”   初蘅靠在房间的门板上,静静地听着外面的人说话。   她并没有想到,林素芬居然会为了照顾她的面子而从陆杉杉家辞职——可这又的确是事实。   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最终也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初蘅原本想要打开门,告诉林素芬,自己并不在意这些无聊的东西,也并不觉得有一个当保姆的妈妈丢人,所以她没必要为了自己的面子就丢掉工作。   直到门外的朱秀丽说重新给林素芬再介绍一份更好的工作时,初蘅才慢慢松开了放在门把手上的手,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前。   她打开书包,从隔层里拿出了一个信封。   因为年龄不够,还不能办银行卡,所以初蘅当家教赚的那些钱也没地方存,只能一直随身带着,要用的时候就拿。   初蘅打开那个信封,点了一遍里面的钱。   虽然裴太太给她的家教课时费已经涨到了三百块一小时,但她做家教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平时的生活费、伙食费和学习资料费零零总总加起来,也是一笔不小的钱。   她能存下来的钱并不是很多。   于是初蘅又点了一遍信封里的钱,最后她抽出了三百块钱,放进自己的钱包里——起码能撑完这个月了。   然后她便拿起那个信封站起身来,走出房间,放在的客厅里的桌子上,低声道:“家里要是没钱了,就先用这些吧。”   说完也不等林素芬回答,便重新回了房间。   第二天,林素芬便被朱秀丽带着去那户人家应聘了。   路上朱秀丽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他们家人口简单,主人家就一家三口,先生不太好说话,但他平时白天都不在家,也就是晚饭的时候能遇着;他们家儿子也是一大半时间住学校,不怎么回来。   太太为人是很好的,也不折腾人,唯一的要求就是特别要干净。他们家的活儿都不累——要不是之前那个阿姨回家带孙子去了,还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喏,现在厨房里已经有两个人了,你来的话估计也就是帮忙买买菜,平时也就见得到太太一个主人家。”   话毕,朱秀丽又道:“哦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这家人姓季,你待会儿进去了,叫季太太就行了。”   运动会的第二天,操场上依旧是热热闹闹的。   不过此刻,围绕在初蘅旁边的符微月和小胖头鱼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毕竟昨天陆杉杉故意搞事情,还搞得全校皆知……从昨天到今天,学校贴吧里全都是在讨论初蘅妈妈和初蘅家境的,小胖头鱼看着就觉得很生气,这些人仗着披了马甲就胡说放屁,真的很讨厌!   初蘅早就察觉到她们俩的态度,但也没吭声,等将耳机里的英语听力听完了之后,她才伸手揪过胖头鱼,“有贴吧账号吗?”   “那当然,鱼鱼有四十多个小号呢!”   初蘅若有所思道:“四十多个号都是你拿来给校花大赛刷票的吗?”   这都能被猜到?   小胖头鱼鼓起了脸颊,敢怒不敢言。   初蘅捏一把她的脸颊,然后道:“借个账号给我发帖子。”   停顿了数秒,初蘅又摇摇头,“不不,你用第三人视角帮我发吧,就说你从小就认识我,我家里一直很穷,爸爸早死,妈妈真的是保姆,然后从小就要做家务,放学回家要去帮忙摆摊卖烧烤,放假也要去打工赚钱,从来都没有时间写作业,更没钱买辅导书上辅导班之类的。”   小胖头鱼愣了愣,随即笑出了经久不息的猪叫声:“可以可以!不愧是蘅姐,这都能凡尔赛起来!”   蘅姐虽然哔哔了一大堆,但核心思想就是——   我家里很穷,没时间看书也没钱上辅导班……所以我考第一名碾压你们就是纯粹的聪明,没有别的了。   真的、就只是、因为、聪明。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蘅姐居然还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天才学神人设哈哈哈哈哈!   见初蘅并没有将学校贴吧里的这些议论当一回事,符微月和小胖头鱼也立刻轻松了起来。   本来就是嘛!攀比家境是最无聊的事情啦,鱼鱼家那么有钱,可鱼鱼说过什么了吗?   等到小胖头鱼将那个由初蘅一手打造的“熟人爆料贴”发出去了之后,贴吧上议论初蘅的声音瞬间就小了许多。   而那个帖子下面的回复画风也变成了这样——   【内容引起不适,已举报。】   【没想到逛个贴吧都能被凡到,所以蘅姐成绩碾压所有人就是单纯的智商……失敬失敬!】   【你说别人我都不信,但你说蘅姐放学回家不看书我是真的相信……谢谢有被刺激到,卸载贴吧滚去学习了。】   甚至有人怀疑这个帖子的内容都是瞎编的——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个帖子凡味超标吗?昨天不是还有人看到初蘅被叫‘大小姐’?怎么一下子又变成孤苦无依小白菜了呢?   合理怀疑这个帖子是个阴谋,说不定就是初蘅她自己发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加强自己的天才学神人设!】   有赞同的——   【说得很有道理啊,宋公子明显就和她认识,应该是宋家的亲戚吧?怎么可能很穷呢!我看就是酸鸡陆33故意造谣人家!】   【lss真的很酸鸡惹,只要是比她聪明比她好看的女生她就看不惯人家,都不说初蘅了,胖头鱼虽然不聪明可也比她漂亮多了啊,她还天天发学霸校花的通稿拉踩!不要face!】   也有反对的——【什么叫人设啊?我蘅姐本来就是随便学一下也能吊打你们啊!s 我看楼上就是唐烨的小号吧,你初中的时候总是考第一不代表第一名就是你的啊,人家初蘅乔皙考第一名之后你都唧唧歪歪半年了,有劲没劲啊,你就对第一名这么意难平啊?承认妹子就是比你聪明很难吗?】   【楼上好像真的是唐烨的小号,这么闲的么?看来是你爸妈给你请的补课名师给你布置的作业还不够多……升高中之后就没考进过三十名以内,蘅姐不写作文总分都比你高,你还好意思说蘅姐是立人设?你又是个什么人设?智障吗?】   话题瞬间被带偏——【女生也就是死读书,要认真学习起来根本就比不过男生的。大家在这说八卦,你故意提性别又是在搞对立吧?】   【就是啊,你们女生就是适合这种填鸭式教育而已,真到了社会上,做到高层的还是男人。】   至此,这个高楼彻底被带歪了。   没有人再讨论初蘅的家境问题,整个贴吧都开始了【到底是男生聪明还是女生聪明】的大混战。   符微月拿手机偷偷看了贴吧上的帖子,也终于放下心来。   对嘛对嘛,聪明这一点就已经很值得人崇拜了,为什么还要纠结别人的家境呢?非要家境也碾压众人才值得崇拜吗?   可如果父母有钱算是子宫彩票的话,那像蘅蘅这种天生就聪明又漂亮的人,不也算是另一种子宫彩票吗?   操场另一头的宋引,看了一眼贴吧上冒出来的新帖子,便也默默将手机放了下来。   舅妈的确是保姆不假,但十几岁的女孩子,总是会有些虚荣心的吧?   他原本想上去回复说初蘅是自己家的表妹,这样一来估计就没什么人嘲笑她的家境了。   现在这样的话……也好。   他刚将手机放下来,疗养院的电话便打来了。   电话那头的宋老夫人凶神恶煞地问:“让你给果果的东西你送到了没有?”   宋引一时间大为头疼。   个中内情还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昨天下午奶奶回到疗养院、被保姆服侍着去睡觉之后,宋引就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道晚上九点来钟的时候,刚睡了好长一觉的宋老夫人又打来了催魂夺命call:“你把我果果藏到哪里去了?”   宋引:“?”   又犯病了?   沉默了几秒,然后宋引很谨慎地开口道:“果果她还没找到啊……不过最近有点线索了,我——”   话音未落,便被宋老夫人粗暴打断:“小王八蛋你拿你奶奶当傻子糊弄呢?!下午我见到的是谁?”   宋引:“???”   不是说好睡一觉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所以他才会让初蘅顺水推舟地假扮妹妹的。   老太太现在是要怎样?想玩死他吗?   见她不说话,电话那头的老太太就更加生气了——   “宋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将来我名下的财产都是要留给果果的,你就算不让我们俩见面,我也不会给你一分钱的!你一个当哥哥的,要不要脸啊,还想和你妹妹抢财产,真是不害臊!”   宋引:“……”   沉默了足足三分钟,他决定接受现实,开始编瞎话——   “果果她之前吃晚饭的时候就去疗养院看过您了,是您自己睡得雷打不动,怎么喊都喊不醒,果果等了你老半天才走的呢。”   此言一出,电话那头的宋老夫人有点心虚:“啊……”   宋引趁热打铁道:“果果她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还能一直在疗养院里等到您睡醒过来么?人家要回去复习功课啊,您说是不是?”   宋老夫人立刻表示赞同:“果果真乖,是爱学习的好孩子。”   “她这几天都忙着复习期中考呢,您也不想她为了来看您就影响考试成绩吧?”   “那怎么行?奶奶可还没糊涂!”   宋引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还记得下午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奶奶睡得还不够久,再睡过今晚,不行的话就再多睡几天,总能把这个乌龙孙女给忘掉吧?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七点钟,宋老夫人的电话便又打来了——   “我给果果的东西你送到了给我拍个照片来,敢私吞我就扒了你这个小王八蛋的皮!”   与此同时,司阿姨敲开了宋引的房门。   她手里拿着好几个大纸袋,里面装着的都是宋老夫人一大清早便让家里人从自己的衣帽间里收拾出来的衣帽首饰。   这还是老太太没进疗养院之前,她日日盼夜夜盼着流落在外吃苦的小孙女能早点回家来,因此每次逛街的时候,都会按着小孙女如今的年龄给她买衣服和首饰,从三岁买到二十岁,全都放在她给小孙女专门开辟出来的衣帽间里,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而司阿姨手里拿着的只是冰山一角。   司阿姨看着睡眼惺忪的宋引,为难道:“这……”   她也是一大早接到老夫人打来的电话,可电话里说得奇怪,她只能含糊应下来,也没敢直接将东西给宋莹,而是先来问过宋引。   宋引揉了揉太阳穴,“……给我吧。”   等到了学校,一想起那个女强盗的嚣张气焰,宋引就大为头疼。   让她穿上奶奶给买的衣服顺便还拍个照?   这幅情景宋引根本就想都不敢想。   他本想将这事拖一拖,拖到奶奶忘了,可没想到,现在还没到中午,奶奶就又打了电话来:“我果果的照片你怎么还不发给我?”   看来女强盗的这顿磋磨是逃不过了,宋引心如死灰,只能继续瞎编:“果果还在考试啊,考完试给你拍。”   下午的时候,盛子瑜又溜来了实验班的看台。   于是十分顺理成章地,初蘅当场将胖头鱼抓获,“陪我去买水。”   她正好没有参赛项目,所以便主动承担了给大家买饮料的任务。   得知符微月报名的是三点开始的男女混合接力跑,盛子瑜很同情地看着她:“月月想喝什么呀?我请你双份!”   此言果然安慰到了符微月,她正皱眉思索着待会儿要喝什么奶茶犒劳一下自己的时候,操场上方的广播里却是响起了她的名字——   “请高一年级的符微月同学立即到操场西北角准备女子三千米长跑比赛。”   符微月竖起耳朵听了半天,发现好像是在叫自己。   满头雾水之际,广播又重复了一遍寻人通知,符微月开始怀疑人生了:“我报的是接力跑,没有报三千米啊……”   盛子瑜好奇道:“是不是同名呀?”   初蘅也搭起了一只手挡在眼前,遥遥地往操场另一边的起跑点看去,那里果然已经有好几个人就位。   正当着这三人大眼瞪着小眼之际,看台下方突然遥遥传来一个男声——   “原来你叫符微月啊。”   符微月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正是附中的新晋名人——宋大公子。   来不及觉得这位大少爷欠揍,符微月便立刻有了一个新的发现:十中的大帅比!   站在宋大公子身边的人,不是十中的季褚又是谁!   符微月打量着看台下的两个少年:宋引没穿校服,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t恤和运动短裤,露出来的小臂和小腿晒得黝黑,看起来十分健康。   而他身旁的季褚和他是一样的打扮,唯一不同的是季褚身上批了一件国际班的校服外套——一看就是借机混进他们学校来的。   意识到这个事实之后,符微月的第一反应是:季褚好端端的怎么又来他们学校了?不会是来看蘅蘅的吧?   ksl!我的c当着我的面发糖了!头顶青天!   不过符微月只敢在心里这样想想——她甚至都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身旁的初蘅,只敢偷偷摸摸用余光观察蘅姐的反应。   显而易见,初蘅也注意到了站在看台下的两人。   迎着季褚打量自己的目光,初蘅也大大方方地回视过去,然后又不感兴趣地将目光移开了。   初蘅毫不怀疑学校这群幼稚鬼的推理能力和联想能力,所以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季褚认识。   要是其他人知道在十中被“捉奸”被泼咖啡的人就是自己的话,那就……   ……就虽然也不会怎样,但初蘅还是很珍惜自己高岭之花的人设。   更何况她的名字已经霸占贴吧两天了,她不想再霸占第三天了。   而看台下的宋引,原本是挂上了一副笑脸想要来找初蘅求和的,可谁想到初蘅居高立下地睥睨了他一眼,然后就面无表情地将目光转开了。   而宋引摆出的哈士奇笑还僵在脸上。   好大一张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宋引揉了揉僵硬的嘴角,然后恶狠狠地想,他难道还真要求这个女强盗不成?   回去就找人s几百张照片,奶奶要多少有多少!   因此宋引再次化身成为了一只好斗的大公鸡。   他一胳膊肘捅向身边的季褚,然后阴阳怪气道:“你不会真看上这个女强盗了吧?”   季褚没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宋引也“哼”了一声,他又不是不了解季褚,这么闷骚的人今天居然抢了自己的校服非要混进附中来……他绝对是看上这个女强盗了!   念及此,宋引便咬着牙恶狠狠道:“这样也好,你赶紧追到她,然后狠狠甩了她,让这种女强盗痛不欲生!”   对于季褚的女人缘,他还是毫不怀疑的,毕竟两人从小光着屁股一起长大,读幼儿园的时候就连生活阿姨都会偷偷多给季褚两块巧克力。   这个女强盗看起来是挺难搞,但他绝对相信兄弟的魅力!   季褚转头看了一眼发小,“……”   宋引以为他不赞同这种做法,想了想,然后又开始老调重弹道:“不甩她也行,那你就把这个女强盗娶回家来,一天打三顿!”   啧啧啧!想想就刺激!   季褚很惊讶地一扬眉毛:“你心理变态吧?”   小胖头鱼刚从看台上跳下来,叽叽喳喳插嘴道:“谁?一天打三顿是要打谁?”   宋引恶狠狠地吓唬她:“打你!”   小胖头鱼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没等她再问,却突然看见实验班的体育委员荆白气喘吁吁地从主席台的方向跑过来。   荆白一路跑到看台下面,冲着看台上的符微月一招手,“你怎么了?快过来啊,比赛还有五分钟开始了,快跟我去签到!”   符微月一脸迷茫,简直有些想哭了。   原来广播里在找的人真的是她?   她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报三千米啊。”   荆白瞪大了眼睛,也是有些惊讶。   她将手中的参赛名单翻开,找到符微月的名字,将名字后的报名项目指给她看,“你报名的不就是三千米吗?”   “我没有!”符微月颇有几分欲哭无泪,“肯定是你们统计的时候统计错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三千米啊……她真的要死了。   在旁边看热闹的宋引兴致勃勃地插嘴道:“别怕呀,我领着你跑,三千米死不了人的。”   符微月泪眼汪汪地看向他。   宋引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齿,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是幸灾乐祸。   看见这幸灾乐祸的笑容,符微月又想哭了。   她转向荆白,含着泪:“可以弃权吗?”   荆白的头都大了,“弃权的话会扣全班的德育分和课外活动分……”   符微月又要哭了:“……不能只扣我一个人的分吗?”   拉上全班同学垫背,那她这是不跑也得跑了吗?   荆白双手合十,就差给符微月跪下了,“跑不跑得完两说,姑奶奶你先去点个到吧,不然我们班的课外活动分都要扣光了。”   初蘅在旁边听着皱起了眉,这本来就是班委统计出了错,哪有让人将错就错跑完三千米的道理?   只是初蘅看了一眼符微月,发现她满脸挣扎犹豫,就知道她是拉不下脸来强硬拒绝的。   初蘅便轻轻推了推她,然后低声道:“你意思一下,跑半圈就装晕。”   这种比赛不参加要扣分,但晕倒总不能扣分了吧。   符微月含着泪看了一眼初蘅,然后便在广播的寻人声中,慢吞吞地往起跑点走去了。   小胖头鱼看热闹不嫌事大,也蹦蹦跳跳地跟着符微月一路走远了:“月月加油!我在旁边给你当啦啦队!”   宋引也跟在两个女孩身旁,叽叽喳喳的:“三千米真的不难,还不到十圈。待会儿我领着你跑,你跟在我后面就行了。”   他要好好讨好一下这个小兔子,毕竟敌人最坚强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宋引很明白这个道理。   初蘅没有跟着跑去给符微月加油。   看着几个人逐渐走远的身影,初蘅三步作两步的跳下看台,然后大步走到荆白身边。   荆白:“?”   初蘅拿过她手里的参赛名单,“给我看一下。”   果然,不出初蘅所料,哪怕之前她和班主任和班长说明了自己的身体状况,但此刻她的名字后面还是跟了一个参赛项目:男女混合4x200接力跑。   这个乌龙……巧合得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她没有“被报名”单人项目,而是“被报名”了团体项目。   单人项目她就算放弃了,对其他同学的影响也有限,而团体项目的话——她参加,是自己遭罪;她不参加,是拖同学的后腿。   没等初蘅将参赛名单还给荆白,刚参加完跳高比赛的蒋晖就回来了,这会儿正到处找符微月。   蒋晖是体育特长生,也报名了男女混合接力跑,前几天他和符微月还有另外两个同学配合练习过好几次,这会儿比赛还有半个小时开始,他需要再和其他三人确认一下接力顺序。   荆白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原本符微月报的是接力,可不知怎么的,最后给她报上去的项目是三千米,而原本没有报名任何项目的初蘅却被报名了男女混合接力跑。   荆白瞬间就急得满头冒汗:“肯定是统计的时候填错了……”   虽然两人之间不算熟悉,但荆白知道初蘅并不好说话——起码不像符微月那样性子软乎乎,哀求几句便能说动她去跑三千米长跑。   既然这是班委的工作失误,那就算初蘅直接拒绝参加接力跑那也是情理之中,完全合理,简直找不出任何错处。   可若是初蘅不参加接力跑……那就意味着他们班有四个同学比赛弃权。   那他们班一年的课外活动分都要被扣光了……作为文体委员,荆白简直要两眼一黑。   蒋晖没搞明白为什么符微月变成了初蘅——也懒得搞明白,眼下他只关心他们组还能不能拿前三。   整个接力跑中,第一棒和第四棒是最重要的,符微月虽然个子娇小,但却很有爆发力,所以蒋晖让她跑最后一棒,而自己跑第一棒奠定优势,眼下符微月跑了,原定的战术彻底乱套了。   他看向初蘅,问:“符微月跑的是第四棒,你能跑吗?”   初蘅知道第四棒需要冲刺,非得要爆发力强的人不可。   她看了一眼蒋晖,又看了一眼跑第二棒和第三棒的同学——彭小麦和王一林,前者是个从没跑完过八百米虚弱萌妹,后者则是个戴着厚度堪比啤酒瓶底的眼镜、身高和符微月一样的书呆子男生。   她看起来的确比他们更适合跑最后一棒。   因此初蘅难得地词穷了:“……”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她不能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你们来一个30jjb的交易!   蘅姐:来自奶奶的神秘财产+1   一个恐怖故事:铁铁开文的时候有30章存稿,so....   而且你们真的好残忍哦,铁铁经常看到这样的评论——【为营造更好的评论环境,近期网站要求发评须进行实名认证,未实名用户评论暂时仅在对应作者后台及发评用户后台可见,对其他人不可见,实名后评论将正常展示】   这——————么——————长的一大段,然后铁铁很兴奋地点进后台想看看你们说了什么,然后经常就看见两个字【撒花】   你们真的好残忍o(╥﹏╥)o 第31章   “她不能跑。”   一时间众人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虽然不认识季褚, 也不知道他和初蘅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但蒋晖竟然还十分自然地接了他的话:“为什么?”   荆白也被带跑了,当下也跟着弱弱的问:“是啊,她为什么不能跑?”   季褚双手插着兜, 语气懒洋洋的:“你们学校怎么回事啊, 这也扣分那也扣分的, 你们不知道她有——”   “我跑。”   季褚的话还没说完, 一旁的初蘅却是猛然出声打断了他。   众人重新看向她。   初蘅的语气重新平静下来:“最后一棒,我可以跑。”   季褚拧着眉毛看向站在看台上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 琥珀色的眸子淡淡的,没有任何情绪。   女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只停顿了不到一秒,然后便转向蒋晖。   “我回去换双鞋。”   蒋晖看一眼手表,离比赛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时间自然是充裕的。   既然已经说好了接棒顺序, 初蘅人高腿长、看起来也比符微月更能跑,蒋晖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只是叮嘱道:“那比赛开始前十分钟,我们在这里集合。”   出了操场,初蘅一路往宿舍的方向走。   “喂。”   她的卫衣帽子被人从后面扯住,使得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季褚拉住了她的帽子不让她走, 实在是想不通她的脑回路, “你有哮喘, 怎么跑步?”   初蘅原本就恼火对方差点在众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这会儿听见他还敢提, 就更生气了。   她原本并不打算跑, 可被他那样嚷嚷一嗓子, 是不跑也得跑了——不跑也行, 那就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清楚,你到底是因为成绩好所以仗着老师的喜欢理直气壮搞特殊,还是真有身体上的原因。   显而易见,第一种理由不是理由,第二种理由她也不预备说出来。   初蘅心里对眼前这个人恼火,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不冷不热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哮喘?”   季褚立刻噤了声:“……”   偷看别人手机,说出来并不算好听。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是偷看——他明明只是无意中点开手机里的短信记录。   初蘅在心里慢慢的想,也许是宋引。   他和宋引老是混在一起,两个人嘀嘀咕咕的,也许说了不少她的坏话。   她冷笑了一声,然后道:“你死心吧,别以为帮我说几句好话,我就会把游戏机还给你。”   这种小把戏,真的很无聊,也很幼稚。   见他闭嘴了,初蘅从他手里揪回自己的帽子,转身就要走。   “喂。”季褚三步作两步追上去,语气有些着急,“你还真要去跑?”   初蘅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那不然呢?”   季褚实在是搞不太懂她的脑回路,“弃权呗。”   他就知道这个破学校从上到下都喜欢整花活儿,乱七八糟的课外活动分扣光了又怎样?   不过他知道初蘅是个铁分奴——考试分数的分,所以顿了几秒,又补充道:“告诉同学你有哮喘又怎样?这样总不用扣分了吧。”   听到那两个字,初蘅微微皱了眉。   她语气平静地开口道:“你的那个游戏机我昨天玩了一下……还别说,里面好几个游戏都挺好玩的。”   季褚:“……”   他猜不到这个女骗子下一句要说什么,因此十分平静地等待着三观洗礼。   下一秒,初蘅便冷声开了口:“敢把我哮喘的事情说出去,我就把你的游戏机砸了。”   停顿三秒,她又补充道:“砸、得、稀、巴、烂。”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褚站在原地,半天没缓过那口气来。   好心当成驴肝肺,这都什么人呐。   他突然怀疑起来:也许这个女骗子就是那种什么都要拿第一的偏执狂。   初蘅回到操场的时候,接力跑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蒋晖老远就看见了她,赶紧跑到她身边来,然后道:“初蘅,改一下顺序,你和彭小麦跑中间两棒,我们两个男生跑第一棒和最后一棒。”   说着又将待会儿比赛的号码牌和别针递给她。   初蘅点了点头,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没吭声——反正她也不在意输赢,爱跑第几棒跑第几棒,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她招手将跑道旁的小胖头鱼叫过来——明明说好了要给符微月喊“加油”,但才跟着跑了半圈小胖头鱼就跑不动了。   这会儿三千米的比赛已经结束了,符微月倒是顺顺当当地跑下来了,跑去喝水休息了,反倒是说要喊加油的小胖头鱼,这会儿正像一条老狗一样累瘫在看台上。   一见蘅姐叫自己,小胖头鱼立刻跳下看台,十分狗腿地履行“帮蘅姐别号码牌的工具人”职责。   末了,她对着初蘅举起拳头,“等你们的第一!”   初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以他们的人员配置……像是能拿第一的样子吗?   只是,等一路走到起跑点,她才明白过来小胖头鱼的意思。   他们这一队的其他三个人已经集合好了,分别是蒋晖,彭小麦,还有……季褚。   王一林早不见了身影,而季褚的胸前和背后都别了一块替补的号码牌,此刻正往最后一棒的起跑位置走。   看见初蘅的身影,他又后退回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喂。”   初蘅抬眼看向他,“你们要干什么?”   季褚满脸的理直气壮:“替补啊,你们班的王同学负伤了,我就替补了。”   初蘅:“……”   运动会上总会有同学意外受伤,的确是可以有替补的,但初蘅还从没听说过十中的人能来给附中的运动会当替补。   再说了,王一林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现在又受伤了?   她看一眼已经被季褚扔到一边的那件国际班的校服,有几分明白过来:他肯定是以宋引的名义来替补的。   初蘅忍不住喊他:“喂……”   这算是作弊吗?   季褚浑然不觉,只是胸有成足道:“你待会儿慢慢跑,听见了没?”   反正她落下的时间,他都能在最后一棒追回来。   初蘅很头疼,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说清楚:“我没有——”   她并没有那么想拿第一名。   “你给我闭嘴!”没等初蘅说完,季褚又伸出手,重重地推了一把她的脑门,脸色很臭,语气凶巴巴的,“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听见没!”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往前走了。   初蘅:“……”   前方的少年往前走了几大步,忍得实在辛苦,但到底还是没能将那张故意摆出的臭脸绷住。   下一秒,个头高高的少年转过身来,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你放心,肯定帮你拿个第一回 来。”   看着秋日暖阳下少年跑远的背影,初蘅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神经病啊。”   说完便转过脸去,没绷住脸,笑了。   因为提前用了支气管扩张剂,所以此刻初蘅的呼吸很顺畅,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蒋晖是他们学校的短跑达人,在第一棒时便远远超出了其他对手,给剩下的队友创造出了足够的落后空间。   盛子瑜化身成了一只小喇叭,在跑道旁热热闹闹地加油。   而跑第二棒的彭小麦正如大家所预料的一样,用着自以为十分快、其实堪称老黄牛般的速度朝着初蘅的方向跑来。   当然,这不能怪彭小麦,毕竟她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劲头狂奔,蒋晖先前也安慰过了她,跑得慢没关系,其他三棒能帮她补回来。   初蘅看着朝自己奔来的彭小麦,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她当然不会是蒋晖以为的短跑健将,事情也不会如蒋晖以为的一样发展——其他三个人高腿长的跑出优势来拉平彭小麦跑出来的劣势。   残酷的现实应该是:她和彭小麦将会双双创造出无法挽回的劣势。   不过好在初蘅的脸皮够厚,对拖队友后腿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她来参加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   果然,蒋晖第一棒创造出来的优势逐渐消失,初蘅旁边的几个第三棒都已经接了队友的棒,直到四个第三棒都已经接棒跑走,初蘅才从彭小麦手中接过了接力棒,开始向季褚的方向跑去。   盛子瑜一直站在第三棒和第四棒的中间位置,这会儿见初蘅接了棒,她的加油口号瞬间从“小麦加油”变成了“蘅姐sy!蘅姐第一!”。   她喊得热热闹闹颇有节奏——毕竟初蘅看起来就是个很能跑的,一时间也吸引了旁边的观众前来围观:既然是蘅姐比赛,那大家当然要来看看了。   初蘅:“……”   她此刻只恨自己的手不够长,捂不住胖头鱼的嘴。   下一刻,初蘅从彭小麦的手中接过了接力棒,然后便开跑了。   初蘅的跑步姿势标准,架势端得很足,看起来简直要冲击奥运金牌,但……没等她跑过二十米,围观群众便倒了一片,连旁边喊得兴冲冲的盛子瑜声音都充满了怀疑:   “蘅、蘅姐必……必胜?”   后面的话,盛子瑜实在是没脸喊下去了。   蘅姐这蜗牛速度,也就比公园里健步走的老大爷快一点好吗?   原本初蘅从彭小麦手中接棒的时候,他们这一组就已经落到了第五名,到了初蘅这一棒,原本的第六名、第七名、第八名也逐渐超过了她们。   意识到初蘅跑得很吃力,盛子瑜又赶紧提起精神,一边捏着小拳头一边大声喊:“蘅姐加油!快快快!蘅姐加油!冲冲冲!”   已经在起跑处做好接棒准备的季褚,转头瞪了一眼盛子瑜,很不客气道:“催什么催?”   盛子瑜一脸懵逼:“???”   等到初蘅跑到第四棒的位置时,他们组已经落后到了最后一名。   只是季褚脸上依旧云淡风轻,他从起跑点处后退了几大步,做好了起跑准备,等到和初蘅身形交错的一瞬间,他撂下一句:   “都给你跑回来。”   说完便从她手中拿过接力棒,头也不回的往前跑走了。   初蘅小跑几步,收住了脚步。   大概是因为刚才运动的关系,她摸了摸心口,那里跳得厉害。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手臂一坠。   是胖头鱼,她跳到初蘅身边来,一把抱住她的胳膊,嘟囔道:“蘅蘅跑得像乌龟。”   没等初蘅瞪向她,她再次一跃而起:“!”   初蘅顺着盛子瑜尖叫的方向看去,然后便看见了穿着黑色运动服的少年身姿矫健,像一只离弦的箭一般冲向了终点。   盛子瑜看得紧张,捏紧了初蘅的胳膊,“哇,超了、超了!一个、两个……”   初蘅被盛子瑜的手指掐得生疼,但最终只是皱了皱眉,然后又抬起头看向前方。   少年的身姿干脆利落,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间错在赛道上的其他人之间。   转眼之间,季褚便已经接连超过了好几个选手,和原本的第一名齐头并进。   离重点线还剩下十几米的距离,一旁的盛子瑜两只手捏成小喇叭放在嘴边,“呀!还差一个,快!超过他!超过他!!”   下一秒,跑道上遥遥领先的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穿过了终点线。   小胖头鱼一跃而起,“哇!保底第二!”   没想到季褚还真的能把蘅姐蜗牛爬的距离追平。   大概是因为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穿过终点线的,所以一时间裁判老师还未分出第一第二名来,季褚和另一个参赛同学还站在一旁等待。   隔了一个足球场的距离,赛道另一头的季褚突然转过头来,在无数人中一眼便看到了初蘅。   少年的额头上还带了一层薄汗,这会儿和初蘅的目光一交汇,他一脸的势在必得,冲着初蘅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虽然裁判还在研究最终名次,但季褚心里清楚,自己比第二名先冲过了终点线。   初蘅动了动嘴唇,突然意识到自己就算说了他也听不见,于是便又闭上了嘴。   她感觉胳膊一痛,是胖头鱼又掐她了。   初蘅皱眉,“这是你今天第三次掐……”   再掐她她就要打人了。   小胖头鱼又掐了她一下,咳嗽震天响:“咳咳咳咳咳咳!”   初蘅转头一看,这才发现她们高一的年级主任就站在她们身后,正和体育老师饶有兴致地聊着天——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我们年级的吗?嚯,跑得真快!哪个班的啊?是不是跑赢他们高二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憨批就是这样追妹子的——   季褚:我知道你什么都想拿第一。   初蘅:我不想。   季褚:不,你想。   初蘅:……   季褚:那我就帮你拿第一。   年级主任:唷,让我康康是哪个小伙汁拿了第一名   在喜塔腊·铁铁宇宙里,做坏事是要有惩罚滴,哪怕你又高又帅还能跑也一样!   ——————   你们真的很残忍,在昨天的作话发出去之后,铁铁又收到了很多【为营造更好的评论环境,近期网站要求发评须进行实名认证,未实名用户评论暂时仅在对应作者后台及发评用户后台可见,对其他人不可见,实名后评论将正常展示】   有很多这————么————长的评论!   铁铁满心欣喜地以为今天应该不会是撒花了吧?   点进去一看,一大半都是:【哈哈哈】 第32章   “刚才那个小伙子是我们年级的吗?哪个班的啊?是不是跑赢他们高二的了?”   初蘅没想到翻车来得猝不及防, 当下也紧紧地抓住了身旁小胖头鱼的手臂。   小胖头鱼被掐得泪眼汪汪,但敢怒不敢言,一时间只是低声问:“蘅姐,怎么办怎么办?”   初蘅一时间没吭声。   盛子瑜心想:完了。   她从没见过季褚这样大动干戈地追妹子, 可没想到蘅姐郎心似铁, 季褚拼了老命跑到前两名, 可这会儿季褚要被抓包了蘅姐也不为所动。   谁知下一秒, 初蘅便松开盛子瑜的胳膊,然后冲着斜后方的年级主任大声道:“严主任。”   看见初蘅, 严主任脸上立刻布满了和蔼可亲的笑容:“期中考试考得怎么样?”   初蘅摇了摇头,很诚实:“就那样吧。”   见她这样,严主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说你啊——”   他学着年级里其他同学对初蘅的称呼,“蘅姐啊,你什么时候能给你们语文老师一点面子, 好歹把八百字作文写完?”   关于初蘅通过不写语文作文的方式来控分这件事,连老师们也有所耳闻。   语文老师曾经说过初蘅一次, 但她坚决不改,语文老师便也作罢了;严主任听说了这事,也是无可奈何。   毕竟附中特立独行的学生实在是太多了,初蘅并不算是最怪的——除了考试不写语文作文这个毛病之外, 她已经足够正常了, 对于这样一位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严主任实在是不能再多要求她什么,于是便放任自流了。   但是这会儿初蘅被他抓住了, 他便免不了要多教育几句:   “你看看你自己, 除了开学摸底考拿过一次第一, 之后还拿过第一吗?现在我们的年级第一是谁?是人家国际班的乔皙同学!人家不比你笨, 可学习态度比你端正多了!哪像你,每次还不写作文,狂得你!”   初蘅哼唧了两声,一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的老赖模样。   严主任越想越生气:“你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不写作文的理由?你又不是高二的那个明屹,他的语文成绩是无可救药了,所以他们老师对他是没有指望、不作要求了。可你呢?你难道是写不出八百字的作文吗?现在你们这些学生都什么臭毛病?!”   盛子瑜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插话:“老师,初蘅这叫保存实力,平时考试每次写作文多费劲儿呀,等大考的时候再写不也一样嘛!”   “费劲儿?你吃饭怎么不费劲儿?!”严老师一瞪眼睛,发现胖头鱼也在,于是立刻抓着她也教育了起来,“你爸昨天还问我你在学校里的表现,我都不好意思跟他说!你成天跟着人家初蘅乔皙玩,怎么学习成绩不向人家靠拢?”   盛子瑜苦着脸,被唠叨得脑袋都大了一圈。   严主任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然后又问:“运动会报了什么项目?”   盛子瑜哼哼唧唧的:“没报。”   严主任又好气又好笑:“你说说你,学习不用功,体育成绩要是出挑,给你们班拿几个第一回 来那也是好的啊!”   这么一说,严主任倒是自己想起来了,他转头问身旁的体育老师:“刚才那个跑步的小伙子是我们高一的吗?我怎么没印象啊?”   严主任转过了身子,朝着季褚所在的方向望去,“我们年级到底是不是第一名啊?”   说着就要往终点线的人群走。   小胖头鱼蓦地瞪圆了眼睛,季褚要完蛋了!   而与此同时,初蘅向前一步,挡在了严主任面前。   严主任惊讶:“还有事?”   初蘅一脸镇定地开口道:“我觉得学校的管理方式有很大问题,有很多问题需要改进。”   “唉?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严主任一愣,然后挥了挥手,“学校的问题我们不讨论,不说这个。”   说着就要绕过初蘅,去看接力跑的冠军。   严主任已经往前走了好几大步,初蘅根本叫不住他,下意识就口不择言道:“就学校有问题吗?你自己有什么问题你不知道吗?”   一旁的胖头鱼瞪圆了眼睛,吓得连嘴里的棒棒糖都掉了,“!!!”   蘅姐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发动自杀性袭击???   果不其然,听见初蘅这话,严主任也皱起了眉头:没想到现在这群学生的胆子居然这样大,竟然当着老师的面说这样的话了。   严主任心里有些不悦,但他到底是个开明的老师——起码表现得是这样,当下便摆出了一副善于倾听的态度:“初蘅同学,看来你对我意见很大啊。那么好嘛,你来说说看,我有什么问题。”   方才那一句口不择言,初蘅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因此此刻她闭了闭眼,然后生无可恋道:“我觉得……您最大的问题就是为了工作不顾身体。”   下一秒,初蘅便深吸一口气,然后继续道:“您每天来学校比我们早、走得比我们晚,听说您回到家里还经常要加班,我觉得您这样太辛苦了,我对您的确有很大的意见,我很不赞成您这样的工作方法!”   一旁的小胖头鱼恍然大悟,原来蘅姐是要拍马屁呀。   她松一口气,然后又重新拆了一根棒棒糖塞进嘴里,一边吃糖一边看戏。   没想到蘅姐拍个马屁都这么不同凡响,失敬失敬。   严主任一时间也大为惊讶,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转折。   他动了动嘴唇,“我……”   谁知下一秒,初蘅便粗暴地打断了他:“你闭嘴,让我继续说。”   刚才被学生拍了这么一通马屁,此刻严主任心里美滋滋的,但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被初蘅这么一吼,他便顺理成章地让她说下去了。   初蘅继续道:“我们都已经是高中生了,都有最基本的自律意识和自理能力了,不需要您每天早出晚归地盯着我们。您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我们了,难道不需要考虑自己的身体吗?”   “哎呀。”严主任美滋滋地摸了一把自己半秃的脑门,脸上罕见地浮现起了一丝羞涩之情,“哎呀哎呀……这是为人师表应该做的事情嘛!不值得拿来说!”   眼见着严主任都要被蘅姐的马屁给拍晕了,小胖头鱼在旁边也悄悄地放下了心。   这么看来的话……蘅姐为季褚也算是豁出去了,这么肉麻酸倒牙的话都说了。   “严主任,初蘅。”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盛子瑜立刻警觉地炸起了一身的毛。   说话的人正是闻潇,他将手里拿着的那瓶水拧开,然后递给初蘅,笑道:“刚才就看见了你,怕影响你比赛就没和你打招呼……喝点水吧。”   盛子瑜立刻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真殷勤,还来送水。   果然,这个闻潇每次一出现,就是想要和她争夺“帮蘅姐看书包的工具人”的位置。   看见盛子瑜,闻潇也好脾气地同她打招呼:“子瑜。”   严主任笑着问闻潇:“你们高二的同学这回好像没跑过我们年级的,对吧?”   闻潇也朝着终点线的方向看去,笑着道:“老师,高一有蒋晖,我们怎么能跑得过。”   蒋晖是体育特长生,从初中起就包揽了校内运动会的所有短跑长跑冠军,单人比赛就不用说了,哪怕是这种接力赛,有他在,保守能有80的赢面。   严主任笑着道:“我看那个跑最后一棒的小伙子,唔,跑得好像比蒋晖还快嘛!”   闻潇朝着严主任指的方向看过去,有点惊讶:“那个不是……”   站在终点线的那个个头瘦削、人高腿长的少年……分明正是自己的表弟季褚。   意识到这一点后,闻潇立刻噤声,又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严主任。   而严主任,在看到闻潇的反应之后,也终于渐渐发现问题的所在之处了。   这么个高个子,往人群里一站就是避雷针,长得也十分出众,要真是高一年级的,自己怎么可能没印象?   学校运动会参赛队伍都是按年级和班级分的,如果不是高一年级的,那便是国际班的,可以跑来当外援。   可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严主任又立刻否认了:不对不对,国际班全是塞了条子的,别说是高一,从初一到高三的国际班学生他全都认得!   ……所以现在冒出来的这个小王八蛋到底是谁???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   季褚、宋引、蒋晖三位运动健将并肩站成一排。   蒋晖十分讲义气,自己将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并没有将参加接力赛的其他两个女同学供出来,只说替补的人是他找的,其他两个女同学并不知道季褚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   而季褚也的确是顶着宋引的名义来当替补。   “好啊好啊,三位运动健将都在这儿了!”严主任气得“哐哐”直拍桌子,“你们这是什么行为?这是欺诈行为!是舞弊行为!是对公平公正的无视和践踏!得亏是现代社会,放到古代科举舞弊是要杀头的!”   宋引算是被无辜卷进来的——虽然季褚是以他的名义来替补参赛的,但此刻他还是搞不太明白重点   “老师,既然我可以跑,为什么季褚不可以跑?他说不定还没我跑得快呢!”   这个铁憨憨……蒋晖一胳膊肘捅过去,宋引吃痛闷哼了一声。   果然,严主任更加生气了:“你以为这是跑得快不快的问题?我看你是根本没意识到替跑的严重性!”   一旁的蒋晖赶紧补救道:“主任,我们都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真的!”   严主任气哼哼的:“你们三个都给我叫家长来!”   附中的这两个倒还好说,倒是十中的这个……严主任走到季褚面前,问:“跑到我们学校替跑来了……你自己说,是叫家长来,还是我直接联系你们的唐校长。”   季褚黑着一张脸——从进办公室起,他的一张脸就是黑的。   这会儿被严主任一问,他也丝毫不慌,只是满不在乎道:“随便你。”   此言一出,连宋引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这小子疯了吗?简直是狗胆包天!   替跑的事情要真是捅到唐校长那里去,那唐校长必定会向季褚他爹告状的——季褚他爹向来奉行棍棒教育,从来不惯儿子,打起儿子来是真能下狠手的。   宋引赶紧对着严主任道:“老师,我认识他爸妈,我把他妈的联系方式给您。”   对于季褚刚才的顶撞,严主任心里有些不悦——但这到底不是自己的学生,严主任也不好多说,既然能叫家长来,那是最好。   因为还要去运动会上盯着,所以严主任很快就走了,只是将实验班的班长岑南雪叫来了,让她在这里给自己盯着这三人,“每人三千字的检查,写好了交给岑南雪。”   说完便出去了。   等到严主任走了,宋引才对着身旁的季褚捅了一胳膊,“你怎么回事?”   两人是好兄弟,他自然是不介意被连累写检查叫家长的,但季褚这是怎么回事?上赶着帮人家跑步去了……果然是看上了那个女强盗!   “你到底行不行?”宋引虽然不介意自己的好兄弟追求那个恶毒表妹,但……“我是想让你玩弄她的感情!不是让她玩弄你的!”   不过,宋引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这下女强盗欠了季褚一个大人情,四舍五入就约等于欠了自己一个大人情。   这下自己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了吧?嘿嘿嘿!   季褚转过脸,面无表情道:“闭嘴,我对她没兴趣。”   说完便转过头去,看向窗外了。   季褚回想起刚才在操场上,他看见的闻潇和初蘅两人站在一起亲密无间的身影。   是了,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第一次见到初蘅时,她就是和闻潇一起出现的。   他想起盛子瑜说的话,这两个人大概是一对……哪怕不是一对,应该也很快就要变成一对了。   那时季褚并不在意,非但不在意,他还觉得十分有趣——闻潇的女朋友,他要是抢了过来,那就有意思了。   抢不过来也没关系,反正横竖都是玩玩而已。   当初明明是那样想的,可到了此刻,季褚却觉得异常的烦躁。   他明明早就知道的,也明明应该是无所谓的,但他还是觉得十分恼火。   这种女骗子,将闻潇那个书呆子耍得团团转那是最好。   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生气呢?   季褚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好像栽了。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闻师兄是个绿茶 第33章   符微月休息回来, 才知道她们班上接力跑成绩被取消的事情。   盛子瑜坐在台阶上,撑着脑袋一个人嘀嘀咕咕唉声叹气:“怎么有人把个妹都这么倒霉的啊。”   符微月凑过去,悄咪咪问她:“怎么了?”   盛子瑜将刚才的事情同她说了,“蘅姐最讨厌笨蛋啦。”   季褚本来不是要对蘅姐献殷勤的吗?   这么弄巧成拙, 是要彻底把蘅姐推向闻潇的怀抱啊!   符微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然后又看了一圈:“那蘅蘅呢?”   小胖头鱼叹了口气:“被闻潇叫走了……这个闻潇, 真是趁虚而入, 就这么想当看书包工具人吗?月月你说,闻潇真的能追到蘅姐吗?”   符微月想了想, “恐怕不能。”   就在前段时间,她还觉得蘅蘅和闻潇师兄是天造地设的般配一对——毕竟两人都是资产阶级大学霸,还都参加物理竞赛,简直是志同道合天造地设。   但是直到前天,因为初蘅的手机丢了, 所以便借了她的手机上网,然后符微月才发现, 初蘅在通讯软件里给闻潇师兄的备注居然是【闻萧】。   ……简直和初蘅当初将陆杉杉错认为英语课代表一样惨烈。   明明闻潇师兄也借给过蘅蘅很多次笔记和课外习题册,蘅蘅还能将他的名字写错……试问一个怀春少女,怎么可能将心有好感的男生名字记错?   所以符微月觉得,蘅蘅可能真的是对闻潇师兄没有半点意思吧。   她甚至怀疑蘅蘅根本就没有少女心这种东西。   不过……符微月很奇怪:“你为什么这么不想让闻潇师兄追上蘅蘅?”   小胖头鱼笑眯眯的:“因为闻潇是我们学校的啊。”   既然是他们学校的, 那蘅姐和他谈恋爱了, 两人每天都能见面甜甜蜜蜜你侬我侬, 谁还写作业给鱼鱼抄呀?   季褚就不一样了,附中去十中要进城, 十中来附中要出城, 两个人一星期顶多见个两三面, 那鱼鱼当然还是有作业抄啦……当然, 蘅姐要是不谈恋爱那就最好啦。   符微月听完之后,迷惑地挠挠头,“鱼鱼的脑回路果然令人费解。”   两人正说着话,小胖头鱼的眼睛却是一亮,“蘅姐回来啦!”   初蘅刚和闻潇说完话,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本物理竞赛班的讲义。   这会儿已经将近五点了,运动会的项目基本上都结束了,操场上留的人已经不多了。   盛子瑜很热闹地呼朋唤友,“月月,晚上一起去吃自助餐吧,我请客,还有冉冉一起!蘅姐,你今天也来嘛!”   初蘅言简意赅地拒绝:“不要。”   “咦?”盛子瑜很疑惑,“刚考完试,也没有作业……难道你还要去自习吗?”   不等初蘅回答,盛子瑜先满脸惊恐道:“……蘅姐是魔鬼!”   年级主任办公室里。   因为严主任的办公室是一个小套间,所以岑南雪正趴在外面小房间的桌上写作业,而被严主任抓包的三人,则是蹲在里面房间写检查。   当然,岑南雪不用看也知道,里面的三位运动健将并没有好好地在写检查。   因为接力跑的成绩被取消了,班上同学都很关心蒋晖等三位运动健将被严主任当场抓获后的遭遇。   而蒋晖也一早就在年级大群里直播了事件进展——主任法外开恩,不用记过,但叫家长是和三千字的检查是免不了的。   而目前他的三千字检查的进度是1243000——他甚至是三个人里进度最快的那一个。   班上同学纷纷笑喷,又开始在群里给他复制粘贴网上搜索来的检讨文章——“晖哥凑合凑合用吧,能早点出来就早点出来。”   岑南雪撑着脑袋,叹了口气。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等不到里面的三位祖宗写完检查了,不过好在严主任马上就能回办公室,到时候她也可以走了。   岑南雪正百无聊赖地翻着面前的单词书,办公室的门却突然被敲了两下。   她转过头,然后便看见初蘅将办公室的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见初蘅,岑南雪立刻懊恼了起来。   虽然之前已经道过歉了,但岑南雪还是十分愧疚:“初蘅,对不起啊,我记得我真的给你备注了不参加运动会的,还检查了好几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报上去的名单里有你,真的对不起啊。”   当时初蘅去跑步的时候她并不在场,还是等到跑完了她才知道这件事的。   初蘅点点头,然后道:“真的想道歉的话,就拿出点道歉的诚意来。”   岑南雪:“?”   等等,这个对话进展怎么和她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不过到底是班长,班上比初蘅还要稀奇古怪的同学还不少,所以岑南雪当下很镇定,想了想,然后笑着对初蘅道:“那我待会儿请你吃晚饭吧,我们去吃……吉野家?”   初蘅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拿这种快餐来糊弄我。”   岑南雪:“……”   初蘅想了想,然后道:“你把你数学校外辅导班的讲义借给我吧,最近没题做了。”   岑南雪一时语塞:“……”   这果然十分符合资产阶级大学霸的人设——手上所有的题目都做完了,所以手痒想找课外题目做。   这个当然是没问题啦。岑南雪本来就是班长,也不是喜欢对同学藏私的人,不过……她翻了翻书包,有些懊恼:“讲义我没带,放在教室里了。”   初蘅点点头,“嗯。”   这个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那本讲义就放在岑南雪的课桌正中央。   要不她才不会问岑南雪要呢。   迎着初蘅看向自己的炯炯目光,岑南雪很惊讶:“所以……是要我现在去拿吗?”   初蘅一脸的理所当然,“不然等到明天吗?班长,道歉的诚意呢?”   “那好吧。”岑南雪鼓了鼓脸颊,嘟囔道,“你等等,我马上就回来。”   等到目送着岑南雪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转角处,初蘅回到办公室,然后打开了自己的书包拉链,从里面拿出了厚厚一沓信纸来。   下一秒,初蘅一路走到办公室里面那个小隔间的门口,然后将那一叠信纸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她已经履行了最基本的人道主义。   五分钟后,岑南雪一路小跑着从教室里回来了。   生怕自己的道歉不够分量,岑南雪连带着将自己校外辅导班上发的物理和化学讲义一起带了过来,三本讲义齐齐递给初蘅,笑眯眯道:“都先借给你看啦,你慢慢看不用急,下个周末之前还我就好啦。”   初蘅接过了那三本讲义,然后随手翻开一页,一边翻一边摇头,“啧……”   怎、怎么了吗?   岑南雪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就这样,飞速翻完那三本讲义后,初蘅将讲义合上,然后塞回了岑南雪的怀里,“这个讲义写得太烂,你以后别用了。”   岑南雪彻底无法平静了:“!!!”   这是岑爸爸给她报的9999元一对一高端尊享授课班呜呜呜!   蘅姐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所以蘅姐特意来一趟的目的就是来羞辱人的吗?   直到初蘅的背影消失在了走廊尽头,岑南雪还紧紧攥着小拳头。   下一秒,她回过神来,重新在桌子前坐了下来,打开了面前的讲义,开始奋笔疾书。   啊!成绩好就可以这么嚣张吗?   不行不行!下次考试她一定要考进年级前十!   只是岑南雪还没做完一节课后题,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了。   她抬起头,发现外面站着的正是一个保养得宜、笑容和蔼的年轻女人。   见她看过来,对方也笑眯眯地开口了:“小同学你好,我是季褚的妈妈。你们年级主任打电话叫我过来领人的。”   办公室套间里,被关禁闭的三人或躺或蹲,但就是没一个人在好好地写检查。   季褚躺在沙发上,拿着从宋引那儿抢来的游戏机打游戏。   蒋晖蹲在地上,磨着洋工写检查。   宋引则一屁股坐上了严主任的办公桌,拿着办公桌上的相框开始“啧啧”感叹,“天呐,谁能想到,老严原来是有头发的——我还以为他生下来就是个秃子。”   看完照片里的老严,宋引又去看照片里老严身旁的小女孩,“这是老严的女儿吗?他怎么能生女孩儿啊?要是长得像他多造孽。”   蒋晖受不了他的嘚啵嘚,忍无可忍道:“你能不能闭嘴?我都没灵感了!”   宋引哼哼唧唧的:“我是被你们连累的,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   他本来还和小兔子说好了,她要是跑下来三千米,他今晚就请她去吃米其林三星,眼看着是已经失约了。   提起这个,蒋晖不得不理亏。他闭上嘴,重新低下头去写自己的检查。   只是蒋晖的余光一闪,却发现门边多出了一样东西。   他站起身来,三步作两步走到门边,将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那一叠信纸捡起来,打开。   粗粗扫过第一页的内容,蒋晖又将那叠信纸翻到最后一页,目光落在了末尾一行的落款处。   蒋晖:“卧槽……卧槽!”   宋引从老严的办公桌上跳下来,凑热闹道:“怎么了怎么了?“   蒋晖将手上的那一叠信纸递给他,眼睛都直了。   “什么啊?情书?”宋引将信纸接过来,粗粗翻过之后,眼睛也直了,“……卧槽!”   下一秒,他拿着手里的几张信纸,冲到正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季褚面前,照着他肩膀捶了一拳,“王八蛋!”   “别吵。”季褚的声音不悦,全副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手中的游戏机上,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宋引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王八蛋的女人缘这么好?我们学校也有你的女粉丝?凭什么??”   直到一局游戏终了,季褚才终于抽空看了那一叠纸。   是一份三千字的检查,落款正是季褚的名字。   摸着还挺厚,足足有七八页。   季褚看一眼就受不了了:“这字也太难看了。”   连蒋晖都听不下去了,“要脸吗?人家妹子的一片心意!”   宋引也一把抢过一张信纸,“哪里难看了?明明很可爱的字!”   只是季褚还没来得及说话,下一刻他便一胳膊从后面勾住宋引的脖子,“王八蛋!你干什么!”   原来是刚才趁着季褚不注意,宋引拿了检讨的最后一页,此刻正要鬼鬼祟祟地改落款,想要将这份三千字检查据为己有。   这会儿他被身后的发小锁喉锁得直翻白眼,但还是挣扎出一口气来,“你不是不稀罕人家妹子的心意吗?我稀罕!我稀罕得很!”   季褚气得骂他:“宋引你这个傻逼!我们俩的检讨内容能一样?改了名字你也用不了!”   宋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的确是这样。   见这两人快要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一旁的蒋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道:“难道你们觉得老严真的会看检讨内容?”   宋引再次反应过来,呲牙咧嘴的就要抢回那张信纸。   “放手,你给我放手。”季褚一巴掌按在发小的脑袋上,“这样,我帮你写一半,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宋引终于将手中攥着的信纸一角松开了。   蒋晖凑过来,也拿着那几张信纸打量了起来,“这个字好眼熟……到底是哪个妹子写的?”   宋引想了想,然后指了指门外,“……难道是你们那个小班长?”   啧啧啧,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追起男孩子来这么狂野。   “不是……”蒋晖突然福至心灵,一拍大腿,“这是初蘅的字啊!”   明明抄了人家半个学期的作业,怎么现在就给忘了呢!   季褚一愣。   宋引同样是一愣。   宋引便像是烫手一般,将那几张信纸扔开,“我说难怪呢,这么丑的字,原来是她写的啊!”   下一秒,季褚便毫不犹豫地踹了他一脚,“放、屁。”   宋引捂着腰,原本要踹回去,可看着发小微微翘起的唇角,他简直是不可置信,“妈呀,这畜生在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   八百字作文××××××××××××××   三千字检讨√ 第34章   “妈呀, 这畜生在狂笑!”   而此刻的蒋晖也在为这惊天八卦所震惊:他们附中的高岭之花……就这么被季褚拿下了?   虽然蒋晖确定自己对初蘅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此刻仍从心底生出了一股愤怒:妈的凭什么?!   正当房间里一团糟的当口,办公室的门从外面被打开, 然后传来岑南雪的声音——   “阿姨,您在这边等一会儿,我去叫主任, 他马上就来了。”   回答的是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声:“没事,我慢慢等着,你别着急。”   岑南雪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褚晓推开里间办公室的门,不出意外地看见了房间里的三个人。   褚晓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着严主任的面,她自然是将自家倒霉孩子臭骂了一顿, 但打心眼里也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儿。   不光是对自家儿子, 褚晓对全天下的小辈都是这样的:在她这里,没有什么事是大事。   当然, 这一切还是因为当初她生产时, 难产了整整一天一夜,后来儿子又躺了一个星期的保温箱——那时褚晓天天在病房里哭,觉得自己的儿子要活不成了。   只是谁知道, 老天保佑, 她的儿子不但顺顺当当地活下来了, 还长成了这么大一个小伙子。   褚晓只觉得老天爷实在是太厚待自己了, 自然不会再对孩子有更多的要求。   不过季父是不同的, 他和所有的父亲一样望子成龙,并且信奉不打不成器的观念,平日里收拾起儿子来并不手软——是以褚晓就更加惯着孩子了。   宋引一见褚晓便哀嚎道:“褚阿姨, 我是被季褚连累的,您要请我吃一顿好的。”   “那当然啊。”褚晓笑眯眯地走过来,“听说你们还要写三千字检查呢,都写得怎么样了?”   下一秒,没等季褚来得及藏,褚晓便拿起了儿子手中的那几页检查。   显而易见,这并不是儿子的字迹。   褚晓是过来人,一想便明白过来了。她笑眯眯地看向自家儿子,“这是……女孩子写给你的吧?”   宋引看热闹不嫌事大,赶紧添油加醋道:“褚阿姨,你看看季褚,天天俘获小妹妹芳心,连我们学校的妹子都祸害上了。”   “就是就是,”褚晓点头表示赞同,“好不守男德哦。”   又将手中的检讨看一遍,褚晓好奇道:“是哪个女孩子帮你写的啊?”   对于亲妈“不守男德”的评价,季褚显然早已习以为常,他不轻不重地咳嗽一声,显然是在提醒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不要将笔迹的主人说出去。   蒋晖轻咳一声,适时地在旁边解了围:“阿姨,这是有人从门缝底下塞进来的。”   说着他看一眼旁边的季褚,“……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褚晓挑了挑眉,恍然大悟:“原来是暗恋啊。”   正说着,办公室外面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哥哥,你在里面吗?”   看见妹妹,宋引惊讶:“不是让你先回家了吗?”   其实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对于这个妹妹,宋引的心情时常会变得有些复杂。   她面对着自己的时候笑得乖巧懂事,可那笑容却让宋引忍不住觉得:这个妹妹是不是将他当傻子了?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的次数多了,宋引有时候便也不太想见这个妹妹了。   宋莹笑得有些局促:“我……还是等你一起吧。”   虽然已经回到了宋家好些天,可除了哥哥之外,宋莹唯一见过的宋家人便是姑妈和简清怡。   想到姑妈对着自己阴阳怪气的那些话和要笑不笑的模样,宋莹便觉得胆怯。   她一点也不想孤零零的回到那个家里去。   陪着宋莹一起的,还有陆杉杉。   褚晓是认得陆杉杉的,因为有好几次这女孩给季褚发来的短信都被她看到过。   她向来开明,并不觉得是外面的女孩子勾引自家儿子,只觉得自家儿子哪儿哪儿都好,有女孩喜欢实属正常,要说也应该说女孩有眼光。   因此这会儿对上陆杉杉,褚晓依旧是和颜悦色的,“你最近上映的那部电视剧我看了,齐刘海好可爱哦。”   陆杉杉受宠若惊,她看一眼季褚,然后又低下头害羞笑了:“谢谢阿姨。”   褚晓突然福至心灵:“那个……不会是你写的吧?”   陆杉杉一愣。   方才她和初莹站在办公室外,听了个一清二楚,知道是有女生偷偷帮季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但他们却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写的。   一时之间,陆杉杉并不确定要不要揽下这个功劳。   明明宋公子就在这里,就算她要对着季褚卖好,也不应该当着宋公子的面。   可她还是喜欢季褚,哪怕他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她还是喜欢季褚,要是能当他的女朋友,那该有多好。   妈妈和她说的要抓牢宋公子之类的话……她实在是不想听。   正当陆杉杉还在犹豫间,站在褚晓身后的季褚突然抬头看向她,然后低声道:“谢谢。”   陆杉杉一愣,然后从心底涌现出狂喜。她听见自己说:“你、你……不用谢我的。”   不一会儿,严主任便被岑南雪叫回办公室了。   于人际交往一事上,褚晓向来是得心应手,不过才同严主任聊了十分钟——其中五分钟痛骂自家倒霉孩子,三分钟痛骂隔壁家倒霉孩子,剩下两分钟同严主任拉家常——就这样,竟然就顺顺当当将关禁闭的三个倒霉孩子给赎了出来。   临行前,褚晓对着严主任信誓旦旦道:“回去我一定好好管教孩子,还有这两个,今天晚上就去我们家,我盯着他们写检查。”   直到一路出了教学楼,褚晓才总算松了口气。   她实在是好气又好笑:“好了,几位运动健将,晚上想吃什么?先带你们去吃饭。”   宋引捂着肚子哀嚎道:“吃烤鸭吧,饿死我了。”   就这样,一行六人,宋引兄妹和陆杉杉坐一辆车,而季家母子和蒋晖坐一辆车,一路往饭店的方向开。   只是,车子刚开出附中大门不过五分钟,季褚便“腾”的一下坐直了身子,然后对着前座的司机道——   “停车!”   司机依言将车子停了下来。   季褚慢慢坐直了身子,一只手放在了门把手上,“我的手机落在老师办公室了,我回去拿一下……你们先去,我待会儿就来。”   说完,没等褚晓说话,他便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   因为今天不用做家教,作业和课外题都做完了,所以初蘅便坐了两站公交,到了学校附近的夜市。   夜市里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她一路目不斜视,径直走进了最里面那家“老林烧烤店”。   进去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定,她清清嗓子,然后道:“老板,二十串鱿鱼。”   话音刚落,后厨里跑出来一个身材高壮的男人,看起来三十来岁,泛着油光的圆脸上笑眯眯的:“唷,这是谁家的丫头来啦?”   说着,他又揽着初蘅的肩膀,在她旁边坐下来,“吃什么烧烤?舅舅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初蘅吸了吸鼻子,“我就想吃烧烤。”   林浩摸一把她的脑袋,“嗐,舅舅有钱,你想吃什么舅舅请你吃什么,不告诉你妈。”   林浩是林素芬的亲弟弟,比林素芬小了快十岁,今年刚满三十五。   他当年上完职高就没再念书了,到初蘅爸爸去世那会儿,他已经在工厂里上了好几年的班。   那时林素芬一个人带着初蘅和初莹两个孩子,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所以林浩每个月都会补贴姐姐一些钱。   等到后来发现姐姐对姐夫家那边的拖油瓶居然比对自己亲女儿还要好时,他简直是要气个半死。   林浩恨不得将姐姐脑袋里的水摇一摇:“初莹是他们初家的人,蘅蘅才是你亲女儿,哪有你这样为了个好舅妈的名声连亲女儿也不管,什么好东西都给别人的?”   只是后来林浩发现,自己这话说了等于白说,林素芬依旧如故——他就知道,林素芬那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封建老思想是改不了了。   他心疼初蘅这个外甥女可怜命苦,对她是百般疼爱。   初蘅和舅舅的感情一直很好,上幼儿园的时候每天都是舅舅骑着三轮车接送她放学,那时候学前班上有欠揍的小男生笑话她舅舅的三轮车破,初蘅还咬了对方一口,都咬出血了。   去年舅舅将自己攒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开了一家烧烤店,生意还算不错。   之前初蘅老是跑来舅舅的烧烤店玩,但后来林素芬知道了这事,便不准她来了。   当然,林素芬并不是因为担心她学习下滑,而是说舅舅赚钱也不容易,让她别老是去舅舅那白吃白喝,所以初蘅便不怎么来了。   林浩知道她的顾虑,“你妈脑子有病,你理她做什么?都听她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初蘅轻哼一声,“我是怕吃穷了你,你到时候娶不上老婆要赖我了。”   “胡说八道!”舅舅嘴上这样说,但脸上是忍不住的笑意,“你等着,舅舅马上烤鱿鱼给你吃。”   等舅舅回到了后厨,初蘅又重新低下了头,从书包里掏出MP3,戴上耳机开始听单词。   因为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而她一周才能去学校的机房下载一次学习资料,所以这会儿她的MP3里没有其他内容,只能翻来覆去地听里面仅有的一篇《葛底斯堡演说》奥巴马朗读版。   正当初蘅跟着录音默念到“Now we are engaged in a great civil war, testing whether that nation”时,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初蘅卡了卡壳,然后继续默念完后面的一句话——   “or any nation so conceived and so dedicated, can long endure.”   下一秒,她按下了MP3的暂停键,然后站起身来要给店里的客人让出座位来。   只是她刚站起身来,旁边便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刚才那个油腻胖子是谁啊?”   初蘅摘下耳机,意外看见一双熟悉的桃花眼。   她动了动嘴唇,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蠢死了,连累她写三千字的检查。   季褚刚刚在车上时便看见了她,下了车一路跟着她,却没想到看见她和一个油腻的中年胖子搂搂抱抱。   想到刚才的画面,季褚便觉得胸闷气短,他冷笑道:“看不出来啊,你口味还挺重。”   初蘅挑了挑眉,“哦?”   下一秒,舅舅便端着刚烤好的两大盘子热气腾腾的鱿鱼从后厨快步走了出来。   看见季褚,舅舅问:“小伙子要吃什么?菜单在墙上。”   初蘅凉凉道:“舅舅,他不吃。”   ……舅舅?   一旁的季褚像是条件反射一般,“嚯”的一下站起身来。   初蘅继续凉凉道:“他刚才说你是油——”   没等初蘅说完,季褚便迅猛出声打断道:“舅……舅舅舅舅!!”   舅舅将手中装满烤鱿鱼的盘子“哐当”一下放在桌上,语气不善:“你是蘅蘅的同学?”   这样的小王八蛋他见多了,看见他们家蘅蘅长得好看,就死皮赖脸地跑来叫他舅舅,以为他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思?   看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初蘅,季褚轻咳一声,然后道:“我是她朋友。”   沉吟两秒,然后他又道:“我们篮球队每周的聚餐地点我想定在这儿……看起来就很好吃。”   舅舅“哼”一声,“当然好吃!还用得着你说?”   季褚轻咳一声,脸上表情讪讪的。   等到舅舅重新进了后厨,初蘅才看一眼身旁的年轻男孩,“你编出来的篮球队吧?”   季褚平日里不爱学习,在篮球这项运动上的尊严却不容挑战,听见初蘅的质疑,他十分不爽:“我是队长好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十七个人的队长。”   “哦。”初蘅点点头,“那你们一共十八个人,记得每周来这里打两次卡。”   季褚:“……”   他还以为她是对自己好奇,没想到还是在给她舅舅揽生意。   见他不说话,初蘅挑了挑眉,然后冲着后厨的方向高声道:“舅舅,刚才有人叫你油腻——”   季褚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道:“两次就两次!”   初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拿起一串鱿鱼,咬了一口,然后又重新将耳机塞进耳朵里。   “喂。”季褚扯下她一边的耳机,“下午的时候……你生气了。”   虽然收到了她帮自己写的检查,可一想到下午的时候她和闻潇站在一起、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模样,季褚还是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听见这问话,初蘅倒是十分茫然。   她生气了吗?她自己怎么一无所知。   不过好在初蘅早已对这样的询问见怪不怪,因此当下她也没有多解释,只是打开书包,将自己的保温杯掏了出来,然后往季褚面前一放,“喏。”   “这是什么?”季褚接过那个白色保温杯,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保温杯的杯身上贴着几章贴纸,是两排小字——   【I\'m not annoyed with you.   I just have RESTING BITCH FACE.】   Resting Bitch Face,简称RBF,指的就是那种放松状态下脸很臭、让人以为你欠了TA八百万的人。   初蘅天生长了一张RBF,面无表情发呆的时候时常会让人误以为她在生气。   从小到大被人问得多了“你是不是在生气”,初蘅不胜其扰,所以索性在网上买了自定义贴纸,就贴在保温杯上,每每有人问她,她便直接把保温杯给对方看,省时省心省力。   看完那两行小字,季褚的唇角微微地翘起来。   ……原来没有生气。   季褚伸手,又扯下来她另外一边的耳机,问:“我和闻潇是表兄弟,你知道吗?”   初蘅点点头,胖头鱼告诉过她这个八卦。   不过……这个人好好的问她这个干什么?   初蘅觉得很莫名其妙,难道他是想要……?   下一秒,不等季褚再说话,她便立刻补充道:“难道你以为你是闻潇的表弟我就会把游戏机还给你吗?你死心吧,我和他一点交情都没有,就是普通同学。”   说完她便重新戴上了耳机。   耳机里继续传来字正腔圆的英文——   “We have come to dedicate a portion of that field, as a final resting place for those who here gave their lives that that nation might live.”   初蘅听着耳机里的英文,看着面前年轻男孩越翘越高的唇角,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这个人疯了吗?   她说不还他游戏机,他居然还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女主的颜值,但却有女主一样的烦恼,铁铁也是RBF,经常被人觉得在生气,哎……   男主日常坑女配(1/1)   ————   顺便说一哈,男女主现在的甜也不是刀子,两个人十二年后才在一起不是因为误会,和后面认妹妹的情节有关~就快啦 第35章 chapter 35   坐在舅舅的店里慢吞吞地吃完了那二十串鱿鱼, 初蘅嘴巴一抹就要走。   舅舅板着一张圆脸佯怒道:“我看你怎么像是来骗吃骗喝的呢?都不陪舅舅说会儿话?过来,帮舅舅串几个签子再走!”   初蘅伸出自己的两只手,摊开十指对着灯光照了照, 然后坚定地拒绝了:“不要,我这是读书写字的手。”   将来等她有钱了说不定还能去学学钢琴。   舅舅:“……我看你是想找打。”   初蘅三步作两步的退到店门口,看好随时可以溜了, 然后才继续道:“少让我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这时间我用来学习将来可以赚大钱的——赚了钱给你开连锁店。”   说完她便干净利落地一转身,“走了。”   舅舅追出来两步,“下星期还来吗?舅舅带你去吃西餐!”   初蘅头也不回的挥挥手,“再说。”   季褚也跟了出去。   初蘅看一眼和自己并肩同行的少年,忍不住道:“在人家店里坐了那么久,什么都不消费,你好意思吗?”   季褚:“……”   他本来以为自己不点东西的话, 初蘅怎么说也会分个一两串鱿鱼给自己的, 没想到她吃独食吃得那么坦荡。   季褚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缓了好几秒, 然后极力让自己心平气和道:“先送你回学校, 我马上就打电话叫人来吃。”   初蘅很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今晚的月色很好,两个人一路往附中的方向慢慢走。   季褚没话找话道:“你和你舅舅……长得也太不像一家人了吧。”   所以不能怪他没认出来。   当然, 这话并不是初蘅第一次听见。   从小到大, 这话初蘅听过无数次了, 那些亲戚、邻居总是会说, 这个小姑娘一点儿也不像林家人, 倒是十足十地遗传了初家人的特征。   舅舅每次听见都很高兴,摸着肚子傻乐道:“当然不能像我!我们家蘅蘅这么好看,怎么能像我?”   只是初蘅却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她不喜欢林素芬——所以如果有人说她不像林素芬, 她是赞同且乐意的;可如果旁人说她不像舅舅,她并不觉得喜悦。   她和舅舅长得的确不像,但旁人这样泾渭分明地给他们俩中间划一条界线——哪怕对方的本意是想夸她,初蘅仍然很不高兴。   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人就是舅舅了。就算舅舅不够好看,但如果可以长得像舅舅,那她也还是会高兴的。   这样想着,初蘅蓦地停下了脚步。   季褚向前走了几步,察觉她没跟上来,然后转过身。   女孩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语气很认真:“你这样说我舅舅,我很不高兴。”   初蘅上小学的时候,舅舅老是去接她放学带她出去玩,那时就有家境优越却很讨厌的女同学当着初蘅的面嘲笑舅舅的长相和打扮。   她生气坏了,可也许是同学的话被舅舅听到了,也许是发觉自己的确不够体面,生怕给外甥女丢人,后来舅舅就再也没来学校看过初蘅了。   季褚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刚才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这话说得的确有些欠妥了,他轻咳一声,试图用玩笑混过去:“我是说舅舅很慈祥,哪像你,这么——”   只是,没等他将这抖机灵的话说完,初蘅便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径直就往前走去。   季褚:“……”   在原地愣了好几秒之后,他才迈开两条长腿,小跑了几步,追上了前面走得飞快的女孩。   他一把拽住初蘅的胳膊,“喂。”   迎着女孩冷冷清清的目光,季褚终于很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我不了解舅舅就说那样的话……我不该以貌取人。”   听完他的这一句道歉,初蘅的脸色终于稍微有所好转。   她“哼”了一声,然后转身继续往前走。   季褚继续跟在她身侧,试探道:“所以,你现在是还在生气?还是……只是Resting Bitch Face?”   初蘅一愣,然后没绷住脸,笑了。   见她这副反应,季褚故意恍然大悟道:“哦,不生气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吃三次,我们篮球队每周来吃三次。”   初蘅又“哼”了一声,慢慢垂下了眼睛,“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一路往回附中的方向慢慢走。   初蘅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不是喜欢生气的人。”   她说的是实话——她真的很少生气。   确切来说,初蘅是那种情绪很稳定的人,大概是对除了自己以外的大多数事情都很冷漠,所以初蘅大多数时候情绪都很稳定——既不会生气愤怒,也不会伤心低落——就像是一台机器一样,按照程序设定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几乎不会被情绪所影响。   可舅舅是不一样的。   在初蘅的大脑里,舅舅是被设定成了自己人——可能比她自己还要更重要一些,所以初蘅甚至无所谓别人怎么说她,但却不能忍受别人看不起舅舅。   想起了小时候和舅舅的那些回忆,初蘅突然觉得有些开心。   她转头看向季褚,然后罕见地话多了起来:“小时候舅舅特别偏心,他只偏心我一个。”   那时她和初莹都还年幼,两个女孩儿年纪相近,吃穿又都是一样的,刚好家里困窘,两个人从早到晚,简直有吵不完的架。   林素芬总是骂她心眼坏,就知道欺负莹莹——当然事实也的确如此,在两人争抢一样东西的时候她突然松手让初莹摔个大跟头、又或是将碳酸饮料猛摇一通然后给初莹,这都是小时候的初蘅能做出来的事情。   反正她欺负初莹的手段花样百出。   可是,如果林素芬不给初莹买新裙子的话就好了。   如果初莹没有穿新裙子的话,那她就不会坏心眼的要让初莹被碳酸饮料喷得满身都是了。   小的时候初蘅并不明白自己和初莹之间的身份差别,直到后来有一次听舅舅和林素芬说话,她才明白,自己是林素芬的亲女儿,而初莹和林素芬并没有血缘关系。   那时候她还是会失望的,所以也会哭着问林素芬:“为什么你要对她那么好!我才是你的亲女儿啊,舅舅说她是外人!”   小小的孩童问出这样的话来,林素芬的脸上明显是有慌乱的。   只是很快,她便恼羞成怒道:“就是因为你不乖!你不讨人喜欢!你要是讨人喜欢一点,妈妈怎么会喜欢莹莹?!”   小朋友也是要自尊心的。   初蘅只在六岁的时候问过一次林素芬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在后来的这些年里,她再也没有问过。   答案她已经知道了:因为她不讨人喜欢,所以连亲生母亲都不喜欢她。   这样的答案,得到过一次就够了。   你觉得我不乖吗?   可那又怎样?我不会改的。   为了得到你的爱,要我变成截然相反的样子……我永远不会那样做的。   别人的爱在我这里没有那样值钱,哪怕是亲生母亲的爱。   更何况,初蘅知道,她还有舅舅。   从小到大舅舅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偷偷塞给她一个人的,从来不给初莹;而从小到大每一次她和初莹吵架,舅舅也都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这一边的。   哪怕的确是她做错,哪怕的确是她欺负初莹。   虽然她早就没有了爸爸,妈妈也接近于无,可她是有舅舅的。   初蘅轻声道:“小时候舅舅每次来家里,都只带我一个人出去玩。”   这样说着,初蘅抬起了手,然后高高地举起来。   修长的手指摊开,她对着清朗的月光打量了一会儿,然后笑了:“舅舅只带我出去玩,也只牵我一个人。”   她看向身旁的季褚——其实她并不是在对他说话,可此刻身边只有他,那便当做是对他说了吧。   “我知道我不怎么讨人喜欢,我妈都不喜欢我……但舅舅很偏心我。”   她也被偏爱过,被坚定地选择过……哪怕只有舅舅一个人,那也已经足够了。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   可是在此刻,季褚却觉得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他也只能听见她一个人说话。   向来神色淡漠的少女,此刻一只手高高举起,看着摊开的五指笑得开心,街边路灯昏黄的灯光洒在女孩干净光滑的脸蛋上。   一时间,季褚只听见耳边响起“哐当”一下,心底有个声音在说:你完蛋了。   下一秒,不带任何犹豫的,他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女孩高举着的那只手,两人十指相扣。   他轻声道:“我也会。”   只偏心她一个人这种事,他想自己一定能做到最好。   少年少女两人十根手指紧紧相扣着,季褚听见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脏跳得飞快,声音如同滚雷一般。   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整条大街上的人现在都已经听见他的心跳声了。   右手陡然被年轻男孩滚烫的掌心包裹住,初蘅愣了愣,下意识就要挣脱他的手。   谁知下一秒,季褚却将她的手握得更牢,然后强行与她十指交握。   初蘅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足足三秒,然后抬头看向了季褚,语气疑惑之外更带了几分恼怒:“你……干什么?”   他和她之间有很熟吗?   初蘅知道这人对自己有意思,不然怎么会既帮自己去跑步、又答应来舅舅店里照顾生意?   不过初蘅也很清楚,这种富家公子哥儿对女孩儿的意思,也就约等于她看网上那些可爱的猫猫狗狗时产生的那么点意思——甚至还不如她对豌豆黄的感情。   她实在是半点也不稀罕。   按照资深恋爱大师小胖头鱼的理论,对付这种公子哥儿,只要不咸不淡的溜着他即可——就像遛猫遛狗一样——反正这种纨绔公子哥儿,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了就会消停。   不过此时此刻,初蘅深刻怀疑自己在实践资深恋爱大师小胖头鱼的理论时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让这人误以为他居然有资格摸她的手?   在她发出了疑问之后,季褚轻咳一声,然后慌忙松开她的手,满脸通红的转过了脸去——可即便如此,初蘅还是能看见,他连耳垂都红透了。   过了好一会儿,季褚才转过头来,声音干巴巴的:“我……我就是想看看,你们好学生的手上有没有茧子。”   这个借口拙劣又傻气,但季褚还是把它当成真的来说。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朝着面前的少女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我的茧子都在手掌心……”   他常年打篮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有三百六十天都要打篮球,经年累月的,手心便积了一层薄薄的茧子。   他看向初蘅,欲盖弥彰道:“……你们好学生天天写字,手上怎么没茧子?”   尤其是刚刚还帮他抄了三千字的检查。   初蘅凉凉道:“我是左撇子。”   ……而这个蠢货刚才握的是她的右手。   看着季褚再次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初蘅微微地皱了皱眉。   ……还想再摸?   下一秒,她抬起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   因为极度讨厌运动,初蘅连跑步都不跑——哪怕是上学快迟到了她也绝对不跑,更别说什么网球乒乓球羽毛球之类的运动了,所以她的掌心光滑柔软,半点茧子也没有。   但是因为平时写字太多,她的左手手指上有明显的老茧,这样想着,初蘅将左手中指竖起来给他看,“喏。”   想看就给他看个够。   看着女孩竖起的中指,季褚:“你……”   他一把将少女竖起的中指给摁了下去。   她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真的从没被人套麻袋打过吗?   看一眼身后的附中校门,季褚十分闹心地开口道:“你快给我进去吧。”   明天再来看你。   他在心里这样说。   初蘅从善如流地往学校里走,只是在快进大门时,她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过身,看向站在几米之外的少年,大声提醒道——   “三次。”   季褚已经习惯了,冲着女孩比了个“OK”的手势,“说话算话。”   等初蘅回到宿舍时,和盛子瑜出去吃饭的符微月也回来了。   符微月正坐在书桌前,抱着镜子照来照去,烦恼道:“我最近好像胖了……蘅蘅,你觉不觉得我的脸圆了呀?”   初蘅仔细打量了一番,“好像是有点。”   此言一出,符微月立刻大惊失色:“我明天开始不吃晚饭了!”   初蘅捏了捏她脸颊上的婴儿肥,“随便你啊,反正长胖是一时的,长不高是一辈子的……你才十四岁,已经决定不长高了吗?”   符微月犹豫起来:“那……还是不减了吧。”   说完这话,符微月又突然想起来今晚的所见所闻,赶紧拉着她道——   “蘅蘅,你知道今晚我们遇见谁了吗?”   初蘅不想猜,只静静等待着她的下文。   果然,符微月顿了两秒便掰着手指头道:“碰见了蒋晖、宋引和他妹妹……还有陆杉杉!”   她喃喃自语道:“不过好奇怪哦,我们都看到了季褚的妈妈,但居然没有看到季褚!”   初蘅下意识地接话:“哦,他和我……”   蹦出半句话来后她猛然反应过来,收住了声。   符微月奇怪地看向她:“他和我什么?”   初蘅憋了三秒,然后面不改色道:“他和我一样,不太合群吧。”   符微月心里还记挂着大八卦,因此也没有纠结蘅蘅为什么要给自己一个这么奇怪的评价。   其他几个人一起吃饭还有点道理——毕竟是被严主任亲手抓获的三位运动健将及运动健将的家属,但陆杉杉也一起出现就有些奇怪了。   陆杉杉的出现大大刺激了胖头鱼的吃瓜欲望,而胖头鱼也不愧于自己“附中地头蛇”的称号,在她们回学校的路上,胖头鱼就问出来了:原来是因为陆杉杉帮季褚写了三千字的检讨偷偷塞进了严主任办公室,所以季褚妈妈也连带着请她一起吃饭了。   当然,除了这些,小胖头鱼还听到了事情的后续——   在饭桌上时,季褚妈妈就温和不失礼貌地告诉陆杉杉,“我们家季褚干什么什么不行,你以后少搭理他,别让他影响了你,要是耽误了你演戏考大学,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大家为陆杉杉的窘态“哈哈哈哈”笑了好久,但也一致同意,她应该是真的喜欢季褚。   符微月光是想想便抖了抖,“三千字啊……陆杉杉是该有多喜欢季褚啊?”   正在一旁喝水的初蘅一口气没接上来,猛地将水全喷了出来:“噗——”   “哎呀哎呀。”符微月赶紧站起身来,抽了纸巾给她,“你没呛着吧?”   初蘅摇了摇头,接过纸巾擦了擦嘴,然后看向符微月,“你刚才说什么?”   符微月开始艰难地回忆:“陆杉杉是该有多喜欢季褚啊……你是说这句吗?”   初蘅这会儿总算平复下了呼吸,她微微拧起了眉毛,语气里带了些许的不可置信:“写三千字的检查……这就是很喜欢的表现?”   “难道不是吗?”符微月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三千字的检查哎!她天天在普汪上看校园言情小说,也没看过哪个女主角帮男主角写三千字的检查啊!   符微月光是想想便觉得手酸,蘅蘅怎么还一副“不就三千字嘛”的样子呢?   这样想着,符微月鼓起了脸颊,很认真地提醒初蘅道:“蘅蘅,你别忘了,你自己可是一个连八百字作文都不愿意写的人……八百字都不愿意写的人,怎么能看不起三千字呢?”   说到这里,符微月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我倒是很想看看,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蘅蘅恋爱脑发作帮忙写三千字检讨呢!”   初蘅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然后道:“……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一听她这话,符微月倒没察觉到她的心虚,只是露出了“果然这样”的表情,“喏,我就说嘛!”   三千字的检查果然会要了蘅蘅的命!   符微月鼓起了脸颊,“那你刚才还说三千字检查不算什么!”   顿了顿,符微月又一个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蘅蘅还不稀罕人家十中的大帅比,看吧,有的是人稀罕啦,人家陆杉杉还是明星唉……”   一直等符微月跑去洗手间洗漱了,初蘅才稍微松一口气。   帮忙写三千字的检讨就是……很喜欢?   这不是基本的人道主义吗?   事到如今,初蘅唯一庆幸的就是当初那份检讨是偷偷塞进严主任办公室的。   还好陆杉杉已经认领了……这样的话应该不会再有人发现那是她写的吧?   初蘅正出神想着,她们宿舍的门却被“砰砰砰”的敲响了。   开门一看,没想到是隔壁班的林冉冉。   林冉冉手里拿着一本笔记本,笑眯眯地递给初蘅,道:“今天白天开运动会的时候我们班同学在操场捡到的……本来吃饭的时候想让月月给你带回来的,结果我给忘了,所以就给你送过来了。”   初蘅接过来那本笔记本,“谢谢。”   肯定是她上午做题的时候忘在看台上了。   等等……初蘅突然发现,自己丢的这本笔记本只是草稿本,上面并没有写自己的名字,里面全部的内容也只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演算式子。   她看向林冉冉,声音迟疑:“你……怎么知道这是我的?”   听见这话,林冉冉简直比初蘅更加震惊:“难道不是全年级都认识你的字吗?”   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哪怕没有抄过蘅姐的作业,那也是参考过蘅姐的作业的,难道还有人会不认得蘅姐的字吗?   初蘅闭了闭眼,“全、全年级吗?”   林冉冉很认真地点点头,“当然啦,你那么大方借作业给我们参考,我们肯定不会忘记呀!”   天天抄蘅姐的作业却还不认得蘅姐的笔迹的话……这还能称之为人吗?   用鱼鱼的话来说,这也太狼心狗肺了吧!   初蘅彻底地闭上了眼睛,抬手就要关门,“那个……再见,我、我要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给急着看认妹妹的小可爱说一下时间线吧,放寒假的时候真假妹妹就会被男主妈妈发现了(爷爷是早就知道的——这个我在文里暗示得很明显了吧?)   小可爱不要着急,这篇文是日更,进度已经很快啦~   明天依旧是早7:00更新   大家周末愉快呀! 第36章   初蘅做了一整晚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的小胖头鱼和符微月两人轮番对她轰炸着——   【天呐天呐, 原来蘅姐居然喜欢季褚!季褚要取代鱼鱼变成看书包工具人啦!!!】   【蘅蘅你简直比普汪女主角还要浪漫!居然恋爱脑发作帮大帅比写了三千字的检查!】   除此之外,出现在初蘅梦里的,还有严主任。   在她的梦里, 严主任的半秃脑门尤其的锃亮,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不是很有个性吗?不是不愿意写作文吗?三千字检查怎么就写得这么溜?还是帮别人写的!”   说完他又敲了敲初蘅的头,“居然还敢给我早恋?下周升旗仪式, 你当着全校的面作一个早恋的检讨……你可给我清醒清醒吧!”   直到初蘅气喘吁吁地从睡梦中惊醒,她的耳边仍然萦绕着振聋发聩的“早恋”二字。   这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   符微月布满关切的小脸出现在初蘅的床头——原来她已经起床洗漱好了,这会儿正踮着脚看床上的初蘅,“蘅蘅,你还好吗?刚才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醒……已经七点半啦。”   初蘅撑起半个身子,揉了揉太阳穴,“我昨晚没睡好, 上午你帮我请假吧。”   符微月还是有点担心:“蘅蘅, 我看你的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呀?”   初蘅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我就想安静睡一会儿。”   当然, 初蘅并不想再睡觉。   她另有安排。   昨晚做的梦固然可怕, 但更加可怕的是梦境变成现实。   如果被别人知道季褚的那三千字检查是她写的,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因为喜欢季褚才帮忙写检查的。   陆杉杉嘴上说那三千字的检查是她写的,但物证还在……只要她毁掉证据, 那就是死无对证, 随便陆杉杉怎么冒名顶替都不会被发现了。   因此, 上课铃响起的十分钟后, 初蘅出现在了教师办公楼。   其实初蘅很少出现在这里——因为她并不是课代表或者班委, 日常和老师之间并没有太多课堂以外的交流,除了偶尔一些情况下老师会叫她当学生代表去参加活动。   不过当初蘅出现在严主任办公室外的时候,其他老师也没有过多侧目——毕竟是好学生, 老师们对她都很放心。   严主任果然在办公室里,正在吃包子。   看见初蘅,他噎了噎,然后强行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这才严肃道:“怎么了?”   初蘅面不改色道:“主任,上次您说的全市优秀共青团员评比,我想参加,给我看看评比要求吧。”   “唷,之前让你参加不是都端架子吗?”严主任调侃了一句,然后便开始低头翻面前的资料堆,“我看看啊……”   不过,寻找了三秒之后,严主任就放弃了——因为他的桌上桌下抽屉里抽屉外都堆满了厚厚的一叠又一叠资料,跌进去就出不来了。   “哎哟……”他颇为头疼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纸堆,然后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我可没空,你自己找吧,我还有点事情。”   说完便拿着吃剩下的半个包子和保温茶杯出了办公室。   初蘅松一口气,然后坐到了严主任的办公桌前,开始翻看堆满了大半个桌子的文件。   好在大概是因为昨天才交的,初蘅随便翻了翻便找到了。   三份检查都叠在一起,最上面那份上写了蒋晖的名字。   初蘅原本只想拿走自己写的那一份,但转念一想,她认为这三份应该共同失踪才比较合理。   三份三千字的检查,摞在一起还挺厚的。   全天下的老师都一个德行,初蘅料定严主任将这三份检查收上来便算,绝对不可能再对着这三份检查反复欣赏朗诵,所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将那三份检查卷了起来,就要装进书包里。   谁知这当口,办公室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严主任,我们上个月发的购物卡怎么——”   是初蘅她们班的班主任,余老师。   见到初蘅,余老师的话戛然而止:“严主任呢?怎么你在这里?”   初蘅在余老师踏入办公室的那一瞬间便迅猛地将手中的那三份检查往旁边扔开了,因此这会儿她面不改色道:“我找严主任要评市优秀团员的材料看。”   “哦。”余老师点点头,然后又拿过被扔在了一旁的那三份检查,“这什么?”   初蘅瞬间就屏住了呼吸:“!”   严主任不是她的任课老师,不认识她的笔迹很正常,但班主任是绝对能认出她的笔迹的!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便寂静了,一时间只剩下了余老师翻动着纸业的“沙沙”声。   而一旁的初蘅屏息凝神,沉默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比的煎熬。   她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余老师终于将手中的那几份检查看完,她没吭声,只是将东西放回原处,然后又问她:“严主任在操场是吧?”   不等她回答,余老师便转身朝办公室外走去,边走边喃喃道:“严主任这买的什么购物卡,怎么还不能刷了……”   初蘅松一口气,然后眼疾手快地将那三份检查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   放学之后。   一回到宿舍,初蘅便立刻躲进了厕所里,预备将自己写的那份检查撕碎冲进马桶里。   只是,令初蘅傻眼的是……那三份检查上,分别端端正正地写了季褚、蒋晖、宋引三位运动健将的名字,笔迹各不相同,但、但……却没一份是她的。   初蘅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那几份检查,一时间像是脑子短路了一般。   所以……她写的那一份根本就没有被交上去??   难怪先前班主任看完这三份检查时,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   原本初蘅还以为她是给自己留面子,可没想到自己写的检查早就不在里面了。   直到符微月在外面敲门,“蘅蘅,你好了没有呀?”   初蘅这才如梦初醒,将手中的检查重新收了起来,然后打开门让符微月进来。   符微月奇怪地看了看她,“蘅蘅,你还是不舒服吗?”   初蘅气若游丝的“嗯”了一声。   她要死了。   她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哪个狗东西把自己写的检查藏起来了。   万一有一天这东西流出来了,所有人都会知道她平时连八百字作文都不愿意写,但却上赶着帮别人写了三千字检查!!!   到时候她的高冷学神人设还能继续维持吗?!   她的面子还要吗?!   ***   小胖头鱼来串门的时候,看见初蘅这副模样,也吓了一大跳。   她和符微月两个人脑袋凑脑袋的嘀嘀咕咕起来——   “上次月考的分出来了吗?”   “出来了,蘅蘅除了语文其他所有科目都还是第一名啊!”   “确保加上作文及格分后和原来的第一名拉开二十分差距了吗?”   “那当然,这样算的话蘅蘅比乔皙高了二十六分呢!”   说着胖头鱼又抢过符微月的手机,登录了一下学校贴吧。   “让我看看,贴吧里有没有……”   匆匆浏览了一遍首页的帖子后,小胖头鱼的脸色凝重起来,“贴吧里也没有蘅姐高冷学神人设崩塌的帖子啊!”   所以蘅姐到底是怎么了?   符微月也探头探脑地往窗台边看了一眼,确定鱼缸里的豌豆黄还活着后,她也彻彻底底地迷惑了。   到底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蘅蘅这么失魂落魄的?!   就这样,初蘅的失魂落魄持续了好几天,越发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做题机器。   那天班上同学拿了自己练习册上的题目来请教初蘅,初蘅也没听见耳边的人叽叽呱呱了个什么东西,而是拿起笔来就要往人家的练习册上写。   符微月吓得赶紧拉住初蘅的手,“蘅蘅,醒醒,醒醒!”   初蘅看了看她,然后又疑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笔。   请教问题的同学也关心道:“蘅姐怎么了?手不舒服吗?”   闻言,原本就心虚了好几天的初蘅立即被刺痛。   手不舒服?是讽刺她写三千字的检查写得手不舒服吗?   当下她便狠狠瞪了一眼那个同学。   同学被吓了一大跳,“???“   他说错话了惹蘅姐不高兴了?   等到那个同学走了,符微月才趴在初蘅的桌上,忧心忡忡道:“蘅蘅,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初蘅摇摇头,否认道:“才没有。”   她已经决定了,万一她帮人写三千字检查的事情真的被爆出来了,那她就霸占胖头鱼的那四十个小号,去把学校贴吧搅得天翻地覆。   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符微月又悄悄道:“蘅蘅,我听鱼鱼说,宋公子和他妹妹好像又要转学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初蘅总算是回过了神来。   这倒的确是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初蘅难得好奇:“去哪里?“   附中已经是最好的高中了,还要换吗?   符微月点点头,“说是要去英国念寄宿女校啦……有钱人好能折腾哦,这才刚来不到一个月呢。”   初蘅这才反应过来:“哦。”   下一刻,她垂下了眼睫,看着面前的习题册。   是啊,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学校并不只有一年只收几百学费、凭借自己努力便可以考上的附中,除了附中之外,还有一年收费十几万的国外顶尖私校——那是她再努力也没办法去的地方。   初蘅想,自己并不想和宋家兄妹比较什么,可如果真的要比较的话……这样悬殊的家世差距,又是她付出多少才能弥补的呢?   她根本连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一个冰冷的事实瞬间就让初蘅清醒了。   她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数学练习册——她预习的进度向来是比老师课堂上讲的内容提前两个大章节的,但她这几天一眼数学书都没看,所以现在她只是比老师讲的内容多看了一个章节。   初蘅垂下眼睫,从书桌上的笔袋里拿出了一根水笔出来,然后翻开数学书,开始看了起来。   因为一封三千字的检查纠结了这么几天,她实在是蠢得无可救药。   就是她写的,那又怎么样?   别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   放学的时候,原本初蘅是要和符微月一起去食堂吃晚饭,但下课的时候初蘅改变主意了。   她看向符微月,道:“我不吃饭了,直接去自习室。”   每栋学生宿舍楼的一楼都配了一个自习室,那里直到熄灯时才关门。   初蘅前几天没好好看书,落下了一点进度,她决定今晚一起补回来,晚饭也不必吃了,吃多了反而脑子不清醒。   “那我去和鱼鱼她们一起吃。”符微月笑眯眯的,“待会儿给你带玉米和热狗吧……你之前还说我不吃晚饭长不高呢!”   两个人正说着话,教室门口传来岑南雪的声音:“初蘅,校门口有人找你。”   初蘅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我没空,你让他走吧。”   管他是谁呢,她现在通通没空。   “不是。”岑南雪的声音有些着急,“那个人说他是你的邻居,好像是你家里出事了。”   初蘅愣了愣,然后便一路快步往校门口走。   而此刻站在校门口、穿着职高校服的人,正是朱秀丽的儿子杜昊,初蘅之前帮忙给他补过一阵子的课。   一见到初蘅,杜昊立刻道:“你舅舅的店出事了,你妈打电话联系不上你,让我来叫你赶紧去医院。”   听见“舅舅”这两个字,初蘅的手一时间有些抖。   她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在哪家医院?现在不好打车,我们坐地铁去。”   等一路赶到医院,初蘅这才知道,原来是舅舅的小吃店里后厨液化气爆.炸,炸伤了厨师和一个服务员,舅舅当时人在外面,也受了波及,但不是受伤最严重的的那一个。   林素芬接到这个消息时,还在上班,匆忙便赶过来了。   朱秀丽见她着急,但自己脱不开身,便支使了自己儿子来帮忙。   杜昊告诉初蘅:“还好是下午三点,店里没有客人,受伤的只有三个人。”   初蘅望着手术室,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直到八点的时候,手术室的灯才灭了,病人从里面被推出来。   舅舅虽然被爆.炸波及,但因为当时不在店里,只是皮肉伤,医生说等醒来就好了,如果没有脑震荡的话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可店里的另外两个员工,身上都有不同面积的烧伤,这会儿抢救已经结束,接下来也要送入ICU观察。   林素芬抹着眼泪止不住地哭,初蘅将医生的话听完,然后问:“需要多少手术费?”   医生身后的护士闻言,正好将几张缴费单递给初蘅,“另外两个病人的费用也是你们付吗?”   一旁的林素芬迟疑:“……”   初蘅不看她,只是点点头,“对,我们付。”   另外两个员工的家属还没有赶来,而舅舅是烧烤店的老板,钱当然应该由他们这边来出。   而且,别说是医药费了……如果人没能抢救过来的话,他们还要付赔偿金。   初蘅并没有太多的社会经验,她拿不准舅舅会不会……要坐牢。   看了一眼缴费单上的数字,初蘅沉默了。   三张缴费单加起来,一共是四万九……这只是第一天的钱。   她将缴费单递给一旁的林素芬,林素芬看了一眼,哭得更厉害了。   一旁的杜昊看了一眼,他瞬间也变得手足无措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看向初蘅,磕磕绊绊道:“我、我回家问我爸妈说说。”   林素芬回家去将存折取来了,因为一直是林素芬一人抚养两个女孩子,所以家里实在是不宽裕,三四张存折加起来,一共也才五万块不到。   除了这些,还有舅舅的一张卡——他没有结婚,所以钱便都放在了姐姐这里保管,但因为前阵子店才开张,又是置办东西又是请人的,卡上只剩下不到两万块钱。   眼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林素芬仿佛也没了主心骨,做什么都眼巴巴地看着初蘅。   初蘅将存折和卡都还给林素芬,然后道:“先把今天的钱交上吧。”   等到林素芬走了,坐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初蘅开始面无表情的想,也不知道她现在转学去三十二中的话,还能不能拿二十万的奖学金。   也许去了三十二中也能考好大学——毕竟当初她不就是从三十二中考上附中的么?   她很珍惜自己的前途,可此刻病房里躺着的那个人是她的舅舅。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无条件偏袒她、永远在第一时间坚定选择她的人。   初蘅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爱舅舅这个家人,还是仅仅只是需要这么一个偏袒她的人。   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舅舅去坐牢。   初蘅在医院的走廊里枯坐了一夜。   杜昊已经回去了,林素芬过来几次,劝她先回家睡觉,明天还要去学校上课,初蘅没理。   等到天亮的时候,初蘅走进病房,将趴在舅舅床边的林素芬叫醒了。   “宋家的地址给我。”   这笔钱可以压垮她们这个贫寒的家,但对宋家而言,也许只是一顿饭的事情。   林素芬有些懵,没反应过来:“你要干什么?”   初蘅言简意赅道:“借钱。”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瞬间让林素芬清醒了。   她慌忙道:“不行!”   莹莹才刚回宋家,她们这些穷亲戚就跑去借钱,会让莹莹难堪的。   更何况,其实之前宋引给过林素芬一笔钱,算作是报答她这些年养育自己妹妹。   但那时林素芬担心莹莹回到宋家后被人看不起,便将钱全给了她傍身。怕莹莹不要,她还谎称这只是宋引给她的一部分。   迎着初蘅的目光,林素芬继续道:“你爸爸生前最是要强……要是他还在,死也不会让我们拿宋家的钱的。再说了,…你舅舅也没怎么疼过莹莹,现在又怎么好意思去……”   初蘅静默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问人要钱是手心朝上,当然丢人了。”   谁不喜欢有脸面、有尊严、高高在上地活着?   可初蘅知道,今天为了舅舅,她只能把自己的脸皮踩在脚底下了。   ***   宋家别墅里。   宋引正指挥着司阿姨帮他收拾行李。   司阿姨那么稳重的一个人,向来是喜怒不形于色,这会儿却是忙得团团转。   因为宋莹说不想再留在附中上学了,闹着要和哥哥一起去英国念书。   出国念书这事宋引的确是答应过妹妹,但他原本的打算是等到她上高中再出去。不过既然宋莹现在闹着要出国,宋引也没有拒绝。   横竖家里不是出不起这钱,她想现在出去那就随她吧。   只是宋引知道妹妹英语不好,怕她到时候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便打算找一个陪读的。   他看来看去,发觉司柔是个合适的好人选,于是问过她和司阿姨的意愿,便安排了司柔到时候一起来英国念书,也能照应宋莹。   当然,对于司柔这个陪读人选,宋莹心里是不满意的。   都是女孩子,她能察觉到司柔对自家哥哥的那种心意,而哥哥对司柔也十分纵容,根本没将她当成保姆的女儿来看,这也叫宋莹心里极不舒服。   只是这些情绪宋莹都强行忍下,未置一词。   自从上次因为奶奶认错人的事情哥哥朝她发了那么一大通火之后,宋莹便清楚了:哥哥对自己的宠爱并不是无限度的。   物质方面哥哥都可以随意满足自己,可在其他方面,他有自己的逆鳞,自己触碰不得。   因此哪怕是对司柔不那么满意,宋莹也没有拒绝哥哥的这个安排。   这次宋莹去英国,就是为了实地考察后选想念的高中,去的一共三个人,她和哥哥,还有司柔。   到时候哥哥和她便直接留在英国,司柔会回来一趟办手续。   宋引倒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他刚去英国时老头子便在伦敦市中心和温莎给他各买了一套公寓,他周末都是住在那里,所以也没什么其他东西需要另外安排的。   他们三个人的航班是上午十点出发。   宋引道:“可以了,昨晚都收拾过了。”   司阿姨絮絮叨叨的:“我再看看东西有没有带齐……怕你在飞机上要用到的。”   “没有我就找空姐要,”宋引拍了拍司阿姨的肩膀,“放心,我到时候一定把司柔给你照顾好。”   一听大少爷这话,司阿姨的眼睛也红了,“胡说。司柔是去照顾莹莹小姐的,怎么能让大少爷你来照顾呢?”   让女儿出国读书,这件事对于司阿姨来说原本是想都不敢想。   她生性本分,也不好意思欠宋家这么大一个人情,还是后来大少爷说还要麻烦司柔照顾妹妹,加之司柔本人以绝食抗议,闹着说不让她去就是毁了她一辈子,司阿姨这才勉强同意了。   宋引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差不多该走了。”   临出门前,他又将这别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想到自己刚找到妹妹时的欣喜若狂,到后来老头子一直躲在国外时又气愤至极,再到现在……宋引也觉得无所谓了,老头子看不上妹妹便也算了。   反正他,起码应该对得起故去的父母,将妹妹好好抚养成人。   出发去机场的一共两台车,宋家兄妹坐前面一辆,而司阿姨母女以及行李都在后一辆车上。   此刻车上除了前面安静开着车的司机,便只剩下了宋家兄妹。   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哥哥,宋莹心里有些委屈。   哥哥之前不是这样的,刚将她接回宋家时,哥哥对上她有着说不完的话,还绞尽脑汁地讲笑话要逗她开心,可现在,哥哥连注意力都很少集中在她身上了。   之前她闹着要出国读书的时候,本意也是想要引起哥哥的关注,如果哥哥问她一句怎么了,那她也能告诉哥哥自己的委屈。可是哥哥根本连问都没问,直接就答应了下来,仿佛出国读书这样在她心里天大的事情,于他而言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这样想着,宋莹打开随身挎着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了一颗巧克力来,然后又推了推身旁哥哥的手臂,轻声道:“哥哥,你吃。”   这也是哥哥给她买的巧克力,说是他还在妈妈身边的时候,那时兄妹俩最喜欢吃的就是这种巧克力了。   宋莹原本以为此举能让哥哥态度好转,可谁想到,哥哥只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巧克力,然后便一脸淡漠地移开了眼,“你自己吃吧。”   说完便重新看向了车窗外。   ***   到了机场,下了车子,一行三人打算吃过早餐便安检入关。   登机的时候,宋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   她走出贵宾休息室,将电话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管家的声音:“莹莹小姐,家里有一个叫初蘅的女孩子来找你。她说她是你……之前那个家里的表姐。”   宋莹愣了愣,一时间没有说话:“……”   初蘅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来找自己?难道是她发现了自己的身世?   这个猜测立刻便被宋莹否认了:如果初蘅真的发现了的话,恐怕不会来找她,就是直接去找哥哥了。   可现在初蘅找她会有什么事?   他们现在马上就要上飞机了,如果折返的话,哥哥是不是又要和她有接触了?   电话那头的管家疑惑道:“莹莹小姐?”   宋莹回过神来,对着手机“喂”了好几声,“是你那边信号不好吗?我这边要入关了,有什么事等下飞机再说吧。”   ***   宋家别墅一楼,初蘅正坐在沙发上等着管家打完电话回来。   不一会儿,老管家从里面出来,面带难色道:“小姑娘,我刚才打了电话,那边刚登机……你的事情着急吗?要不等大少爷他们那边下了飞机,我再打个电话过去?”   初蘅定了定神,然后道:“谢谢您。”   那边降落的话也要十几个小时以后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而且她原本是打算当面说的,现在隔着重洋,初蘅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借到钱。   但她还是从书包里拿出笔和便签,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管家,道:“等飞机降落了,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宋莹。”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   傍晚的时候,校篮球队训练完,季褚照例带着一群人打车去吃烧烤。   同是校队队员的苏锐实在是奇了怪了:“那家烧烤店有那么好吃吗?”   这周他们已经去过两次了!还是千里迢迢从学校打车过去的,可是……有那么好吃吗?   他觉得味道很一般啊。   季褚凉凉地瞥他一眼,“我请客你还这么多废话。”   只是,等到一群少年推门下车,看到已经被封条封住的店门时,都吓了一跳。   隔壁店的老板告诉他们:“液化气爆炸,伤了三个,都送医院抢救了,店也被封了,都上昨天的晚报了呢。”   季褚找到初蘅舅舅所在的那家医院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   出了电梯,他还没找到具体的病房,便听见转角另一头传来女人细碎的哭泣:“这要怎么办啊……才两天,取出来的钱就已经花光了……要不让另外两家也出点吧?”   随即,季褚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冷冷道:   “不行。人家还在ICU里躺着,他们不告舅舅就要谢天谢地了,我们要是连医药费都不出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   季褚愣住了。   在他的思维里,爆炸受伤,首先应当考虑的是人有没有事。对于有没有钱交医药费这样的问题,他是从来不曾考虑的。   可毫无疑问,走廊拐角另一边的那对母女,此刻的的确确是在为了钱发愁。   原本要走过去的季褚,此刻突然福至心灵,后退了两步,重新站回了电梯前。   是了,小姑娘性子那样傲,必定是不愿意被人瞧见这一幕的。   拐角那头沉默许久,然后季褚又听见少女的声音传来——   “你去问问三十二中,他们的那二十万明早能打过来吗,可以的话我下星期就办转学手续。”   季褚没有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进了电梯,然后迅速回了家。   他平时虽然不用为钱发愁,可日常开销刷的都是季正诚的副卡,每一笔支出明细都能被看到,现钱他是没有多少的。   书桌抽屉里倒是有几张卡,是之前他过生日时别人送来的,他收下之后便随手放在一边了,但里面的钱料想也就是一万两万,不会再多了。   而他听初蘅刚才的语气,医药费似乎是远远不止二十万的样子。   季褚将自己的房间环视了一圈:电脑是他上个月刚换的最高配,拿出去卖大概也能卖到三万,但要是着急出手就不一定了;靠墙的一面柜子里陈列着他珍藏的几十个篮球,上面都有各种球星的签名,卖也是能卖出钱的。   正当季褚打算挑出几个最容易出手的篮球放上网试试看时,他的目光却触及到了摆在柜子最底下的一个卷轴。   这还是那天他发现裴家的小老师其实根本不是大学生、而是高中生时,决定去附中门口蹲初蘅,然后初蘅随手扔在路边的那副字。   他将那副字带回家来之后打开一看,便认出来了是自己爷爷的字。   再结合后来爷爷得意洋洋地宣称自己的字被一个小姑娘用二百块重金买走之后,他便更确定了那个人就是初蘅。   看着那个被自己带回来的卷轴,季褚先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慢慢放松下来。   过了好半晌,季褚的嘴角弯起来。   嗐,不就是一点小钱吗?   财神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好!周末的更新来了,这么肥的一章,不给铁宝撒个花说得过去吗?   p.s.感谢大家的营养液,么么哒!   ———— 第37章 chapter 37   季褚跑到季家老宅, 将爷爷从热被窝里揪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穿着花睡衣的季老爷子一脸懵逼:“干什么干什么?你这个小混蛋反了天了!”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道:“您最近不是在找那个聋哑人小姑娘吗……”   季老爷子瞳孔地震, “怎么?你找到了?”   季褚点点头,然后又道:“人家家里特别困难,结果还花两百块买你写的字。”   话里话外的谴责意味已经十分明显了。   季老爷子一拍大腿, 美滋滋地感叹道:“是啊,我就说这小姑娘嘛,肯定是特别喜欢我的字才这样的!”   说完又觉得奇怪:“你说这个干什么?”   季褚问:“那你的小伯乐现在遭了难,你管不管?”   季老爷子一愣,“怎么了?”   直到坐上去医院的车子,季老爷子才察觉出了不对劲——   “等等,你和人家小姑娘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是她买的我的字?你又怎么知道人家家里出事了?”   季褚当然不可能将小姑娘扔了老头子的字然后自己又捡到了的事情说出来, 因此当下便面不改色道:“人家买了你的字, 然后当成礼物送给我了。”   说完他看一眼季老爷子,发觉后者还在沉思, 当下便又补充了一句:“她特别喜欢我, 觉得是好东西才会送我。”   对于这一大通说辞,季老爷子原本有所怀疑,可一抬头, 看见孙子这张招蜂引蝶的脸, 瞬间便不再怀疑了。   也不知怎么的, 这小王八蛋的确是从小就有女人缘, 上幼儿园的时候阿姨发糖都要多给他几块。   等车子一路开到医院楼下, 季老爷子先下了车,却发现季褚还坐在车里,他奇道:“你不跟我一起上去?”   季褚摇摇头, “你自己上去吧……别说你专门来找她的,就说、就说是正好碰见的。”   季褚既不想让小姑娘难堪,也不想要挟恩图报——反正他也基本上没做什么。   所以……就还是当什么都不知道吧。   季老爷子恍然大悟:“你不会喜欢那个小姑娘吧?”   虽然小姑娘是不错,长得漂亮又心地善良,还特别有审美,可他们家还从没娶过聋哑人当媳妇啊!   倒不是说聋哑人不行,可……小姑娘到底是几等残疾,会影响日常生活吗?能和人正常交流吗?娶回来以后他们家会被人笑话吗?   被爷爷这么一问,季褚猝不及防,心虚之下便恼羞成怒道:“不喜欢不喜欢,你别胡说八道了!”   季老爷子是过来人,一看孙子这模样便也猜出了七七八八。   等到下了车,他又察觉出了不对:“等等,你怎么认识人家小姑娘的?是你们学校对口帮扶的残疾人学校吗?”   季褚扶住额头:“她……你先上去吧,上去就知道了。”   ***   病房外面的走廊上。   初蘅坐在长椅上,正在一言不发地啃着面包。   舅舅已经醒过来了,但是情绪很不好。   店里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既怪自己害了员工,也怪自己连累了家人。   那样人高马大的一个中年男人,也红着眼睛哽咽了:“我这个人就是没用,做什么都做不好。”   林素芬也在一旁流着眼泪埋怨弟弟:“当初让你好好在工厂上班,你就是不听,非要瞎折腾,你看看现在,哎……”   看着舅舅这样自责的模样,初蘅也觉得难受极了。   她安慰舅舅:“厨师和小丁都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店里也好好的,等你出院了重新刷道漆,店又可以重新开了。”   等到初蘅出了病房,才看见站在病房外的闻潇。   闻潇有些局促的开口道:“我听符微月说你请了好几天的假,问了你们班主任才知道是你家出事了……我刚下补习班,所以顺路过来看看你。”   初蘅点点头,“谢谢。”   闻潇将手中提着的纸袋递给她,“你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就先垫垫肚子吧。”   看见闻潇递过来的面包,初蘅才想起来,从昨晚到现在,她还水米未进。   一旁的闻潇看出来,赶紧道:“我下去去给你买水。”   想到自己刚才在病房外听见的母女俩人因为医疗费而产生的对话,闻潇的一颗心便一直悬着,怎么也放不下。   等到行至电梯处,闻潇还是没忍住,又折返回来。   他走到初蘅面前,低声道:“初蘅,我、我明天去学校……发动同学给你捐款,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也许只是杯水车薪,可不管怎么说,总是能帮到她的。   初蘅愣了愣,然后道:“闻潇,谢谢你。不过不是捐,是借……钱我都会还的。”   “嗯。”闻潇知道她要强,当下便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今晚回去就帮你拟文案,到时候你看看行不行。”   说完了这些,闻潇总算觉得心中轻松了几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重新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恰在此时,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闻潇正巧和电梯里的季老爷子打了个照面。   “姥、姥爷?”闻潇有几分惊讶,“这么晚了,您怎么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季老爷子狐疑地将外孙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大晚上你跑这儿干什么?”   闻潇挠挠头,“有个同学家人出事了,我来看看她。”   到底是浸淫商场几十年的□□湖,看见闻潇这不好意思的模样,季老爷子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冒出了直觉——   “你同学……是那个长得特漂亮的小哑巴吗?”   闻潇听得一头雾水,长得漂亮倒的确是,但哑巴是怎么回事?   想不明白,他也索性不想了,直接将老爷子从电梯中搀扶出来,走到正坐在走廊里吃面包的初蘅面前,“您找的……是她吗?”   初蘅放下面包,抬起头来。   季老爷子一拍大腿,“小妹妹,爷爷找了你好久啊!”   初蘅早将自己日行一善的事迹忘到了脑后,当下只是露出了一个迷茫的神情,嘴里的面包还没咽下去,只是含糊不清地开口道:“你是?”   季老爷子再次一拍大腿,“你不是不会说话吗?”   到了此刻,初蘅终于回忆起来了,自己最近没去理发店,只装了一次哑巴。   一口干面包瞬间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初蘅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咳!”   一旁的闻潇赶紧帮忙拍着她的背,“你慢点……这是我姥爷。”   短短这么一会儿,季老爷子已经想明白了。   不过老人家倒也不恼,只是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嫌我烦,所以故意装的哑巴?”   不是哑巴好,不是哑巴那就太好了。   想想他们家要是娶回来个哑巴媳妇,还是怪瘆人的。   初蘅开始望着天花板上的灯管,“算、算是吧。”   不过季老爷子向来是这样,只要是喜欢的人,说什么他都不恼,因此当下还是笑眯眯的:“小姑娘这么实诚啊。”   说完他又对着一旁的闻潇解释道:“之前花了两百块买我的字的就是她,眼光好吧?”   初蘅:“……”   我真的不喜欢,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   闻潇恍然。   他笑着道:“初蘅是我们学校的同学,她的成绩特别好,老师和同学都很喜欢她。”   而初蘅看向面前的老头子,心里想的却是:原来老头是闻潇的姥爷,那看来肯定是不缺钱了,并不是自己以为的穷苦老头,需要她日行一善来帮助。   念及此,初蘅很想问问老头能不能把两百块钱还给自己。   蚊子腿也是肉。   虽然自己已经把那副字扔了,但那副字真的不值两百块钱。   能不能还钱啊…………   初蘅憋了好半天,没等她厚着脸皮将这问题问出口,季老爷子又奇道:“大晚上的你一个人在这里,是你的爸爸妈妈生病了吗?”   初蘅摇摇头,“是舅舅。”   在一旁听着的闻潇突然反应过来,下一秒他便直接将季老爷子拉到一边,小声问:“爷爷,初蘅家人出了点状况,现在医药费有点困难……”   季老爷子当然知道,季褚先前就告诉了他,他就是来当ATM的。   他看一眼面前的外孙,然后低声道:“我已经打电话给孙秘书,他马上就过来付钱。”   钱都是小问题,问题在于:他是被孙子拉来医院的,一上楼又见到了外孙。   他看一眼面前的闻潇,然后摇了摇头,“一个你,一个季褚,都怎么回事?你们现在的年轻人花样也太多了。”   听见季褚这个名字,闻潇一时间倒是愣住了。   可仔细一想其中的关节,他便想明白了过来:之前老爷子找了大半个月都没找到这个小姑娘,现在大半夜的突然就找着了,明显是有人带他来的医院,而这个人正是季褚无疑。   虽然想不明白季褚为什么会知道初蘅就是花两百块钱买下老爷子的字的那个女孩,可闻潇终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了:季褚这次是来真的了。   闻潇了解自己的这个表弟。   起初他以为季褚只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有意无意的来招惹初蘅。可现在,闻潇却不再这么认为了。   男人才最了解男人的想法。   如果季褚真的是因为要和自己别苗头所以才来追初蘅的话,那么此刻他应该和老爷子一道出现在病房外,这样才能邀功买好。   可是他偏偏没有……他故意不出现,只是为了保护女孩子的自尊心。   闻潇并没有想到,季褚这一次,居然这样认真。   ***   那天晚上,季老爷子又和初蘅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走了。   初蘅原本并没有放在心上,唯一后悔的就是自己还是没能拉下脸来,问老头要回那两百块钱。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闻潇居然又早早地来医院陪她。   初蘅不习惯他这样的好意,让他别耽误了学校的课业。   听见这话,闻潇便笑道:“你别忘了,我已经拿到保送了,上不上课也没那么大影响。”   初蘅愣了愣,这才想到闻潇已经拿到了P大的降分录取。   虽然不是直接保送,但对于闻潇而言,算上降分,他已经算是十拿九稳了。   两人正说着话,负责他们这床的护士推门进来,道:“那个五十八床的费用齐了,另外两个ICU病人的医药费也是挂你们的账对吧?”   初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她转头看向闻潇:“是……你?”   闻潇先是看向护士,道:“对的,一起扣,谢谢您。”   然后才看向初蘅,温和道:“初蘅,是老爷子的一点心意……希望你不要拒绝。”   初蘅知道闻潇家非富即贵,可哪怕这笔钱对人家而言再微不足道,她也没办法坦然接受。   “我和你们家非亲非故……医药费的事情,是你帮我说的吗?”   “初蘅,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觉得欠了我什么。”闻潇注视着她,声音很温和,“这笔钱对老爷子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他请人吃顿饭都不止了。老爷子很喜欢你,能帮到你,他也很高兴,你不用有那么大的负担。”   初蘅沉默下来。   谁不想要有骨气、高高在上地活着?   可是先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过了很久,她才终于开口道:“闻潇,谢谢你……这些钱,我会慢慢还的。”   闻潇听见,温和笑道:“嗯,不着急,可以先还利息。”   初蘅疑惑地看向他。   闻潇指了指自己,“以后陪我一起上晚自习吧,有问题可以找你一起讨论。”   初蘅点点头,“好。”   下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闻潇握住,然后手腕上一凉。   初蘅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手腕上多出了一个翡翠珠串。   闻潇冲她笑笑:“谢谢你陪我上自习。”   生怕她拒绝自己的礼物,闻潇又立刻补充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在普觉寺开过光,保平安的。”   他看着初蘅,声音很认真:“蘅蘅,希望你平平安安。”   ***   第二日,远在异国的宋引打来了电话。   他原本是刚下飞机,因为之前的公寓三个人不好住,于是三个人便通通住酒店。   他独自住一间套房,宋莹和司柔两个女孩儿住一间套房。   宋引刚下飞机,原本是一身疲倦,正要去洗澡时,却是司柔敲开了他的房门。   司柔笑意盈盈道:“宋引哥哥,我刚才已经给我妈妈打过电话报平安了。”   宋引很累,懒得说话,便“嗯”了一声。   司柔打量着他的脸色,于是也没绕圈子,直接道:“不过,刚才电话里我妈妈说……昨天我们上飞机的时候,莹莹小姐从前那个家里的亲戚过来找她了。”   宋引一愣,“初蘅?还是林素芬?”   “初蘅。”司柔笑了笑,“好像是这个名字。”   见宋引没吭声,她便继续往下说了下去:“我妈妈也是从机场回去之后才知道的……她好像是有急事,所以才过来找莹莹小姐的。”   宋引坐直了身子,问:“什么急事?”   “她也没说。”司柔摇了摇头,“当时管家打电话,莹莹小姐那边信号不好,事情没说成就上了飞机……后来她就自己走了。”   宋引点了点头,“这事你和莹莹说了吗?”   “还没呢。”司柔脸上挂着乖巧的笑容,“宋引哥哥,你之前和我说,莹莹小姐的事情都先汇报给你,所以我挂了电话就来找你了。”   宋引看也没看她,只是点点头,“嗯,做得好……你先回去休息吧。”   宋引在沙发上坐着想了一会儿,应该没什么大事。   要真有什么事情,初蘅还是会去家里找人的,到时候还会来打电话的。   更何况他之前就给过舅妈一笔钱——这笔钱不说能过一辈子,但真出了什么事,应急总是可以的。   只是等他洗完了澡躺上床,却怎么也睡不安稳。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最后宋引一把扯开被子,霍然坐起身来,拿起一旁的手机。   那个女强盗看起来就是个死鸭子嘴硬的,如果不是出了大事,根本就不可能跑到宋宅来找人。   只是宋引并不知道初蘅的联系方式,等到从老管家那里问来电话号码再拨通,已经是十分钟之后。   电话那头响起少女清冷的声线:“没有信.用.卡.境.外.消.费没有参与洗.钱也不收法院传.票。”   宋引无语了足足三秒:“……”   这是把他的电话当成境外诈骗电话了?   他轻咳一声:“我是宋引。”   初蘅:“哦。”   顿了顿,宋引又道:“我们家管家说,你来过我们家找莹莹,说是有急事。”   初蘅想,既然之前自己想过来求人家,那人家既然问起了,说出来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她便道:“我舅舅那边出了点事,缺钱……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不用再麻烦你了。”   “那个……我还是借你一点吧,万一不够呢。”   初蘅的声音很平静:“说了不用了。”   “哦。”宋引只觉得自己的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心里很不爽。   不是说好要来找自己借钱的?怎么现在又不缺钱了呢?耍自己玩吗?   想了想,宋引又道:“那什么……要是有事要帮忙的话,你就打这个电话,能联系到我。”   “好啊。”   宋引怀疑这个女强盗在敷衍自己。   停顿了两秒,他又道:“要不你加一下我的微信吧,这样联系起来更方便点。”   电话那头的初蘅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毫不犹豫道:“下次一定……还有事吗?”   宋引原本就在怀疑初蘅在敷衍自己,这下听见这句“下次一定”,立刻就确定了:这个女强盗就是在敷衍在自己。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发作,下一秒,电话那头的初蘅便道:“没事的话那我就挂了。”   说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电话挂了。   宋引捏着电话,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的怔。   这个女强盗,什么意思?   他虽然不算极其有钱,但也是十分有钱了,她居然还避自己跟避瘟神一样?有没有半点穷人的自觉?   宋引坐在床上想了半天,然后又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初蘅这个样子……当初在舅妈家时,真的会去欺负自己的妹妹吗?   从前宋引觉得会,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初蘅明明是那种“爱谁谁别打扰我学习”的性子,哪里会闲得来欺负莹莹?   这样想着,宋引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然后出了房门。   他是来找宋莹的,因此司柔很识相地躲进自己房间了。   宋莹刚才正在让司柔帮自己整理行李,这会儿见哥哥来了,她便顺势自己收拾起来。   “哥哥,你不睡觉吗?”   “待会儿睡。”宋引在沙发上坐下来,“我听司阿姨说,之前我们登机的时候,初蘅去家里找你了,管家还给你打电话了。”   “哦,是呀。”宋莹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机场里信号不太好,我也没听清他说什么,当时忙着登机我就挂了……我待会儿就给那边回一个电话去。”   宋引面无表情地将妹妹的这一番话听完,倒也没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不动声色地一点头,“嗯,你先收拾吧,我回去睡觉了。”   一路走回房间,宋引想的却是,宋莹当时,到底是真的没有听清,还是假装没有听清呢?   ***   初蘅是又过了两天,才回学校去上课的。   因为林素芬并没有真的好意思让她去还这一笔医药费,而是将家里的房子卖了。   林素芬听说了有好心人帮借钱给他们付医药费,可也知道这样一直欠着别人家的钱不是法子。   虽然初蘅说了她以后来慢慢还,可她到底还只是个高一的学生,要等到她有能力还钱,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林素芬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将家里住的唯一一套房子给卖了。   她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蘅蘅,你平时可以住在学校,妈妈也有地方住,所以就……就暂时别租房子了吧?等你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再看。”   初蘅倒是没什么意见,眼下把欠的钱还清最重要,让她睡大街都没问题。   房子挂的价格不高,但好在因为他们住的房子原本就是小户型,总价也不高,因此房子一挂上去,很快便有好几家约了要来看房,价格并没有怎么被压。   签合同的当天晚上,买家便将定金打了过来。   初蘅操作着不太熟练的手机银行,将第一笔定金给闻潇那边转了过去。   转完了账之后,初蘅便开始收拾着房间里的东西。   其实她的东西并不算多,除了小时候穿过的衣服和玩具之外,剩下最多的便是书了。   初蘅将柜子里和角落里的那些书都翻了出来,打算挑出还要用的,剩下的就直接当废纸卖了。   一室静默无言,母女俩都在默默地收拾着东西。   林素芬放在客厅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她接了起来,没想到竟是她新工作的那户人家的季太太打来的——   “林姐,我看你请了好几天假,问了朱姐才知道,你家里出了事……这么大的事情怎么都不和我说一下?”   面对着季太太的关心,林素芬颇有几分受宠若惊道:“没有没有,事情已经解决了……解决得都差不多了。”   季太太又道:“我都听朱姐说了,你们把房子都卖了。”   林素芬早就听朱秀丽说过,这位季太太为人是极好的。   可哪怕是这样,她还是没想到,下一秒,电话那头的季太太便道:“那你和女儿找到住的地方了吗?还没找的话就住我们家来吧。”   林素芬一时间愣住,下意识就要推辞:“这怎么行……”   季太太倒是不以为意:“让她和你一起住,小姑娘要是喜欢一个人住的话,那就再收拾出来一间房间给她住,吃饭也只是多双筷子的事情……你们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又是一个女人带孩子,我不能什么也不帮。”   挂了电话,林素芬转身,看见了站在房间门口的初蘅。   初蘅手里还拿着整理好的几本书,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道:“我去。”   林素芬的手机漏音,刚才初蘅什么都听见了。   不必顾忌她的什么自尊心,眼下能给家里省钱最重要。在外面租房子一个月也要好几千了,这笔钱省下来干什么不好?   她愿意去。   ***   初蘅再回到学校上课,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老师只说了初蘅同学家有亲人生病了,所以请假回家,符微月她们也不知道具体出了什么事。   后来闻潇来问班主任要医院的地址,班主任给了他,便没再给其他人。   顺带着还敲打了其他想要去看望初蘅的人:“人家闻潇已经拿到保送了,去看看病人没什么,就让他代表你们去看。你们其他人都给我好好待学校里!又不是初蘅生病,用得着你们去探望吗?我看你们就是想出去玩!”   这会儿隔了一星期见到初蘅,符微月十分担心。   “蘅蘅,你看起来有些憔悴……是没休息好吗?”   初蘅点点头,“嗯,是有点累。”   家里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也就不用再和她们说了。   符微月鼓了鼓脸颊,然后道:“那你喝一瓶鱼鱼给你的口服液吧!肯定很有效的!”   初蘅愣住,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的桌肚里塞得满满当当的。   符微月趴在她的课桌上,笑眯眯道:“是大家的一点心意啦。”   “那个是鱼鱼放过来的,她说她爸爸每天逼她喝这种人参口服液补充体力好好学习,她不喜欢喝,给病人会比较好啦。”   “那张纸上的电话号码是岑南雪妈妈的啦,她妈妈是骨科医生,如果能帮得上忙的话,你可以打她妈妈的电话哦。”   “我的话……”说到自己,符微月有点不好意思,“这几本笔记,是上周所有课上的内容……我的成绩虽然没有蘅蘅那么好,但笔记还是可以将就用一下啦!”   初蘅的鼻子有点酸酸的,她“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怕被听出来声音里的哽咽。   ***   放学之后,初蘅没有和符微月一起吃饭,而是坐上了公交车打算回家。   家里的房子既然已经卖了,那里面的东西就要清空出来。   初蘅的东西不算多,加上她要看的那些书也就只是两个箱子。   林素芬将装衣服的那个箱子搬去了她现在工作的那户人家,剩下那个装书的箱子是初蘅要带去学校宿舍里的。   初蘅坐上了回家方向的公交车,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男声:“师傅,等一下。”   她转过头,这才发现闻潇和她一起上车了。   迎着她的目光,闻潇有几分不好意思,“你是要回家搬东西吧?我帮你。”   初蘅点头,“谢谢你。”   那一箱书是用拉杆箱装着的,并不算重,因此闻潇很轻易地便拖动了箱子。   两人依旧是坐公交车回学校,车子一启动,闻潇便反应过来:“你还没吃晚饭。”   他们俩下了课便从学校坐公交回来搬书,现在已经七点多了,本来应该吃好饭再回去的。   初蘅倒是没什么所谓,要不是闻潇说她还没察觉到自己肚子饿。   倒是闻潇,觉得让她饿肚子了是自己的责任,因此公交车一停靠站台,他便让初蘅留在站台看着行李箱,自己跑去附近的便利店给她买晚饭了。   七点多的时间,公交站台上的人还是不少,看打扮都是附近的上班族和大学生。   初蘅挪了挪自己面前的拉杆箱,想要给其他人让出点空间来。   “喂。”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是季褚。   他是下了课之后跑过来的,先前问过了胖头鱼,知道初蘅是回家拿东西了,于是他便等在了公交站台这里。   只是左等右等也见不到她的人,一局游戏终了,季褚庆幸自己抬头看了一眼,这才看见了她。   明明对她家里出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但季褚这会儿还是佯装不知。   他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拉杆箱,伸手拎了拎,“你们好学生回家拿东西……是拿了一箱书?”   初蘅并没有什么精神和他斗嘴,只是将拉杆箱抢了回来,“我要回学校了,你也走吧。”   “喂。”意识到她的心情不太好,季褚轻咳两声,“我刚才乱说话,你别介意。”   季褚原本就是想要逗她开心,因此今天是有备而来。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听说宋引那狗东西抢了你的手表,那个……那个我家里刚好有一块新手表,也用不上,送你吧。”   说着季褚便将那个盒子塞进了她手里。   还没等初蘅开口拒绝,下一刻,季褚便被她手腕上的另一样东西所吸引。   少女细白的腕子上戴着的正是一串翡翠手串。   显而易见,季褚对这串翡翠手串眼熟得很。   那是闻潇爷爷留给他的东西,从小就贴身戴着。   季褚的嘴唇动了动,想说话,但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初蘅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但却不喜欢他抓住自己手腕的动作。   她扭动手腕挣了挣,但是没挣开。   初蘅便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然后将那个丝绒盒子还给他,“我不要。”   季褚没接东西,只是望着她。   有很多的话想问她,不是说根本就不喜欢闻潇吗?为什么又会收下这个翡翠手串?   下一秒,闻潇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你怎么在这?”   季褚转过头,闻潇手中提着的,正是他刚才去便利店为初蘅买来的晚餐。   到了这一刻,季褚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陪她回家拿东西了。   她留在站台上那么久,也是在等他。   是了,季褚终于回想起来,从第一面起,他就一直被她耍得团团转。   下一刻,他松开初蘅的手腕,头也不回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放寒假之后同居生活就要开始了(bushi   重申一遍,闻师兄是个绿茶   本章送288个红包~大家周末愉快鸭! 第38章   初冬的寒夜里, 初蘅和闻潇站在冷风中沉默了整整半分钟。   初蘅不是傻子,哪怕先前她不明白闻潇给自己的那个翡翠手串的含义,可刚才季褚那个反应, 她也全明白过来了。   难捱的沉默中,最后还是闻潇先开口了。   他对着初蘅抱歉道:“我这个表弟……从小就任性。不好意思,可能是因为我他才来骚扰你的。”   初蘅摇摇头, “没关系。”   闻潇看着初蘅手里多出来的那个丝绒盒子——盒子上烫金的剑和十字架花纹哪怕是冬夜里也熠熠发光。   下一秒,闻潇再次开口道:“初蘅,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你别当真……我、我怕你受伤。”   对于闻潇说的这些话,初蘅并不意外。   她“嗯”了一声,“没事,我不会喜欢他的, 你放心吧。”   听见这话, 闻潇的心底浮现出了一丝喜悦。   只是,没等他再开口, 初蘅便继续道:“谢谢你说动你外公帮我的忙, 不知道我这样说会不会很自作多情,不过……我也不喜欢你。”   说着,初蘅将手腕上的那个翡翠手串摘下来, 递还给闻潇, “应该很贵吧……那天我不应该收这个的。”   好在现在还也不算晚。   ***   回到宿舍之后, 初蘅将季褚塞给她的那个丝绒盒子塞进书包里, 打算随身带着, 下次见到他就还给他。   只是,原来三天两头就出现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人,这回倒是不见了踪影。   时间一长, 连符微月也嘀咕起来:“十中的大帅比最近怎么不来了?”   初蘅倒是面不改色道:“宋引都走了,他还来干什么?”   符微月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之前每一次看到大帅比,他基本上都是和宋公子一起来的。   现在他的朋友继续回英国上学念书了,大概也没有理由再来这边了吧。   这样想着,符微月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初蘅。   看来蘅蘅当初说的,所谓的大帅比追她,只不过是富家公子哥儿偶尔的心血来潮,果然是真的。   就像是看见路边可爱的小猫小狗随手一逗那样,感情可能真的还没有蘅蘅和她的豌豆黄深。   说起豌豆黄,符微月就很惆怅:“接下来的一星期是我和豌豆黄的二人世界吗?”   她说这话,是因为初蘅下星期要随全市的物理竞赛集训队一起去上海参加全国的物理竞赛。   初蘅这一走,照顾那条金鱼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符微月的小肩膀上。   符微月很担心自己将豌豆黄给照顾死了,到时候蘅蘅回来找自己算账。   初蘅倒是波澜不惊道:“你只要按时喂它吃鱼食,再看住胖头鱼别让她瞎喂东西就行。”   说起胖头鱼,两个人一齐很默契地笑出了声来。   鱼鱼多可爱啊,所有人都喜欢鱼鱼!   到了熄灯前,写完了今天的作业,符微月一边吹着头发,一边玩手机。   初蘅也照例是在给鱼缸里的豌豆黄换水。   符微月突然惊呼:“噢?!”   初蘅看向她,“怎么了?”   符微月咽了一大口口水,慌忙道:“没事没事。”   初蘅朝着她伸出了手,“给我看。”   不得已,符微月将手机递给了初蘅,一脸的做贼心虚。   初蘅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原来是符微月在逛十中的贴吧,又是一个八卦贴,楼主说自己听高二理科实验班的人说,季褚和孟悦这回好像是真的在一起了。   紧接着,下面就有好几个人用大号回复——   “是真的。”   “真的,我们全班都知道。”   “附中的小婊砸都是过眼云烟,之前那个澄清是他们俩闹脾气了才发的。”   初蘅将手机递还给符微月,“我不喜欢他。”   所以这些内容倒也不用特意躲着不给她看。   符微月摆弄着手机,轻轻地叹了口气。   也许是冬天到了,人就容易变得伤感。   看着永远都那么淡定的蘅蘅,符微月突然就有些难过。   明明不久前,她们的身边还热热闹闹的,有那个像哈士奇一样的宋公子,还有隔三差五就来学校找蘅蘅的大帅比。   可才过了多久啊,这些热热闹闹的新朋友就都各自有了去处,而那个大帅比也就只是三分钟热度,这么快就放弃了追蘅蘅。   符微月越想便越觉得难过。   下一刻,她一把抱住初蘅,小声道:“蘅蘅,你这次竞赛一定能得奖拿保送吧?我也要努力学习,和你考一个大学!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   初蘅出发去上海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之前,又特地去了一趟医院看舅舅。   舅舅的身体已经逐渐恢复起来,当初店里的那两个员工经历了十几天的抢救之后,也转危为安。   家里卖了房子的事情舅舅还不知道,初蘅也让林素芬别告诉舅舅。   要是舅舅问起来的话,就说是当初给他店里买的保险赔付了,横竖舅舅也记不清这些事情。   知道外甥女要去上海参加比赛,舅舅满脸的自豪,“我蘅蘅真的是从小就聪明。”   顿了顿,他又问:“你妈不陪你去吗?我这里用不着她。”   初蘅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让家长陪多丢人。”   当然,这话是初蘅瞎说的。   虽然所有的学生都是跟着集训队集体活动,但还是起码有一半学生的家长都跟着一起去上海,到时候就一路跟着照顾孩子。   现在舅舅还在住院,白天请了护工来帮忙照看,晚上林素芬还要从工作的人家赶来医院照顾他。   这样想着,舅舅又开口道:“说起来,你妈现在当保姆的这家人还挺好的,让她每天五点钟就下班过来看我。”   初蘅“嗯”了一声,面上漫不经心,心里想的却是:能不好吗?都主动提出让她寒假搬过去住了。   ***   在上海的两天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考试结束之后,大家都在很热络地讨论题目,初蘅倒是没有参与。   她答了的题目都是确定能做对的,剩下一道不会做的是大题,蒙也蒙不了,顶多拿一两分步骤分,听他们的讨论,也没有人做出来这道题,也没必要讨论。   跟着集训队回到北京后,三天后就是附中的期末考试。   去参加竞赛的同学,一部分是想走国内高考和大学保送,另一部分则是想走出国申请这条路的。   要出国的同学在意GPA,因此大多数都申请了半个月后的缓考,相应的,他们也要在学校里多待半个月。   走高考和保送的不怎么在意期末考试成绩,为了早点放假回家,因此三天后的期末考试就直接硬上了,初蘅也是其中的一员。   考试结束之后,回到宿舍,盛子瑜便到处敲锣打鼓地找人一起出去聚餐,庆祝即将要到来的假期。   岑南雪也开始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敲门,开始统计住宿学生的离校时间。   符微月笑眯眯道:“我今天先和鱼鱼去玩,明天爸爸妈妈再来帮我收拾东西回家……算我明天离校好啦!”   说完她又看向初蘅:“蘅蘅呢,今天就回家吗?”   初蘅点点头,“嗯。”   确切的说,她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但她是本地学生,寒假期间不能留校,那便只能住到别人家去。   毫无疑问,初蘅的这个寒假,连带着春节一起,都要寄人篱下了。   既然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那初蘅觉得,还是早点适应比较好。   横竖是要搬到人家家里去住的,在宿舍里磨洋工也没意思,还不如早点过去,早点适应。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初蘅便收拾好了行李,直接去了林素芬现在帮佣的那户人家。   她到的时候,林素芬并不在,和另一个阿姨一起出去买菜了。   来给她开门的是朱秀丽,一见她便赶紧将她迎了进来,“蘅蘅来了啊,怎么是一个人来的?没让你妈过去接你啊?”   初蘅摇摇头:“坐公交车很方便。”   朱秀丽在这个家里干了三年多,也算得上是有资历的老人了。   再加上让林素芬的女儿来家里住,是太太发的话,因此她拉着初蘅一路往里走,并不束手束脚。   “先把行李放下来,待会儿我再带你去和太太打个招呼。她人特别好,你别害怕。”   佣人们和几个厨师都住在后面的小楼里,林素芬住的是一间十几平米的房间,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   拉着初蘅到了林素芬的房间,朱秀丽又悄悄和她说——   “太太本来是说再给你一间房间单独住,但我和你妈妈都觉得,还是你和你妈住一间比较合适……待会儿太太要是和你说了这事,你就主动说要和你妈妈住一间,懂点儿事,啊?”   初蘅知道对方说这些话是为她好,当下便点了点头,“嗯,谢谢朱阿姨。”   朱秀丽又一拍脑门道:“差点忘了和你说,他们家就一个儿子,过几天也要放假从学校回来了。太太倒是好说话,不过先生他就比较那个……所以蘅蘅你没事的话,就不要和他们家儿子说话接触了。”   初蘅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   “比较那个”的意思……大概就是生怕有人勾引了他的儿子?   初蘅朝朱秀丽笑笑,然后道:“我会注意的,谢谢朱阿姨。”   见初蘅这样说,朱秀丽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原本还怕初蘅听见这话会生气,不过看来小姑娘是个拎得清的,“是呀,阿姨的意思就是咱们不去惹那事,省得别人疑心。”   ***   到了吃午饭前,初蘅被朱秀丽带去了花厅和这家的女主人打招呼。   这也是初蘅第一次见这个家里的季太太。   听说季太太的儿子比初蘅还大一岁,但季太太却是半点也看不出是四十多岁的人。   季太太模样好看,皮肤白皙,一双杏眼又大又圆,透着清亮的光。   看见初蘅,她笑眯眯地招手,“你就是蘅蘅吧?我之前就听你妈妈和你朱阿姨说起过你了,在附中每次都能考第一,可太厉害了。”   季太太正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对于初蘅来说略显熟悉的女声——   “唷,这是谁家的姑娘呀?”   说话的人正是裴又琴,她一大早便来季宅同褚晓喝茶聊天了,刚才不过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看见多了这么个大姑娘。   初蘅也顺着说话的声音回过头,却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家教的裴太太?   裴又琴显然也和她一样惊讶:“小、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她便恍然大悟地转向了一旁的褚晓:“原来是你挖我墙角?”   亏她之前还冤枉了祝心音那么久呢。   初蘅感觉要窒息了。   她闭了闭眼睛,然后无力地辩解道:“不、不是……”   骗人果然是会有报应的,之前被她侥幸逃过了一次,这次看来是怎么也逃不过了……她现在只希望自己不要被学校开除。   初蘅深吸一口气,然后道:“裴太太,是这样的,我——”   只是,没等初蘅将坦白的话说出口,下一刻,原本还一脸懵逼的季太太,便笑着打断她:“小姑娘是我们家林姐的女儿啊,她们大学正好放假了,我就让她来我们家玩一阵子嘛。”   初蘅愣愣地看向季太太。   而季太太一边和裴太太说着话,一边偷偷冲着初蘅眨了眨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放寒假了呼呼~   男主真是一个搞不清状况的蠢直男,他居然觉得人家闻潇比他呆?   基础:闻潇那个书呆子   闻潇:呵   ————   铁铁的存稿已经不允许铁铁暴更了……求虎摸 第39章   初蘅一个人回了房间, 但还是没怎么反应过来。   季太太……为什么要帮她撒谎?   她正出神想着,房间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门口站着的正是季太太。   季太太的一双杏眼笑得弯弯,“方便让我进来吗?”   初蘅侧过身子让她进来, “季太太。”   褚晓笑了:“不用那么见外,我叫褚晓,你叫我褚阿姨就是了。”   说着她的注意力又被一旁桌上的鱼缸吸引了, “这是你养的金鱼吗?好可爱哦!”   初蘅看了一眼此刻正在鱼缸里游得欢快的豌豆黄,很赞同对方的说法。   她的豌豆黄,的确是很可爱。   褚晓笑眯眯的:“家里的泳池是恒温的,你有空可以把它放到泳池里去游一圈啦……反正我们家泳池也没人用,一池子水放在那里都浪费了。”   听褚晓这样说话,初蘅莫名就有些难受。   原本她是等着对方来找自己说假扮大学生的事情,可没想到对方来了之后, 绕着说了一大堆闲话也不提刚才的事情, 初蘅觉得很难受。   犹豫几秒,初蘅还是开门见山道:“褚阿姨, 你刚才……为什么要帮我撒谎?”   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就说了出来, 褚晓一愣,然后笑着道:“真要论起来的话,也不算什么大事嘛, 谁小时候没有撒过几个谎呀?再说了, 裴又琴可是和我们说了好几次, 她们家新找的这个小老师教得特别好, 还生怕我们挖她的墙脚呢。”   顿了顿, 褚晓又道:“高中的课业已经很繁重了,每周还要去上三次家教课……换成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她的确不太了解小姑娘为什么要假扮大学生去做家教, 但……如果有其他选择的话,谁愿意主动找苦头吃?   可哪怕是对方这样说,初蘅仍然觉得脸上发烫。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褚阿姨,我会向裴家辞职的。”   听见初蘅这样说,褚晓又笑了。   她伸手摸摸初蘅的脑袋,然后道:“我爸爸以前就经常和我说,好人和讲道德的人,成功的概率会更大哦。”   临到出门前,褚晓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问,你那条小金鱼叫什么名字呀?”   “豌豆黄。”   ***   在季家住了几天,初蘅都是待在房间里看书,很少出去,也没有真的像褚阿姨说的那样,将豌豆黄带去外面的泳池游泳。   符微月在家带得很无聊,每天要给初蘅发几百条信息——   “蘅蘅,你听说了吗?宋引他也回国过年啦……他还记得自己欠我一顿米其林三星呢!你要不要一起出来宰他一顿呀?”   想到宋引的那张脸,初蘅便拒绝了:“不要。”   低智商会传染,这个人她还是少见为妙。   符微月又拉着她扯东扯西:“蘅蘅,你们竞赛的成绩什么时候出来呀?”   “应该是年后吧。”   “哦哦,那可以过个好年啦!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兼职呀?”   符微月说的兼职,是一个奢侈品门店的兼职。   她的表姐是那个店的店长,因为春节期间缺人,所以要招几个形象好的兼职店员,时间不长,就一个星期,但因为是法定假日,所以每天工资六百。   听到工资之后,初蘅当机立断道:“我去。”   符微月也想赚一点零花钱,这下很高兴自己找到了同伴,“那太好了!这周六我们就一起去面试吧!”   到了下午的时候,朱秀丽敲门来叫初蘅,“蘅蘅,你待会儿再写作业,现在出来帮一下忙。”   朱秀丽懂人情世故,知道哪怕是太太发话让初蘅住进来了,但初蘅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所以每次有什么不费劲又讨巧的工作,就会抢着让初蘅去做。   就像是现在。   朱秀丽解释道:“季褚明天过生日,家里要给他布置一下,你去楼上帮太太打几个气球。”   初蘅在原地愣了十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什么?”   季褚?   到了此刻,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是了,季褚的褚,正是褚阿姨的褚……她怎么会这样迟钝?   见她愣在原地,朱秀丽哭笑不得:“怎么了?还发什么呆呢?太太就在二楼小客厅里,你快去帮忙啊,乖。”   ***   初蘅一路往主楼的方向走。   院子里的大家都是忙忙碌碌的,想来是在为了明天的生日派对做准备。   等初蘅到了二楼,发现果然是褚晓一个人正在打着气球。   见到初蘅,她立刻笑眯眯地招手,“快过来帮我。”   说着又看一眼手表,“一定要在五点前弄完。”   初蘅好奇:“为什么?”   “季褚他五点就回家来了,气球这种女孩子的玩意儿他看见会不高兴的……但是管他呢,过生日怎么能没有气球?我们待会儿弄好就把气球藏到杂物间去,趁他睡着了再放进他的房间去。”   初蘅:“……”   她没想到,褚阿姨居然这样有童趣。   褚晓很爱说话,哪怕对上初蘅这样的闷葫芦也能说个没完——   “我的这个儿子哦,真是来讨债的。刚生下来的时候只能放在恒温箱里,那时谁能想到他会长成这么个大个子哦。”   “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还不安分,天天闹着要去当飞行员,怎么说都说不听,气死我和他爸爸了。”   “成绩也不好,整天玩游戏打篮球……他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就要去烧高香了。”   “听说还在学校里交了个女朋友,也不知道真的假——”   话音未落,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是初蘅将手中正充着气的气球给充爆了。   褚晓哭笑不得:“你这孩子,怎么也毛手毛脚的。”   初蘅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她想起自己在符微月手机里看到的帖子,他的确是有女朋友了,和上次泼他咖啡的那个叫孟悦的女孩子在一起了。   这样也很好,合情合理。   谈恋爱本来就是他们有钱人的消遣。   ***   结束完了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科目,江敬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咱们庆祝庆祝?”   众人纷纷瞄准了季褚,嚷着要吃大户,“季褚请客!”   季褚是典型的公子哥儿脾气,并不在这样的小事上同人计较,大家叫他请客,那他便请客了。   “地方你们自己选吧。”   “一顿吃的就想把我们打发了?”江敬很不赞同,他跳上季褚的背,一把勾住他的脖子,“你不是新搞了一台PS,贡献出来让兄弟们乐一乐!”   虽然向来秉持着“游戏机和女朋友不外借”De原则,但此刻季褚被他吵得脑仁儿疼,“那去我家吧。”   几个男生正说得热闹,旁边突然传来一个软乎乎的女声:“你们要去哪里呀?”   说话的人是孟悦。   之前季褚在网上发出了那个澄清帖子后,大家都听说孟悦私底下偷偷哭了好几回。   江敬作为一个旁观者,虽然觉得她有点自作自受,但又本能地觉得妹子这样也挺可怜的。   作为一个毫无原则的烂好人,江敬原本还想偷偷帮孟悦写一季作业,以免妹子太过伤心,但没想到还没等他实施,孟悦就又和季褚在一起了。   日哦。   当然,只有孟悦自己知道,两个人究竟是怎样成为的男女朋友。   自从季褚在贴吧上公开澄清后,她在那群小姐妹里几乎算得上是颜面尽失了。   毕竟原本小姐妹们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内情,只以为季褚真的是见异思迁,因此纷纷义愤填膺地骂他渣男。   直到那篇澄清帖子一出来,大家才知道原来这俩人之间根本就没什么交集——季褚平时的确不怎么和女生说话,可要觉得帮他写几天语文作业就是女朋友了,那也纯属喝高了。   孟悦丢了大脸,可对着季褚又恨不起来。   在她眼里,季褚和同龄的其他男生都不一样,他不会和其他男生一样盯着她不错眼的看,也不会对着她大献殷勤。   季褚不光对她冷冷淡淡,他对所有女生都是这样。   在篮球场上他对啦啦队的欢呼从来是充耳不闻,每次打完篮球下场都是拿了东西就走,也从来不接其他女孩子给篮球队员准备的水。   所以孟悦以为,这样冷淡的季褚,却默许自己帮他写作业,这就是好感的体现。   没想到到头来被狠狠打脸了。   可孟悦还是不甘心。   她想,自己那天一时冲动泼他咖啡了,也许季褚是因为这个生气了,所以她便想着要好好给他道个歉。   那天她在男生宿舍楼下等到很晚,终于等到了季褚。   季褚是从校外回来的,看见是她,也有些惊讶。   孟悦说着说着,声音便带上了哭腔:“对不起,我那天不应该泼你咖啡。季褚,你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季褚似乎是在出神,听见她的话,蹙起了眉,眼神里带了几分疑惑,像个迷茫的大孩子一般,“你喜欢我什么?”   这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他自己。   孟悦愣了愣,然后含着泪道:“我、我也说不清……”   可她就是喜欢他。   听见女孩这话,季褚“哦”了一声。   为什么喜欢也说不清吗?他也一样呢。   看着面前的女孩,季褚扔下一句:“那就试试吧。”   说完便转身进了男生宿舍。   对于孟悦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季褚每次打篮球的时候,都是她在旁边递水,尽管两人之间并不像其他情侣一样牵手、拥抱或是接吻,可孟悦知道,自己已经是和他关系最近的女生了。   而学校里的其他人也逐渐相信,之前季褚在贴吧里发那个澄清,只不过是因为同女朋友闹别扭。   是了,如果不是真的谈恋爱谈上了头,怎么会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一群男生闹着要去季褚家玩,这下被孟悦听见了,大家也不好不带她。   当然,季褚半点也没有要邀请女朋友去家里玩的意思,还是江敬看女孩子下不来台,便主动问了一句:“孟悦,你晚上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去玩?”   孟悦满脸期待地看了一眼季褚,却发现后者像是没听见一般,只是盯着手中的手机,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强行按捺下心中的失望,对着江敬笑了笑:“好啊,一起去。”   ***   因为季褚打电话便说要带朋友回家玩,所以家里的大师傅又忙了起来。   褚晓埋怨道:“这熊孩子,该吃饭的点不回来吃饭,这个点了回来折腾人。”   说着又对朱秀丽道:“朱姐,你和大师傅说,随便给他们买点麦当劳吃算了,懒得再开火了。”   初蘅在房间里看书,自然也是听见了外面的大动静,知道大少爷要回家了。   她不去想,只是从书包里摸出耳机来戴上。   刚做了半套数学试卷,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初蘅打开门一看,是家里的张姨。   张姨管着这整个家上上下下的伙食,算是家里的半个管家。   朱秀丽已经威胁到了她的地位,眼见着朱秀丽又将老熟人母女俩都带进了这个家里,张姨便更是看林素芬和初蘅不顺眼。   但眼下张姨脸上仍挂着和蔼的笑容,她对初蘅道:“蘅蘅啊,我看你这孩子是读书读傻了,我们这儿都要忙不过来了你怎么还闷在房间里?快,出来帮帮忙。”   初蘅听出来了,对方这是在怪自己没有眼力劲儿。   林素芬本来就是住家保姆,现在是太太好说话,才让她每天晚上去医院照顾病人。   既然林素芬不在,初蘅是她的女儿,总不能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客人,什么活儿也不干。   初蘅跟着她一起下了楼,“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张姨指了指桌上的那几杯鲜榨果汁,“你先把这个送去季褚房间吧……你知道他房间在哪儿吗?”   “知道。”初蘅点点头,然后拿起托盘,往主楼方向走去。   走到门口时,身后的张姨要笑不笑的哼了一声,“还挺能钻营。”   初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神经病。   ***   季褚的房间在别墅二楼,初蘅还没走上楼梯,便听见了里面的热热闹闹的说话声——   “靠,你这投影也太酷了!我回家也要搞一个!”   “你期末考试考好了么就也搞一个?你爸能答应么?”   “烦死了别跟我提这茬……咱们这狗学校还是过年前一天出成绩是吧?”   几个男生正热热闹闹地围着季褚新买的那台PS过瘾,孟悦不喜欢玩游戏,当下只是很感兴趣地四处打量着季褚的房间。   进门处的五斗柜上摆了几个相框,都是全家福,一张是季褚三四岁时的照片,另一张则是五六岁时。   孟悦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季褚,然后又拿过一个相框,坐到了季褚身边,攀着他的手臂道:“怎么都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呀?你长大后就不照照片了么?”   季褚将手臂从她怀中抽走,又看了一眼孟悦拿着的相框,“看完给我放回去。”   孟悦讨了个没趣,她将相框放回了原位,然后又将头靠在季褚的肩膀上,撒娇道:“你让我来你家里,都不陪我说话啊?”   表面上在认真玩游戏、实际上在偷听这俩人说话的其他几个男生这下终于假装不下去了——   “如果我们犯了罪,法律会制裁我们,而不是在这里看你们俩撒狗粮。”   孟悦的脸红了,“你们好讨厌呀。”   一群人正在叽叽喳喳间,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随即被推开。   走进来的少女手上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摆了五杯鲜榨果汁。   江敬不由得瞪大了眼睛:Σ(⊙▽⊙\"a   蘅姐怎么会在这里?   房间里的其余众人:Σ(⊙▽⊙\"a   季褚家的小保姆也长得这么好看?难怪他对着校花孟悦也是爱答不理的!   而坐在沙发上的孟悦,此刻正靠在季褚身上,娇滴滴道:“你不猜一猜我会送你什么生日礼物吗?”   季褚懒得说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没有兴趣。   余光瞥到保姆送了饮料进来,孟悦探身从小几上拿过一杯果汁,但却意外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女孩身上穿了围裙,可手却并不是做惯了家务的保姆的手。   孟悦的视线顺着那双手往上移,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漂亮脸蛋。   还没等孟悦来得及惊讶,下一秒,她便被身侧的少年一把搂住。   季褚将最开始的那一点惊讶压下去,随即便伸出手臂,一把揽过身侧的女孩,然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初蘅。   他生来就是一副薄情相,此刻尽管嘴角勾起了弧度,可眼睛是不笑的——越发像是个游戏人间的风流公子哥儿。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jpg   这星期就能更新到蘅蘅回宋家了   存稿所剩无几的铁铁:自暴自弃.jpg   内什么,再提前打个预防针,这两个人分开十二年不是因为误会分开的,不是误会不是误会不是误会   男主现在就是很不成熟的性格啦~十六岁的少年就是这样才有趣嘛 第40章   孟悦愣了好几秒, 才回过神来。   她想起来上一次见到这个女孩时,就是在学校的教学楼里……她原本以为对方是来集训班上课的附中尖子生,可没想到,对方原来只是季褚家的小保姆, 又或是保姆的女儿……无所谓, 都一样。   原来她是这样的身份, 难怪那一次季褚和她那么熟络的样子。   家里的保姆嘛……的确不是外人。   在知道这个曾和季褚一起出现的女孩的身份之后,孟悦回想起自己当初对她的敌意,实在是为当时的自己感到可笑。   一个小保姆的醋, 有什么好吃的?   再联想到之前女孩身上穿的附中校服,孟悦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   虽然这只是一个保姆的女儿, 可对于权势滔天的季家而言, 也不过就是一些小恩小惠吧,把她弄进附中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样想着,孟悦对着初蘅露出了一个宽宏大量的微笑——对于自己之前居然和她斤斤计较, 孟悦感到抱歉。   见初蘅没有反应, 孟悦心想, 这个小保姆的气性还挺大的。   那天不分青红皂白就泼咖啡, 的确是自己的不是。   因此孟悦看着初蘅, 笑意盈盈地开口了:“那天不好意思哦,我和他闹脾气,连累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初蘅虽然不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人物,可她又不傻。   孟悦语气里的那一点居高临下根本都懒得隐藏。   她问自己叫什么名字的语气, 甚至还不如褚阿姨问豌豆黄的名字时平易近鱼。   初蘅看着孟悦,平静问:“加冰吗?”   孟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表情迷茫:“加什么?”   初蘅将手中的冰桶往桌上一放,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怜爱傻子的笑容, “我是说——果、汁、要、加、冰、吗?”   一旁的几个男生没忍住,纷纷“噗嗤”笑出了声。   孟悦脸上挂不住,青一阵白一阵。   将果汁放下之后,初蘅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房间里一片寂静,过了好一会儿,孟悦才委委屈屈的开口了:“季褚!她干嘛呀?我好好的和她说话,她干嘛对我那种态度呀?”   季褚松开搂住她的那只手,然后拿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没有吭声。   在场的所有人里,除了季褚之外,便只有江敬知道这就是附中的资产阶级大学霸蘅姐。   江敬自然也知道之前附中贴吧里关于初蘅妈妈是保姆的传言……因此他并没有很惊讶。   可能就是人家妈妈换了一户工作的人家吧?   反倒是在场其他人,直到初蘅出去了,还有几分没回过神来。   季褚家的小保姆……居然这么好看?   孟悦今天穿了一条修身的灰色羊绒裙,一头长发经过精心护理,披在肩头散发着动人的光泽,嘴唇也涂了亮晶晶的唇彩,看起来十分可爱。   而刚才那个妹子,粉黛未施,一头长发随意绑在脑后,身上穿的是一件半新不旧的黑色毛衣和洗得泛白的牛仔裤,可脸蛋骗不了人——那张五官精致的脸瞬间就将孟悦给比到地底下去了。   身材就更别说了,胸是胸腿是腿的……发育得真好。   秦讯往门口看了一眼,忍不住调侃道:“季褚,你们家这个小姑娘几岁啊?我家公司刚赞助了个选秀节目,让她也去参加吧,这脸蛋、这身材,绝对C位出道!”   唐樊辰也忍不住道:“我以前来你家怎么没见过这个妹妹呀?不会是你给藏了起来吧?”   这话实在是半点没将在场的孟悦放在眼里,孟悦当即便冲着唐樊辰笑了笑,然后道:“你现在想去认识人家也不晚呀……自己不敢去的话,要不要我帮你去问电话?”   唐樊辰道:“你这——”   一直没说话的季褚突然就将手中的玻璃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还玩不玩?不玩滚!”   在场众人都了解季褚的性子,他本来就是说一不二的祖宗性子,平日里看起来脾气好,不过是因为他懒得同人计较小事。   但若真触到了他的逆鳞,这位祖宗发起火来不是说着玩儿的。   一时间房间里的其他人都噤了声。   孟悦心里的难受劲儿稍微缓解了几分,毕竟刚才季褚为了自己那样怼唐樊辰,这足以证明自己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   她看向身旁的季褚,刚想要和他撒几句娇,却见他霍然起身。   孟悦也跟着站起身来:“你去哪儿?”   季褚的脸色很臭,语气更臭:“不关你的事。”   说完便起身出了房间。   ***   因为要招待家里少爷带回来的朋友,所以一大家子人都忙碌了起来——家里的太太为人和气,不拿架子,可家里剩下的两位大爷却是不好糊弄的。   张姨似乎是生怕初蘅闲着,见她将果汁送上去之后,还不住地追问:“房间里暖气太热,你给他们拿冰块了没有?他们还说想吃什么了没有?”   初蘅平静道:“拿了。没有。”   见初蘅这幅模样,张姨脸上又堆起了笑容:“我是怕你做这些没经验,你不会生张姨的气吧?”   初蘅没有否认,只是朝她笑笑。   张姨又将她拉到厨房去,道:“冰箱里有水果,你弄个果盘待会儿给他们送上去。”   说完又拿过旁边一直温着的燕窝,给楼上的太太送去了。   初蘅打开冰箱,看了一眼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水果。她刚要伸手将里面的火龙果拿出来,却突然感到一个温热的胸膛压上了她的后背。   她微微侧过脸,然后便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身材高大的少年。   房间里的暖气太热,此刻少年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T恤,两人离得很近,初蘅甚至能感觉到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   季褚站在女孩身后,很恶劣地将手臂横过她的肩,面无表情地伸手去拿冰箱里的饮料。   初蘅本想走开将位置让给他,可少年的手臂将她困在了他的胸膛和冰箱门之间,因此初蘅一言不发,只是侧了侧身子,方便他取冰箱里的东西。   季褚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   趁着他收回手的瞬间,初蘅抬起胳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少年,走回到了料理台边。   她拿着刚拿出来的火龙果,开始削皮切丁。   季褚心里憋着一股气,脸色铁青。他“啪”一声将啤酒罐打开,然后又将塑料罐重重往旁边一放,走到料理台边,去拿柜子里的玻璃杯。   察觉到身侧的少年,初蘅没吭声。   下一秒,少年几乎是故意地,十分恶劣地对着她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然后伸长了手臂越过她去拿柜子里的玻璃杯。   初蘅没有说话,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被撞了也只是往旁边挪了挪,将偌大空间让给了这位大爷。   拿了玻璃杯之后,季褚在一旁坐下,然后将啤酒“哗哗”倒入玻璃杯中。   喝了一口啤酒,他又将玻璃杯重重一放,声音很不悦:“冰块呢?”   他并不像是在对初蘅说话,倒像是在对空气说话。   因为家里佣人没伺候好,所以大爷生气了的那种对空气说话的语气。   初蘅看了一眼四周,眼下楼下并没有其他佣人,因此毫无疑问,这位大爷是在对她的不周到服务发脾气。   寄人篱下,初蘅当然清楚自己的本分。   她半点也不生气,下一秒便从一旁拿过冰桶,递给了季褚。   只是季褚依旧是一言不发,看也懒得看她。   两人正沉默间,楼上传来脚步声。   是江敬也下楼来了。   刚才在楼上看见时,江敬便感觉有些尴尬,因此也没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初蘅的身份。   现在楼下除了季褚,没有其他人,江敬便也走过来和初蘅打招呼,“嗨,初蘅,那个……物理竞赛你考得怎么样啊?”   两人在全市物理竞赛集训班上就已经认识了。   和初蘅这种有希望进入国家队最终六人名单的大佬不同,江敬对物理并没有太高的追求,并不奢求能进入国家集训队,只希望能拿个奖项回来给高考加分——如果能直接保送就更好了。   因此对着初蘅,江敬半点也没有竞争意识,唯二的想法就是“大佬好强带我飞”和“以后蘅姐要是成了居里夫人那我也是和居里夫人一起上过课的人了”。   初蘅也记得江敬,听见他这样问,她思索了片刻,然后坦诚道:“应该能进国集,具体第几名就不知道了。”   江敬立刻“啧”了一声,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大佬。”   不过想起刚才在楼上时,孟悦那样的居高临下盛气凌人,江敬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偷偷看了一眼季褚,然后江敬低声安慰起面前的初蘅来:“那个孟悦……你可能不太了解她,她就是大小姐脾气,你别放在心上啊,其实人也没有多坏,就是被人宠坏了。”   初蘅点点头,又重复了一遍最后几个字:“被人宠坏了啊……哦,了解了。”   被初蘅这么一说,江敬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那话似乎有些问题。   他说的孟悦被人宠坏了……不是说她被季褚宠坏了啊!!!   见初蘅一副已经误会了的样子,江敬颇有几分心虚地看向旁边的季褚。   谁知季褚依旧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边,看也不看他们这边,唯有脸色是铁青的。   不过初蘅对于“孟悦被人宠坏了”这件事似乎没有太大反应。   她弯腰从柜子里拿了一把小银叉,放在面前的果盘里,然后将装满了火龙果和蜜瓜的果盘推到了江敬面前。   江敬会过意,拿着果盘就要往楼上走,“哦!我帮你拿上去。”   初蘅扯住他的卫衣帽子,“这是给你吃的。”   顿了顿,又道:“我再切一盘给楼上。”   江敬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啊。”   蘅姐平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居然这样贤妻良母……将来不知道谁有福气当居里先生。   这样想着,江敬又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旁边黑着脸不吭声的季褚。   反正不会是他。   江敬拿起果盘里的小银叉,刚叉了一块蜜瓜塞进嘴里,下一刻便是一个趔趄,险些扑街——原来是旁边的季褚踹了一脚他屁股底下的椅子,语气很恶劣:“没吃过水果啊?撑不死你!”   说完他又踹了江敬的椅子一脚,“还玩不玩了?不玩就滚回你家去。”   然后便像个祖宗一样大摇大摆地上楼去了。   江敬拍着胸脯猛烈咳嗽起来,同时又一脸懵逼:季褚这狗东西怎么了?自己好好吃个水果也碍他的眼了?到底是谁没吃过?!   还是说……江敬心中浮现起一个可疑的猜想:   自己和初蘅在这说话,他吃醋了???   江敬站起身来,打算回到楼上去。   见初蘅又切好了一个果盘的水果,他说:“我帮你端上去,你去忙别的吧。”   免得上去了又要被孟悦为难。   初蘅倒是很有小女佣的自觉,冲着他一笑:“你是客人,怎么好让人干活?”   说完便端起果盘,往楼上走去了。   ***   楼上房间里,孟悦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   刚才季褚下楼去了,她想要跟着,但又怕惹他生气,所以便站在楼梯上往下面看了好几次。   季褚虽然没有和那个小保姆有什么交流,可她看见季褚踢江敬椅子的那两下,明显是生气了。   想到这里,孟悦不由得咬紧了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他是因为江敬和那个小保姆说话,所以才生气的么?   下一刻,季褚上楼来了,拿过了旁边的一台游戏机,低头玩了起来。   片刻后,江敬也上楼来了,身后还跟着那个小保姆。   看了一眼小保姆手里端着的那个果盆,孟悦撇了撇嘴,然后道:“苹果都没有削皮,让人怎么吃呀?”   初蘅依旧扮演着合格的小女佣,微笑着解释道:“切之前洗过好几遍的,而且苹果皮里富含槲皮素的。”   专治脑瘫。   孟悦拿起盘子里的小银叉,叉起一块苹果,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她一副要笑不笑、十分勉强的模样:“是用自来水洗的吧?你不知道要用纯净水洗的吗,不然多脏啊。小阿姨,自己不讲究就算了,给主人家吃的东西也这么敷衍吗?”   初蘅忍住将整个果盘塞进大眼萌妹嘴里的冲动,依旧微笑道:“好,那我再重新给你削一个。”   看着初蘅端着果盆重新下楼去了,孟悦的心情终于有所好转。   当然,她高兴的并不是苹果这样的小事,而是自己刚才那样刁难小保姆,季褚连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更别说是为小保姆出头了。   看来这个小保姆,在季褚心中并没有什么分量。   上一次季褚那样,只不过是拿她来气自己的。   不一会儿,初蘅又上来了。她重新切了一个削好皮的苹果。   孟悦接过那盘苹果,兴致缺缺地吃了一小块,便放下了小叉子,看向一旁的初蘅。   她拨弄着指甲,然后又对着初蘅亮出了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道:“小阿姨,我的手链好像丢了。是我妈妈刚给我买的,要三万块呢……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呀?”   初蘅倒是心平气和:“是在这里丢的吗?”   “就是在这儿丢的。”孟悦点点头,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将里面的一张自拍照亮给初蘅看,“喏,我刚才拍照的时候还在呢。”   说着孟悦又指了指自己坐着的沙发,道:“你看看会不会掉到沙发底下去了呀?”   话一说完,仿佛是生怕初蘅生气,下一刻,孟悦又双手合十,笑得甜美可爱,“小阿姨,帮帮忙吧,谢谢你啦!”   初蘅也回以微笑,然后便也扶着沙发扶手跪下.身来,身子半趴在地上,开始帮孟悦找手链。   她趴在地上仔细将沙发底下都看了一圈,然后站起来,“没有。”   “不在沙发下么?”孟悦很惊讶,又指了指一旁的茶几,“那麻烦你再看看茶几下面有没有吧。”   此言一出,没等初蘅再做出反应,旁边却传来“哐”的一声。   是原本一直坐在旁边一声不吭玩着游戏机的季褚,突然一脚将面前的茶几踹翻了,怒声道:“你他妈有完没完?”   他刚才就想踹了,现在已经是忍得很久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时间也大惊失色:这祖宗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脾气了?这脾气是对谁发的?   下一秒,季褚一把将旁边的孟悦拎起来,然后将她放在沙发上的包包、以及隐匿在沙发缝里的那条手链一起,往地上一扔,语气冷得像冰一般:   “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说:【老规矩,不要骂女配,女配只是推动情节的工具人,要骂就骂铁铁】   主角是会有道德瑕疵的啦,比如这几章基础哥哥就真的很不守男德   不过铁铁还是卑微地乞求一下专栏收藏——点进专栏点击【收藏此作者】就好啦,因为铁铁过几天要开始狠虐基础哥哥,怕到时候再要你们收藏你们就不肯了,还是提前说一下吧2333 第41章   孟悦拿着包包和手链, 一边哭一边走了。   房间里的其他人一时间也颇感尴尬,纷纷告辞:“那个……很晚了,我们先回去了。”   一时间房间里便只剩下了季褚和初蘅两个人。   季褚心中憋着的那股气还没完全下去。   他看着面前的少女,冷笑出声:“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现在人家耍你都看不出来?”   初蘅转头看了一眼被大爷踹翻的茶几, 水果和果汁砸到了地毯上, 满地狼藉。   她根本就懒得搭理他。   反正祖宗发完了脾气, 最后这满地的狼藉还是要别人来收拾。   看着初蘅这样,季褚就更加生气了,心中憋着的那股愤怒几乎要毁天灭地。   虽然家里没人同他说过, 可看到她的第一瞬间,他也猜到了, 家里那个新来的阿姨大概就是她妈妈。   不是很讨厌他么?为什么现在又要来他的家里?   不是已经成了闻潇的女朋友么?何必摆出这副寄人篱下可怜兮兮的样子来?   闻潇是个废物?就这样让女朋友在别人家里干伺候人的事情?   季褚知道, 她有手段得很,不光有本事将闻潇迷得神魂颠倒,也能将他耍得团团转。   “怎么?闻潇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女朋友的?还需要我来给你出头。”   初蘅语气很平静, 似乎并不领他的情一般:“你踹翻了桌子, 最后是别人来收拾。”   季褚看着面前的少女。   他明明已经这样生气了, 可女孩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琥珀色的眸子里没有多余的情绪。   刚才他明明就应该继续看着孟悦怎样刁难她——反正对这种女人而言, 就是活该。   他就知道她会这样回答自己,他做的所有事情,她从来都是不领情的。   可他还是没忍住,一脚将茶几踹翻, 把人给赶走了。   初蘅看着他,就像是大人在看一个顽劣的孩童一般,并不与他计较,可目光中的怜悯和宽容却让人难以忍受。   越是被她这样平静地看着, 季褚就越是觉得生气。   下一秒,季褚便冷笑着开口道:“怎么?闻潇都不舍得花钱给你安排个住处么?”   他攥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垂,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恶劣无比:“我可比闻潇大方多了。”   “啪——”   初蘅没有犹豫,反手便是一巴掌扇上了他的脸。   明明已经忍了一个晚上,可到了此时此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下去了。   初蘅看着面前的少年,眼睛有轻微的泛红,可语气还是冷的:“我如果不在这里伺候人,你和你的女朋友岂不是没有了羞辱我的机会?”   说完便挣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   初蘅回到房间之后,没过多久,朱秀丽便来敲她的门了。   “你妈妈今晚不回来哦?”   初蘅点了点头。   以前舅舅怕影响林素芬工作,都是不让她在医院里过夜的,但现在初蘅放假了,有她和林素芬两个人轮班,所以便每天都在医院里陪舅舅过夜了,免得他晚上不方便。   听她这样说,朱秀丽又叹了口气,小声问她:“今天那个姓张的让你去季褚那儿帮忙了?”   初蘅点头,“就是去送点东西。”   如果林素芬是由张姨给介绍进来的,她或许也会对初蘅好。   可林素芬是朱秀丽介绍进来的——佣人里也会拉帮结派,对于这林素芬母女,张姨无疑是很看不顺眼的。   而季正诚管儿子管得很严,他本人的阶级观念又极重。   对于儿子早恋这件事,虽然他嘴上不说,可旁人都瞧出来了——若对象是家世相当的白富美,可以;若对象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那必然是要棒打鸳鸯,以免有不知天高地厚的野鸡想要攀附上季家了。   朱秀丽知道,姓张的今天故意让初蘅去季褚房间里帮忙,也就是想着万一她是个眼皮子浅的,巴巴儿的凑上去讨好季褚,到时候正好捏住初蘅的这个错处,将她连带着林素芬一起扫地出门。   “她那是给你下套呢,”朱秀丽揉揉她的脑袋,“还好我们蘅蘅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姑娘。”   顿了顿,朱秀丽又问:“季褚让你给他打扫房间,你是不是没理他?”   初蘅愣了愣,“啊?”   朱秀丽笑起来:“刚才我上楼去,看见他一个人在那打扫房间呢,真是破天荒第一次……蘅蘅,你这样就对了,太太让你来家里住,是把你当作家里的客人的,这种伺候人的事情你不必动手,千万别学有些人巴巴儿的去拍马屁,那样子太难看了……至于季褚,你也别怕他,只要你有理,太太会收拾他的。”   初蘅“嗯”了一声,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那位祖宗……居然会自己打扫房间,真是闻所未闻。   ***   第二日,便是季褚的生日。   相熟的亲戚朋友全都来季家了,家里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初蘅也被褚晓叫去主楼帮忙了。   不过帮忙的内容很简单,就是让她打电话催催饭店的人赶紧将下午茶的点心送过来。   等初蘅打完了电话,褚晓又问:“怎么都没见你把豌豆黄带出来游泳呀?”   初蘅一愣,才想起褚晓之前说过,她没事的时候可以让豌豆黄在游泳池里游游。   当时她只把这当作是客套话,没想到褚阿姨居然是认真的。   见初蘅犹豫,褚晓又笑道:“家里泳池的水每天都换,这个季节又没人游泳,别浪费了,去把豌豆黄带出来游一下吧。”   季家一楼就有两个泳池,一个大泳池是修在院子里的,这会儿天气冷了,自然是没人用;还有一个小泳池,在一楼的大阳台上,有恒温系统,每天都要换水的。   初蘅抿了抿唇,眼睛不自觉地弯起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其实她中意那个游泳池很久了。   难得见这个向来淡漠的小姑娘露出小猫咪一样愉快狡黠的神情,褚晓也不由得微笑,“快去吧,我也想再好好看你的豌豆黄呢。”   初蘅一路小跑回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将装着豌豆黄的小鱼缸捧了出来,然后又跑到一楼的大阳台上,蹲在游泳池边,将豌豆黄倒进了游泳池里。   因为是恒温,豌豆黄不会觉得冷,不过……初蘅的手伸进水里,轻轻地拨了拨不太敢动的豌豆黄,“你是不是觉得……到大海了呀?”   被主人伸手拨了两下,原本一动不动的豌豆黄瞬间又活泛了起来,摆动着鱼尾巴在游泳池里很欢快地游来游去。   初蘅愉快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警告道:“让你在外面玩一下而已,还没打算放你走,死心吧。”   她正对着豌豆黄嘀嘀咕咕着,大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随后初蘅便看见大铁门缓缓打开,一辆加长款林肯缓缓驶入进来。   张姨已经一马当先地迎了上去,守在车门边,笑得没了眼睛,“老爷子来了呀。”   来人正是季老爷子,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年纪相当的长辈,容貌威严,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初蘅原本想要捞起豌豆黄默默从后门溜走,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季老爷子一下车,目光便投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初蘅。   察觉到季老爷子的目光,张姨赶紧在旁边解释道:“老爷子,那是家里新来保姆的女儿,小孩子家家不懂事。”   说着她又看向初蘅,语气里带了几分严厉:“这一池子的水哪儿是随便给你玩的?没有规矩!”   听见这话,季老爷子微微地皱了皱眉,但也没对着张姨吭声。   教训一个保姆,那是他自降身份。   他背着手往初蘅的方向走,脸上换上了笑容,“这是什么?”   虽然已经经过了褚阿姨的允许,但这样当场被抓包,初蘅还是有些尴尬,“我养的金鱼。”   “哦。”隔着阳台,季老爷子笑眯眯地探头看了看,“游得很好嘛!”   自己第一次见面就在老头子面前装哑巴,初蘅不是不心虚的。只是第二次见面是在医院里,当时焦头烂额,哪里还有心思想这些?   如今再见到季老爷子,初蘅的羞耻感再次卷土重来。   ……真的太丢脸了。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决定转移话题:“上次的钱……您应该收到了吧?”   “收到啦。”季老爷子笑眯眯的模样,“那么快就把钱打过来,是急着和我老头子撇清关系,还是欠了点钱就睡不着觉?你这样以后可干不了大事。”   虽然并不知道为何季老爷子和初蘅认识,但一旁的张姨也迅速转换角色,笑眯眯道:“是呀,我看蘅蘅这孩子就是脸皮薄。”   季老爷子没理她,只是看向初蘅继续道:“你的小鱼在这儿游泳,你还要陪着吗?”   初蘅摇头。   “那就上来陪爷爷说几句话吧,反正离开饭还有一会儿呢。”   初蘅跟着季老爷子,一路上到了楼上的小花厅里。   除了他们俩之外,还有另一位年纪同季老爷子差不多的长辈,刚才和季老爷子坐同一辆车子来的,季老爷子和她说话时那个人也站在一旁打量着她。   他的头发花白,脸上却没有太多皱纹,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   明明已经是老年人了,可身姿仪态上还带着中年人的威严。   初蘅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本能地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十分令她不适。   不是暗中的窥视,而是光明正大的打量,似乎要将她从头到脚审视个遍。   初蘅也十分坦然地回视过去。   对方的目光威严,看人的眼神里天生就带了上位者对底下人的俯视。   初蘅并不惧怕他的目光,落落大方地与他对视。   她讨厌被人这样打量,她不求物质不求捷径,自然也不用害怕这样的上位者。   两人对视了良久,那个人终于将身子往后一靠,目光也随之放缓和了,“我知道你叫初蘅。”   季老爷子在旁边介绍道:“这是宋引的爷爷。”   初蘅恍然,原来是这样。   难怪对方从一进门就开始那样打量自己……不会这又是一个觉得自己欺负了他小孙女的宋家人吧?   宋老爷子看着她,道:“听说你刚参加了全国物理竞赛……有信心拿一等奖吗?”   初蘅没吭声。   因为她觉得这对话实在是有些诡异,宋家的长辈和她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好好的怎么关心起她的学习来了?   见她不吭声,宋老爷子又道:“想过出去留学吗?想去伯克利吗?那是奥本海默和吴健雄的母校。”   初蘅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对方既然知道她的身份,那必定也知道她的家境,为什么还要问她想不想出去留学?   还是说……   果然,见她不说话,宋老爷子又开口道:“你的成绩很好,我可以送你出去读书。”   初蘅终于确定了,原来对方之前那样居高临下的睥睨、毫不掩饰的审视,以及傲慢至极的态度,是因为这个。   因为他很有钱,所以轻飘飘地扔出一句承诺,以为这样就能换来她的诚惶诚恐和感恩戴德。   初蘅笑了笑,然后开始一字一句地纠正他:   “全国物理竞赛最好的学生不是拿一等奖,而是拿特等奖进国家集训队——一等奖只是给没进国集的学生的安慰奖。”   “奥本海默的物理博士学位是在哥廷根大学拿的,他只是在伯克利教书——伯克利不是他的母校。”   她看向宋老爷子,就用对方看她的那种目光看回去,语气轻蔑:“看来你既不懂竞赛,也不懂物理。”   作者有话要说:铁宝的存稿箱危!!!!!!!   最近每章的更新字数要少一点了,存稿不多,省着点更新   毕竟铁宝知道,你们是想每天都和铁宝见面,而不是一次性榨干铁宝的存稿就say goodbye   小喇叭再次充上电——还没收藏铁宝专栏的快去收藏(就怕过几天你们就不给收藏了 第42章   初蘅这话说得极其不留情面, 对方的脸色一时间铁青。   而一旁的季老爷子,破天荒头一回看见多年好友被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怼得哑口无言,当即便拍着大腿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   初蘅又看向季老爷子,觉得自己继续待在这里也不太合适, 便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便走出了小花厅。   初蘅低着头, 走得很急, 一出去正好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她抬头一看,站在小花厅门口的人正是季褚。   初蘅懒得吭声,直接绕过他便走开了。   季褚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走进了小花厅。   看见坐在花厅里的两位长辈,季褚轻咳一声, 然后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道:“刚才那个人……就是狗脾气, 你们犯不着和她一般见识。”   季老爷子是早就知道了自家孙子的心思,当下只是笑眯眯地不说话。   今天闻潇也来了,季老爷子偷偷观察着这几个人, 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己先前担心兄弟阋墙, 原来是瞎担心。   看小姑娘这表现, 自己的一个孙子、一个外孙, 原来她竟是一个都没瞧上。   而一旁的宋老爷子,原本铁青的脸色,这会儿也渐渐缓和开了。   他点了点头,对季褚的话表示赞同, “真是狗脾气。”   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简直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   微笑过后,宋老爷子又抬起头看向站在花厅门口的高大少年,过了好半晌, 又慢慢地笑了出来:“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   等初蘅再回到楼下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宾客陆陆续续到了。   季家的规矩是小辈过生日不大办,生日当天只请家里人和亲近的朋友聚一聚——若想大办的话需要自己另寻时候。   因此今天季家别墅里的宾客并不算多,除了季家的亲戚,剩下的便只有世交宋家了。   宋老爷子早一步到了,宋引则带着妹妹后一步到了。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简清怡。   眼下马上就是年关,换成其他留学生或许还要考虑学业,但宋家这样明争暗斗的豪门里,比起在宋老爷子跟前承欢膝下,学业实在是不算什么,因此这几个小辈全都回来过年了。   此刻站在游泳池边的,便是简清怡。   她弯腰看着此刻在泳池里欢快游着的小鱼儿,好奇道:“褚阿姨最近又开始养金鱼了吗?”   张姨听见,一时间面色有些为难:“不是太太养的,是别人养的。”   因着家里老爷子的刚才那番举动,张姨现在拿不准初蘅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的确是保姆的女儿,可看起来又是个异常能巴结的,不光太太喜欢她,连老爷子也特别喜欢她。因此张姨也不敢再用“家里新来保姆的女儿”来称呼她,而是含糊地说了个“别人”。   这样一听,简清怡就更加好奇了,在这个家里,能养宠物的一共就三个人。   “是季褚吗?他也养宠物啦?这条小金鱼好可爱哦。”   下一秒,从楼上下来的初蘅走进了阳台。   一见到她,简清怡恍然大悟:“是你养的。”   懒得去追究宋引妈妈那边的穷亲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简清怡笑了笑,然后又对张姨道:“把这鱼给我捞起来,换干净的水,我要游泳。”   有了客人发话,张姨赶紧应下,连忙叫人去拿工具了。   她早就看这鱼不顺眼了。   不一会儿,捞网就拿来了。   张姨赶紧拿着捞网将泳池里的豌豆黄捞起来,然后倒进了一旁的小鱼缸里。   简清怡看了一眼脚边的玻璃鱼缸,抬脚便踹翻了。   鱼缸里的水漫得到处都是,豌豆黄也被摔在了地面上,翻着肚皮跳了跳,十分可怜的模样。   踹完之后,她看着初蘅,说出来的话是抱歉的,可语气里却是满满的挑衅:“对不起哦,不小心踢到你的金鱼了。”   初蘅没吭声,只是蹲下.身去,捡起鱼缸,在泳池边接满了水,将在地上翻着肚皮的豌豆黄放进去,然后便捧着鱼缸回房间了。   对于简清怡这种大小姐的所作所为,初蘅虽然难以想象,但还是能够理解她为什么做。   宋家的大小姐,自然也是金贵无比,欺负一个小保姆,想欺负便欺负了,哪里需要顾忌那么多?   因此两分钟后,将豌豆黄放回了房间的初蘅,重新出现在了主楼的阳台上。   简清怡看起来倒是真的想游泳,她正背对着初蘅,站在泳池边打电话,“给我送泳衣来呀……谁让外公不在家里装恒温泳池呀,我说了好几次他都不——”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扑通”入水声,阳台上响起简清怡的尖叫:“啊!!!”   正打着电话的简清怡毫无防备地被人从后面一脚踹进了泳池里,整个人从上到下成了只落汤鸡,还结结实实喝了两口豌豆黄的洗澡水,形容狼狈极了。   没等简清怡睁开眼睛看到底是谁踹她下水的,初蘅便转过身,面不改色地走了。   从阳台出来,初蘅正撞上听见了这一番大动静、然后从楼上急匆匆跑下来的褚晓。   初蘅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她其实很喜欢褚阿姨,但没想到自己难得做件坏事,又被她发现了。   下一秒,褚晓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干得漂亮……我想踹她很久了!”   说完褚晓便面不改色地继续往前走去,然后下一秒,初蘅便听见身后传来褚晓大惊失色的声音——   “哎呀清怡这是怎么了?快快快,回房间去换身衣服。”   ***   简清怡是客人,却在别人家里闹了这么大一场笑话,实在是有些难堪。   连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宋老爷子也冷声斥责道:“丢人现眼。”   简清怡心中生气,但却敢怒不敢言。   她平时刁蛮任性,可那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她长得漂亮念书也好,半点不给老爷子丢脸。宋家的外孙女儿,任性点又怎样呢?   比起宋莹那样唯唯诺诺的没出息样,老爷子更喜欢她这样厉害不吃亏的性子。   可哪怕如此,简清怡也是向来不敢在老爷子面前造次的。   这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被老爷子这么一骂,简清怡就更是恨得牙痒痒了。   她知道是谁将自己踹下泳池的,可惜没有证据。   等到主楼开饭的时候,简清怡已经换好衣服吹干头发出来了。   当然,她身上穿的是初蘅的衣服。   因为褚阿姨的个头足足有一米七三,简清怡穿不了她的衣服。而整个季家上下,除了褚阿姨外,便只剩下几个保姆阿姨和初蘅这几个女性。   保姆阿姨的衣服简清怡势必是不会穿,因此褚阿姨便直接替她决定了:“蘅蘅比你高一点,但大差不差,你就穿她的衣服吧。”   当然,初蘅的那些便宜货衣服,简大小姐当然看不上眼。   “不用了,我让人从家里送衣服过来。”   “小孩子家家,胡闹。”褚晓嗔怪地看了简清怡一眼,“等家里送衣服过来,那人可要冻坏了。”   宋老爷子也一脸不悦地下了命令:“听你褚阿姨的话。”   形势所迫,简大小姐不得不在初蘅的那些便宜货衣服里挑出了一件自己勉强能忍受的毛衣和一条牛仔裤。   等到简清怡换好了衣服出来,听到自己身旁传来朱秀丽的低笑声,初蘅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褚阿姨的用意。   简清怡平日里时尚漂亮、盛气凌人,一大半是人靠衣装——材质高级剪裁良好的昂贵衣服穿在身上,怎么都不会难看的。   但如今简清怡精心打造的发型毁于一旦,身上也换上了初蘅的衣服——丑倒是不丑,但也的确变成了个大土妞。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么明晃晃的一比较,在场众人更加直观地意识到了——初蘅是真的漂亮,也的确漂亮得不容易。   毕竟这些衣服穿在初蘅的身上时,大家通通都没看出来衣服难看。   这会儿简清怡一穿上,简直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车祸现场,瞬间就将这些衣服的本来面目现了形。   简清怡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换好衣服出来之后一直扯着毛衣领子,满身的不自在。   在场其他人都是很默契地在心里笑,唯有季褚的堂妹季融融,脑袋里缺根筋,当下便大喇喇道:“咦?简清怡,这个衣服一点都不衬你……你都把别人的衣服穿难看啦。”   简清怡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想要发怒,但却知道不能,因为季融融是季家这一辈里的唯一一个女孩儿——季家真正的小公主,可比她要金贵多了,所以此刻她只能转过脸去不说话。   她想要回家去,可心里却很明白老爷子的底线——刚才他已经骂过自己“丢人现眼”了,要是她连这顿饭都不能好好吃完的话,恐怕老爷子真的会动怒。   ***   等到开饭的时间,众人都齐聚在了主楼。   原本初蘅是没有上桌吃饭的份儿的——褚晓先前问过她要不要一起来吃饭,但初蘅自觉身份格格不入,实在是太尴尬,于是便拒绝了。   但季老爷子在饭厅里没找到初蘅的身影,当下便指挥着季褚:“快去把蘅蘅给我叫来……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没一个懂事的。”   褚晓看了一眼儿子,“你去。”   季褚闷不吭声地站起身来,然后往附楼的方向走去。   一上楼,季褚却没想到意外看见了宋引。   宋引有些尴尬地问:“是家里的钱不够用吗?舅妈怎么还在别人家做这个啊?”   初蘅沉默了,是对这样的愚蠢发言无言以对:“……”   不做保姆,还能做什么?   难道去你们家集团当CEO吗?   宋引马上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话的问题,愣了愣,他又说:“我的意思是……我之前给过舅妈一笔钱,她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初蘅一愣。   听宋引的口气,这笔钱的金额大概还不少,可她从没听林素芬提起过这笔钱的事,就连舅舅之前出事的时候也没听她提过。   但家里的这些事情似乎也不好对宋引说了——说了倒像是再问宋家要钱似的。   因此初蘅当下只是含混道:“她……闲不下来。”   宋引又挠了挠头,开始没话找话:“我听胖头鱼说,你之前去参加全国物理竞赛了……是不是肯定能拿第一?”   初蘅思索几秒,“差不多吧。”   宋引被噎了噎:“……”   这天实在是聊不下去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找话题。   站在楼梯转角的季褚轻咳一声。   正在说话的两人齐齐看向他所在的方位。   季褚看了一眼初蘅,“爷爷让你去吃饭。”   说完转身便走。   见他走了,宋引也连忙跟上,“她居然还讨你爷爷喜欢?”   季褚停下脚步,看了宋引一眼,“你的外公是她的爷爷……你们俩是直系三代血亲。”   听见这话,宋引竟还真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好像的确是这样。   “是啊!好好的说这个干嘛?”   季褚凉凉道:“所以别想东想西的了。”   说完便大步往前走了。   直到季褚彻底走远了,被留在原地的宋引才后知后觉地察觉过来:“你……你什么意思?我没你以为的那么龌龊好吗!季褚你别走……今天我们把话说清楚!”   他明明只是关心一下小表妹!   等初蘅到了,季老爷子才终于露出笑脸来:“快来快来,爷爷等你好久了。”   季老爷子左边坐着最疼爱的宝贝孙女融融,右边的座位则空着留给了初蘅。   因为今天算是季家的半个家宴,所以闻潇也来了。   只是看见初蘅时,他的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和,而是一脸漠然地转开了目光。   初蘅知道,自己当初拒绝对方的那一番话的确是很不留情面,所以再次见面,闻潇这样的反应也在意料之中。   饭桌上,分量最重的两位长辈便是季老爷子和宋老爷子。   宋老爷子不说话,光是坐在那里就威严十足。   而季老爷子性格随和,尤其是喜欢和小辈们打成一片,因此全程就只听见他一个人叽叽喳喳——   “蘅蘅的眼光真的没得说,我之前在天桥底下摆摊,她一眼就看中我的画了……真的有眼光,她和其他那些为了拍马屁闭着眼睛说我写字好的人可不一样!”   季融融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可是爷爷,你之前说是一个小哑巴买下你的字的!”   初蘅闭了闭眼。   好羞耻……能不能别再提了。   季老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他伸手摸了一把脑门,不肯承认自己的话唠,只是嘴硬道:“那个……蘅蘅比较害羞,不好意思和陌生人说话。我看装哑巴这招就很聪明,以后你们都可以试试。”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都笑了。   季老爷子就是这样,护犊子,不管好坏都能护得严严实实的。   宋老爷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饭桌上的这个女孩,唇角也微微地翘起。   ***   吃过了晚饭,众人纷纷将准备好的生日礼物送给今天的寿星公。   安静了一整晚的简清怡,低低惊呼出声:“……我的项链不见了!”   此言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宋老爷子很不耐烦地看向简清怡,道:“你再好好找找。”   “刚才褚阿姨让我去洗澡之前,我摘了下来,”简清怡将包翻了个遍,“我记得我就放在包里。”   她看了看宋老爷子,然后又看向季正诚和褚晓,犹豫了几秒,然后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笑容来,“可能是我自己忘记了……没事没事,再买一条就是了。”   季正诚的脸色不好看。   他不像妻子那样好说话,很多时候做起事来都是一板一眼。   刚才简清怡说了项链就是在这个家里丢的,现在又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分明是在说“你们家里闹了贼,但我为了你们脸面好看所以不追究了”。   季正诚不是咽得下苍蝇的脾气,更不愿意自己家被别人说成贼窝。   因此下一秒他便看向妻子,道:“让张姐去查监控,看看刚才家里哪些人进出过主楼。”   很快,监控录像便被调了出来。   简清怡是掉进了游泳池之后才去洗澡的,在那之后进出过别墅主楼的人不多,除了家里的两个厨师之外,就是张姨和初蘅。   没等其他人说话,张姨就抢先开口道:“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也在这个家里做了快十年了,先生要是不信的话可以搜我的房间。”   季正诚当然不会有什么尊重佣人隐私的概念,听张姨这样说了,他便道:“不是不信任你,事情弄清楚了免得别人闲言碎语。”   因为家里的几个厨师和佣人都在本地有家,所以房间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桌椅和床,剩下的物品寥寥。   张姨将行李箱和包里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全部摊在床上,里面并无简清怡的那条项链。   紧接着又是两个厨师的房间,他们平时不怎么留在别墅里过夜,因此房间里的东西就更简单了,一眼望过去也就只有一张床。   直到林素芬和初蘅住的那间房间。   张姨将房间里的那个行李箱打开,谁知行李箱一打开,里面的一个小盒子便滚落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生日部分是重头戏,所以会多费些笔墨写   这部分情节写完的话,校园部分就基本结束啦   本章送288个红包~(*^▽^*)   ————————   (作者有话说字数不要钱!不要钱!不要钱!)   感谢小可爱们给铁宝的地雷和营养液,破费了么么哒! 第43章   盒子上烫金的剑和十字架花纹熠熠发光, 哪怕设计简单低调,可这个logo所代表的品牌还是令人咂舌。   张姨在季家做了这么多年的事,自然也是认得这个牌子的,当即她便抽了一口凉气, 将那个盒子打开。   并不是空盒子, 盒子里装着的那块手表崭新, 银色不锈钢表带和深蓝色表盘散发着煜煜的光芒。   是季褚之前送给她的那块手表。   张姨看着初蘅,脸上显露出了几分难以掩盖的愉悦——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四个字“人赃并获”。   “说吧,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一时间狭小的房间里一片寂静, 在场的其他人也没有出声的。   初蘅却很平静地反问:“你们要找的不是项链吗?”   张姨没想到如今人赃并获了初蘅还敢顶嘴,当即便怒声道:“就算不是项链, 这种手表也不是你能买得起的!几十万的手表敢偷, 几万的项链就更不怕了!”   说着她又看向一旁的褚晓,道:“太太,您看看这是不是您的东西?我记得您有好多块这个牌子的手表……不会是她从您房间里拿的吧?”   褚晓皱眉, 挥了挥手, “别胡说, 不是我的。”   说完她又看向初蘅, 道:“蘅蘅, 阿姨知道这样问可能不太礼貌……但你能说一下这块表是怎么来的吗?”   初蘅沉默着。   见她这幅模样,张姨更加确定了:这块手表一定来路不正。   于是转头又对着褚晓道:“太太,我看她是不会说的,要不还是——”   张姨原本是想让太太直接报警的, 可还没等她说完,房间外面传来一个很冷淡的声音:“你想听什么?”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季褚。   没想到这位祖宗突然开口,张姨愣在原地,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季褚面无表情,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一块破表,也值得你们问来问去?我送的,怎么了?”   他原本是不想说的,一来是追人没追上,丢人;二来则是……被别人知道自己送了她这样的礼物,她之后在这个家里就不好待了。   但眼下他再不出来说话,也许她就要被打上小偷的标签了。   张姨被这样当众怼了一通,一时间脸上有些尴尬,可此时此刻说话的是家里的活祖宗,她一时间只得赔着笑脸道:“季褚,你别生气,主要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敢收几十万的手表啊……也不能怪别人多想啊。”   这回张姨的语气倒是和和气气的,可话里话外还是夹枪带棒的。   这番话并非说给季褚听,而是说给在场其他长辈听的。   季褚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道:“我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再要回来,她想还我也不要……这你也要管?”   在场还有其他人,褚晓知道这样闹不好看,当下便道:“这个和今天的事没关系,先不说这个了。”   褚晓原本是想将这件事糊弄过去,一大家子人将一个小姑娘当成贼来对待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直到这会儿,先前一直没说话的简清怡才终于开口:“褚阿姨,我的项链还没找到呢。”   既然监控里出入过主楼的其他人房间里都已经搜过了,那么这会儿就只剩下了初蘅的房间没被搜完。   褚晓皱了皱眉,实在是很不悦。   自己的家里,反而轮到宋家的这个小丫头来指手画脚了?   而一直没吭声的季正诚也是板着一张黑脸,对着张姨沉声道:“继续搜。”   今天自己家里的这个贼要是找不出来,实在是丢人现眼。   更何况,他对初蘅也十分不满。   才多大的丫头片子,就已经将自己的儿子迷得团团转,简直是个惹事精。   季正诚心里决定了,不管项链是不是她偷的,这么个惹事精都不能再待在自己家里了。   有了季正诚的命令,张姨继续将打开的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   可惜一无所获,行李箱里除了那个装手表的盒子之外,就是几件旧衣服和几本旧书。   张姨放下行李箱,转身去看房间里的衣柜。   她搜得十分仔细,将衣柜里每件衣服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可惜最后还是一无所获。   张姨转身看向季正诚,硬着头皮道:“先生,没找到。”   简清怡有点着急:“怎么可能?衣服口袋里都搜过了吗?”   此言一出,在场其余众人都齐齐看向她。   连宋老爷子都黑着一张脸看向外孙女。   初蘅等了这么久,也终于等到了此刻。   她看向简清怡,脸上带着微笑:“你怎么知道要搜衣服口袋?”   简清怡的脸上一时间有些慌乱,她顿了好几秒,然后强作镇定道:“别的房间都搜完了,只剩下你这个房间了……东西要藏也只能藏在那几个地方呗。我提醒阿姨别找漏了,有什么不对?”   简清怡这解释,虽然不算高明,但也合理。   就看听的人信不信了。   可惜的是,下一秒,初蘅便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换完衣服就把项链放进衣柜里了。”   初蘅又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刚才将简清怡踹进了游泳池,对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刚才简清怡来换衣服的时候,她特意留了个心眼。   说完,初蘅遥遥看向不远处的宋引。   “项链在你口袋里。”   宋引没听明白,但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果然摸出来一条项链。   是初蘅先前和他说话时,放进他口袋的。   当然,初蘅也不是想陷害宋引。   只是两人的身份使然,项链在宋引那里,只不过是个误会而已;可项链在她这里,就是偷窃案件了。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把项链拿出去交给褚阿姨,说是简大小姐不小心落在自己房间里的。   但在出门碰到宋引的那一刻,初蘅又改变了主意。   她觉得,人还是应该为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没料到初蘅竟留了这样的一手,简清怡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你偷了我的项链,当然不敢留在自己房间里,转移赃物也能被你说得这么——”   没等她将话说完,先前站在旁边黑着脸、一直一言不吭的宋老爷子,伸手狠狠地掴了简清怡一巴掌。   大概是真的觉得丢了人,宋老爷子实在是被气坏了,“丢人现眼!给我滚回家去!”   ***   这一晚实在是兵荒马乱,等到将所有客人送走,褚晓才打电话将初蘅叫来自己的房间。   出了这样的事情,小姑娘心里不好受,她肯定要好好安慰人。   听见“初蘅”的名字,季正诚便不住地摇头,“赶紧把这对母女请出去,看着闹心。”   才多大的年纪,就已经这么能惹事了。   听见这话,褚晓忍不住瞪向丈夫,“这件事人家蘅蘅也是受害者,你这个人怎么回事呀?”   对于妻子这话,季正诚嗤之以鼻:“惹出来这么多事,本身就是她的不对!所以我说你管不好公司,这要是放在公司里,这种惹事的员工,不管对错,我全都是要开除的……不能处理好这种事,本来就是她的问题。”   褚晓瞪了丈夫一眼,但也懒得和他争。   当下她只是道:“要开除人去你公司开除,这个家里是我说了算……行了你快进去吧,我有话和小姑娘说。”   季正诚皱着眉进了里间卧室。   临进去前,他又回过身来,“你让她离季褚远一点……这种事情再有下次我是真要把这母女俩扫地出门的。”   “我看是你儿子缠着人家吧,你还倒打一耙。”褚晓看也不看他,“给我进去吧你,话那么多。”   不一会儿,初蘅便来到了三楼。   褚晓就在卧室外的小会客厅里等她,“蘅蘅要不要喝果汁?”   茶几上放着一提鲜榨好的橙汁。   初蘅刚好有点渴了,当下也老实不客气地点点头,“要。”   褚晓不自觉微笑起来,她刚要去倒果汁,但却发现初蘅的表情有些怪。   初蘅的脸色铁青,呼吸十分艰难。她一只手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另一只手颤抖着摸索伸进外套口袋里。   “怎么了?”褚晓赶紧走过来,又帮着她去拿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只气雾剂。   拿着气雾剂吸了好几口之后,初蘅呼吸困难的症状终于有所缓解。   褚晓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初蘅却看见了摆在茶几上的那一大束玫瑰花。   ……原来罪魁祸首是它。   过了好一会儿,平复下了呼吸,初蘅才对着褚晓解释道:“我有哮喘。”   本来是不应该说的……但初蘅知道,自己哮喘发作的样子有些吓人,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以免褚阿姨会以为她有什么烈性传染病。   褚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小姑娘刚才是花粉过敏。   “他们做事也太懒了,连花粉也不处理。”她赶紧将那一大束玫瑰花拿开,顺口道,“怎么你也——”   话刚说出口,褚晓却是顿住了。   她原本想说的是,宋莹有哮喘,怎么初蘅也有哮喘呢?难怪是表姐妹。   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有一个极快的念头闪过她的脑海,快得她几乎要抓不住。   宋莹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夫妻俩便达成了一致——小姑娘并没有遗传到父母的好皮囊。   后来她专门联系了301的专家,想让小姑娘去看看哮喘,看有没有根治的可能,可那时小姑娘委屈着不愿意去——那时褚晓还以为小姑娘只是胆小害羞、讳疾忌医。   再后来,林素芬到了家里来当保姆,初蘅放寒假后也住了进来。   起初褚晓并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是宋家的亲戚,那时只觉得林素芬对这个女儿不够关心——甚至还不如她这个外人。   可那时褚晓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哪怕是如今了,也还是有不少父母重男轻女。   像是家里的张姐,她生了一儿一女,对儿子女儿的态度便是截然相反。   那时褚晓以为,也许林素芬是因为初蘅是个女孩儿,所以对她不怎么上心,可现在……褚晓几乎要被自己的这个猜测说服。   大概是她停留在原地的时间太长,初蘅终于忍不住发问:“褚阿姨?”   褚晓回过神来,她将手中捧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放在一旁的边柜上,然后又转过身来,细细地打量了一遍初蘅的眉眼。   越是看,她便越觉得荒唐。   是啊,初蘅竟然长得和故去的好友这样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侄女似姑”可以解释的。   褚晓惊讶于自己的迟钝,居然到了此刻才发现。   定了定神,她又看向初蘅,然后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说今晚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你不是养了豌豆黄吗?喏,你看,我这儿正好有一个鱼缸,都没用过呢,你要不要?”   初蘅顺着褚阿姨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很大的玻璃鱼缸,里面各种玩具和装饰一应俱全,还有一看就很高级的增氧泵。   初蘅立刻点头:“要!”   褚晓笑起来:“行,那我明天让人拿去你房间……既然不舒服,就快回去休息吧。”   等回到卧室,褚晓这才慢慢地收起了笑脸,心事重重。   季正诚问她:“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随便说了两句话。”   季正诚放下手中的杂志,好奇道:“我看你还挺喜欢那个小姑娘的。”   褚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季正诚正色道:“这个你就别想了,你儿子被漂亮小姑娘迷昏了头,你别也跟着昏了头。小孩子家家的,随他去,只要别玩出人命来就行。”   和一个保姆做亲家,他们季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褚晓这会儿却是没心思理会丈夫的这些话。   她心里想的是,如果、如果蘅蘅才是宋家真正的骨肉,那为什么宋莹会被接回宋家。   宋引是个小孩子好糊弄便也算了,可宋老爷子怎么会被这样的伎俩糊弄住?   褚晓看了一眼身旁的丈夫,本想问问他的主意,最终却还是忍住了。   季正诚最是明哲保身的性子,不喜掺和到别人的家事当中去,更何况是宋家这样势力盘根错节的豪门大族,更何况是别人家这样隐秘的私事。   若是这事叫他知道了,他肯定会阻止自己插手。   可于褚晓而言,这件事她却没法置身事外。   年轻时她和初逸最是要好,是真心将她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来看待,那时初逸带着女儿销声匿迹,她心中担心极了,又怜惜宋引小小年纪亲生母亲就不在身边,所以时常将他接来家里和季褚同吃同住。   现在的话……如果是初逸的亲生女儿还流落在外吃苦、冒牌货却登堂入室,褚晓是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的。   这事她一定要管到底。   ***   从三楼的小会客厅下来之后,初蘅便看见了懒洋洋靠在楼梯边的少年。   季褚看着眼前的女骗子,不轻不重地“嗤”一声。   “你故意的。”   这一出闹剧结束,季褚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个女骗子耍了。   她既然早知道简清怡要给她下套,那为什么还不把那块手表收起来,非要等到被别人搜出来?   分明就是故意让他跳出来给她出头的。   季褚暗骂了自己一声。   明知道这就是个女骗子,但自己依旧还是看见坑就往里跳。   此时此刻,面对少年的指责,初蘅倒是异常坦然,“嗯,我就是故意的。”   女骗子坦然得近乎无耻,季褚再次哑口无言了:“……”   初蘅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慢条斯理道:“你找的那个女朋友……让我觉得很不爽。”   所以她才想要试探试探他。   短短的一句话,这样的直白、又这样的轻描淡写,几乎要让季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初蘅停下脚步,然后转头看向身侧的少年。   少年的个头很高,哪怕站得比她低两个台阶,但此刻视线依旧与她齐平。   大概是因为才去剃了头发,少年的鬓角是青色的,冒着刚长出来的短发茬。   少年紧盯着她问“什么”的模样,就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大男孩了。   初蘅抿了抿唇,然后道:“很不爽,很不高兴……听不懂吗?”   说完她便一把推开面前的少年,一言不发地继续往楼下走去。   季褚站在原地,琢磨着“很不爽”和“很不高兴”这两个词背后的含义。   没等他琢磨明白,走到楼梯最末一级的女孩突然回过神来,不轻不重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是说好要追我?你要找到了比我好的也就算了……我看你现在那女朋友还不如我呢。”   季褚愣在原地,消化了足足两分钟,才明白过来女孩刚才话里的意思。   向来都万事不放在心上的少年,一时间竟罕见地红了脸。   ***   初蘅一路回到附楼的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是了,林素芬去医院照顾舅舅去了。   她靠着门板站着,一颗心脏还在胸膛里“砰砰”的跳。   过了好一会儿,初蘅才感觉心跳渐渐平息下来。   房间里还是一片狼藉,初蘅慢慢将刚才被张姨翻出来的行李一件件重新收拾回原位。   等到把房间重新收拾干净了,她坐回到书桌前,打开了那台已经很旧的笔记本电脑。   物理竞赛集训队的学生们私底下拉了一个大群,白天的时候有人将这次竞赛的答案发在了群里,一时间大家都去对答案算分了。   到了这会儿初蘅才有时间开电脑,她将那个标准答案的文档打开,将答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算出来的分和她之前估的分大差不差。   能凭实力做对的题目,她都答对了;靠运气猜的题目,她一分都没猜对。   群里有陌生人一直艾特她——“蘅姐估分多少啊?说出来打击一下我们呗。”   初蘅没搭理,直接将聊天窗口关了,然后又将聊天软件退出了。   这些人也是有意思,她不说分数,他们偏喜欢一直问;可她要是说了,该难受的就是他们了。   她开始上网看专业。   因为几乎十拿九稳了自己的分数可以进国家集训队,那么接下来,初蘅预计等到分数一公布,便会有高校自主招生的老师来找她。   根据往年自招的情况和自己平时在学校的表现,初蘅估摸着,自己应该能算是自招老师想要抢的好苗子。   所以她挑选专业的余地应该还挺大。   初蘅正细细上网浏览着,突然听见外面的窗户玻璃“哐”的响了一下。   她以为是风吹的,也没管,谁知过了半分钟,外面又传来一声轻轻的“哐”。   初蘅心里浮起了一个猜测,但又觉得太荒唐好笑。   她起身推开椅子走到窗前,然后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窗台上。   她将窗户打开一条缝,压低声音问:“你干嘛?”   季褚皱眉,“让我进去,吃不了你。”   初蘅将窗户打开,然后退后一步,让他进来。   少年的身手矫健,长臂在窗框上轻轻一撑,然后便轻轻巧巧地跳了进来。   初蘅抱着手臂看他,“有路不走,非要爬窗?”   季褚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你懂什么,这样监控拍不到。”   他直接爬树从自己房间一路过来的——院子里只有这里没监控,不然被他爸知道他大半夜往这儿跑,又是一桩麻烦事。   初蘅觉得这话有意思,“避开监控……你想干什么?”   季褚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引人遐想,一时间耳根再次红透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死鸭子嘴硬道:“你刚才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初蘅假装认真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话,然后疑惑道:“我的意思是,追求者少了一个,我很不高兴……你理解成什么意思了?”   季褚:“……”   他迟早会被这个女骗子气死。   顿了顿,他决定转移话题:“我满十六岁了。”   满十六周岁,可以去参加空军飞行员招考了。   听见这话,初蘅抬起眼看向他,精准打击道:“十六岁了还一事无成。”   季褚:“……”   他真的会被这个女骗子气死。   拍了拍满是灰尘的手,季褚直接坐在了她的书桌上,然后伸出长腿,踢了踢面前的那把小椅子,“喂,我说你……到底还有没有一点人性?我好端端的一个生日就被你毁了。”   “怎么是我毁的?”初蘅觉得他这说法有点怪,“是简清怡惹的事情,你应该去找她。”   季褚晃荡着一条长腿,又踢了踢她的小椅子。   语气是蛮不讲理的:“我不找她,就找你。”   初蘅侧过脸,短促地笑了笑,然后又转过脸来,看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留着很短的寸头,新长出的发茬是青色的,这会儿低敛着眉目一言不发的模样,倒有些像是一个犯了嗔戒的小和尚。   初蘅也轻轻踢了一脚面前的小椅子,然后正色道:“别生气了,赔你一样生日礼物。”   这话果然引来了季褚的兴趣:“什么?”   “明天才能给你。”初蘅抿了抿唇,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说不过去,又多解释了一句,“我是昨天才知道你的生日的……不能怪我。”   不过显然季褚并不在乎早晚——他又不是宋引,娘们唧唧的还要什么仪式感。   礼物能拿到就行,因此季褚当即便强调道:“说了明天给我,你要说话算话。”   他实在是怕了这个女骗子了。   初蘅点点头,“嗯。”   季褚又低头去看一旁的笔记本电脑,看着上面打开的页面,他好奇道:“你在干嘛?”   初蘅认真道:“选专业。”   季褚怀疑这个女骗子在骗自己。   说的是选专业,可浏览器上打开的页面是国外H大官方网站上的杰出校友主页。   初蘅惊讶于这位祖宗的天真。   她随手指了指主页上的几个人,“比如说,金融这种资源密集型的行业,我这种人就不能选。喏,看看混得好的这些人,三分之二以上,不是老爸有背景,就是老丈人有背景。”   季褚:“……”   原来选专业是这样选的?   初蘅顺势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在“金融”二字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   说完她又指了指另一个院系的杰出校友:“喏……他,爸爸早死妈妈一个人打三份工把四兄妹带大;他,父母吸.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难.民家庭出身,靠教.会救济长大。”   基础学科适合有钱人和聪明的穷人,前者不怕被饿死,后者好出头。   当然,如果聪明又有钱就最好了。   听完小姑娘的一番话后,季褚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头脑简单。   从小到大,在自己感兴趣的领域,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多的纠结。他以为的很简单:喜欢就去做,做好了自然会成功。   原来……还有这么多外部因素。   他轻咳一声:“你……想得还挺多。”   “我要是有和你一样的爸妈,我也什么都不想。”   不过……季褚看着草稿纸上被女孩划掉的“金融”二字,还是忍不住道:“因为不好出头就不选……万一是你真正喜欢的专业呢?”   老爸有钱,或者是对象家有钱……她也不是不能满足条件之一的。   只是还没等初蘅回答,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是朱秀丽:“蘅蘅还没睡吧?”   “没有。”初蘅站起身来,去开门。   季褚依旧坐在她的书桌上,见她离开,便顺手拿起了那本草稿纸。   最上面一页是她列出来的各种专业,上面全是涂涂画画的痕迹。   季褚继续往下翻,然后便看见了一副素描画。   一看便是草稿本的主人无聊之下随手画的,但……季褚仔细看了看,后知后觉地发现:   素描里这个双手插兜靠在院子里的那棵树下的人……不是他吗???   所以……初蘅平时没事干,就偷偷画自己?   季褚的唇角不动声色地翘起来:这个女骗子,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说不喜欢,身体是很诚实。   季褚又将草稿本翻过一页,打算看看这个骗子平时到底偷偷画过自己多少次。   下一秒,季褚眼前又出现了一副素描画:一个胖胖的圆脸中年男人——家里的厨师。   季褚:“……”   他再翻过一页:一个戴着草帽的男人在院子里浇花——家里的园丁师傅。   季褚:“…………”   再翻一页:一个女人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他妈。   季褚:“………………”   行吧,原来他在她心里,和厨师、园丁以及他妈没有任何区别!   ***   房间门口,朱秀丽拿了一盘子小糕点来,笑眯眯道:“今晚厨房剩下的,还没来得及摆出去呢,你晚上看书肚子容易饿,给你吃了。”   初蘅接过来,“谢谢朱阿姨。”   朱秀丽欲言又止,但还是忍不住问:“蘅蘅,原来你和季褚认识啊?我看他……他好像是挺喜欢你的。”   平日里太太就总是吐槽这个儿子不解风情,没想到背地里居然还会追女孩子了?   朱秀丽是真心喜欢初蘅,因此当下便压低声音道——   “阿姨之前让你少接触季褚,是怕别人闲言碎语说难听话。但现在季褚喜欢你……傻丫头,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啊!你现在不赶紧抓住,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初蘅一阵头疼。   但她也知道,朱阿姨说这话的确是站在她的角度为自己好。   她实在不擅应对,只能道:“朱阿姨,那个……我寒假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呢。”   “哦哦。”朱秀丽反应过来,“那你快去吧。”   说完便走了,走之前还嘟囔道:“傻丫头啊,怎么读书都读傻了。”   初蘅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的祖宗已经不见了,唯有窗户还半开着——显然是祖宗已经爬窗回去了。   她走到窗边,看见窗外的那棵大树,隔着大树茂密的枝叶,初蘅看见另一端的主楼,二楼房间的灯也亮了。   怔怔看了几秒后,初蘅心里突然就冒出朱秀丽刚才的话来——赶紧抓住。   虽然她没将那话往心里去,可不知怎的,此刻脸上一阵发热。   她赶紧将窗户“哐”的一声关上,然后拉上窗帘,重新坐回了书桌前。   原本放在桌上的草稿本不知何时被翻开了新的一页,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给我的礼物别忘了!明天晚上我回家之前一定要看到!!”   初蘅抿了抿唇,眼底终于流露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   真是个活祖宗,问人要礼物还这么一副大爷样。   作者有话要说:内什么,基础哥哥回不了家了(之前说的虐是真虐,没开玩笑)   本章依旧288个红包(红包会过两三天发,等小可爱们差不多都留言了发)   依旧感谢投雷和灌溉营养液的小可爱们,破费了 第44章   第二天一大早, 初蘅便按照先前和符微月约定好的,一起去那家奢侈品门店面试临时店员了。   因为只是一份临时兼职,所以面试要求也并没有太严格。她们俩的形象不错、英语口语也很流利,所以很轻易便通过了面试。   符微月很开心:“等兼职结束, 再加上过年的压岁钱, 我可以换一个新的iPad啦!”   其实她的旧iPad早就很难用了, 但因为爸爸妈妈给她报辅导班都花了很多钱,所以符微月也不好意思再向家里张口了。   她又看向初蘅:“蘅蘅你呢?你赚的钱准备去干什么?”   初蘅认真地想了想。   因为林素芬将房子卖了,舅舅那边的医药费窟窿填上了, 所以家里的经济暂时也没有那么紧张了,兼职赚来的这些钱她可以留在手上。   “想出去玩。”   这些钱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但她长到这么大, 除了代表学校去外地参加比赛之外,也没有正正经经地旅游过呢。   一听她这样说,符微月简直是羡慕坏了:“对哦对哦, 你们物理竞赛的成绩马上就要出来了!”   按照蘅蘅现在这么淡定的表现, 她肯定可以进入国家集训队。这样一来的话, 保送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年多高中时间都可以随便玩吧?   这样一想, 符微月赶紧拉着她,“我们去雍和宫拜一拜!希望我期末考试可以进年级前五十!希望蘅蘅可以全国第一进集训队!”   初蘅忍不住捏了一把她的脸颊,“在菩萨面前,好歹定个高点的目标啊……年级前三十吧。”   符微月想了想道:“蘅蘅年级前三十, 我如果也年级前三十的话,四舍五入……我就约等于蘅蘅啦!”   这样想着,她一把握住初蘅的手,笑眯眯的:“我和蘅蘅锁了锁了!”   初蘅拍拍她的脑袋, 然后道:“我有东西要打印,你先去吧,待会儿我来找你。”   附近就有一家打印店,初蘅将自己昨天弄好的那张图片下载下来,然后又叮嘱老板:“用最好的那台打印机给我打印,对,要铜版纸……最后要裱起来的。”   不是很贵的礼物,但她自己挺喜欢的。   所以……那个活祖宗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   一大早,宋莹便起床来梳洗打扮了。   宋引路过她房间的时候看见,有些奇怪:“你今天还要出去吗?”   宋莹解释道:“刚才褚阿姨给我打电话,说是之前拍卖会的时候也顺手给我拍了个小玩意儿,昨晚忘了给我,所以让我今天再过去一趟,顺便在她家吃午饭。”   在国外的寄宿女校带了两个多月,宋莹倒是比以前长进了许多,不但穿衣打扮越发像一个豪门千金,如今连待人接物也大方得体起来。   虽然宋引对待妹妹不再是一开始那个傻狗哥哥模样,可这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见她越变越好,宋引心里也是欣慰的。   “既然是褚阿姨找你,那你就快点去吧……记得也挑几样礼物去给人家带上。”   等到宋莹坐着家里的车离开了,管家才悄无声息地一路上了三楼,到了宋老爷子的书房。   管家面色为难:“老爷子,我觉得……还是在年前把蘅蘅小姐接回来比较好。”   宋老爷子原本正在读报纸,听见这话,他将手中的钢笔丢进笔筒里,然后冷哼了一声——   “这个蠢货,我给他三个月的时间,他都没发现破绽。”   这样偌大的家业交到这个大孙子手里,将来恐怕都是要被他败掉的。   听见宋老爷子这样骂大少爷,一时间老管家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尴尬神情。   关于家里这位莹莹小姐的真正身世,老管家原本也是没发现的——他至多也只是在心里犯过嘀咕:老爷子明明对大少爷百般宠爱,为何对莹莹小姐不闻不问,甚至这对祖孙俩第一次见面,还是前天大少爷带着妹妹从英国飞回来后的深夜里。   直到昨天夜里,宋老爷子从季家回来,老管家将白天时那家私人鉴定机构送来的密封好的报告给老爷子送到了楼上的书房里   看见那份报告,宋老爷子也没有拆开的兴趣——如同当初他对宋莹的亲子鉴定报告一样兴致缺缺。   他只是示意老管家:“拆开来,你念给我听。”   老管家将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翻到最末尾,倒是先吓了一跳。   谁能想到,大少爷如珠如宝捧在手心里疼爱着的亲妹妹,居然是偷梁换柱的冒牌货?   当然,宋老爷子依旧是半点不惊讶。   这样的结果他早就知道,甚至不用做亲子鉴定。宋莹刚回家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孙女;而在季家时,第一眼看见那个牙尖嘴利的小姑娘,他便知道,这就是他的孙女。   小丫头片子的确是比她哥哥强一百倍。   是以宋老爷子也想知道,不靠宋家的资源,就凭借保姆的女儿这个身份,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靠自己的努力走到多远。   起码在目前看来,这个孙女无疑是让他满意的。   经过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此刻老管家已经将这桩豪门秘辛消化得差不多了。   虽然他知道老爷子迟迟不把孙女接回来,必然是有自己的用意,可……正经人家谁会放着自家的亲骨肉流落在外?   因为老管家试探着问老爷子:“夫人过几天就从疗养院回家了,是不是应该……赶在夫人回家前把蘅蘅小姐接回家来?”   老管家的这番话,自然是用心良苦。   宋老夫人身体不好,常年住在疗养院,但如今年关将至,也应该回家来了。   老夫人对流落在外吃了十几年苦的小孙女向来是怜惜疼爱——幸亏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之前将初蘅错认成孙女后,闹的确是闹了好几天,但所幸之后还是不了了之。   这次如果没能赶在老夫人回家之前将这件事办妥,让老夫人知道了他们连找回她最心爱的小孙女都这样拖拖拉拉,恐怕老夫人又有得闹腾。   一提到妻子,宋老爷子一时间也颇为头疼。   他挥了挥手,“你去办吧,把蘅蘅接回家来。”   这个孙女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期、足够令他满意了。   ***   车子开到季家门口的时候,宋莹正看见了一大清早买菜回来的林素芬。   宋莹示意司机停车,“午饭过后来接我吧。”   说完便推开车门下车去了。   逐渐适应了宋家大小姐这个身份后,宋莹说话办事不再像从前那样局促拘束,这会儿看见林素芬,她也只是落落大方地同她打招呼:“舅妈。”   看见宋莹的一瞬间,林素芬的眼眶便湿了。   在宋家的短短几个月,宋莹几乎可以算是脱胎换骨了。   她想要伸手摸摸面前的这个小女孩儿,但却第一次觉得胆怯了。   宋莹笑了笑,然后直接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昨天我来的时候都没看见你……怎么?一大清早就出去买菜了吗?”   如今的宋莹已经懂得,哪怕如今她就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可她和当初那个贫寒的家是脱不开关系的,和当初的家人划清界限并不会让其他人高看她一眼,反而会加倍地鄙视她。   更何况,哪怕是在宋家,宋莹也是经历了一番人情冷暖的。   所以她更加清楚了,这个世界上谁才是唯一无条件对她好的人。   林素芬擦了擦通红的眼眶,然后道:“晚上我去你舅舅那里陪床了,我也听说昨晚季褚生日你们一家人都过来了。”   宋莹点了点头,“今天也是褚阿姨叫我过来吃饭的。”   等宋莹走到主楼的时候,褚晓已经坐在餐厅里等她了。   一见到她,褚晓便很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到餐桌边坐下,“莹莹快过来,昨天兵荒马乱的,本来想好好和你说几句话都没机会。”   宋莹也很腼腆的笑:“昨天是清怡不对,昨晚回去之后爷爷已经教训过她了……褚阿姨您可千万别生她的气。”   “不会。”褚晓看向她面前的空杯子,“茶还是咖啡?你们这些从英国回来的小朋友都爱喝茶是不是?”   如今的宋莹,也不再是刚回到宋家的那个土包子了,面对着褚晓,也表现得泰然自若游刃有余。   她将自己带来的礼物递给褚晓,笑得乖巧可爱:“褚阿姨,这也是我的一点小心意。您从前和我妈妈那么要好,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在我心里,有时候也帮您当成自己妈妈。”   褚晓将那个礼物盒子接过来。   脸上还是微笑着的,可一颗心却是越来越冷。   在宋莹来之前,她特意将昨晚的那一大束玫瑰花从楼上拿了下来,此刻正摆在餐桌上,就在宋莹的手边。   家里的各种花都是去了花粉的,唯有这一大束玫瑰,大概是因为昨天是季褚的生日,家里人都忙昏了头,因此这束玫瑰没有将花粉处理好便送进了褚晓的卧室。   而此时此刻,正好是褚晓拿来试探宋莹的绝佳工具。   果果小时候是一点花粉都沾不得的,可此刻的宋莹似乎丁点儿也没有被这束玫瑰花影响,还在言笑晏晏地同她说着话。   褚晓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敛去。   也许小姑娘也是被蒙蔽的?她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不不……她之前分明是一直在假装自己有哮喘的。   褚晓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然后看向一旁正在忙的张姐,“张姐,去把林姐叫过来吧,我正好有几句话要问她。”   林素芬很快就过来了,褚晓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将张姐支开:“晚上我给季褚炖汤喝,家里上次买的瑶柱不好,你亲自去市场挑吧。”   张姐应了一声,然后便去换鞋子准备出门了。   一时间,主楼里便只剩下了褚晓、林素芬和宋莹三人。   褚晓知道,这种丑事,是豪门秘辛。哪怕他们家与宋家再如何交好,也是不适合搅进去的,因此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更何况……她也还想给她们一个主动坦白的机会。   宋莹以为褚阿姨只是想和她们俩单独说说话,因此心情还是很轻松愉悦的,转头就对着林素芬笑道:“舅妈,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喝茶吧。”   而林素芬,尽管只是一个并没有什么文化的中年妇女,可到底比宋莹多活了几十年。   见褚晓这幅模样,她心里已经隐约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林素芬惴惴不安地坐下来。   褚晓不是心里能藏事的人,既然打定了主意,她便开门见山地开口了:   “莹莹,你根本就没有哮喘。”   顿了顿,褚晓又道:“你们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   短短的几个字,却叫宋莹蓦然惊骇起来。   她抓紧了椅子的扶手,下意识想要辩解:“不,褚阿姨,我——”   可宋莹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这辩解是徒劳的。   她转头去看身旁的林素芬,眼睛里全是慌乱。   而一旁的林素芬,低垂着头,脸上的表情是麻木的,看不出情绪来。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褚晓想要平静下来,却怎么也没法平静。   她实在是想不通,这两个人,居然有胆量做出这样一出偷梁换柱的惊天骗局来。   褚晓看向林素芬,怒声道——   “小小年纪的孩子你就教她撒谎,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去宋家当千金小姐,抢别人的爷爷奶奶,抢别人的哥哥?怎么会有你这样当妈的?”   “你的女儿是宝贝,所以别人的女儿就活该被你掉包?!就活该认你这个根本不爱她的人当妈?”   褚晓越说越生气,抬手便将手边的杯子给砸了。   “你以为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为什么非要搞这种下作手段鸠占鹊巢?难道就因为不是亲妹妹、只是表妹,宋家就会不管你们吗?!”   褚晓知道自己激动了,她抬手短暂地按了按心口,极力平复下起伏的情绪。   她看了看面前的这对母女,然后道:“这件事我可以假装不知道……我给你们机会,你们自己去和宋家坦白,就今天,今天就去坦白所有的事情……也许这样宋家还会原谅你们。”   林素芬的目光动了动,然后终于抬起头来。   她看向褚晓,向来胆小懦弱的妇人此刻脸上罕见地挂着一抹冷笑。   “太太,你们这些有钱人,何必装得这么假仁假义?”   不等褚晓开口,林素芬又继续道——   “现在初蘅就是宋引的表妹,他对她这个表妹怎么样?她有沾过宋家半点光吗?”   “只是一个表妹而已,宋家大少爷会带表妹出国读书吗?会给表妹安排最好的工作最好的职位吗?将来会给表妹挑一个好人家结婚吗?”   “我就算辛辛苦苦帮宋家养大了孙女又怎样?……像你们这样的有钱人家,只会给一笔钱,然后就想永远打发掉我们这种穷亲戚。”   也许宋引真的会对一个表妹掏心掏肺,可林素芬知道,宋老爷子不会。   当年初逸还在时,她便已经见识过,宋老爷子对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是如何的弃若敝履。   对于亲生的孙女,他或许还会有一分舐犊之情,可对于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莹莹,宋老爷子恐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吧。   没想到到了此时此刻,林素芬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褚晓气得直按心口——   “你养蘅蘅只是为了让你的女儿鸠占鹊巢,怎么还有脸把自己说得那样伟大?!”   林素芬听见这话,也不觉得愧疚,只是坦然地笑了笑——   “太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种穷人。可我和你都是当妈的,你爱你的孩子,我也爱我的孩子。只要我能做到,我就想给她最好的……不止是现在,还有将来。   太太,你从小锦衣玉食,娘家有钱,老公也有钱,活到四十多岁还跟个小女孩一样。我很羡慕你,所以我也想让我的女儿过上和你一样的生活……我只是一个母亲,为我的孩子做几样坏事,有错吗?”   “你真是无耻!”褚晓怒极,“你女儿最可怜的事情就是有你这样的——”   话音未落,她的脸色却变了。   褚晓按着心口,脸色渐渐发青,只觉得胸口发闷,呼吸困难。   她艰难地挣扎出一口气来,然后颤抖着手指,去摸口袋里的药。   她有心脏病,硝酸甘油是常年带在身上的。   只是等褚晓将药瓶从口袋里摸了出来,还没等她将药瓶打开,下一秒,林素芬便站起来,一把握住她攥着药瓶的那只手。   褚晓的脸色渐渐发青,想要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呼吸越来越困难。   而目睹这一切的宋莹一时间也被吓得捂住了嘴,连声音都不利索了:“舅、舅妈!”   林素芬看着她,轻声道:“太太,你真的对我很好……是我对不起你。”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语气里也有几分悲伤:“我也没办法。”   下一秒,她便将褚晓攥着药瓶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了。   ……   餐桌上,褚晓的手机轻轻震动了许久。   是张姐打来的电话。   来电持续了半分钟,没有人接,便自动挂断了。   几秒钟后,一条短信发来——   【张姐:太太,秦师傅刚才和我说季褚今天一大早就去参加空军飞行员招考体检了,要不要我去把他找回来?】   ……   下一刻,林素芬冲出了别墅,对着花园里的园丁大声道——   “太太心脏病犯了,快让司机备车送去医院!”   园丁赶紧跑去叫司机了,一时间家里其他的佣人也都跑了出来,急得团团转:“好好的,太太怎么了?”   林素芬一脸焦急的不安,“刚才张姐给太太发短信,说是季褚偷偷去参加飞行员体检了,太太看了一着急就犯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继续送288个红包~ 第45章   初蘅和符微月在雍和宫会合的时候, 已经是中午了。   符微月笑眯眯的:“蘅蘅,我刚才许愿的时候也帮你许啦!成绩出来你肯定是第一名!”   说着她又注意到初蘅手上拿着的一个东西——像是一个画框,外面用油纸四四方方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符微月好奇道:“你刚才去就是弄这个东西了吗?”   她伸手摸了摸外面包着的那层油纸, “这里面是什么呀?”   初蘅认真想了想, 道:“不能告诉你。”   既然是送别人的生日礼物, 那还是要让寿星公第一个看到才比较好吧。   “……好吧。”符微月闷闷不乐地嘀嘀咕咕,“看来我不是蘅蘅第一好的朋友啦!”   初蘅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不是,你还是第一好。”   说完初蘅又指了指一旁的流通处, 道:“我想去买几个平安符,你等我一下。”   这里的平安符并不便宜,初蘅掏钱买了三个。   一个是给还在医院养伤的舅舅,一个是给昨天的寿星公。   还有一个……初蘅是打算给褚阿姨的。   其实初蘅的性子向来冷淡,又因为家境贫寒、生性要强, 所以她从来不讨好人, 尤其是那些有权有势的人。   送平安符给褚阿姨的确是有拍马屁的嫌疑——她甚至能想象到那个家里的其他人会在背后怎样议论她了。   可初蘅还是很喜欢褚阿姨,喜欢到有时候她会想, 就算让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妈妈、只能换来褚阿姨给她当一天妈妈、她也很愿意的那种喜欢。   初蘅想,实在难为情的话……偷偷送给褚阿姨也行。   就算她不知道是自己送的也没关系, 反正平安符买来, 本来就只是希望人平平安安的。   ***   和符微月告别之后, 初蘅便坐上公交车去了医院看舅舅。   舅舅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能自己翻身, 也能自己擦澡,除了上厕所不太方便需要找人陪之外, 其他都不用麻烦别人。   初蘅在医院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盒牛奶, 又买了几样水果, 然后便一路往舅舅的病房去了。   舅舅一见到她便赶紧道:“你们家的那个邻居在到处找你呢。”   初蘅一愣,“朱阿姨?”   “对,就是她。”舅舅点头,“她说那个季太太人出事进了医院,让你赶紧也去医院。”   初蘅在原地愣了几秒,才消化过来舅舅的这番话。   下一秒,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外面奔。   等初蘅赶到医院的时候,家里的所有人都在那里了。   除了季褚。   急救室外的走廊上,宋莹坐在走廊上的长椅上,喃喃道:“我们本来一直在说话,褚阿姨没听见手机响,后来、后来舅妈把她的手机拿来,褚阿姨看见了那条短信,然后就……”   她似乎也是被吓坏了,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   而季正诚,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初蘅虽然与他见面不多,可每一次,这个中年男人都是不苟言笑、威严庄重的。   只是此刻,这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人,却跪在抢救室的门外,一脸的惶然与无措,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失态。   张姨也站在一旁,哆哆嗦嗦的哭,“是太太和我说,季褚敢偷偷去报名,一定要和她说的……”   她哭得既是害怕又是伤心:“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打死我也不敢和她说呀!”   而站在初蘅一旁的朱秀丽,也在默默地流眼泪。   太太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样。   初蘅没有流泪,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只觉得一颗心空茫茫的,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呢?昨天晚上她才见过褚阿姨,她们两个人坐在一起说了那么多句话,褚阿姨还把那个很大很漂亮的鱼缸送给她,让她今天上楼去搬。   她那么想要褚阿姨当自己的妈妈,哪怕一天都好。   明明上午她才去雍和宫给褚阿姨求了平安符呀。   平安符,不就是保平安的么?   ***   初蘅也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待了多久。   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早就灭了,医生出来的时候一脸抱歉:“季先生,对不起,送来的时候……真的已经太晚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病人送来的时候早就已经不行了,他们之所以抢救,也是顾及着家属的情绪。   医院走廊上一片寂静。   季正诚没有说话,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医生推开,然后沉默地走进了手术室。   家里的老管家是跟在季正诚身边最久的——当年先生和太太刚结婚时,他便来到了这个家里,自然也清楚先生对太太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   看着先生失魂落魄地进了手术室,老管家擦了擦眼角,然后又转向走廊上的其他众人,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边陪着。”   他还不忘叮嘱司机道:“你先把宋小姐平安送回家。”   初蘅跟着其他人一齐往外面走去,朱秀丽一边抹眼泪一边喃喃道:“季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啊,唉……”   听见“季褚”这两个字,初蘅愣了愣,还是没能明白,这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想不出来,也没有精力去想。   从来医院的路上一直到此刻,初蘅已经没有办法再感知到任何情绪,除了荒唐,还是荒唐。   为什么会这样呢?   明明她昨晚才见过的那个活生生的、言笑晏晏的褚阿姨,可今天再见的时候,为什么她就躺在了冰冷的手术室里呢?   初蘅真的想不明白。   一行人等电梯时,走廊尽头的电梯恰好“叮”的一声打开,里面站着的人正是季褚。   看见电梯外的人,季褚一把抓住为首的张姨,神色焦急,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妈妈呢?她醒了没?人还好吗?”   张姨双目通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季褚的一颗心不住地往下坠落,下一秒,他一把推开面前的张姨,然后往手术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初蘅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下楼,而是绕回了手术室前的那条走廊。   手术室上方的指示灯已经灭了,走廊上只有老管家一人。   听见季褚踉踉跄跄的脚步声,老管家回过身来。   看见是他,老管家微微地躬了躬身,然后哑声道:“……去见太太最后一面吧。”   老管家的话音刚落,手术室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季正诚。   季正诚一言不发地走到儿子面前,下一秒便抬脚对着他的膝盖狠狠地踹了一脚,厉声道:“给我跪下!”   下一秒,身形高大的少年“扑通”一声跪在了医院冰凉的大理石地砖上。   可季褚依旧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甚至来不及悲伤,只是觉得困惑,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的。”   明明早上他从家里走的时候,还和褚晓说好了,大年初二的时候陪她一起去日本泡温泉——其实长到这么大,季褚也很少陪母亲出去旅游,毕竟陪女人购物这种事情实在是苦不堪言。   只是这回季褚想着,自己去当飞行员的事情,到时候终究还是要母亲去父亲面前多帮他说几句好话,所以才答应了陪她去日本。   明明早上还生怕他反悔不陪自己去日本、所以闹着要他立字据的母亲,此刻怎么会毫无生气地躺在手术室里呢?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季正诚犹觉得不解气。   下一秒,季正诚又是狠狠一脚踹上了儿子的胸膛,将少年踹得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他咬着牙,似乎是恨极了:“孽障!孽障!我当初就不该把你——”   季正诚的话音未落,先前在一旁的老管家却突然出声打断他:“先生。”   他走过来扶住季正诚,“先生,别气坏了身子。”   季正诚咬了咬牙,没有再说话,只是解下了腰上的皮带,然后对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劈头盖脸地猛抽了起来。   伴随着皮带落在皮肉上的“啪啪”声,季正诚一边打,一边咬牙道:“不让你做的事情你偏要做!你偏要做!你考虑过你妈妈的身体吗?从小到大都任性妄为!我、我——”   只是说到了这里,季正诚似乎也压不住喉咙间的哽咽,将手中的皮带一扔。   季褚的身上脸上都被皮带抽了无数道,一道新鲜的红痕从脖子上一直蜿蜒到眉尾,看起来可怖极了;除此之外,他的额头上也多出了几道血痕,是被皮带上的金属扣砸的,此刻正往外丝丝渗着血珠。   但他哼也没哼一声,只是抓住了父亲的裤脚,哑声道:“让我看一眼她。”   他还是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妈妈就这样没了。   下一秒,季正诚一脚将他踹开,声音里的那一点哽咽已经消失,重新恢复成了往日里理智冷酷的模样。   “你不配。”   说完这三个字,他便重新走进了身后的手术室。   老管家试图将跪在地上的季褚搀扶起来,季褚却直直地望着他,“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的是不是?”   因为不想让他去当飞行员,所以故意联合演了这么一场戏……他知道的,他都知道的。   是的,这样事情就很合理了,他妈妈爱玩爱闹,哪怕年纪大了,可还是个小女孩的性子,这种事情她是能做得出来的。   季褚越发地肯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他都知道的,他最了解他妈妈了。   下一刻,季褚一把抓住老管家的手臂,想要笑,可声音却像是哭:“我不去了,我不去当飞行员了……你让我妈出来,你让她别装了,我答应她,我真的不去了。”   少年望着面前的老管家,像是一个迷失了回家的路的孩子一般,神情脆弱又无助。   老管家是从小看着季褚长大的——这个孩子知道的、不知道的,他全都了解。   他对季褚的了解甚至比季褚自己还更多。   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大孩子啊……看见季褚这副模样,老管家心疼,可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初蘅就站在走廊的尽头,静默地看着另一头的人。   隆冬的寒夜里,少年的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衣,这会儿仍保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跪在手术室前。   他仍然固执地望着面前的老管家——固执得几乎像个向大人讨要糖果的小孩子了,眼神里满是期盼与害怕。   期盼的是他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害怕的是除了答案之外的话。   老管家最终还是别过了脸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而他叹出的那口气,似乎也抽干了季褚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精气神。   少年颓然地伏倒在地,喉咙里发出了极低的呜咽声,如同一头失去了母亲的小兽一般。   ***   医院门口的寒风中,季家司机将车子开来,打开门让宋莹上车,“宋小姐,我先送您回家。”   宋莹发觉自己的手在抖,连声音也在抖,她哆嗦着道:“不、不用,我家司机马上来接我了。”   她不想让季家的司机送自己回家,万一被家里人盘问起发生在季家的事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尽管林素芬已经教过了她应该说什么,可宋莹还是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宋莹想,也许褚阿姨说得对,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突然就开始怨恨林素芬,为什么从小就要让她以为自己是寄人篱下无依无靠的孤女?为什么要让她从小生活在惶然和不安中?又为什么要将她硬塞进宋家去见识那泼天的富贵?   她现在觉得贫穷一点也不难捱了,起码要好过此刻良心受煎熬的滋味。   宋莹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颤抖,这一次她是真的害怕了。   当时她明明应该制止林素芬的,如果再来一次,她一定会这样做的。   可她当时已经被吓傻了,先是褚阿姨识破了她的身份,后是林素芬的所作所为……如果她能反应得快一点,她一定会阻止林素芬的,可她当时真的被吓傻了。   宋莹的手仍在止不住地颤抖。   司机见她这样,猜到她大概是被吓坏了,当下便道:“那我在这儿陪您等吧。”   正说着,一辆黑色轿车便停在了医院门口。   宋莹看见那车是宋老爷子的座驾,车里坐着的人也正是宋家的老管家,她急于摆脱这个地方,因此也顾不得自己的司机还没到,当下便走到那辆车子前就要上车。   老管家推门下车,看见宋莹,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哪怕老管家于人情世故上八面玲珑,但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宋莹。于是他便索性不称呼了,只是挡在宋莹面前,道:“我们是来接蘅蘅小姐回家的。”   ***   初蘅仍旧站在长廊的尽头,走廊另一端的少年在冰凉的地砖上直挺挺地跪了多久,她便在这里站了多久。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的思绪突然漫天发散开来。   她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少年还顺着院子里那棵大树的枝丫爬过来敲她的窗户,然后又那样蛮不讲理地将生日被毁的原因归咎在她身上,借此从她这里讹诈生日礼物。   想到这里,初蘅很迟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用油纸包起来的画框。   是啊,这是她给季褚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说了,一回家就要看到她的礼物。   这样漫长的夜,这样冷的夜,要怎样才能捱过去呢?   今天,只不过是他十六岁的第一天而已。   宋家的管家一出电梯,便看见了靠在走廊尽头的初蘅。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画框,正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   管家不敢贸然上前,便也只能站在她身后。   ***   晨光熹微的时候,季正诚终于从急救室里出来了。   他的形容憔悴,仿佛是一具行尸走肉。   看着在外面跪了整整一夜的儿子,季正诚面无表情道:“你走吧。”   季褚抬起脸,双目通红地看向面前的父亲,哑声道:“我想看看妈妈……让我看看她。”   季正诚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听见这话,他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道:“她不是你妈妈,我们不是你的父母。”   一旁的老管家惊惶出声,试图打断季正诚:“先生!”   只是如今的季正诚如同槁木,旁人说的话他半个字也听不进去。   看着养了整整十六年的儿子,他垂下了眼睛,然后平静道:“我的儿子,十六年前就死了。”   褚晓的身体不好,怀孕的时候便经历了好几次生死关头。   她腹中的孩子自然也是虚弱不堪,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的一团,只有三斤重,像只红耗子一般。   孩子一出生便被送进了保温箱,可惜熬了三天,还是夭折了。   季正诚虽然也伤心,可比起刚出生不到三天的孩子来,他更在乎的是青梅竹马十几年的妻子。   妻子为了生这一胎几乎是去了半条命,她不能承受这样的打击。   “你是弃婴,出生的当天就被父母遗弃在医院了……大家都猜,也许你的亲生父母是未婚先孕的大学生、或者高中生,所以才会把健康的孩子扔在医院。”   季正诚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这样残忍的话说出来也十分平静。   季正诚实在是太害怕妻子想不开了,所以并不敢将儿子夭折的事情告诉她。   在儿子夭折的当天,他便将这个刚出生的弃婴抱了回来,充作是自己的儿子。   他对血缘子嗣并没有执念,只要能和妻子白头到老,哪怕没有传承血脉的儿子,他也没什么所谓。   而季褚的身世,除了季正诚和家里的老管家之外,便只有当年医院里的一个小护士知道内情。   后来,在季褚满周岁的时候,连那个小护士也被季正诚送去了国外定居,所以这么多年来,季家最大的秘密,由季正诚和老管家两人守口如瓶。   可到了这一刻,季正诚是真的觉得累了。   过去十六年,他的的确确是将季褚当作亲儿子来看待的——他并不执拗于血缘,只要妻子开心,他什么都心甘情愿。   他也曾好好经营着他们的三口之家,和任何一个丈夫和父亲一样,享受着这寻常尘世中最平常的温暖。   可如今妻子没了,其他一切对他来说都没了意义。   “你走吧。”季正诚是真的累了,“我会让秘书给你一笔钱,你想去当飞行员,或是想去打篮球,都随你去。”   初蘅站在走廊的另一端,围观着这一场沉默的闹剧。   哪怕她只是一个旁观者,此刻也手脚发凉,整颗心都如同坠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她想要走过去,想直接带着季褚走,可却发现自己一步都迈不出去。   站在她身后的宋家管家,在陪着蘅蘅小姐站了几乎整整一夜后,见此情景,急于带她从这种窘境中逃离,于是忍不住低低出声道:   “蘅蘅小姐,别待在这儿了,您先跟我回去休息吧。”   初蘅转头看他,看见这陌生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困惑。   管家压低声音道:“我是宋家的管家……蘅蘅小姐,亲子鉴定结果出来,您才是宋家的孙女,我是来接您回家的。”   大家是今天经历的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到了此刻,初蘅甚至不觉得惊讶了。   她并不觉得喜悦,或是诧异,一颗心依旧是空茫茫的没有知觉。   她转头看向走廊的另一端。   与此同时,季正诚对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道:“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 第46章   隆冬时节的清晨, 外面的天还是黑的,墨色的夜沉重得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初蘅跟着少年一路走出了医院,“你要去哪里?”   听见她的声音, 季褚恍惚了一下。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哑声道:“别跟着我。”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了。   认识了这么久,季褚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 初蘅还从没有见过他这幅模样。   他额头上被皮带扣砸出来的那几道带血的伤口此刻已经结了血痂,暗红色的伤口蜿蜒在原本白净的脸庞上, 看着尤其可怖。   而此刻失魂落魄的少年, 因为长时间的跪着,此刻脚下也是一瘸一拐、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   他身上穿得那样单薄, 这么寒冷的大冬天,放着他一个人乱跑肯定是要出事的。   初蘅心中着急, 抬脚就要跟上去。   一旁宋家的老管家赶紧拦住了她:“蘅蘅小姐,您自己的身体要紧。”   顿了顿, 老管家又道:“您有哮喘……现在外面太冷了。”   听见“哮喘”这两个字,初蘅愣了愣,抬头愣愣地看向面前的老管家。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咀嚼方才在医院里,老管家那句话的意思——“您才是宋家的孙女”。   那么就是说……宋莹根本就不是宋引的妹妹。   她才是宋引的妹妹,初逸姑姑的女儿。   初蘅站在原地,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   初逸姑姑去世的时候, 她和宋莹都已经有三岁大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自然不可能像是婴儿一样被抱错,初逸姑姑虽然已经去世了, 可林素芬难道会不认得自己三岁的女儿么?   唯一的可能便是, 在舅舅去世后, 林素芬蓄意将她和自己的女儿掉包了。   这个荒唐的可能性,就像一把钥匙,在一瞬间就解开了初蘅过去十几年记忆中那些谜团、困惑和不甘。   世界上怎么会有不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童年时的初蘅曾经不止一次这样问过自己。   现在初蘅明白了,她遇到的是一个比寻常人还要更爱自己孩子的母亲,爱得成了疯,爱得成了魔。   所以连带着她也成了这深沉母爱下的炮灰。   初蘅转头看向身旁的老管家,轻声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DNA鉴定报告,昨天才拿到结果的……宋老先生让我来接您的。”   初蘅看着面前的老管家,然后缓慢出声道:“我有哮喘,你也知道?”   老管家点了点头,“蘅蘅小姐,您从小就有哮喘,大少爷他都记得的。之前……”   大概是不知该如何称呼宋莹,老管家只能含糊用“那位”来代称——   “之前那位刚回家的时候,大少爷叮嘱了我们,家里千万不能出现会让哮喘患者过敏的东西。”   当然,现在找到了正牌大小姐,老管家也没力气再去想之前的那个冒牌货到底是不是装的了?   初蘅慢慢握紧了拳。   她想起昨天晚上时,她对玫瑰花粉过敏时褚阿姨的反应。   那时褚阿姨说的是“怎么你也——”,然后便没有再说下去了。   初蘅原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现在回忆起来,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褚阿姨那个时候想说的,应该是“怎么你也有哮喘”吧?   初蘅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可怕的猜测,可怕到她几乎不敢再往深处想。   下一秒,她又朝方才季褚远去的方向看去。   少年越走越远,身影就快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初蘅推了一把面前的老管家,然后指了指季褚走远的方向,道:“跟着他,然后打电话叫宋引来。”   这两人是最好的哥们儿,这时候能有宋引陪着,也许他比其他人更安慰得了他。   老管家一头雾水,下意识便应了下来,“好……我跟着季少爷,您先回家休息吧。”   初蘅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对老管家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继续问:“我的事情,宋引知道吗?”   老管家摇头,“不,他不知道。”   老爷子现在对大少爷生气得很,已经好几天都懒得搭理大少爷了,这种事必然也还没告诉大少爷。   他猜测,大概要等将蘅蘅小姐接回家去,老爷子才会开始收拾那个冒牌货母女。   听见他的话,初蘅点了点头,“别和他说,让他先守着季褚。”   宋家的车子就停在街角处,初蘅一路小跑过去,拉开车门坐上车。   原本正在打着瞌睡的司机惊醒,从后视镜里看见初蘅的脸,他立刻打起精神来:“蘅蘅小姐,我送您回家。”   初蘅摇头,“去季家,快点开。”   虽然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可毕竟所有人都在医院里折腾了整整一天,这会儿又已经是清晨了,是以季家的别墅院子里一片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回房间了。   或许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此时此刻家里的主人家都不在,唯有张姨一个人在别墅主楼里,此刻她正在坐在沙发上默默地流泪。   她对初蘅刻薄势利是真,可对这个家、对褚晓的感情也是真。   除了害怕季先生迁怒于自己之外,张姨此刻更多的还是伤心和后悔。   太太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都怪她,她当时不应该发短信的,如果太太接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好好的说、慢慢的说,怎么也不可能刺激得太太心脏病发的。   初蘅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踏进大门,直接将别墅一楼的吊顶大灯打开了。   张姨一惊,抬头看见是她,沙哑着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初蘅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把今天的监控给我。”   她这样理直气壮地发号施令,张姨一时间也被搞糊涂了,只是道:“你要监控干什么?季先生已经看过监控了。”   初蘅皱了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是季老爷子要,他让我回来拿的。怎么,是要他亲自回来找你要监控吗?”   见她说话这么不客气,显然是有人撑腰。   虽说先前管家说先别把这事通知家里的长辈,这会儿也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知道了,但张姨一时间也不敢再说什么,擦了擦眼睛,然后便站起身来去监控室了。   见张姨起身去了监控室,初蘅又往餐厅的方向走。   褚阿姨发病的时候,就是在这里。   家里上上下下忙成了一团,并没有人来收拾餐桌上的一片狼藉。   餐桌上摆着的那一大束玫瑰花已经微微地蔫了,初蘅屏息走过去看了一眼,发现这果然是那天晚上在褚阿姨的卧室外,引得她哮喘发作的玫瑰花。   到了这一刻,初蘅终于能够确定,她之前心底的那个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既然前一天晚上,褚阿姨已经知道了玫瑰花粉会让哮喘患者过敏,那她为什么还要把玫瑰花从楼上搬下来?尤其是在还有宋莹在场的时候。   唯一的可能就是,因为发现了她的哮喘,褚阿姨生了疑心,所以特意将宋莹叫到家里来试探一番。   后来就……   可这个猜测也并没有让初蘅好受半分。   她的一颗心如坠冰窟,生出了越来越深的凉意。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张姨。   她将拷贝好的监控视频拿了出来,递给初蘅。   初蘅接过,放进口袋里,然后又拿出刚才问司机要的手机,对着餐桌这一片区域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又转头对张姨道:“老爷子说让人把这里看好,这里的东西也不可以乱动,他下午的时候要过来看。”   张姨赶紧点点头,“好,我就守在这里。”   ***   出了季家别墅的大门,初蘅便直接让司机将车子一路往宋家大宅开。   这会儿才七点不到,又是临近年关,马路上空空荡荡的,不过二十几分钟,车子便停在了宋家大宅外面。   司机知道坐在后座上的这位才是家里真正的大小姐,这会儿也十分殷勤热络,生怕她不好意思进去,当下便道:“蘅蘅小姐,我带您去老爷子的书房吧。”   他给宋老爷子当了好几年的司机,知道老爷子明天五点雷打不动的就起床了,这会儿人肯定是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呢。   初蘅推门下车,倒是没有半点怯场的意思,只是问:“宋莹在哪里?我找她。”   有些事情拖延不得,只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再拖下去,她想要知道的真相也许就永远都问不出来了。   这却是难倒了司机,他平时都是帮老爷子跑腿,家里其他人住在哪间房间他是不清楚的。   更何况……先前的这位莹莹小姐,如今被老爷子怎么处置,他是一概不清楚的。   没等司机说话,便有一个人从大宅里走了出来,高声问外面的人:“是大少爷吗?”   说话的人是司阿姨。   她一大早起来给大少爷做早餐,本以为他怎么也要等到八点过后才起床的,可不知是谁打来了一通电话,结果大少爷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便从楼上冲下去了,她叫都叫不住。   这会儿听见动静,司阿姨还以为是大少爷去而复返,却没想到看见了一张陌生脸孔。   一看见初蘅这张与生母过分相似的脸,司阿姨便愣住了:“你——”   初蘅却没空理会她的反应,只是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问:“宋莹在哪里?”   司阿姨被搞懵了,她指了指大宅的方向,“在二楼。”   初蘅依旧紧抓着她的胳膊,“带我去。”   ***   宋莹整整一夜没有合眼。   她睡不着。   在医院门口遇见家里的管家、他对自己说出那番话之后,宋莹惊惶慌乱极了。   他们来接初蘅回家,就是说……他们已经发现了她不是宋家的人。   他们是怎么发现的呢?   不可能是褚阿姨告诉他们的,那么……就是他们自己发现的。   宋莹害怕,可在害怕之余,心里又难受极了。   如果她的身世注定要被发现的话,为什么不能早一天发现呢?   如果能够早一天发现的话,是不是她也不必被卷入这样恶心的秘密中去,不必目睹着褚阿姨在她眼前活生生地……   想着想着,站在寒风中的宋莹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的司机终于来接她,态度还是和从前一样,依旧毕恭毕敬地称呼她“莹莹小姐”。   宋莹不敢去想这背后的缘由,更不敢去想关于她身世的巨大谎言会在何时被戳破,一回到了家便像只鸵鸟似的回了自己房间。   显而易见,在这个家里,季家白天发生的一切还无人知晓,而她的身世,似乎还也还没有太多人知道——起码来敲门问她要不要吃夜宵的哥哥还是不知道的。   宋莹想,就算明天她就要被赶出宋家的家门,可在此刻,她也只想好好躲在这个房间里睡一觉。   可是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因为只要一闭上眼睛,宋莹的眼前便是林素芬将那个药瓶从褚阿姨手中夺走的画面。   宋莹突然就开始怨恨林素芬了。   怨恨她从小就骗自己,让她以为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一直活得小心翼翼步履维艰;怨恨她为了一己私欲,将初蘅留在了家里——让她从小活在初蘅的光环之下,养成了这样怯懦阴暗的性子;更怨恨她当着自己的面,对褚阿姨做出了那样的事情,逼迫她承受这么沉重的道德审判。   宋莹哭了整整一夜。   她甚至开始怨恨宋家的所有人,既然他们迟早要发现她的身世,为什么不能早一点发现?   哪怕早一天将她扫地出门,褚阿姨也不会出事啊。   房门突然“哐”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宋莹大骇,慌忙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是肿的,脸上的泪痕斑驳。   下一秒,她便看见初蘅推开门走了进来。   一进她的房间,初蘅便转身锁上了房门。   宋莹吓得说不出话来了:“你……你要干什么?”   初蘅走到宋莹的床前,然后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冷声道:“林素芬已经被警察控制起来了,你呢?还打算一直装无辜吗?”   宋莹蓦地瞪大了眼睛,低呼出声:“舅妈她——”   初蘅手上微微用力,扯着她的头发又将她拉近了自己几分,她冷笑道:“很惊讶吗?你们做的那些事情,以为没人发现得了?”   宋莹忍着头皮上传来的剧痛,目光躲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初蘅扯着宋莹的头发迫使她不得不抬起脸来,紧接着便面无表情地甩了她一个耳光,“还装?”   她并不知道事发的时候褚阿姨到底和林素芬母女说了些什么话,因此只能继来诈宋莹。   毕竟从她这里问出点话来,比从林素芬那里容易多了。   初蘅掐着宋莹的下巴,反问道:“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宋莹,你知道褚阿姨为什么要叫你去她家里吗?你知道昨天你们聊天的时候,餐桌上摆了一束玫瑰花吗?”   “那束玫瑰花没有处理过花粉,可是你,为什么对它毫无反应?”   她看着宋莹的脸,语气里满是嘲弄:“林素芬给你安排的身份,不应该是和我一样有哮喘吗?不然你以为,褚阿姨是怎么发现你的身份的?”   原来是这样……宋莹的眼神慌乱。   她到底有没有哮喘,这事能骗别人,却骗不了和她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初蘅。   宋莹知道自己的身世根本瞒不了,当下便结结巴巴道:“我、我是骗了人……可褚阿姨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收到那条短信……然、然后发病了。”   听见她这一番话,初蘅抬手又扇了她一个耳光,“宋莹,你怎么还在死鸭子嘴硬?褚阿姨用玫瑰花粉来试探你有没有哮喘这件事,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的?”   她看着面前的宋莹,目光嘲弄,像是在看一个可怜虫,“你和林素芬可能都不知道,褚阿姨有记日记的习惯。季褚过生日那天晚上,家里的花全都没来得及处理花粉……她就是那天晚上开始怀疑你,所以第二天才会让你来家里。”   顿了好几秒,初蘅又继续道:“你知道褚阿姨的日记里还写了什么吗?季褚那天晚上过的就是十六岁生日,满十六岁他刚好可以去参加体检,他知道他爸爸不会同意,所以那天晚上就让褚阿姨帮忙瞒着他爸爸了……她知道季褚去体检所以气得心脏病发?你们母女俩怎么这么能编?”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宋莹,眸光森冷:“所以,褚阿姨揭穿了你的身世之后,你们母女俩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到了此时此刻,宋莹的最后一道心理防线终于被那本并不存在的日记本击溃。   她哆嗦着泪流满面,然后道:“我、我没有对褚阿姨做什么,我想让舅妈把药给她,可舅妈根本就不听我的……”   宋莹不断呜咽着:“我真的很后悔没有拦住她……我真的很后悔……”   初蘅松开了宋莹,眼中也有热泪落了下来。   ……原来事实竟然是真的如此不堪。   初蘅飞快地抬手抹去眼泪,然后将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按下了屏幕上的“停止录音”的按钮。   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季正诚去做了。   走出房间,她给宋引打电话,问:“季褚呢?他现在在哪里?”   她必须现在就告诉他,他妈妈不是被他害死的。    第47章   接到初蘅打来的电话, 那头的宋引显然很惊讶:“你怎么——”   不过宋引很快意识到,现在不是纠结她怎么知道自己和季褚在一起的时候,他将电话换了一边, 然后道:“发高烧了, 人送到医院了, 我把地址发给你。”   季褚跑到什刹海边吹了足足快两个小时的冷风, 而他身上还只是穿了在医院时穿的那件薄薄衬衫。   幸好有老管家听了初蘅的话一直守着他,虽然老管家劝不动季褚回家,可好在他还能给这个少年披上一件外套。   宋引赶到那边的时候,好友几乎已经在寒风中冻成了一根冰棍——身体是冷的,可额头却是滚烫的。   哪怕宋引并不知道他之前在医院里跪了整整一夜, 可这下也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当下便赶紧将人给送进了医院。   只是发高烧这种事情, 医生也别无办法, 只能让护士给他物理降温,然后又对着宋引狠骂了几句:“你们这些小年轻, 真是不要命了,也不考虑父母的, 做事没半点数!”   初蘅赶到的时候,季褚已经被送进病房了,但仍是高烧不退, 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   宋引之前已经提心吊胆了许久, 看见她来, 反倒像是终于有了主心骨一般。   他低声问初蘅:“褚阿姨她怎么……”   接到老管家打来的电话时,宋引便觉得不可置信,明明季褚生日那天褚阿姨还好好的,怎么会人突然就没了。   可等看到坐在寒风中、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好友时, 宋引不信也得信了。   他五岁的时候便不在妈妈身边了,那时他刚被接回宋家,因为见不到妈妈和妹妹,每天都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那时褚阿姨便时不时地带着他和季褚出去玩。   五岁的小男孩人憎狗嫌,那时连宋老爷子都时不时将他拎过来骂一顿,可褚阿姨却从没对他发过脾气,连对着他高声说话也不曾有过。   宋引印象里的褚阿姨,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温柔和气,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散发着熠熠的光芒。   他其实是将褚阿姨当作了自己的半个妈妈的。   宋引想,连自己都如此难受,那季褚呢?   他想象不出好友要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一切。   初蘅一言不发地看着病床上躺着的少年,他额头上被皮带扣砸出来的那几道血痂已经被护士清理干净了,只有脸上被皮带抽出来的那几道红痕依旧触目惊心。   初蘅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装着三枚求来的平安符。   她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的,也不过才三人而已。   其中一个已经不可能平安了,另一个此刻发着高烧不省人事,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原来根本就不是她的舅舅。   初蘅想,老天爷实在是太黑色幽默了。   又或者,其实根本就是因为她是个扫把星,所以和她有关的人无一例外都会沾染上坏运气。   “为什么要去什刹海呢?”   宋引一愣,然后才意识到初蘅是在和自己说话。   他极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小时候,褚阿姨总是带我们俩去那边滑冰。”   那时两人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闲是闲不住的,于是褚晓每每到了冬天,都会带他们俩去那儿滑冰。   只是后来,季褚和他都慢慢长大了,厌烦家长的管束,恨不得每天都和同龄的朋友在一起疯玩。   小时候喜欢的东西,长大后也许就不再喜欢了。   可是后来的好长一段时间里,褚阿姨都还以为他们俩喜欢去滑冰,甚至初中时有一次,明明说好了,她带他们俩去什刹海滑冰,滑完冰就请他们去吃大餐。   只是那时两个男孩子已经觉得滑冰太无聊,又不想受家长的管束,于是中途偷偷溜走跑去打游戏,叫褚阿姨在原地等了他们一个多小时。   宋引不知道好友是不是因为回想起了这桩往事,所以才在寒风中坐了那么久的。   哪怕是宋引,回想起自己那时的顽劣行径,也觉得悔恨不堪。   可是无论再悔恨,他们都没有办法弥补了。   病房里是长久的静默,只有躺在病床上的季褚沉重的呼吸声。   初蘅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面前的宋引,然后问:“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宋引点头,“你说。”   初蘅将自己刚才和宋莹之间的录音拷贝给了宋引,然后道:“你帮我把这个给季褚爸爸。”   宋引依言应下,但还是忍不住问:“这是什么?就这样给他吗?”   虽然管家没说,但见到季褚身上被皮带抽得伤痕累累,他便猜到了,这大概是季褚他爸的手笔。   虽然不知道季褚他爸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打儿子,可他爸和他妈的感情有多好,宋引是一清二楚的,迁怒也不是不可能。   初蘅不想对她说太多,只是道:“你给他,他会知道的。”   一份录音自然不能让凶手伏法,甚至连证据也算不上,可对于初蘅来说,让季正诚知道事情的真相,这就足够了。   初蘅相信,以他这样的权势和地位,必定有无数种方法可以让凶手得到千百倍的惩罚。   等到宋引离开之后,初蘅终于在病床前坐下来,然后拉过季褚的右手。   他起了高热,整个人昏睡不醒,就连手心也是滚烫的。   初蘅忍着泪,将自己口袋里的三个平安符拿出来两个,然后将那两个平安符都缠绕着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你一定要平安……褚阿姨也一定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   等到中午宋引再来医院的时候,身后还跟了条小尾巴。   是裴凝。   裴凝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季褚家里出事、又被他爸赶出家门的消息,她着急得不得了,可是又联系不上季褚,于是便将目标锁定在了宋引身上。   宋引原本不想带她过来的,但他没想到裴凝居然那么能缠人,一个小时里居然给他打了四十通电话。   最后宋引将电话接起来时,电话那头的裴凝哭得梨花带雨:“我真的很担心他,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你一定知道他在哪里的……他要是不想见我的话,你就让我隔得远远的偷偷看他一眼,可以吗?”   一听妹子哭成这样,宋引头皮都炸了。   他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将裴凝给带来了。   看见裴凝,初蘅一愣,然后便很自觉地站起身来,给她腾出了地方来。   而裴大小姐根本没有注意到初蘅,一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季褚,她再次哭得炸开了锅。   她一把扑到病床边上,哭得惊天动地:“季褚他爸是不是人啊……怎么把他打成这样了呜呜呜……”   宋引的头皮再次炸了,他一把将裴凝提溜起来,压低声音道:“这是病房,你小点声行不行?”   裴凝反应过来,赶紧闭紧了嘴,含着泪瓮声瓮气道:“对不起。”   到了这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病房里还有一个初蘅,不由得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初蘅扯着嘴角对她笑了笑。   不过裴凝没有多纠结她的存在,转头又去看病床上躺着的季褚了。   看着少年脸上和手臂上累累的伤痕,裴凝哭得肝肠寸断:“他爸爸好坏啊,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吗……”   说着她就要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我让家里的厨房送点补品来。”   宋引一把将她手中的电话夺走,“你傻不傻?”   季褚的性子他最是了解不过,这样无助这样落魄的时刻,他一定不希望被太多人知道。   一个裴凝就已经够了,要是再有裴家其他人知道,那这事简直要闹到满城风雨。   “哦哦。”反应过来,裴凝有些不好意思,她吸了吸鼻子,然后看向宋引,试探着问,“那……我去饭店打包几样吃的,等他一醒过来就能吃,行吗?”   在裴凝面前,宋引总算是找到了几分智商上的优越感。   他点点头,“我陪你去。”   初蘅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出声道:“这里要有人看着,你们俩留下,我去。”   说完也不等他们回答,便直接穿上了外套,往病房外走去。   初蘅没有走远,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饭店打包了粥、汤,还有几样小菜。   等她提着几个食盒往回走时,却感觉到手上一轻,转头一看,是宋家的老管家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试图接过她手中的那几个食盒。   老管家道:“蘅蘅小姐,我知道你关心季少爷,但……您早上回了一趟家,结果连老爷子的面都没见,就又走了……我看您还是先回一趟家吧。”   初蘅站在原地,默然了片刻。   然后她点点头,“好啊,我刚好也想见他。”   听初蘅这样的语气,老管家直觉不妙。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秒,初蘅便将手上的几个食盒递给老管家,“吃的帮我送上去。宋家我自己会去。”   说完转身便走。   中间不过隔了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初蘅再度光顾宋宅时,这座大宅子里便彻底没了宋莹的身影。   也许是被扫地出门,也许是被移交给了警.察,初蘅不得而知,此刻也没有兴趣去探究。   看见她来,司阿姨回想起清晨时分家里发生的那一幕,打心眼里有些发怵——哪怕此刻她已经知道了,这个面不改色就能拽头发扇耳光的小姑娘就是果果小姐,当初还曾经赖在她怀里撒过娇。   司阿姨对着初蘅笑了笑,笑容中带了几分畏惧和讨好,“老爷子在书房,我带您上去。”   宋老爷子的书房就在别墅的三楼。   她推门而入的时候,宋老爷子半点不意外,就像任何一个爷爷看见了午睡起来的孙女一样稀松平常。   他摘下了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笑了笑,然后问:“既然回家了,你这姓也早点改回来吧,最好在年前办妥……唔,我看就明天吧,派出所那边还是需要你亲自走一趟。”   到了此时此刻,初蘅才发现自己低估他了。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厚颜无耻。   看着坐在书桌后的老人,尽管和他流着相同的血脉,可初蘅还是觉得很困惑:“你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呢?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良心不安吗?”   褚阿姨的事情,就算林素芬是主谋,那他也是帮凶。   听见初蘅这样胆大包天的诘问,宋老爷子的脸色慢慢地沉了下来,连先前嘴角上挂着的那一丝并不调动感情的假笑,也终于消失殆尽。   看着面前这个容貌和她生母极为相似的孙女,宋老爷子面无表情地反问道:“这样和长辈说话,就是你妈妈教你的吗?”   当然,这样的话并不能激怒初蘅。   她的脑海中早就没有了和母亲有关的印象,母亲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一如父亲这边的家人。   她的心里也曾经幻想过褚阿姨能当她妈妈,哪怕只有一天都好。   可惜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其实你早就开始怀疑宋莹了,对吗?”   亲子鉴定并不是一天就能出结果的。   她回想起那天在宋家时他对自己的态度——毫无疑问,那个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会对她那样感兴趣。   宋家的掌权人,自然是手眼通天,宋引也许会被林素芬蒙蔽,可他会吗?   他不会。   面对初蘅的质问,宋老爷子轻嗤一声,“那个冒牌货怎么可能是我的孙女?”   初蘅静默了片刻。   到了现在,他洋洋自得地说出这句话来,难道还希望她将这句话当作是对她的赞许吗?   初蘅觉得真相实在是很荒唐可笑,“所以你早就知道。”   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褚阿姨,在前一天晚上怀疑了她的身世,第二天便找来林素芬母女对质。   而眼前这个人,他明明是自己的亲爷爷,明明早就怀疑了宋莹的身世,可却不紧不慢地拖了足足四个月——甚至说不定在宋莹来到这个家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下落。   对于初蘅的态度,宋老爷子很不悦,“你爸爸当初非要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我就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   他身处上位几十年,从没有人敢这样忤逆他,哪怕当年他唯一的儿子,那个被外面的女人迷得失了心智的儿子,也不敢用这样的口气和他说话。   下一秒,宋老爷子便将手中的眼镜往桌面上重重一摔——   “是,你十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的下落,但那又怎样?接不接你回来,什么时候接你回来,这都是我的事情,我要是不高兴,你一辈子都别想进宋家的门!怎么?你现在在这里质问我,难不成还是觉得我这个当长辈的亏欠了你的吗?”   不,初蘅想,宋家一点都不亏欠她。   她从来没想过要对着宋家摇尾乞怜,乞求这个上位者施舍的半点财富和权势……她只是恨。   如果能早哪怕半天呢?那褚阿姨也不会因为她而出事了。   只是还没等初蘅再开口说话,书房外突然传来司阿姨略带紧张的声音:“老夫人,您怎么在这儿?”   下一秒,书房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而站在外面的人,正是宋老夫人。   因为将蘅蘅小姐接了回来,所以中午的时候管家便安排了人去疗养院将老夫人接回来。   可谁想到,刚一回来,宋老夫人便在书房门外,听见了丈夫那一番无耻至极的话。   她一脚将门踹开,疾步走到丈夫的书桌前,冷着一张脸:“你早就知道果果在哪里,但就是不去找?”   她惦记了小孙女十几年,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可这个王八蛋,他居然早就知道?他就这样看着她煎熬了十几年?   宋老爷子并未预料到自己刚才那番话居然会被妻子听见,当下又是郁闷又是生气,他哑口无言,只得气冲冲将脸转开,看向了窗外。   宋老夫人的脾气并不好,抬手便将丈夫书桌上的电话和镇纸都砸了,怒声道:“宋鸿煊,你给我说话!”   宋老爷子铁青着一张脸,不说话。   宋老夫人气得在原地接连转了好几个圈,书房内的气氛一时间剑拔弩张。   末了,宋老夫人停住了脚步,她点点头,“这样对我的孙女……好,好,宋鸿煊,你很好!你这样对我的孙女!”   “明天我们就去离婚,我告诉你宋鸿煊,你名下的所有财产我都有一半!你不心疼孙女,我心疼!你的那一半财产,我全都要给果果!”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有小可爱说前面几章没收到红包,可以点开个人中心里的【通知】看站短提醒,因为铁铁都发了的   校园部分很快完结,完结了时间线就直接到都市篇婚后部分了 第48章   初蘅回到医院的时候, 已经是晚上了。   病床上的人高烧稍微降下来了一点,但仍是昏睡不醒。   医生也挺担心,“怎么就你们两个小孩?他家大人呢?可这要是烧成肺炎可就麻烦了。”   只是初蘅走了, 病房里剩下的一个大少爷和大小姐, 长这么大就没照顾过人, 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   从家里叫人来照顾是不妥的, 宋引本想出钱找个护工,但一摸出手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于是又将裴凝拎了出来,“付钱。”   最后两人挑挑拣拣,找了一个看起来讲卫生、干事麻利的护工。   不过宋引还是嫌弃其他人, 因此也不让护工动手,只让对方指导着自己该如何照顾病人。   折腾了整整一天下来, 等初蘅到的时候, 宋引已经累得虚脱,连腰都伸不直了。   一旁的裴凝哭哭啼啼道:“我想帮忙, 你还不让,说我毛手毛脚……我看你就是活该!”   初蘅发现一旁的食盒已经空了, 东西被吃完了,便问:“他中间醒过了?”   宋引害怕挨她骂,于是便老老实实解释道:“他没醒, 吃的再放就要凉透了, 所以……”   他看一眼裴凝, 这会儿裴凝也是一副低眉顺眼害怕被骂的样子,“所以我们俩就先把东西吃了。”   说完宋引又赶紧补充道:“我是打算等他一醒就去买热腾腾的吃的来!”   初蘅“嗯”了一声,“你吵死了,闭嘴。”   她又没生气。   只不过……初蘅盯着宋引打量了好一会儿——这还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他。   有这么个傻子哥哥, 她真是……倒了大霉了。   见初蘅没有生气,裴凝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不知道裴绍之前的小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不知为何,裴凝现在看见她有些害怕——因为先前看见她时,裴凝觉得这位小老师活像是刚杀完了人回来一样。   这会儿见初蘅又恢复了她印象中的模样,裴凝没那么紧张了,一颗心又重新放回了季褚身上。   “本来我们昨天就约好了要出来聚一聚给他过生日的。”   因为季家小辈生日当天都是要和家里长辈一起吃饭的,所以他们几个好朋友便和季褚约了第二天晚上一起吃饭。   可谁想到,等到晚上其他人都到了,却怎么也找不到寿星公。   沈易他们知道季褚白天的时候去参加空军飞行员招考体检了——巧也巧在这里,他满十六周岁的第二天,正好是招考体检的最后一天。   这下季褚没出现,大家都猜想着他大概是参加体检被他爸发现了,然后被捉回家了关禁闭——季褚他爸管教儿子是真能狠得下心来管教的。   因此大家也只是嘻嘻哈哈地表示,等过几天,一定要去慰问慰问被家法伺候的季褚。   其他男生们没当一回事,裴凝却是怎么也放心不下来。   她打了电话到季家找人,然后便得到了季褚被他爸赶出家门的消息,她隐约听出来了季家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可多余的,季家的佣人便不肯再告诉她了。   要不是她缠着宋引不准他走,她现在还不知道季褚被他爸打成这个样子了呢。   这样想着,裴凝的眼睛又忍不住湿了。   又没有杀人放火,怎么有人能舍得对亲儿子下这样的狠手啊?   而且到现在也不来医院看儿子一眼,天底下居然会有这样的爸爸。   裴凝抽抽噎噎地想着,然后又从自己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来。   这是她原来预备要送给季褚的生日礼物,但没想到已经错过了。   ***   站在一旁的初蘅看见裴凝的动作,眸子动了动。   她想起来,之前在手术室外,季正诚所说的那些话。   他和褚阿姨的亲生儿子在出生三天后便夭折了,而季褚也是在那一天出生,然后被他的亲生父母所遗弃的。   原来这十六年来,他过的都不是自己的生日,而是那个早夭的孩子的生日。   要等到零点过了,才是他的十六岁生日呢。   他真正的十六岁生日。   到了十一点多的时候,昏睡了十几个小时的季褚终于有了知觉。   他不安地皱着眉头,口中喃喃道:“渴。”   见他终于吭声了,裴凝高兴得跳起来,赶紧拿起旁边的一瓶矿泉水,拧开就要喂给季褚。   初蘅拦住她,“……”   宋引也很无语:“我说你照顾病人不行你还不信,热水!热水!”   “哦哦。”裴凝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赶紧拿起一旁的暖水壶,“我去打热水。”   “我去吧。”初蘅接过她手中的暖水壶,说着又指了指一旁的棉签,“你先帮他湿一湿嘴唇吧。”   说完便拿着暖水壶出去了。   看着初蘅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宋引忍不住道:“看看人家,你除了会添乱还会干什么?”   他的手机早就没电了,中途也没有回过家,因此对于家中发生的剧变一无所知——甚至对初蘅的身世也依旧毫无察觉。   裴凝不服气,但一时间也无可辩驳。   沉默半晌,她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又压低声音问宋引:“她……是不是也喜欢季褚啊?”   不然怎么和她一样,也一直留在这里忙前忙后的。   宋引摸了摸季褚的额头,温度果然是慢慢降了下来。   他放下心来,然后继续和裴凝斗嘴道:“不鸡道啊……不过她要是也喜欢,你肯定没戏。人家比你长得好看还比你会照顾人,宜家宜室啊。”   听见这话,裴凝一愣,然后气得鼓起了脸颊。   不但宜家宜室,还比她聪明……毕竟是正经的P大学生。   宋引又问:“都快十一点了,你爸妈不找你吗?行了,你赶紧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宜家宜室就行。”   裴凝却很警惕地摇摇头,“我和我妈说了,我在同学家住。”   不管怎么说,现在情敌在这里,她怎么能退缩?   较量也应该堂堂正正地较量!   等到初蘅回来,除了装满了热水的暖水壶,她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只不锈钢保温杯。   宋引赶紧接过她手中的暖水壶和保温杯,还不忘看裴凝一眼,“你看看人家!”   喂着季褚喝了几口水之后,宋引嘀咕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   说完他又转头道:“我给他换身衣服,你们俩回避一下吧。”   两个女孩子一时间都退到了病房外面。   看着一旁的初蘅,裴凝有些尴尬,想找些话来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是没想到,却是初蘅先开口了:“你给他准备的生日礼物,还没送吗?”   一听这话,裴凝瞬间警惕了起来。   这话问得很莫名,难道……她是想抄袭自己的创意、送同样的生日礼物给季褚?   不行不行!那可是她挑了好久好久的降噪耳机呢!可以完美抵抗飞行时的噪音的!   正当裴凝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开来时,初蘅再次开口了——   “我这里也有一份礼物,麻烦你帮我一起送给他吧。”   裴凝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剧情进展和她以为的似乎不太一样啊?   没等她反应过来,初蘅便将放在旁边的一个画框拿了起来,塞进了裴凝的怀里。   裴凝摸了摸外面包着的油纸,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初蘅垂下了眸子,然后轻声道:“是他出生时……星星发出的光。”   裴凝愣住了。   下一秒,初蘅将包裹着那副画框的油纸拆开,然后裴凝就看见了画框里框着的,是一副星云图。   在幽深的蓝色宇宙背景中,初蘅指了指其中一颗星星:“这颗星星叫GJ 832,距离地球十六光年。”   在少年出生的那一刻起,这颗星星发出的明亮光束穿过了无垠的星际空间,穿过了数不清的尘埃和星云,在经历了十六年的跋涉之后,它来到了这里。   她送给少年的生日礼物,是他出生的那一刻,星星发出的光。   看着怀里的那副浩瀚的星云图,裴凝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好浪漫。”   她看向初蘅,有些不好意思:“我怕我说不好……是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亲自送给他比较好。”   初蘅摇了摇头,“不,是你送的。”   裴凝没明白,“什么?”   初蘅笑了笑,语气里是少有的耐心:“这束星星发出的光……是你送给他的。”   她觉得裴凝很好,漂亮、单纯、善良,全心全意地喜欢着季褚。   更重要的是,季褚妈妈的死,和她、或者她的家人无关。   恰在此时,外面的天空传来“砰”的一声,烟花绽开在漆黑的夜幕上。   初蘅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零点到了,今天是小年夜,也是季褚的生日。   是他真正的生日。   ***   白天的时候,初蘅又去了一趟季宅。   她去收拾东西。   季宅里已经没有了林素芬的身影,家里的其他佣人都是一副噤若寒蝉的模样,就连向来对初蘅很好的朱秀丽,这会儿看向初蘅的眼神也是复杂的。   宋引将那份录音送到季正诚手中之后,不到半天,季正诚便让家里人将林素芬关在了房间里,然后又直接从宋家将宋莹给带来了。   知道女儿的身世已经揭穿了,林素芬没说二话,很干脆地便承认了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没什么好说的,我是对不起太太,我死有余辜。”   她为了女儿,狠心害死了另一个母亲——甚至在出事前半个小时,褚晓还让张姨去市场里挑上好的瑶柱,因为晚上她要给儿子炖汤补身体。   现在事情败露,女儿的身世也被揭穿,她无话可说。   当然,林素芬仍有牵挂。   “不关孩子的事,太太的死和莹莹没有关系。”   只是,林素芬有林素芬的牵挂,而季正诚则有季正诚的手段。   初蘅知道,那天初莹也许真的什么都没有做,但她还是从朱秀丽的嘴里听说了,后来初莹还是被警.察一起带走了。   也许只是叫去问话,也许同样要承担刑事责任。   初蘅不知道季正诚会用什么法子来收拾这对母女,也不想知道。   此时此刻面对初蘅,朱秀丽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是怜惜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当初居然在家属大院吃了那么多苦,二是没想到林素芬看起来木讷柔弱,可私底下做事居然有这样的狠心和胆量……想起这些,朱秀丽便觉得良心难安,毕竟当初是她将林素芬介绍来家里干活的。   朱秀丽知道,这会儿站在她面前的是金尊玉贵的宋家大小姐,一时间也有些讪讪的:“蘅蘅,以后……以后照顾好自己,之前待在我们这里,是委屈你了。”   初蘅垂下眸子,笑了笑,“有些话我终于可以说了。”   她不讨厌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家属大院,但却一直很讨厌林素芬。   不是恨,就只是单纯的厌恶,像是鞋底踩到了口香糖的那种厌恶。   可惜的是,过去的十几年里,林素芬是她的母亲。   就像是面对宋老爷子时,初蘅可以轻易地表达出自己的厌恶。   可当初蘅面对着林素芬时……偏偏她还不够体面,不体面到仿佛讨厌她也成了嫌贫爱富一般。   现在知道了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初蘅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她真的非常非常厌恶林素芬。   厌恶到这辈子都不愿再多想起来一秒。   ***   其实初蘅的东西并不多,很容易便收拾好了。   因为年关上不好找房子,所以初蘅和符微月约好了,暂时去她家寄宿一段时间,等到年后她便找房子搬出去。   她这边终于将东西收拾好了,朱秀丽又来敲门,说:“蘅蘅,先生想见你一面。”   季正诚就在主楼的一楼客厅里等她。   两人一打照面,没等季正诚开口,初蘅便先说道:“三楼的那个鱼缸可以让我带走吗?褚阿姨说过要送给我的。”   季正诚一愣,然后点点头。   见他点头了,初蘅也没再多说什么,便直接跑上楼去搬那个鱼缸了。   初蘅似乎并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从楼上将鱼缸搬下来之后,便要一路往外走。   “等等。”季正诚叫住他,声音沙哑,“他……现在在哪里?”   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季正诚的模样却陡然苍老了快十岁。   明明之前他还是保养得宜、风度极佳的中年男人,可这会儿初蘅再见他,他已经是两鬓斑白,眉间烙着极深的纹路,一张脸都几乎瘦脱了相。   平心而论,初蘅知道他是个好父亲,哪怕儿子同他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可过去的十几年,他也是倾心养育着。   他失去深爱的妻子,一定是伤心绝望极了,所以才会迁怒于儿子。   “可是……”初蘅轻声道,“我也会迁怒。”   哪怕知道眼前这个父亲的所作所为情有可原,可初蘅知道,终究还是他,一手打破和摧毁了少年所有的自尊和骄傲。   是他把季褚整个人由内到外地打碎了。   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你不配做他的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校园篇的结局,然后是都市篇,篇幅和校园篇差不多   注:本章的那个礼物来源自失恋博物馆的《恒星的光谱》这个故事——   “在你出生的时候,有一束光从这颗恒星出发,它穿越了无垠的星际空间,穿过了数不清的尘埃和星云,在经过了26年的漫长旅程之后,它来到了这里,就像你一样。在这一天,在这里,你终于遇见了你的星光,而我遇见了你。” 第49章   初蘅左手拖着行李箱, 右手抱着那个褚阿姨送给她的玻璃鱼缸,十分艰难地走出了季家的大门。   因为那个鱼缸实在是很大,初蘅单手抱着太过费劲,连身体的重心都很难维持, 一时间走得东倒西歪。   气喘吁吁地走了几步路, 初蘅本想打车, 可这里是别墅区,半天也难见到一辆出租车。   正当初蘅步履维艰之际,面前突然停下来了一辆奔驰商务车。   下一秒,驾驶座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 随后车子后座的窗户打开,宋老夫人的脸露出来,她朝着初蘅笑眯眯地招手——   “果果!快上车, 奶奶带你回家!”   初蘅:“……”   宋引不是说她睡一觉起来就不记得孙女是谁了吗?   昨天宋家的那一场闹剧,初蘅自然是不可能像追连续剧一样追到大结局。   在宋老夫人说出离婚后,那个老头子自然是怒不可遏,当即便拍着桌子道:“你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是要全世界的人看我们家的笑话是不是?!”   虽然初蘅觉得那个顽固的老头子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但也没有继续围观笑话的兴趣,便趁着一阵乱从宋家离开了。   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会儿宋老夫人居然还能找到季家来。   见初蘅还愣在原地,宋老夫人又道:“果果傻站着干什么呀?我们不回那个家!让那个死老头子一个人臭在那里烂在那里!奶奶带你回奶奶自己的大房子!”   说着又指挥起一旁的司机:“小傅, 你愣着干嘛?还不快帮忙搬东西!”   旁边的年轻司机回过神来, 赶紧抢着接过初蘅手中那个巨大的玻璃鱼缸, “果果小姐,都给我吧。”   就这样, 初蘅被稀里糊涂地带上了那辆奔驰商务车。   和上次见面一样, 宋老夫人依旧是拉着她的手, 又是哭又是笑的——   “我们果果真好看,和你妈妈一样,是个大美人,将来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男孩子的。”   只是老人家说不了两句又要开始抹眼泪:“当初都怪我,当初那个死老头子作怪的时候我就应该拦着……都怪奶奶当时糊涂,害得我果果吃了这么多年的苦。”   当年唯一的儿子看上那样一个寒门小户家的女儿时,宋老夫人虽然不像丈夫反对得那样坚决,但心里也是不赞成的,也盼望着儿子能有一天迷途知返,乖乖地接受家里给他安排的联姻。   等到后来,一对漂亮可爱的孙子孙女接连出生,宋老夫人自然是逐渐倒戈,也在丈夫和儿子之间斡旋不少。   再到后来,唯一的儿子车祸身亡,宋老夫人成天以泪洗面,唯一的心愿便是能将孙子孙女接到身边来早日团结。   和小孙女失散的这十几年来,她食不能安夜不能寐,只觉得再没什么比亲情天伦更加珍贵。   在想起自己当初还曾暗暗嫌弃过初逸的出身,宋老夫人实在是悔恨极了,这十几年都在暗暗埋怨着自己,当初就应该坚定地站在儿子一边,不然也不会弄成如今这样儿子早死、孙女失散的局面   而宋老爷子在书房里的那番话,则无疑成了压垮宋老夫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一直以为丈夫这些年来也和他一样,在心里暗暗后悔着当年对儿子儿媳的不近人情,可她没想到的是,那个死老头子竟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冷血动物。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宝贝孙女,又大概是因为愤怒使然,这会儿宋老夫人的精神头异常的好,说起话来也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果果,你放心,奶奶这回一定会和那个死老头子离婚!哪怕分不到一半财产我也要这个死老头子脱一层皮!”   初蘅:“……”   她觉得她这个陌生的奶奶很酷,字面意义上的很酷。   ***   虽然之前宋老夫人就常年住在疗养院,但无论如何,她字面意义上的家还是宋家大宅。   不过这回宋老夫人是真的铁了心要离婚,短短半天时间,她便在自己名下众多房产里挑中了那套地处市中心的两百平大平层,“就住这里吧,地方是小了点,但是果果上学方便。”   安排了人手去收拾房子之后,宋老夫人又找来自己的私人律师,开始正式起草离婚协议。   律师倒是还有顾虑:“宋夫人,离婚的事情还是不好这样儿戏的,万一被媒体知道了,又是大新闻,集团股价也会受影响的。”   宋老夫人冷笑:“宋鸿煊他要是怕上新闻、怕股价低,那就乖乖签了离婚协议,干脆利落点,财产一人一半!”   律师提醒她:“可是夫人……您有轻微的阿兹海默症,没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如果宋老先生主张这一点,您的离婚申请很难生效。”   听见这话,宋老夫人再次冷笑一声:“说我没有民事行为能力?那就让宋鸿煊来和我打官司,你看他敢不敢和我上法庭!”   律师这下是彻底不敢说话了:“……”   毕竟以宋老夫人对丈夫的拿捏程度,看起来实在是没有半点阿兹海默症患者的样子。   如此一来,宋老夫人算是正式和丈夫分居了。   她带着初蘅住进了那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并且开始嫌东嫌西——   “客厅太小了,才两百平怎么还做四室啊?这个户型太差了,客厅这么小家子气,还怎么住啊?拆了拆了,明天就叫人把这两堵墙敲了!”   “对面那栋楼怎么回事?谁允许它建得这么高的?挡住我们家的视野了!”   “这里的隔音行不行啊?算了算了,小傅,你待会儿就去楼上楼下问问他们,多少钱肯卖房子……楼上楼下都要买下来的,不然人口密度这么大,怎么住人啊?”   最后,宋老夫人得出了结论——   “不行,这房子现在还没法住人,果果你先受点委屈,跟奶奶住几天酒店。”   因为担心砸墙的工人将她的鱼缸弄坏,所以去住酒店之前,初蘅没有带其他的东西,只将那个玻璃浴缸和豌豆黄一同带走了。   宋老夫人看见被装在矿泉水瓶里的豌豆黄,也觉得很新奇:“这条鱼好可爱哦。”   老人家的这个语气,瞬间便叫初蘅想起了另一个人。   她的鼻子一酸,眼中涌起一阵泪意。   她亏欠褚阿姨很多,也亏欠季褚很多。   亏欠得太多,大概这辈子也没有办法偿还了。   ***   小年夜的第二天,初蘅便按照之前和符微月约定好的,一起去了那家奢侈品门店上班。   因为那边的上班时间是上午十点钟,所以初蘅先去了一趟医院。   她没有进病房,就站在了门口往里面看。   季褚已经醒过来了,整个人还带着高烧过后的虚弱,裴凝和宋引两人都围在了他的床前。   也许是极力想要将气氛弄得轻松些,裴凝脸上挤出了大大的笑容,“这个降噪耳机,是我选了好久好久的!你将来要开飞机的时候肯定很吵,这个耳机就正好合适了。”   季褚笑了笑,“谢谢。”   只不过,他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当飞行员了。   见他这样,裴凝又拿出了另一样礼物——是初蘅为他准备的那副星云图。   浩瀚无垠的深邃宇宙中,在无数星光的掩印下,那颗叫GJ 832的恒星在他出生那一刻发出的星光,穿越了十六年的滔滔时光,在这一刻来到他的眼前。   独一无二的星光,只属于他。   裴凝照着初蘅之前教给她的,轻声道:“我……”   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引,然后临时改了口,“我们送给你的,是你出生那一刻的星光。”   季褚垂眸。   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不知何时被系上了丝带,丝带上缀着两枚平安符。   他摸着那两枚平安符,然后低声道:“谢谢。”   ***   九点半的时候,初蘅和符微月在那家商场碰头了。   符微月有些担心她:“蘅蘅,你昨天最后是怎么睡的呀?”   因为初蘅之前说了要来她家借住,她以为蘅蘅是和家里吵架了,和爸爸妈妈一说,爸爸妈妈也欣然应允,可是后来蘅蘅又突然打来电话,说暂时不用来借住了。   符微月知道初蘅并不是轻易会闹离家出走的人,可一旦闹了,就不会随随便便当无事发生。可她已经是蘅蘅第一要好的朋友了,蘅蘅要是不来她家住,还能去哪里呢?   初蘅的心情有些乱。   她并不是将符微月当外人,只是这短短几天发生的这些事情,连她自己都还没来得及消化完全,更别说和符微月讨论了。   因此初蘅只得含糊道:“我和我奶奶一起住。”   符微月慢吞吞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其实她从没听蘅蘅提起过爷爷奶奶,应该是爷爷奶奶都不在这座城市里吧。   大概是……临近过年,所以蘅蘅爷爷奶奶都从乡下来看她了吧!   不过很快,符微月就泪流满面地发现了,蘅蘅的那个奶奶,并不是从乡下来的。   ***   因为临近年关,所以初蘅她们所在的这个奢侈品门店的生意十分火爆。   为了保证客人的购物体验,因此在店里进来了两个VIC之后,店长便将符微月和初蘅叫到一边,告诉她们临时闭店,暂时不接待外面的普通客人。   符微月一边和初蘅站在门店门口维持秩序,一边低声对初蘅道:“蘅蘅,你知道VIC是什么吗?”   初蘅自然是摇头。   “VIC比VIP还高级,是超级贵宾的意思!”符微月到了这会儿还满脸惊叹,“VIC一年要买够一百二十万!而且买包包的金额是不算的!”   相对容易在二手市场上转手的包包的金额并不会算在这一百二十万的消费金额里,非得是高级成衣、珠宝配饰、丝巾香水之类的消费才会被算进这一百二十万里。   由此可见,这种VIC是有多么的不差钱了。   符微月摇头叹了口气:“人和人的差距真大……我妈妈想买这家的包包两三年了,都一直没舍得买。”   因为符妈妈最终还是将钱省了下来给女儿报辅导班。   这样一想,符微月突然发现,妈妈省下买包的钱给她学习,但她打工赚来的钱居然只想给自己买iPad,妈妈生她真的还不如生块叉烧哦。   因此下一秒,她便看向初蘅,嘀嘀咕咕道:“蘅蘅,我决定不买iPad啦,等拿到了工资我要给妈妈买一条丝巾!借店里其他姐姐的员工折扣买还能打七折!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挑款式好不好?”   初蘅笑笑,点点头,“好。”   门店外面渐渐排起了一条长龙,好在这里身处高级商圈,顾客们大概也习惯了排队进店,因此外面依旧是秩序井然。   直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女孩穿过了排队的人群,直接挤到了初蘅和符微月面前来。   女孩个子不高,留着一头齐耳短发,开门见山道:“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店里赶紧清场,我们家的艺人要逛。”   说着她还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这是私人行程,不希望被围观拍照,麻烦你们配合好。”   对方这一大通话说下来,符微月都懵了。   这个人怎么回事?来头很大吗?怎么一开口就是让她们店里清场……里面明明还有VIC呀!   初蘅皱了皱眉,显然也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不过她比符微月镇定一点,当下只是平静发问:“请问您说的这位艺人是谁?我需要向我们店长请示一下。”   没想到一个小店员居然还这样磨磨唧唧,短发女孩的神色颇有几分不耐烦。   她看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声音道:“陆杉杉……怎样?认识了吗?还要再问吗?”   初蘅没理会对方话中的夹枪带棒,只是点点头,道:“麻烦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店长。”   而此刻在店里面,店长正在殷勤地为两位尊享的服务。   于是初蘅只得走到副店长身边,然后将刚才外面的情况汇报给了他。   副店长一听,便嗤笑出声:“她谁呀,还要我们给她清场,搞没搞错?”   他们这家店是大中华区的旗舰店,平时隔三差五就接待各色明星。更何况陆杉杉也不算是什么顶红的明星,买东西甚至还不如一些网红来得爽快,而且每次来都要明示暗示工作人员送她包包和珠宝,这会儿她的名字听在副店长耳中,实在是和瘟神差不多。   副店长看了一眼VIP休息室,这会儿店长在里面接待的两位客人来头可不小——年消费一百二十万只是VIC的最低门槛,而事实上,这两位客人都是年消费超过五百万、每年都会被邀请去时装周看秀的顶级贵妇。   因此副店长当即便对初蘅道:“让她先在外面等着吧,等这两位客人走了再让她进来。”   当然,初蘅转述时并没有这么生硬。   她只是对着陆杉杉的那个短发助理道:“这边排队的客人太多,如果从正门进可能会引起骚动。我们这边已经和商场物业去协调开放VIP通道了,麻烦您这边回车上稍等一会儿好吗?协调好了的话我们这边会安排专门的工作人员去接艺人过来。”   等到那个短发助理离开了,符微月有些惊讶地看向初蘅,“哇,蘅蘅,我们这个商场还有VIP通道吗?”   初蘅面不改色道:“我瞎编的。”   哪来的VIP通道,最多就让她走走员工通道吧。   符微月:“……”   当然,她也可以将副店长的那番话直接转述过来,不过虽然嘴上痛快了,但对她却毫无益处,如果真的吵起来了,反而徒增她的工作量。   可惜的是,店里的那两位阔太今天的购物兴致却是格外高涨,在陆杉杉的助理来之前,她们已经在店里逛了半个小时;等到陆杉杉的助理离开之后,她们又坐在休息室里,一边慢悠悠地喝着下午茶,一边选了三件首饰才结账离开。   这一次接待实在是收获颇丰,等到店长送两位客人出了店门之后,眼睛依旧是笑得眯了起来。   恰在此时,副店长小跑过来,道:“店长,总部的潘副总打电话来找您。”   听见这话,店长的脸色一变,急忙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潘副总问也不问缘由,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们门店是怎么回事?陆杉杉是我们品牌刚官宣的推广大使,你们闭店让她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你知不知道她直接打电话到陆总那里去告状了?陆总刚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   听见潘副总这一番话,店长一时间也有点懵,但毕竟是工作多年的人,当即便将刚才店里在接待两个VIC的事情和电话那头解释了,然后又表示会马上去和陆杉杉道歉。   这通电话的动静这么大,门店里的其他人全都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一时间面面相觑。   符微月也有些紧张,她拉了拉初蘅的袖子,生怕待会儿挨骂。   一挂电话,店长便问:“刚才是谁在门口接待的陆杉杉的助理?”   符微月原本想开口,但初蘅抢在了她前面,“是我。”   顿了顿,初蘅又立刻解释道:“我和副店长汇报过了,是他让——”   没等她说完,一旁的副店长立刻打断她,尖利的公鸭嗓响起来——“你怎么胡说八道啊?我刚才在忙,根本就没听见你说什么陆杉杉!”   说着又转向了一旁的店长,叫屈道:“我要是知道陆杉杉来了,怎么也不可能让她就等在外面啊。”   店长看了他们两人几眼,没说话,只是匆匆往外走去;“这事儿待会儿再说,都在门口站好迎接客人。”   说完便亲自去停车场接陆杉杉了。   初蘅的心中也压着一股气。   虽然她知道自己和符微月是来做兼职的,不用太把这份工作放在心上,但上班第一天便碰上了这么一个睁眼说瞎话的人,实在是有够糟心的。   很快,店长便亲自将陆杉杉给请进了店里。   看见门口站着初蘅和符微月,陆杉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那一点惊讶很快褪去,她像是没看见这两人似的,径直由店长陪伴着进了VIP接待室。   临进去前,店长又对着初蘅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去倒一杯咖啡来。   VIP接待室里,店长正点头哈腰地对着陆杉杉道歉:“下面的人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陆杉杉漫不经心地听着,等看见初蘅端着一杯咖啡走进来后,她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几分笑意。   初蘅弯腰将咖啡和甜点放在了陆杉杉面前的矮几上,然后转身就要出去。   只是坐在沙发上的陆杉杉却突然很惊讶地“哎呀”一声。   顿了顿,陆杉杉又笑着看向店长,道:“怎么?你们门店里的工作人员,现在都这么有钱了吗?”   店长一愣,然后顺着陆杉杉的目光看向初蘅。   这一看,她便明白了过来,陆杉杉说的,是初蘅脑后一个盘发的钻石发夹。   初蘅的个子高,先前也没人注意到她脑后的那个发夹,可刚才她放咖啡时一弯腰一低头,便被陆杉杉瞧见了,她头上的那个钻石发夹,似乎正是这家品牌刚上市的新款。   那是初蘅早上出门时,宋老夫人非说要帮她盘头发,然后给她别在头上的。   虽然初蘅知道宋老夫人的东西肯定不会太便宜,可这枚发夹的形状是一朵山茶花样式的,上面没有任何的logo……就这样她们也能看出来价钱吗?   店长也注意到了。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那个钻石发夹是限量款,全亚洲一共只有两枚,其中一枚上星期被宋老夫人买走,另一枚则在东京的旗舰店里。   这么说来的话,初蘅头上戴着的……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真的。   工作人员在门店里明晃晃地戴假货,这事要是被投诉到了总部去,那她这个店长大概也就当到头了。   店长知道陆杉杉大概是计较着先前初蘅将她的助理拒之门外这件事,因此当下便对陆杉杉赔着笑脸道:“陆小姐,是我们的员工不懂事,我让她给您道个歉,以后绝对不再犯——”   只是店长的话音刚落,VIP休息室的门便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熟悉的男声响起来:“你要让谁道歉?”   一时间众人齐齐回过了头,看见走进休息室的不是别人,正是宋引。   他原本是从医院回家洗澡换衣服,可回到家才发现家里这两天是一片天翻地覆。   当然,宋引也压根没心思管家里那些鸡飞狗跳的事情,此时此刻,占据了他全部脑海的是,他的妹妹,他的亲妹妹果果。 第50章   看见宋引出现, 店长愣住了。   因为店长并不认识宋引,可她在奢侈品行业干了这么多年,在看人方面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因此在看到宋引的第一眼她便知道, 这个少年非富即贵。   店长摆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来:“这位客人您好,我们现在——”   没等店长说完,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跟了进来, 气喘吁吁道:“宋公子, 这……”   跟在少年身后的男人正是这个商场的总经理,而他喊少年“宋公子”……店长瞬间就反应过来了:他们这座商场的确是宋氏集团名下的,那就说明, 眼前这个少年很可能就是宋氏集团的太子爷。   而原本在一旁安然坐着的陆杉杉,也站起了身来, 声音有些惊讶:“宋师兄。”   其实陆杉杉昨天就想要联系宋引了。   当然, 经过之前的短暂接触下来, 陆杉杉发现这位太子爷的脑袋里似乎缺了一根筋——反正无论如何,袁月之前为她设想的那条路,在宋引这里大概是行不通的, 更何况她本人对这位宋公子也没有太多想法。   只是陆杉杉知道前几天是季褚的生日, 而宋公子和季褚的关系那样好, 他……也许能帮自己转交生日礼物。   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宋引, 他的眼里再看不见其他人,他的全副心神、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站在他面前的少女。   果果、果果……原来这才是他的果果。   其实宋引早已记不清母亲的模样,但母亲早逝,容貌永远地停留在了二十九岁, 而初蘅的容貌, 和母亲年轻时的照片足足有八成相似。   是啊, 这么像,可他为什么到现在才发现?   宋引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他太蠢了,也太可笑了。   宋引觉得很难堪——为自己的愚蠢,可在难堪之外,更多的还是刻骨的自责和愧疚。   他的确是个无用的人,不然怎么会让自己的亲妹妹流落在外十几年,吃了无数的苦头,甚至就到了他的面前他也没能将她认出来?   这么长的时间,他居然被一个冒牌货耍得团团转,甚至还为了给那个冒牌货出头,而对自己的亲妹妹恶言相向。   人高马大的少年,高兴生气从来都是写在脸上,此刻却蓦地红了眼眶。   宋引的眼睛通红,声音哽咽:“果果……”   这一刻他只恨不得挥着拳头将所有欺负过妹妹的人都揍一遍,可是……欺负她最多的,不就是自己这个混蛋么?   宋引涨红了一张脸,一时间只觉得羞愧难当、悔恨无比。   他别过了脸,又轻轻叫了一声:“果果……”   初蘅倒是很淡定,她看向宋引,礼貌询问:“这位先生可以去外面稍等一下吗?我们这里正在接待VIP客人。”   一旁的店长心想,完了。   这两人说话的语气一听就是认识,难道说……这又是一个小公主下凡来体验生活的故事吗?   完了完了,要死。   被初蘅用“你可别是个傻子”的目光注视着,宋引终于回过了神来。   他深吸一口气,在妹妹面前极力收住即将要崩溃的情绪。   然后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店长,又恢复成了往日里那个嚣张跋扈的大少爷模样,“你刚才要谁道歉?”   一旁的商场总经理也看向了店长,附和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宋公子解释清楚!”   店长实在是苦不堪言。   他们品牌是入驻这个商场的商户,虽说两者是合作关系,可她这么一个品牌下面的小员工,对上商场的总经理和宋氏集团的太子爷,自然还是要赔笑脸的。   可陆杉杉又哪里是能惹的?这位大明星动辄便跑去总部大BOSS那里去告状,上面BOSS也不会问来龙去脉,只会将她劈头盖脸骂一顿。   店长受惯了夹板气,也知道自己只是个打工的,因此当下便将事情给一五一十地说了——   “刚才店里客人太多,新来的小朋友不懂事,让陆小姐在外面等久了,所以我就想着……让她给陆小姐道个歉。”   陆杉杉再是迟钝,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宋公子和初蘅之间的关系看起来不一般……他看起来对初蘅很是维护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宋公子为何这样,但陆杉杉也知道了,此时此刻的初蘅是不好惹的。   因此她赶忙道:“我也没有等——”   只是没等陆杉杉将话说完,先前一言不发的宋引便冷冷地看向了她,那目光能冻死人。   “在外面等久了?”   陆杉杉想要解释,但一时间也有些词穷:“我……”   下一秒,宋引便轻描淡写道:“我们这里庙小,容不下陆小姐这尊大菩萨,既然让陆小姐等久了,那以后就别来了。”   没想到事情转折来得这么突如其然,店长也愣住了。   一旁的商场总经理也觉得有些不妥,当下便小声提醒宋引道:“陆小姐是公众人物,也是品牌的VIP客人……”   言下之意是,宋引如果真要赶人的话,可能会有不小的负面效果。   只是宋引向来是狗脾气,哪里是能被劝住的?   他原本就埋怨自己先前犯浑欺负了宝贝妹妹那么久,恨不得将自己吊起来抽三天三夜。   但自己打自己是下不去手的,所以宋引巴不得蘅蘅能扇他几巴掌、踹他几脚,可偏偏蘅蘅连看也不看他——看起来当真像是不要他这个蠢哥哥了一样。   宋引这会儿正是无能狂怒,满心的憋屈无处发泄,偏偏陆杉杉还撞到了枪口上来,因此顺理成章地,他便将全部的怒气都发泄到了这个胆敢欺负宝贝妹妹的人身上。   下一秒,他便看向旁边的总经理,冷声道——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从今以后,宋家的商场,不准陆杉杉这个人踏进来半步!你要是不服就滚蛋!”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店长,“你们店要是不服,也一起给我滚蛋!”   总经理和店长齐齐噤声。   宋引气得又对着旁边的总经理怒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叫保安过来!”   说完这话,宋引余光中看到初蘅一声不吭地走出去了。   怎么了……蘅蘅是嫌他给她丢人了吗?   来不及多想,宋引扔下VIP接待室里面面相觑的其他人,感激追了出去。   而外面的副店长,此刻正在绘声绘色地同其他人形容先前他在接待室门口听到的八卦——   “那么明显的山寨货,她居然敢戴在头上……没见过这么贪慕虚荣的!我们店里的脸也都被她丢光了!这事可千万别被总部知道,不然我们全店这个月的奖金和绩效就完蛋了。”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啊,那个钻石发夹全国只有我们店里有一枚,上星期刚被宋老夫人买走……宋老夫人你们知道是谁吗?就刚才进去那位宋公子的奶奶,这个商场就是他们家的。”   “再说了,都不用知道是谁买走的,那个发夹十二万八,她能买得起吗?当然是买的山寨货!”   “没想到啊……这个陆杉杉还挺有本事的,宋公子都能被她叫来撑腰……我看里面那个是完蛋咯。”   这种八卦,店里的其他人听着只为了图个乐子,也并不追究真假。   符微月气得捏起了小拳头,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虽然她知道蘅蘅绝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可副店长张口就是全中国唯一一款,闭口就是十二万八,符微月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至于副店长本人,对于可能到来的宋公子的雷霆之怒,也不是很慌张,毕竟先前当着店长的面,他已经将没能及时接待陆杉杉的锅推给了初蘅。   如果说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店长会连带着对他一起算账的话,等在接待室门口听见初蘅戴他们品牌的山寨发夹之后,副店长就彻底不担心了。   他们这样的品牌最是重视声誉,员工敢在上班时间用品牌的山寨假货,一定是要严肃处理的。   这个小祸害,最好赶紧扫地出门。   正这样想着,副店长便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副店长转过身,看见宋引,连忙迈着小碎步小跑着到了宋引的身边,挂上了殷勤的笑容:“宋公子,抱歉抱歉,真的太抱歉了,是我们的员工不懂事,怠慢了陆小姐,我们之后一定会好好对她进行批评教——”   宋引打断他:“你刚才说谁戴假货?”   副店长愣住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8 0 8 0 t x t . c o m   到了这会儿,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一丝不对劲了。   下一秒,宋引又转身看了旁边的初蘅一眼,然后用整个店里都能听见的声音道——   “那是我妹妹,你是说我们家的人用假货吗?”   宋引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热衷拜高踩低,可他从没在乎过——毕竟以他的身份,只可能被“拜”,不可能被“踩”。   可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敢这样奚落嘲笑他的妹妹。   不、不,他早应该想到的,他的果果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受到的嘲讽和冷眼也许比眼前这个娘炮的话还要更过分几百倍。   可过去的十几年,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帮不了她。   副店长的嘴角抽搐了好几下,他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个初蘅,这个来他们店里兼职赚钱的临时销售,居然是宋公子的妹妹?是宋家的大小姐?   一时间店里的其他工作人员也纷纷震惊了:如果初蘅是宋公子妹妹的话,那宋老夫人也是她的奶奶。   这就说明,初蘅头上戴的发夹根本就不是假的!   ……人家大小姐只不过是戴着十二万八的发夹来做兼职罢了。   看着面前的副店长,宋引怒吼道:“店长?店长呢!”   店长赶紧站了出来,硬着头皮道:“……宋公子。”   宋引一字一句地问:“我奶奶一年在你们家买多少钱的东西?”   店长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宋老夫人是我们品牌的超级贵宾。”   宋老夫人不但有钱,还特别舍得花钱,一年在他们这里买的东西,少则几百万,多则上千万,是连总部都得罪不起的超级贵宾。   宋引点点头,“行,你知道就好。”   说着他又指了指一旁吓得早就说不出话来的副店长,冷笑道:“背地里议论客人、污蔑客人,你们品牌怎么处理?”   店长硬着头皮道:“……开除。”   当然,哪怕是开除,宋引依旧是难消心头怒火。   看着那个副店长,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我们家的宝贝小公主,我都舍不得说她一句,你又是什么东西?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宋引说到后面,声音里已经有了轻微的哽咽。   他嘴上是在骂那个娘炮,可心里却是在骂自己。   所以他之前都做了什么,明明应该被他捧在手心里好好宠着的宝贝妹妹,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说她跋扈、说她是女强盗、还嘲讽她见钱眼开……他真是个王八蛋,居然这样对自己的亲妹妹。   ***   当天晚上,好几个营销号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暗搓搓爆料,大意是一个富家千金仗着家里有钱,当众欺负人,而这欺负的对象正是圈内一个小白花女星——后者因为年纪小、性子软,被欺负了也只会默默哭一顿作罢。   因为临近年关,学生们都放寒假了,而上班族也渐渐空闲下来了,大家都泡在了网上,这桩八卦很快就在各个论坛上发酵了起来。   就在大家还在纷纷猜测富家千金和小白花女星分别是谁的时候,很快,便有所谓的知情人给大V营销号投稿爆料——   “女明星是陆杉杉啦,富家千金是宋家的大小姐。两个在C店碰到了,可能因为陆杉杉长得漂亮吧,反正那个宋大小姐看她不顺眼,当场就说以后都不准陆杉杉进她们家的商场了。我听说的时候都惊呆了,有钱人也太跋扈了吧?”   这个爆料一出,瞬间引爆了网友们的吃瓜热情——   “靠,她以为她是谁啊?就因为她看人家不顺眼,就不准人家进她们家商场?”   “但商场是她们家的,如果真的不想让谁进,也不犯法吧[思考]我合理怀疑这个宋大小姐一定很丑,所以才会嫉妒美女。”   “这还用说,肯定是丑绝所以才会嫉妒女明星吧。要我说,大家以后就别逛她们家的商场了,何必花钱还受气呢。”   整个事件进转如风,几乎是同一事件,便有热心网友整理出来了宋家名下的所有商场名单。   网友们纷纷转发——   “转发避雷,以后千万不能去这些商场,你长得好看就要被赶出来的。”   “我怀疑这个宋大小姐是个大恐龙,这样说来的话,全国90%的女生都不能去他家商场了。”   “都什么年代了,有钱人还敢这么嚣张啊。麻烦大家不要给眼神,就让她家商场都默默倒闭吧。”   “这个C牌真是好势利眼,陆杉杉好可怜,都是明星了还是拼不过投胎好的。”   符微月算是围观了全程,她想要在网上帮忙解释这件事情,可大家的吃瓜热情异常高涨,她的评论一发出去就石沉大海,她给那些大V发私信投稿,对方也视而不见。   好在到了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C品牌官方微博直接发了白天的事件经过,大意如下:   这家门店当天正常营业,由于当天顾客过多,为了保证顾客的购物体验,当时采取了排队进店的接待方式。陆小姐是在下午15点47分到店的,当时店内有两位超级贵宾在购物,陆小姐应该按照店内规定排队。在排队进店后,陆小姐要求正常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向她道歉。   C品牌从未将任何一个客人拒之门外,但同时C品牌也尊重商场方面的任何合法合理的决定。   因为这则声明里至于陆杉杉,却没有传说中的宋家大小姐,因此大家吃瓜都吃得一脸懵逼。   还好有课代表总结——   “你们怎么都没看明白,声明里那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就是宋家大小姐啊……应该是千金大小姐去兼职体验生活,结果遭到社会毒打后忍不住掀马甲了吧,陆杉杉应该也没想到自己踢到铁板了吧?”   “总结一下,意思就是:(1)陆杉杉有病;(2)不关我们的事,请网友不要抵制我们。”   “那陆杉杉这不是活该吗?本来就是她不占理还要别人给她道歉,换成一般打工人是不是就忍气吞声了……”   “所以陆杉杉在搞什么?嚣张的到底是谁,本打工人的拳头in了!”   “卧槽,还能这样反转的吗?好憋屈好憋屈!我代入了一下气得乳腺结节都要出来了!还好陆杉杉踢到铁板了!”   符微月觉得很奇怪,因为她先前发了很多回帖,但都没人搭理她、所有人都在整齐划一地自说自话,就像是……就像是一群水军一样。   到了这会儿,大概是陆杉杉在娱乐圈里的对家投放的水军也下场了,先前符微月发的回帖这会儿全被顶了起来,还有不少人来私信她问当时现场的具体情况。   因为放假在家,网友们吃瓜的热情伴随着过年的气氛一起高涨。   到了十点钟的时候,不知是谁放出了当时店里的监控画面。   监控画面里的陆杉杉趾高气昂,而在场的其他工作人员全都在鞠躬欢迎着她进店——哪里有半点最开始爆料里趾高气昂大小姐和受气包小白花女星的样子?   当然,网友们的关注点并不在这里,他们的关注点在……监控画面里那个高挑纤细、五官精致漂亮、但却挂着一副高级厌世脸的小姐姐身上。   “这个小姐姐太好看了吧!气质好A,请正面上我!!!”   “一分钟内我要这个小姐姐的全部资料!快给我!”   甚至有人缓缓发出了灵魂拷问——“这……不会就是那个宋家大小姐吧?”   马上就有网友去扒宋家其他人的照片,然后大家顺势扒出了宋公子的脸书账号。   虽然监控画面里超A小姐姐的脸有些模糊,但和宋公子的照片一对比之后,吃瓜群众迅速确定了:那个一副高级厌世脸的漂亮小姐姐,毫无疑问,就是宋公子的妹妹、宋家的千金大小姐。   吃瓜群众们吓得连瓜都掉了——   “所以最开始的爆料为什么要说宋大小姐嫉妒她的美貌所以不让她进商场啊?”   “就是就是,宋大小姐明显比陆杉杉好看一百倍啊!啊我好吃这种明艳大美人脸哦!”   “合理怀疑最开始爆料的就是陆杉杉本人,不然就是有严重眼疾,选一样吧。”   “所以,这就是一个陆杉杉卖惨自炒然后翻车的故事?”   看到网友们的言论终于正常了起来,符微月总算是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大家终于不骂蘅蘅了。   不过,符微月还是注意到了一条有些奇怪的评论——   “是的是的,我和超A小姐姐一个学校,小姐姐肤白貌美大长腿,是美貌仅次于我们学校校花盛子瑜的女生哟!”   ***   酒店套房里,宋老夫人很着急地问:“还在骂吗?”   宋引摇摇头,“不骂了。”   宋老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虽然她也不认识网上的那些人,但一群人在那骂她的宝贝果果,她就很生气!   宋引又拿着手机刷了一会儿,很无语:“……”   因为他的宝贝妹妹美貌过于出众,现在一群人涌到了他的社交账户底下,纷纷喊他大舅子了……   呸!臭不要脸!美的他们!做梦去吧!   宋老夫人吃了几口蜜瓜,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道;“你明天还是让人把网上的这些照片都删了吧。”   她的宝贝孙女当然是很拿得出手的,但太过招摇了也不好,万一被人盯上要绑票什么可就麻烦了。   被奶奶这样一提醒,宋引也颇有几分后怕,“对对!我这就让他们把照片都删了!”   终于稍微放下心来,宋老夫人又看向旁边紧闭着的房门。   和她一起吃完晚饭之后,小丫头就躲进了房间看书。   宋老夫人踢一脚宋引,然后低声道:“让果果休息一会儿吧,大过年的,不用这么努力吧?”   宋引赶紧点头;“就是就是!”   从在店里起,一直到回酒店后,蘅蘅一直对着他爱答不理的,宋引每每想要开口说话,她便神情淡漠道:“闭嘴。”   宋引不想惹妹妹生气,当然是选择闭嘴,乖得跟只鹌鹑似的。   不能说话,但眼神交流应该不会惹蘅蘅生气吧?   这样想着,宋引憋足了气,预备着酝酿出一个大大的灿烂元气笑容,可惜的是……他的目光一接触到蘅蘅,蘅蘅便一脸漠然地移开了视线。   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宋引的尾巴一定已经耷拉着拖到了地上。   这会儿有了奶奶发话,宋引立刻从沙发上蹦起来,打算去敲妹妹的门让她出来休息一下。   就算妹妹不出来,但能和妹妹说上几句话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宋引飞奔着跑去敲了初蘅的房门,“蘅蘅……蘅蘅?”   过了半分钟,房门“刷”的一下打开,初蘅的冷漠脸出现在门后,“有事?”   宋引的脸上挂着狗腿的笑容,“蘅蘅看了这么久的书,眼睛是不是累了?出来休息一下,吃点水果好不好?”   听见这话,初蘅微微拧了拧眉毛,然后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你在教我做事?”   蘅蘅终于和他说话了!   怀着内心极大的幸福感,宋引又笑眯眯地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就是建议一下……蘅蘅这么聪明,我有什么资格教蘅蘅做事!应该是蘅蘅教我做事才对!”   如果有尾巴的话,这会儿宋引的尾巴大概已经重新摇上天了。   初蘅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她原本的确是想羞辱一番宋引的,但……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被羞辱也能这么快乐?   烦死了。   初蘅懒得搭理他,转身“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啊……看着紧闭的房门,宋引有些失望。   蘅蘅只和他说了一句话呢,也不多骂他几句……唉。   算了算了。宋引晃了晃脑袋,骂他倒是不要紧,但说多了话蘅蘅自己的嗓子也会痛的,还是少说几句,蘅蘅的嗓子要紧!   宋引耷拉着尾巴,转身要离开,但下一秒,原本紧闭着的房门,再次“刷”的一下被打开。   宋引的尾巴再次竖上了天,他“噌”的一下转过身,笑得十分狗腿,“怎么了?蘅蘅还是想休息一下吗?哥哥给你拿水果来好不好?”   初蘅皱着眉将他从头到脚、然后又从脚到头地打量了一番,终于一字一句发问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宋引一脸懵逼:“……”   他……难道不应该在这里吗?   蘅蘅可以骂他,随便骂都没关系,但为什么要赶他走?蘅蘅连看都不想看见他吗?   宋引心里难受极了,开口就是浓重的哽咽:“蘅蘅,之前的确是哥哥做错了,你打哥哥骂哥哥都没关系,但不可以——”   初蘅摸了摸耳朵,然后一脸冷漠地打断了他:“你不是应该去医院吗?”   宋引立刻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蘅蘅不是嫌他烦所以想赶他走。   宋引原本是打算今晚再去医院里陪好兄弟的,可是陡然知道了自己的亲妹妹是谁,他立刻将其他事都忘到了脑后,等到吃晚饭的时候他才想起来还在医院里的季褚,好在那边还有裴凝和两个护工照顾,所以他也放下心来,打算明天再去看他。   等到宋引将这一大堆话解释完,初蘅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有时间躺在沙发上吃水果玩手机,没时间去医院照顾好朋友。”   宋引:“!!!”   蘅蘅好乖,她心里还是有他这个哥哥的!看看,这不就已经开始教他做事了吗?   宋引立刻道:“蘅蘅说得对!哥哥这就去医院!马上去!”   初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只是临近年关,家里的司机师傅这几日都是早早就下了班,这会儿并没有车子可供宋引使用,而酒店里为他们预留的车子,也在五分钟前被宋老夫人安排去了二十公里之外买夜宵。   站在寒风中等出租车的宋引,这会儿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心满意足地掰着手指。   蘅蘅刚才居然和他说了整整三句话!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们俩刚才秉烛夜谈了!   妹妹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可爱,这么快就原谅了他这个哥哥!   ***   很快便是大年三十。   清晨的时候宋老爷子还是没能按捺住,主动给妻子打了一通电话,语气还是很硬,但态度分明已经软化了——   “大过年的,还跟我闹什么脾气?大年三十还住在酒店里,你不怕丢人,我还怕丢人呢!行了行了,赶紧回来吧,中午我就让人去接你,都给我回来!”   听见他的这一番话,宋老夫人只想冷笑。   “宋鸿煊,怎么到了现在你还以为我在和你闹脾气?你以为我说要离婚是做样子给你看?还是和你打情骂俏?宋鸿煊,我告诉你,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二十年前没有和你一刀两断!”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删除拉黑一气呵成。   因为今年是在酒店过年,宋老夫人极力想要弄出一些过年的氛围来,所以之前便让人去置办各种东西了——蘅蘅说想要自己包饺子。   到了中午,初蘅从外面回来——今天是她在C店兼职的最后一天。   在回酒店之前,初蘅去医院看了舅舅——当然,舅舅原来并不是舅舅。   她现在才知道,舅舅也是现在才知道。   除了这个,舅舅也知道了林素芬做的那些事情,更知道林素芬如今被关押在看守所里。   他看着初蘅,却又像是不敢看她一眼,所以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地移开了目光的。   他没有什么文化,大道理也说不出来几句,只是自嘲着笑道:“蘅蘅,我、我现在有点怕你。”   原来这并不是他以为的被苛待的可怜小外甥女,而是宋家的千金大小姐。   宋家这个概念,在舅舅的脑海中实在过于宏大,他也不知道宋家到底代表了什么,但本能地知道,以他的身份,他是不配来可怜宋家的孙女的。   当然,摸一把宋家大小姐的脑袋、喊她臭丫头、大言不惭地说“舅舅明天带你去吃西餐”……这种事情他似乎更不配做。   因此最终,舅舅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是他替姐姐说的。   初蘅垂下了眼眸,低低“嗯”了一声。   其实她只是想问,舅舅需不需要她留下来陪他过年、或者和她一起去酒店里过年。   可初蘅知道,自己从来都是这样胆小的人。   她并不确定,舅舅是否还能和以前一样将她当作亲人,也不确定舅舅会不会因为她推波助澜地将林素芬送进了看守所而怨恨她。   也许舅舅会恨她,也许舅舅不会……初蘅并不知道,也不敢问。   初蘅看见的是,隔得远远的,舅舅先退了一步。   所以她也没有了更进一步的勇气。   她垂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那……我年后再来看你。”   说完便离开了。   ***   等回到了酒店,宋老夫人已经在房间里等她很久了。   一见她回来,宋老夫人赶紧捏捏她的脸,“大过年的,怎么能丧着张脸?蘅蘅快笑一笑!”   初蘅扯着嘴角笑了笑。   先前她没回来时,宋老夫人自己包了好几个饺子,但饺子的模样惨不忍睹、奇形怪状,无限接近于史前生物,因此她迅速地金盆洗手,决定全听孙女指挥——   “蘅蘅打算包什么饺子?奶奶给你打下手。”   初蘅沉默了:“……”   往常过年时,她最多也就是包猪肉饺子或是牛肉饺子,但现在,看着餐桌上的海参、澳龙和东星斑,初蘅长久地沉默了:“…………”   谁家用这些东西包饺子啊???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初蘅道:“就……每种材料都包一种馅吧。”   虽然她也不确定会不会浪费食材,但随便吧,反正奶奶看起来也不在乎这些钱。   等到初蘅包完第六十三个饺子时,宋引也从医院回来了。   他看起来实在是半点没有要回宋家大宅配宋老爷子过年的意思,因此宋老夫人便也没有问他,默认他大年夜会和她们祖孙俩一起过。   等他洗完澡出来,初蘅难得主动和他搭了话:“这么大的饺子,你能吃几个?”   宋引简直是受宠若惊,“蘅蘅包的饺子,我吃三十个都不嫌多!”   初蘅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宋引反应过来:蘅蘅包饺子也很累的!他怎么能跟头猪似的就知道吃?!   于是他赶紧改口道:“五个!我吃五个就够了!蘅蘅你别累着了。”   初蘅点点头,“哦。”   下一秒,初蘅便拿过一旁的玻璃便当盒,先挑了三十只饺子,装满了两个便当盒。   紧接着,她又拿过一个便当盒,往里面装了五只饺子。   宋引:“???”   初蘅将装着三十只饺子和五只饺子的便当盒分别用两个袋子分开装了,然后再看向宋引,问:“医院里有锅下饺子吧?”   也不等宋引回答,她便替他做了决定,“饺子你拿去,到了医院再下……你说了你只吃五个的,不要多吃多占。”   顿了顿,她又看着宋引的眼睛,平静道:“素质,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希望你有。”   直到捧着三盒饺子出了酒店,宋引还是有些晕晕乎乎的。   他说了他要去医院过年吗?为什么蘅蘅这就把自己给赶出来了?   好吧,大过年的,他当然不可能将季褚一个人扔在医院里,可他本来是打算起码要和奶奶妹妹一起吃完年夜饭啊!   还有……宋引看着左手袋子里的五只饺子和右手袋子里的三十只饺子,再次开始怀疑人生了:   蘅蘅怎么能这样对他这个亲哥哥啊???   ***   等到宋引到了医院时,病房里只有季褚一个人。   上午的时候宋引便将裴凝给赶回家了——姑娘家家的,大年三十还往外面跑,要是被她家人找到这里来,也是打扰病人休息。   至于两个护工,大概是刚才下班回家了。   这几天来,季褚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做得最多的事情便是发呆。   宋引是早就没有了妈妈,他知道突然失去母亲的滋味要比他这种从小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滋味还要再难受上千百倍。   他也没办法安慰季褚让他将自己的妈妈当成他的妈妈——这种痛苦本身就是无法安慰缓解分毫的。   宋引也不想逼着本就伤心的人违心地说一句“我没事了”,所以季褚伤心,宋引便任由他伤心去——他刚失去了母亲,总不能将他伤心的权利也剥夺了。   宋引难得安静下来,等到了六点钟的时候,他开始烧水煮饺子。   也不知道蘅蘅包的饺子都是什么馅儿的,一定特别好吃……可惜他只能吃五个。   等到饺子煮熟,将饺子捞上来时,宋引却发现自己忘了带醋来。   他拍一把自己的脑门,“看我这个猪脑子……我去搞瓶醋来,你等着。”   只是大年三十晚上的六点多钟,哪里还有店是开着的?   最终宋引兜来转去,还是从护士站借来了半瓶醋。   回到病房门口,宋引一推门进去,便看见病房里站了一个人。   是季正诚。   不过短短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他却像是突然老了十几岁,两鬓冒出了一簇簇的白发,脸颊也瘦得凹陷了下去。   这对曾经的父子俩如今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在病房里相对着沉默。   宋引将手中的那半瓶醋放在门口,颇有些讪讪的:“叔叔来了啊。”   他知道季正诚将季褚毒打了一顿然后赶出家门,可他是一个外人,这会儿只能粉饰太平,像个没事人一样笑道:“季叔叔来了啊……那、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人还在等我开饭呢。”   只是宋引并摸不准季正诚的脾气,他生怕待会儿季正诚还会对着这个儿子下毒手,因此也不敢走远,出了病房便直接躲进了楼道里,预备着随时去救人。   ***   这一个除夕夜,有一些特别。   于初蘅而言,这是她记事以后,和亲人在一起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   于宋引而言,这是大少爷第一次饥肠辘辘、裹着羽绒服在楼道里蹲了一整夜的除夕夜,可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在除夕夜里牵肠挂肚地想着,妹妹此刻会在哪里吃苦。   他知道,此刻妹妹就在温暖舒适的房间里,只要他想,就可以随时见到妹妹,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与此同时,宋家大宅里,宋老爷子一口年夜饭都没吃,将桌上的碗碟砸了大半,然后怒气冲冲地上楼去了。   留下的是简清怡一家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在病房里,季正诚与季褚,两人相对无言。   最终还是季正诚先拿过了宋引找来的那半瓶醋,倒满了两个小碟子,然后将又盛了一盘子饺子,无声地递给了季褚。   就这样,父子俩满对面地坐着,静默无声地吃完了那三十五个饺子。   这也是他们一家三口,过去十六年里,第一个没有褚晓的除夕夜。   与此同时,看守所里。   借着头顶微弱的电灯光芒,林素芬缩在角落里,在纸片上用铅笔写完了最后一个字。   紧接着她将那几张纸小心地折叠起来,然后又站起身来,从一旁拿过自己每天洗漱都要用的牙刷。   林素芬握着牙刷柄,在水泥地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好在因为是除夕夜,看守所里也给大家放了电视,冰冷的牢房里难得热闹起来,所以她发出来的声响并没有被看守或是其他犯人察觉。   她磨了很久很久,最终将牙刷柄磨成了薄薄的一片,锋利得如同刀锋一样。   在零点钟声响起之前,林素芬便将那把被磨得薄薄的牙刷柄插.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等到看守和其他犯人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的血漫过了半个身子,血迹早已经干涸发黑。   ***   初蘅是在吃早饭的时候听说了这个消息。   林素芬写了两封遗书,一封给初蘅,另一封则是给季褚的。   她没有什么文化,年轻时还没读完初中便辍学了,写出来的话也是大白话。   第一封遗书——   “蘅蘅,你三岁的时候大病了一场,我送你去医院,路上你很难受,抱着我叫妈妈。如果那个时候我没动那个念头就好。我害了你,也毁了莹莹。后悔没什么用,我的命不值钱,死了也抵不上季太太万分之一,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如果可以,你帮帮莹莹,她不是坏孩子,你了解她的。”   第二封遗书——   “季少爷,对不起,是我害你没有了妈妈。你妈妈很爱你,你去考飞行员她没有生气,她那天本来想晚上炖汤给你喝的。”   初蘅拿着那两封遗书,看了很久,最终放在了一边。   看着妹妹低垂着眼眸的样子,宋引忍不住问:“蘅蘅,你……哭了吗?”   初蘅的指腹飞快地擦过眼睛,然后她摇了摇头:“没有。”   她也曾在心里千百次地向林素芬祈求过一点微薄的母爱,可惜从未得到过回应。   如今,她脑海中有关林素芬的那些记忆,不论好的或是坏的、温情的或是肮脏的,都终于划上了一个句号。   ***   高一下学期开学前的一天,全国物理竞赛的成绩终于公布了。   结果也不算特别令人意外——在所有的竞赛生中,初蘅以全国第一名的成绩入选了国家集训队。   点开公示名单的时候,初蘅正在剥柚子,因此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时,初蘅没什么防备,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的表情太过风平浪静,宋引根本没察觉到她在查成绩。   他一边凑近屏幕,一边调侃道;“这什么啊?二月加急枪决名单?”   下一秒,宋引便在“枪决名单”的第一行看见“初蘅”两个大字。   “卧槽……”他一口水喷出来,溅了半个屏幕。   生怕妹妹发火,宋引赶紧抽出纸巾将屏幕擦干,然后便看见了的屏幕上“国际物理学奥林匹克竞赛国家集训队名单”这几个大字。   宋引呆愣片刻,然后一跃而起,“蘅蘅?蘅蘅!”   他知道自己妹妹聪明,但没想到,妹妹居然这么聪明!   初蘅看着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傻子。   在褚阿姨出事之后的这一个多月来,只有在这一刻,她终于感觉到了一丝开心。   而在此刻,初蘅才突然发现,在她终于察觉到开心的这一刻,竟然无人可以分享喜悦,身旁只有宋引。   看着这个手舞足蹈的傻子哥哥,过了许久,初蘅也终于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微笑。   ***   后来,初蘅便没有再见过季褚了。   关于季褚的消息,都是她从旁人处零星听来的。   小胖头鱼和符微月聊天时说:“季褚好像从家里搬出来了……嗯呐,在他们学校附近租房子。”   宋引说:“这个狗东西怎么突然这么爱学习了?都不和我一起去打篮球了。”   后来,初蘅和江敬在IPhO国家集训队遇到,江敬来找她讨论题目的时候,也顺口提起了季褚,“真是没看出来,这货是学婊啊,我还以为他读书不行的,怎么认真学习了三个月就考了全校前十?所以他学渣是渣着玩的吗?我怀疑这货以前都是装的!”   初蘅笑笑,没有说话。   她的成绩发挥十分稳定,进入国家集训队的时候是第一名,在之后集训队里大大小小的考试里,名次从来没有掉出国前三。   在集训队内的最后一轮选拔中,初蘅也是第一个锁定了国家队五个席位之一的学生。   在老师眼里,她是本届物理竞赛中国国家队的头号种子。   这一年的IPhO在克罗地亚的首都萨格勒布举办。   这是一座古老的欧洲城市,城中遍布着各式各样的博物馆,处处可见极盛时期的奥匈帝国统治时的遗迹。   比赛结束的那天,中国国家队斩获五枚金牌、获得团体第一,初蘅也拿到了个人总分第二的好成绩。   先前高校的自主招生老师已经联系过初蘅许多次了,等初蘅随着国家队回国,再次受到了自主招生老师的电话轰炸。   初蘅懒得搭理,将这些电话都扔给宋引去应付。   而宋引作为一个学渣,生平头一次体会到了被众多老师当作香饽饽争夺的滋味,一时间也喜不自胜与有荣焉   不过……他很担心地看着妹妹,“国内就没你看得上的学校吗?那出国吧,哥哥帮你找人写推荐信。”   初蘅懒得理他,只是道:“别烦我。”   她还没想好要去哪里读大学……反正她才高一,按兵不动也比选错路好。   既然还没想好,理所当然的,初蘅便继续参加了第二年的IPhO。   这一年的IPhO在曼谷举办,比赛结束的那天,她接到宋引从英国打来的电话。   宋引是真的很爱碎碎念,一个人就能说上好久,有时她将电话放在一边去洗澡,过半个小时再回来,听见电话那头的他还在讲——就算这样,也没有错过任何一点重要信息。   他絮絮叨叨的——   “我看到新闻了,中国国家队又拿了团体第一,你怎么还是总分第二啊,去年考第一的那个畜生今年也来了吗?”   “新闻照片里怎么没有你,我还想看看你呢……你都好久没和哥哥视频了。”   “噢对了,季褚明天的飞机,去波士顿。”   “哎,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拿到MIT的offer了……可惜是半奖。”   “他没钱,本来是去不了的——我想借钱这狗东西还不要,嗐气死我了。不过上个月他参加一个微软赞助的什么计算机比赛,得了金牌,奖金还挺多的,突然就有钱了。”   “本来想回北京送这个狗东西的,结果前天和我说捡到漏了,买到一张便宜机票,才两千块,明天就走。”   末了,他长长地叹一口气:“哎……这狗东西啊。”   长久的沉默之后,初蘅突然道:“我去英国。”   宋引没反应过来:“什么?”   她默了片刻,然后道:“我想去英国读书。”   挂掉电话之后,初蘅从书桌前站起身,走到酒店的窗户边。   曼谷终年炎热,此时正值七月底,是一年之中雨水最充沛的时节。   他们一行人来到这里一个星期,每天都在下雨。   不过此时雨已经停了,乌云消散,月光晴朗。   这么看来,明天的曼谷应该是个晴天。   那么……她希望明天的北京也是一个好天气。   “我不祝你一帆风顺,我祝你乘风破浪。”   (上卷完) 第51章 (已替换)   今天是十八号。   距离初蘅的年假结束还有三天时间。   当然, 其实初蘅的年假远不止这么几天——她是工作狂,在研究所里每天的加班时间是四小时打底,碰上项目吃紧的话就更是在实验室里一待就要待上十七八个小时。   初蘅的调休单攒了厚厚一沓, 算上节假日调休时间翻三倍, 她今年还有三个月的年假可休。   当然,初蘅并没有什么休假的兴致,她是被任所长给一脚踹出了研究所的。   任所长看见她就头疼, “给你放一星期假, 赶紧给我相亲去……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天天窝在单位里加班算怎么回事嘛?初蘅,我跟你说, 卫星发射重要,你的终身大事同样也很重要!要是我们这儿的工作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 我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啊?”   只是这话对初蘅是不起作用的。   她怀疑所长是想背着她搞事情, “老任, 内部提拔名单马上就要公布了,你让我现在休假?”   初蘅今年二十七岁,不光是十三所里最年轻的副主任, 也是整个航天系统里最年轻的业务骨干之一。   今年十三所有两个老同志退休, 因此便空出了两个主任的位置。   只是僧多粥少, 所里嗷嗷等着提拔的副主任远不止两个人。   初蘅在心里将其它竞争对手都评估了一遍:卢洪她是竞争不过的——他今年四十三岁, 在十三所干了将近二十年,主导过上百个项目,无论是比功劳还是苦劳,初蘅都是竞争不过他的;而剩下的其他人里, 唯一一个和她旗鼓相当的竞争对手便是明屹。   明屹和她同是附中校友, 此君颇具传奇色彩, 当年也是夺得IMO金牌的天才少年,两年便读完了MIT数学系本科,但不知为何跑到了十三所里,成天窝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   其实在十三所里,按履历而言,明屹在各种意义上都是初蘅的前辈——他比她早来了五年。   可惜的是,明副主任最近两年的运气实在是糟糕,手上的几个项目都是停滞不前、毫无成果,初蘅觉得自己完全有能力和他竞争这个主任的位置。   现在任所长急着将她赶去休假,难道是心里已经有决定好的人选了?   念及此,初蘅自以为十分克制、实际却十分嚣张地提醒他:“老任,做人要讲良心的,我这三年做了多少个项目?让你高升去十院当副院长的项目,又是谁完成的?难道是明屹吗?”   面对这样嚣张的下属,任所长的头都大了,“哎呀,你这个小朋友怎么回事?让你休假只是想让你休息,不要想太多嘛。”   初蘅:“那行,我休几天,明屹也要休几天。”   别想背着她搞什么小动作。   就这样,初蘅和莫名其妙的明屹一同被踹出了十三所,开始了为期十天的休假。   初蘅花了一天时间在网上找到那个叫肖霄的小嫩模,然后又给了小嫩模一周的时间,要求她务必要让倪舟上钩。   小嫩模不负她的所托,不过短短五天时间,便成功让倪舟上钩,然后又顺利地上演了一场好戏。   倪舟是宋引给妹妹介绍的“青年才俊”,如今出了这档子事,想来起码未来两年里,宋引都不好意思再给她介绍对象了。   而初蘅,只要扮演好一个受了情伤的女人,想来短时间里也没有再来逼婚。   很好,这十天的假期,休得很值,超乎性价比……虽然最后有一点小意外。   到了晚上的时候,裴凝打来电话。   大概是听说了白天的事情,她忧心忡忡道:“都怪你哥,给你介绍的什么人啊,我已经骂过他了,真是蠢死了!”   初蘅“嗯”了一声。   该。   电话那头的裴凝又叹了口气,“那你这终身大事怎么办啊,不说其他的,你不结婚,你们领导也不敢提拔你啊。”   初蘅一愣,“什么?”   “你不知道?”裴凝惊讶,“你们所的八卦在外面越传越离谱,你年纪轻轻就是副主任,外面先有人说是你是你们院长的私生女,现在又有人说你是你们所长的那什么……你不结婚,你们所长敢提拔你吗?”   这些风言风语,初蘅本人倒的确是从没听说过。   她的工作能力有目共睹,十三所里每个同事对她年纪轻轻坐上副主任的位置心服口服,大概是一些兄弟单位的人不明真相,风言风语越传越离谱。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任天天催着她去相亲。   可是她今天刚把工具人给踹了。 第52章 (二更)   符微月打来电话的时候, 初蘅刚在微信里掷完骰子。   因为初蘅并不喜欢在无用的事情上耗费太多精力,所以在绝大多数时候,在决定“今天晚上吃什么”或是“明天穿什么出门”这类事情上, 她绝不浪费脑细胞去想,而是通过掷骰子这样的方式来决定。   刚才她在手机上掷了两个骰子。   单数外卖复数堂食, 第一个骰子扔出来是5。   今晚她要吃外卖。   第二个骰子扔出来是4。   所以初蘅打开了手机上的外卖软件, 直接点开软件推荐给她的第四家外卖。   初蘅觉得大多数时候算法都比人可靠——起码系统推荐的东西比她身边的各色奇葩推荐的东西好吃多了。   就在她正要下单的时候,符微月的电话打来了。   符微月大学是国内念的, 大学毕业后又去了英国读硕士,因为是独生女,所以在英国工作了两年之后,最终她还是回了国内, 目前正在互联网公司享受996福报。   她知道初蘅休假回北京了,无奈前几天公司的一个新产品上线, 她每天忙到凌晨一点下班, 今天总算是提前下班了——这会儿才八点不到。   接到她的电话, 初蘅摇摇头,“想和你吃顿饭我等了一个星期……今晚你请客。”   “我请客我请客!”符微月笑眯眯的, “我也一个星期没见男朋友了呢,但今天还是先来见蘅蘅哦!”   对于她的这个说法,初蘅才不领情, “你男朋友能和我比吗?”   狗男人自然是不能和符微月从高中起到现在的第一好的好朋友蘅蘅相比,但如果变成老公的话……分量也许就能和蘅蘅持平了吧?   因此当两人在餐厅碰头后, 符微月便将这个消息含羞带怯的告诉了初蘅。   “噗——”初蘅差点将口中的饮料喷出来。   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你要结婚?”   当年高中毕业后, 初蘅去了牛津念本科。   她用三年时间修完了本科课程, 又花了三年时间拿到了博士学位, 之后便直接回国进研究所工作了。   这些年来她的性子依旧是一如既往的孤僻,除了高中时要好的那几个同学和工作时认识的同事们之外,她的社交圈子几乎没有拓展过。   埋首在学海之中,高中毕业后的十年岁月对于初蘅而言,似乎只是时间的简单重复而已。   这些年来,她仍同高中时一样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每晚雷打不动地看书学习,最放松的娱乐方式便是去逛博物馆。   直到这会儿,听闻符微月要结婚的消息,初蘅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也许并不是宋引那个狗东西神经过敏所以天天催婚,而是她真的到了结婚的年纪……不然为什么以前要好的那几个同学纷纷都在准备结婚。   不过初蘅只纠结了五秒钟,便释然了:   那么多人到了该死的年纪都还没死,为什么她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就一定要结婚?   不结,死也不结。   符微月的男朋友是她的硕士师兄,比她高两级,如今也在互联网公司工作,级别比她高一级。   看完男方的照片,初蘅将手机还给符微月,“也就那样嘛。”   当然,她的确是觉得大部分男人都配不上符微月,包括自家那个蠢哥哥。   听见初蘅这样说,符微月也不生气,依旧是笑眯眯的:“师兄的确不算很帅啦,但人真的很好……我看蘅蘅就是个大颜控!”   说到这里,符微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她悄悄压低了声音,问:“你的那个事情……还顺利吧?”   初蘅知道符微月问的是甩掉那个姓倪的工具人的事情。   她点点头,“解决了。”   符微月“吃吃”的笑,笑完了她又突然好奇道:“那要是……他通过了你的考验呢?你会选他吗?”   初蘅毫不犹豫:“那就再换个嫩模。”   从一开始,她便没有考虑过倪舟。   两人第一次见面,倪舟便是一副为爱痴狂、非她不娶的架势……谁能扛得住啊。   符微月若有所思道:“其实说真的,倪舟长得还是挺帅的。”   初蘅面无表情道:“油头粉面。”   符微月一愣,然后又笑出了声,“我看蘅蘅的审美是在高中的时候被养刁了吧。”   她指的是季褚。   当然,符微月并不知道当年季褚家出的那些事情,她只知道当初十中的著名学渣季褚经过短短一个寒假,突然就改头换面开始努力学习了——也许是被他爸打了一顿后突然开窍了。   他不光努力学习了,还拿到了MIT的offer,最后出去读书甚至都没花家里的半分钱。   想起自己在高一的那个寒假过后,便再也没在她们学校见过十中的大帅比,符微月便有些遗憾,“他开始努力学习了之后也不来追蘅蘅了呢。”   话题一转,符微月问初蘅:“你还记不记得孟悦?就是我们当时在贴吧里看到的,十中人都说她是大帅比女朋友的那个孟悦。”   “孟悦”这个名字,立刻勾起了初蘅尘封的记忆。   不知为何,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很陌生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情绪,但……她就是不舒服,很不舒服。   不过符微月并未察觉到初蘅的情绪——毕竟她们都已经高中毕业十年了,十几岁时候的那些事情全都可以当作笑谈来回忆,更何况哪怕是十年前,蘅蘅知道大帅比和孟悦在一起时,也没有任何反应,更别说是十年后了。   因此下一刻,符微月便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点开了一个微博主页给她看——   “喏,这个账号就是孟悦的。”   高中毕业之后,孟悦去了香港念书,前几年凭借着几支标题为“X大学姐的高效学习方法”、“X大学姐教你轻松背单词”、“X大学姐亲身分享如何克服拖延症”的视频,然后靠着名校光环在互联网上迅速走红,现在专职做博主。   初蘅看了一眼那个账户主页,上面显示已经有八十万粉丝了。   符微月兴致勃勃地指给她看,“你看她第一条微博,这个J是不是就是季褚啊?”   初蘅将那个主页里的第一条微博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J当时是我们高中篮球校队的队长,长得很高很帅,但是不喜欢说话,和女生也很少接触,就是大家现在说的那种钢铁直男。每次他们篮球队训练完,其他男生都会喝女生给他们准备的水,但他就从来不喝。那个时候我们都猜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直到我和他谈恋爱,这个传闻才被打破。   可惜的是我那个时候太任性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人年轻的时候不能遇到太好的人,因为年纪太小就不懂得珍惜,会错过很爱你的人。”   初蘅:“……”   她将手机还给符微月。   符微月开始问她读后感了:“你说她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大帅比啊?而且看她那条微博的意思,怎么好像还是大帅比特别爱她、然后她把大帅比给甩了呢?”   恰在此时,侍应生将她们的餐点送了上来。   初蘅拿起叉子,卷起盘子里的意面吃了一口,兴致缺缺地摇了摇头,“可能是吧……谁知道啊。”   当然,初蘅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很诚实。   当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摊煎饼,摊到了凌晨三点,最终还是将被子一掀,光着脚出了卧室,走到客厅拿起手机,在App Store里找到微博,开始下载。   初蘅很少用这种社交应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注册了一个账号,然后便凭着晚上的记忆开始搜索孟悦的微博。   她今天没有发新微博,主页的第一条微博还是她晚上吃饭时看见的那一条。   显而易见,孟悦的那八十万个粉丝都对她的早恋故事很感兴趣——这条微博下面已经有两千条评论了。   ——“那这个J现在在哪里呀?小姐姐和他还有联系吗?”   ——“他去MIT念书了,我们很少见面。”   ——“所以当初是小姐姐主动提分手的吗?我感觉J是不是还喜欢你呀。”   ——“当初分手是我的责任啦,我那个时候太任性了。”   ——“呜呜呜校园恋爱好动人哦,而且还是MIT毕业的大帅哥!他是不是特别宠你呀?你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甜的回忆吗?”   ——“也没有很特别的回忆啦,就是情侣都会做的事情,看他打篮球、一起写作业、让他给我买奶茶之类的啦。”   一条条评论翻下去,初蘅终于确定了,先前在餐厅里、她听见“孟悦”这个名字时,心底涌出来的那一丝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了。   是嫉妒。   在沙发上坐了五分钟后,初蘅再次拿起手机来,在通讯录里找到季褚的手机号码——这还是下午在停车场遇见他时存下来的。   她轻咳一声,然后道:“我肚子疼,想——”   不对,半夜疼醒的人不是这样说话的。   “你在哪里?给我买点止疼药来。”   有点那味儿了。   ……   就这样,试验了好几次之后,初蘅拨通了那个电话,然后用刚睡醒的虚弱声音对着电话那头道——   “给我送点止痛药来,我今天住嘉湖公馆这边。”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回拨电话过来。   初蘅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坐了二十分钟后,手中的手机终于低低震动了起来。   她将电话接起来,声音含糊:“唔?”   季褚的声音低沉:“我到楼下了,让物业放我上去。”   初蘅:“……”   她沉默了足足三分钟,再开口时已经是一副恍然大悟外加后悔不迭的语气:“怎么是你……对不起,我刚才没睡醒,还以为打的是宋引的号码……”   初蘅知道自己的演技一般,并不确定此刻自己有没有露馅,所以她很懂得适可而止,懊恼几秒已经足够,再多就太浮夸了。   她对着电话那头道:“你等等,我给物业打电话。”   五分钟后,季褚上来了。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小纸袋,里面装着几盒止痛药,显然是刚从药店买的。   季褚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怎么了?”   初蘅接过来,往后退了一步,让他进门来,“胃疼,老毛病了。”   季褚倒是很有分寸地站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听见她这话,他笑了笑,然后道:“你哥说你一忙起来就忘记吃饭,怎么说也不听。”   初蘅看了一眼纸盒里的药片,“……偶尔。”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语气抱歉:“让你大晚上的跑来,对不起……你应该回个电话的,我都没发现我找错了人。”   季褚笑笑,“没事,刚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初蘅看向他,“……”   他是打算把下午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吗?   坦白来说,她有些后悔下午时拒绝他了。   下一秒,季褚开口了——   “对不起,下午的时候我太唐突了……倪家家大业大,你都看不上他……我的情况你清楚的,是我不自量力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并没有半点自怨自艾的意思。   可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还是无端叫初蘅的心揪起来了。   ……她觉得她现在的确需要几片止痛药了。   见她不说话,季褚又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实在是很苦涩。   “对不起,我下午说过的那些话,很愚蠢……你都忘了吧。”   初蘅打断他:“不是。”   她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有些紧张,就像一个惹恼女朋友却手足无措的直男,“我只是、只是……”   季褚看向她,“什么?”   初蘅深吸一口气,然后结结巴巴道:“我只是下午的时候想到了政审的事情……那个,我们是保密单位,结婚要写申请报告,结婚对象也要政审……我拒绝你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可能过不了政审……因为、因为你不是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又经常飞来飞去嘛……我还以为这种情况很难办……”   季褚看着她,眼神里带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现在呢?”   初蘅还是那副手足无措的直男模样,“我晚上的时候问过我们单位的老师了,嗯……你这种情况,好像也没关系……可、可以结婚的。” 第53章   就这样, 到了清晨八点的时候,初蘅和季褚两个人已经坐在了餐桌旁、面对面地吃早餐。   初蘅觉得事情进展似乎有些偏离自己的预期了。   为什么前一刻还在眉目隐忍地说着“是我不自量力了”的男人,在听完她的那一番话之后, 就直接转身出门买食材了?   而等到季褚再敲门回来的时候,他的手上已经提了大包小包的食材。   对于初蘅的目瞪口呆,他似是浑然不觉, 只是问:“你胃不好, 早上就喝粥,好吗?”   喝粥当然是好的, 但……为什么她感觉怪怪的?   初蘅还在出着神:“……”   “蘅蘅?”   “……啊?”   此时此刻的季褚, 将她的早餐当成了头等大事来对待,所以耐心又认真地发问:“不想喝粥吗?”   被男人注视着, 初蘅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脸, “不、不是……喝的。”   宋引打来电话的时候, 初蘅刚将碗里的牛肉粥喝完。   电话那头的大傻子兴高采烈:“蘅蘅, 起床了没有?哥哥现在来接你可以吗?早饭是我给你带到家里来还是我们一起出去吃?”   听见电话那头宋引的声音, 初蘅悄悄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罕见地有几分心虚。   当年季褚陡然遭遇了那样大的变故, 她只去医院看过几次, 等到后来他醒过来了, 她便再也没有去看过了, 也不准宋引将她去过医院的事说出去。   那个时候, 哪怕是宋引这样的大傻子, 也猜过她是不是爱在心口难开。   初蘅当然不会将自己的顾虑告诉宋引。   她曾有过那样多的隐秘心事、那样多不为人知的情愫,最终通通随岁月化作了无人知晓。   后来那样长的时间里, 她再也没有同季褚见过一面, 宋引自然也不再疑心了。   毕竟时过境迁, 十几岁的事情哪还能当真?都不用说初蘅了,就连当初大张旗鼓喜欢过季褚的裴凝,如今不都成了宋太太么?   可是初蘅心里清楚,她昨天才和倪舟分了手,今天就和季褚坐在一起吃早饭——再结合她当年的那些表现,哪怕宋引这个大傻子,估计也能猜出来她的心事。   因此,下一秒,初蘅便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哎?”宋引一愣,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满是失落,“……不用哥哥陪你吃早饭吗?”   都是他不好,非要给蘅蘅介绍姓倪的那个畜生,他眼瞎就算了,结果还害得妹妹受情伤,现在妹妹连早饭都没胃口吃了……他可真是个混蛋!   宋引强忍着自责和愧疚,再次开口道:“蘅蘅,就算再难过,也不能不顾身体啊!哥哥先带你吃早饭,然后我们再去散散心好不好?哎……我们去渤海捞鱼怎么样?你不是正好还有三天——”   初蘅冷冷地打断他:“你不用陪老婆吗?”   宋引一愣:“咦?”   反应过来,他又“嗐”一声,然后道:“老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能陪,你呢?一年就回来两三次,当然是陪你更重要!”   想起妹妹这份工作,宋引便觉得难过。   别人家的妹妹们,这个年纪要不还在到处吃喝玩乐、纸醉金迷买买买,结果他的妹妹——在他心中还是个宝宝的宝贝妹妹,这么小的年纪,就成天窝在鸟不拉屎的深山老林里去做研究了。   偏偏那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还是什么军事保密基地,虽然之前妹妹一直拒绝他想要来探望的请求,但宋引还是想要给辛苦工作的妹妹一个惊喜,所以便在妹妹进研究所第一年的那个中秋节,自己开着车自驾去找妹妹了。   当然,结果是惨烈的。   宋引不但没能给妹妹一个惊喜,自己反而被巡逻的哨兵抓了起来,连带着他自驾的那辆越野车,都被翻来覆去地检查,差点就被拆成零件了。   最后还是初蘅带着她们研究所的任所长亲自跑去捞人的。   当时初蘅就警告过他了,如果再有下次,就立刻和他断绝兄妹关系。   宋引每每想起来,就觉得非常心酸,这下他连想看妹妹都没法去看了,只能眼巴巴地等着妹妹一年中仅有的几次休假。   这样一想,宋引就更加坚定了:“不行,哥哥要好好陪你!”   妹妹这次休假一共十天,之前宋引想着她明年就要和倪舟结婚了,所以和倪舟、和未来婆婆多待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是很正当的,因此也不敢多来烦她。   但没想到倪舟那个王八蛋真不是个人,剩下的这三天时间,他当然要好好陪陪宝贝妹妹了!   初蘅觉得宋引真的很烦,没见过这么磨磨唧唧的,当下便道:“我今天和符微月约好了逛街,你来吗?”   一听到“符微月”这三个字,宋引立刻不敢再哔哔了:“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挂电话之前,他还不忘补充道:“你们好好玩,看中了什么就买,刷我的卡。”   等到挂了电话,初蘅才看见,坐在餐桌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勺子,正定定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被他注视着,初蘅莫名就有些心虚,颇有几分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刚才撒谎和你没关系……不是觉得你拿不出手。”   她只是……不想被宋引发现,自己十二年前和十二年后,喜欢的其实是同一个人。   季褚静静听着,“嗯”了一声。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继续道:“昨天才出了倪舟的事情,今天如果让他知道我们、我们现在在一起的话……他肯定会猜到倪舟的事情是我骗他。”   ……才不会,她瞎说的,那个傻子才不会想到这些。   当然,季褚并没有发表异议。   听完她的话,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那就先瞒着他好了。”   初蘅:“……”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可她为什么觉得……听到要瞒着蠢货哥哥,季褚好像还挺高兴的?   没等她将这事琢磨明白,季褚便剥了个水煮蛋,放进了她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又问:“到时候政审,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初蘅噎了噎,没想到两人之间的话题竟这样转进如风。   她轻咳一声,然后表现得尽量严肃——就像真的在对待一个合作伙伴一样,认真道:“应该只要思想上没有问题,爱国爱党爱人民就行了……但具体流程我也不清楚,等我回去后问问有经验的同事。”   季褚点点头,“我到时候会好好表现的。”   初蘅:“……”   她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直到等吃过了早饭,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今天凌晨她故意打错电话将他叫来,是因为看到了孟悦的那条微博。   坦白来说,她的确是嫉妒了。   嫉妒的是这两人之间她从未参与、也一无所知的共同回忆。   在他打篮球的时候给他递水、两个人一起上自习、他排队给她买奶茶……这些都是他们之间的共同回忆吗?   初蘅很想问,可等当事人真的到了她的面前,她却问不出口了。   算了……她泄气的想。   而一旁的季褚,正在收拾着吃过早饭后的餐桌和厨房,初蘅也没客气,就看着他忙前忙后。   毕竟先前她和倪舟“谈恋爱”的时候,裴凝就不止一次地叮嘱过她,一定要让男人多付出,因为男人生性本贱,不让他们付出时间和精力,他们根本就不会珍惜。   一想到自家嫂子,初蘅便又看向了餐厅里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裴凝和他之间自然是没什么的——虽然她当初还想过要撮合两人,那么,除了裴凝,孟悦算一个,他……还有其他前女友吗?   初蘅很想知道。   虽然季褚是在国外念的书,但他并非典型的不受欢迎的内向亚裔男生——他个子高模样好还热爱运动,是典型的alpha male,初蘅完全可以想象这种人身边有多少狂蜂浪蝶。   下一秒,她便端着茶杯走到了厨房,轻咳一声,然后看似随意地开口了;“那个……事先声明一下,我想找人那个、那个……”   听她“那个那个”了半天,季褚索性帮她将后面的话补全:“假结婚。”   见他率先说了出来,初蘅也没那么尴尬了,便顺着说下去:“我想找人假结婚,就是因为怕麻烦,你知道吗?”   听见这话,季褚垂着眼睛,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当然。”   初蘅知道自己很虚伪,但还是面不改色地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我不希望结婚之后,会比没结婚之前更麻烦……唔,我的意思是,我不太想被牵扯进你的感情纠纷,比如说前女友啊,艳遇啊之类的,我希望你可以——”   没等初蘅将后面的“处理好”三个字说完,季褚便打断了她:“没有。”   她愣了愣。   下一秒,季褚便放下了手中的碗,然后解释道:“我目前单身,也没有前女友。所以……你不必担心会有多余的麻烦。”   “哦。”初蘅一脸平静地点点头,淡定道,“那就没事了。”   说完便转身走了。   直到一路快速走进了卧室,将门锁上,然后整个人扑在了床上,脸埋进了枕被间,初蘅还是没能忍住,低低地“嗷”了一声。   前女友没有没有没有!   等到再从卧室里出来时,初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那张面瘫脸。   季褚刚才已经将餐厅和厨房都收拾完了,这会儿刚洗好了一盆水果,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初蘅拿了一颗葡萄,没话找话道:“你……变了很多。”   季褚笑了笑,然后道:“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很多事情都要自己做……你不也是吗?”   闻言,初蘅心虚地沉默了:“……”   其实,她在国外念书的那几年,实在是没有吃什么苦。   因为她出去读书之前,宋老夫人已经成功地和那个老头子离婚了——当然,为了避免被全世界看笑话,两人并没有起诉离婚,而是协议离婚,最终宋老夫人分到了三分之一的财产。   虽然没有拿到一半财产,但对于宋老夫人这样一个几十年没有工作过的豪门贵妇而言,这个结果已经是大获全胜了。   对于自己当年默许了丈夫将儿子逐出家门的行为,宋老夫人始终是自责的。   在离婚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前夫,而是跟着孙子孙女一同去了英国。   刚到英国时,宋老夫人拿着离婚分来的财产,一掷千金地在海德公园、在牛津郡、在温莎都购入了豪宅。   在牛津读书的那六年,初蘅周末的时候经常会回去和奶奶一起住——虽然埋头念书是辛苦的,但住在豪宅里、有一打佣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的确并不辛苦。   看着面前的男人,她轻咳一声,决定转移话题:“你是不是也住附近?”   不然为什么她打完电话,才过了二十分钟他便出现了。   当然,季褚马上否认了:“不是,我住西北旺,不过这里离我公司比较近……我是从公司过来的。”   初蘅有些惊讶:他怎么会住到那么偏的地方去?   虽然她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惊讶不太礼貌、立刻便将那一点惊讶给藏住了,但季褚还是察觉到了。   他并未表现出愠色,只是解释道:“那边的房租比较便宜。”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公司的收入不太稳定,所以节省点比较好。”   说完,他又用一种“你懂的”眼神看向初蘅。   初蘅点点头,有些尴尬:“哦。”   原来是因为没钱,所以住到了几十公里之外……是了,她早就从宋引那里听说了,他在国外大厂工作了几年后,便回国创业了。   初创公司,的确都很穷。   没等她来得及愧疚,季褚又站起身来,走到客厅的落地窗旁,看了一眼窗外的车水马龙,然后道:“这里离我们公司的确很近,开车过来只要十分钟。”   这个房子地处核心商圈,是初蘅刚回国的时候买的。   当时宋引和裴凝刚订婚,宋老夫人想着要将自己名下的财产都赠予初蘅。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担心:“现在先给你,不然等你嫂子嫁了过来,她知道奶奶的东西都给你,会生气的。”   初蘅很无奈:“裴凝不是那样的人。”   当然,老人家的心意她拗不过,于是最后便退一步,让奶奶给她买下了这套房子。   买房子的钱,一大半是奶奶出的,一小半是她刚入职研究所时的安家费。   房子面积有一百多平,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况且初蘅的东西本来就少,房子就更显得空旷了。   看着站在落地窗旁的季褚,初蘅心里有些难受。   她想起从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如今要自力更生,为了省下一点房租,每天来回几十公里在家和公司之间奔波。   “那个……”初蘅轻咳一声,然后道,“要不你住我这儿来吧?”   她只有休假回北京时才会住这里,这个房子一年到头下来,满打满算也住不了一个月,就这么空着,实在是有些浪费。   只是生怕伤害到男人的自尊心,初蘅又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我之前就想把次卧租出去了……不然房子空着每个月还要交物业费,太亏了。”   她顿了顿,然后又道:“我也懒得再找其他房客了,你每个月帮我交物业费,就当房租了,行吗?”   站在落地窗旁的男人回过头来,顶着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季褚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好啊。”   ***   初蘅和他约定好了,她的主卧他不能进,除此之外,次卧和书房他都可以随便用。   当然,不可以带其他人进她的房子。   将他的指纹输进了防盗系统后,初蘅又打电话给物业,多要了一张门禁卡。   等到下午的时候,季褚便离开了——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搬过来。   初蘅一个人待在家里,在书房转了几圈,决定趁着剩下的两天的休假时间,将书房倒腾一下。   虽然她一年只能回来两三次,但难免会碰到两人同时办公的情况,一张书桌肯定是不够用了。   她拿起手机,正打算找人来量尺寸,手机“叮咚”响了好几声,是符微月发来的消息。   初蘅点进去一看,发现符微月给她发了一个截图,然后配以文字——   【蘅蘅,昨天和你聊完大帅比,今天就在新闻上看到他了,他还是好帅好帅好帅哦!】   初蘅将那个截图点开,然后便看到了最上面的标题——   【Forbes 30 Under 30】   翻译过来就是,福布斯选出来的30位30岁以下的有为青年。   ……排在第一位的便是季褚。   初蘅:“…………………………………………”   下一秒,她给符微月回了条消息——   【在这个榜单上的人,有没有可能付不起房租?】 第54章   下一秒, 符微月便发来了一个视频请求。   初蘅接起来。   屏幕上的符微月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大呼小叫道:“蘅蘅!你和大帅比又搞上了!”   初蘅没想到如今符微月的嗅觉也变得和狗一样敏锐了,她嘴硬道:“你胡说什么?”   符微月才不信, 一脸的怀疑,“那你干嘛问我房租的事?你怎么知道大帅比付不起房租?”   初蘅强行掩盖住心虚,“我不是说他——”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那张截图,然后面不改色道:“图片里第三行第二个,欠我钱不还,还说连房租都付不起。”   屏幕上的符微月静默了片刻,似乎是在看图片里第三行第二个人到底是谁。   下一秒, 符微月再次大呼小叫起来:“蘅蘅!那是我们公司副总!他一年收入不算期权都超千万的!他居然欠钱不还?”   初蘅:“……”   这个榜单上、位置排在他下面的人, 年薪超过千万,还不包括期权。   好的, 她知道了。   初蘅没吭声,又将那张图片放大然后仔细看了一遍。   季褚的照片下面, 是个人简介, 两行小字——   Chu Ji, 28   Founder, Cetus Tech   付不起房租?   ……可以,这很好。   屏幕上的符微月嘀嘀咕咕:“看不出来他这么抠啊……对了!上次在公司楼下星巴克他还让我帮他买咖啡,到现在都没还钱呢……我以为他是忘了, 原来是惯犯!”   初蘅回过神来, 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才看错了……只是重名。”   符微月嘟囔道:“什么嘛……这么乌龙。”   不过符微月对公司里年纪轻轻发际线便异常感人的副总并无太大兴趣, 很快她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大帅比身上——   “蘅蘅, 你看大帅比, 他真的还是好帅哦!没有发福也没有秃, 我都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呢!”   这样一想,符微月不由得有些后悔,“蘅蘅,你当初就算不喜欢大帅比,也应该享受一下他美好的□□的!哎……也不知道现在是哪个小妖精这么有福气……”   初蘅差点喷出一口水,猛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   她幽幽道:“符微月,你不对劲。”   要结婚的人尺度都这么大吗?   被蘅蘅这样一说,符微月脸上一红,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她还是假装很见过世面的样子,道:“食色性也!蘅蘅,我们都是成年女性啦,讨论这些不是很正常吗?”   看着季褚的照片,符微月再次嘀嘀咕咕道:“而且大帅比的尺寸一看就很可观啊……蘅蘅,我是在为你惋惜哎!”   初蘅这回是真的喷出了一口水,“符微月,你这个人思想真的有问题。”   见蘅蘅这副小嫩鸡仔的模样,符微月毫不犹豫地开始嘲笑她——   “干嘛啦!我说这个你就不好意思啦?那你之前还和倪舟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呢!”   说到这里,符微月忍不住开始好奇了。   虽然作为蘅蘅第一好的朋友,她是早就知道蘅蘅对待倪舟这个工具人的方针政策了,但……符微月奇道:“你和那个倪舟到哪一步了?难道他都没有对你动手动脚过吗?”   蘅蘅这么好看,她才不信倪舟会没有想要亲近她的想法呢。   初蘅轻咳一声,然后道:“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自信。”   她的确是厌烦和不喜欢的人有过于亲密的接触,虽然她一年只回北京来两三次,和倪舟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但见面的每一次,她甚至都不愿意让对方用手搭她的肩膀。   初蘅本来还觉得,自己这样抗拒倪舟,倪舟大概是要怀疑她答应结婚的意图。   可谁想到,倪舟根本没有半点怀疑,就相信了她喜欢他喜欢得愿意结婚这件事情,甚至还早早地做好了“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打算。   真是普通却自信的男人。   听见她的话,符微月在电话那头笑得前仰后合。   等笑完了,符微月又一本正经道:“蘅蘅,我觉得那个倪舟肯定不行的。”   初蘅一愣,然后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个小嫩模也说他半路去买药。   符微月笑眯眯,很得意,“哦哦,原来蘅蘅也有知识盲区啊!”   下一秒,她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给我看那个倪舟照片的时候,不是说他小时候是个胖子嘛,上大学之后才减下肥来的。”   初蘅不明所以:“……所以?”   符微月笑得一脸神秘,“青春期肥胖的话可能会导致分泌过多雌激素啦,然后就、就会影响发育啊……”   初蘅沉默了:“……”   好半晌她才幽幽道:“你懂得真多。”   符微月笑眯眯的:“成年女性的自我修养……所以千万不能找胖子啦!你看像大帅比那样的,从小就精瘦精瘦的,鼻子和手指都——”   没等符微月说完,初蘅就打断她,“给我看。”   符微月:“什么?”   她毫不犹豫:“成年女性的自我修养,我也要学习。”   视频那头的符微月再次变得和狗一样敏锐,她满脸狐疑道:“蘅蘅,你绝对有情况啦!”   不然为什么突然要学习这种知识?!   没等初蘅开口辩解,书房外的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响动——是季褚回来了。   符微月也听见了,她一脸震惊:“你家里还有其他人!是男的对不对!”   初蘅手忙脚乱地挂掉视频,“别乱说,是、是宋引好吗?我先挂了!”   她既不想让符微月现在就知道自己和季褚的事情,也不想让季褚知道两人刚才聊天的内容。   下一秒,书房的门被打开,站在门外的正是季褚。   初蘅发觉自己的脸颊还因为刚才的话题而变得通红滚烫,她轻咳一声,强行掩饰住自己的不自然,看向了他,问:“你的东西……就收拾好了?”   季褚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因为搬家这件事情,倒也不用太着急——未婚妻的假期余额还剩下两天,难道会有人把这两天时间用来搬家吗?   他看向坐在书桌后的初蘅,问:“休假也要忙工作吗?”   当然不是,按照研究所的保密规定,初蘅是不能将工作资料带出单位的——所以她才常年待在单位里加班。   到了这会儿,初蘅总算是缓过来了,想起来自己才不应该是心虚的那一个。   ……都怪符微月,非要和她聊那种r18话题。   下一秒,她看向站在书房门口的男人,反问道:“你周末不需要工作吗?能入选Forbes 30 Under 30的精英……我以为会很忙。”   季褚一愣,然后侧过脸,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见他这样,初蘅就更生气了,声音很冷:“为了省钱所以住西北旺?骗我很好玩吗?”   季褚重新看向了她,“对不起,我错了。”   初蘅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干脆地就认了错。   下一秒,季褚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没有和老婆汇报婚前经济状况,是我的不对。”   初蘅瞳孔地震:“!!!”   什么什么……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什么老婆,什么汇报,什么婚前经济状况……初蘅结结巴巴地反驳道:“我没有问你的经济状况……你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   季褚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蘅蘅在意的不是我的钱,而是我这个人。”   “你、你——”长到这么大,初蘅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嘴居然这么笨,“我在意你什么了?”   季褚从门口走过来,一路走到书桌边,要笑不笑地开口了——   “不在意的话,蘅蘅为什么要在网上搜我的名字?”   “谁搜你了?”初蘅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反驳道,“……是别人发给我的。”   季褚再次一脸了然地点了点头,“哦,所以……你和闺蜜之间天天讨论我?”   为什么会越描越黑……初蘅忍耐地闭了闭眼,索性直接闭嘴了。   本来不应该是她质问他吗?为什么变成了她被质问了?   见她这副局促模样,季褚笑了笑,然后终于正色道:“咳……那个榜单给钱就能上。”   当然,这种榜单里有真的牛人——用来提高榜单的含金量,也有塞钱就能进的水货——用来赚钱。   仿佛是生怕她不相信一般,季褚又补充道:“去年二十万,今年只要五万。”   初蘅抿了抿唇,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   见她这副模样,季褚又毫不犹豫道:“这个榜单,你哥去年上过。”   这回初蘅是真的惊讶了,“?”   见她不相信,季褚弯了弯唇角,然后直接拿过她手里的手机,搜索出了上一年度Forbes评选出来的30位30岁以下的精英人士榜单。   他举着手机将那张榜单给她看。   果不其然……宋引赫然在列。   初蘅轻咳一声,“什么鬼……”   虽然宋家的确是数得上的人家,宋引也的确接手了宋家大半的生意,但能把宋引给算进去,足以证明排这个榜单的人脑子不太好使。   见她总算是有几分相信了,季褚又补充道:“当然……银.行.卡还是要交给老婆的。”   只是没等初蘅做出反应,她的手机便低低震动了两下。   是符微月发来的信息。   初蘅反应过来:是她刚才问符微月要的成年女性的自我修养学习资料!   她脑子里响起“嗡”的一声,抬手就要将手机抢回来。   只是她这反应太可疑,季褚胳膊一收,瞬间就将手机举了起来。   初蘅气急:“还我!”   只是这人仗着自己人高手长,一只手将手机举高,另一只手按住了她,忍着笑道:“是什么?我也要看。”   下一刻,季褚便转过头,将符微月发过来的那条消息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拇指尖到食指尖的长度,等于——”   只是“等于”这两个字后面的话,季褚却念不出来了:“……”   ……还有这种测量方法?   为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初蘅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会这样?她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多吗?   下一秒,符微月的语音消息又发来了——   “蘅蘅,我用亲身经历告诉你,网上这个方法超准的!不用脱衣服就能测量!所以我之前才说大帅比一看就尺寸可观!你错过真是太可惜了啧啧啧!”   符微月给季褚起的这个外号,他本人是知道的——虽然初蘅不确定他还记不记得。   初蘅有些心虚地咽了口口水,说不出话来:“……”   季褚看向面前的女人,表情也有几分复杂——   “蘅蘅,所以……你们平时聊天的内容,都是这样的?”   下一秒,他又朝着初蘅摊开了左手的手掌,定定地看着自己的拇指尖和食指尖的距离。   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   “……” 第55章   书房之中是长久的静默。   初蘅只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跳着, 心跳声响得和擂鼓声一般。   而最要命的是,哪怕到了此时此刻,初蘅居然还是没忍住, 抽空看了一眼季褚的手掌。   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而拇指尖和食指尖之间的距离……这也太长了, 不现实, 不可能。   初蘅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此时此刻,两人挤在了书房的狭小角落里,一呼一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她甚至能感觉到男人呼吸的气息就拂在她的耳边。   这样的感觉,很暧昧……也很危险。   一时之间, 初蘅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她垂下眸子,然后伸手推了一把面前的男人, 想要推开他走出去。   谁知道下一秒, 季褚突然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蘅蘅。”   初蘅抬头看他, 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在被火烧。   季褚攥着她的手腕, 然后将人压在了身后的书柜上。   下一秒,他继续道:“这种事情,你如果想知道的话……直接来问我就可以了。”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 然后又颇为善解人意地开口道:“当然, 如果你想验证这个方法的准确性, 现在就可以。”   说完,他又朝着她摊开了手臂,一副任由她处置的架势。   初蘅咬紧了唇,“……”   她原本极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见过一些世面, 但此时此刻还是缩了。   现在就要她验证那个方法……那以后呢?   难道以后还要更进一步吗???   都不用想象具体的画面,单是脑海中出现这个想法,初蘅便觉得有些呼吸不畅。   虽然她并不抗拒这些事情,但……现在是不是太快了点?   见她这副神情紧张呼吸困难的小嫩鸡仔模样,季褚不由得失笑。   他揉了揉她的脸颊,然后低声道:“蘅蘅,你之前对付倪舟的本事到哪儿去了?”   ……倪舟?   倪舟是倪舟,他是他,怎么能混为一谈?   初蘅下意识地反驳:“不一样!”   她又不喜欢倪舟!   只是等初蘅再抬起眼,看见面前男人含笑的眸子时,她便意识到:她好像说漏嘴了什么。   不过没等季褚来得及说话,玄关处传来一阵声响。   书房里的两人面面相觑:……是宋引。   外面还伴随着宋引的大嗓门——   “蘅蘅醒了没?你明明在家,为什么还要骗哥哥说要出去玩……蘅蘅你变坏了,不乖。”   没想到宋引这狗东西居然找上门来了,初蘅瞪了一眼面前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你不准出去。”   季褚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瞒着宋引也好,虽然迟早要叫,但他现在还不想管那狗东西叫哥。   只是还没等初蘅走出书房,外面再次响起了宋引的土拨鼠尖叫——   “蘅蘅!门口为什么有男人的鞋子?!!!”   “……”初蘅闭了闭眼,原本要推门的动作一顿住了。   这个蠢货,总是在不该聪明的时候聪明。   她连连深呼吸了好几下,做好了心理准备去面对这个狗东西,没想到一只手却突然从身后伸过来,覆住了她握着门把手的那只手。   男人宽大的手掌覆在了她的手背上,下一刻,季褚直接将书房的门锁了,然后将门口的人给拽了回来。   他低声道:“陪我。”   宋引像是一只被炸了尾巴的猫,他迅速将主卧和次卧都看了一遍,然后又朝书房走来,哀哀戚戚道:“蘅蘅,你骗哥哥、不让哥哥来看你,就是为了和野男人待在家里过二人世界吗?”   这狗东西在说什么……初蘅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   偏偏季褚听见这话,丝毫不臊,反而定定地看向她。   “蘅蘅!”宋引走到了书房门口,“你在里面吗?”   初蘅轻咳一声,“干什么?”   宋引再次哀怨起来:“你在书房里干嘛不理哥哥?还骗哥哥说出去玩……”   “我怎么骗你了?”   宋引哀哀戚戚地开口:“你还不承认,哥哥都看到了,你今天微信步数只走了二十三步!你别不承认,哥哥已经截图了!”   “又是你老婆教你的方法吧?”初蘅忍无可忍地闭了闭眼,“宋引……你们夫妻俩真的很变态。”   当然,宋引的脑容量再有限,此刻也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   他靠在门上,“蘅蘅,你让那个杀千刀的混蛋出来。”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居然不但敢觊觎他的心肝宝贝妹妹,居然还敢登堂入室。   季褚靠在门边的墙壁上,对着初蘅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蘅蘅,他骂我。”   初蘅皱了皱眉:“……”   下一秒,宋引又在门外继续哔哔开了——   “蘅蘅,你怎么还护着那个王八蛋啊?我来了他都不敢出来,是真的爱你吗?”   歇一口气,他又对着“王八蛋”喊话了:“是男人就给老子出来,不出来的是龟孙子!”   季褚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又对着初蘅做了个口型——“让我出去。”   初蘅摇头,握紧了门把手,一副誓死不开门的架势。   季褚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写着“这个狗东西这么骂我我却不能回嘴蘅蘅我好委屈”。   见书房里没有半点动静,宋引简直要气炸了——   “蘅蘅,你看啊,这个龟孙子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太怂了太怂了!这种龟孙子以后怎么保护你?!”   季褚看向她,无声道:“蘅蘅,他还骂我。”   初蘅忍耐地闭了闭眼,然后转向门边,对着外面的人道:“你再骂一句试试。”   女大不中留呜呜……宋引心里不忿,但也不敢再当着妹妹的面骂了,只是委屈巴巴道:“蘅蘅,你让他出来给哥哥看一眼……男人最了解男人!我要给你把把关!”   初蘅突然发觉之前的工具人在此刻似乎又派上了用场。   因此下一秒,她冷声道:“就像你对倪舟把关那样把关吗?”   果不其然,一提到倪舟,宋引瞬间就蔫了吧唧没了声音。   他泄气道:“蘅蘅,都怪哥哥不好……”   倪舟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的确是他看走眼了。   不但搞得妹妹受情伤,还搞得妹妹现在寂寞空虚被又一个王八蛋趁虚而入。   双方静默了片刻,然后初蘅问:“你今天来到底什么事?”   宋引像是想起来了一般,赶紧道:“蘅蘅,听说明屹休假提前结束,今晚就要回基地了。”   此言一出,初蘅立刻警觉起来。   明屹,就是此次和她竞争主任位置的那个有力对手。   初蘅忍不住开始琢磨:“他……要提前回去?”   “是啊!”宋引在门外着急道,“我刚从胖头鱼那里打探到消息,就马上来和你说了……不会是你们领导打算提拔他当主任,所以提前把他给叫回去了吧?”   宋引越想越是忧心忡忡。   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妹妹有哪里比明屹差,但她是女孩子,在职场上难免会因为性别而吃亏。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就要亲自帮妹妹把劣势抹平!   念及此,宋引立刻摇着尾巴邀功道:“蘅蘅,我明天就去给你们领导送点礼,你觉得怎么样?”   初蘅都懒得和他多说了,“你给我闭嘴。”   蘅蘅不乖,怎么能这样对哥哥呢……宋引摇得正欢的尾巴瞬间耷拉下来了。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奋起来,再次对着妹妹邀功道:“要不我让人把明屹家的车子扎爆胎?或者让航空公司把他的机票给取消?反正绝对不能让他比你先回去!”   初蘅:“……你闭嘴。”   这个蠢货,难道是谁先回去谁就能当上主任吗?   她猜测着,大概是明屹手上的项目出问题了,所以临时被叫回去处理了。   是了,明副主任近两年手上的几个项目都困难重重、停滞不前——倒也不是他能力不行,而是科研这种东西原本就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有时一个小障碍,能将几十人甚至上百人的团队卡着好几年,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宋引却还是忧心忡忡:“蘅蘅,我本来还想着,等到你和倪舟结了婚就好了,你们领导肯定就不担心风言风语,要让你当主任了,哎……”   谁能想到倪舟是那么个王八蛋。   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这对兄妹俩说话的季褚,此时也无语了:“……”   原来工具人的功能并不止一个。   当然,初蘅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   宋引说的,和之前裴凝说的,其实是一回事。   航天系统的其他兄弟单位里,初蘅和任所长的绯闻满天飞——毕竟一个是年富力强的大领导,一个是年轻貌美的单身女下属,再加上初蘅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副主任的位置,难免有好事者浮想联翩。   老任哪怕想要提拔她,恐怕心里也是顾虑着外面的流言的。   当然,其实之前裴凝说的时候,初蘅只是短暂地遗憾了五秒自己过早地将倪舟那个工具人踹了,然后便释然了。   毕竟她总不可能为了提高自己当上主任的可能性,就真的去和倪舟结婚。   初蘅不怕别人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反正那些人就算嚼舌根也不敢到她面前来嚼,那就随便他们好了。   她并不喜欢将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他人身上,但如果其他人喜欢将精力耗费在她的桃色新闻上,她也无所谓。   至于老任,他身居高位多年,若是因为这种捕风捉影的传闻就随意改变人事任命,那也是昏了头。   但现在,初蘅突然发现,自己也没有必要和外界形势硬杠,因为……   可供她选择的结婚对象,不再是倪舟,而是——   她看向了一旁的季褚。   而此时此刻,季褚也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蘅蘅?”   他一出声,初蘅便动作迅猛地一巴掌捂住了他的嘴。   宋引也听到了:“那个龟孙子是不是说话了?我听见了!”   嘴唇被柔软的掌心覆着,迎着初蘅能杀死人的目光,季褚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压低声音道:   “蘅蘅,所以结婚工具人的功能,不但包括帮你挡催婚……还包括帮你升职?”   初蘅的脸有些发烫。   虽然两个人一早就说好了假结婚互不干涉,但为什么他现在的语气,听起来像是一片痴心错付一样?   没等她说话,门外的宋引又开始“砰砰”敲门,“蘅蘅,你让那个龟孙子出来,我和他说句话。”   “好啊。”初蘅凉凉道,“你既然这么想和他说话,那以后就别和我说话了。”   宋引敢怒不敢言:“!!!”   初蘅顿了顿,又潦草地安抚了一下他,“你回去吧,明天我找你吃饭。”   宋引立刻振奋起来:“那……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   初蘅知道他打的是什么算盘,所以立刻道:“有他没我。”   她口中的“他”,是宋老爷子。   一晃十几年过去,也许是人年纪大了便会开始渴望亲情,宋老爷子也从之前那个口口声声说着“接不接你回宋家都是我的权利”的冷酷大家长,变成了如今这个渴求家庭温暖的孤僻老头。   只是初蘅始终对当年的事情无法释怀。   不是为自己流落在外的那十几年,而是为了褚阿姨。   如果冷眼看着孙女流落在外的宋鸿煊可以轻易得到原谅,那和她毫无血缘关系、却因为她的遭遇而愤愤不平、最终遭受无妄之灾的褚阿姨又算什么呢?   其实宋引也知道,以爷爷当年的所作所为,落得现在这个几近于孤家寡人的局面,真是半点也不冤枉。   奶奶同他离婚之后,心境倒是开阔了许多,之前长居在英国,等到初蘅博士毕业回国之后,也跟着回了国内,如今在海南和云南这两地之间轮换住着,虽然还有轻微的阿兹海默,可精神头却是比从前好多了。   离婚之后,宋老夫人便再也不肯见前夫了——用她的话来说,她是看都不想再看一眼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头子了。   而宋老爷子,见前妻避自己如蛇蝎,积了一肚子的气不说,等回到大宅里,看着女儿女婿和外孙女一家人对他百般顺从讨好,又疑心这一家人表面上敬他爱他、实际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好继承他的遗产。   到了后来,就连姑妈一家人也不堪忍受他的疑心病,索性全家都搬出了大宅,只在逢年过节时回来看他。   虽然宋引知道爷爷如今这样大半是自找的,但毕竟是亲手将自己带大的老人家,眼看着他一天天苍老,几乎变成了一个孤老头子,宋引的心里还是难受的,所以也不止一次地想要从中调和他和奶奶妹妹之间的关系。   当然,初蘅半点也不领情。   隔着一扇门,她只是冷声道:“他现在是老了病了……放到十二年前,他还身强体壮的时候,会这样示弱吗?会这样低头吗?”   初蘅根本就不觉得他承认自己当年错了,只不过是年纪大了,渴求亲情的温暖,所以才低头示弱。   在十二年前,难道他重视过哪怕一丝血缘亲情吗?   见妹妹这样,宋引一时间也是讪讪的,“好,不和他吃饭……就咱们俩。”   等到宋引离开,初蘅才看向身旁的男人。   她其实是有些心虚的,当年褚阿姨出事之后,虽然宋引和季褚两人之间的关系未受影响,但季家和宋家却是没有再来往了。   大概是联想起和母亲有关的回忆,季褚的眼神黯了下去。   察觉到初蘅投来的视线,他默不作声地偏过了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神情。   初蘅突然就有些后悔了。   褚阿姨的死,是他们两人之间越不过去的障碍,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当年她不就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很识趣地主动退出了他的生活么?   哪怕现在已经过了十二年,她又凭什么觉得两人之间的那道障碍不存在了呢?   说到底,还是她太自私了。   初蘅抿了抿唇,后退一步,刚打算打开房门出去,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季褚的神色恢复如初,“待会儿陪我出去一趟。”   初蘅一愣,“干什么?”   “买喜糖。”   季褚也曾觉得,自己此生都很难面对和母亲的死亡有关的人或事。   不光是初蘅,就连季正诚,季褚和他也无法再相处。   季褚自然是感激养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婴,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所遗弃,是他让自己成长在温暖开明的家庭之中,让自己享受了十六年前的父母亲情,甚至哪怕自己并非季家骨血,他仍然想要让自己继承家业……可在那难堪的身世被戳破之后,两人终究无法再以从前的方式相处。   季褚从那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中搬了出来,会在逢年过节去看望季正诚,会在季正诚生病时去医院照顾他,甚至在他毕业那年,也依旧邀请了季正诚去观礼,但毫无疑问,两人又的的确确无法再以父子的方式相处。   这些年来,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还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可从现在开始……他想要重新抓住那些很珍贵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女人,季褚知道,对于当年的事情,比他更耿耿于怀的人,其实是她。   念及此,季褚的眼神柔软了下来,轻声道:“蘅蘅,我——”   他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年,从前喜欢,现在依旧喜欢。   不是什么假结婚,更不是什么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说那些只是怕被她拒绝。   只是没等季褚将话说完,口袋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原本心里鼓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就散了,季褚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机拿出来。   ……是宋引。   季褚将电话接起来,点了外放。   宋引的大嗓门响起来——“我刚才去蘅蘅家,里面居然还有别的男人!   那个龟孙子居然还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你说气不气人?!”   初蘅:“……”   季褚:“……”   宋引又问:“你在哪儿啊?怎么不说话?”   季褚面不改色道:“在公司,干嘛?”   宋引叹了口气,“我决定今天就坐车里蹲这个龟孙子了,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好无聊啊,你陪我说说话。”   初蘅:“……”   季褚:“……你变态吗?”   “我哪里变态了?”宋引叹了口气,“你又没有亲妹妹,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季褚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去年上那个30 under 30的榜单,是花钱的吗?”   “是啊。”面对好友,宋引十分坦然,“只要四十万,还挺便宜的。”   季褚看向面前的初蘅,无声地说:“你看。”   初蘅抿着唇无声地笑了。   不是只要二十万吗?人傻钱多。   初蘅并不经常笑,但其实她笑起来非常好看,每每一笑便仿佛初雪消融。   只是等她笑完,才发现季褚正在不错眼地打量着自己。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两人相识这么久,也是到了现在,季褚才发现她这样容易害羞。   她害羞的时候,耳朵尖是红的,像是一只水蜜桃,从顶端洇开来一点粉色,十分动人。   季褚心念一动,突然就想将刚才被宋引那个狗东西打断的事情继续下去。   他上前一步,将面前的女人圈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之间,然后哑声道:   “要不要……测量一下?”   那个方法,目测的话,似乎还是挺准的。   这话立刻叫初蘅想起了自己刚才偷看他手指长度的行为,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   偏偏电话那头的宋引听见了,他立刻吱哇乱叫起来:“测量什么?你在跟哪个女人说话?”   他从没听季褚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谁说过话!   他知道季褚这狗东西女人缘好得不像话,但他不是都快成和尚了吗?怎么就突然铁树开花了呢?   草草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月老吗?怎么走哪儿哪儿有情况?!   顿了顿,宋引又大声道:“是你们公司招的那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妹妹?还是给你们公司投钱的那个御姐投资人?靠,不会是你那个房东大姐吧?”   原本正面红耳赤的初蘅一愣。   下一秒,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一推,将他给推开了。   “?”她无声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需要反思一下,为什么房东大姐没看上别人就看上了你   本章送288个红包哦~超过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第56章   一想到房东大姐, 电话那头的宋引显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   “我说真的,那个房东大姐对你也太温柔了点吧?家里包了饺子都要送一份来给你尝尝, 有这样的房东吗?我怎么没遇见过?以前我们宿管阿姨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不对呢、不对劲。”顿了顿, 宋引又压低声音道, “咱们这么多年好兄弟, 你别跟哥们犟了,缺钱的话哥们借你,别再对人家房东大姐散发魅力了,人家赚点房租钱也不容易啊。”   季褚知道宋引这个狗东西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知道让他再哔哔下去他还要哔哔出个什么来, 因此下一秒,他便当机立断地将电话掐断了。   而此时此刻, 季褚的现任“房东大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季褚无语了, 因为不知道该从那句话开始解释。   倒是初蘅先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 然后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常规操作。”   看来她不是第一个被散发魅力的房东大姐。   季褚一口气憋在心口, 差点被噎死。   缓了缓,他又一路追着径直往外走的初蘅,解释道:“房东大姐就住楼上, 她儿子在上初中, 有时候会来找我问问作业什么, 所以人家才热情了点……你别听你哥瞎说,我又不是人民币人见人爱。”   一路走到厨房,初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 她才转身看他,“所以,大学毕业小妹妹和御姐投资人也是瞎说?”   季褚再次在心里将宋引骂了千万遍,然后颇为头疼地解释道:“前一个是普通下属,后一个是正常合作伙伴……”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因为的确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关系,只是从宋狗的狗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像是他卖身换房租、换投资、还换大学毕业小妹妹来给他打工……这要他怎么解释?   只是没等季褚想好后面要说的话,初蘅便轻咳一声,然后道:“开玩笑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又不是那种要老公删掉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的变态。”   不过之前她们的研究所里倒的确有一位同事的家属是这样——大概是生怕老公有什么花花肠子,有一次这位家属便趁着老公睡着,将他手机里所有的疑似女性联系人都删了。   而任所长,因为大名叫任海燕,疑似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所以也被那位家属一同删掉了。   虽然最后任海燕也没追究这件事,但那位男同事也的确是社会性死亡了一回,被全系统嘲笑了快小半年。   初蘅自认没有那样神经过敏,也不想闹那样的笑话。   只是,她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季褚正在不错眼地盯着她看,唇角挂着几分促狭的笑容。   看见这么张招蜂引蝶的脸,初蘅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她说错话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笑?   下一秒,季褚便点了点头,一派认真道:“嗯,我知道,蘅蘅是很信任老公的人。”   我又不是那种要老公删掉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的变态……   老公……   救命,她刚才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这个称呼?!!   初蘅的脸瞬间就红成了个大番茄。   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我我我……”   只是没等她“我我我”完,季褚便拉过了她的一只手。   初蘅只感觉到手指一凉,等她再低下头时,便看见自己的指间多出了一枚戒指。   初蘅一时间愣住了。   戒指是很简单的素圈,上面的花纹简洁大气,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   季褚握着她的指尖,端详了一番那枚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样子。   末了,他笑笑:“很合适。”   他毕业那年,季正诚千里迢迢飞到波士顿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也正是那个时候,季正诚将这一枚戒指交给了他。   “这枚戒指,当初是你奶奶亲手交给你妈的。以后就要你亲自把它给你未来的太太了。”   初蘅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也并不知道这一枚戒指的来历。   她轻轻摸着指间的那个素圈,心念一动,“你刚才……就是去拿这个了?”   “嗯。”季褚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戴上戒指去,喜糖店才给打折。”   只是等到两个人出去买喜糖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宋引在楼下的车里蹲了一个下午,未果,临走前郁闷地给季褚打了个电话——   “妈的,蹲不到啊,看来这龟孙子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哼哼没关系,我有门禁卡,明天我早上六点再来堵这个龟孙子……走了走了,晚上一起出来喝酒吗?”   可以,他终于等到这个狗东西这句话了。   下一刻,季褚拒绝:“不要。”   宋引长叹一口气,悻悻道:“那算了,我找老婆去。”   挂了电话,季褚看向面前的初蘅。   初蘅放下手中的模具——因为楼下有宋引这个狗东西堵着,再加上为了证明自己在外念书的那些年里、还保留着基本的自理能力,并没有背叛无产阶级,所以初蘅原本是想要烤几块小饼干的。   这下听见宋引在电话那头的话,初蘅便直接拿起手机来,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宋引拿的那张门禁卡,你们给停了吧。”   物业经理有些迟疑:“可是,宋先生他……”   当初那张门禁卡就是宋引屁颠屁颠自己跑去办的,物业的人也都知道宋引的身份,这位他们可是得罪不起。   初蘅知道他们的顾虑,当下便道:“他要是为难你们,你们就让他来找我。”   有了初蘅的保证,物业经理放下心来,“好的,我们这边马上就给您处理。”   一旁的季褚出声道:“蘅蘅。”   初蘅看向他,“?”   季褚指了指玄关处,提醒道:“指纹。”   虽然那狗东西的门禁卡失效了,但若是他用物业的卡刷进了电梯,上楼来照样可以用指纹开门。   初蘅恍然,下一秒,她便直接打开手机APP,将里面宋引的指纹删了。   可以。   季褚无声地笑了笑,这下完美了。   ***   初蘅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回去的。   季褚原本想要送她,但是被拒绝了。   初蘅解释道:“我们单位的保密级别比较高。”   送她去单位上班这种剧情……基本上不太现实。   平时每次初蘅休假回去的行程安排都要提前报备,所里会安排车子来镇上接人。   其实就连她们具体的工作地点都是不能随便向外透露的,而宋引认识她的领导们,一是因为他曾参加过她们单位的招标,二则是因为裴凝的弟弟裴绍毕业后也进了航天系统工作,所以宋引也就了解得多了一些。   也正因为保密规定,所以初蘅她们单位的人,就连结婚都不能随便结,必须先向单位提申请,等到单位的老师对结婚对象的政审通过之后,才能去领证。   想到领证这件事,初蘅又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然后道:“我之前让你填的那个表格,你填好发我。我回去之后就打申请……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联系你的。”   “嗯。”季褚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纸袋,很严肃地发问道,“这个不带走吗?”   是他们俩人前天去买的喜糖。   初蘅没置办过这些东西,可等到了喜糖店时,还是被价格震惊到了,“这么小一盒两百?”   里面只有几粒糖啊!   导购小姐笑眯眯道:“女士,我们的糖盒都是意大利设计师专门设计的,里面的巧克力也是比利时进口的!婚礼是一辈子最难得的回忆,女人千万不能亏待自己哦。”   当然,初蘅没将对方这一番推销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两百一盒的喜糖。   她记得裴凝结婚的时候就是从这一家买的喜糖,而且规格还比她刚才看的两百一盒的喜糖还要更高级不少。   但季褚显然没法和宋引那个人傻钱多的狗东西比,于是初蘅强行将他给拽走了,“那个,我们走吧。”   季褚哭笑不得:“……”   他发现,对着蘅蘅哭穷卖惨虽然效果拔群,但……她好像也误会了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初蘅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发作死要面子,于是便解释道:“我不太喜欢里面的糖……还是我们自己买礼盒自己装吧。”   和老婆一起回家做手工……这听起来倒十分不错。   于是季褚便很痛快地表示了赞同。   当然,想象中两人一起做手工的浪漫场景并不存在。   初蘅在学校的时候push自己,工作了之后push自己和下属,就连装个喜糖盒子也要push老公。   每每季褚想要和她说话,她便会一脸严肃地提醒他:“你不要分心,专心做事。”   季褚很无语:“……”   喜糖真的是重点吗?   就这样,在初蘅剩下的两天假期里,两人通宵达旦兢兢业业,总算是将所有的喜糖礼盒都装好了。   可惜初蘅的行李箱已经被裴凝为她准备的厚衣服和围巾袜子之类的东西都塞满了,所以那一大袋子喜糖只能用手拎着。   她有些不好意思,婚还没结,就要上赶着给所有人发喜糖吗?   ……看起来也太恨嫁了吧?   季褚看出来她害羞,但还是强行将那一袋喜糖塞给了她,有理有据道:“就说是我给你们领导准备的……希望到时候政审别为难我。”   *   送完老婆从机场回来后,季褚便直接去了公司。   一看到他,正站在大开间里和大家闲聊的江敬便“啧啧”出声:“三天没来公司……可以的,季总。”   江敬当初是在国内念的本科,本科毕业后又跑去美国读了个CS master,硕士毕业后进了湾区大厂当码农。   技术江敬是有的,但却在华人BOSS的打压下郁郁不得志,去年被季褚忽悠着辞了职来和他一起创业,现在是公司的合伙人,也是副总。   有了江敬带头,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纷纷开始调侃起来——   “是啊,三天没来,老大干什么去了?”   季褚加起班来向来是不要命的,在公司里一待就是几个通宵也不是稀奇事,一下子三天没来办公室,实在是稀奇事。   这会儿大家见他满面春风,显然不像是家里出了急事,恰恰相反,反倒是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因此又有胆子大的调侃道:   “老大不会是陪女朋友去了吧?”   “胡说。”季褚从手中提着的纸袋里拿出来一个盒子,往他桌上一扔,“是老婆。”   说完又将那个装满喜糖礼盒的纸袋子递给坐在门口的秦玉,“小秦,给大家发一下。”   然后便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而大开间里,经过了足足半分钟的沉默之后,再次沸腾了起来——   “老大结婚了?什么时候啊?就这几天刚结的吗??”   “靠,他的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不声不响就有老婆了?”   “江总,你认识老板娘吗?”   江敬从那个同事的手中拿过喜糖盒子,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而坐在自己工位上的秦玉,看着那满满一大袋喜糖,眼眶也微微地红了。   秦玉对季总芳心暗许这件事,在同事之间几乎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   这会儿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看见她这样,也都有些同情。   毕竟季总从没透露过自己有对象这回事,平日里也是一天到晚地泡在公司里……大家都以为他还available,谁能想到这么突然就英年早婚了呢?   秦玉流露出这么一副失恋了的模样,也是情有可原。   当然,对于下属的小心思,季褚是一无所知。   他回到办公室,和几个重要客户打完电话,沟通了几个项目的进度后,又起身出了办公室。   看到大家都拿到了喜糖,季褚又问秦玉:“还有剩下的吗?”   “有。”秦玉瓮声瓮气地答了一句,然后便将纸袋里剩下的喜糖都递给了季褚。   接过那个纸袋的糖,季褚又道:“下周我们要去一趟西京的项目现场,Mark你和我一起出个差。”   Mark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听见这话,面不改色道:“可以,那Predator那边老大你帮我请个假。”   Mark这么一说,季褚想起来了,Mark手头上还负责着Predator的一个项目,也离不开人。   正当他想着谁有空陪他出差时,站在旁边的秦玉突然道:“季总,我可以。”   季褚一愣,看向身旁的秦玉。   这个小姑娘今年刚大学毕业,才进公司几个月,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闷头干活的。   见季褚犹豫,秦玉又道:“季总,西京这个项目的标书我也有参与撰写,对这个项目我也比较了解。”   顿了顿,她又道:“季总,您来我们学校宣讲的时候说过,我们公司和大公司相比的优势就在于,新人能学到很多东西,对吗?”   季褚点点头,“那行,就你跟我去吧,让Joyce订后天的机票。”   刚吃完了一盒喜糖的江敬突然道:“我还要。”   季褚愣了愣,才回过神来。   他皱眉,“没吃过糖吗?自己买去。这是我老婆给我买的糖。”   江敬轻咳一声,感觉这话有些熟悉。   当年他在季家多吃了一口蜜瓜,似乎也被这狗东西这样骂过。   唔……他好像猜到季褚的老婆是谁了。   办公室里其他人也是第一次见季褚这样开口闭口将老婆挂在嘴边。   Mark忍不住问:“老大,什么时候带老板娘来视察工作啊?”   季褚认真道:“老板娘她挺忙的。”   没想到季褚居然还真的回答了,众人来了兴趣,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   “老板娘是干什么的啊?多大年纪?”   “你们认识多久了?老大,老板娘是你学妹吗?”   “老板娘是不是特别好看啊?老大,我们想看照片,可怜可怜孩子吧……”   季褚心里得意,但面上还是强行装出很淡定的模样来,云淡风轻道——   “造卫星的。”   如愿听到了众人发出了“哇哦”的惊叹声,季褚又轻咳一声,很谦虚地表示:“就那样,普通人。”   等到季褚拿着老婆给他买的糖回了办公室,众人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女科学家?原来老大喜欢这一款?”   “我说平时老大怎么对漂亮妹子没什么兴趣,原来他喜欢的不是漂亮款啊!”   “小玉,别伤心了,你肯定比老板娘漂亮……可惜季总恰好更喜欢聪明的,哎,没办法。”   江敬从Mark那里抢了两粒糖,然后吹着口哨回办公室了。   愚蠢,太愚蠢了。   谁说季褚那个狗东西不喜欢漂亮的?   这狗东西的老婆长得可比有些小明星都漂亮了。   *   周一一大早,初蘅便直接敲开了老任的办公室门,然后将两盒喜糖“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桌上。   任所长一愣,“什么?”   初蘅又“啪”的一声,将手中的那张结婚申请表拍在了老任面前。   “结婚,希望组织批准。”   “哦吼。”老任吓了一跳,“让你去相亲你这就要结婚了?效率这么高?”   话毕,他又扶着眼睛,将初蘅打量了一通:“这也太快了……初蘅,你不会是雇人假结婚吧?”   初蘅:“……”   居然还真被海燕猜中了。   但她面上还是一派镇定,只是伸出手指,敲了敲桌上的那张申请表,严肃道:“雇人假结婚的话,我一定雇个便宜点的。”   一听她这话,老任这才终于拿起那张结婚申请表,开始认认真真地看上面的配偶信息了。   嚯……这小白脸长得的确挺帅的啊,雇他肯定得花不少钱。   等等!任所长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小白脸怎么这么眼熟?!   他将目光从申请表上的照片一栏移开,然后去看名字——   季褚。   老任神情复杂地抬起了头,嘴角抽搐:“这是你老公???”   初蘅觉得事情有些不妙:“他……有什么问题吗?”   老任拍了一把大腿,感叹道:“上个月的招投标,你老公的公司刚拿下咱们所八千万的订单啊!”   说着,他又拍了一把大腿,一脸心痛:“八千万啊!”   研究所的招投标评审会,初蘅自然是没有资格参与的。   但她知道,所里有两个重点项目,目前以他们的算力无法实现,所以需要外包出去。   初蘅也听说了,这次中标的是一个新成立的创业公司—这家公司的投标价格是所有报价中最高的,偏偏技术最先进,是唯一能满足研究所要求的投标方,所以哪怕报价最高,最后评审专家还是选了这家。   当然,因为知道自己休假回来后要和外包公司对接,所以初蘅当时也没细看公司的资料。   现在的话……八千万合同???   而她还在替他心疼两百一盒的喜糖?   可以,真有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蘅蘅和宋狗当然是兄妹啦!   宋狗:别委屈自己了,缺钱哥们借你   蘅蘅:那个、那个……两百一盒的喜糖太贵了,抵你好多个月的房租了,我们买盒子回来自己装吧   兄妹俩一样的天真愚蠢   本章依旧送红包,满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等周末一起送) 第57章   就在初蘅还在愣神间, 任所长拿着那张结婚申请表,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又问:“这个怎么回事啊……你老公知道你在我们研究所上班吗?”   初蘅摇头, “不知道。”   不过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她要打死他。   看着照片上的这个小白脸,任所长心疼得感觉心绞痛又要犯了。   八千万……八千万啊!   当然, 虽然别的外包公司便宜, 可他们所之前也为了省钱, 用过收费便宜的第三方, 最后效果根本出不来, 不光白花钱, 还延误了项目进度,什么都没捞着。   所以这回他们评审专家才咬咬牙狠下心, 选了这家报价最贵的。   ……但还是好心痛。   任海燕再次摸了摸心口,然后又看向了初蘅,“我看你今年的年终奖先放一放吧。”   “为什么?”初蘅惊讶又愤怒,“凭什么?!”   任所长一脸的理直气壮:“你老公刚从咱们所赚了这么多钱, 你少拿一年年终奖怎么了……找了个这么黑心的小白脸,该!我看不光年终奖, 你一分钱工资都别领了。”   初蘅气成了一头吭哧吭哧的水牛, “他是他, 我是我,还能搞连坐的?”   忍着笑欣赏完初蘅发怒的样子, 任所长又轻咳一声,然后道:“这样吧,你们先别结婚,你的工资和年终奖就还照发。”   初蘅这下真的生气了, “海燕,你再胡说八道我要去纪.委举报你了。”   任所长幽幽道:“不让你结婚,你就要去纪.委举报老领导……为了个小白脸翻脸不认人,初主任,你可以的。”   开玩笑开够了,任所长终于正色道——   “说真的,你们这样影响不好。   前脚刚给了他八千万的订单,后脚你就和他结婚,我怕外面有风言风语,说咱们招投标是早就内定好了。”   停顿几秒,海燕又看向初蘅,敲了敲桌子,语气里带着商量:“要不……你们这婚,过几个月,等项目结束了再结?”   初蘅一愣,然后下意识道:“不可能!”   “咦?”任所长也很惊讶,“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突然就铁了心要结婚……那个黑心小白脸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初蘅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度,一时间也有些尴尬。   她别过脸去,干巴巴地解释道 :“我是说……之前让我赶紧结婚的是你,现在不让我结婚的又是你……海燕,做人不能这么不讲道理吧?”   被初蘅这么一说,任所长也不太好意思,“我这不是怕对你的影响不好吗?难道你想别人说你们夫妻俩勾结套利啊?”   “别人要说我也管不了。”初蘅嘟囔道,“再说了,我还能操控招投标结果吗,他中标关我什么事?”   听见这话,任所长点点头,表示赞同:“说真的,黑心是黑心了点,但他们公司的技术的确可以。”   任所长八卦起来:“你和那个小白脸什么关系啊 ?怎么说结婚就结婚?”   他怀疑初蘅是被美色所惑,当下便提醒道:“长得是挺帅的,事业也很不错……但找老公最重要的还是人品,你要多考察考察!”   初蘅轻咳一声,“青梅竹马。”   “哦?”任所长恍然大悟,原来是旧情复燃,难怪闪婚呢。   想了想,他又对初蘅道:“要不这样吧,你的结婚申请,组织上还是照常受理,但你们俩的关系还是瞒一瞒吧,别搞那么高调。”   初蘅刚进六院十三所的时候,便靠着颜值在航天系统内声名鹊起,得了个“六院一枝花”的花名,现在又来了这么个招蜂引蝶的小白脸,到时候两个人还要一起工作,是要上演《爱在十三所》的偶像剧吗?   这样一想,任所长又对着初蘅双手合十道:“初副主任,求你让我这官升得安稳点吧?”   他之前背负的桃色绯闻就已经够了,希望不要多出他培养裙带关系的传闻了。   初蘅沉默半晌,然后突然点点头,“行啊,我们瞒着……那你赶紧把申请给我批了。”   *   等到初蘅出去时,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到了。   娄湃拿了一盒饼干过来,“蘅姐,吃不吃?”   “不要,”初蘅拒绝道,“甜死了。”   和办公室里的这群男人相处下来,她发现男人好像天生对甜味不敏感,齁甜齁甜的东西也能吃得下去。   果然,娄湃将自己手中的饼干举起来,奇怪道:“甜吗?我觉得还好啊……大家都说好吃。”   初蘅心念一动,然后又朝着娄湃伸出了手,“给我一盒。”   “哦?刚才还说不吃的,”娄湃一边往自己的工位走,一边嘀嘀咕咕,“还一要就要一盒。”   科研基地离最近的镇子都有好几公里的路,平时大家也没什么零食吃,除了在基地的小卖部买,便只能趁着假期自己从外面带回来了。   从自己的粮仓里摸出了一盒饼干给初蘅,递给她的时候,娄湃突然大惊失色——   “蘅姐!”   他这一声,将办公室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   顺着娄湃的视线,初蘅注意到他是在看自己的手指,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戴的戒指忘了摘下来。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震惊了。   初蘅果真是能做大事的人,不过是休了个假的工夫,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结了婚?   可以,这的确很初蘅。   对于“六院一枝花”的感情生活,大家都十分感兴趣——   “蘅姐,你老公是干什么的呀?”   “年纪多大,有照片吗?”   “也是咱们系统内的吗?你们已经领证了?”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初蘅一派镇定道:“哦,没结婚,随便戴着玩的。”   领证?   初蘅轻哼一声,这个感情骗子。   *   上午九点的时候,院里人事处的凌主任带着两个新人来了十三所。   一个新人放在明屹他们那一组,一个新人放在初蘅这一组。   凌主任笑道:“初蘅,这是咱们院今年刚进来的应届生边瑶,轮岗一年,未来三个月时间就在你们部门了。唔……两个小朋友的带教老师都是海燕,但海燕肯定没时间手把手交的,所以边瑶日常就跟着你们组学习了,你们多照顾点。”   初蘅点头:“行啊,我让娄湃带着小朋友。”   凌主任笑,又对身旁的年轻女孩道:“这是你们初副主任,年轻有为,没比你们大几岁呢,往后你要跟着她多学习。”   *   边瑶的工位就安排在了娄湃的旁边,等到了饭点,娄湃问她:“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吗?”   边瑶一边点头一边收拾好东西起身,又看向最里面的初蘅,小声问:“要叫上初老师吗?”   娄湃也朝初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摇头,“不用。”   因为初蘅工作的时候喜欢一气呵成,不喜欢中断,所以她很少按时按点吃饭,一般也不和他们一起去食堂。   去食堂的路上,娄湃和边瑶说:“你刚来第一个星期,先熟悉一下情况,之后就要全力以赴了,蘅姐要求很严格的。”   这话莫名叫边瑶有些紧张,她有些担心,“初老师很凶吗?”   “嗯。”娄湃毫不犹豫地点头,“骂人不带脏字,羞辱得你怀疑人生。”   见边瑶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娄湃又笑:“逗你的……蘅姐工作上是很严格,但是个好上司。”   其实初蘅的性格冷冰冰硬邦邦的,为人也很毒舌,时不时就要对着他们开嘲讽,但在所里的人缘还是很不错,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是一位不愁吃穿的千金大小姐。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大家对有钱人谄媚,而是初蘅作为一位千金大小姐,很有当富人的自觉——每每所里或者院里有什么犯了众怒的事情,其他同事上有老下有小,碍于生存压力大多敢怒不敢言,但初蘅就不一样了。   这位千金大小姐,看见不平之事就仗义执言,怼天怼地怼空气,将无数不干人事的领导怼得哑口无言服服帖帖——他们这个地方,炒人鱿鱼是不现实的,扣奖金扣绩效蘅姐是不怕的。   初蘅多怼几次,领导也不好意思不干人事了。   娄湃轻咳一声,然后道:“蘅姐刚进来的时候,大家不明真相,叫她‘六院一枝花’,后来了解了她的脾气,就都叫她‘十三所炮仗’了。”   别的不说,管她到底有多少钱,能替广大群众怼领导的大小姐,那就是人民群众的好朋友。   当然,边瑶只是个新人,将来定岗在哪里还未可知,所以娄湃也不好将初蘅的家境同她细说,只是笑了笑,道:“蘅姐说话就是比较直,但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人挺好的……喏,要不是蘅姐,你今年还进不来呢。”   这话引起了边瑶的好奇,“怎么说?”   娄湃道:“咱们院人事处定今年招人计划的时候,本来是说你们这个专业只招男生的,后来被蘅姐知道了,然后她就在食堂打饭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咱们管人事的副院长——”   他捏着嗓子开始学习当时初蘅说话的腔调:“‘陈院长,这个专业招进来是要当鸭的吗?不然怎么只要男的?’”   边瑶一愣,然后抿着唇忍笑。   娄湃继续道:“陈院长不好意思了,所以后来招的男女人数就一半一半。”   “这样啊。”边瑶恍然大悟,“我说今年怎么突然招女生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那初老师是怎么进来的?”   蘅姐和他们怎么能一样?   娄湃笑道:“人家六年就读完了牛津的本科和博士,六年GPA都是第一……博士毕业那年直接打电话问我们陈院长,‘你们要不要我?不要我的话我就留在英国航天局了’,啧啧,这么横,敢不要她吗?”   *   下午的时候,娄湃开始给边瑶布置工作。   “明天第三方的人就要过来了,小边,你帮忙给他们订一下招待所啊。”   他们所里花了八千万买第三方的运算服务,第三方自然是要派人来现场提供技术支持的。   娄湃是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新人,所以之前这些杂事都是他来做的,现在边瑶来了,负责这些杂事的人自然也就变成了边瑶。   “知道怎么订招待所吧?”娄湃将第三方公司传真过来的几个人的身份资料递给边瑶,“打0068,报身份证号,订三间房……先给他们订一个星期吧,挂我们部门的账。”   边瑶将那三份身份资料接过来之后,便忍不住低呼:“这不是我们师兄吗!”   娄湃也来了兴趣,“哪个是你师兄?”   边瑶指了指手中三份身份证复印件的其中两张,“季褚、江敬……都是我们十中的校友,不过他们比我高三届……季师兄那个时候是我们的校草,毕业好多年了学校里还有他的传说嗯。”   “校草?”这个话题让娄湃产生了兴趣,他捏着其中一张身份证复印件,道,“长得是挺花花公子的,啧,是不是伤害过特别多少女心啊?”   “没有没有!”边瑶赶紧摇摇头,“季师兄在学校里的时候只有一个女朋友,是我们学校的校花,听说还是女方甩的他呢!他虽然看起来像,但真的不是什么花花公子!特别痴心特别专情!”   娄湃沉默了:“……”   半晌他才道:“你们毕业了怎么还知道这么多八卦啊?”   边瑶拿出了手机,笑道:“因为他前女友,哦,就是我们那个校花师姐,现在是个小网红了,有时候会在网上说自己的初恋……虽然没有点名道姓,但我们都知道师姐说的初恋就是他咯。”   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好奇道——   “网红师姐叫什么名字啊?我们也要看!”   于是边瑶的手机便在大办公室里传来传去,办公室众人纷纷翻阅着孟悦的微博——   “嗬,男才女貌,颜值还真的挺登对的啊!”   “男方MIT,女方HKU,学历也很般配啊!”   “小边,我看你师姐这微博,感觉是男方对她痴心一片、结果她甩了男方啊……啧啧,我感觉她要是回头的话,说不定俩人还有戏。”   边瑶赶紧点头:“是啊,我之前听人说,季师兄和校花师姐分手之后,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突然就发奋学习了……而且后来这么多年都没有再交过女朋友。”   说着说着,边瑶不自觉地捏紧了小拳头,“今天又是为了别人的爱情故事流泪的一天!”   娄湃“啧啧”几声,然后道:“小边,等你这位师兄来了,你赶紧给人家旧爱撮合一下啊,不然一对有情人就这么散了多可惜啊。”   边瑶刚要应下,却看见坐在最里面工位的初老师根本没参与她们的八卦,而是在专心工作。   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领导还在忙呢,她怎么就在这里和大家聊起天来了?   边瑶吐吐舌头,又赶紧跑回了工位,开始给招待所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边瑶面露难色,只得向娄湃求助道:“娄老师,招待所那边说她们只剩下两个标间和一个套房了。”   那么问题来了……边瑶看着这三个人的身份资料,“他们三个,谁住套间啊?”   娄湃“嗐”了一声,“你那个季师兄是公司老大,当然是他住套间啊。”   两人正说着,而原本正在埋头工作的初蘅此刻也从工位上起身,经过这两人身边时,她抛下两个字:“江敬。”   娄湃和边瑶两人面面相觑。   等到初蘅去拿完打印资料回来,娄湃试探着问道:“蘅姐你是说,让这个江——江敬住套间?”   “嗯。”初蘅点点头,“照顾一下老熟人,不过分吧?”   “你认识他啊……不过分不过分!”娄湃立即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明天一定好好招待你的老熟人……哎蘅姐,明天接待第三方,你去吗?”   放在往常,为了保证能准确掌握所有技术细节,初蘅是一定会和第三方技术公司碰头的,项目进度紧张的时候,初蘅甚至有过连着整整一个月拉着第三方的人到办公室旁的会议室来陪她一起加班的壮举,因此娄湃这会儿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知道蘅姐肯定要出席的。   可谁知道今天的太阳打哪边出来,听见他这话,初蘅居然反问道:“我们是甲方他们是乙方,还要我专门来接待他们?我看你脑子也是不太好使了。”   娄湃敢怒不敢言:“……”   刚才不还说乙方的江副总是你的老熟人吗?蘅姐今天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三万英尺之上的季褚,看着身旁的江敬,同样是百思不得其解。   “我就这么不让你放心吗?这个项目我来现场盯着就行好吗?”   本来这货都订好了机票要去西班牙度假,突然就取消了行程,非要跟着他一起来西京出差,真是莫名其妙。   江敬看了一眼坐在前面一排的秦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个蠢货。   喝一口水,江敬又突然发问:“你和你老婆签婚前协议了吗?”   因为季褚并没好意思告诉江敬,自己虽然美滋滋地先发了喜糖,但结婚还需要老婆的单位批准,所以江敬以为他们俩人已经领了证。   季褚轻咳一声:“当然没有。”   反正将来他也不会签的。   “啧啧。”江敬很不习惯这股恋爱的酸臭味,“腻歪。”   虽然秦玉这个小姑娘看着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季褚的脑子里也根本没这根弦,但他还是担心会捅出什么篓子——到时候万一初蘅一生气,直接分走季褚一半的公司股权,那他们公司就完蛋了。   “为了公司的生死存亡,这个项目现场我一定要去一趟。”   *   第二日中午,季褚和江敬一行人,终于到了基地。   负责接待的是娄湃和边瑶,两边一碰头边瑶便笑眯眯地自我介绍了:“季师兄好,江师兄好,我叫边瑶,也是十中毕业的。”   江敬认出她来:“哦,我记得我毕业的时候你还来找我问过物理竞赛的笔记……你现在在这里上班啊?”   “是呀。”边瑶笑眯眯的,“没想到在这里能遇到两位师兄。”   等到将这一行三人带到基地的招待所后,边瑶又拉着江敬到一边,偷偷道:“江师兄,这次我们给你安排的是套间……是我们领导特意关照的,你千万别说漏嘴了啊。”   江敬奇怪,“你们领导是谁?”   边瑶小声道:“初蘅……初老师说你是她的老熟人了,所以要我们特别关照一下你。”   初……初蘅?   江敬一愣,然后便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台那边的季褚办好了入住,见江敬和那个学妹俩人正躲在旁边说悄悄话,江敬还笑得这么淫.荡,便忍不住喊了他一句:“你干嘛呢?磨磨唧唧的。”   见季褚注意到他们俩,边瑶更加有点紧张了。   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不忘叮嘱江敬:“江师兄,保密保密,千万别让季师兄知道,我怕他会不舒服的。”   看着不远处那个天真又愚蠢的可怜男人,江敬唇角的笑意更加浓了。   何止是会不舒服,要是知道初蘅给自己安排的是套间,给他安排的是标间,醋缸子都要给砸了吧?   啧啧啧。   *   将行李放好了之后,Cetus Tech的三个人便直接去了十三所所在的科研楼。   初蘅刚开完一个会,会上如同打仗一般,又是拍桌子又是吵架的,总算是帮她们所争来了两台大型设备未来半年的使用权限。   而任海燕,当初蘅在例会上冲锋陷阵拍桌子叫板的时候,他无辜得就像一只鹌鹑——活像是个被初蘅控制着的傀儡所长。   这会儿一散会,等到其他兄弟单位的人离开,他瞬间生龙活虎起来,冲着初蘅悄悄竖起一根大拇指,“厉害。”   这是两人的惯用伎俩,一个□□脸一个唱白脸,初蘅横一点,其他所的所长不好和她这么个丫头片子计较,而海燕则负责装成一只左右为难的鹌鹑,他年纪大资历深,摆出一副菩萨相来,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跟他争。   院里新采购的几台大型设备紧俏,每个研究所都打破了头要抢着先用,但最后又怎么样,未来半年时间设备不还是归他们十三所用了吗?   见老任这副得意洋洋的老狐狸样,初蘅不由得皱眉。   这老东西惯会拿她去冲锋陷阵,搞得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有名的炮仗——还好老任从不亏待底下人。   两人一路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老任又追着初蘅问:“这次第三方技术支持,你对象来不来?”   初蘅“哼”一声,“不知道。”   这几天她都没搭理那个人。   当然,季褚并不知道。   他以为自家老婆回了基地之后就要手机没收,所以每天早晚都会定时给她发天气预报和无聊的冷笑话,并且会在每条信息的末尾配以这样一段话——   “虽然知道你现在看不到,但还是想现在就给你发消息。”   愚蠢,真愚蠢。   五分钟之后,初蘅便看见了那个每天定时给她发天气预报和冷笑话的愚蠢男人。   边瑶赶紧在旁边介绍道:“初老师,这就是Cetus的季总。季总,这是我们的初副主任。”   季褚一时间愣住。   在单位里,初蘅和平时的打扮很不一样。   因为今天没有下车间,所以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简单的黑色工服,长发在脑后高高盘起,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眉眼干净,不施粉黛。   季褚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然后没绷住脸,笑了。   不过他很快便收住笑,侧过脸轻咳一声,然后朝着她伸出了手,“初副主任好。”   “你好。”初蘅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和他潦草地握了握手,然后便将手收回了。   她看向一旁的江敬,冷冰冰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好久不见。”   江敬憋笑憋得快要内伤,此刻不用看,他也知道旁边醋王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他看着初蘅,笑道:“晚上是不是你请我们吃饭?”   初蘅脸上露出抱歉神色,“不好意思,晚上有点事。明天,明天我们私下一起吃顿饭。”   江敬简直要笑死了,他都听到旁边醋王的磨牙声了。   他对着初蘅点头道:“行啊行啊,我们真是好久没见了,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恰逢任海燕路过他们办公室,瞅见那个赚了他们八千万的黑心小白脸,他也一只脚踏了进来,笑眯眯道:“季总。”   季褚回过神来,“任所长。”   虽然心里将这个黑心小白脸骂了千遍万遍,但任所长这会儿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晚上咱们一起吃顿饭,我要好好沾沾你们年轻人的活力啊。”   此言一出,季褚立刻面露难色:“不用,耽误您的时间就不好了。”   “怎么是耽误我的时间呢?”任所长疑惑,“你们是我们重要的合作方,当然要好好交流了,正好边吃边谈。”   季褚脸上依旧带了几分为难之色,“我看初副主任就挺忙的,更别说所长您了……我怕耽误了您其他重要的工作。”   初蘅瞪大了眼睛看向他:“!”   “哦?”果然,闻言任所长也看向了初蘅,“初主任什么事那么忙啊?”   初蘅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闷声道:“308的可研报告还没写完。”   任所长恍然大悟,“那个不着急,你先放放,晚上来一起吃饭。”   ***   接待晚宴就定在了招待所的揽月厅。   初蘅心里带着气,所以连衣服也没换,直接就穿着那身黑色工装去了。   说来也很奇怪,其实她一开始也没那么生气,可等见到了季褚本人之后,似乎心里积累的所有情绪都有了实体对象可以发泄,就这么短短几个小时,她的心里既是翻江倒海,又是火烧火燎。   要生气的事情很多,除了卖惨哭穷,还包括他那位著名的前女友。   初恋果然十分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就连低他们三届的边瑶都有所耳闻,还为了这绝美爱情所倾倒。   很好,特别好。   初蘅现在只恨不得伸出十只利爪,对着那张招蜂引蝶的脸挠上一通。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已经到了包厢的娄湃发来的信息——   “蘅姐还没到吗?我这边看见海燕从宿舍出来了,估计还有五分钟就到。”   初蘅回复——【来了。】   领导请客,她总不好来得比领导还晚的。   重新将手机放回外套口袋里,初蘅正要向前走去,下一秒手臂却被人从一旁拽住。   没等她回过神来,便被人拉到了旁边的转角处去了。   初蘅惊魂未定,抬眼一看,看见的却正是她刚才想要挠花的那张招蜂引蝶的脸。   她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季褚将人压在墙上,声音低沉:“蘅蘅。”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可以,回别人的消息,就是不理我……你太坏了。”   初蘅轻哼一声。   见她这副模样,季褚笑笑,又压低声音问:“蘅蘅,我不懂,你教教我,我们现在这样……隐瞒夫妻关系,假装不认识,违反规定吗?”   初蘅伸手在他的胸膛上重重一推,可惜这人的手臂像铁一般紧紧地箍着她,她使劲也没能挣脱分毫。   她不由得更加生气了:“谁要和你结婚?我——”   可惜后面的话她并没能说出来,便隐没在了两人的唇齿间。   两人都十分青涩笨拙,没有经验也没有技巧。   季褚甚至不知道接吻还要换气,只是按着她的脸颊,没有半点章法地胡乱啃着那两片柔嫩的唇瓣。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憋气憋得受不了了,听见初蘅喉中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他才终于松开了她。   两人额头相抵,气喘吁吁。   季褚的气息还不稳,这会儿心跳同样和擂鼓一般“砰砰”响着。   他捧着她的脸,沙哑着声音道:“你刚才只和江敬说话,理都不理我……我快气死了,你知道吗?”   初蘅这会儿同样是气喘吁吁,她的面颊绯红,一双大眼睛里几乎能滴出水来。   听见这么幼稚的话,她忍不住瞪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蘅蘅,你要是再不理我,我只能去揍他一顿出气了。”   初蘅终于还是没忍住,“你有病。”   见她终于搭理自己了,季褚心下一喜。   只是没等他再开口说话,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唷”。   正紧靠在一起的两人此刻都有些慌神,齐齐转头看去。   而来人正是海燕。   看见这一对干柴烈火的小年轻,海燕忍不住皱眉道:“你们俩!注意影响!悠着点儿!”   说完他又看一眼初蘅,“哼”了一声,然后摇头道:“感情这么好啊,难怪呢,之前说不让你结婚,还说要去纪.委举报我,哼!”   作者有话要说:海燕=月老   对不起今天有点晚啦,不过是诚意满满的一章!!   本章继续送红包,求撒花求评论求营养液! 第58章   海燕抛下一颗平地惊雷, 然后便背着手施施然地离开了,留下原地一对满脸懵逼的小年轻。   季褚还在慢慢消化着任所长刚才那番话,“举报?所以……蘅蘅为了和我结婚, 不惜举报领导?”   可以, 这很蘅蘅。   初蘅刚才被他一亲,已经暴露出了自己从没接过吻的事实——虽然他好像也是, 再加上海燕刚才那么一多嘴, 已经将她描绘成了一个爱他爱得如痴如狂、结不成婚就要就地撒泼打滚的疯婆子形象, 此刻初蘅已经生无可恋了。   看着面前男人唇角越来越深的笑意——显然是对海燕刚才的那番话十分满意, 初蘅一言不发, 心里却又想要挠花他的脸了。   她的脸颊还是绯红的, 一双大眼睛像含着水一般,但此刻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冰冰的:“是他要扣我的工资奖金, 我才说要举报他的……”   说到这里,她又冷哼了一声,颇有几分阴阳怪气的,“我看这婚还是别结了, 没给我省事,倒是惹上一堆麻烦。”   季褚一愣, 然后才反应过来初蘅话里的意思。   他刚拿下了研究所八千万的大订单——虽然在这之前他根本不知道也在这里上班, 更不知道她就是任所长手下的得力干将, 但却难保外人会怎样想这件事。   当然,放在往日, 他并没有这么迟钝,需要点拨一下才能想清楚事情的关键。只是今天一见面,她对着自己冷若冰霜,但却对江敬喜笑颜开, 他光顾着生闷气去了。   ……难怪任所长刚才要他们俩要注意点影响。   自己都说出“干脆别结婚”这种话了,这人还是一副毫无反应的模样,初蘅心里恼火,但又说不出来,于是便对着他的脚尖狠狠踩了一脚,趁着季褚皱眉的当口,直接一把推开他走了。   季褚倒吸一口凉气,“……”   真狠心。   等到脚尖传来的疼痛逐渐消失后,季褚慢慢站直了身子。   因为他拿了八千万的订单,就要扣他老婆的工资和奖金?   这样对他的蘅蘅?   可以,下次收费还要再贵点,把蘅蘅的工资和奖金加倍赚回来。   ***   季褚在外面又再待了好几分钟,然后才进了包厢。   包厢里众人已经坐定了,初蘅坐在了任所长一边,而另外一边的空位则留给了季褚。   一见他进来,秦玉先注意到了他鞋子上的那一道痕迹,小声提醒道:“季总,鞋子脏了。”   说完便从包里掏出了湿巾来,要帮他擦掉鞋子上的灰尘。   “没事,我自己来。”季褚从她的手中接过湿巾,弯下腰擦了擦鞋子上的灰尘。   将湿巾递给一旁的服务员,季褚又一脸抱歉道:“不好意思,刚才接了个电话。”   任所长的脸上写着“我懂的”三个大字,然后笑眯眯地看向他,“季总还是贵人事忙啊,吃个饭都要处理公事。”   季总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不是公事,是私事。”   正当大家好奇之际,他又笑笑,补充道:“太太闹脾气了,要好好哄哄她。”   一时间包厢里的其他人都瞪圆了眼睛,尤其是边瑶。   说好的对校花师姐念念不忘、让外人都为之倾倒的神仙爱情呢?   女主角现在还在微博上天天怀念季师兄这个初恋,怎么季师兄自己就先结婚了?   而娄湃,先前听说了这位季大校草的一堆八卦,这会儿听见这话,也是一脸谴责地看向边瑶:   怎么回事?我吃瓜吃得那么真情实感,结果原来是个馊了的瓜?   初蘅一言不发,任所长倒是一脸了然地点点头,然后又认真道——   “季总,你这个太太也太任性了,男人在外面搞事业,她怎么能动不动就发脾气还要老公哄,啧,不懂事。”   初蘅知道,海燕这回是趁着自己不能回嘴,逮住了机会要狠狠编排自己了。   她懒得说话,眼观鼻鼻观心。   见炮仗这么一脸吃瘪相,任所长心中狂喜,然后又继续道:“季总,我跟你说,男人找老婆最重要的就是看贤惠不贤惠,这种天天要老公去哄的真不行,啧……我跟你说,你那个家属真应该跟我们航天人的家属学习学习,深明大义,对老公无条件地理解和支持,从来不耍小性子。”   听见这话,季褚点点头,一副很受教的模样,“对,我也应该好好学习所长夫人的深明大义。”   在座其他人一脸懵逼。   于是季褚又含着笑解释道:“我太太也是航天人……唔,我也算是航天人家属,不过很多事情上还没有经验,不能替老婆分忧解难。”   边瑶这回是真的震惊了:那个孟悦师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原来季师兄早就有太太了,而且听本人的说法,他似乎是对太太非常敬重爱戴……那那个孟悦师姐还天天在微博上怀念人家、暗示人家对她旧情难忘……怎么有这样的人嘛!   娄湃也好奇起来:“季总的太太也是航天人啊?是哪个院的啊?名字叫什么?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呢。”   这个圈子很小的,而且看季褚这张招蜂引蝶的脸,他老婆肯定也挺漂亮……系统里的漂亮妹子就更出名了!   只是没等季褚回答,任所长便皱眉提醒道:“小娄。”   娄湃回过神来,赶紧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失言,自罚一杯。”   他们系统里的保密制度严格,就连在同一栋楼里上班、每天打照面的同事之间也不能互相交流各自手上的项目,更别说他们连季褚的老婆是哪个院的都不知道,就更不能问人家的具体信息了。   等到娄湃自罚了一杯,季褚才不动声色道:“我太太的能力强,肩上的的责任大,年纪轻轻就是业务骨干,压力也很大……再加上碰上个不是那么好说话的领导,所以有时候难免会受点委屈。我这个当丈夫的,除了哄哄她,也做不了什么。”   听见这一番阴阳怪气的话,任所长一口气憋在心口,差点被气死。   只是没等他缓过来,季褚又看了过来,笑道:“要是我太太能碰上任所长这么好的领导,我就放心了。”   任所长就差要被气得翻白眼:“!!!”   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人,这夫妻俩真是如出一辙的嚣张!!!   偏偏娄湃还不明真相,在旁边拼命拍着马屁附和道:“是啊,我们任所长对下属真的没得说,其他兄弟单位的同事不知道有多羡慕我们有这样的领导。”   当然,虽然在饭桌上暗搓搓地怼了任所长好几回,可等饭局散了,眼见着四下无人,季褚又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任所长,我家属执行保密规定很严格,所以之前真不知道还有这层关系……下次一定给您这边打九折。”   顿了顿,他又道:“任所长,您看我这么支持国家科研项目建设,到时候政审肯定也没问题吧?”   海燕今天摆下这鸿门宴,等的就是季褚这句话。这会儿听见季褚这句话,他面上不显喜色,只是皱眉道:“才九折?没诚意啊季总。”   季褚沉吟片刻,然后道:“那……八五折?”   “可以!”任所长喜上眉梢,和他用力一握手,“季总要记住自己说的话啊,反正我是记下了。”   目的达到,任所长吹着口哨笑眯眯地走了,而被留在原地的季褚,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了哄老婆,代价太高了。   他叹一口气,抬脚便往外走去。   谁知却在揽月厅的门口,望见了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初蘅。   见到她,季褚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几分笑意:“蘅蘅。”   刚才一顿饭下来,他说了老婆的这么多好话,结果好家伙,当事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真是憋死他了。   初蘅这会儿依旧是冷冰冰的模样,“你有病?”   季褚一脸无辜,“蘅蘅,我没有。”   他的表情十分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是引人遐想,“我哪里都没病,不信你试试。”   没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初蘅更加生气了,“什么八五折?你脑子不好使?”   她是真的要被这个蠢货气死了,“他说扣我工资奖金是说着玩的,你是不是傻?该收多少钱收多少钱,打什么折?”   听完她这一番话,季褚恍然大悟道:“公司收入是婚后财产,他扣你的工资奖金,我应该加倍赚回来。”   初蘅果然上当,冷着一张俏脸,没好气道:“原来你还知道。”   八千万的订单,打八五折,损失的利润都超过她十年的工资了,这么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她怀疑他的公司说不定会倒闭在宋引的公司之前。   见面前的女人这么一副精打细算为自己着想的模样,季褚忍不住笑了,“蘅蘅果然还是关心我的……打不打折,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我少赚点钱,让他对我蘅蘅好点,哦,顺便政审的时候别为难我。”   再说了,他的野心并不只在一笔八千万的订单上,也不只是十三所这一家研究所的订单。   如果能和整个航天系统建立起长期稳固的合作关系,哪怕短期内损失一部分利润,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初蘅瞪向他,“!!!”   果然,做生意的人最精明,他就是故意想看自己着急上火的。   到了此时此刻,初蘅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的套路。   从再见面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她面前卖惨哭穷,先是说一脸卑微地说他配不上自己,然后又有意无意地透露他为了省钱住在郊区。   现在就算被她发现一单合同就有八千万,这个人还能用打八五折的方法来让她为他着急上火……可以的。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又往外看了一眼,外面还有服务员在来回走动。   “蘅蘅,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说话吗?”   “不要。”初蘅不想再跟他说话了,“我要回去了。”   但季褚却将人一把拽住,“蘅蘅,我还以为你们基地里是要上交手机的……原来不是啊。”   此言一出,初蘅立刻有些心虚。   当初她刚进研究所的时候,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是最高保密级别的,那个项目的确是封闭式管理,所有人都要没收手机来着,但后来的项目保密级别就没这么高了,手机还是可以用的。   但初蘅很怀念当初耳边清净、手机里也没有宋引哔哔的时光,所以在宋引面前,她便一直假装成只要一回基地便断网失联、给家里打电话要跑到一公里外的通讯室去排队打电话的状态,这样得了好几年的清净。   果然,下一秒,季褚便道:“我一个人回酒店房间太无聊了,蘅蘅如果不陪我的话,那……我只能去找宋引聊天了。”   初蘅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威胁我?”   可以,现在她的三观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被这个骗子刷新!骗子!!!   季褚笑得一脸纯良,“我只是想多和蘅蘅待一会儿。”   当然,因为初蘅住的那栋员工宿舍,除了员工本人之外,只有家属能进,外来人员是谢绝进入的,所以季褚这会儿还没有资格去参加她住的宿舍,只能拉着初蘅回了招待所里自己的房间。   当然,走到招待所楼下的时候,初蘅就后悔了。   她这是何苦来?早知道就不应该赌气,故意把那个套间安排给江敬了。   大晚上的跑来招待所找男人……尤其是外人还不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这让初蘅想想便觉得脸上发烫。   招待所去年翻修过,虽然名为招待所,但里面的一应设施都是四星标准,里面的工作人员也都是由六院统一管理的。   初蘅还特意回宿舍拿了本书,假装成是去找合作方讨论问题的样子。   果然,前台的小姑娘看见她,立刻站起来同她打招呼:“初主任,这么晚还在忙工作啊。”   初蘅点点头,“你们工作也辛苦了。”   奇怪,明明她大晚上的来招待所找合作方的人聊工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今天为什么就这么心虚?   边瑶订的两间标间是挨着的,都在三楼,而套间则在八楼。   初蘅一路上到了三楼,然后按着季褚给她的门牌号,敲开了房门。   房门一打开,里面便伸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一瞬间天旋地转,初蘅忍不住惊呼:“你干什——”下一秒,她被人拦腰抱起来,然后一把扔到了床上。   而房间里的季褚,大概是趁着刚才十几分钟的工夫,洗了个澡,这会儿身上裹着浴袍,正是一副美男出浴的模样。   初蘅伸手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的肩膀,“喂。”   季褚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道:“蘅蘅,我后悔了。”   之前还在北京时,他没有将两人的关系推进得过□□速,就是害怕吓着她。   只是等人一走,季褚就后悔了。   两人再见面,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实在是太难熬了。   没想到现在两人居然在同一个项目上,这对季褚而言,无疑是老天又给了他一个机会。   这样想着,他俯身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蘅蘅,之前答应好要测量我的,不能说话不算话……你看,我都洗干净了。”   初蘅只觉得面颊发烫,“你……没脸没皮。”   “嗯。”季褚立刻承认了这个评价,“我没脸没皮。”   初蘅又推了推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然后嘟囔道:“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季褚知道自己先前卖惨卖过了头,如今在老婆这里肯定是罪过一桩。   他轻咳一声,然后认真解释道:“八千万的订单是真的,不过扣除掉我们的人工支出、设备费用,还有公司运营成本之外,利润只有三分之一不到。”   当然,哪怕只有三分之一的利润,也已经很可观了。   因此顿了几秒,季褚再次补充道:“公司是从今年下半年才开始盈利的,因为之前拿过几个创投基金的投资,加起来有几百万美金……我想先把之前出让的那部分股权一点点拿回来。”   创投基金投资初创企业,要的就是高额回报。   对于发展前景黯淡的初创企业而言,投资人都乐得把股权还回去,钱货两讫。   但对于Cetus Tech这样刚走上正轨、前景大好的初创企业而言,创始人想要从投资人手中拿回股权,恐怕要付出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代价。   之前他和江敬就长谈过,两人都不愿意被外行投资人指指点点,也不想将公司做大之后卖掉,捞一笔就走人。   他们俩都是将Cetus Tech当作自己的孩子,想要带领着它一路成长壮大,所以两人才达成了共识:Cetus的控制权一定要在他们两人手中。   八千万的订单利润可观,但于季褚而言,并没有资格任意挥霍,他和江敬都倾家荡产地凑钱,要将当初出让的股权买回来。   听完他的话,初蘅倒是愣住了。   其实她也有不少同学创业了,创业成功的同学将公司卖给科技巨头,瞬间财富自由了;而还在挣扎着创业的同学,梦想则是能被科技巨头收购。   初蘅没想到,季褚的目标比其他创业者还要远大许多。   她轻咳一声,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我又没问你赚多少钱。”   季褚伸出手指,揉了揉她的唇,然后道:“蘅蘅,没骗你,我是真的还在租房子。”   他没买房子,也是因为之前并没有打算长久地待在北京,没必要为了买房子占用这么大一笔资金。   不过,现在季褚的想法变了。   他伸手将她的唇瓣揉得嫣红,俯身亲了一口,然后又道:“等你下次休假回北京的时候,我就把婚房准备好了,你说好不好?”   初蘅的脸上烧起来:“什么婚、婚房。”   这个人又在说胡话了。   “可以。”见这个坏家伙翻脸不认人的模样,季褚就恨不得将她咬一口,“都要测量我了,还想不负责任?”   初蘅伸手就要去捂他的嘴,“你别胡说,谁要测量你了!”   当然,其实初蘅心里还记挂着他那位著名的前女友。   虽然知道他和孟悦之间应该并没有什么,但初蘅还是觉得憋屈:在旁人眼里,他爱前女友爱得如痴如狂,那她又算什么呢?   初蘅自己也觉得自己太拧巴,她这样在意这件事,明明应该直接问出口的,可她又实在不想让他知道她的在意……好烦。   恰在此时,她的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几下,有人给她发消息了。   是符微月给她发来的消息。   联想到符微月先前狠狠坑害的那一次,初蘅立刻警惕起来。   她看一眼旁边的男人,然后道:“保密消息,你不准看。”   季褚没忍住,笑出了声:“保密消息用微信发?蘅蘅,我又不是宋引。”   这种话不是只有宋引才会相信吗?   胡说八道露馅了,初蘅的脸有些红,于是不理他,只是拿一只手挡住手机屏幕,偷偷摸摸地看符微月这回又给她发什么大尺度信息了。   符微月——   【蘅蘅,原来孟悦微博上怀念初恋的内容都是瞎鸡儿编的啊,她都被十中校友群扒皮了。】   看见这条消息,初蘅不由得一愣。   紧接着,便是符微月转发给她的几条聊天记录。   因为符微月的男朋友就是十中的校友,所以十中校友群的聊天记录便被符微月看见了。   起因是十中的校友群里有人问谁知道季褚的联系方式,自家老板想要找季褚聊合作。   下面立刻便有人调侃道——   【季褚的联系方式没有,但我有孟悦的,你要不要啊?】   大家都知道这一对前情侣曾是十中有名的风云人物,所以一时间都调侃了起来。   直到群里有一个叫“小边边”的用户冒出来,弱弱道——   【大家不要再开玩笑啦,季师兄已经结婚了,大家这样开玩笑,人家太太会不舒服的。】   群里瞬间就沸腾了——   【季大校草结婚了?老婆是谁啊?】   小边边——   【这个我不太清楚,但结婚的事情是季师兄亲自在饭桌上透露的,而且他真的特别爱他太太,所以大家不要再开玩笑啦。】   符微月也很惊讶——   【大帅比居然是恋爱脑老婆奴?真的没看出来啊,好羡慕他老婆可以测量他哦!不过估计他老婆已经测量腻了吧!】   初蘅咬紧了唇,但还是没能忍住,侧过脸笑了出来。   季褚在旁边看得一头雾水,抬手便要将她的手机抢过来,“我也要看!”   哪个野男人把他老婆逗得这么开心?   初蘅将手机往旁边的地毯上一扔,然后咕哝道:“我要看。”   季褚不明所以:“什么?”   初蘅的脸红了,像蚊子哼哼似的,“测量一下……”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季褚真的将人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哑声道:“蘅蘅,就只看看吗……太不人道了。”   “哼……”   “那我也要看。”   “……不给。”   “那我不看,只用手测量一下。”   “……也不行。”   “那你也太坏了……你能看我,我就不能看你。”   “就是不能……哎呀你别动!”   等到比照着季褚大拇指尖和食指尖的距离测量完了,坐在他腿上的初蘅,脸红心跳。   没想到,那个乱七八糟的方法,居然还真的挺准的。   这个符微月,有点东西。   季褚被她折腾了这么一通,这会儿要难受死了。   他抱着怀里的人,哑声道:“那亲一下总行吧?之前亲的那一次,没发挥好,再练练?”   初蘅“嗯”了一声。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又切身实践了一番换气技巧。   等到初蘅从他房间里出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季褚原本要送她回去的,但那样实在太引人注目了,所以被她拒绝了。   初蘅面色绯红地瞪他一眼,这个人烦死了,害她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什么工作都没做。   等到初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带来的那本书忘了拿。   所幸这会儿走廊上没有人,她便加快了脚步往电梯处走去。   只是在转角处,初蘅刚好和秦玉打了个照面。   秦玉在房间里加班加得累了,所以刚才去楼下看了看有没有夜宵什么的。   这会儿一见到初蘅,她瞬间反应过来:这位初主任,刚刚应该是从季总的房间里出来的。   撞见秦玉,初蘅也有些尴尬,她朝着对方点点头,然后便快步走向电梯了。   秦玉默不作声地回到房间,觉得自己很可笑。   她的确喜欢季总,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   他和别的上司不一样,没什么架子,工作起来就像一个大男孩一样,会因为团队加班加点地解决掉一个难题而兴奋,也会因为客户的刁难而发怒。   秦玉从小到大,喜欢的都是这样意气风发的男孩子。   直到后来知道他结了婚,秦玉想,她的确是不够好的,无论是在学识、眼光还是技术方面,都没办法和他并肩——而他喜欢的,恰恰是事业出众的女强人。   季太太那么优秀,他找的是这样一位太太,那么她是心服口服的。   甚至是刚刚在饭桌上,季总说的那些话,真的让她以为他是那种对老婆一心一意的痴情好男人。   可谁想到,男人嘴里说出来的都是假话,嘴上把自己说得那么爱老婆,结果看见了那个长得漂亮的初主任,两个人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秦玉吸了吸鼻子,含着泪将自己手机里写下来的那么多少女心事通通都删了个干净。   男人真恶心!没一个好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秦玉:季总,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真恶心,不喜欢他了,yue   大家一人来吐一口口水再走,铁铁先来   本章继续送红包,满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之前送的大家点进个人中心就能看到短信啦!)   这么肥的一章,求花花求营养液 第59章   第二天一早,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见初蘅的眼睛底下是两道淡淡的乌青。   看见初老师这样,边瑶赶紧从自己的抽屉里拿了茶叶罐过去,笑眯眯道:“初老师, 昨天加班辛苦了吧?你尝尝我这茶叶, 是我爷爷家的茶园产的,特别好。”   一旁的娄湃一边打着呵欠, 一边奇道:“我昨天在办公室待到九点半才走, 蘅姐昨天没加班啊……难道蘅姐是半夜又过来了?”   他们的保密制度严格, 任何和工作有关的资料都是不能带出科研楼的。   边瑶一愣, 然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看初老师有黑眼圈, 还以为她又熬夜加班了呢……”   初蘅接过边瑶给自己的茶叶, 然后不动声色地解释道:“哦,熬夜看片子了。”   娄湃奇道:“蘅姐不是从来不看电影吗?”   说是不喜欢这种专讲情情爱爱的东西。   边瑶也好奇道:“初老师看的什么电影啊?”   “纪录片, ”初蘅面不改色道,“BBC的,《The Secret Life of Birds》。”   边瑶恍然大悟:“鸟类观察纪录片啊……初老师的兴趣果然很高雅。”   一大清早的,大家都还没进入工作状态, 洗杯子的洗杯子,泡茶的泡茶。   娄湃拿着水壶, 一边给办公室里的绿植挨个浇水, 一边和边瑶说着闲话——   “小边, 你这个人,啧, 之前还说你那个师兄喜欢什么校花师姐,结果昨天吃饭的时候人家怎么说?人家早结婚了,还是我们航天人家属。”   之前传播了错误八卦,边瑶也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啦, 可是我们看那个师姐的微博,的确是会产生误会嘛……”   当然,等后来边瑶去细看,又觉得孟悦师姐的做法实在是高明。   人家只在微博里说了J,但也根本就没有指名道姓J是谁,所有的剧情都是你们这些吃瓜群众发散联想的,关她什么事?   要真说起来,J还能指江敬学长呢!   这谁又能说得清?!   但边瑶还是很愤怒:“万一人家季师兄的太太看到误会了怎么办?这不是故意搞得人家夫妻不合吗?!”   听见这话,娄湃轻嗤一声,“小边,我看你就是瞎操心。你那个季师兄一看就是个会哄女人的,你还担心他?”   去茶水间泡了茶回来的初蘅刚回来,听见这话,倒也“哦”了一声,“何以见得?”   见听众多了起来,娄湃也来劲道:“蘅姐你看啊,咱们小边才见了他一面,就担心长担心短,还生怕人家夫妻不和睦……啧啧,那他老婆肯定要比小边更心疼他啊,怎么舍得吵架。再说了,人家是航天人家属,估计夫妻俩也是常年分居的,一见面肯定是那什么……咳咳,哪儿还有时间吵架?”   一听这话,大家都很默契地笑了。   边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但到底不如这群老油条脸皮厚,还是没忍住,一张小脸羞得通红。   娄湃却是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初蘅身上。   他还记着昨天初蘅的那个老熟人,便道:“蘅姐,你昨天不是说要请江敬单独吃饭吗?要不要我帮你订位子啊?”   其实他们系统里追初蘅的人真不少,甚至不光是他们六院内部,每次初蘅去外面开会回来,都有人来找娄湃打听他们这个初主任有没有男朋友。   当然,扑上来的狂蜂浪蝶虽然多,但初蘅却始终是不为所动。   后来大家私底下分析过,大概还是因为他们这种科研单位,从业人员都比较穷——起码和初蘅千金大小姐的身份比起来,是够穷的。   而科研从业人员唯一能够值得称道的便是智商了,偏偏这里也没有几个比初蘅聪明——比她聪明的几乎都是没头发的。   唯一能在智商和颜值方面同初蘅匹配的,大概也就是他们所的明屹了。   可惜的是,这两个俊男靓女之间并没有擦出半点爱的火花,反倒是两人每次一见面就掐得跟两只乌眼鸡似的,抢设备抢资金抢下属,明争暗斗火花四溅。   娄湃实在是想不明白,蘅姐大好的青春、大好的美貌,偏偏就过得跟个尼姑一样天天耗在这办公室里,搞得他们这些下属压力全都好大。   因此他一直都盼着蘅姐什么时候能谈上恋爱,给他们这些下属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们系统里的这些蘅姐的追求者,他看是没什么戏了,但昨天Cetus来的那位江副总,他倒觉得很有可能。   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公司副总了 ,长得帅又能赚钱,人看起来也是文质彬彬的。   蘅姐昨天和人家见面的时候,那叫一个眉开眼笑,还主动约人家一起出去吃饭,娄湃想着要赶紧再提醒她一下,免得忘记了。   果然,被这么一提醒,初蘅才想起来,自己昨天说了要请人家江敬单独吃饭的。   虽然江敬是好朋友兼工具人,但她还是不好失约的,于是便向娄湃道:   “不是公务宴请,我和他就私人吃顿饭,不用订位子……你的车子借我开一下,我们去县城吃。”   基地附近的镇上并没有什么像样的饭馆,要请人吃饭,还是得开车去附近的县城。   一听这话,娄湃喜上眉梢,心想这位江副总果然有戏,于是忙不迭地将自己包里的钥匙给了初蘅。   ***   等到Cetus Tech的三人来到十三所的办公室时,初蘅已经走了——她今天要下车间,所以在办公室喝了几口茶便跟着明屹一起走了。   而季褚一行人等,此时在十三所的办公室里,无所事事。   因为项目目前运行良好,肉眼可见没什么问题,根本用不着季褚和江敬这两尊大佛——他们这一类提供技术服务的公司大多是这样,除了项目刚进场的时候需要大BOSS或是副总级别的高管来盯着,剩下的大多数时候只要派一个有经验的员工在现场维护就行,有情况随时汇报。   娄湃感慨道:“季总,你们公司这人均产值也太高了。懂技术就是好,轻轻松松就赚这么多钱……知识就是金钱啊。”   边瑶感觉这话细想有些阴阳怪气的,生怕两位师兄会多想,于是赶紧找补道:“这种钱也不是谁都有本事赚的。”   听见边瑶这话,娄湃一愣,然后“啧啧”出声,“你看,我就说吧。”   边瑶脸上一红,然后垂下头不说话了。   江敬好奇道:“怎么了?”   娄湃轻咳一声,然后认真道:“刚才我们办公室就在讨论,说是季总这样的,肯定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季太太肯定也不舍得对他使小性子,不像我们这种普通男人,天天被女朋友作。喏,看我们小边,也生怕师兄家庭不和睦。”   虽然不知道这一办公室的人先前说自己什么了,但季褚这会儿还是一本正经道:“我太太很善解人意,小边不用担心这个。”   但季太太的善解人意不包括让他立了整夜的帐篷这件事。   ……后者实在是太不人道了。   江敬在旁边忍着笑,看一眼季褚,然后开始阴阳怪气道:“季总昨天晚上陪老婆,陪得这么重的黑眼圈啊?”   他这么一说,众人一细看,发现季褚的眼下果然也是两道淡淡的乌青。   听见江敬这番话,先前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干着活的秦玉,此刻也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季褚,而后者并没有反驳“陪老婆”的这个说法。   嗬!男人……秦玉很不屑地撇了撇嘴。   娄湃叹了口气,“看看,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季总熬夜是为了和老婆煲电话粥,我们老大熬夜就是看鸟。”   江敬一口茶喷出来,满脸的不可置信,“熬夜看鸟?”   “哦不是不是,”娄湃生怕蘅姐遭人误解,赶紧解释道,“鸟类观察记录片,别误会别误会,我们老大不是那么不正经的人。”   江敬抽过一张面巾纸,擦擦嘴,憋着笑道:“哦哦,这样啊。”   然后又偷瞥一眼旁边的季褚。   这都行?厉害了。   当然,娄湃不明所以,生怕自己把蘅姐的这朵新桃花给弄黄了,又赶紧对着江敬疯狂暗示道:“别看蘅姐长那么漂亮,其实她还是单身,一心扑工作上。”   一旁的季褚听见这话,脸色却是越来越黑。   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觉得这个小娄有些莫名其妙,到了现在他总算是听出来了,原来这小子想要撮合他老婆和江敬???   季褚只觉得自己要气死了。   说实话,江敬年近三十,但还没结婚——他倒是有过女朋友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两人没能走到最后。   起初季褚还没有多想,只觉得大概是江敬的缘分还没到。   可现在这么一想,季褚觉得不对劲,很不对劲。   虽说他们公司如今还只是一家创业公司,但江敬早些年在硅谷大厂工作的时候,也是年薪百万的高级码农,身边扑上来的狂蜂浪蝶也不能少啊。   可这人,和先前的那个女朋友分手之后,就硬生生是单身到了现在,季褚怀疑,这狗东西也许并不是因为缘分还没到,而是因为……心有所属。   是了,虽说他和初蘅认识了十几年,也算是青梅竹马。   可江敬呢?他和初蘅认识的时间比他还长,当初高中时就天天听他在自己耳边“蘅姐”长“蘅姐”短的。   这回就更加奇怪了:明明这狗东西早就定好了要去西班牙旅游的,可是突然说不去就不去了。   季褚怀疑,也许是江敬抢先听到了什么风声,比他更早地知道蘅蘅就在十三所上班,所以才硬要跟过来的。   这样一想,季褚觉得自己的猜想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极了。   因此在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时间里,季褚都在话里话外地不停敲打着江敬,试图打消这个狗东西对自己老婆的非分之想。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   季褚:“江总,别光吃青菜啊,胡萝卜你也多吃几块。”   江敬:“?”   季褚一脸关心道:“我老婆天天叮嘱我,说是我们这种长时间对着电脑屏幕的人,应该多吃点胡萝卜护眼。怎么,你老婆都不和你说这些的吗?”   江敬:“??”   季褚作恍然大悟状:“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没老婆……啧。”   江敬:“???”   没想到在食堂里吃个饭都能磕到季师兄和他太太的糖,边瑶悄咪咪地拿出手机来,泪流满面地给小姐妹发信息——   【好甜好甜!今天又是为别人的神仙爱情流泪的一天!】   等到吃完了饭,季褚又提出要在附近逛一逛,理由很充分——   “我老婆说了,吃完饭后不能马上坐下,要散步十到二十分钟。”   他一脸甜蜜的负担,“每天晚上她都要检查我的微信步数的,哎真烦人,还是江敬你这种没结婚的人幸福。”   “……”江敬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人自导自演。   等到下午开工,季褚从包里拿出自己重金购入的顶级外设,看着江敬电脑上插着的九块九包邮有线鼠标,一脸同情道——   “男人应该对自己好一点,你用这种鼠标容易得腱鞘炎的。你看我这个人体工学鼠标和键——”   江敬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这个狗东西:“知道知道,又是你老婆给买的是不是?”   就这样,整整一天下来,季褚开口是“我老婆”,闭口也是“我老婆”,江敬实在是没见过这么得瑟的人,恨不得将季褚套进麻袋里暴揍一顿。   他千里迢迢跟过来,就是害怕季褚这个狗东西犯错误被他老婆打死,现在这个狗东西居然怀疑他觊觎他老婆?   妈的,一腔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时分,娄湃跑过来,对着江敬笑眯眯道:“江副总,今天晚上我们系统内有联谊,就在大礼堂,一起去吧?”   江敬有些受宠若惊,“你们系统内的联谊,我能去吗?”   见江敬这样问,娄湃便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你别说你是外面的人就行,没人会问你的。”   因为他们航天系统内本来就是男多女少,单身妹子可是香饽饽,自己系统内都还是一群和尚嗷嗷待哺呢,怎么能容许外来人员来参加联谊抢妹子?   不过……娄湃悄悄道:“蘅姐已经在那儿了,所以你必须得去。”   没等江敬说话,一旁的季褚就先皱眉道:“她去那儿干什么?”   咦?娄湃疑惑,没想到这位季总还挺热心?   不过也是,蘅姐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参加这种活动的人。   于是娄湃又耐心解释道:“我们的内部规定,单身还不参加这种联谊,那年会的时候就要出两个节目。”   所以蘅姐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说着娄湃又看向江敬道——   “江总,你今天必须得去,你不知道,三十七所的裴绍,哦你不认识,反正就一小屁孩,长得也挺高挺帅的,从进来第一天就开始追我们蘅姐了。   还有一个厉总工,我们系统内最年轻的总工程师,虽然年纪是有些不匹配,还是二婚,但人家那是三十八岁岁的正处,前途无量啊,也对蘅姐有意思……这两个人今晚都会去联谊,他们来对蘅姐都是虎视眈眈,所以今晚你一定要来啊!”   季褚听得皱眉,都什么玩意儿?   裴绍不是裴凝的弟弟吗?他知道裴绍进了航天系统,但没想到这人是专门冲着他老婆的方向来扑的。   还有那什么四十岁的总工,都二婚了还觊觎他蘅蘅,老东西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季褚越想越生气,连老婆给买的、最符合人体工学设计的顶级外设都没心思收拾了,他上前一步,对着娄湃道:“走吧。”   晚一秒去,他的蘅蘅就是在群狼环伺中多待一秒。   听见他的话,娄湃缓缓地露出了一个疑惑的神情来:“?”   季褚反应过来,自己的表现有些奇怪,于是便轻咳一声,掩饰道:“啊?不是大家都要去吗?我们早点去早点回。”   原来季总是误会了……娄湃缓缓露出来一个微笑,然后贴心道:“哦,季总,联谊只对单身人士开放的,您就不用参加了……哦对,您晚上不是还要和夫人汇报今天的微信步数吗?我们肯定不能占用您的时间啊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秀恩爱死得快   你这么对江敬哥哥是会有报应的,情敌们都要去和你老婆联谊了,就你不能去,啧   本章继续送红包,满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么么哒~ 第60章   当然, 季褚最终还是出现在了举办联谊会的大礼堂。   因为在娄湃和江敬两人出发之后,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了完美的借口,然后又跑着追上已经出了办公楼的两人——   “小娄, 你不是说联谊会现场有你们厉总工吗……要不你还是带我进一下你们联谊会现场吧?”   娄湃一愣, “季总,你这是想……”   季褚轻咳一声, 然后拍拍他的肩膀, 用一种“你懂的”语气开口道——   “小娄, 你在这种铁饭碗单位里, 是不知道现在外面这世道生意有多难做。实不相瞒, 我们公司虽然刚拿下了你们研究所这么大的一个订单, 但其实赚的那么一点钱都拿去填之前的窟窿了……我们公司实在是没什么钱,要是再不来几笔订单, 估计今年我们公司员工的年终奖就要卖了婚房才能发得起了。”   一旁的江敬:“???”   有这事吗?他怎么不知道?   再说了,这狗东西什么时候有婚房的???   看见一旁的江敬,想到这狗东西竟然要去和自己老婆联谊,季褚更是气得牙痒痒, 但面上不显,只是笑了笑, 然后又对娄湃补充道:“卖我的婚房, 要是还没有新订单, 就再卖他的。”   江敬再次瞳孔地震:“????”   为什么?为什么要卖他的房子????   凭什么?有人和他商量过吗?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娄湃也有些惊讶:原来Cetus Tech表面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暗地里负债累累?已经沦落到了公司老总和副总都要卖房子过活的地步了?   没等娄湃说话, 季褚顿了顿,然后又道:“我听说厉总工手上有好几个项目,过段日子都要招投标了……哦当然,我没有想要你们厉总工犯错误的意思, 就是想提前接触一下,混个脸熟。”   娄湃有些犹豫:“这……”   毕竟联谊会这是大家放松娱乐的场合,这个季总要是混进去找人谈生意攀交情,恐怕也不太合适。   见娄湃一脸的犹豫和迟疑,季褚了然了。   他拍了拍娄湃的肩膀,忍着心中的苦涩,强笑道:“小娄,不好意思,我刚才的请求太唐突,让你为难了。没事没事,刚才的话你就当我没说,小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其实我们公司倒也没那么困难,卖了房子还是能撑一段时间的,再加上江敬的房子,起码可以撑到明年二月份。”   江敬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而娄湃,因为听见季褚刚才那么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此刻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人家都这么困难了,那他自然是能帮就帮。   因此下一秒,娄湃便将自己的工牌挂在了季褚的脖子上,道:“既然季总你都这么说了,这么点小忙我还是能帮上的。你就戴着我的工牌去联谊了,哦对了,我听说厉总工脾气有点怪,你要把握好尺度。”   季褚摸着自己脖子上的工牌,一脸真诚道:“小娄,谢谢你啊。”   “小事。”娄湃挥了挥手,然后又看了一旁的江敬一眼。   他之前还以为这位江副总是个青年才俊,没想到居然只是个徒有其表的空壳子,都要卖房子了,啧。   根本就配不上他的蘅姐。   嘁。   ***   初蘅是下班时间从车间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大礼堂的联谊现场。   任所长是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吃饭的——所长夫人前几年辞了职一门心思窝在这山沟沟里来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所以海燕不必吃食堂,每天回到宿舍里就有热饭吃。   当然,在回家吃热饭前,任所长还是不忘叮嘱初蘅:“听说待会儿的联谊厉延也会去?你自己好好处理啊。”   任所长是这位厉总工的老领导了,当初厉延刚进航天系统时,便是由他一手栽培起来的。   后来厉延对初蘅有意思了,也曾经暗地里托过任所长,想要他私底下问一问初蘅的意思。   当然,任所长并没有那么拎不清。   虽然厉延事业有成,是系统内最年轻的总工之一,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人家初蘅的条件也半点不差,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业务能力也出众,怎么也没必要配这么厉延这个二婚男,还给他孩子当后妈,所以任所长便委婉地回绝了。   但大概是回绝得太委婉了,所以厉延并没有领会到老领导的意思,对初蘅还是没有死心。   任所长虽然觉得这个厉延是在白日做梦,但还是不忘叮嘱初蘅,就算要拒绝,也千万不能把话说得太绝。   毕竟厉延的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初蘅也不是没有到他手底下做事的可能,所以事情千万不能做得太绝。   但对于如何礼貌地拒绝人,初蘅实在是没什么经验——不是不懂拒绝人,而是不太懂礼貌。   她之前照着所长夫人教她的,每每见面,就只对着厉总工微笑,他说什么她都点头“嗯嗯啊啊”,手机上发来的信息她一概不回复,第二天再回复说“不好意思昨晚太早睡了”。   可惜的是,因为初蘅平日里是个炮仗,所以哪怕她严格执行着所长夫人教导的自然冷却拒绝法,但厉总工还是觉得,十三所炮仗对自己特别温柔,和对其他人截然不同。   拒绝也不能直接拒绝,黏黏糊糊的拖泥带水,初蘅都快要烦死了。   她又试探着问老任:“要不……我直接和他说我要结婚了?”   “啧。”老任皱眉看她一眼,似乎是在责怪她的不懂事,“都和你说了,那个小白脸刚拿了我们所八千万的订单,你们俩的关系敏感,太敏感了知道吗?!再说了,厉延手上还有好几个项目要招投标,他自己也是评审专家,你要是不怕他到时候给你老公使绊子,那你就赶紧去告诉她。”   在为人处世上,初蘅到底没有老任这种□□湖圆滑周到,被骂了一顿,她轻咳一声,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就只说我要结婚了,不说对象是谁?”   听见这蠢话,任所长简直恨不得踹她一脚,“你自己的结婚申请都交上来了,过段时间都要给那个小白脸安排政.审了。你一说要结婚,厉延还能打听不到你的结婚对象是谁吗?”   初蘅简直要烦死了,“唉呀,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时候政审了他不是一样会知道吗?说不定还会怪我一直吊着他玩。”   任所长沉吟几秒,然后道:“要不……你让那个小白脸去找厉延谈谈?”   小白脸的年纪比厉延小了十岁,现如今两人的成就地位也无法匹敌,但小白脸长得是真高真帅,往那儿一站,说不定厉延就知难而退了。   听见这不着四六的建议,初蘅恨不得将老任脑袋里的水摇干净,“你自己都说了,厉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让季褚去得罪他,那是要以后都别想拿咱们系统的订单了吗?”   任所长静静欣赏了几秒炮仗发怒的模样,然后“嗬”一声。   他刚才也就是试探了一句,没想到炮仗就立刻蹦起来三丈高。   “宁愿自己受苦,都不舍得连累小白脸,啧、啧啧。”   眼看着炮仗又要炸了,老任这才笑道:“算了,厉延那边你别管了,我看你是处理不了。改天请他来我家吃顿饭,好好说说,我这个老领导的面子他还是要卖的。”   ***   等季褚和江敬到了联谊现场的时候,都不用特意找,第一眼便看见了那位厉总工。   因为航天系统里男多女少,未婚的适龄女生都跟香饽饽一样,所以这次组织的联谊男女比例是1.5:1,但哪怕是这样的男女比例,这会儿厉延的身边都围了好几个女孩子,整得跟皇帝选妃一样。   嗬,季褚皱眉,什么不守男德的狗男人,这也有脸来追他的蘅蘅?   当然,在今天参加联谊的一众人等中,厉延长得倒的确还行,一米七五左右的个头,头发剃得短短的,眉目间有一股锐气。   说他是年轻人,但却带了几分稳重,说他是中年人,但又年轻过头了。   所以难怪哪怕是不守男德的二婚男了,但还是被女孩子们追捧的优质婚恋对象。   虽然知道蘅蘅不太可能喜欢这种不守男德的狗男人,但今天既然来了,季褚自然是要好好会会这一位情敌的。   江敬有些害怕这祖宗又犯狗脾气,当下便心惊胆战地拽住他,“季总,六院的订单是块大肥肉啊!”   虽然男人就应该有点血性,但不能为了这么一个情敌搞得公司将来都开不了张了啊!   季褚不轻不重地“嗬”一声,“老婆要,订单当然也要。”   说完,他便推开江敬,一路往厉延所在的方向走去。   季褚生来就是一副好皮囊,再加上个子高,往人群中一站就十分打眼,他一路走过去,而先前围着厉延同他说话的那几个女孩子,也纷纷被吸引了视线,不错眼地盯着他看。   他和厉延两人,一个年轻张扬一个老成持重,各有各的气质,一时间两人竟也没分出胜负来。   但季褚到底是个新鲜脸孔,因此哪怕大家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地位、和厉总工又该如何,但在场的姑娘们还是齐齐地看向了他。   季褚朝着厉延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厉总工,你好,我是——”   只是没等他说完,厉延便握住了他的手,含笑沉声道:“我知道,你是季褚。”   这个剧情走向有些令人猝不及防,季褚愣住了。   难道是蘅蘅和这个不守男德的狗男人提过自己,所以厉延认得他?   当然,还没等季褚得到答案,身边便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厉总工。”   来人正是初蘅。   因为生怕被厉延看见,所以从联谊一开始,她便躲在了角落里吃水果,可谁知道这个人不知是怎么混进了大礼堂来,偏偏还高调得不得了,恨不得放出场BGM,引来了全场关注。   初蘅生怕这位活祖宗意气用事,到时候丢了六院的其他单子,因此连嘴里的蜜瓜都没来得及咽下去,便小跑过来了。   不知道这两人刚才说了什么,但初蘅只希望这位祖宗千万不要再说话了。   她看向厉延,开始尬笑:“厉总工,我刚才就想找你聊天了,但人太多,没能插得上话……上次全院大会议上说的,我们明年计划采购的几个大型设备,什么时候能安排上啊?”   面对初蘅这拙劣的转移话题技巧,厉延笑了,然后道:“蘅蘅,我还以为你是过来找这位季先生说话的。”   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这位活祖宗,初蘅看一眼身旁的季褚,然后硬着头皮道:“哦,季总是我们所的合作方,我和他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好说的。”   季褚满脸的不可置信,“?”   蘅蘅这说的是人话吗???   厉延面露几分讶色,“哦?季先生现在都已经是季总了……当年和我家外甥女谈恋爱的时候,还只是个毛头小子呢。 ”   初蘅愣住了:“……”   季褚也瞳孔地震:“!!!”   寂静。   三人之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季褚才听见自己问:“你外甥女是?”   厉延云淡风轻道:“孟悦啊。”   顿了几秒,然后他又道:“当年我家小姑娘手机屏保都是你的照片呢,所以我才认得你……我家小姑娘现在还对初恋念念不忘呢,季大校草。”   恰在此时,今晚联谊的舞会时间到了。   大礼堂吊顶的大灯灭了三分之二,悠扬的音乐前奏响起。   初蘅还在尬笑,“厉总工,一起跳支舞吧。”   等到两人牵着手走了,季褚还愣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那句拷问灵魂的话——   “孟、悦、啊。”   过了好一会儿,季褚才回过神来,找到正在和一个刚认识的妹子跳舞的江敬,一把将他拽了出来,“你和孟悦还有联系?”   “没怎么联系。”江敬拿出了手机,“不过我和她的微博互关了。”   季褚一把夺过江敬的手机,然后开始翻看孟悦的微博。   不用全部看完,只需要翻完前面几条,季褚便感受到了天灵盖如同被雷击一般。   到了此时此刻,季褚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原来两人重逢以来,蘅蘅对他的忽冷忽热、阴晴不定,居然是因为这个?!   恰在此时,一首舞曲终了。   季褚朝舞台上看过去,初蘅刚和厉延跳完了一支舞,这会儿正走到一边去拿水喝。   季褚这会儿也顾不得旁人在场,直接走过去,一把将初蘅从礼堂里拉了出来。   “喂!”初蘅吓了一跳,但又怕引起旁人的注意,于是只得垂下了头,一路跟着他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了外面,她才压低声音道:“你干嘛!刚才那么多人看着。”   此时此刻,季褚的心情很乱。   不守男德,几把骨折——不对不对,应该是不守男德,国将不国。   可以,很可以。   当年不守男德乱谈恋爱的下场,他算是彻底体会到了。   应该怎么和蘅蘅解释清楚呢?   当初恋爱的确是他谈的,也怨不得别人。   更何况他从来不是说人是非的性子,更何况还是个女人的是非。   一肚子的话到了嘴边,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憋了好半晌,季褚突然朝着初蘅伸出了手。   手掌摊开,大拇指和食指张开成一个直角。   看着大拇指尖和食指尖的距离长度,鬼使神差地,季褚委屈巴巴地开口了:   “蘅蘅,我刚才和他握手的时候观察了。”   “他不行,比不上我。”   作者有话要说:小学鸡谈恋爱就是这样的啦   大家对基础哥哥包容一点 第61章   虽然在季褚说出那句荒唐的话之后, 初蘅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嘴上打断了他,可是在接下来的一整晚时间里,再面对着那位厉总工的时候, 初蘅始终觉得怪怪的。   虽然已经极力将那句滑稽的“他不如我”从脑海中摒除出去了, 但在之后面对厉延的时候,初蘅还是数次忍不住望向了他的手掌。   厉延注意到了她的眼神, 便也顺势将自己的手掌举了起来, 笑着问道:“蘅蘅是在看我的手?”   被抓到了……初蘅很尴尬, 她轻咳一声, 然后随口瞎扯道:“我听任所长说过, 以前厉总工还在我们所的时候, 每次乒乓球比赛他都是派你去,只要你去, 冠军就没有悬念……果然手掌上都是茧子。”   厉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然后笑道:“比赛我是很久不参加了,只是私底下玩玩。改天我们可以切磋一下。”   初蘅心不在焉道:“好啊。”   到底是不满四十就坐上总工位置上的人,见初蘅的这副反应, 厉延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沉默几秒,他又悠闲道:“刚才那位季总, 倒是怪有意思的。”   初蘅抬头看向他。   厉延笑了笑, 然后继续道:“以前和我们家外甥女谈恋爱的时候, 就是公子哥儿脾气,天天把我们家小姑娘气得回家来哭。我劝过我们家小姑娘多少回了, 这中没本事又脾气大的男人,除了一张脸,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惦记的。”   看着初蘅沉下来的表情, 厉延又沉声道:“后来听说这位大少爷居然把他妈妈给气得心脏病发,我家那个傻姑娘听说了他被他爸赶出家门,大过年的还想要去外面找他。”   说到这里,厉延又笑笑:“这中大少爷,虽然没正经本事,但这张脸也是我们普通人是羡慕不来的……喏,你看,这不公司就开起来了么?”   听完这一番话,初蘅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她抬头看向厉延,扯了扯嘴角,然后道:“我最讨厌的男人,就是那中靠着吃软饭、溜须拍马上位的男人。”   厉延笑了笑:“不过,这位季总他家里——”   下一秒,初蘅就打断他,继续道:   “涵涵今年已经九岁了,以后有了机会,我也一定要和她说,空有其表的男人,千万不能找。”   涵涵便是厉延第一段婚姻里生的女儿。   说完这话,初蘅定定地看向了面前的厉延。   厉延并不是酒囊饭袋,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总工的位置,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   听见这话,厉延的一张脸已经沉了下来,眉宇间已经有了几分不悦之色。   当然,初蘅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怕记得任所长先前叮嘱她的那些话,但这会儿却是不管不顾地继续说了下去——   “涵涵从小就和她妈妈分开了,爸爸也不在身边。小孩子容易缺爱,我怕她以后碰上个对她好点的阿猫阿狗就要下嫁,厉总工,你以后还是要给涵涵把把关,别让她被那中花言巧语的小白脸骗了。”   顿了顿,初蘅又道:“哦对了,也不光是长得好看的才能当小白脸,有些长得不怎么样的,但会钻营、懂得投其所好,也是能当小白脸的。”   当然,初蘅这话听在旁人耳朵里,并没有什么问题,听起来甚至像是在附和厉延对季褚这个小白脸的评价。   可但凡是在系统里多待了几年的老人,此刻都能听出来,这个十三所的炮仗,现在是在指桑骂槐。   而“槐”,正是厉延本人。   厉延当初在老任的栽培下,风光无限,也如同今日的初蘅和明屹一般,是系统内的业务骨干、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   在这个系统里,有人是凭着真才实学爬上去的,自然也有人靠歪门邪道。   厉延当初乒乓球打得好,而六院原来的老院长也酷爱打乒乓球。   所以每天中午的午休时间,厉延都会去陪老院长打乒乓球。   虽说厉延本人的能力是有的,可谁也说不清,在他那火箭般的升迁速度背后,陪着老院长打乒乓球的苦劳占了几分。   后来老院长将厉延介绍给了自己的老同学——国防科工委的一位老领导——当女婿。   厉延本人的家境虽然小康,可和妻子的家庭比起来,算是妥妥的凤凰男了。   厉延和妻子结婚的前几年,也算是系统内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了。可惜的是,前几年的时候厉延的老丈人落马,接下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不顾女儿只有三岁,他便果断地和妻子离了婚。   当然,在厉延讲述的故事里,他并不是负心薄幸的陈世美,而是前妻因为父亲出事、性格大变、每天都寻着由头和他吵架,再加上他发现前妻的思想很不端正,无法正确看待父亲落马这件事,最终他不堪忍受,所以离婚。   当然,厉延的这一套说辞,放到台面上来说毫无破绽。但究竟谁是谁非,旁观者心里早就有了论断。   任所长是厉延的老领导,所以也不好评价什么,从没说过他半句是非。   倒是所长夫人,在厉延第一次看上初蘅的时候,便将这些事情全和初蘅说了。   对于此人,所长夫人很是不屑——   “这中男人,攀高枝的时候就不说人家思想不端正性格不合,等到人家老爸倒台了,这中势利眼,离婚就离婚,还非要给前妻泼脏水,搞得好像他多包容前妻,离婚是被逼得没办法了才离一样,真恶心。”   “初蘅,我跟你说,你千万别被他这个总工头衔迷晕了眼,这中男人,不管娶几个老婆,到最后都是他的垫脚石。我看那个一直在追你的小裴倒是不错,你真的可以考虑考虑小裴,至于这个厉延,你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哦不行不行,直接让他滚不行,这中人报复心也强,万一报复到你头上就不好了。你悠着点儿,慢慢地拒绝。”   之前初蘅都是好好地将所长夫人的忠告放在心里的,可刚才,她实在是气坏了。   不光是气厉延背后搬弄是非,无凭无据就说人小白脸,更气他拿当年褚阿姨的死来说事,所以才不管不顾,什么难听话都怼了过去。   等到初蘅从大礼堂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又有几分清醒了。   刚才她那么不给厉延脸,估计是要被他记恨上了。   因此等回到了季褚的房间后,她便对着季褚踹了一脚,“都怪你。”   古人说色令智昏果然有道理。   季褚也很好奇:“你和那个人说什么了?”   他看孟悦的那个舅舅脸都绿了。   初蘅瞪一眼面前的小白脸,凶巴巴的:“关你什么事?”   季褚敢怒不敢言,只得闭嘴:“……”   不过他很快又想起了孟悦的微博。   将她主页的那些微博看下来,季褚真的很迷惑:这个和孟悦爱得死去活来、过了十多年还念念不忘的人……真的是他吗?   他甚至怀疑孟悦里的那个J是江敬,为此还特意抓着江敬审问了一番:   “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背着我和孟悦谈恋爱了?你自己看,你叫江敬,就是JJ,比我符合多了!没错,我看她微博里说的就是你!”   当然,此刻面对媳妇,季褚却不敢将之前欺负人家江敬的话拿来再说一遍。   不管孟悦微博里的J是指谁,但现在大部分认识的人都觉得是在指他……这就他妈的很致命了。   季褚抱着怀里的媳妇,征求她的意见,“孟悦那个事情,你觉得怎么处理比较好?”   原本按照季褚的公子哥儿脾气,他是不会追究这中事的。   一是因为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实在是太跌份;二则是因为当初恋爱也的确是他自己谈的,现在来追究太没风度。   但孟悦在微博上一直开麦,他怕初蘅会觉得不舒服——而且之前她也的确因为这对自己忽冷忽热的。   所以虽然季褚觉得和女人计较太跌份,但在让自己媳妇不爽和让其他女人不爽之间,他只能选择后者了。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听见他的这番话,初蘅只是摇摇头,“算了。”   她不是特别斤斤计较的人,也不喜欢通过男人的表态来从其他同性身上获得优越感。   而且她和孟悦本身其实也没什么过节,十多年前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小摩擦罢了,没必要一直记着。   更何况,她想起自己刚才从厉延那里听到的,季褚当年被季父赶出家门时,孟悦也在大过年的时候试图出门去找他。   不管怎么说,她对季褚都是有过真心的,没必要让她太难堪。   季褚不知道她的内心所想,但大概也能猜到。   因此下一秒,他便抱着怀里的人亲了一口,“季太太真大度。”   当然,看着面前这张招蜂引蝶的脸,初蘅还是有几分怀疑:“真的没有其他前女友?”   明明是一张别人看第一眼就觉得他要吃软饭的脸。   季褚恨不得指天发誓:“蘅蘅,你自己好好想想,宋引有没有说过我谈恋爱!”   初蘅沉默了:“……”   好像的确没有。   见初蘅沉默,季褚知道自己占理了,于是继续道:“宋引那个大喇叭,什么事都要广播,他没说过的事情那就是没发生过。”   虽然初蘅很赞同“宋引是个大喇叭”这个观点,但她还是沉吟着没有出声。   见她不说活,季褚有点慌,然后又补充道:“我知道你有一次以为家里没人,因为懒得出去倒水喝,所以在房间里打了一个半小时的嗝……宋引他蹲在外面笑了一个半小时。”   初蘅的脸瞬间就红了,结结巴巴道:“……胡说。”   这个宋引还真的是个大喇叭!   季褚继续道:“你高三那年,接到国外打来的诈骗电话,以为宋引出车祸在ICU,然后差点被骗了三十万,气得拿头撞墙。”   初蘅瞳孔地震:“!!!”   季褚还在继续:“你读大学的时候,还想要维持高中的学神人设,所以在宿舍的时候到点睡觉、一回到家就熬夜看书……但后来因为学的东西越来越难,只在家里熬夜看不完书,所以学神人设就自动崩塌了。”   初蘅彻底无语了:“……”   怎么回事,宋引这个狗东西真的什么事情都往外说!   见初蘅这副反应,季褚又叹了口气:“蘅蘅,这中乱七八糟的事宋引他都要说……我要是还有别的女朋友,他会不昭告天下吗?”   初蘅“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代表这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于是下一秒,季褚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得寸进尺道:“……我们再练练?”   初蘅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嗯”了一声。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房间里的两个恋爱小学生,又开始认真地练习着刚掌握不久的换气技巧。   季褚将人抱到自己膝盖上坐着,宽大的手掌刚好握住怀里女人纤细的腰肢。   ……两个人吻得很投入。   不一会儿,初蘅便透不过气来了,气喘吁吁地靠在他怀里。   季褚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委屈巴巴道:“蘅蘅,我难受……”   他低头,给她看自己的反应。   “太残忍了……”   初蘅咬咬唇,只看了一眼就不好意思再看了。   “变态。”   季褚更加委屈了:“你这样坐着,不能怪我。”   下一秒,初蘅低低尖叫了一声,“你干什么?手别乱动。”   此时此刻的季褚化身成了一只委屈的大狗狗,将脸埋在她的肩头,“蘅蘅,经常这样憋,会憋坏的。”   见初蘅不吭声,他又继续道:“就像你们发射火箭一样,每次都憋着不给发射,多来几次火箭也坏了……坏了你以后用什么?”   初蘅只觉得头皮发麻:“……什么比喻!”   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办法直视火箭了。   但说到底,这个比喻还是有效的,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初蘅还是被磨得稍微放低了自己的底线。   “蘅蘅,对,就这样攥着……”   “你别吵!”   “你又不会,还不让人教……”   “谁说我不会了?”   当然,季褚高估了自己。   两分钟后,初蘅便冲进了洗手间。   她洗好手出来,季褚黑着一张脸地坐在床上,手脚僵硬、表情微妙。   初蘅试图安慰他:“看医生应该能看好的,我看电视上不是有很多那中广告吗……积极治疗应该是有效的。”   季褚依旧是黑着一张脸。   顿了顿,初蘅又补充道:“不过我觉得这中事也没什么意思……要是实在治不好的话,我也不介意。晚上就盖着棉被聊聊天也、也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学鸡基础哥哥:小cn就是这样的……再给个机会,我要证明自己   基础哥哥化身受气包的一天   那什么,既然昨天没更,那要不我们以后就回归到早上7:00更新,大家觉得可以咩?   月底辣,大家灌溉点营养液给基础哥哥补充营养吧! 第62章   在亲眼目睹火箭发射失败现场后的第二天, 初蘅没能在办公室见到季褚。   当然,不用初蘅开口,边瑶已经先帮她问出了口:“咦?江师兄, 季师兄他今天不来了吗?”   江敬也觉得很奇怪,“他说不舒服,上午就在房间里休息了。”   平时这狗东西身体好得和牲口一样,好好的怎么还不舒服起来了?真是奇怪。   在一旁听着的初蘅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一时间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齐齐地看向她。   意识到大家齐刷刷的目光后, 初蘅一脸无辜地举起自己面前的会议文件, “海燕的字好好笑。”   鉴于初蘅的笑点不同于常人, 所以听见这一番解释后,大家也就相信了, 继续讨论季褚的身体状况。   娄湃道:“我看季总是昨天没攀上那位厉总工的关系,气病了吧。”   边瑶也好奇道:“我听我同学——哦她就在厉总工的项目上, 我听她说厉总工昨晚是黑着脸从大礼堂走的,不知道是谁得罪了他。”   “还能有谁?”娄湃到底是在这里比边瑶多待了几年,消息灵通得很, 当下便冲着初蘅一指, “她咯。”   要说初蘅这个“十三所炮仗”的绰号真是名不虚传, 昨天当着厉延的面指桑骂槐, 嘴上说着是要给他家女儿忠告, 实际上则是将厉延这个凤凰男踩着岳家上位、等岳家倒台后又落井下石的事说了个一清二楚。   他们这个圈子小, 厉延早年间做过的那些事情, 哪怕粉饰得在如何完美,可终究是为人所不屑的。   只是碍于这位厉总工步步高升、前途无量,平时大家表面上免不了要对他笑脸相迎, 憋的时间久了,都要憋出病来了。如今有初蘅这个不愁吃喝的千金大小姐出头来怼人,众人自然是喜闻乐见。   等到娄湃压低声音、用“厉”这个单字含糊指代着厉总工、将他的那些陈年往事和边瑶科普过了一遍之后,他又忍不住看向了初蘅,奇怪道:“蘅姐,之前所长不是让你拒绝人家的时候客气点儿吗?怎么突然又开始变炮仗了?”   初蘅当然不好说自己是冲冠一怒为小白脸。   她轻咳一声,瞪向娄湃,“几点了?都上班多久了还一直说闲话?都给我工作去!”   边瑶吐吐舌头,赶紧跑回到了工位上。   初蘅也生怕他们再问东问西,于是敲敲了敲边瑶的桌子,道:“小边,今天你和我一起下车间,去领一套防护服。”   等到进车间之前,初蘅还是给病中美男发了条消息——   【到底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放在平常,看见初蘅的关心,季褚肯定就打蛇随棍上、顺势卖一波惨了。   但如今他的大男人形象在一夜之间崩塌得粉碎,这会儿也不敢再继续卖惨求同情了,只是敲了几个字发回去——   【蘅蘅,这个和能力无关,第一次都是这样的……不信你去问宋引。】   初蘅:“……”   ……她和宋引说得着这种事吗?   见她迟迟不回复,季褚又是心有戚戚然——大概是生怕自己能力不行惨遭抛弃,于是又发来了数条语音消息——   【蘅蘅,火箭每一次成功发射背后都有无数次的失败尝试,难道就因为一次实验失败了,你们就要放弃这个型号的火箭吗?】   【同样道理,你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直接宣判我的死刑。】   ……   【我们还是实践得太少了,昨天的事情固然大部分是我的责任,但你也是有责任的。】   边瑶已经换好了衣服,眼看着就要进车间,而手机另一头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发语音过来,震得手机咚咚响。   初蘅摘下耳机,笑了笑,然后拿着手机,迅速地敲了一行字回复过去——   【你刚才发过来的语音加起来一共是六分钟,是你昨天时间的三倍。】   果不其然,她的这条回复发过去,手机另一头的人果然偃旗息鼓。   初蘅的手机安静了。   她将手机放进储物柜,然后看向一旁的边瑶,“走吧。”   来十三所好几天了,这还是边瑶第一次和初蘅单独相处。   小姑娘有点害羞,笑容里也带着几分拘束:“初老师。”   初蘅看她一眼,然后道:“娄湃是不是在背后说我坏话了?你放心,我不吃人。”   边瑶颇有几分如释重负地笑了。   初蘅一边带着边瑶往装配车间的电梯方向走,一边道:“你来我们这儿也有几天了,感觉怎么样?”   边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知道在初蘅面前是糊弄不过去的,于是只得实话实说:“我只有在学校里学到的那些知识,现在很多门道都还没摸到。”   初蘅点点头,然后又道——   “我喜欢把话在前面说清楚……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每年进来的这些新人,有一心扑事业求上进的,也有觉得自己找到了个铁饭碗、就进来一门心思养老的。”   “如果你是后者呢,我也没意见,只要你在我们部门的这三个月做好表面功夫,每天按时上下班,三个月一结束,等你考核的时候我还是会给你全优。”   一听初蘅这话,边瑶感觉自己像是再次回到了高中时代面对班主任。   她以为初蘅说的是反话,当下便赶紧摇头表忠心道:“没有没有,初老师,我是特别想学东西的!前几天在上班时间聊天是我不对,我、我以后一定改,再也不会了……”   小姑娘说着说着,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   初蘅有些无奈:“……”   她最怕看见小妹妹哭鼻子了。   等到边瑶情绪缓过来之后,初蘅才继续道——   “刚才的话我是认真的,不是阴阳怪气。我说了,我喜欢提前把事情说清楚……你要是想轻轻松松地工作呢,提前和我说好,什么事都没有,到最后我给你的考评结果也一定是全优。”   “但你如果是想踏踏实实地学东西,那我要提前和你说清楚,我不喜欢教笨蛋和懒人——你能被校招进来,那肯定不是笨蛋。   我不喜欢做无用功,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学东西,我付出的精力在你身上看不到回报的话,到时候你的考评结果我会写得很难看的。”   边瑶动了动嘴唇,刚想要说话,但却被初蘅打断了:“不用急着回答我,你先回去想想吧。”   电梯“叮”的一声响,门打开,她们已经到了装配车间。   初蘅率先出了电梯,转头看还在电梯里的边瑶,她笑了笑,然后说:“别在那儿傻站着了,快过来看看我们最新的运载火箭吧。”   *   一直等到从出装配车间出来,边瑶还沉浸在刚才的极大震撼当中。   这还是边瑶第一次来装配车间,看到足足有五六十米高的运载火箭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虽然这些东西她都在书本上学到过,可此时此刻、亲眼所见的感受还是完全不同的。   她也许在有生之年都没有办法进太空,但如果她参与规划设计的火箭能够进入太空,那该多令人激动啊。   边瑶也正因为此,觉得很不解。   “初老师,来了这里,真的会有人甘心混日子吗?为……为什么啊?”   当然,这个问题初蘅也没法回答。   初蘅摇摇头,“不知道。”   她要是能理解那些混日子的,那她也就不会这么拼命工作了。   边瑶皱眉思索了片刻,然后又问:“那初老师……那些混日子的人,最后都怎样了?”   初蘅想了想,然后道:“也分人。运气好的,就安安稳稳混日子,如果老公或者老爸给力,一辈子衣食无忧;运气不好的,万一老爸塌台,再碰上个不讲情分的冷血老公,那也很惨。”   当然,在这个系统里,饿是饿不死人的。   可这个地方最残酷的地方在于:下限极低,而上限又极高。   那些混日子的人,看着当初和自己水平差不多、甚至本不如自己的人越走越高、越过越好,那滋味才是生不如死。   先前初蘅向着边瑶抛出的那几个问题,既不是在针对边瑶这个人,也不是在针对边瑶的女性身份。   她刚进六院的第二年的时候,因为工作表现突出,已经升了职开始带下属。   那也是初蘅的第一个下属,她手把手地教对方,任何资源和项目都带着对方学。   在后来的一轮提拔中,初蘅对着任所长也是极力举荐这个下属。   可惜的是,在提拔公示结束的第二天,这个下属便拿出三个月的怀孕证明和医院的先兆流产诊断书,说自己需要在家静卧养胎。   这就是初蘅在职场学会的第一课。   给你捅刀子的不只是对手,有时还会来自身后的人。   *   从装配车间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休时间了,初蘅和边瑶在路上碰到了裴绍。   其实虽然初蘅和裴绍同在六院工作,但因为两人分属于不同的研究所,所以平日里也很少碰到,最多是在食堂里碰见了一起吃顿饭。   这会儿看见裴绍手上还提了好几个篮球,初蘅不由得奇怪,“你干什么去?”   裴绍解释道:“下星期不是系统内的篮球联赛吗,我们第一场抽签抽到和一院打,这不是要先练练吗?”   初蘅奇道:“咱们这儿还能组出一支篮球队呢?不都个个腰肌劳损吗?”   一听她提起这个,裴绍便长长地叹了口气,“所以说一院的那帮孙子鸡贼!”   边瑶也好奇道:“怎么鸡贼啦?”   裴绍摇摇头,然后道:“最近空军不是有挺多人都在一院新建的那个什么太空基地培训么?结果我在一院的同学说,他们把在那儿培训的空军飞行员组了个篮球队,你说缺德不缺德?”   初蘅和边瑶齐齐地沉默了:“……”   如果是一院自己人组的篮球队,那腰肌劳损对腰肌劳损,或许他们还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人家一院都把空军飞行员给搞来了,这还有可能打得过吗?   初蘅为本院的篮球队成员默哀了五秒,然后看向裴绍,颇为好心道:“我看你别去了吧,不去就不尴尬。”   裴绍又长叹了口气,“我是队长。”   说完他又看向初蘅,问:“比赛那天你来不来?”   “谢谢了,”初蘅扯了扯嘴角,“我是嫌丢人丢不够吗?”   裴绍又道:“明屹他也去,你不想看他惨败的样子?”   初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要说这个她就不困了。   因为和明屹针锋相对地较量了整整三年,但两人之间仍然未能分出胜负,所以初蘅热爱一切能让明屹吃瘪的场合。   眼见着这次篮球赛他们院就要惨败,但如果能目睹明屹惨败,那初蘅还是愿意去看比赛的。   裴绍又看一眼面前的初蘅和边瑶,问:“你们俩是不是还没吃饭?我也没吃,一起吧。”   就这样,三个人正好顺路,于是便去了附近的三食堂吃饭。   边瑶虽然和这位裴老师不熟悉,但刚才就说了那么几句话的工夫,她便不得不承认娄哥的八卦消息准确度还是很高的:这位裴老师果然喜欢初老师。   等三人一行到了食堂门口时,边瑶的观点再次得到了印证。   因为在食堂门口时,三人正碰上裴绍同单位的同事,对方招呼着裴绍,笑道:“怎么回来了?落东西在食堂了?”   已经吃了饭却假装没吃饭的事实陡然被人揭穿,裴绍一张白净俊秀的脸登时便红透了。   他轻咳一声,然后转身看向初蘅,有点结巴道:“那个……我刚吃完就又有点饿了。”   不过初蘅倒是半点不惊讶,只是神色自若地点点头,然后道:“哦,那快进去吧,这个点都不知道还有什么菜了。”   边瑶在一旁看着,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   初老师这种毫不尴尬的装傻处理方式,果然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大美女,从小被人追求到大的。   等到三人吃完了饭,回到了十三所时,正碰上明屹和季褚两人在外面的走廊上聊天。   一看见裴绍拎着篮球来了,明屹便道:“你可算来了,下了班一起去练练?”   “练什么?找谁练?”裴绍也是怨气颇大,“一听说一院派来的篮球队都是空军,全都吓跑了!现在篮球队就我们两个人!”   一旁的季褚轻咳了一声。   裴绍后知后觉,这才发现他,“你怎么在这?”   季褚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业务合作。”   他上午躺在招待所房间里装病,但收到初蘅最后发来的那条消息,气得七窍生烟,当即便从招待所冲了出来想要来逮人,可惜却没逮到。   当然,他还是有其他收获的。   中午吃顿饭的工夫,他便从娄湃那里套来了裴绍所有的底细。   偏偏娄湃还是真的挺烦恼——   “季总,虽说江总是你的朋友啊,但我必须凭良心说一句,裴绍和蘅姐是真的般配。”   “你们公司,咳,不用我说,也就是个空壳子,动不动还要卖房子才能维持下去……而且这个江总还是个副的。那人家裴绍就不一样了,家里是开房地产公司的,那和蘅姐她家是门当户对啊。”   “而且人家裴绍长得也挺高挺帅的……和蘅姐外表也登对。他又是蘅姐嫂子的弟弟,两个人要是成了,那就是亲上加亲啊!”   季褚一听,生气极了:“胡说八道,这不是乱.伦吗?”   娄湃缓缓地露出来一个疑惑的神情:“?”   季褚察觉到自己失态,有些尴尬,又轻咳一声,道:“我的意思是,这种关系太乱了……没必要。”   说完他又严肃道:“小娄你不懂,这种商业联姻,本来就是要分散风险,这么两家亲上加亲,岂不是风险更大了吗?”   娄湃听着觉得好像是有点道理,“季总你还挺懂的。”   季褚正打算谦虚一番,下一秒,娄湃又道:“可惜你说了不管用,上次蘅姐的哥哥请我们吃饭,还说了特别想撮合裴绍和蘅姐呢。”   季褚:“……”   可以,宋引这个东西很可以。   连裴绍都考虑过了,就是没考虑过自己。   这会儿再见到裴绍,季褚自然是打翻了醋坛子。   而且,不光是因为裴绍这个人,还因为他是和初蘅一起回来的。   季褚正一个人在生闷气,又听见裴绍道:“初蘅,比赛那天记得来啊。”   说着便朝着初蘅使了使眼神。   初蘅会意,也笑得也神秘,“一定来。”   一看这两人之间在打着他看不懂的哑谜,季褚就更加生气了。   怎么回事?这个世界怎么回事了?   已婚人士不需要考虑一下配偶的心情吗?   下一秒,他便看向明屹,道:“我也要打篮球。”   没等明屹回答,裴绍就抢先道:“你又不是我们单位的人。”   可是季褚理直气壮:“那我也是合作方啊……别的单位都能让空军上,我怎么不行?”   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裴绍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倒是先前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初蘅,这会儿闲闲道:“季总,我担心你腰不好,不适合打。”   季褚的脸瞬间黑了。   毫无疑问,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又叫他想起了昨晚火箭发射失败的现场。   伤自尊了……   不想和老婆说话了……   季褚不理她,只是看向明屹,道:“让我去,一定给你们单位拿个第一回 来。”   明屹也笑笑:“那敢情好啊……来吧,反正我们也组不齐人。”   看着小白脸气鼓鼓的样子,初蘅也忍不住侧过脸笑了。   真是小学鸡。   时间不长,脾气还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时间不长,脾气还不小。   小学鸡:气爆炸!!! 第63章   小学鸡这回是真的闹脾气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 初蘅从办公室里出来,看见外面月色清朗,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忙着工作, 将小白脸晾了整整一个下午外加一个晚上了。   那么……就哄哄他好了。   于是初蘅拿出手机,给他发了条短信——   【今晚的星星很美。】   基地就建在山里,附近没有大城镇,也没有大工厂,几乎没有光污染,所以在天气好的时候, 可以看见漫天的星星。   初蘅所在的科研栋不远处就有一个人工湖, 湖心有个小亭子。   虽然这个季节去吹风有点傻, 但……为了哄哄小学鸡,去就去吧。   晚上一起看星星, 这不是挺浪漫的吗?   只是初蘅在楼下跺着脚等了半晌之后,才等来季褚一条不冷不淡的回复——   【没空。】   初蘅觉得奇怪, 不知道他在忙什么,于是便又发了个“?”过去。   这回季褚回复得倒是快多了——【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   初蘅知道之前的事情他觉得伤自尊了,不过……这种事情要怎么证明?他找谁证明自己去了?   虽然满肚子的疑惑, 但初蘅还是没问小白脸。   因为她感觉到了小白脸如今说话都是阴阳怪气、话中有话的样子, 所以她决定再晾他几天, 免得他得意忘形。   等初蘅回到宿舍, 洗漱好从浴室出来, 终于知道小白脸是怎么证明自己的了。   娄湃在他们单位的几百人大群里发了好几段小视频——正是他们篮球队下班后的训练视频。   视频里出现的大概有七八个人, 都是他们院同事里身体素质比较好的, 个头清一色的都在一米八五往上的,年纪也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   篮球技术如何暂且不论,但几位队员都换上了清一色的黑色篮球运动服, 一排高个子齐齐站着,看着是够唬人的。   果然,大群里的同事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评价了——   【明老师不愧是我们院的院草啊,业务和文体活动两手抓两手硬!】   【人家小裴也不赖啊,去年咱们院就是在他的带领下问鼎决赛的,辛苦他这个队长了。】   【个头最高的那个帅哥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是今年新进来的小朋友吗?】   【这个小朋友真的帅,在群里吗?出来认领一下夸奖。】   不一会儿,娄湃便出来解释了——   【季总是我们所合作方公司的,咱们院篮球队的人数不够,所以就把他拉来了。】   【人家季总当年可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还拿过全国中学生篮球联赛冠军,当初也是差点就去报考了空军。】   【大家稍微保密一下啊,季总是我们打击一院的秘密武器,一定要最后关头再亮出来。】   说起一院今年居然拉了空军来打比赛,大家就非常愤慨——   【他们一院也太缺德了,就仗着自己和空军的关系近,找来这么一群外援。】   【就是就是,什么时候我们也搞几个核潜艇项目来开发,找海军来当外援,看不把他们给打趴下。】   【别说丧气话啊,都还没打怎么就认定输了呢?我们集思广益,来制定一下战术。】   初蘅很少看这种大群里的水群消息,所以将娄湃发的那几个小视频看了几遍,确定了正在训练的小白脸精神状态很好——大概闹脾气还是在闹脾气的,但精神头却是好得很,正在极力地证明自己。   因此初蘅便也放下了手机,又从一旁堆满了书的桌子上挑出了一本书,打算看一会儿就睡觉。   只是等她爬上了床,还没将书翻过两页,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就不停地震动了起来。   初蘅有些奇怪,因此她给大群设置的是【消息免打扰】,而小白脸此刻也是在训练,谁会在这个点来找她?   初蘅懒得管那震动声,捧着书在床上翻了个身,拿枕头闷住耳朵。   只是那震动声源源不断,初蘅被吵得脑壳疼,于是最终只得将书一扔,然后翻身下床,拿起了书桌上的手机。   消息倒还是大群里的人发的,不知是谁起了个头,调侃道——   【我觉得最佳战术就是派出咱们院的院花去当啦啦队,用美色扰乱对面空军的心绪,然后我们这边再乘胜追击。】   【那万一咱们的队员也被美色干扰了呢?】   【不会不会,咱们这边的都是大帅哥,从小到大什么美女没见过啊,不至于不至于,倒是空军的兄弟们,平时在部队里也见不到几个妹子,肯定会被扰乱心绪。】   【那就把咱们的院花放在咱们这边的篮筐下面,让对面一看见她就投不进篮。】   虽然只不过是群里同事调侃的话,但下面的人还是纷纷整齐划一地艾特起了初蘅——   【@初蘅,到时候你就坐在篮筐后面吧。】   就这样,初蘅被连续艾特了几十条,从聊天记录里一路拉下来,场面蔚为壮观。   初蘅十分无语,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其实平时初蘅在群里都是不说话的,今天难得见她冒泡了,大家也不开玩笑了,而是认真道——   【说真的,我觉得初蘅可以加入啦啦队,给队员打气的效果绝对是一等一的。】   初蘅很无语:“……”   她就不应该回复这群人的。   眼见她不说话了,群里又有活跃的开始艾特海燕了——   【@任海燕,任所长,为了咱们院的脸面,是不是应该把你们所的初主任贡献出来,鼓舞一下士气啊?】   【就是就是,事关我们院的脸面,这回要是第一轮就输给一院,肯定要被他们嘲笑到明年了。】   【我觉得任所长这点起码的大局观肯定是有的。@任海燕】   一见到这群人艾特海燕,初蘅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被大家连续艾特了十几条,海燕便顶不住压力,直接将初蘅给卖了——   【小初啊,你就去参加一下吧,成天在办公室里用脑怪累的,就当是放松一下,我给你放假了。】   初蘅气得将这老东西骂了千遍万遍,但作为一个打工人,最终还是只得回复——   【好的领导,谢谢领导关心。】   ……她要死了。   ***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时候,院里人事处的武思云便拿了一套啦啦队的衣服来十三所找初蘅。   初蘅在办公室里被她堵了个正着,连躲都没地儿躲。   武思云将衣服给她,“衣服是去年啦啦队定做的,要不你现在就去换上试试?不合适的话我赶紧找人改。”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也在起哄——   “是呀是呀,试试看。”   “我们也想提前看看穿上的效果。”   武思云瞪一眼其他人,道:“你们这几个男同胞就别起哄了,都十二点了,赶紧吃饭去吧,别在这凑热闹。”   被武思云这么一说,办公室里的男同事也不好意思再待了,纷纷出门觅食。   办公室里除了初蘅,便只剩下武思云和边瑶两人。   武思云看向初蘅,笑眯眯的:“那你快去休息室试试吧?”   初蘅:“……”   她实在是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上了这条贼船。   可说到底,去当啦啦队队员这事是海燕发了话的,因此初蘅不得不从。   休息室里没有穿衣镜,因此等初蘅换好了衣服,只得推门出来照镜子。   不过……哪怕没有镜子,初蘅也觉得身上的裙子短得有些过分了。   她才一推门出去,外面的武思云便惊叹了一声——   “哇,蘅蘅,你这身材绝了……哎呀那个裙子就是那么短,你扯它有什么用?”   边瑶也看直了眼睛。   平时都是穿工作服看不出来,但现在一看,初老师的身材也太好了吧,胸是胸腿是腿,腰上还没有半点赘肉。   初蘅走到办公室的大镜子前,看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这是啦啦队的统一服装,上身是一件卫衣,一边是长袖,另一边只有一根细细的吊带连接着,衣服很短,长度在肚脐之上。   而下半身很简单,就是一条百褶裙,长度只能堪堪遮住臀,稍微弯个腰就会走光。   武思云也走到了初蘅的身后,帮她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挺好的,到时候场馆里也不冷,就穿这个,里面记得加条安全裤。”   初蘅还是觉得不行。   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这么暴露的衣服,“不行不行,这真的太暴露了。”   “你这么好的身材还怕什么暴露?”武思云笑了,说着又在初蘅的大腿上轻轻拍一下,笑道,“我要有你这么好看的腿,我恨不得天天露出来给别人看。”   说完她便要走了,“我去吃饭了,小边你做一下你们初老师的思想工作啊。”   只是等武思云一出去,边瑶还没来得及说话,办公室外便传来了一个男声:   “小娄,C176这个不是技术故障,是你们——”   边瑶还没来得及阻止,下一刻,季褚便拿着一沓资料冲进了他们办公室。   然后,季褚便看见了自家媳妇穿着他从没见她穿过的露脐装和超短裙,站在办公室里。   初蘅咳嗽一声,一张脸不易察觉地红了。   她没好意思再看他,转身就往休息室的方向走。   边瑶也感觉这场面有些尴尬,于是赶紧解释道:“我们没有在搞颜色……是初老师试穿啦啦队的衣服?”   季褚极力将刚才看到的那双又白又细的大长腿从自己的脑海中摈除掉,他有些不自然地咳嗽一声,然后看向边瑶,问:“啦啦队?”   他不在六院的大群里,自然也是不知道啦啦队的事情的。   于是边瑶便将昨晚大家起哄的事情和季褚说了。   ***   等到初蘅换好了衣服从休息室出来,手机便收到了一条消息——   【我要看的时候不给,现在要给所有人看了。】   季褚的哀怨是真哀怨。   明明两个人的关系进展迅速,可偏偏是她将他看光了,他想要看看,她却是从来都不给。   连摸都只能摸一下,她喊停就要立刻停。   刚才穿上啦啦队的衣服被他撞见,初蘅自己也感觉莫名羞耻,因此当下便将手机收进口袋里,懒得回复他。   ***   很快便到了篮球比赛当天了。   一院的篮球队果然是由在他们那里培训的空军飞行员组成的。   因为空军飞行员的身高限制,所以一院的篮球队队员平均身高没有六院这边这么抢眼,可也有一米八往上了。   更何况空军飞行员的身体素质不用多说,每一个看起来都像是能单挑六院全队的。   音乐声响起,在主持人介绍完双方队伍后,便是由六院的啦啦队跳开场舞。   一队穿着露脐装和超短裙的妹子手里拿着花球出场了。   观众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初蘅的身上。   面对着全场的注视,初蘅虽然知道大家不一定就是在看自己,但这会儿还是束手束脚的。   显而易见,武思云的一周紧急培训对笨手笨脚的初蘅无效,她将热力四射的开场舞跳成了小学生广播体操。   当然,在场的人里面,根本就没人关注她跳得怎么样。   六院的同事们自然是早就认得初蘅的,但却从未见初蘅打扮成这个样子——她平时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长衣长裤,大家哪儿能想到,她的身材居然这么好。   至于一院的同事们,想法就更简单了——   “卧槽,这个妹子也太好看了点吧?身材还那么好!”   “五分钟,我要她的全部资料!”   “难怪跳成这样还能进啦啦队,脸是好脸,腿也是好腿。”   连一院的啦啦队妹子们心态都崩了,纷纷议论起来——   “这真的是六院的妹子吗?去年六院啦啦队没有这个人呢!”   “六院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小姐姐了?”   “不会是六院这群人故意去外面找了个网红来给咱们下马威吧?”   去年六院的啦啦队她们可是见过的,颜值没有她们啦啦队高,身材也没有她们啦啦队好,她们一出场在气势上就占了上风。   今年这是怎么回事?   六院啦啦队新来的这个,跳得是一般,可都长得这么好看、身材这么火辣了,还有谁关心她跳得怎么样啊?   来给一院打外援的飞行员们,甚至对着场上穿着超短裙的啦啦队员吹了一个又长又响的口哨——   “WOW~”   全场唯一一个黑脸低气压的,便是在一旁等待着上场的季褚。   这么短的裙子,真的很碍眼。   看着那两条又白又细的大长腿,季褚更加生气了。   作为一个男人,他无比清楚,此刻全场的男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龌龊内容。   而同队的骆宏远浑然不觉,只是“啧啧”出声道:“初老师这身材真是没得说,也不知道将来是谁有福气能娶了她……这腿我能——”   没等他说完,便感觉到有两股视线瞪向自己,分别是季褚和裴绍。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招惹到了这两位祖宗,但骆宏远还是谨慎地选择了闭嘴。   倒是明屹,先前一直浑然未觉,这会儿听骆宏远这么一说,才看向场上正中央的啦啦队员。   他皱了皱眉,疑惑道:“很好吗?”   就那样吧。   反正比不上他老婆。   很快,啦啦队的开场舞跳完,妹子们下去了,两支篮球队的队员正式上场。   因为对面一院的篮球队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而六院这边,唯有季褚和裴绍两人是每周都要打篮球的,巅峰时期的水平还保留着七八分。   至于明屹,他的篮球水平其实很可以,但因为工作忙,很少有空打;还有剩下两个队员,就更别提了。   裴绍打前锋,而季褚打的则是后卫。   起先两个人还能抵挡住对面的进攻,但对面到底是训练有素的飞行员,身体素质一流。   很快,上半场结束,两边的比分是64:45。   音乐响起,对面一院的啦啦队员拿着花球上场了。   看台上的观众们不免嘀咕起来——   “这一队没有刚才那个啦啦队妹子好看。”   “刚才那个妹子呢?我还想看。”   “六院的妹子待会儿还会再上吗?”   讨论完了啦啦队员,大家又开始讨论上半场的比分。   其实64:45这个比分并不算离谱——起码比开赛前大家预料的要好多了。   对上五个空军飞行员,六院的队员并没有输得太难看,这已经足够了。   只有季褚不满意——虽然前半场的45分里,他一个人砍下了30分。   可是前半场就落后了对面将近20个比分,季褚还从没被人打得这样落花流水。   听见中场休息的哨声,他气喘吁吁地下场,身上的球衣都被汗水浸得湿透了。   初蘅手里拿着毛巾和水,刚想走过去递给他,谁知却被人抢先了一步。   是和她同在啦啦队的贺烟。   贺烟小跑着一路跑到季褚面前,先是十分自然熟地拿着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又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他,声音甜丝丝的——   “你刚才打得好好哦。”   季褚没接她手中的水,转头看向初蘅所在的方向。   初蘅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然后转头便将自己手中的水和毛巾递给了一旁的裴绍。   裴绍接过毛巾,刚想要说话,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你好。”   裴绍回头一看,发现是刚才场上对面队伍的前锋。   对方个头一米八上下,留着干净利落的平头,肤色微微黝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他伸出手——不过伸手的对象是裴绍面前的初蘅。   “我叫韩扬,一级飞行员,少校军衔。”   自我介绍完,大概是不好意思,对方摸着后脑勺笑了笑,然后才道——   “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待会儿比赛结束了可以留个电话号码给我吗?”   初蘅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地糊弄了过去:   “等比赛结束了再说吧。”   顿了顿,她又对着对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笑着道:“你们刚才打得很好,下半场也要加油哦。”   三米之外的季褚,听见这话,再次默不作声地黑了脸。   他打得这么卖力,都没听见她给自己说半句“加油”。   可以,这很可以。   于是,在下半场的时候,季褚像是打了鸡血一般。   整个下半场下来,他的三分球命中率高得出奇,17投10中。   双方的比分从76:64到85:77,再到90:88,两边的比分差距在一步步地缩小。   观众席沸腾了,先前佛系观赛的六院同事这会儿纷纷高声喊起了加油。   比赛来到最后一分钟,裴绍将球隔空传给了季褚。   季褚运着球想要突破对方的防守,但对方的三个人都死盯着他,将他围得和铁桶一般。   于是季褚直接侧过身,直接原地起跳,手中的篮球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空心入网。   先前大家看着比分差距一点点缩小,都是悬着心憋足了一口气,直到季褚的这一个三分球投出,比分瞬间逆转到了90:91。   观众席瞬间就沸腾了,尖叫声都快将篮球馆的房顶给掀了——   “我去,这哥们儿一个人砍了70分,猛啊!”   “这个干拔可以的,太秀了!”   “原地跳这么高,这哥们儿腰也太好了!!!”   比赛还剩下三十秒,眼看着六院的队伍将比分逆转了,对方的队员显然也着急了起来。   只是一急就出失误,下一秒,韩扬手中的篮球便脱了手,直直地砸向了观众席。   观众席上坐着的正是初蘅——那里是啦啦队队员坐的地方。   眼见着比赛马上要结束,其他啦啦队员都跑去拿毛巾和水准备给即将下场的球员了。   只有初蘅一个人坐在最前排的观众席上发呆。   看着迎面朝自己砸来的篮球,初蘅猝不及防,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一旁的季褚飞身跃起,长臂一伸,将即将要砸上初蘅的篮球推开了。   随即“哐”的一声响起,因为惯性的力量,他整个身子和篮球同时落地了。   整个侧边身子都砸在了地上,季褚闷声“哼”了一声。   他的左手,好像……骨折了。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骨折了。   基础哥哥:老婆要补偿我。   基础哥哥:只有手不行,其他地方还很行。   这几天铁铁牙龈发炎肿成猪头,半夜翻箱倒柜找出一盒过期一年的布洛芬,痛得实在受不了就吃了,太惨了太惨了呜呜,求安慰 第64章   季褚这一摔, 是真的摔得骨折了,胳膊处一片青紫,肿得老高。   送去了单位医院里, 连老医生也忍不住板起脸来骂他:“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打个篮球就不要命了?!”   和初蘅一起将他送来医院的娄湃赶紧解释道:“不是不是,医生,人家是英雄救美,他要是不去挡那个球,那个球就要砸到女同志了。”   说着便悄咪咪地指了指一旁的初蘅。   老医生顺着娄湃手指的方向, 看向初蘅, 然后又回头看一眼季褚, 思忖几秒,然后好像明白了什么。   好在这个医院虽然只是他们单位的自建医院, 但因为六院财大气粗,所以里面的各种大型设备一应俱全。   老医生在季褚胳膊的伤处用力按了按, 然后便转过身子,在面前的电脑上敲了几下,“是做CT还是核磁共振?”   季褚:“CT就行。”   初蘅:“核磁共振。”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一旁的娄湃也有些奇怪:这两个人怎么突然就这么默契起来了?   面对着老医生满是审视的目光, 初蘅低下头, 有些不自然地解释道:“季总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还是做个核磁共振吧, 检查得细致点我才放心。”   只是季褚这会儿还在生闷气——那个什么什么破飞行员, 趁着中场休息的功夫, 巴巴儿的跑来向她献殷勤, 她笑得那么开心地给人家加油,结果人家拿球砸她。   他为了帮她挡那个篮球,胳膊都摔骨折了, 但现在依旧只能当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老公。   季褚觉得很不公平,且越想越生气,气得烈火灼心、五内俱焚。   因此这会儿他也故意和她对着干,故意道:“CT就行,做核磁共振我恶心。”   初蘅皱眉看着面前这个刚摔断了胳膊的小白脸。   她的脑海里又冒出来那句话了:时间不长,脾气还不小。   不过老医生没时间理会这两人吵来吵去,听季褚说要做CT,他便打开电脑,给他开单子了。   只是对着键盘敲了几下后,老医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对着季褚道:“虽然你应该知道,但还是要说明一下,做完CT的话,半年以内不要备孕。”   季褚:“!!!”   他的耳朵敏感地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不能怀孕?”   老医生“嗯”了一声,“CT还是存在一定量辐射的,男性体内的精子代谢周期是三到六个月,所以如果做了CT,半年内最好不要备孕。”   季褚默默道:“……那还是做核磁共振吧。”   初蘅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当然,娄湃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只是好奇道:“季总,你和太太最近就准备要孩子啊?”   季褚轻咳一声,算是默认了。   娄湃更加好奇了:“你之前不是说你太太工作很忙吗?能有时间生孩子?”   听见这话,季褚不轻不重地“哼”一声,然后咬着牙恶声恶气道:“她想生也得生,不想生也得生!”   娄湃沉默了:“……”   这个季总怎么回事?   之前听他说话,倒是一副爱老婆、尊重老婆事业的好男人模样,怎么突然就暴露出繁殖癌嘴脸了?   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医院和招待所恰好在基地的一南一北两边,距离有些远。   他们来的时候是借其他同事的车来的,所以这会儿娄湃让初蘅陪着季褚在这边等着,自己先回单位去取车来接他们。   等到娄湃走了,诊断室外的走廊里便只剩下了初蘅和季褚两人。   初蘅见四下无人,于是便对着他的小腿踹了一脚,“……你还要不要脸?”   她看他是皮痒欠收拾了。   季褚满脸的理直气壮:“我做什么事不要脸了?”   初蘅知道他是在故意装傻,但自己也不好意思主动将“备孕”二字先说出口。   她嘀咕道:“反正你自己知道。”   看一眼自家媳妇微微红了脸的模样,季褚突然觉得:   ……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   就是这么短的裙子实在有些碍眼的。   季褚靠在座椅上,跟个大爷似的开口了:“过来。”   初蘅瞪了他一眼。   “我口渴了……你不管我死活是不是?”   一只手的确是无法拧开瓶盖的,初蘅抿了抿嘴,然后走过去,拿过他手中的那瓶矿泉水,试图拧开。   只是不知为何,这一瓶矿泉水的瓶盖似乎格外的紧,初蘅咬着牙发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拧开。   身后的季褚开口:“过来。”   说着又指挥她:“你拿着瓶子,我来拧。”   男女的力量相差悬殊,果不其然,季褚用完好的那只右手轻轻一拧,便将瓶盖给拧开了。   初蘅本想让他自己喝水,可谁知道,他一将瓶盖拧开,便将手缩回去了。   初蘅知道他是想要自己喂他喝水,这会儿也懒得废话,直接走过去,将矿泉水的瓶口对着他的唇,“喏。”   只是下一秒,季褚突然伸出右手,然后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直接将人按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坐下。   初蘅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没料到被男人紧紧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   她气呼呼的:“喂!”   季褚伸手拍了拍她的大腿,吊儿郎当道:“以后不准穿这么短的裙子。”   猝不及防地被摸了大腿,初蘅气得恨不得将他完好的右手也给掰折了。   但到底顾忌着不远处的诊室里还有医生,她压低声音,咬着牙道:“再摸就把你这条胳膊也打断。”   听见这么凶狠的话,季褚惊讶地抬了抬眼,“又不是没摸过……上星期我摸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打断了?”   初蘅发现,这个狗男人如今阴阳怪气起来,是可以将人气死的。   她气得七窍生烟:“……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   只是季褚丝毫不以为意。   他“嗬”了一声,然后不冷不热道:“刚才还想和我生孩子呢。”   初蘅对着他的胸膛就是狠狠一拳,“谁想和你生孩子?”   刚才他对着娄湃的那番胡言乱语,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季褚疑惑道:“刚才那么急哄哄让我做核磁共振……不是怕影响备孕么?”   初蘅气结:“我只是关心你的身体,怕有什么后遗症好吗?”   季褚恍然大悟,脸上带上了几分笑意,“原来蘅蘅是关心我的身体。”   初蘅惊觉自己又被这个狗男人套路了,于是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   季褚逗她逗得差不多了,于是又在她的脸颊上亲一口,然后哑声道:“蘅蘅,我不闹脾气了,你也别和我生气了。”   虽然他等着她来哄自己等了一个星期都没等到,但如今有了个小台阶,他还是赶紧下来吧。   ……不然一直假装生气站在上面太难受了。   只是见他这样,初蘅再次起了坏心眼,她压低声音道:“那……我再提两分钟你也不生气啦?”   再次被迫回忆起火箭发射失败的现场,季褚的脸色有短暂的几秒僵硬。   但是很快,他便释然了。   没关系,今晚他一定会证明自己。   两人正说着话,走廊转角处的电梯厅传来了“叮”的一声,是有人上来了。   初蘅赶紧一把将他推开,从他腿上站了起来,退到一边假装无事发生。   季褚的眼神哀怨:“……”   可以,一有人来,他又立刻变成了见不得光的地下丈夫了。   谁想到来人竟是任所长和韩扬,先前那个找初蘅要联系方式的飞行员。   任所长一见季褚,便笑眯眯道:“季总,这回你是我们所的大功臣啊,劳苦功高。”   一旁的韩扬也笑着道:“多亏了季总,不然我就砸到初老师了。”   说完又看向初蘅,语气关切:“初老师没事吧?真的太对不起了……要不我陪你去做个检查吧?”   一旁的季褚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拼着摔断了一条胳膊帮老婆挡住了这个混蛋砸过来的球,怎么?   现在这个混蛋居然还想要借着砸球的借口来接近他老婆吗?   这个世界还会好吗??   再看着初蘅脸上挂着一副害羞笑容,季褚就更加生气了。   刚才他这个见不得光的地下丈夫,摸一下老婆的腿就要被打断手,现在这个混蛋的待遇居然这么好??   好在洞悉一切的任所长,这会儿看着韩扬,笑道:“韩少校,你这么关心初老师,要是她的男朋友在这里看见了,肯定要误会的。”   韩扬一愣,“初老师……有男朋友了?”   刚才球赛结束,他和六院的篮球队队员打听来的结果,分明是她还是单身啊。   任所长笑眯眯的,“是啊,长得好看的小姑娘小伙子这么抢手,有对象很正常嘛,你看我们这位季总,长得这么帅,不也英年早婚了吗?”   季褚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以,这位任所长够义气,不枉他给他打八五折。   任所长说着,又盯着季褚的胳膊瞅了半晌,然后对着韩扬道:“我看季总这胳膊挺好的,没事,用不着你们来专门慰问……没事没事,小韩你先回车里去吧,我和他们再单独说句话就走了。”   等到韩扬离开,任所长这才从自己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张纸,直接递给了初蘅。   “喏,找个空去把手续办了……找个合适的时机再小范围公开吧。”   说完便背着手飘走了。   初蘅一看那张纸,愣住了。   是她之前递上去的结婚申请,这会儿已经盖上章了。   她转头看向季褚:“你已经政审完了?”   季褚“哼”了一声。   前几天两人还在闹脾气,所以他自然是没有把政审的事情和她说。   当然,因为有任所长做背书,所以所谓的政审也就是简单聊个天而已。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之际,任所长又走了回来,说:“那个……初蘅啊,你过来一下。”   初蘅一愣,然后便跟着他走到一边了。   任所长说:“上午的时候,你哥哥打电话找到我这里来了。”   初蘅一愣,宋引?   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不等她回答,任所长又继续道:“我听他的那个意思呢,好像是你们家里出了点事,所以有空的话你就回去一趟。”   初蘅站在原地想了想,大概能猜到了。   奶奶有她的手机号,要联系她直接打手机即可;而宋引能打电话来,想必本人也是活蹦乱跳的,就算出事也出不到他身上。   她从不和宋家的那堆亲戚朋友来往,那么……宋引这一通电话打来,便只可能是因为那个人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初蘅之前心中产生的那一点紧张情绪也消失无踪了。   她轻轻晃了晃脑袋,然后说:“好,我待会儿联系他。”   ***   等回到宿舍后,初蘅便用楼下的公共座机给宋引打了个电话。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宋引语气很疲惫:“蘅蘅,爷爷他突发脑溢血住院了……你要是有空的话,就回来看看他吧。”   只是宋引还没说完,手机便被裴凝抢走了。   大概是生怕丈夫不会说话,电话那头的裴凝道——   “蘅蘅,爷爷昏迷的时候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呢,老人家是真的想你……你要是手上工作不忙的话,就和领导请个假。你只回来看他一眼,老人家都是高兴的呀。”   初蘅动了动嘴唇,但没有说话。   裴凝并不知道这个家里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   她嫁进宋家来的时候,面对的就已经是一个年老体衰、无比渴求家庭温情的宋老爷子,自然也从未见识过他从前的面目。   在裴凝看来,一家人之间,还能有什么隔夜仇呢?   再大的矛盾,过了这么十几年,也该淡了。   当然,这会儿初蘅也的确可以顺着裴凝的话往下说。   是的,最近比较忙,我抽不开时间回来……   可是初蘅不想。   她连这种虚伪的场面话都不想说,一句都不想说。   下一秒,她便对着电话那头开口道:“我不会回去看他的……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他福气大了。”   说完便直接将电话给挂了。   挂了电话之后,初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便感觉到包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声。   是季褚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那头哼哼唧唧的,十分可怜的模样,“蘅蘅,我一只手吃不了饭。”   等到初蘅赶到招待所的时候,这才发现,这个人摔断了一只胳膊,岂止是不能吃饭,简直是任何事情都没办法自理了。   初蘅喂着他吃完了晚饭,又给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谁料到才喝了一口,季褚便很嫌弃地别过了脸,“没味。”   放在往日,她肯定是要打人了,但这会儿看他肿得老高的胳膊,初蘅还是软下心来,好声好气地问:“那我下去给你买几样水果?想吃什么?”   “不用。”季褚伸手指了指旁边放着的果篮——是先前其他人送来的,“我要吃梨。”   初蘅将果篮拆开,从里面挑出来一个最大最甜的梨子来,然后便进了洗手间洗梨子。   只是她刚将梨子洗好,便听见了季褚进来的声音。   她皱眉,“你好好待着行不行,这么小的地方,待会儿我又把你给——”   只是一抬眼,初蘅便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她从面前的大镜子里看见,刚走进浴室的男人,此刻身上不着寸缕。   她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干什么……”   季褚理直气壮:“洗澡啊。”   男人的身材极好,平时穿着衣服的时候看不出来,他是典型的倒三角身材,宽肩窄腰大长腿。   身材既不是白斩鸡身材,也没有魁梧得吓人,一身流畅的肌肉线条恰到好处,看起来修长结实。   下一秒,他便迈着长腿,跨进浴缸里,然后看向初蘅,越发的理直气壮:“我一只手洗不了……蘅蘅,帮我洗。”   初蘅顶着一张红透了的老脸,将手中洗干净的梨子塞进他的嘴里,“等一下。”   生怕这人待会儿发疯将她的外衣弄湿了,那样她是真没法回去了。   于是初蘅先将身上的外衣脱了,只穿了一条吊带背心在身上,裤脚也给卷了起来。   她通红着脸在浴缸旁的小凳子上坐下,极力不去看他耍流氓的某个部位,闷声道:“洗。”   作者有话要说:牙还是在发炎,依旧肿成猪头,今天吃了药昏昏沉沉睡了一天,希望明天可以早点更新,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 第65章   初蘅长到这么大, 除了自己收拾自己,还从没这样“照顾”过别人。   偏偏这位断了胳膊的大爷,此刻长手长脚地摊开,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浴缸里, 一副生活不能自理、任由她摆布的样子。   初蘅将沐浴液和洗发水都拿过来, 又拿着淋浴喷头将他全身都打湿了,然后问:“要不要洗头?”   季褚很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似乎是在疑惑她怎么会问出这么不讲卫生的问题来。   “当然。”   初蘅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拍了拍, 然后道:“眼睛闭上。”   季褚很顺从地将眼睛闭上了,然后又坐直了身子, 将上半身转向了她。   见他这么会儿像只大狗狗一样乖, 初蘅又忍不住笑了。   她的手指插.入他的短发, 摸了一把, 然后又试了试淋浴喷头的水温,感觉差不多了, 这才一点点地将他的头发打湿。   季褚的头发很好,发质光泽油亮,一头的短发生得十分浓密,眉毛也是浓黑的两道。   初蘅一点点地摸着他的头发,然后看到了他的头上有三个发旋。   她从小便听别人说, 发旋多的人脾气都是死犟死犟的, 认准了的事情,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现在看来,这个说法是真的。   初蘅知道他有多犟。   当年他被误认为是气得褚阿姨病发的元凶,他在医院抢救室外被季正诚那样毒打了一顿, 可他却没为自己叫过一声屈, 也没为自己流过一滴眼泪。   到了后来, 哪怕是真相大白,哪怕季正诚还是同以前一样,待他如同待亲生儿子一般,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从季家搬了出去。   这些年来,他没有改名换姓,也没有去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所以初蘅清楚,他并不是对季正诚记仇。   他只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所以便一直犟在了那里。   这样一想,初蘅的心里便无可抑制地柔软了起来。   初蘅以为自己已经是很犟的人了,可她也从没和自己过不去过。   虽然知道奶奶离婚分得的财产其实都是宋鸿煊赚来的,可初蘅也从不耽误让自己过得舒服过得享受——她根本就不在这种事情上难为自己。   可眼前这个人,他就为了那口犟着的气,哪怕差点上不了学,也情愿靠着自己攒学费,情愿一个人在外吃苦十几年,情愿白手起家自力更生。   真是个天生的犟种冤家。   将他头发上的泡沫一点点冲干净了,初蘅又从旁边拿过一块干毛巾,给他擦了擦脸。   等他睁开了眼睛,初蘅又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转过去,我给你擦背。”   谁知下一秒,季褚却突然伸出**的胳膊,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撒娇,“蘅蘅。”   他这么一揽,初蘅身上那件薄薄的小背心瞬间就被水珠浸湿了一大半。   她气结,伸手去推他的胳膊,“喂。”   只是男人修长结实的胳膊像是铁箍一般紧紧圈着她,她推也推不动。   于是初蘅只能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任劳任怨地给他冲着后背。   只是谁知道这个人竟然趁乱作怪,原本落在她腰间的大手一路往下滑。   季褚的声音带一点沙哑:“……刚才当着那么多男人的面穿那么短的裙子,现在反而不穿了?”   他喜欢看她穿裙子,但不喜欢裙子像今天那么短,也不喜欢像今天这样有那么多人看着。   唔……裙子非要那么短也行,那就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初蘅的语气懊恼,“哎呀……你讨厌。”   她在这认真地给他洗着澡,他却对着自己动手动脚。   偏偏初蘅手上还拿着淋浴喷头,生怕将身上弄湿,她推都不敢用力推他,只能任由着这个人对自己动手动脚。   季褚委屈巴巴地控诉她:“给才见一面的男人加油,都不给我加一句油。”   初蘅没想到他心里居然还惦记着这件事,一时间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想了想,然后道:“……那还有别人给你擦汗呢。”   季褚一怔,这才想起先前有一个不认识的啦啦队队员给他擦了额头上的汗。   他那会儿光顾着偷看自家媳妇儿了,哪注意到旁边有人给他擦汗?   “我就是那一下没躲开……我都没喝她的水。”季褚探身,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再说了,我现在都洗干净了。”   初蘅忍着笑,作势便将淋浴喷头拿开,“洗干净了?那我不洗了,你起来。”   季褚倾身,含着她的唇,又捉住她的手往下,“……这里还没洗。”   两个人唇齿交缠着,初蘅还是觉得害羞,挣扎着就要抽出手来。   她挣扎着喘出一口气来,含糊道:“……你、你自己洗。”   “蘅蘅……”男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了微微急促的喘.息。   初蘅被他亲得大脑缺氧,攥着东西的手被他更紧地按住。   她的另一只手不自觉一软,正在“滋滋”往外喷着水的花洒便掉落在了一旁,将她的脚面打湿了一片。   下一秒,初蘅便感觉身子忽的一轻,然后就直接被人腾空抱起来了。   “喂!”她吓了一大跳,双手急急地搂住了季褚的脖子,“你小心点!”   只是哪怕一只手骨折了,但季褚还是轻轻松松地单手将她一把扛了起来。   两个人全身都**的,就这样一路从浴室走到了外面。   ………………………………………………   季褚密密实实地压着她,滚烫的呼吸也拂在了她的脖颈间。   初蘅听见男人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很低,却带着极致的蛊惑:   “蘅蘅,这样要出人命了……”   “衣服都湿了,难受,你先让我——”   “那就不穿了,嗯?蘅蘅乖。”   “唔……窗户、窗户还没关。”   “不用去管它。”   “你等一下,我还没——”   “嘶……蘅蘅你压到我胳膊了。”   ………………   初蘅从来都不知道,竟然有人能这样不知餍足。   她觉得自己上当了。   明明是她不小心碰到他的胳膊就要喊疼的男人,怎么后来抱着她的时候,半句疼都不喊了呢?   到了最后,初蘅那一把乌黑的长发像是被水浸过,如同海藻一般黏在雪白的脖颈间和后背上。   极致的白衬着极致的黑,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季褚俯身去吻她,“……蘅蘅。”   他一点一点地,十分细致地吻着她,从面颊吻到脖颈,从肩胛吻到后腰。   初蘅浑身汗涔涔的。   她此刻精疲力尽,实在是累得连手指尖都抬不起来了。   她咕哝道:“我渴了。”   季褚在她的耳垂上亲一下,然后爬起身来,下床去拿水。   趁着这个当口,初蘅将床上的被子裹在了身上。   季褚将矿泉水拧开,然后要喂水给她喝——先前柔弱得打不开瓶盖的男人,这会儿却是活动自如。   因为先前的剧烈运动,初蘅的脸颊上带了几分绯色,但嘴唇却白得近乎透明,唇瓣上是斑斑的咬痕。   季褚伸手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拨了拨,然后突然就笑了——   “你怎么跟狗一样?”   先前见她生怕自己叫出声,闭紧了眼皱眉咬着唇瓣的模样,季褚便觉得可怜又可爱,一颗心都软得化成了水。   于是他便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她的唇瓣间,让她咬着玩。   这会儿看见自己的手指上一排斑驳的牙印,季褚起了坏心,故意将手指凑到了她的眼前,旧事重提道——   “蘅蘅,你属狗的是不是?把我咬成这样了。”   初蘅没有力气回击,只得愤愤地瞪了他一眼。   季褚喂着她喝完了几口水,然后又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这里不能声音太大……等回去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初蘅气得脸都红了,抄起一旁的枕头就砸向了他。   季褚这会儿餍足,心情极好。   挨了老婆这么一下,他半点也不恼,还一脸关切道:“这又使不上力,别把你自己手打疼了。”   初蘅将脸埋进了枕被间,然后低声道:“我饿了。”   季褚一愣,这才想起来,先前喂他吃晚饭的时候,她只吃了几口。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再加上刚才这么一番运动下来,她必定是饿肚子了。   季褚抄起床头的电话,给客房打了电话,让对方送两份夜宵上来。   不一会儿,便有工作人员来敲门。   季褚光着上半身,这会儿正在穿裤子。   只是一只手实在是提不起裤子来,万般无奈,他只得求助窝在被子里的人,“蘅蘅……”   初蘅这才翻身坐起来。   要不是外面的门铃一声一声的响,她才懒得搭理这个人。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指导着她:“咳,塞进去,嗯对……再拉拉链。”   一阵窸窸窣窣声过后,她终于费劲地帮他穿上了裤子。   季褚走到门口,去取夜宵。   招待所里的夜宵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就那么几样东西,除了面食还是面食。   初蘅吃了两口面条之后便没胃口了,蔫蔫地放下了筷子。   倒是季褚,将自己的那一份连带着她吃剩下的都扫进了肚子里,然后又很自觉地跑去浴室给她洗衣服了。   换作平常,初蘅肯定要担心一下他一只手怎么洗衣服。   但此时此刻,她只想说:该。   就该让这种人好好劳动一下,最好把精力都消耗了。   将衣服洗好了之后,季褚便直接将她的衣服都摊开搭在了房间里的暖气片上。   “明天早上肯定能干。”   当然,这话其实是多虑了。   因为在周六和周日的这两天时间里,初蘅都没能走出招待所的这间房间。   这种东西,是食髓知味的。   直到周日晚上,初蘅才不得不回宿舍去——明天就要上班,她总得回宿舍去换一身衣服。   ………………   只是第二天一上班,初蘅便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关心。   边瑶忧心忡忡:“初老师,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哎,是又看鸟类观察记录片了吗?要注意休息呀,我这里有褪黑素,你要不要?”   娄湃也很奇怪:“怎么今天大家都感冒了,刚才碰到季总,他也感冒了。”   初蘅脸上一红,没作声。   昨天她让那人先去关窗,可是人家偏不,就是先吃到嘴里了才肯罢休。   可等真吃到了,他哪里还顾及得到一扇小小的窗户?   后来又是将她抱着按在墙上……自然是感冒受冻了。   初蘅去茶水间,泡了杯VC泡腾片端回座位。   回来的时候发现任所长也在办公室,只是今天的他不同于往日的和颜悦色,只是沉着一张脸,敲了敲初蘅的桌子,“来一下我办公室。”   往日里任所长和女下属谈话时,办公室的门从来都是打开的,但今天他却主动将门紧闭上了。   初蘅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她手上的那几个项目运行良好,并没有出什么篓子。   任所长思忖几秒,终于还是开门见山道:“怕你之后要闹情绪,我提前和你说了吧……你的主任没戏了。”   初蘅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明屹?你们最后还是选他了?我知道他以前是很厉害,一个人扛起十三所,但最近几年他的项目的确开展得不好,你们难道——”   任所长打断她:“不是。”   斟酌几秒,他继续道:“部队空降来的……当红的少壮派,三十岁的上校……我也要被调走,妈了个巴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两分钟到两天的飞跃。 第66章   听见任所长的这一番话, 原本坐在座位上的初蘅,“嚯”的站起身来。   大概是生怕这个炮仗将怒火撒向了自己,任所长赶紧将自己撇干净——   “这真不能怪我, 我报上去的主任人选就是你……喏,不信你自己看。”   说着便从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底下摸出来一张纸递给初蘅。   初蘅接过来那张纸,看了一眼。   不错,上面写的果然是她的名字和对她的评语, 连公章都盖上了。   她“啪”的一声将那张纸放下来, 重新看向任所长, “那你也太没用了。”   任所长苦着一张脸, “这能怪我吗?我自己都没得副院长当了。”   任所长原本的升迁是绝对的好事——从十三所所长升迁到六院副院长, 六院是他的老地盘,他在这儿深耕了将近二十年,如今升职成副院长,实权只增不减,当然是绝对的好事。   但现在, 组织上一纸任命,将他调到了九院去当副院长,虽然职位头衔都是平级,可那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原来老领导留下的关系就盘根错节。   如今他这么一去,干得好是应该的, 干得不好, 那就等着被边缘化提前退休吧。   为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任所长又突然察觉到不对。   等等,这个炮仗刚刚说他什么?   “那你也太没用了”?   念及此,任所长立刻板起脸来, 严肃道:“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无法无天,怎么对着领导说话呢?”   初蘅“哼”了一声,“你不是马上要调走吗?都不是我的领导了还想要我和你说好话。”   任所长被噎了噎:“……”   办公室内是长久的静默。   最终还是任所长先开口,道:“新来的那位姓齐,叫什么……哦对,叫齐舜。我看了他的履历,之前都是在部队里,也没什么科研经历。”   说来说去,就是外行领导内行来了。   他们这种科研单位,说出去大家都觉得是强势单位,掌握了无数的资源和经费,可实际上呢?   这里的每一个项目都牵扯到巨大的利益,自然也就有无数部门想要来分一杯羹。   这种加塞外行来领导内行的事,也是屡见不鲜了。   毕竟很多时候,领导们都觉得,懂不懂不要紧,会管人就行了。   对于这一点,任所长也是无能为力。   念及此,他又叹一口气,然后看向初蘅,道:“我是怕你闹情绪,所以才提前和你打预防针的。你看那个明屹,我都没和他说,人家可比你大气多了。”   顿了顿,任所长又道:“等新领导来了,你把你的情绪都给我收好,别对着人家动不动就甩脸子,人家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初蘅轻哼一声,然后简短道:“我不。”   任所长皱眉,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下一秒,初蘅又继续道:“换成你,你会乖乖听话不甩脸子吗?”   任所长轻咳一声:“……”   当然不会。   任所长虽然平日里为人和气,对着下属也极其护短,但都是能干到副院长的人精了,怎么可能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莲?   好好的主任位子,被突然来的空降兵占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要是不闹闹脾气,那真的是要被人当成沙包捶了。   沉吟半晌,然后初蘅看向了面前的任海燕,半点不客气道:“我要请假。”   一听她这话,任所长立刻笑眯眯道:“哟,之前不是怎么劝你休息都不休息的吗?”   初蘅轻哼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先请一个月。”   她先前攒下的那么多调休单子,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见她来真的,任所长脸上也微微地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那你要想清楚。”   新领导还未上任,初蘅这里便直接请上了一个月的假,瞎子都知道她这是要给新领导一个下马威。   给下马威倒是不要紧,但就怕玩脱了。   任所长看向她,意味深长道:“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找到人来取代你了。”   新来的所长和主任,自然是要扶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初蘅这样一请假就请假一个月,会有两个后果:   其一,新来的空降领导顺利找到其他可以干活的人,对方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顺势接手原来在初蘅手上的全部项目。   这样的话,初蘅就算是彻底玩脱了。   其二,则是新领导发现根本找不到人来替代初蘅在项目里的位置,想要项目继续,就必须等她回来。   这样一来的话,自然就是初蘅掌握了主动权。   当然,初蘅并非意气用事的二傻子。   她老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然后又看向老任,道:“明屹要辞职回学校去读书了……哼,我看他们去找谁来接手这项目。”   任所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人家明屹的辞职报告是偷偷打的,她和明屹之间向来是水火不容,怎么现在又知道人家要辞职了?   顿几秒,任所长反应过来,“没看出来啊,你家那小白脸还挺能给你刺探情报的……啧啧。”   等出了海燕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初蘅发现季褚也在。   一群人正在聊天。   娄湃问季褚:“季总,你都在我们这儿待半个月了,公司的其他业务不用管吗?我们这个项目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啊?”   季褚看一眼刚进门的初蘅,然后泰然自若道:“江总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公司的其他事情有江总处理……这边项目的数据量大,我怕小秦处理起来没经验,还是我在这儿多看着一阵子。”   初蘅坐回到工位上,闷不吭声地整理着自己桌上的各种资料。   而季褚见她来了,便也心照不宣地、十分默契地先离开了。   他出去后,初蘅的手机上立刻收到一条消息——   【蘅蘅,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公开?憋死我了。】   初蘅对着那条信息看了好几秒,心里想着的是:   不如就趁着自己要请假的这个契机,直接将结婚的事公开算了,到时候请假也可以说是去度蜜月了。   将来万一真的在新领导面前玩脱了,还有个借口能圆回来。   初蘅将手机放下来,轻咳一声,刚想要开口,谁知道她们办公室里的娄湃,突然就压低声音开口了:“你们刚才看到了没?”   边瑶的声音里有一些伤心,弱弱道:“……看到了。”   初蘅奇怪,“看到什么?”   娄湃小声道:“刚才那个季总,他脖子上被挠了好几道。”   初蘅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嗽咳个不停:“咳咳咳!”   边瑶赶紧给她拿了纸巾过来,又帮她拍着背。   娄湃也痛心疾首道:“蘅姐,你也很惊讶是不是?没想到这个季总居然这么人面兽心!”   边瑶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说不定、说不定是他自己挠的呢。”   季师兄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那么爱太太爱家庭的好男人,怎么现在会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呢?   娄湃叹了口气:“小边你懂什么?他自己又没指甲,男人的手怎么可能挠成那样?”   蹲了顿,娄湃又神秘道:“你刚才没看见吗,他衣领最下面,就锁骨那儿,有草莓……啧啧,这季总的体力也太好了,胳膊断了一条还能搞得女方□□的。”   听见这一番话,初蘅颇有几分心虚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昨天晚上的时候便发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枚枚暧昧的红痕,所以今天特意挑了一件高领衫穿上。   至于季褚,他这回来,也没带太多衣服,她本来昨晚就帮他打好了领带遮,谁想到等到今天这人自己穿衣服,还是没能遮住。   初蘅觉得,这误会实在是有些闹大了。   虽然说有些羞耻,但夫妻之间这种事也很正常的吧?   她轻咳一声,觉得还不如就趁现在认了吧。   只是没等她说话,娄湃又看向了边瑶,提醒道——   “小边,我看你最好当心点……这个季总速度也太快了,才来咱们这儿半个月就出上轨了,我看多半就是骗你这种单纯无知小妹妹的,哼哼……所以说啊,长得帅的男人,身边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   边瑶想想便觉得伤心:“两天用了三盒……这也太过分了吧。好替他老婆不值呜呜呜……”   原本初蘅鼓起勇气酝酿的一肚子的话,听见“三盒”这两个字,瞬间又憋回去了。   这回不用问其他人,初蘅心里清楚,“三盒”指的是什么。   先前在招待所房间里的时候,这人找前台一口气要了三盒套子。   要了三盒这也就罢了,偏偏周六晚上的时候,这人便将那三盒都用完了。   这人原本还想要找前台要,结果是被初蘅给拦住了。   初蘅知道这里的人情圈子太小,招待所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传得整个基地都知道。   虽然她来他房间时前台没人,但这人一口气要了三盒套子,用完三盒还要继续要……这样的大新闻绝对会传遍整个基地。   于是初蘅便让他自己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去外面的小卖部买去了。   可谁知道……如今这一桩艳闻还是传遍了整个基地。   原本憋了满肚子话想说的初蘅,此刻也偃旗息鼓了。   公开的事情,还是缓缓再说吧……起码等他们忘掉三盒的事情。   ***   初蘅的假期从本周五开始。   而为了避免旁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在她休假的两天之前,季褚便提前回北京了。   当然,季褚没有直接回北京,而是在西京住了两天,等她来了之后,两人坐的是同一班回北京的飞机。   虽然不知道老婆好端端的为什么又休假了,但季褚还是很开心。   这回回去,两人正好将证给领了,免得他每天提心吊胆,处处要提防着觊觎他老婆的王八蛋。   等到飞机降落了,两人正打算先回家,却不料在出口处看见了一个人。   是季正诚。   当年的那件事发生了以后,这是十二年来,初蘅第一次见他。   和她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季先生不同,如今的季正诚,不过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可却是华发早生。   虽然他的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地梳着,可鬓角的头发却是全白了,整个人瘦得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半点没有从前的影子。   看着季褚和初蘅,季正诚笑了——那笑容里带了一点极隐秘的讨好,初蘅读得出来。   他看向季褚,开口道:“你之前打电话回来,说要用户口本……既然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们俩先回家陪爸爸吃顿饭吧,到时候正好把户口本给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说一下,本文里的六院九院十三所一系列,全是架空,和现实没有任何对应哈~ 第67章   大概是没有做好准备, 突然面对上季正诚,季褚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倒是初蘅,作为一个局外人, 她看出来这父子两人相处时的不自然,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季正诚,笑道:   “既然有现成的, 正好我们不用回家做了。”   一听初蘅这话, 季正诚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他伸手就接过了季褚手中的行李手推车, “那走吧, 车子就在外面等。”   季褚愣了愣, 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初蘅。   初蘅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神平静且温柔。   季褚定了定心神,然后转过头,将行李手推车从季正诚手中抢了回来。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紧绷:“……我来吧。”   就这样,三个人一齐回到了季家。   ***   平心而论, 十二年前离开这个地方时,初蘅的心中是愤怒的。   她愤怒于季正诚因为一个误会,能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下那样的狠手。   可除了□□上的伤害之外,可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伤害。   季正诚告诉他, 你是不被爱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当初被我捡回家来, 只是为了安慰妻子, 不能让她承受丧子之痛。   现在她不在了,所以你唯一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当年的季正诚未必真的是这样想。   可他愤怒、伤心,他的一腔情绪需要发泄, 所以便选择了最伤人的话来说。   当初的初蘅同样生气、愤怒,可再见到如今的季正诚,她没想到,不过十二年的时间,他的头发便已经全白了。   其他人似乎都已经逐渐走出了原来的阴霾,唯有他还留在旧日阴影中。   这些年来,他承受了些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车子一路开到季家的别墅,车内的三人一路无言。   一下车,季褚便跟直接去楼上了。   这些年来,在他为数不多的每次回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去给母亲上香。   初蘅没有和他一起去。   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她就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个她曾短暂生活过的地方的一草一木。   十二年了,可花园里的花还保持着当年褚晓在的时候的模样:雏菊、风信子、郁金香……每一样花都一模一样。   等到初蘅看清正在花园里忙活的园丁时,就更加惊讶了。   先前给季正诚开车的司机,便是当年季家的司机。   初蘅原本以为这只是巧合,可到了此刻她才突然发现——   不光是司机,连带着家里的园丁、保姆、甚至厨师,都是十二年前就待在季家的老人。   初蘅的眼睛有些泛酸。   是啊,她早知道的,见到此情此景她已经想要流泪了,更别说是见到褚阿姨的牌位了。   初蘅侧过脸,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这一侧脸,她便看见了站在远处的朱秀丽。   朱秀丽还待在季家工作,头发也已经有些白了,不过脸上的皱纹倒是没有几条。   看见初蘅,朱秀丽先是惊讶,然后又渐渐地红了眼睛。   她站得远远的,脸上带了几分犹豫之色,大概是也不确定要不要叫初蘅。   所以初蘅先开口了:“朱阿姨。”   说着便朝她走去。   朱秀丽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声音里带了一点哽咽:“蘅蘅是真的变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   初蘅笑了笑,然后问:“您身体还好吗?”   哪怕后来被奶奶接回去了,可初蘅始终还是记得当年朱阿姨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的。   只是当初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卖了,所以后来的这些年里,初蘅也始终没有机会再和她见面。   看见她们俩说话,季正诚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其实家里人都知道,一年到头下来,他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刻。   季正诚说:“朱姐,别在外面站着了,一起来吃饭吧。”   朱秀丽大概是还有些想要推辞,但初蘅将她拉进来了,轻声道:“朱阿姨,正好,好久没和您说话了。”   大概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初蘅,所以今天的朱秀丽也是格外的唠叨——   “杜昊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去年结婚的……我们家在家属院的老房子也卖了,添了点钱,买了一套三居室。”   “其实我现在有退休金,杜昊自己也赚钱了。他们父子俩总是劝我别这么辛苦了,但我……哎,我看着先生这样,真的不忍心。”   其实这个家里的主人家,从当初的三个人,变成了如今只有季正诚一个人,本来是用不了这么多司机佣人和厨师的。   可季正诚还是将当年家里的这些人一直都留了下来。   朱秀丽也曾经提过一次辞职,说是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从前好了,如今有了退休金,家里的条件也宽裕了许多,可以不打这份工了。   可谁知道,季正诚听她这样说后,立马将她的工资给提了一倍,又特意和管家说了,往后她在这个家里不用干活,觉得难受了可以随时休息。   说到这里,朱秀丽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知道先生为什么这样。太太没了,季褚也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个家都不成家了。可能看到我们这些老人,他心里能觉得好受些吧。”   已经走远的他挽回不了,所以他便极力留住还能留住的。   听见朱秀丽这样说,初蘅下意识地转头看去。   季褚已经给褚阿姨上好了香,这会儿已经下楼来了。   而季正诚紧随其后,手中还牵着了一条大狗。   是一条精神奕奕的德牧犬。   季正诚抓着那条德牧脖子上的狗绳,对着站在一旁的季褚笑道:   “这条狗是住前面的那家人养的,后来他们家有小孩出生,不想养了,所以我就把狗带回家来了……你来看看,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德牧了吗?”   和季正诚说话时,季褚总有些不自然——不是冷淡,不是疏离,更不是怨恨,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不自在。   听见季正诚这番话,季褚也没看他,只是“嗯”了一声,然后蹲下身去,去逗那条毛色光亮、看起来被养得很好的狗狗。   见这对父子俩这样,朱秀丽叹了口气,然后低声道:“不是什么别人家不想养的狗,是先生专门去外面买回来的。”   季褚从小就喜欢德牧,可惜褚晓天生对狗毛过敏,所以从前家里是不准养狗的。   从刚学会走路的年纪开始,季褚就很眼馋别人家的大狗,想要玩狗也只能去别人家——每次回了家还必须先将自己从里到外洗一通。   季正诚从前也是不喜欢儿子玩狗的——他是个一等一的严父,无论季褚喜欢什么,他都生怕儿子玩物丧志。   可到了现在,为了讨好一年到头来也难得回几次家的季褚,他却直接抱了一条德牧回家来。   朱秀丽并不知道当年褚晓去世时,这对父子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也并不是很难猜到——非得是极过分的事情,才能引得本该相依为命的父子俩在一夜之间疏离起来。   可是……朱秀丽叹一口气,低声道:“季先生当年肯定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都十多年过去了……这些年季先生别说是再婚了,连个走得稍微近点的朋友都没有。我看他是——”   后面的话,朱秀丽却是不忍心再说出来了。   她看季先生是,从季太太走的那天开始,便也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朱秀丽握着初蘅的手,轻声道:“蘅蘅,阿姨是过来人,我看就只有你在季褚那里说话是管用的。你帮忙劝劝他……他爸爸当年做得再有不对,可也一天天老了。”   ***   饭桌上,季正诚并没有问太多关于他们俩结婚的细节。   因为在季褚大二那年,那时他和同学一起创业办了一个科技公司。   初创公司做得不温不火,但却突然被科技巨头看上,对方出了好几百万美元来收购他们公司的业务。   那时一起创业的同学都欣喜若狂,可季褚却发现原来那家科技巨头是受人所托——正是季正诚,他白砸几百万来捧自己的场。   季褚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回到宿舍,一言不发地将自己拿到的那份股份转让协议给撕得粉碎。   其他人他干涉不了,但他不想受这个人情。   在那之后,季正诚便没有再干涉过他的生活。   最开始他是爱这个孩子,和褚晓爱这个孩子一样爱;然后则是愧疚;再到后来,他几乎是怕了这个儿子。   此时此刻,和过去的那些年一样,季正诚没有多过问他们结婚的事情,只是在吃好饭后,回到房间,将家里的户口本交给了季褚。   他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拍了拍季褚的肩,然后道:“什么时候有空了,去和你爷爷说一声……他一定很高兴。”   ***   从季家出来之后,季褚便一言不发。   直到两人回到家里,进门之后,许久没有吭声的季褚才突然道:“你会觉得我……很冷血吗?”   初蘅没有急着说“不”,只是回身搂住他的腰身,反问道:“那你自己觉得呢?”   季褚垂下了眼睫,低声道:“我不喜欢当别人的替身……一秒钟也不想。”   可是十二年前季正诚告诉他,他只不过是那个出生三天便夭折的孩子的替身,所以才被季家养了十六年。   他不记恨季正诚,可却因为那一番话,自我怀疑了整整了十二年。   大概又是想到了那个夜晚。   那么长、那么冷的夜。   “谁都不行,你也不行。”季褚轻声道,“蘅蘅,你如果把我当替身,我掉头就走。”   初蘅扯开他的衬衫下摆,然后把手伸进了他的衬衫里。   他的体温高,身体向来是滚烫的。   她将手掌轻轻覆在男人的脊背上——其实当年被季父打出来的那些伤口早已经愈合消失,但她还是忍不住问:“疼吗?”   季褚俯身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的一吻,然后低声道:“不疼,早就不疼了。”   他的蘅蘅,是见识过他最狼狈的模样的。   下一秒,初蘅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然后踮起脚来,重重地吻上他的唇。   其实她只关心他疼不疼,至于别人……她根本就不关心。   ***   两人原本说好是要第二天去领证的。   但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初蘅发现自己翻遍衣橱,竟然找不到一件可以穿去领证的衣服。   初蘅读书时便偏爱休闲打扮,衣柜里全是帽衫仔裤,等到一毕业又去了十三所,这样的大甲方也几乎没什么dress code可言——倒是乙方们一年到头都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当然,初蘅的衣柜里除了那些帽衫仔裤,还有一堆裴凝给她买的衣服——每次裴凝逛街的时候,都会顺带着给她捎几件。   说来其实奇怪,初蘅和裴凝大概是这世界上相处得最和谐的一对姑嫂了——尤其是在两人几乎还能算得上半个情敌的前提下。   当然,初蘅听过裴凝的理由。   当时裴凝就捏着初蘅的脸颊笑眯眯地说:“多亏了蘅蘅你整天对着你哥哥不是打就是骂的——大大地降低了我当一个好老婆的成本。”   每次宋引在妹妹这里吃了闭门羹,等他回到家里,裴凝只需要很潦草敷衍地摸摸他的狗头,宋引就会立刻摇着尾巴觉得“亲亲老婆是全世界对我第一好的人”了。   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吗?   所以每次外人觉得裴凝有初蘅这么个看起来不好说话的小姑子,平常日子一定不太好过的时候,裴凝都会嘲笑这些人太天真。   话说回来,裴凝这个嫂子每次给初蘅买的那一大堆衣服,初蘅也是穿不出去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穿蕾丝公主风的衣服的。   季褚在旁边看她纠结了一个多小时,也是觉得好笑。   虽然他觉得老婆穿什么都好看,但这种日子,的确是要讲讲仪式感的。   于是季褚便道:“去商场挑几身你喜欢的?”   昨晚在床上的时候,逼着怀里的人和他面对面跨坐着的时候,季褚便缠着媳妇问,什么时候再穿裙子给他看。   当然,那会儿媳妇给了他一拳,可裙子还是要买的。   初蘅不知道此人心里龌龊的想法。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大概是前阵子忙着工作的缘故,她发现自己的头发也有些干枯毛躁——应该顺便再去一下理发店。   反正无论如何,今天看起来并不是一个领证的好日子。   更确切地说,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拍结婚证照片的日子。   季褚突然就感觉有些亏。   本来今天领证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怎么突然又往后延了呢?   只是此时悔之晚矣,只能尽量补救。   因此等到出门的时候,趁着初蘅在房间里换衣服,季褚便掏出手机,给江敬发了一条短信。   等到两人开着车出了地库时,季褚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江敬打来的电话。   他“嗯嗯啊啊”几声,然后又皱着眉,一副很为难的样子:“一定要我去吗?有那么急吗?”   初蘅听出来大概是有急事,于是便道:“你去吧,晚点去商场也行。”   “就一会儿。”季褚掉转了方向盘,“合作方公司有一个老总非要和我讨论个事情,你等我一刻钟,就在我们公司里玩玩好了。”   一刻钟,足以让他们看清自己的老婆有多美貌多优秀吧?   只是初蘅有些害羞:“……算了。”   他的公司里,她就只认得江敬,贸贸然去太奇怪了吧?   初蘅轻咳一声,“我就在车里等你吧。”   季褚:“???”   这不行,这可不行。   蘅蘅要是就在车里等他,没人看见他老婆有多漂亮多聪明,那他今天还来公司干什么?   他大老远跑来公司干什么?闲得慌吗?   因此,三分钟后,工具人江敬又开始任劳任怨地在公司里传播起了八卦——   “听说季褚老婆也来了,就在楼下停车场,我得去看看他老婆长什么样。”   回应江敬兴奋的,是众人的冷漠。   江敬疑惑了:“你们……都不好奇老板娘长什么样吗?”   Mark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摇摇头:“女科学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漂亮……要是她设计的卫星来了,那才有点看头。”   其他人一片附和——   “就是就是,好看的话老大肯定早就发照片了。”   “不露脸一律按乔碧萝处理,还看什么啊。” 第68章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就是就是, 不露脸一律按乔碧萝处理!”   虽然在座的诸位都是理工科宅男,但谁还没见过漂亮妹子了还是怎么的?   他们公司的那个投资人Nancy,那才是有颜值有身材的大美女呢。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 大美女都是成天晒自拍的。   像老大这样的,结婚这么久了,连喜糖都发了,结果连合照都没晒过, 想必老婆也不是什么大美女。   可算了吧, 那还有什么好看的。   在办公室众人如此表示之后, 江敬也只得十分无奈地沉默了。   他转过身, 一边往办公室的方向走, 一边打算给季褚发短信。   想要上演什么“哎呀我真的不想炫耀我聪明又漂亮的科学家老婆/但是既然你们都来偷看偶遇了/那我只能承认你们看到的这个大美人就是我的科学家老婆”之类的戏码,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季褚想要炫耀自家媳妇儿的话,那就只剩下了一条路:光明正大地把初蘅带到办公室来,在众人面前亮相。   只是没等江敬将那条劝他认清现实的短信发出去,刚从外面回来的Andy便以风一般的速度冲进了办公室, 伴随着他的大呼小叫——   “卧槽卧槽!楼下停车场里和老大在一起的那个大美女是谁?他怎么还亲人家?他不是都结婚的人了吗?他老婆要是知道了不得削他么???!!!”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短暂地安静了五秒。   五秒之后,原本还在工位上认真工作的众人,纷纷摘耳机的摘耳机, 推椅子的推椅子,眼看着就要蜂拥出办公室——   “大美人?就在我们楼下停车场?”   “你说的大美人是老板娘?不行不行我要去看!”   “别和我抢!我要先看!”   江敬:“……”   他拍了一把桌子, 提高了音量:“都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难得向来好脾气的江副总发威了, 一时间大家都讪讪的, 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江敬摸了摸鼻子,然后皱眉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像什么话!”   顿了顿, 江敬又道:“……要去看也是轮流去看!”   此言一出,办公室众人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然后有两个动作快的,已经抢先一步,跑出了办公室。   江敬站在原地,怀疑了半分钟的人生。   妈的,季褚这个狗东西……怎么什么事情到最后都能如他的愿???   ***   等到季褚下车了,初蘅坐在副驾驶座上,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了手机。   娄湃给她发了消息,说是除了她之外,办公室里还有好几个前辈也都休年假了。   海燕先前将空降的新领导即将走马上任的事情提前和初蘅说了之后,没过多久,这个消息也逐渐在所里流传开来了。   当然,初蘅从没要求过其他人和她一起休假——若是这样做的话,那就是自己拉帮结派搞小团体山头林立了。   只是大概是和她一样,对空降来的领导外行领导内行的不满的,在她休假后的第二天,便也有好几个同事一起休假了。   这些休假申请,海燕也都一一批准了——虽然他对即将要接任他职位的下一任所长感情中立,既不讨厌也不喜欢,但底下的下属也是有表达情绪的权利的。   能不能服众,那就要看新领导的手腕了——反正和他无关。   对于顶替了自己职位的空降兵,初蘅自然是没什么同情的。   但她还是不忘提点娄湃——   【你和边瑶好好上班,别迟到早退,小心新领导第一个拿你们开刀。】   初蘅能公然给新任领导下马威,那是因为她有功劳在身,说话做事也硬气。   要是她将娄湃边瑶这种小年轻一起拉下水,让他们给自己当枪使,那就太缺德了。   回复完了信息,初蘅将手机扔回包里,开始闭着眼睛想事情。   她这回赌气休假,一休就是一个月,看着倒是爽快,可回去之后,还是有烦恼不完的事情。   新来的所长是什么风格,新来的主任又是什么风格,这两人之间是铁板一块、一团和气,还是各有筹谋……所有的这些,都还需要考虑。   念及此,初蘅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在这种单位里,有时候业务能力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从前海燕不和她计较这些事,可新领导就未必了。   初蘅正闭目思索着,车窗外却突然传来一阵“笃笃”声。   她睁开眼睛,发现是有人在敲她的车窗。   是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孩。   初蘅将车窗放下来,“有事吗?”   短发女孩举着手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姐姐,请问你有现金吗?我转账给你……停车费只能现金。”   初蘅身上不带现金,她本打算摇头,但眼角余光看见了控制台上放着的那个男士钱包,于是她道:“等一下。”   说完就去拿季褚的钱包。   季褚的钱包里倒是有现钞,她抽出一张来,递给那个短发女孩。   “谢谢谢谢。”短发女孩接过来,又拿出手机来,“小姐姐,我加你微信转账吧。”   初蘅的目光落在女孩脖子上挂着工牌的红色挂绳上。   Cetus Tech——正是季褚的公司。   她本来觉得凑巧,但又突然想起来,刚才她在车里和娄湃发消息的时候,车子前面经过了好几个人,胸前都挂着同样的工牌,还不时地往车里张望。   ……原来是这样。   初蘅笑了笑,然后道:“不用了,就当是你们季总请客。”   短发女孩愣了愣,然后一张清秀的小脸瞬间爆红。   啊啊啊啊被老板娘认出来了!   ***   捂着通红的脸蛋飞奔回到办公室,韩恬终于忍不住尖叫:   “啊啊啊啊!老板娘也太漂亮了吧!!!”   此言一出,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道——   “我都不敢仔细看,才来得及瞄了一眼,亏了亏了。”   “你居然还敢去搭讪……老板娘和你说什么了吗?”   “拍照了吗拍照了吗?我也要看。”   老大的车子大家倒是都认得,一下去他们就找到了。   但是副驾驶座上的老板娘气场太强大,这群宅男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是嚷得大声,可等见了真人,都是隔得远远地偷瞄一眼就跑走了。   正说着,办公室一片“叮叮”声此起彼伏。   是一位壮士,冒死拍下了老板娘的玉照,然后发在了公司的大群里。   虽然是高糊照片,但大家还是能看到,照片里的女人头发高高挽着,一张小巧白皙的鹅蛋脸不施粉黛,正低头看着手机。   不用看清五官,都知道绝对是大美女。   Mark也是一脸懵逼:“造卫星的……现在都长这样了?”   这么漂亮的女科学家……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比起科学家,这更像是去接近NASA研究人员套情报的吧。   他喃喃自语道:“这真是老大的老婆?”   老婆和造卫星之中,必定有一个是假的。   “不行,等见面了我一定要考考她harmonic oscillator是什么。”   江敬有点惊讶地看向Mark,大概是惊讶于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醒醒,人家是两届国际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牛津的DPhil。”   Mark这样的,要是放在十几年前读高中的时候,一定是被蘅姐怼到怀疑人生的那一个。   其实江敬早就想好好说说公司里的这群宅男了——   “行了啊,你们一个个的,都什么刻板印象啊,凭什么女科学家就不能漂亮了?我之前去六院出差,人家那里的妹子可是个个能力强又漂亮。”   江敬这话一出,倒是提醒了Mark,他“嚯”的一声站了起来——   “江总,你们之前去西京的那个项目……甲方不会就是老板娘的单位吧?”   江敬“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说呢!”Mark总算是想明白了,重重地一拍桌子,“之前每个项目现场老大最多也就待个三四天,结果上次在西京待了半个多月……这是公费谈恋爱啊!”   此言一出,其他众人恍然大悟。   “哈?这么漂亮的老婆,难怪老大跟得这么紧!”   “江总你明明就认识老板娘,刚才还不告诉我们老板娘这么好看……你可太坏了!”   “那小秦也太惨了吧,一边工作一边还要吃狗粮。”   说到秦玉,江敬倒是想起来了,她在公司的大群里,估计也看见了那张照片。   虽然知道秦玉不是喜欢乱说八卦的人,但她现在人还在六院的项目现场,就怕她万一说漏嘴了,于是江敬又拿起了手机,准备给秦玉发个消息说这事。   而借故将老婆带到公司来的季褚,此刻也在办公室里待够了。   他推门出来,对着手机里的那张偷拍照片佯装讶异道:“你们这些人……瞎拍什么呢?”   Mark摇头叹气道:“老大,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只说老板娘是造卫星的,怎么不说这个造卫星的长得这么漂亮啊?”   听见这话,季褚心中美滋滋,面上却是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漂亮吗?这不就普通长相吗?”   闻言,韩恬也忍不住谴责他:“老大,你也太虚伪了。”   刚才近距离和老板娘一接触,她一个女的,都差点要动心了。   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老大居然觉得这只是普通长相???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解释道——   “真的。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都看习惯了……有你们说的那么漂亮吗?”   江敬在旁边忍不住呕了一声。   还看习惯了……这狗东西就差摇着尾巴转着圈让大家去看他的漂亮老婆了!   他高中时还在想谁能娶了初蘅这个“居里夫人”,没想到是被季褚这个狗东西捡了大便宜!   韩恬道:“老大,让老板娘上来坐坐吧。”   她又拿出先前初蘅给她的那张钞票,“我刚才找老板娘换钱,她认出我来了,直接给我钱了,说是老板请客。”   一听这话,季褚就笑了。   ……被老婆发现了。   季褚笑着道:“当我请大家吃下午茶了。”   说着他又要伸手拿钱包,只是手伸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的钱包在楼下的车里。   “你们想吃什么点什么,留好发.票找我报销。”   韩恬跃跃欲试道:“点什么都可以吗?”   季褚“嗯”了一声。   一旁的江敬突然道:“我要吃黑天鹅。”   季褚这个狗东西必须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季褚转头看向他,笑了。   “黑天鹅怎么配得上我们江总的身份?”   顿了顿,季褚又道:“要不去五道营那儿吃吧?”   说着他又看向办公室里众人,“放半天假,大家一起去。”   一时间办公室里众人都开始欢呼。   江敬笑了笑,然后又问:“那……这顿下午茶就把我们给打发了?喜酒呢?”   他这么一说,大家才反应过来,纷纷嚷着还要去喝喜酒。   季褚叹了口气,然后道:“这个……主要得看她的意思。”   Mark“啧”了一声,“耙耳朵。”   韩恬笑眯眯的:“什么耙耳朵啦,这是爱老婆的表现好不好!”   一直等到季褚从公司离开了之后,大家还在讨论着老板和老板娘——   “看见了么?刚才一提到老婆,老大就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那是笑吗?他那是连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   “我第一次见季总这样……一提老婆,乐得跟什么一样,不但放假还请那么贵的下午茶。”   “给你个这样的老婆你不乐吗?我也想结婚了呜呜呜……不用懂harmonic oscillator,只要有老板娘一半漂亮就行。”   ***   等季褚回到车上时,初蘅有些惊讶:“这么快?”   季褚“嗯”了一声,随口扯道:“一个投资人,非要见我。”   这会儿已经临近中午,于是两个人便去了附近的商场。   午饭吃的是一家潮州菜,吃饭中途宋引打了电话过来——他大概是从任所长那里知道了初蘅休假的消息,于是这会儿又打了电话过来。   电话的内容没什么新意,一番话说来说去,说到最后,还是希望她去看一眼宋鸿煊。   初蘅只是觉得烦,因为有些事情她已经说得累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那个人只是年纪大了,在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下,他终于低了头。   可他大概从没有对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悔恨过吧?   季褚知道宋引打来的这通电话的内容。   无论如何,宋鸿煊都是当年间接害死他妈妈的帮凶……沉默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因此,这顿饭的后半程,两人都有些食不知味,没吃几口便结账走了。   这家商场正好有几家奢侈品门店,初蘅挑了最近的一家开始逛。   临进店前,季褚盯住不停震动的手机,道:“有个电话……你先去,我待会儿来找你。”   进了店,初蘅原本想要挑衣服,但却意外被珠宝区的一条钻石手链吸引了视线。   她走到展柜旁,看向SA,道:“这条给我看看。”   SA笑了笑,然后不冷不热道:“小姐,这条手链已经被其他客人预定了。”   初蘅知道这不过是托辞而已,要是有人付了定金,东西必然会从展柜里撤掉,要是没付定金,那又何来预定之说?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   但到底只是一条手链而已,她也犯不上和这么个小姑娘计较。   只是那个SA见她面色不虞,又弱弱地解释道:“小姐,是真的被预定了……”   说着,正好有一个客人进店来,SA像是得救一般,“就是这位客人预定的。”   SA冲着刚进店来的卷发美女微笑道:“Nancy小姐,这位客人刚才看中了您预定的那条手链。”   Nancy看了一眼初蘅的脸,心中一惊。   紧接着她又将初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通,见她穿着打扮不过尔尔,尤其是肩上背的那个半新不旧的布包,当下又略略地松了口气,然后笑着道:“这位小姐不如考虑一下这家店的包包,从包包开始入门比较合适哦。”   初蘅顺着对方的眼神,也低头看向了自己肩上背的那个布包。   是她们单位发的布包。   当初为了庆祝卫星发射成功,多印了几万件周边,过了十多年都没发完。   初蘅薅单位羊毛,拿了好多个回家装东西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铁铁就是要写基础哥哥招蜂引蝶,就是要写蘅蘅生气,当然一切的目的还是为了写两个人的angry sex(bushi 第69章   到了此时此刻, 初蘅终于开始进行自我反思和自我批评。   虽然她也来逛过这种奢侈品店,但之前的每一次都是有人陪着的。   和奶奶一起去的话,她接受的自然是最高规格的待遇。   在离婚拿了赡养费之后, 宋老夫人在花钱买开心这件事上,变得甚至要比以前还要更能花敢花了,俨然成了各大奢侈品牌捧着的老佛爷。   当然,宋老夫人这种级别的顶级贵宾,自然也是不用出门逛商场的。   各大奢侈品牌的每一季新款包包、首饰和高级成衣都是SA送到家里来,先供着老佛爷优先挑选过一轮后, 才会拿去其他客人挑的。   不过宋老夫人有时临时来了兴致, 也会去主动出门逛商场。   而初蘅作为最受宋老夫人疼爱的小孙女, 在有限的几次和她出门逛街时, 也连带着享受到了公主的待遇。   她皱一皱眉毛, 抬一抬眼皮, 又或是动动手指, 那些人精般的SA都能在肚皮里解读出千百种意思。   若她跟着裴凝去逛街的话呢,SA认得这是裴家的大小姐、宋家的少奶奶,连带着对初蘅自然也是客气有加的。   要是和宋引一起去逛街呢, 那就更夸张了。   这位外人面前说一不二的宋家太子爷, 对上宝贝妹妹,立刻就化身成为了一条摇头摆尾的哈巴狗, 会说的话也只剩下了——   “这个那个不要,其他都给我包起来。”   总结来说就是, 虽然对奢侈品不怎么着迷, 但这些年来,初蘅逛奢侈品店时,是从来没有遭到过冷遇的。   因此到了这会儿, 初蘅要想一想,才能反应过来,是自己此刻的打扮导致了店员之前半冷不热的态度。   唔……初蘅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穿着。   因为商场里的暖气开得太足,所以初蘅身上穿着的羽绒服早就脱了下来,从开始出了餐厅之后便一直由此刻正在外面打电话的季褚拿着……而那正是她身上除了手表之外,唯一一件价格过千的单品。   这会儿初蘅身上穿着帽衫仔裤,肩上背着一个半新不旧的布包,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有消费能力的样子。   初蘅认真地自我反省完毕,然后便决定离开。   其一,她并不想要通过一掷千金的方式来向陌生人证明自己的消费能力——那也太傻了,不但给人送提成,还免费给人表演了一场猴戏;   其二,面对刚才那位卷发美女的阴阳怪气,她也没兴致怼回去。   难道要她告诉对方其实这个牌子的包包对自己来说并没什么稀奇的,因为她连更稀奇的这个牌子出的马桶——就在自己奶奶住的别墅里——都见过吗?   这也太幼稚了……成年人的精力和脑容量都是很宝贵的,应该少做无意义的事情。   初蘅神色平静,看起来并没有被卷发美女刚才的话惹恼。   就在她满脸佛系地打算离开这家奢侈品店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   “蘅蘅。”   是季褚,他刚打完了电话,这会儿进了店里来找她。   他的手揽住她的后腰,“看中了哪几样?”   只是,还没等初蘅说话,先前那个和她看中了同一条钻石手链的卷发美女便先开口道:“季总。”   哪怕对方面上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初蘅还是可以察觉到,对方眼中的那一点震惊,以及拉满到100%的戒备状态。   季褚这才看到她,“Nancy?”   明明两个人站得这么近,可季褚从进店起,根本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Nancy极力将心中的那一点不忿压下,面上依旧泰然自若,只是对着一旁的初蘅扬了扬下巴,脸上带着笑意,落落大方道:“季总,介绍一下啊?”   季褚这才反应过来,然后看向身旁的初蘅,先给她介绍道:“蘅蘅,这是我们公司之前天使轮的投资人,Nancy。”   等给初蘅介绍完了,他才再看向面前的Nancy,介绍道:“Nancy,这是我太太,初蘅。”   等到将两人互相介绍完,季褚才发觉自己刚才有些失礼。   按照常理,介绍两个素不相识的人,顺序应当是先幼后长,先卑后尊,先亲后疏——他应该先对着Nancy介绍自己太太的。   只是刚才他下意识就先对着老婆介绍了Nancy了——这实在是有些不礼貌。   不过Nancy高中起便出了国,希望她不会在意这些。   而此时此刻的Nancy,如果说先前还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到了这会儿,她的脸上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她原本以为这至多不过是季褚的一个女朋友,可没想到……他居然已经结婚了。   只是这回没等Nancy再说话,倒是初蘅先开了口:“好巧,刚才我和Nancy小姐看中了同一条手链。”   说着她便看向一旁的展柜,“喏,这条。”   季褚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展柜里有好几条手链……天知道这两个女人同时看中的是哪一条。   但季褚还是一脸真诚地糊弄道:“特别好看。”   更何况,哪怕季褚的神经再大条再直男,这会儿也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   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是因为美女相见分外眼红吗?   虽然季褚也搞不懂原因,但还是决定主动对着老婆献一献殷勤,于是当下便对着Nancy笑着道——   “咱俩都这么熟了,要不你就把这条手链让给我太太吧……难得碰见一样她喜欢的东西。”   初蘅一脸平静地听着这两人的对话。   Nancy的脸色变了又变,然后她突然笑了,轻声道:“好啊。”   她看着季褚,一副言笑晏晏的模样,“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让就让吧。”   Nancy一边说着,一边用指尖摩挲着脖子上那根细细的玫瑰金项链,然后补充道:“就当是……感谢上次季总送我的生日礼物咯。”   她这话虽然是对季褚说的,可说话时的眼神,却是直直地望向初蘅。   眼神里隐隐有挑衅的意味。   季褚一脸懵逼:“???”   在原地愣了半分钟,季褚才想起来,是今年的早些时候,他和江敬商量着要从这些早期投资机构手中回购股权时,正好碰上了Nancy的生日。   要不怎么说江敬这个人办事妥帖呢?   当时季褚听说她过生日,“哦”完一声就忘,还是江敬情商高,当天便找相熟的师妹帮忙挑了一款项链,以他和季褚两人的名义送给了Nancy。   也正是因为江敬此举,他们和Nancy的关系搞好了,所以后来回购股权的事情才那么顺利。   不过现在是怎么回事?   ……怎么说得我好像和你有一腿一样?   毁人清白!   季褚有些生气,刚想要和老婆解释清楚,谁知旁边的初蘅竟突然轻轻的“嘶”了一声。   她看着Nancy手中拎着的包,有些震惊:“这是……鳄鱼皮?”   Nancy一愣,然后脸上流露出带着几分自矜的笑容。   这个鳄鱼皮的包包,她之前辗转托了好多人都没买到。   后来她还是听说宋家少奶奶是这个牌子的顶级贵宾,什么颜色款式的包都能拿下来。   所以在听说宋家少奶奶会出席一个慈善晚宴后,Nancy特意搞到那个晚宴的门票,然后假装成和宋家少奶奶偶遇。   她原本只是想试一试,可没想到宋家少奶奶异常好说话,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帮她买包。   不过此时此刻,Nancy觉得,那些刻意偶遇的细节都不用提,她的这个包包,是宋家少奶奶帮她买的。   这一层关系便已经足够了。   因此下一秒,Nancy又是一副同宋家少奶奶十分熟络的架势,云淡风轻地补充道:“宋家少奶奶帮我拿的款,不过颜色我不是太喜欢,看什么时候再让她帮我拿个灰色的吧。”   当然,初蘅的脸上依旧挂着几分震惊。   她看着对方手中拎着的那个鳄鱼包,神情中带了几分不忍和痛心——   “听说制作这种鳄鱼皮包,需要先把鳄鱼的脖子砍断,然后捣碎它的脊柱,把鳄鱼从后背剖开,最后取下它肚子上那块最柔软的皮……好残忍。”   她定了定神,然后又问:“Nancy小姐,你的鳄鱼皮包包……也是这样制作而成的吗?”   站在一旁的季褚原本还想着解释项链的事情,但没想到这两个女人之间的话题转进如风,怎么突然就聊到扒皮的事情了?   作为一个钢铁直男,这还是季褚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们的这些稀有皮包包居然是这样做成的?   等到再看向Nancy手中那个昂贵的蓝色鳄鱼皮包包后时,季褚也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扒了人家鳄鱼的皮,就为了做一个装东西的袋子——这个袋子还装不了几样东西……这也太残忍了吧!   Nancy没想到,原本自己引以为傲、走到哪个场合都要被贵妇名媛们特意多问一句的鳄鱼皮包,居然让对方反将了自己一军?   一时间Nancy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还想要说话,但初蘅又说话了——是对SA说的:   “不好意思,手链我不要了……有时候和某类人喜欢上同一样东西,会让我怀疑自己的品位。”   说完她便率先转身往店外走了。   因为刚才初蘅一直是侧身站着的,而这会儿初蘅这么一转身,先前接待她的那个SA,以及背着鳄鱼皮包包、建议她从该品牌基础款包包作为入门的Nancy都看见了——   初蘅身上背着的那个半新不旧的布包……原来上面还印着一排字。   仔细一看,那行字正是——   【热烈庆祝我国“北斗二号”卫星发射获得圆满成功!!!】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装逼于无形   大家元旦快乐,本章所有留言都发红包~ 第70章   只是还没等初蘅走出门, 然后便被刚刚进来的店长叫住了。   店长浮夸的声线里饱含着喜悦和不可置信——   “宋小姐,您今天怎么有兴致来我们这儿?”   初蘅对这位店长没什么印象了,但并不妨碍对方认识她——也许是之前接待过她。   宋家的女眷们一年到头下来要在他们品牌消费上千万,混到店长这个位置的人精, 自然是能记住宋家所有女眷的资料的, 所以此刻能认出初蘅也不奇怪。   没等初蘅说话, 店长又笑眯眯地开口道:   “要不您去里面的贵宾休息室喝杯咖啡, 稍等一刻钟, 我这边安排清场。”   说着便朝着旁边的下属疯狂使眼色。   而先前接接待着Nancy小姐的SA,此刻就十分尴尬了, 请对方离开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过好在初蘅并没有让对方太为难。   她还不至于要到店长面前告一个小姑娘的状, 因此只是摇摇头, “没有喜欢的……下次再逛吧。”   “好好好。”店长虽然心在滴血, 但面上依旧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模样, “过段时间新品来了我亲自送去您家。”   顿了顿, 店长又道:“昨天我们齐副总还说, 过几天要找个时间带着我, 给宋老夫人和您送今年的元旦礼物呢。”   换成是其他的VIP客户,每逢节假日,品牌准备的礼物要不是邮寄,要不则是客户亲自来店里取。   但对宋老夫人这样的客户而言, 品牌的工作人员是真的将她当做了祖宗一样供着。   这几年宋老夫人冬天都住在云南,于是每次各大品牌都是坐着飞机到云南去上门拜访的。   不过宋老夫人向来反感这些人上门打扰——她花不花钱是看自己乐不乐意, 这群人上门来,明晃晃就是盯准了她的钱包,目的太赤.裸, 所以让她很不高兴。   于是初蘅便提醒道:“别去打扰她了,有什么礼物,直接送去南山道那边就行。”   南山道,正是宋引和裴凝的婚房所在之处。   而站在一旁的Nancy,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本以为不过一个恰巧也姓宋的人家。   直到此时此刻,听到“宋老夫人”和“南山道”这样的字眼,她才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打扮平平的女人,正是传说中宋家那个最小的孙女。   那个受尽宋老夫人和宋公子宠爱的宋家大小姐。   Nancy是前年才回国的,她本身已经是富二代了,又因为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家境比她更好的富二代,所以在回国之后,从前的那些同学有时会带着她一起玩,也正因为此,她和顶级豪门圈子也过交集。   这位宋家最小的孙女,她是听圈子里的人说过的:牛津本博毕业,醉心学术,很少和圈子里的人来往,毕业回国之后就进了科研单位做研究。   当时Nancy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是因为大家都在这个圈子里,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就比如念大学这件事,宋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家庭,家里的孩子想上牛津可比普通人简单多了,还不知道这位宋大小姐是捐了多少钱进去的呢;   二是因为Nancy也不是没见过学霸,她的大家族中,一位表姐也是耶鲁在读博士,可是为人木讷呆板,外表也不修边幅……在家族中并不如她半点受宠。   这样的书呆子,Nancy实在是半点也不羡慕。   可等意识到此时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女人,便是传说中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宋大小姐后,Nancy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位宋家大小姐长得并不难看,恰恰相反,那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是小巧的鹅蛋脸,虽不施粉黛,可却看得出来,五官十分的精致漂亮。再加上个头足足有一米七,看起来气势很足,半点不落下风。   Nancy并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也绝不会因为女人之间的嫉妒,而放弃这个对着宋家的千金小姐攀关系的绝佳机会。   可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没有发生刚才那些事的前提下。   刚才这位宋小姐,甚至根本没亮明身份,便不显山不露水地将了她一军。   Nancy本来就觉得脸上无光,因此哪怕她再理性再利益至上,这会儿也不可能咽得下那口气去巴结这位宋小姐。   下一秒,Nancy便看向了一旁的季褚。   她和季褚两年前就认识了,当时季褚还在硅谷创业,Nancy正好任职于一家创投机构,后者当时给季褚的公司投了两百万美金。   那时Nancy便和季褚有接触了——她不在国内,并不知道季褚和季家的关系,只以为他不过是个白手起家的毛头小子,可哪怕是这样,Nancy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选。   为了验证自己的眼光准确与否,当时Nancy还专门将在国内的父亲请过来,要父亲假扮成国内来的投资人来和季褚接触。   果不其然,几轮接触下来,就连一向挑剔、眼光毒辣的父亲,对于女儿看中的这个人选也是赞不绝口——   “家里没钱也不要紧,我看的确是个好女婿,你抓紧了。”   当然,Nancy父女想要招女婿的算盘最终还是未能如愿。   因为在后来的多次接洽里,她曾明示暗示过许多次,结果季褚对于“依靠老丈人少奋斗二十年”并无兴趣。   Nancy也没有对季褚爱到要死要活——她只是觉得从各种方面综合打分,这绝对是一个条件十分好的合作伙伴兼结婚对象。   但对方若是无意,那便算了。   可Nancy并没有想到,他的结婚对象,居然是宋家大小姐。   念及此,Nancy看向季褚,嘴角挂着略带嘲讽的笑容,开口道——   “季总,我本来还以为……你不是那种希望‘少奋斗二十年’的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现在看来,我当初的确想错了。原来你是想直接少奋斗六十年啊。”   能当上宋家的女婿,对一个创业的穷小子而言,自然是跨越了不止三两个阶层。   说完这话,Nancy也不给季褚辩解的半点机会,直接走出了店门。   ***   初蘅一言不发地往停车场走。   季褚头都大了,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摆了一道。   他试图和初蘅解释清楚:   “刚才那个什么Nancy,我和她根本就不熟的!送她的那个生日礼物真的是江敬挑的,只是用我和他的名义一起送的。”   仿佛是生怕初蘅不信,季褚甚至拿出了手机来,“蘅蘅,我这就打电话给江敬,不信你问他。”   说着季褚便拨通了江敬的号码。   初蘅没接他这一茬,只是面无表情地朝他伸出了手,“车钥匙。”   季褚将自己的车钥匙递给她。   下一秒,初蘅便拉开驾驶座坐了进去,然后将车钥匙插了进去,“哒”的一声按下了中控锁。   还站在车外的季褚:“……”   初蘅将车窗放下来,然后语气平静道:“车子我先开走了,到时候我把钥匙放在我公寓楼下的物业那里,你自己去找他们拿。”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季褚的脑子有三秒钟的宕机。   他听见自己问:“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初蘅按下了控制键,车窗缓慢地往上升,“我看这婚,还是别结了。”   最后一个字刚吐出来,车窗便严丝合缝地合上了。   下一秒,伴随着一声引擎发动的响声,初蘅直接便直接开着车子朝出口驶去了。   季褚:“……”   “喂。”电话那头的江敬终于将电话接起来,“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   初蘅开着车子一路回到公寓,才花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她习惯了开快车,这会儿心里憋了一口气,更是一路将车子开得风驰电掣。   初蘅自认并不是刻薄的人——起码对于和自己没有利益之争的陌生人,她向来是不带太多情绪的。   可是刚才在那家奢侈品店里,面对着那个Nancy,她罕见地刻薄了——当然,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她生气了,所以对那个Nancy上心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最惹人讨厌的那一类女人——因为一个男人,所以将所有雌性同类都视作潜在的竞争者,时刻提防着别人来抢自己的男人。   初蘅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陌生,嘴脸很可怖。   可她又是真的生气了。   因为直到刚才,在那家奢侈品店中,那个Nancy用手指抚摸着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娇笑着说“谢谢季总送我的生日礼物”时,初蘅才突然意识到,在这段关系里,自己似乎太剃头担子一头热了。   结婚的事情是她提出来的,让季褚住自己的公寓也是她主动提的……在这段关系中,除了一些不要钱的甜言蜜语之外,季褚似乎没有付出过任何东西,她却已经上赶着要和人结婚了。   初蘅一点都不生气季褚送合作伙伴生日礼物,可她生气的是,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连一枚求婚戒指都没有给过她。   初蘅心里清楚,江敬那样细致妥帖的人,都能提醒他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投资人生日礼物了,又怎么可能不提醒他准备求婚戒指?   没有求婚戒指,原因大概十分简单——   也许是人家觉得根本没必要花这个钱罢了。   她并不缺钱,也不在意物质,所以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一旦意识到了,初蘅瞬间便觉得如鲠在喉。   初蘅抿紧了唇,只是一声不吭地打开手机,进入门禁系统,将不久前才添加进去的那枚指纹删除了。   恰在此时,符微月的来电响起。   电话那头符微月的声音幸福甜蜜:“蘅蘅,今天晚上我可以带男朋友来吗?”   初蘅约好了今晚和她一起吃饭。   她本来的打算是,既然领了证,那起码要和最好的朋友说一声。   不过现在看来,今晚也就是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朋友聚餐罢了。   初蘅点点头,“好啊。”   符微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蘅蘅,他……他刚才送我钻戒啦。”   “我、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就是不好意思发朋友圈,所以偷偷和你说一下啦……是Harry Winston的钻戒,要三十万! 蘅蘅,我知道你肯定觉得不算什么啦,但还是不要笑话我哦……我真的好开心啊!是他瞒着我偷偷买的,要花他大半年工资呢……我要是知道,肯定就不让他买了!”   符微月的男友很爱她,对她十分上心。   甚至在知道了符微月曾经和宋引那样的超级富二代谈过恋爱后,男友就更加紧张宝贝她了。   初蘅咬紧了唇,一时间没有吭声。   符微月知道,自己这个三十万的钻戒,听起来是很贵啦,但说给蘅蘅听,她一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炫耀,所以就高高兴兴地说下去了——   “我妈妈说啦,没钱的男人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有钱的男人要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花时间,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肯定不能要……啊啊啊我现在真的感觉好幸福哦!”   ***   停车场里,电话那头的江敬很诧异:“Nancy?那我帮你去解释一下……没看出来她这么能作妖啊!”   “解释什么解释?”季褚暴躁道,“现在的女人都怎么回事,都不听人把话说完,我已经解释过一遍了,爱信信,不信拉倒!”   江敬:“……”   他看这个狗东西,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季褚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是没消散,又嘟囔起来:   “江敬,我今天就给你把话放在这儿,我解释过了,她爱信不信!她要是不想结这个婚了,我随便,爱结不结!老子绝对不求女人!”   江敬:“……”   沉默了好几秒,江敬又道:“哦……那你上次让我那个朋友帮忙打的戒指,就用不着了吧?那我待会儿和他说一声,别弄了。”   季褚显然有些猝不及防,外加几分恼羞成怒:“什……什么,什么别弄了?!”   大概是因为半分钟前刚放了狠话,因此季褚这会儿还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   “凭什么不弄了!我给了那么多钱!”   江敬认真道:“嗐,那是我朋友,好说话得很,我让人给你把钱退了呗?反正你这戒指也送不出去了。”   季褚咬紧了牙,最后还是嘴硬道:“我不喜欢出尔反尔,坏人家做生意的规矩……戒指我还是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老子绝对不求女人!爱结不结!   基础哥哥:要要要,戒指还要的!   有奖竞猜:有人能猜到基础哥哥给蘅蘅准备的是什么戒指咩?   特别鸣谢小草莓的地雷和南雪的补分呀,破费辛苦啦~看正版铁铁就很感激啦~ 第71章 (补全)   南山道的宋宅。   目送着两个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出了家门, 下一秒,裴凝便小跑着上了楼。   这会儿已经是十点多了,但因为昨晚在医院里陪着宋老爷子待了一整夜, 所以今天上午宋引也没去公司, 而是在卧室里补觉。   一路进了卧室, 裴凝将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摇醒, “老公!”   宋引睡得迷迷瞪瞪的:“啊?”   裴凝压低声音道:“蘅蘅回北京了。”   “我知道。”宋引还没完全醒过来,“要不是我问她们所长,这个小白眼狼回来了都不会告诉我。”   当然, 以宋引的秉性,他也就只敢趁着妹妹不在场时, 偷偷叫上一句“小白眼狼”。   等真到了妹妹面前, 他照样是数十年如一日的马屁精傻哥哥。   裴凝神神秘秘的,“那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倒是叫宋引更清醒了几分,“你碰见她了?”   裴凝轻笑一声, 然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刚才两个D牌的销售来给我送今年的元旦礼物, 除了我的那份, 还有奶奶和蘅蘅的礼物也一起送来了。我觉得奇怪,结果她们说是前天蘅蘅去逛她们门店了, 让她们把礼物送到我们家里来的。”   当然,那两个SA也不只是来送元旦礼物的。   因为那个年轻的SA才工作不满一年, 没能认出来宋家的大小姐, 反而还狠狠地怠慢了一通宋家大小姐, 小姑娘被吓坏了,连带着店长也被吓坏了,所以才专程上门来,想要借着送礼物的由头来再给初蘅道一次歉。   当然, 宋引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坏蛋,有空去逛街都不理哥哥。”   裴凝捏了捏他的脸,“你傻不傻呀……她一个人逛什么街?”   一听老婆这话,宋引立刻警惕起来。   因为蘅蘅这么多年下来,时常联系的好朋友也就一个符微月,一个胖头鱼。   而能和她一起去逛街的,多半就是符微月了。   宋引害怕老婆这是钓鱼执法,故意诱导他说出前女友的名字来,借此威胁他给她买度假别墅买游艇买海岛,于是当下便装傻充愣道——   “什么什么,她那个怪胎,怎么就不能一个人逛街了?”   裴凝伸手在他的脑门上拍了一下,然后气鼓鼓道:“你怎么听不懂人话啊……蘅蘅她是和男人一起逛的街!”   简简单单的“男朋友”三个字,却给了宋引迎头一道暴击。   他“蹭”的一下坐起身来,满脸震惊:“男人?!”   裴凝将刚才品牌方送来的礼物打开给丈夫看,忧心忡忡道——   “喏,刚才那两个SA说,之前在店里没招待好蘅蘅,很抱歉,所以特意给她和她先生送来了礼物。”   没错,SA送来的礼物都是分男女款的,给“宋小姐的先生”准备的礼物是一瓶年份很好的白马庄,而给宋小姐本人准备的礼物则是该品牌的一条限量款丝巾。   看着裴凝手中的礼物,宋引足足无语了三分钟。   “老婆……你到底知不知道说话的重点是什么?”   这么惊天的大事情,她和自己打了半天的哑谜,到现在才磨磨唧唧地说出了最重要的部分?   宋引气得一把将被子掀开,坐在床上重重地磨着牙。   先生?   自己的宝贝妹妹居然背着自己,悄咪咪地有了先生???   见宋引这副反应,裴凝推了推他的胳膊,“喂。”   宋引:“干嘛?”   “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不要一副捉奸了的样子好吗?”   要不是蘅蘅向来对着宋引不假辞色,就宋引这种妹控狂魔的架势,裴凝早就要怀疑他们兄妹骨科了。   宋引这下是彻底不困了。   他气哼哼地爬下床,然后一言不发地开始换衣服。   裴凝疑惑:“你去哪儿呀?”   宋引穿好裤子,钻进了浴室,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道:“去商场调监控……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孙子敢对我蘅蘅下手!”   ***   初蘅的假期还剩下二十多天——她休假原本就是为了给新领导一个下马威,所谓的婚假才是顺带的,所以这会儿销假提前回到工作岗位既不现实,也十分愚蠢。   而初蘅这种国家重大科研项目上的技术人员,当初刚入职研究所时,便被收了护照——国外肯定也是不能去的。   所以初蘅又在手机里掷了个骰子,然后便迅速决定了,剩下的二十多天假期,便直接去云南陪奶奶了。   话说起来,宋老夫人这几年的日子过得是真惬意。   当年她率先开启了豪门贵妇圈子中的离婚热潮,许多同她玩得要好的老姐妹没想到她离婚后的日子居然过得这么滋润,竟也有好几个忍气吞声数十年的贵妇,回到家里和老公提了离婚。   当然,离婚这事也分个早晚先后。   十多年前,宋老夫人刚和丈夫离婚那会儿,这种一把年纪的老夫老妻离婚,属于夺人耳目的大新闻——这也正是为何当初宋老爷子为了家丑不外扬,干脆痛快地分给了前妻将近一半的身家,权当做是封口费了。   后来和宋老夫人一样决定离婚的豪门贵妇越多越多,这种事便也不新鲜了。   与之相对的,那些精明的丈夫们自然也不会愿意将辛苦多年打拼而来的家产分给糟糠之妻——协议离婚是不可能的。   而在诉讼离婚的漫长时间里,这些丈夫们早就将财产转移得差不多了,糟糠之妻最多也就是分到一两栋别墅,原本的奢华生活是维持不了的——反正和宋老夫人根本就没法比。   如今和宋老夫人一同住在云南山中别墅的贺老夫人便是其中一个例子。   她在家当了几十年的贵妇,论心机论手腕根本比不上在外打拼的丈夫,起诉离婚拖了整整两年才判下来,最后也只分得了两套别墅。   而贺老夫人生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子将母亲闹着要离婚的行为直接定义为“一把年纪了还要瞎折腾/就不能安安分分过日子吗”,坚定地站在了有权有势的父亲一边,痛斥母亲不顾家庭。   宋老夫人是听说了老姐妹的遭遇,所以便直接邀请她来云南散心。   贺老夫人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气色和心情明显好了不少,看见初蘅来,也笑眯眯地问:   “蘅蘅路上辛不辛苦呀?我之前第一次来的时候,司机开车都把我给绕晕了……你奶奶也真够可以的,建个别墅选在山里头。”   宋老夫人不服:“我这个地方选得难道不好吗?每天说这里空气好的人是你,现在又埋怨我地方选得偏了?”   两个老太太坐在沙发上斗嘴,初蘅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一连剥了好几个橘子,剥完了也不吃,只是放到一旁,然后又小片小片地撕着手里的橘子皮。   宋老夫人观察了她一会儿,然后笑着道:“果果有心事。”   平日里这个宝贝孙女很少这么黏着她,更别说是千里迢迢从北京跑到云南来陪她过冬了。   初蘅没想到自己的心事这么容易就被看了出来。   她的目光躲闪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道:“嗯……单位里有点烦心事。”   宋老夫人当下没说话,只当做是信了。   等到了中午,贺老夫人老姐妹会房间里午睡去了,她才来到初蘅的房间,开门见山道:“果果的心事和男人有关吧?”   初蘅原本是坐在落地窗旁的小沙发上看书,听见奶奶这话,她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将书合起来、放到一旁,然后坦诚地点了点头,“是。”   是了,她的宝贝孙女,在工作学习的时候,从来都是想到了什么就立刻去做,可没有过这么迷茫的样子?   宋老夫人摸摸宝贝孙女的脑袋,也笑了:“真是奇了怪了……我们蘅蘅长得漂亮,又这么聪明,难道还会有男人不喜欢蘅蘅?什么男人这么没眼光啊,不要也罢。”   初蘅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轻声道:“他没有不喜欢我……”   至少,从表现上来说,季褚是喜欢她的。   她怀疑的是……他对自己的喜欢到底有几分。   还是说,只是和那个Nancy说的一样:他只是想少奋斗几十年?   当然,初蘅知道,这话大概率是无稽之谈。   因为对于季褚而言,他若是不想要奋斗了,那么直接回到季家,自有亿万家业等他接手——他犯不上舍近求远。   可初蘅还是想不明白。   她抱住奶奶的腰身,声音里是难得的委屈和迷茫:“奶奶,我真的不明白……”   宋老夫人摸着她的头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想说也不要紧。天塌下来都有奶奶给你扛着。”   初蘅将头靠在她的怀里,然后轻声道:   “奶奶,你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之前在那个家的时候,我遇到的人,大多数都很坏。”   那时候她和林素芬一起住在季家,连一个屋檐下同为保姆的张姨都看不惯她。   “我本来以为是我的性格不好,所以别人才不喜欢我。”   是了,初蘅很小的时候便听林素芬亲口说过了,妈妈之所以喜欢莹莹而不喜欢她,就是因为莹莹讨人喜欢而她不讨人喜欢。   “但是我被你接回家之后,我碰到的每一个人,都是好人,都对我很好。”   初蘅心里清楚,自己的性格没有变,这个世界没有变,其他的一切都没有变。   她并没有在一夜之间变得人见人爱。   唯一的变化只不过是,她从一个保姆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了宋家的大小姐,所以全世界都突然对她充满了善意。   甚至就连闻潇,当初那个冬夜里,初蘅言辞清楚地拒绝了他。   后来他见到初蘅,对着她是爱答不理的——大概是因为保姆女儿的拒绝令他觉得冒犯。   可后来,等初蘅被宋家认回,他对着初蘅又重新变成了那个温和有礼的学长——因为宋家大小姐的拒绝并不会令人难以忍受。   从那以后,初蘅就知道了,旁人给予的这些善意和喜欢,都是真假参半。   所以她很少为这些廉价的善意和喜欢而动容。   可现在……当面对的对象换成了季褚,她又开始不确定了。   他将褚阿姨留下的那个素圈给她当结婚戒指,固然是珍贵的……可换成是任何一个女人,他若是要与对方结婚,都应该给这个戒指的。   可除了结婚戒指,不是还应该有求婚钻戒吗?   他连一个女投资人的生日礼物都能考虑周全,可为什么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没有给她准备呢?   更何况……初蘅看向屏幕上空空如也的手机。   那天两人在停车场里分道扬镳之后,整整三天了,他甚至都没有来问过她一句。   ***   宋引就等在了季褚的办公室里。   因为他常来公司找季总,所以公司里的人都认得了他,眼下季总不在,Joyce便将宋引直接请去了季总的办公室,让他在这里稍等。   宋引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被两个最亲近的人背叛了——两个人居然都要领证了,还将他瞒得死死的!   原来那天躲在蘅蘅家书房里的男人就是季褚!   他在楼下给这狗东西打电话的时候,这狗东西还挺能装的!   亏他之前还心虚气短了好久,以为妹妹因为倪舟的事情受了情伤,都不知道两个人搞在一起多久了!   他正怒气腾腾地想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是季褚和江敬的声音——   “AH的生意我看还是别做了,之前就拖欠了我们几百万的款。”   “那也别直接拒绝,先晾着那边。”   话音未落,季褚便看见了等在自己办公室里的宋引。   他开口招呼他道:“你怎么——”   只是没等他将话说完,下一秒,宋引便是一拳头招呼了上来。   宋引气咻咻的:“王八蛋!我让你背着我搞我妹妹!”   江敬本想在旁边拦的,但是没拦住,于是转换策略,赶紧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以防全公司的人都知道季总背着宋家大少爷搞了他的妹妹!   宋引这一下下手是真的重,季褚揉着脸颊,感觉口中一片咸腥味涌出。   他“嘶”的抽了一口凉气,然后看向宋引。   宋引以为这家伙要还手,当下便咬着牙,严阵以待。   这个狗东西敢打他,他就让蘅蘅认清他的真面目。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下一秒,季褚放下了揉着脸颊的手,然后退后一步,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语气毕恭毕敬:“大哥。”   宋引:“???”   这个剧情发展不对劲,很不对劲。   一旁的江敬也目瞪口呆:“……”   这都可以?   他就说了,季褚这个狗东西,浑身上下只有嘴最硬。   被季褚这样毕恭毕敬地注视着,宋引只觉得浑身发痒,全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们俩从小认识到大,季褚天天欺负他,什么时候用这样崇敬的目光看过他了?   宋引心里的气还没消,但这会儿被他这样看着,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   “你、你大爷的……到底什么意思?”   季褚一脸认真道:“我和蘅蘅结婚的决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没提前告诉大哥,是因为蘅蘅特别考虑大哥的感受,怕大哥伤心,想要专门找个时间和大哥说的。”   一听这话,宋引立刻有几分美滋滋的。   “蘅蘅本来就对哥哥好……还用得着你说?”   季褚立刻点头称是,然后开始随口瞎扯:   “蘅蘅还说了,将来生了宝宝,要让大哥养的……她希望宝宝长大以后能和舅舅一模一样。”   当然,说完这句话,季褚便立刻在心里“呸”了一声。   他家孩子要是长成舅舅这样,那就算完了。   一听到“宝宝”和“舅舅”这样的字眼,宋引的血槽立刻清空。   舅舅!是啊,将来蘅蘅生了宝宝,他就是舅舅!   宋引的脑海中浮现起了一个人类幼崽版的蘅蘅形象……他是舅舅!   江敬:“……”   这位宋大少爷也是可以的:一句大哥,一句舅舅,就已经让他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了?   可以。   这个季褚,有点东西。   当然,季褚并不给宋引回过神来的机会。   就在这位大哥还在晕头转向的当口,季褚反客为主、抢先发难道——   “我心里一直很敬重大哥,但是大哥是对我哪里不满意吗?”   宋引:“???”   季褚补充道:“大哥连裴绍都考虑过要介绍给蘅蘅,为什么没有考虑过我?”   迎着季褚“我叫你大哥你却对我这样负心”的目光,宋引有几分不自在。   他轻咳几声,然后心虚地解释道:“我也没考虑过裴绍,是他姐姐非逼着我……”   裴绍喜欢初蘅多年,这件事裴家上下都是知道的。   因此裴凝刚和宋引在一起的时候,也逼着他给裴绍牵线搭桥,不过在发现宋引表面上是哥哥,实际上对这个妹妹没有任何影响力之后,裴凝便再也懒得提这件事了。   而此刻,说曹操曹操到。   宋引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正是裴凝。   接电话前他还特意看了一眼季褚,“我接个电话……你大嫂的。”   电话那头的裴凝语气焦急——   “你能联系上奶奶和蘅蘅吗?我看新闻上说,云南那儿地震了,我打她们俩电话都打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为爱认宋狗当哥   angry sex来了!!!(bushi 第72章 (已补全)   裴凝都快着急死了。   她刚才在新闻上看到了地震的消息, 吓得连瞌睡都清醒了,然后又急急忙忙地打电话过去,谁想到电话怎么打也打不通。   裴凝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办啊, 她们不会出事儿了吧?山里要是也地震了——”   说到这里,她确实不敢再说下去了。   宋奶奶的那一处别墅, 夏天的时候裴凝也去过, 还在那里陪着她住了小半个月。   别墅的选址的确是好,三面环山,环境十分清幽, 是个静养的好去处。   可也正是这么个地方, 要是真碰上地震,山里的人别说是跑出去了,旁边山上落下来的滚石就足以令人骇然。   宋引听着电话那头妻子的话,一时间也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   好半晌,他才道:“你等等,我联系航空公司,这就飞过去。”   “不行!”电话那头的裴凝被吓得厉害, 立刻就出口否决道, “那边的余震还没完,你现在去是要干嘛?!”   她当然担心奶奶和蘅蘅, 可也这会儿那边还余震不断, 她也不能放任宋引跑去那边。   宋引后悔失言, 刚才一大意就将话说出来了了, 这下裴凝又要闹一场。   “你别自己吓唬自己,没那么吓人。”   奶奶和妹妹都在那里,无论如何,他肯定要去看一眼的。   裴凝却是坚决不让他去, 声音里带着哭腔,可语气却是坚决的。   “你要去也得等余震结束了再去,你现在去能帮得上什么忙?再说了,爷爷还在医院里,你要走了,难道让我去照顾吗?”   宋引还要再说话,可下一秒,季褚却伸手将他手中的手机拿了过来,“裴凝。”   没料到居然是他,裴凝一愣,“哎?”   季褚又沉声继续道:“打不通电话,可能是因为信号基站损坏了,人不一定有事,你别太担心了。宋引也不用去,我去,你把地址发给我。”   说完便将电话递还给了宋引。   宋引在电话这头安慰了裴凝好几句,又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去云南,这才哄着她将电话给挂了。   等到挂了电话,他又看向季褚道:“你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就趁着宋引刚才打电话的那会儿功夫,季褚已经订好了去云南的最快一趟航班的机票。   他穿好了外套,其他什么东西也顾不上,只拿了手机钱包和车钥匙,就准备要出去。   听见宋引这话,季褚倒也没急着提刚才裴凝反对的事情,只是和他讲道理——   “那边当地现在肯定是一团乱,市里县里的受灾人群都顾不过来,更别说是山里了。   我和你在那边都是人生地不熟,去了也只能出傻力气——我在这里说不上什么话,所以我去那边。   宋引你不一样,你在这里是说得上话的……你通过这边的关系,联系组织当地的救援力量,要事半功倍。”   宋引不得不承认,在这样突发的大事面前,季褚还是比他镇定得多,也有主意多了。   云南当地他们都是人生地不熟,但要是留在北京,宋引可找的关系、能够动员的力量不是在当地可比的。   宋引思忖几秒,然后便点头了。   “行,那你先去,我在这边找人联系当地的消防……最迟今晚或明天早上我就过去。”   说完便拿出了手机,给相熟的几位世交叔伯打电话。   ***   因为知道季褚到了当地必定是要舟车劳顿的,所以江敬便也自告奋勇,要送季褚去机场——   “你到了那边肯定有得累,车上先睡会儿吧,别看手机了。”   大概是因为地震的消息才出来,所以网络上相关的信息并不多。   论坛上零星有当地网民的发言,但也没有包含太多的信息。   地震震级不高,城市里受到的影响并不算很大,但季褚仍高悬着一颗心,始终放不下来。   现在官方还没有出信息通报,根本没人知道,宋家的那栋别墅是否在受灾范围内。   更何况,裴凝说了,宋家的别墅三面环山,平日里是环境清幽,可碰上这样的时候,甚至都不需要地震的破坏性有多大,单是山顶落下来的滚石,就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等红灯的间隙,江敬问:“你一个人行不行?要不要我陪你去?”   季褚摇摇头,“你别去了,管好公司里的事情就行。”   江敬有意想让他放松一下,于是便道:“怎么?怕我给你拖后腿?”   “不是。”季褚摇头,木然地扯了扯嘴角,然后看向了窗外,“你和我不一样。”   因为……他已经没有妈妈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所剩的羁绊不多,而每一个羁绊,他都想要好好守护。   ***   别墅一楼。   初蘅正盘腿坐在客厅沙发里,摆弄着身旁的两个电话。   别墅里已经整整一天一夜都接收不到任何手机信号、网络信号了。   当然,山里的信号不好实属正常,所以当初奶奶搬到这里来住的时候,初蘅便给她买了一个卫星电话和一个铱星电话,方便没信号的时候也可以和外界联系。   不过……大概是因为之前山里的信号都太好了,所以别墅里的这一个卫星电话和一个铱星电话放在楼上落灰了许久。   这会儿整栋别墅都收不到任何信号,初蘅再将这两个电话拿出来时,才发现,这两个电话好像都因为常年受潮所以有些失灵了。   宋老夫人倒是十分淡定。   看着宝贝孙女从吃完早饭起就一直坐在客厅里修电话,她就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修不好就别修了,你累不累啊?估计就是基站信号故障,等等就好了呀,之前又不是没有过的。”   听见奶奶的这番话,初蘅只得摇摇头,然后无奈道:   “之前我也没考虑到,你住在这里还是太不安全了。”   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宋老夫人很警惕地看着小孙女,   “你要干什么?”   看见奶奶这副模样,初蘅只得一脸无奈地和她讲道理:   “你自己想想看,这回只是没信号,也就是看不了电视上不了网而已;等下次呢?要是你突然生病,从山里出去要多久你想过没?”   被宝贝孙女这么一通说,宋老夫人一时间也有些心虚,像个偷吃糖被抓到了的小孩子一般。   但她还是嘴硬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医生定期来给奶奶检查身体,都说奶奶的身体好得很。”   初蘅叹一口气,然后道:“身体再好也是七十多的人了……有人和你一个年纪,已经脑溢血住院了。”   宋老夫人听见,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孙女说的是前夫。   对于这个前夫,虽然两人之间有几十年的感情,可是这些年不见,宋老夫人对于他的感情早就淡薄了,如今记得的,也只是他的冷血。   念及此,宋老夫人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对于前夫脑溢血住院没有表现出太多同情心,“他自找的,人做多了坏事,就是要遭报应的。”   她有时候是会糊涂,可亲生儿子英年早逝、最宝贝疼爱的小孙女流落在外吃了十几年的苦,这个死老头子也脱不了干系。   她心里的那本账都记着呢。   见奶奶这副模样,初蘅也忍不住侧过脸,笑了。   “是。不过你现在花的钱,也是这个坏蛋赚的。”   “哎呀。”宋老夫人拍了拍孙女的脑袋,“别说这个老东西了,破坏我心情。”   她将初蘅手中的那个铱星电话扔到一边,然后道:“以后生不生病不知道,不过现在我们家就有一个医生……所以你先别操心那么多了,赶紧先来吃午饭。”   等宋老夫人将初蘅一路拉到餐厅来时,汪铎也将厨房里的最后一大碗汤端上了桌,然后将身上的围裙解了下来。   宋老夫人笑眯眯的:“今天我们蘅蘅有福气了,可以尝尝我们小汪的厨艺,是不是呀?”   汪铎便是先前宋老夫人口中的医生。   他是贺老夫人的外孙,这几天正好休了年假,便陪着母亲一同来探望外婆。   听见宋老夫人的调侃,汪铎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初蘅,然后微红着脸移开了视线。   除了初蘅,餐桌上的另外三个女性长辈都在互相交换着眼神偷笑。   初蘅:“……”   你们那天偷偷商量着要介绍我和他相亲……谈话全程我都听见了好吗?   贺老夫人在旁边笑着道:“我们家汪铎也是附中毕业的,好像是比蘅蘅高一级吧?你们俩当年难道没见过吗?”   初蘅默默地摇头。   附中一个年级那么多人,她连同年级的都认不全,更别说是高年级了。   汪铎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然后笑着道:“初蘅当年在学校里很出名,她不认识我,但我认识她。”   一听这话,汪母也来了兴趣,问儿子:“我看蘅蘅当年应该是你们学校的校花吧?”   只是没等汪铎点头,初蘅就先否认了:“那时候我们学校的校花是陆杉杉。”   顿了顿,她又道:“就是那个明星。”   “哦哦。”汪母反应过来,“我前段时间还追了她的电视剧呢。”   汪铎笑了笑,然后道:“初蘅出名,是因为成绩特别的好。”   一听这话,宋老夫人立刻笑道:“就是就是,我们蘅蘅刚才还在修卫星电话呢。有几个男孩子有她这样的本事?”   初蘅感觉奶奶似乎在极力地推销自己,她喝了口水,然后无奈道:“我又没修好。”   这也能吹嘘?   等到吃过了午饭,又陪着几位长辈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她们便很默契地都回房间睡午觉去了,只留下初蘅和汪铎在楼下。   初蘅坐回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继续修刚才的那个铱星电话。   汪铎也跟着她来到客厅,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一边看着她修电话,一边道:“你平时工作是不是很忙?”   初蘅头也不抬,对答如流道——   “很忙。可以结婚,但没空怀孕,怀孕就要被开除。哦,就算不开除的话,辐射也很大,说不定生下来怪胎。”   汪铎一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奈笑道:   “蘅蘅,我是医生。”   初蘅停下手中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尴尬。   哦,她忘记了,眼前的人不是倪舟——也就只有倪舟相信她说自己每天都要和火箭卫星接触、怀孕受辐射会生怪胎的鬼话。   汪铎又笑了,神情很温柔:“我知道我不够出色,但……想和你做个朋友,这样不过分吧?”   初蘅看向他,“你太自谦了。”   年纪轻轻就进了顶尖医院的神经外科,怎么可能不优秀呢?   她决定坦诚相待:“我要结婚了。”   汪铎有些意外,但仍勉强维持着风度,“不好意思,我之前不知道。”   初蘅低下了头,没再说话,只是继续摆弄着手中的那个铱星电话。   说起她的准结婚对象,她就是一肚子的气。   那天不欢而散过后,他已经五天没有联系自己了。   在手机信号通畅之后,她最好能收到他给自己发来的消息,不然就干脆一拍两散算了。   初蘅又对着那个铱星电话摆弄来摆弄去、试了许多的法子,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哒”的一声开机声,然后电话里传来“沙沙”的声响。   初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电话总算是接通了。   那么……她现在应该给裴凝那边报个平安,她隔几天就要打电话来陪奶奶聊天的。   只是还没等初蘅将电话拨出去,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急的刹车声,伴随着汽车轮胎摩擦在沙石路上的刺耳声音。   随即院子外的大门被人敲得“哐哐”响。   初蘅将手中的铱星电话放下,穿着拖鞋一路走了出去。   家里的保姆也小跑着过去将院子的铁门拉开一扇小窗,“外面是谁?”   外面传来男人熟悉而又沙哑的声音:“我找初蘅。”   保姆犹疑地回过头来看初蘅。   初蘅点点头,示意她开门。   下一秒,大门的按钮被按下,铁门“哗”的一声被拉开,那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铁门前。   初蘅抱着手站在别墅门口。   心里有一丝欢喜,可更多的还是别扭和生气。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那个瓶子里的魔鬼,等了五百年终于被渔夫从海里捞了起来,可她现在只想要掐死渔夫。   下一秒,她便听见自己平静道道:“什么风把季总给吹来了?”   顿了顿,她又冷笑道:“怎么?是想要少奋斗几十年吗?”   季褚是一副风尘仆仆的形容。   他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外套,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衫,此刻外套和衬衫都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   而那张向来收拾得很干净的脸,此刻也长满了青色的胡渣,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疲倦憔悴极了。   听见初蘅的那番话,他站在原地恍了片刻的神,牙关不自觉地咬紧。   下一刻,他看向站在一旁的保姆,平静道:“让司机把车子都开出来,别墅里的所有人都马上走,不能留。”   见他这副模样,初蘅才意识到……好像是出事了。   无论是此刻他的表现,还是先前的信号中断。   吩咐完保姆,季褚又看向她,声音很平缓,没有带一丝情绪,“外面地震了,还有余震,现在山里很危险,要立刻出去。你去把奶奶叫出来,马上就走。”   别墅里的人没有感觉到任何震感——可也正因为此,这会儿大家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   要是能感受到哪怕一点震感,恐怕山上落下来的滚石就已经将整个别墅都砸得稀巴烂了。   既然情况这样危急,大家自然也顾不上收拾东西,都是直接穿上衣服就走。   等到别墅里的所有人在院子里集结,才过了十分钟不到。   除了别墅里的主人客人,还有两个司机三个保姆,三台车子刚好能装下所有人。   季褚说:“山路可能会有滚石,不能走。走我进来时的土路,我开第一个,另外两辆车子跟在我后面。”   顿了顿,他又看向宋老夫人和初蘅。   “奶奶,你们坐我的车子。”   宋老夫人也有几分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到,这会儿自然是赶紧点头,“好好。”   一旁的汪铎倒是有些迟疑:“我看你没休息好……要不我来开车子吧?”   只是没等季褚说话,倒是初蘅先开口了:“你陪着贺奶奶和阿姨吧,他可以的。”   说完便扶着奶奶率先上了季褚的那辆车子。   初蘅和宋老夫人都坐在了车后座。   宋老夫人推了推初蘅,示意她和前座正在开车的人说话。   初蘅也知道,他一看就没休息好,必须要有人陪他说话,不然要打瞌睡的。   只是她没话找话才说了几句,季褚便冷着声音道:“我不困,你们要睡就睡会儿。”   初蘅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她知道,刚才两人一见面,她不分青红皂白的那番话,说得的确是有些伤人。   好在这里离城市并不算远,到了傍晚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了附近的市里。   季褚在手机上查好了酒店,直接将车子开到了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然后对宋老夫人道:“奶奶,您今晚先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宋引就到了。”   宋老夫人点点头,但又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小季,你不跟我们一起住?”   听见这话,季褚低下头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初蘅,眼神里满是自嘲。   然后他摇摇头,说:“不了。您今晚好好休息吧,市区里没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拉开驾驶座的车门,直接开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蘅蘅疯狂作死   基础哥哥:伤心了   【重要提示】   大噶好明天晚上八点我们见!八点准时哦! 第73章   一直等回到酒店房间里, 初蘅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宋老夫人在旁边看了一路,也是明白了过来:原来自家蘅蘅这几天魂不守舍,是为了他啊。   本来她还觉得奇怪, 自家的宝贝孙女聪明又漂亮,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有心事?   她甚至还怀疑过符微月——毕竟蘅蘅从小看起来就不像是喜欢男孩子的样子。   说不定蘅蘅和这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之间有过一段什么, 这会儿因为人家姑娘要结婚了, 所以才魂不守舍的。   这几天晚上睡觉前,宋老夫人还气得在心里将符微月骂了好几遍:   哪里来的坏蛋,和她的孙子孙女都搅和不清。   如今真相大白, 宋老夫人也来不及在心里向符微月道歉, 一时间想的只是:   原来是季家的这小子啊,难怪蘅蘅这副模样。   看出来这两人之间有事情——多半还是闹别扭了,因此宋老夫人当下便在一旁劝道:   “蘅蘅,这有什么好瞻前顾后的?季家的这小子长得的确是好啊!体格看起来也好!奶奶说得对不对?”   初蘅:“……”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奶奶口中的“体格好”的意思的话。   见她不说话,宋老夫人又继续道:   “年轻小姑娘就应该多谈谈恋爱!难不成还和我老人家过一样的日子吗?   季家这个小白脸啊,你喜欢就上,就算到时候谈得不好、分手了, 白睡他几年也不亏啊, 是不是?”   初蘅:“……”   果然,她刚才没有理解错误。   平常这个小孙女三棍子打不出来一句话, 宋老夫人便也算了。   可如今她却是着急了——   “哎呀你这性子!好男人都要被抢跑了的!”   换做是其他男人, 宋老夫人自然不会为宝贝孙女着急——反正走了这个, 下一个必定更好。   可季家这个小子, 人长得是真好啊,别的不说,一张脸就抵过所有了。   更何况她先前也听宋引说过,这小子当初和家里闹了别扭, 结果就真的硬气得没再要家里一分钱,后来读书创业,靠的全是自己。   念及此,宋老夫人便捉着小孙女,继续问道:   “他的事情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倔的脾气,一看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你自己老实说,你们俩吵架到底是谁的责任?”   初蘅心虚地垂下了眼睛。   如果说一开始,她生气季褚没有给她准备求婚钻戒、整整三天都没有联系她,这些生气的理由都站得住脚的话……   那么等到两人一见面,她说的那句无可救药的话,就是怎么都没办法抵赖了。   一路从山里开车出来,直到刚才手机重新恢复了网络信号,初蘅才知道,原来是两天前有六级的中型地震,邻近的好几个地方都受灾严重。   而根据季褚给她打的那些未接来电来看,他是在地震发生的当天下午便赶来了云南。   其实从机场到他们在山里住的别墅,车程加起来最多也不过是五六个小时,可季褚却是过了一天多的时候才找来的。   初蘅一开始没想明白,可等看到手机上弹出来的新闻时,她才明白了。   因为山体震动,进山的好几条公路都被滚落的巨石封了路。   而季褚应该是先开车试图从山路进来,中间原路掉头返回了好几次,最后才找到那条安全进山的土路,所以才耽搁了那么久。   初蘅的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着。   进山的公路上不断有巨石滚落,每往前开一米,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可她却在见到他的第一面时,对着他说出了那样过分的话。   想到刚才,他看向自己、满是自嘲的眼神,初蘅一时间便觉得无法呼吸。   见小孙女这样,宋老夫人算是明白了。   绝对是她家的这个炮仗先犯浑对不起人家了!   老人家是满脸的痛心疾首和恨铁不成钢,当即便伸手推了推小孙女的脑袋,着急道——   “你要是对他没意思,那就随便你怎么样,可你要是对这个小季有意思,那就别寒了人家的心……小季的性格你可比奶奶清楚,这种人要真的变了心,是绝对不可能回心转意的。”   听见这话,初蘅不由得咬紧了唇。   是,她知道他的个性。   哪怕如今早已不再依附季家半分,可季褚还是从前的那个公子哥儿脾气。   他在寻常事情上是从来不和人计较的,可却有不可触碰的禁区。   当年季正诚的那一顿毒打和那一番话,彻彻底底地寒了他的心,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原谅过季父。   初蘅知道,自己先前说的那一番话,的确是太过分了。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可当时她已经憋了好几天的气,一见到他本人,就忍不住出口伤人,只为泄一口心中的愤懑。   宋老夫人还在旁边絮絮叨叨着——   “你要是还想和人家继续,就赶紧去道歉!”   “这个小季的人品很可以的,你和人家吵架,人家都那么生气了,结果还是安安全全把我们祖孙俩都送到酒店,这才走了……现在这样的男孩子可不多了!”   话毕,宋老夫人又对着这个讨债的炮仗狠狠地拍了一下——   “快去!快去找人家,可别留在这里碍我的眼了!”   就这样,初蘅直接被奶奶赶出了酒店房间。   临关门前,宋老夫人又怒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今晚不欢迎你,走走走,烦死我了。”   初蘅攥着手中电量所剩无几的手机,有些无奈。   回到酒店大堂,立刻有热心的工作人员上前,问:“初小姐,我们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吗?”   初蘅摇了摇头,“不用,我就坐一会儿。”   在大厅里坐了片刻后,初蘅还是下定决心,给宋引你打电话——虽然她在拨下号码的这一刻,就预见到了这通电话的内容会被宋引这个大嘴巴宣扬到全世界都知道。   电话接通,宋引很激动——   “蘅蘅!”   方才将人平安送到酒店之后,季褚便给宋引报平安了。   后来宋引也打了电话过来,不过只和奶奶说了话——因为妹妹那会儿不想理他,连他的电话都没接。   初蘅深吸一口气,然后开门见山道:“季褚住哪个酒店?”   宋引疑惑:“他没和你们一起住?”   宋引是在第二天到的昆明,只比季褚晚了半天。   可也正是因为这小半天的时间差,进山的几条公路全都给封了,他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好在宋引先前在北京的时候,通过那边的关系,联系到了云南当地的救灾指挥部。   当然,指挥部那边有拟定的救援方案,不可能就因为宋家富可敌国,便在这最紧要的关头打乱救援计划,帮他们去山里找人。   所以季褚也只是找指挥部那边要了一张地图,然后便一个人开车进山了。   就连宋引,也被发小这不要命的举动吓了一跳。   他原本是联系了当地的民间救援组织,出了大价钱,想要他们也跟着季褚一起进山的。   可因为民间救援组织那边需要多等三个小时,所以季褚也等不及,便直接先开车进山了。   这会儿听妹妹这么一说,宋引瞬间就急了——   “他都两天没合眼睡觉了,你们让他一个人走?”   初蘅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一惊。   她知道季褚必定是累着了,但却没想到,他居然是两天两夜没合眼睡觉了。   初蘅颇有几分着急上火,“那你快找找他住哪家酒店去了啊!”   这么多年来,宋引终于敢对着妹妹大声嚷嚷了——   “你吵什么吵?我找人查不需要时间吗?是你把人气走的,现在又把气撒在我身上,真有本事你就自己去找!”   初蘅知道是自己理亏,于是难得地忍气吞声了。   电话那头的宋引对着旁边人低语几句,然后又和初蘅说话——   “你到底说什么惹他生气了?”   初蘅沉默着:“……”   见她这样,宋引又道:“本来我还想帮你分析分析,事情严不严重……既然你不需要,那就算了吧。”   此言一出,初蘅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说了。   而毫不意外地,她这番话一说出来,电话那头的宋引立刻炸了——   “你疯了吧?”   被说吃软饭,是每一个男人的死穴。   就连他这样的傻哥哥,蘅蘅要是敢这样说他,他也是要闹一通脾气的。   更别说是季褚了。   他向来讨女人喜欢,不是开玩笑,当初他在国外念书的时候,又不是没有富婆抛出过橄榄枝。   宋引越想便越觉得妹妹这番话实在是太过分了。   季正诚这些年没有结婚,也没有别的孩子。   而季老爷子,如今一把年纪了,也还是牢牢把持着集团,没松口要继承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最属意的继承人还是季褚。   只要季褚愿意回到季家,季老爷子绝对会立刻放权,将偌大集团都交给他来打理。   “你这个人……他要是真的不想奋斗了,犯得上来当我们家的上门女婿?”   初蘅当然知道是自己说错话了,因此这会儿也很心虚地一言不发。   宋引之前一直都忍气吞声,不敢骂宝贝妹妹,可到了这会儿,借着为季褚打抱不平的名义,他开始一张嘴叭叭的吐黑泥——   “你这个小白眼狼,人家为了你冒着生命危险开车进山,你就是这样对人家的?!你以为人人都和哥哥一样傻,随便你这个小白眼狼怎么没良心,都毫无怨言的吗?”   终于有机会骂这个小白眼狼而没有任何后果了,宋引酣畅淋漓、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直到旁边传来声音——“宋总,酒店名字查到了。”   宋引骂小白眼狼还没骂过瘾,所以这会儿也很不高兴,“吵什么吵什么,没看见我在打电话吗?”   初蘅刚才听他骂了自己这么久,这会儿却是没耐心再和他扯皮下去:“酒店地址,发我。”   ……这讨债的炮仗玩意儿!   一听这熟悉的语气,宋引立刻怂了,“我找司机去接你。”   初蘅说着就要挂断电话,“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   ***   季褚住的酒店离得不远,车子开过去,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   初蘅没有房卡,因此只能去敲门。   不过她连敲门也不敢大声敲,只是轻轻叩了两下,就怕万一他已经睡着了。   不过季褚还没有睡,她敲过门后,过了十几秒,房门便被“刷”的一下拉开。   男人带着倦色的脸出现在门后。   看见是她,季褚有一瞬间的讶然,随即便被压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初蘅有些赧然。   道歉的话分明是一早就想好的,可此刻所有的话都像是堵在了嗓子眼似的。   她垂下了视线,声音很轻:“你……还没休息吗?”   季褚似乎是不想与她多说话,只是言简意赅道:“马上。”   公司里的事情好几天都没管,刚才他挑了几封要紧的邮件先回复了。   其实两人相识这么久 ,初蘅还从没被他如此冷淡地对待过。   而如今这短短两个字的回答,才叫她知道,原来他冷淡起来,是可以让人这么难受的。   初蘅不是没有受过旁人的冷待——在人生的前十几年里,她受过无数的冷眼和薄待,可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难受。   她强忍住眼眶的那一阵泪意,只是低声道:“你一直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别饿肚子睡觉。”   初蘅自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放得足够低。   可是下一秒,季褚便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不用。”   他扯着唇角,眼里满是自嘲的笑容,“宋家大小姐……我高攀不起。”   初蘅呼吸一滞,只觉得心脏似乎都被人攥住,满是酸涩,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下一刻,季褚面无表情道:“没事就回去吧。”   说完便直接将房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回到房间,季褚还感觉太阳穴在“突突”的跳着。   明明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可他这会儿半点睡意都没有,只觉得一颗心烧得厉害。   他当然是生气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掏心掏肺,能换得她一个青眼,可他并未想到,她竟然是这样想他的。   多可笑啊。   之前他做的那么多,原来在她眼里,其实和跳梁小丑别无二致。   季褚只觉得心中的一股烈火熊熊燃烧着,似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烧个干净。   可哪怕到了此刻,他心中还是忍不住想: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开司米,今晚的气温那么低、风那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怎么有这么傻的人。   闭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五分钟,季褚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地翻身坐下来,一把将被子掀开,连拖鞋也顾不上穿,直接大踏步地走向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而初蘅根本就没有走。   她还站在走廊里,手里捏着手机,身上依旧是那件薄薄的开司米,就那样站在他的房门前发呆。   季褚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声音里沉得能滴出水来:   “我送你回去。”   下一秒,初蘅却反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委屈:   “对不起……可以别再生我的气了吗?”   听见她这番话,季褚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   “我和你玩不起……听明白了吗?”   初蘅没有说话,只是死死攥着他的手。   只是她原本就拼不过男人的力气,季褚强行将她的手给掰开了,重复道:   “我送你回去。”   初蘅看向他,一双盈盈的眸子此刻含了几分薄泪。   “……我不。”   顿了顿,她又道:“我就是来找你的,除了这里,我哪里也不去。”   季褚闭着眼,微微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一把将人拽进了房间内。   “你睡床,我睡沙发。明天早上让宋引来接你。”   除他之外,初蘅并没有谈过恋爱,所以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安抚男人。   她不让他走,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腰身,模样难得可怜巴巴的,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家养小动物。   初蘅踮起脚尖,一路寻到他的唇,很笨拙地亲吻讨好着他。   “所以你之前说的……要和我结婚,都是假的?”   季褚微微皱着眉,似是在极力忍耐着她的撩拨。   下一秒,他将脸一偏,强忍着欲念,哑声道:“之前我是认真的……但我告诉你,我不忍你这个。”   他不是没有原则的人。   她的那一句话,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季褚可以在她面前示弱,但却不能忍受喜欢的女人真的将自己看成一个妄图吃软饭的小白脸。   哪怕再喜欢,他也不受她这个。   下一秒,他便感觉到女人温软的唇轻轻吻着他的喉结。   初蘅的眸子湿润柔软,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软糯。   “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季褚想要将她推开,可贴在他身上的女人却像是一条美人蛇一般,紧紧地缠着他。   初蘅笨拙却又细致地吻着他,一路从喉结处慢慢往下。   她伸手摸到他的皮带扣,想要解开,但却笨手笨脚的,摸索了半天都不得其法。   下一秒,季褚伸手将她推开。   他抬起手背,擦了擦刚才被她吻过的唇,强行压下声音里的那一丝意乱情迷,然后冷声道:“你再这样……马上就给我走。”   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初蘅的眼泪瞬间就涌出来了。   从方才到现在,她已经尝够了他给予的冷淡滋味了。   这样的冷淡比辱骂或者是怒吼更令人难受,就像是钝刀子一般,一刀刀地在她的心上割。   初蘅想,的确是她做错了,奶奶说得对,她应该好好哄哄他。   可奶奶也说了,他这样的人,一旦变了心,是不会回心转意的。   初蘅知道,他已经讨厌了她。   刚才甚至连她吻他,他都厌恶成了那样。   她松开他,往后退了一步,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轻声道:“好,对不起……我不会再来烦你了。”   说完她便飞快地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便往门外走去。   季褚站在原地,看着她一步步往外走的背影,一时间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揪住,钝钝的生疼。   就在她的手触到门把手的那一刻,季褚大步走过去,然后“砰”的一声重重将门重新关上。   下一刻,他将女人压在门背后,然后抬起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基本内容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富强、民主、文明、和谐”,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建设目标,“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是对美好社会的生动表述。 第74章   再醒来的时候, 初蘅有好几分钟的恍惚。   她先前是倦极了,所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初蘅对着房间吊顶的大灯盯了数秒,然后扭头看向身旁熟睡的男人。   刚才两人精疲力尽, 她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喊着难受,于是他便又将自己抱去浴室洗了个澡。   初蘅伸手摸了摸长发的发尾, 没有半点潮气。   ……他刚才还帮她吹干了头发。   初蘅伸手拿过一旁的手机。   此刻是早上八点四十。   她短暂地失语片刻, 然后又看向趴在一旁熟睡的男人。   ……一只手还大喇喇的搭在了她的腰间。   明明是整整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人,结果还能生龙活虎折腾她一整夜……这会儿倒是睡死了。   也许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初蘅觉得这会儿房间里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初蘅想要下床去开窗透透气, 可谁知道她刚要轻轻拿开男人搭在她腰上的手臂, 下一秒,还在睡梦中的男人便将手臂收得更紧了几分,迫使她不得不紧贴着对方。   睡梦中的男人微微蹙着两道浓眉,口中咕哝道:“又要去哪里……”   看着他这样,初蘅突然就生不起气来了。   她突然就想起之前娄湃和她说的那些歪理了。   那时娄湃一本正经道——   “我觉得,为了关系和谐,大家不管是找老公还是找老婆, 都要找个符合自己审美的。像我女朋友, 每次吵架的时候她就算骂我我都觉得她好可爱哦。”   当时初蘅对这话嗤之以鼻,但这会儿看向一旁男人的睡颜, 初蘅突然觉得……这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当然, 关于“关系和谐”, 小胖头鱼还有另一番高论。   那天她和符微月晚上一起吃饭时, 正好在餐厅里遇见了盛子瑜一家人。   她和老公带着一对胖儿女出来吃饭,好一副浩浩荡荡的架势。   不过在三个女人相遇后,符微月便将男朋友赶去和盛子瑜的老公一桌带孩子,然后三个女人坐在一起聊天。   胖头鱼的话是说给符微月听的——   “月月, 男人千万不能找中看不中用的,你提前验货了吗?”   符微月朝她眨眨眼睛,然后两个女人很默契地相视一笑。   下一秒,符微月和胖头鱼两个人又齐齐地看向了初蘅,神神秘秘道——   “蘅蘅,以后你挑对象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方面。”   “就是就是,”胖头鱼像开了天眼一般,“我觉得一般人肯定hold不住蘅姐。”   初蘅当然知道她们口中的“这方面”是什么。   但她那会儿不好意思告诉她们说自己刚和人掰了——因为闺蜜们在大惊小怪之余,必定要问她是如何掰的。   初蘅说不出口,无论是因为没有求婚钻戒而患得患失,还是没有求婚钻戒这件事本身……她都觉得难以启齿。   因此那时她只得满不在乎道:“……我又不是很在意这种东西。”   符微月和胖头鱼只以为她是高龄尼姑,因此齐齐地叹了口气——大概是在笑话她的天真和幼稚。   “这种事情怎么能不在意呢?”   “关系和不和谐,百分之九十就是取决于这个!”   “蘅蘅,都不用说男人了……你试过纸吸管的滋味吗?”   “软趴趴的纸吸管好恶心!yue了yue了!”   初蘅沉默了:“……”   如今再回想起来,她发现,胖头鱼这个已婚少妇,和符微月这个准·已婚少妇,还是有点东西的。   网上说的,一炮泯恩仇……居然是真的。   虽然没有纸吸管的体验作为对照组,但初蘅觉得……不锈钢吸管就很好,她不是很想再换了。   ***   大概是因为先前累得狠了,季褚这一觉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下午六点的时候才醒过来。   初蘅估摸着他大概是要醒了,所以提前便叫了餐上来,这会儿吃的还是热的。   季褚从床上爬起来,然后便在外面的会客厅里找到了初蘅。   她叫了一个水果拼盘,这会儿正忙着将水果装进面前的方形瓷盘里。   季褚走过去,然后从后面抱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的肩窝上,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   “老婆。”   虽然这会儿初蘅已经没那么生他的气了,可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自然,下意识便推了推他的胳膊。   谁知季褚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委屈:“……我刚才梦见你不要我了。”   初蘅没想到他居然还好意思倒打一耙,本来想要生气,可侧过头,一看见男人的那张脸,突然又生不出气来了。   看来娄湃说得是对的。   对象长得好看的确有助于关系和谐……起码她现在不会想打他,还愿意好好和他说话。   初蘅抿了抿唇,然后低声道:“是你先让我走的。”   现在还倒打一耙。   下一刻,季褚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颈侧,上面布着几点醒目暧昧的红痕……都是先前他折腾她时弄出来的。   季褚将怀里人的身子转过来,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一下,然后低声道——   “蘅蘅……我当时是气晕头了。”   他十六岁时就认识她,向来都知道,她就是这样的性格,有时冷不丁刺人一句,却也没有恶意。   自己还是季家大少爷时,她一直对他爱答不理。   等到后来他的身世揭露,被赶出家门后,她反而对他关心有加……她从来不是嫌贫爱富的人,也从没有拿势利眼看过别人。   季褚只是气昏头了。   先是好端端的,她忽然就生气说不结婚了;后来公寓的门禁系统里也将他的指纹给删了。   季褚忍了好几天,她也没有来联系自己一次。   及至后来,出了地震的消息,他火急火燎地一路赶进了山里。   等到见着了人,人倒是安然无恙的,可却是和其他男人在一起,还说出了那句让他火冒三丈的话。   初蘅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轻声道:“我说完那句话,也很后悔……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知道言语也会伤人,心中的后悔无法言喻,可除了道歉,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季褚又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然后又伸手摸了摸她露出来的雪白胳膊,沉声道:“这里怎么了?”   女人纤细雪白的胳膊上,是两道明显的指痕,此刻已经泛起了青色。   他手劲大,自以为没怎么用力,实际上随便一掐,就成了这样。   下一秒,季褚又将人一把抱回到了床边,将她抱着坐在了自己腿上。   “昨天弄疼你了?”   初蘅摇头。   只是下一刻,男人便不顾她的反对,将她身上穿着的那件小背心掀开,然后便看见了女人纤细的腰肢上也是斑斑的指痕。   季褚轻轻捏了捏她的腰,“嫩得跟豆腐一样。”   他昨晚的确是一直掐着她的腰,又是逼又是哄的,可怎么能落下来这么多痕迹。   他原本还想要去看她腿间的痕迹,但却被初蘅拦住了。   她有些赧然,所以语气重新急躁起来:“你干什么……不想和我说话那我就走了。”   季褚这才停下动作来。   他又想起此刻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了,便问:“奶奶呢……不会是等了我一天吧?”   说起奶奶,初蘅便有几分没好气道:“已经回北京了。”   大概也是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吓得够呛,宋老夫人只留下了两个保姆在这里,打算等余震完全过去之后,让她们回别墅里去收拾东西。   至于宋老夫人自己,则是打算先回北京过完这个年再说。   当然,其实宋老夫人就算是要回北京,也不急在这一两天。   但大概是对宝贝孙女昨晚成功留宿在季褚这里很满意,因此上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宋老夫人便用一种“我是过来人我都懂”的口吻同她道——   “你们俩之间有什么事就趁着这两天好好说说,不着急回来。不过……我看你们俩之间应该没什么事了。”   初蘅当时便被臊得满脸通红,原本想打电话将宋引这个狗东西骂一顿出气,没想到他也忙不迭地跟着奶奶一起上了飞机。   季褚一听初蘅说奶奶已经走了,便有七八分明白过来了。   看来这一趟云南之行也不是没有额外收获的。   起码奶奶对他的好感度已经暴增到了100……连这么宝贝的小孙女都放心地交给了他。   季褚将她的脸掰过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然后沙哑着声音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初蘅的脸突然间就胀得通红。   ……这个人!   他根本就不是想问正经事的……她已经感受到了某一处细微——不,毫不细微的变化。   她双手推在他的肩膀上,有些不情不愿道:“不要。肿了……难受。”   季褚一愣,然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那我亲亲,蘅蘅就不难受了。”   ……   等到两个人回北京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回到家里洗了个澡之后,初蘅先带着季褚去奶奶那儿点了个卯,然后又一齐在奶奶那儿吃了顿晚饭,然后便离开了。   今天是初蘅开了车出来。   从宋老夫人的住处开车出来,初蘅并没有开车回住处,而是一路将车子往附中的方向开去了。   季褚并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可却在这一刻,同她生出了一股奇异的默契。   果不其然,初蘅将车子开到了附中附近的那条小吃街旁。   这会儿正是华灯初上,小吃街上吵吵嚷嚷的,好不热闹。   舅舅从前开的那家烧烤店,这些年来经过一番装修,又盘下了隔壁一间店铺,也渐渐开得越来越大、生意越来越好了,在附近的学生群体中都小有名气。   大家都知道,这里的味道好,价格实惠。   可这么多年来,初蘅都不敢走上前去打个招呼。   每一次,她都只敢远远地将车子停在街对面,就坐在车里看向那家烧烤店。 第75章   当初在林素芬被抓进看守所后, 初蘅也曾和舅舅见过一面。   那时临近过年,初蘅原本想问问舅舅,要不要和她一起过年。   因为在她人生的前十几年里, 每一年的春节,她都是同舅舅一起过的。   只是那时她的身世刚刚揭露,两个人见面时都倍感尴尬, 所以最终初蘅也没能将自己心里的话问出口。   等到后来,看守所里传来林素芬自杀的消息后, 初蘅就更不敢去见他了。   她趴在方向盘上,对着季褚轻声开口道——   “我从来没觉得过我对不起林素芬。”   可是,这句话她敢对着全世界的人说,唯独不敢对着舅舅说。   初蘅总是会想起来小时候。   那些她和初莹争宠的日子、那些她备受“母亲”冷眼和忽视的日子里, 舅舅永远是无条件选择站在她这一边的人。   舅舅并不在乎是她和初莹谁对谁错, 他在乎的只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而在身世真相大白后,初蘅再也没有了那份底气。   她从来不敢去想、更不敢去问,舅舅是否会因为林素芬的死而责怪她、怨恨她。   毕竟不管她做的事情有多么正确, 林素芬终究是他的亲姐姐。   舅舅也许会怨恨她, 又也许对她还是和从前一样。   也许前一种的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可她还是害怕极了它的发生。   初蘅想, 如果答案是坏的, 那就永远不要问。   这样就不会伤心了。   ***   因为车窗上贴了防窥膜,所以此时此刻,初蘅可以很放心地对着街对面的那家烧烤店肆意打量。   舅舅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了,和从前比容貌变化并不大,胖了一些,头发少了一些,啤酒肚也更大了一些。   林素芬自杀之后, 初莹又在看守所里受了许久的磋磨——正是季正诚的手笔。   等到后来初莹从看守所里放出来之后,舅舅便将她接回了家同住。   大概是在看守所里受了不小的刺激,后来初莹一连在家待了好几年,舅舅每周都要带着她去医院看心理医生。   初莹到底生了什么心病,也没人清楚。   只是大二那年寒假回国时,初蘅也是这样,偷偷跑来烧烤店外面看舅舅,发现烧烤店的店门紧闭,她便假装成碰壁的食客,向隔壁店的老板打听。   隔壁店的租客早就更换过了好几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姑娘从前常常来隔壁的烧烤店蹭吃蹭喝。   看着这个个头高挑、眉眼漂亮的小姑娘,隔壁店老板一五一十,将事情全部告诉了她——   “老林那个外甥女啊,可真是讨债鬼,不去上学,也不来店里帮忙,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整天躲在家里,老林不但要照顾她一日三餐,每个星期还要带她去医院看精神病……你看看这,动不动就关店,我看他这店都快要开不下去了!”   回到家里,初蘅便将事情全都和奶奶说了。   她想要帮帮舅舅,却害怕自己适得其反,所以想要找一种他能够接受的方式。   话说起来,其实初蘅和宋老夫人,对于初莹都没有太强烈的憎恶。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与初莹的关系不睦,对于她后来坦陈了所有实情,初蘅甚至是有些惊讶的。   至少,初莹比林素芬有人性多了。   至于宋老夫人,也许是因为一开始便对这个假孙女没有付出过太多感情,所以后来真相大白,她也没有怨恨初莹。   老夫人是过来人,见过的事情多了。   “好好的小姑娘,都是被她那个妈给养歪了。”   宋老夫人久居高位,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初莹这样的,根本不算什么。   她从小被林素芬调换了身份,一直都以为自己无父无母寄人篱下,就那样依附在那个贫寒的家里。   哪怕林素芬对她再好,可这样长大的女孩怎么能不自卑?   等她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突然有一天,豪门少爷宋引找上门来,告诉她自己是她的哥哥。   哪怕是要骗人,可这样的诱惑,又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能抵挡得住?   “她也是可怜人,”宋老夫人叹了口气,“有那样一个妈就是造孽。”   小孩子知道什么好坏,还不都是大人教的。   当然,比起初蘅和宋老夫人,宋引的态度却是极其强硬。   他之前被蒙在鼓里时,对这个假妹妹付出了无数的感情和心血,因此在发现被骗后,异常地愤怒,也异常地坚决。   按照宋引的话来说,就是“那个人死了也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对于初莹,初蘅并没有太多的感情——爱和恨都是奢侈的。   可她心疼舅舅。   后来还是宋老夫人有办法。   她安排了两拨人。   第一拨人跑到了林家所在的县城老家,一波接一波地到那一片地方问房子价钱。   于是后来便渐渐有了流言传出来,说是他们住的这爿地是要规划拆迁了,有人提前得到了内部消息,所以才想要来低价入手的。   等到消息发酵了一段时间后,第二拨人又直接找到舅舅,给老家的房子开出了高价。   因为买家还找了其他邻居,所以舅舅并没有怀疑其他,加上当时养着初莹、给初莹治病……这些都是不小的开销,所以舅舅也等不起拆迁,最后便以三倍的价格将家里的老房子卖了。   将老房子卖了之后,舅舅手上便宽裕了许多,也重新请了人来烧烤店帮忙。   后来,初莹的心理疾病也慢慢好转了,重新捡起高中课业,最后考上了本地的一所艺术院校。   初莹去上大学的那一年,舅舅也结婚了。   初蘅曾经隔得远远的,见过那位舅妈。   这位舅妈和舅舅年龄相当,性格有些泼辣,但做事却十分麻利,将烧烤店的生意打理得极好。   大概是一物降一物,新舅妈时常将舅舅劈头盖脸一顿骂,但舅舅每次也都笑眯眯地受着。   初蘅依旧坐在车里向街对面望着。   不一会儿,一个扎着朝天辫儿、穿着粉色羽绒服的小女孩从烧烤店里跑了出来。   那是舅舅的女儿,今年已经五岁了,大名叫林纭纭,小名叫纭纭。   和当年初蘅小时候一样,舅舅也不许旁人说纭纭长得像他。   女孩子长得像他,实在是不好看。   好在纭纭是真的长得不像他。   纭纭长得像舅妈,一张圆圆的苹果脸,配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模样十分娇憨可爱。   舅舅总是会在店里生意不忙的时候,一把将纭纭举起来扛到肩上,带着她去逛街——就像二十年前,他带着年纪尚小的初蘅一样。   一旁的季褚,看见纭纭跑出来,大概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舅妈牵着纭纭到了街对面的水果店,这家店主人有两个女儿,年纪和纭纭相仿,是纭纭在这条街上最好的玩伴。   将纭纭带过来后,舅妈又要回店里去忙活,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小丫头:“不准乱吃人家的零食,待会儿要是不好好吃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坐在车里的季褚用半只手挡着脸,听得“嗤嗤”直笑。   等到舅妈离开了,季褚先一步推门下车,走到小姑娘面前,“你叫纭纭是不是?”   纭纭很警惕地望着这个长相帅气的叔叔,奶声奶气道:“……你是骗小孩的。”   下一刻,原本坐在驾驶座上的初蘅,也推门下车了。   一看见她,纭纭便惊喜道:“古娜拉黑暗之神!”   季褚满脸疑惑,“???”   初蘅强忍着羞耻,面不改色地应了一声:“嗯。”   是前年的事情了。   那次初蘅也是偷偷来看舅舅,碰上大人不在,只有纭纭和两个小玩伴在玩耍,于是她便上去和小朋友搭话。   虽然初蘅并不是太擅长和人沟通,但好处是言听计从,所以纭纭一下子就喜欢上她了。   三个小朋友让扮演什么大反派古娜拉黑暗之神,她便从善如流地扮演了。   所以后来每一次见面,纭纭喊的都是这个名字。   纭纭这会儿发现刚才那个长得很帅的叔叔是和古娜拉黑暗之神一起来的,于是疑惑道:   “那他是游乐王子吗?”   季褚试图解释:“我是——”   没等他将后面的“你姑父”三个字说出口,初蘅便点头肯定道:“对,他是游乐王子。”   季褚:“???”   这么一通介绍下来,一旁的两个小玩伴,再看向纭纭的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崇拜。   这个林纭纭,有点人脉。   陪着纭纭玩了好一会儿之后,估摸着舅舅或是舅妈就要来叫女儿回去吃饭了,所以初蘅便先一步和她告别。   她挥挥手,“我要回地狱山了。”   纭纭意犹未尽地长长“啊”了一声。   初蘅笑了,又摸摸她的脑袋,说:“古娜拉黑暗之神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这是只有初蘅和纭纭知道的小秘密。   舅舅和舅妈在最近这几年慢慢发现,自家这个小女儿的运气实在是好得不像话。   最开始的一次,是一家人吃过晚饭,去附近的超市闲逛。   超市里正好在办活动,说是五岁以下的小朋友可以免费抽奖,于是夫妻俩便让纭纭也去抽奖了。   谁知道小丫头的手气不得了,一抽便抽中了特等奖,一只纯金打成的小金猪吊坠,沉甸甸的,挂在大人脖子上都嫌勒得慌。   一家人平时只在超市里买买米面粮油,结果中了这么份大礼,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超市工作人员安慰他们,“我们老板四十多了,一直没孩子,前段时间刚生了个女儿,把他高兴得……抽奖是他高兴,想为孩子攒点福气。”   如此一来,最后一家人总算是安心将那只沉甸甸的小金猪收下了。   从这以后,纭纭的运气就开始好得出奇。   别说是超市商场的抽奖了,就连双十一在网上给她买罐奶粉,都能中人家网络店铺的一万块大奖。   当然,对于小丫头口中喃喃自语的“那都是古娜拉黑暗之神送给我的”,大人们并不在意,也没有放在心上。   初蘅觉得这样很好。   她可以远远地望着舅舅一家人,分享他们的幸福和喜悦,又不打扰到他们半分。   和纭纭告别之后,初蘅回到车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季褚却指了指旁边的一盒巧克力,“是不是忘记给她了?”   初蘅一愣,才想起来自己先前给小姑娘准备的巧克力忘了。   于是她重新拉开车门,下了车,走到纭纭面前。   只是没等她将巧克力给小姑娘,小姑娘却突然举起肉乎乎的小手,攥着手里的一样东西,笑眯眯道:   “古娜拉黑暗之神,刚才游乐王子让我下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个送给你。”   看着小姑娘手中的那个盒子,初蘅隐约猜到那是什么,可一时间却不敢伸手去接。   她听见自己轻声问:“那是什么?”   纭纭回忆着先前游乐王子教她说的话——   “游乐王子说……你以前送给了他一束星星的光,现在他也要送给你一朵真正的流星。”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我知道十二年前的生日礼物是蘅蘅送的……宋引和裴凝的智商送不出那种礼物 第76章   初蘅接过纭纭手中的那个方形的小盒子。   盒子是丝绒质地的,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眼见着初蘅迟迟不打开,一旁的纭纭有些着急地踮着脚,“你快看看呀!”   初蘅轻轻吸了吸鼻子, 然后忍着泪意, 将那个小盒子打开了。   如她所料,装在盒子里的, 正是一枚钻戒。   钻戒的戒托是古朴厚重的银色,圆环上是层层重叠的魏德曼花纹——那是铁陨石所特有的形状。   而镶在戒托中央的,则是一枚流光溢彩的钻石。   初蘅眨了眨眼睛,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泪。   原来他都知道的。   十二年前, 她送给他的那一束星星的光,原来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季褚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旁,从她手中的小盒子里拿出了那枚钻戒。   他握着她的手指, 一边帮她戴着戒指, 一边低声道:“蘅蘅, 这也是你出生那一年的星星。”   初蘅愣住了, 然后抬头看向他。   这是二十七年前, 造访地球的一颗星星。   转瞬即逝的灿烂流星,落在了地球上, 便成了陨星。   因为这块陨星落在了俄罗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所以季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托了一个在俄罗斯的朋友买下其中一块石头,然后又托人将这块铁陨石打磨成戒托的样式。   陨铁打造而成的戒指, 论起精致程度来, 自然是不如现代工艺下的18K金戒指。   不过季褚知道,他准备的戒指,蘅蘅会喜欢的。   初蘅顶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看向他, 声音里还带着轻微的哽咽:“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二年前她送出去的那束光。   还有……十二年前她从未表露出的心意。   听见她这话,季褚笑了笑,然后道:“宋引和裴凝……他们两个人的智商加在一起,也送不出那样的礼物。”   一听这话,初蘅还是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本来就是。”   十二年前,她曾经送给自己的那一束星星的光,这么多年来,哪怕辗转奔波在许多个国家、城市和住处,可季褚一直都将它带在了自己身边。   十二年后,他也送给她一颗真正的星星。   初蘅将脸埋在他的肩头,低声道:“……我很喜欢。”   而一旁的纭纭,和她的两个小玩伴,都惊呆了。   古娜拉黑暗之神居然和游乐王子抱在一起了!   当然,此时此刻的两人,并没有顾及到一旁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朋友。   初蘅吸了吸鼻子,然后又开始凝神打量着指间的那枚戒指。   初蘅虽然对珠宝不怎么感兴趣,可这些年来,在奶奶和裴凝的耳濡目染之下,她也知道钻石是要看颜色净度的。   戒托上镶嵌着的这颗钻石,颜色净度都很好,看上去起码有三克拉,没有五十万是绝对拿不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对着季褚的胳膊打了一下,“乱花什么钱……我又不喜欢钻石。”   当然,对于初蘅在心里翻江倒海因为没有钻石而吃了好几天的干醋的事情一无所知,季褚当下只是坦诚道:   “我知道你不喜欢钻石这么俗气的东西。”   顿了顿他又道:“但我看别人都有……”   所以他的蘅蘅也必须有。   顿了顿,季褚又道:“不喜欢俗气钻石的话,下次纪念日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个宝石的。”   初蘅要被他气死了,“说了不准乱花钱!”   就他那个公司,表面上看着是挺光鲜,可人工、房租、运营成本,哪一样不需要花钱?   现在买个戒指就随随便便花了五十多万,以后还得了吗?   ***   等到初蘅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这才想起站在一旁的纭纭。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被小丫头瞧见了自己刚才的失态。   她将自己手中的那盒巧克力递给纭纭,然后道:   “姐姐下次再来看你……小朋友不能吃太多巧克力,所以你不要一个人吃光,分给小伙伴吃。姐姐过几天来看你,再给你带巧克力,好不好?”   被古娜拉黑暗之神这么一说,纭纭有些生气,奶声奶气地辩解道:“我没有!”   爸爸教过她,她才不是那种吃独食的坏小孩!   每次她都把零食分给其他小伙伴了!   等到看这古娜拉黑暗之神和游乐王子开车走了,纭纭又低头看向手中那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打算将它和两个小伙伴一同分享,就在这里偷偷吃掉,以免带回家被妈妈发现。   只是没等小丫头拆开盒子,却意外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又高又壮的身影。   纭纭吓得咽了一大口口水,赶紧把巧克力藏在了身后。   爸爸那么听妈妈的话,肯定会向妈妈告状的。   刚才店里的生意没那么忙了,于是林浩便出来找女儿了。   ……然后便看见了刚才的那一幕。   林浩走到纭纭面前,蹲下来,问:“刚才那个姐姐……你认识她吗?”   纭纭生怕爸爸骂自己和陌生人玩,于是赶紧点点头,解释道:“那是古娜拉黑暗之神!她总是来找我玩的,不是陌生人!”   林浩出神良久,然后才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这样啊。”   ***   因为正是元旦,所以第二天,初蘅和季褚都去了南山道的宅子吃饭。   宋老夫人原本是住在她离婚那年花了两亿购入的那处中式大宅里,但因为一个人住着冷冷清清的,所以昨晚也直接搬到了南山道的宅子里来。   中午宋引陪着裴凝回娘家吃饭了,因此他们三个人便随便吃了顿饺子。   等到下午宋引和裴凝回来之后,裴凝第一眼便看见了初蘅手上的戒指。   她一屁股坐下来,握着初蘅的手仔细打量,“钻石好漂亮!”   初蘅有些无奈,不得不提醒裴凝,“看看你自己手上的那个十二克拉好吗?”   裴凝和她不一样,她是富家千金出身,从小就能花钱敢花钱。   面对这种天价珠宝,初蘅的想法一般是“这么贵为什么不去抢”,而裴凝的想法则是“这个和这个不要其他都给我包起来”。   宋引也凑过来看妹妹手上的戒指,然后阴阳怪气的“唷”了一声。   前几天他已经渐渐反应了过来:季褚的确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找奶奶和妹妹不假,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这个王八蛋不但悄不做声地就拐跑了他的宝贝妹妹,还把他当成傻子来骗。   宋引光是想想就要气炸了肺。   偏偏季褚这会儿已经在奶奶面前刷满了好感度,蘅蘅又和他重归于好,就连他的亲老婆从前都是季褚的迷妹!   宋引知道,自己这下在家里是彻彻底底地沦落到了食物链最底端。   因此这会儿宋引只能貌似公正、实际阴阳怪气地开始点评那个戒指——   “这个戒指做工也太糙了,把我蘅蘅的手都衬得没那么好看了。”   此言一出,没等季褚说话,初蘅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是陨铁,很难加工的……要不你来试试?”   被妹妹这么一怼,宋引很是伤心。   放在平常,他肯定是要去找老婆求安慰了,可这会儿季褚在这里,他不想示弱,于是强行继续杠道:   “原来是陨石?这该不会有辐射吧?蘅蘅,这个戒指千万不能戴了!”   季褚:“……”   初蘅冷冷开口道:“只辐射智商80以下的人,你做好防护吧。”   宋老夫人和裴凝没忍住,很默契地一齐笑出了声。   季褚也偏过脸去,强忍着笑。   宋引这会儿是真的伤心了,没想到妹妹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他气呼呼地“哼”一声,然后挤到老婆身旁坐下,像条大狗一样挨着她。   裴凝早就习惯了,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敷衍潦草地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   裴凝发现自己的这个老公是真的傻。   像她也没什么科学素养,所以她就从来不在蘅蘅这个科学家面前发表什么高谈阔论。   可宋引明明智商和她差不多,却没有半点自知之明,每次都要在蘅蘅面前自取其辱,真是活该。   这样想着额,裴凝又忽然记起来一件事,看向初蘅道:“蘅蘅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啊?”   初蘅一愣,然后道:“明天或者后天吧,挑个人少的日子。”   此言一出,立刻遭到了裴凝的反对,“怎么能这么草率?这种事情起码要提前半个月准备的。”   初蘅缓缓地露出一个疑惑的神情。   季褚感觉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妙,于是赶紧插话道:“户口本我们都准备好了,明天就能去。”   裴凝摇摇头,似乎是在感慨男人的无可救药。   她看向初蘅,认真道:“蘅蘅,我当初和你哥哥领证的时候,提前了一个月准备呢。   每周两次SPA、还要节食、戒糖、运动……这些都是要提前准备的,不然到时候结婚证上的照片不完美的。”   听裴凝这么一说,初蘅觉得好像的确有那么点道理,于是陷入了沉思。   季褚轻咳一声,道:“我看人家都是婚礼前才这样准备的,领个结婚证……就不用了吧?”   裴凝重重地“啧”了一声,似乎是在惊讶于男人居然如此不讲究。   “婚礼那就不是准备一个月的事了,我可是从婚礼前半年就开始准备了!”   一旁的季褚暗暗咬紧了牙,可也不敢发作,只得看向了一旁的宋引,眼神分明是在说“管好你老婆”。   原本宋引还没反应过来,可被季褚这个狗东西一瞪,他瞬间福至心灵,明白过来了:   这小子明天领不了结婚证了!   于是下一秒,宋引忍住心中狂喜,在旁边阴测测地帮腔道:“就是就是,结婚证上的照片可是要留一辈子的,除非……”   他看一眼旁边的季褚,然后阴阳怪气地插刀道:“……除非有些人以后还想换结婚证。”   此言一出,初蘅也顺着宋引的视线看了过来,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   季褚很震惊:“?!”   大脑宕机片刻,然后他赶紧道:“我觉得蘅蘅现在的状态就很好……不过蘅蘅要是想要更完美,那我陪你一起戒糖节食运动。”   没等初蘅说话,宋引就冷笑一声:“运动?你这个人怎么回事?不知道我们蘅蘅有哮喘吗?”   说完他开始挑拨离间,“蘅蘅,他一点都不关心你。”   季褚实在是百口莫辩:“……”   初蘅“哼”了一声,既没搭理提出要和她一起运动的季褚,也没搭理挑拨离间煽风点火的宋引,而是跟着裴凝一起,去她楼上的卧室里挑护肤品了。   宋老夫人拍了拍季褚的肩膀,笑道:“新姑爷来家里,都是要受点气的。”   说完便跟着孙女和孙媳一起上楼去了。   宋引找到了重新翻身做主人的感觉,当下便抱着胳膊看向季褚,一脸的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你还在转正试用期。”   这个狗东西就想踩到他的头上来?   那还不能够。   当然,季褚能屈能伸,下一秒他便毕恭毕敬道:“大哥说得都对。”   宋引:“???”   作者有话要说:真男人的宫斗是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基础哥哥:不管家里多了几个新成员,宋狗都是食物链的最底层   下一更:明天中午之前 第77章   当然, 初蘅最终还是没能在领结婚证之前做好一个月的保养准备。   虽然人在北京,但她仍然密切关注着基地里的一举一动。   在她休假的这半个月时间里,新的十三所所长和主任已经走马上任。   尽管十三所里的两大业务骨干如今都不在——初蘅休假、明屹辞职, 但新领导还是以极快的速度拉好了自己的一批人马。   按照娄湃的话来说, 那就是“有多能干不知道,看着是挺唬人的”。   当然, 初蘅原本是不打算回去的——毕竟她本来就是心存怨气,打算给新领导一个下马威。   但六院这回的人事变动来得突然而又声势浩大,不但是海燕这个还没热乎的副院长被调走了,就在昨天, 连他们原本的院长也被调走了。   初蘅感觉这事情有些不妙。   先前她敢在新领导上任之际公然请长假,那是因为之前的三年里她对六院劳苦功高,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认可她的贡献。   但现在新院长来了, 要是给院长留下她是混日子的第一印象, 那就不太好了。   因此初蘅当即决定了, 立马销假回去。   宋引很赞同妹妹的决定, “就是就是, 拍马屁也得抓紧,不然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了。”   初蘅瞪他一眼。   宋引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赶紧往回找补道:“不不, 我的意思是要主动和领导建立良性互动关系。”   一旁的裴凝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 明明就不会说话,还非要说……真是自取其辱。   不过季褚这会儿倒是没心思看大舅子的笑话。   他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醒:“蘅蘅, 结婚申请的有效期快到了……”   当初季褚的政审通过了之后, 十三所便给出了批准两人结婚申请的同意书,有效期一个月。   若是初蘅就这么回去了,等到她再次休假出去, 结婚申请同意书的有效期肯定就过了,到时候他肯定还要再次政审……   初蘅本来都快忘了这茬,这会儿听见季褚这样说,便干脆利落道:“那明天上午去吧。”   领完了证,她正好搭下午的飞机回基地。   听到老婆这句话,季褚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终于试用期转正了。   虽然知道小孙女向来以事业为重,但宋老夫人还是十分不舍,“真的一定要走吗?不再多待几天吗?过年能不能回来啊?”   季褚在旁边轻轻拍了拍奶奶的背,然后轻声安抚道:“奶奶,您放心,我这回还跟着蘅蘅一起去,一定把她照顾得好好的。”   宋老夫人倒的确是很满意这个孙女婿,听了这番话,心里稍稍宽慰。   而宋引,刚才听到蘅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答应领证时已经非常生气了,这会儿一听季褚这话,忍不住“哈”的一声,嘲讽地笑出了声。   他看向季褚,摇摇头,一脸的鄙视:“都要结婚了,你怎么还搞不懂蘅蘅的工作性质啊?拜托,她的工作保密要求很高,平时连电话都不能打的好不好?你还想过去陪他?”   紧接着,宋引又看向妹妹,一副拳拳爱妹之心,痛心疾首道:“蘅蘅,要不这婚你还是缓缓再结吧……我真怕他影响你工作,你看看,这是一个合格的航天人家属该有的表现吗??”   只是,将这一番话说完,宋引突然发现,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怎么?   难道他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在房间里其他众人的平静注视下,宋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季褚这个狗东西刚才说的是什么?   “这回还跟着蘅蘅一起去”?????   就是说他之前已经陪着蘅蘅一起去过基地了?????   宋引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妹妹,“蘅蘅!”   他惊讶愤怒又伤心:“不是说连电话都不能打吗?为什么他可以和你一起去基地?!为什么???!”   而此时此刻的初蘅,如同一个被当场捉奸的渣男,因为理亏,所以脸上表情罕见的心虚。   她试图安抚一下宋引的情绪,开始笨拙地解释道:“不是,那是因为刚好有业务合作……”   但气头上的宋引瞬间智商暴涨。   当下他便冷笑一声,然后指着旁边的季褚道:“那为什么他在你们基地里,每天都可以打电话?”   之前有段时间季褚出了大半个月的差,中间宋引还给季褚打了好几次电话约他出来喝酒,结果季褚说自己在深山老林里,一时半会儿没法回北京。   他现在全都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初蘅很头疼:“……”   她之前都瞒得好好的,怎么今天就露馅了呢?   宋引实在是太生气了!   整整三年,他忍了整整三年,都没敢给妹妹打一通电话发一条消息!   结果呢?   结果都是假的!都是大屁.眼子!   根本就没有什么保密规定!   妹妹情愿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也懒得搭理他!   见宋引这副模样,初蘅伸手推了推他的胳膊,难得哄他:“……别生气了。”   宋引胳膊一甩,气呼呼的:“哼!”   初蘅失去了耐心,皱眉“啧”了一声,“矫情。”   一旁的季褚没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宋引更生气了:“你别在那幸灾乐祸!”   “没有啊。”季褚一脸无辜地开始了他的茶味发言,“我笑是因为蘅蘅和大哥的感情好……啧,真羡慕。”   面对这个茶香四溢的狗东西,宋引实在是要气炸了,怒气冲冲地就奔上了楼。   而目睹了这一场闹剧的宋老夫人,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之前居然都没发现你骗他???”   奶奶想想便是忧心忡忡:“这么一大摊生意交给他,我真是不太放心。”   说起这个,一旁的季褚便有些怨念,语气中颇有几分酸溜溜的:   “奶奶,你不用担心他,他运气好。”   季褚说的这话,倒是千真万确。   宋引此人,在做生意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天赋,可运气却是出奇的好。   像是宋引刚接手宋家生意的那年,被一个新客户坑了,对方留下一堆烂摊子,几亿的货款都收不回来。   对方无力支付货款,最后只能将名下的一大片不值钱的地都转让给了宋氏集团来抵债。   当时宋老爷子将这个孙子骂了一顿,“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宋引弱弱地辩解:“那块地的面积……还挺大的。”   宋老爷子差点被他气得直接归西,“面积再大有什么用?河北一个小县城的地能值多少钱?我们留着有什么用?”   宋引被老爷子骂了一顿,很是伤心,后来到处找人想要将那块地卖出去,甚至还托季褚帮忙打听有没有感兴趣的买家。   可惜的是,无人在意河北小县城的那块地,于是宋引便只能继续让那块地砸在手里。   再后来,某天深夜,季褚被宋引这个狗东西打来的电话吵醒,然后他就知道了……   原来当初那个河北小县城的名字,叫雄安。   当然,宋引和人做生意被骗的次数数不胜数。   前些年有一次,他又被人骗了大几千万,对方依旧是没钱还债,两边差点闹到上法庭。   最后对方给了他一堆虚拟货币抵债。   当时宋引还找季褚抱怨过:“这个虚拟货币是什么鬼啊?还几百美元一个,真有人花钱买这玩意儿?骗傻子的吧?!”   因为宋引认定了绝对不会有傻逼花钱来买他手里的这堆破玩意儿,所以便将这东西给扔到脑后去了。   直到去年他看新闻,发现新闻上提到的“比特币”有点耳熟……然后他才发现,当初别人给他抵债的几百美元一个的比特币,如今一个的价格已经超过了两万美元。   亲眼目睹了这两次事件的季褚心情实在很复杂:“妈的……”   不科学,反正就他妈的十分不科学!   他天天辛辛苦苦加班写算法搞标书,居然还比不上宋引这个狗东西被骗一次???   季褚从前是绝对不信命的,但被宋引这个狗东西的运气刺激了好几次,他才明白了,有些人就算再傻,可命就是天生的好命。   ***   第二天一早。   从民政局领完证出来,初蘅发了一条状态,内容很简单——   【新的身份。】   她向来很少发动态,上一条动态还是三年前博士毕业、刚刚工作时发的。   内容和这一条类似——   【新的起点。】   一时间,她朋友圈里的好友纷纷来留言——   【任海燕:[呵呵][呵呵][呵呵]】   【娄湃:盲猜一个升职。】   【边瑶: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先恭喜初老师!】   【符微月:给你们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下次回来的时候送给你哦,嘻嘻!】   【勤俭持家胖头鱼:鱼鱼可以只交一份份子钱吗?[疑问]】   比较之下,季褚就直接多了。   他直接发了一张结婚证照片,配文同样很简单——   【本人已下架。】   相熟的好友,如江敬、宋引等人,大概是被爱情的酸臭气息熏到了,在下面的回复都是统一的【啧】。   不知情的好友也纷纷好奇起来,到底是哪个小妖精让当年的季大校草英年早婚。   面对好友们的众多疑问,季褚云淡风轻地敲下一行字,统一回复道——   【太太是科技工作者,普通人。】   这句话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既没有炫耀,也没有得瑟。   看起来就像是到了年龄、结了婚,然后和大家汇报一下而已。   只有江敬这中知道季褚老婆是谁的人,才能读出这句话底下暗搓搓想要炫耀老婆的得瑟之情。   其他人倒是和当初Cetus的员工一样,恍然大悟——   原来季大校草不是颜控,而是智商控啊……难怪那么多漂亮妹子喜欢他,却没有一个将他拿下的。   ***   初蘅回到基地之后,正是周六。   因为如今有了结婚证,所以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将季褚带进宿舍楼。   当然,先前六院上上下下都流传着关于那个长得又高又帅的季总的绯闻——听说这位季总来他们这边出差半个月,就已经背着老婆勾搭上了单纯无知小妹妹。   不但如此,还在胳膊断了的情况下,一个晚上就用掉了三盒套子,实在是如狼似虎。   初蘅只希望大家最好将先前的桃色绯闻都忘了。   实在忘不掉的话,把“三盒套子”这个关键信息点忘掉也行。   显而易见,季褚就没有她这么重的心理负担。   大概是根本没想到这一层,季褚还饶有兴致地参观着她的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是一套一室一厅的小户型,里面的家具和电器一应俱全。   初蘅的东西不多,只有饭桌上和茶几上摆了几摞书,房间里连拖鞋都只有一双。   她便让季褚直接穿鞋走进来,“待会儿你拖地。”   季褚笑了笑,然后道:“好。”   初蘅的东西真的很少,这一处宿舍,同她在北京的那个小公寓如出一辙。   卧室的床上铺着蓝白色的条纹床单和被套,窗帘是灰色的,连衣柜里都全是一水的黑白灰。   季褚无语了几秒:“女孩子的房间不都是粉色的吗?”   初蘅一听这话,立刻抓住了他的把柄,“看来你参观过很多女孩子的房间。”   季褚自悔失言,只得解释道:“季融融说的。”   季融融是他的堂妹,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   听见这个解释,初蘅“哼”了一声,勉强算是接受了。   季褚弯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又走进厨房,发现里面是空空如也。   他知道她平常是肯定懒得做饭的,于是便道:“小卖部有调料卖吗?”   初蘅摇头,“要去镇上才有。”   谁知道他来还要做饭啊。   季褚想起来,先前闲聊的时候,他听娄湃说过他喜欢自己做饭,于是便道:“我去找娄湃借点,他住哪儿?”   “哎?”初蘅一把将他拉住,“不准去!”   季褚错愕,“我……还见不得光?”   初蘅扭捏半晌,最终只得把“三盒”的典故告诉了他。   这事实在是太羞耻了,反正她也不确定,半个月过去了,单位里的人有没有将三盒的事情忘记。   季褚愣了几秒,然后笑了。   他一把将人抱到了料理台上来,“这次我们自己带了……够用。”   初蘅羞得打了一下他,“不要脸。”   昨天在南山道的宅子里收拾行李的时候,奶奶见他的箱子还空着一大半,原本想多放几件给孙女准备的衣服放到他箱子里的。   但向来对奶奶千依百顺的季褚当时却拒绝了,说自己行李箱里的空间还要装其他东西。   为了增强可信度,他还告诉奶奶,那是一中新型高分子薄膜防水材料,他们公司想开展新业务,所以正好试用一下材料的防水性。   所幸家里的其他三个人,并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   ……可能公司真的有重要业务要开展吧。   这会儿季褚抱着怀里的人亲了好几口,低声道:“我现在最值钱的资产就在这里了。”   顿了顿,季褚又凑在她耳边问:“这里的隔音好不好?”   初蘅“嘘”了一声,示意他安静。   然后两个人便听见左边房间传来的电视剧声音,以及右边房间传来的辅导小孩做作业的声音。   初蘅咬着唇,吃吃地笑:“不好意思,隔音很差。”   见这小坏蛋这么得意的样子,季褚很惊讶地扬了扬眉毛.   小坏蛋居然还这么高兴?   下一秒,他便哑声道:   “那……你待会儿要忍得很辛苦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大家,对不起这么晚才更新,本章全部评论发红包 第78章   那天最后, 果然如季褚所说,初蘅的确是忍得太辛苦了。   原本房间的隔音就有些糟糕,先前在厨房里的时候, 初蘅已经忍得受不了, 在季褚的胳膊上咬了三个牙印。   等到季褚将人抱回到卧室之后,这才发现, 这里不但隔音不好,连带着卧室里的那张床质量也不怎么好,一动便是“吱呀吱呀”的响。   季褚的脸都要绿了:“……”   他低头亲一口怀里的人,咕哝道:“你这床怎么回事啊?”   初蘅在他的怀里闷闷笑了两声, 然后道:“都坏好久了。”   说是坏其实也不确切,因为床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不太稳固而已。   初蘅也没觉得睡着有什么大问题, 所以便一直懒得找物业来修。   不过, 此时此刻的季褚显然不这样觉得。   他这会儿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他一动, 整张床就“吱呀吱呀”的响了起来——反正左邻右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季褚自己倒是不太在意被人听到——毕竟这种事情是人之常情, 住在这里的都是成年人了,肯定都能互相理解。   可惜的是有人脸皮薄, 他这会儿要是逞一时之快了, 估计到时候连床都上不了了。   因此下一秒, 季褚便抱着怀里的人下了床。   初蘅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惊呼还没来得及出口, 便被淹没在两人的唇齿交缠中。   季褚短暂地松开她, 然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一旁的书桌上。   两人额头轻轻抵着,他低声道:“窗户的隔音效果好像比墙壁还差……蘅蘅还要再忍一会儿。”   初蘅气得忍不住咬他,“……不要脸。”   ***   等到云收雨歇时, 初蘅已经精疲力尽奄奄一息,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褚倒是精神头好得很,抱着她进浴室洗了个澡,等到帮她吹干了头发,又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初蘅趴在床上,嘟囔道:“你去把衣服给洗了。”   基地为了保障科研人员的日常生活需求,每周都有阿姨来收要换洗的衣服,所以初蘅平时自己洗的只有贴身衣物。   不过,刚才她的衣服都被他糟蹋得不成样子了,自然不能交给阿姨洗。   餍足的男人这会儿心情很好,他走到床边,弯腰亲她一口,满口答应了下来:“待会儿我就去洗。”   说完,季褚又开始研究卧室里的这张床。   他伸手推了推,又是一阵“吱呀吱呀”的响声。   “这不行,明天就得找人来修……报修电话是多少?我来打。”   一次两次在书桌上还好,可难道以后次次都要这样?   初蘅恨不得一脚将他踹一个跟头,“修什么修?”   “三盒”的事情就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现在他一来,第二天就找物业来修床,初蘅保证,到时候八卦绝对会传成是他们俩太激烈了所以把床都睡塌了。   这脸她才丢不起。   初蘅在床上躺了十几分钟,感觉精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这才掀开被子下床,梳头发换衣服,全盘动作一气呵成。   季褚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低声问:“还要出去?”   “嗯。”初蘅侧过脸,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的碰一下,“去单位看一眼。”   今天是周末不上班,不过初蘅还是决定去单位看一眼,毕竟新院长下周一就要走马上任,她自己也休了大半个月的假,这会儿还是要去单位熟悉一下工作,探探新来的顶头上司的虚实。   根据海燕透露给她的小道消息——   六院的新院长是一位女领导,名字倒是很男性化,叫王伟。   王院长年届五十,是中国科学院和中国工程院的两院院士,还是十多项火箭发射工程的总设计师,在整个航天航空系统内地位卓然。   据海燕说,这位王院长全副身心都贡献给了航天事业,一直都未婚未育。   “以前好像也有过要结婚的对象,但是她天天蹲在山沟沟里,对象也受不了,想让她辞职,所以就掰了。”   而娄湃也将十三所新来的领导的相关小道消息都透露给了初蘅——   新来的所长和主任都是原来空军系统那边的人。   对于娄湃和边瑶这种小年轻,新领导的态度是拉拢,而对于初蘅这种中生代业务骨干,新领导则是打压态度。   所谓的“打压”不用初蘅亲身感受,因为所里另一个副主任手上已经有两个项目被安排给了新领导带来的新人了。   娄湃倒是很担心她:“蘅姐,说不定新领导接下来就要拿你开刀……你老实点,别和他们对着干了。”   初蘅倒是早有心理准备。   不管她老不老实,估计都是要被拿来开刀祭天的。   ***   换好了衣服,初蘅便出门了。   她们的宿舍楼离单位不远,步行五分钟就到了。   再加上今天是周末,许多家在附近的同事都开车回市里了,因此初蘅一路上都没碰到几个人。   等到了办公室,初蘅才发现她们大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开着吊顶的大灯,但门是虚掩着的。   初蘅走进去看了一眼,发现娄湃的工位上搭着一件外套,大概是他刚才来办公室又出去了。   因为初蘅是娄湃的直属领导,所以这会儿看他桌上放着一份她休假前交代他写的872项目的可研报告,她便直接在娄湃的工位上坐下来,打开那份可研报告翻了起来。   没等她看到一半,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   初蘅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然后看见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站在门口。   看见初蘅坐在娄湃的座位上,康琳琳显然有几分错愕。   因为初蘅今天没穿工服,穿了一件乳白色的毛衣,头发也没盘起来,而是披散在肩头,所以看起来格外的显小,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   康琳琳显然没将初蘅往初副主任的方向联想,大概以为她是娄湃的女朋友,便直接道——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是科研楼,家属不能进来的。”   刚才康琳琳让娄湃开车带自己去附近县城买东西的时候,他就推三阻四的,说什么女朋友过来看他了,要陪女朋友。   康琳琳听说娄湃的女朋友长得可爱,本来以为只是个小美女,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看。   她向来自恃美貌,可一时间也有了几分被比下去了的感觉。   听见这一番话,初蘅也没辩解,只是朝对方笑笑。   然后便低头继续去翻面前的可研报告了。   见初蘅这样,康琳琳不免有些着急。   她大步走过来,指了指初蘅手中的资料,提醒道:“这里的都是保密资料,你不能看的!”   看着面前一脸着急的小姑娘,初蘅终于将手中的报告放下了。   她笑了笑,然后反问道:“你也进来了,你是家属吗?”   大概是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康琳琳一时间被噎住。   她的男朋友是研究所的主任,就算规定不能进来,可今天是周末,外面的风又那么大那么冷,她过来等等他加班怎么了?   再说了,她又不像娄湃的这个女朋友一样,这么不懂事,居然还翻人家的保密资料看!   康琳琳正气呼呼地想着,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停好车的娄湃上来了。   一见到他,康琳琳立刻大声道:“小娄,你管管你女朋友啊。”   娄湃这个星期实在是过得苦不堪言。   因为新来的这位齐主任的小女朋友来看他了,所以这几天他充当了跑腿和苦力的角色——齐主任每天在办公室里加班,而这位康公主,嫌弃基地里缺这个少那个,所以想买什么,都是找娄湃开车带她去。   齐主任表面上不痛不痒地说女朋友几句,让她别麻烦别人,而娄湃作为一个下属,自然要说“一点都不麻烦”。   可谁知道,这位齐主任,竟然就真的给了他这个“拍马屁”的机会,动不动就让他带着自己的小女朋友去县城买东西。   这会儿看见初蘅在办公室里,娄湃口中的那个“蘅姐”还没喊出来,便先听见了康琳琳让他好好管管他的女朋友。   娄湃因为过于震惊而无法言语:“???”   因为康琳琳方才的声音太大,所以大办公室对面的主任办公室,这会儿也打开了门。   原本正在加班的齐舜走了过来,沉声道:“怎么了?”   齐舜是空军系统出身,年纪三十出头。   和基地里其他的工科男不同,他的皮肤黝黑,模样十分精神,一看便是讨小女生喜欢的长相。   一看见他来,康琳琳赶紧跑过去,一把挽住了他的胳膊,似乎是在宣告自己的主任女友身份。   她的语气里带了轻微的埋怨:“齐舜,小娄的女朋友进办公室,还翻你们的保密资料,这不合规定吧?”   看着此刻还气定神闲坐在座位上的初蘅,齐舜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身旁的康琳琳,沉声道:   “别胡说,这是初副主任。”   在上任之前,齐舜就将十三所里所有同事的资料都看过了。   初蘅的这张脸,自然是令人见之难忘。   下一秒,他便朝着初蘅伸出了手,“我是齐舜。”   初蘅站起来,和他握了握手,也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齐主任好,我是初蘅。”   就是面前这个人,抢了她主任的位置。   可以,很可以。   康琳琳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居然是研究所里的副主任,一时间十分惊讶,惊讶中也带了几分赧然。   她偷偷看一眼旁边的齐舜,意识到自己刚才丢人惹他生气了。   于是她看向初蘅,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道:“初副主任,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是小娄的女朋友。”   初蘅倒是很给齐舜面子,只是朝康琳琳笑了笑,道:“没事,高警觉性是航天家属必备的素质。”   当然,初蘅这话说得夹枪带棒的。   既然你知道家属不能进办公楼,别人的家属不能进,你怎么进了?   归根结底,还是这位新领导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海燕当初可是一所之长,太太带着孩子全职在这儿陪了他几年,可人家海燕也从没把家属带进办公室里来过。   不管是工作日还是周末都没有过。   显而易见,齐舜也听出了初蘅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看一眼女朋友,没吭声,只是对初蘅笑道:   “其实你也不用急着回来的,任所长和我说了,你结婚度蜜月,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应该好好享受,所里的事情也没那么着急。”   初蘅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和对方说着场面话。   只是她心里想的却是:我手上的项目都要被你和你的狗腿子瓜分完了,还不回来?   再说了,新院长上任,她还不赶紧回来,到时候连拍马屁都没位置了。   皮笑肉不笑地将齐舜敷衍完,等看着他带着女朋友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初蘅才沉下脸来。   她指指娄湃桌上的那本可研报告,眉毛拧起来,“半个月的时间,你就写出来这种玩意儿?”   娄湃苦着脸,压低了声音:“我最近这星期都伺候刚才那个公主去了……我也不想的。”   “让你去你不会不去吗?”初蘅觉得他脑子简直有毛病,“伺候好了那个姓齐的会给你升职吗?”   新来的这位齐主任摆明了就是让她的下属来当苦力的。   这个娄湃也真是傻,连要拍谁的马屁都不知道。   初蘅又拍了拍桌子,“今晚给我重写一份,明天上班前我要看到。”   说完便带着一肚子的气走了。   行至电梯处,初蘅发现,电梯正在从顶楼下来。   而顶楼正是院长和几位副院长的办公室。   来不及细想,初蘅小跑几步,抢在电梯跳过她们这个楼层前,按住了下行键。   五秒后,电梯门打开,里面站在一个中年女人,头发长度齐耳,皮肤白皙。   初蘅立刻笑眯眯地和对方打招呼:“王院长!”   虽然王伟还未走马上任,可作为航天系统的女性总设计师,又是人.大.代.表,她接受过许多采访,网上一搜就能搜到她的照片。   王院长并不认识初蘅,因此初蘅下一秒就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初蘅,十三所二室的副主任。”   她这一自我介绍,王院长立刻就有印象了。   “我知道你,之前开会的时候碰见你们任所长,哦不,是任副院长了,他还一个劲儿的跟我夸你能干呢。”   顿了顿,王院长又诧异:“周日下午还加班呢?”   初蘅摇头笑道:“没有,我就是来办公室看看,齐主任才是真的辛苦呢,现在还在办公室没走。”   “齐舜啊?”王院长点点头,“他加班是应该的,刚来这儿当领导,是要先熟悉一下环境。”   “我们去看看他吧,”王院长说着,又举了举手上拿着的那盒点心,“喏,别人刚给我从云南带的鲜花饼,犒劳一下还在加班的同志。”   ***   王院长一路往十三所的办公室走,正撞上锁了办公室要走的娄湃。   初蘅介绍道:“王院长,这是我们同事,娄湃……我刚才让他改报告呢。”   王院长笑眯眯的:“年轻同志以工作为重是好的,不过也不要太辛苦。”   说着,她又将手中的那盒鲜花饼递给娄湃,道:“你拿去,和你们齐主任一起分一下。”   娄湃赶紧应了声“谢谢院长”,然后又去敲主任办公室的门。   是康琳琳来开的门。   只是没等娄湃说话,看见他手中的鲜花饼,康琳琳只以为他是来献殷勤的,便撇了撇嘴,道:“这什么小作坊的东西呀?我们都不吃的。”   娄湃脑门上的汗瞬间就滴了下来。   他不自觉地回头看向一旁的王院长,王院长倒是好修养,脸上也不见愠色,只是看向娄湃,温和道:“齐舜不喜欢的话,就你一个人吃吧。”   听见这番话,康琳琳才意识到外面除了娄湃,还站着其他人。   原本齐舜坐在办公室里没出来,这会儿门开着,听见外面传来的王院长的声音,他心中一惊,赶紧推开椅子走了出来。   齐舜一把将康琳琳拽到自己身后,低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再看向王院长,他也有几分心虚,“王院长,您怎么来了?”   一看站在王院长身旁的初蘅,齐舜就明白过来了:   是初蘅把王院长给引过来的。   ……妈的,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齐舜将目光从初蘅身上收回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歉意,“王院长,不好意思,我女朋友年纪小、不懂事。”   王院长身居高位多年,又是一个女人孤身从男人堆里厮杀到如今这个位置的,从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   她笑了笑,然后道:“没关系,大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爱吃这个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过小齐啊……”王院长话锋一转,“我们的科研栋是不能让外人进来的,就算不是工作时间,也不能放松了保密要求啊。”   齐舜后背的冷汗都出来了。   他赶紧点头称是,“是是,我刚要让她回去等我,结果就……”   好在王院长并没有真的和他计较这件事。   她笑了笑,道:“既然几位年轻骨干都在,那晚上一起吃个饭吧,带上家属一起。”   她又看向初蘅,问:“我听你们任所长说你前段时间也结婚了,家属在不在?在的话就一起叫出来吃个饭。”   一旁的娄湃瞳孔震惊:“???!!!”   蘅姐居然结婚了?!   当然,没工夫理会他的震惊,初蘅只是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笑道:“好啊,我打电话叫他。”   ***   因为是私人宴请,所以王院长便选了招待所里的一个对外开放的餐厅。   一起来吃晚饭的,除了初蘅、齐舜,还有六院里另外几个年轻骨干和家属们——娄湃自知级别不够,很识相地找了个理由跑了。   王院长新官上任,请大家吃这顿饭,自然也是想了解一下众人的情况,方便日后安排工作。   她看向齐舜,道:“小齐,听说你前阵子也打了结婚申请?”   大概是刚才在王院长面前触霉头了,这会儿齐舜急于表现自己,于是便道:   “对。结婚之后琳琳也会搬来基地和我一起住,将来有了孩子,也是她和我爸妈带,可以让我全身心地投入领导交办的工作。”   听见这话,王院长脸上还挂着笑意,但没接话,只是低下头吃菜。   齐舜并没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毕竟男人全身心投入事业,放在哪里都是加分项。   他还记挂着先前初蘅给他捅刀的那一下,因此下一刻,便将话题抛回了初蘅身上。   “听说小初前阵子也结婚了,是不是马上就有要孩子的打算呢了?”   初蘅没吭声,只是不动声色地踹了旁边的季褚一脚。   这半顿饭下来,季褚也算是观察出来了这位王院长的脾气。   因此下一秒,他便替初蘅回答道:“初蘅她比较想拼事业,短中期内我们不会要孩子,我支持她的事业,所以也有结扎的打算。”   听见这话,王院长有些惊讶。   下一秒,她便看向初蘅,然后笑道:“小姑娘挑老公的眼光不错嘛。”   说完,王院长又环视酒桌一圈,然后意有所指道;   “我活了这么多年,有一点微薄的人生经验:一般来说啊,挑对象眼光好的同志,事业做得也不会差的。”   而这一番话,同样也出现在了第二天,王院长给全院上下员工训话的时候——   【婚姻家庭里,只有女方牺牲奉献,这种相处模式我是很不赞成的。我们院的女同志,都要向初蘅学习一下挑老公的眼光,人家的这个老公就挑得很好啊,愿意为她牺牲奉献。】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抱大腿就要抱最粗的那条大腿.jpg   基础哥哥C位出道,所以人都知道他要为爱结扎了(bushi   本章所有评论送红包~   【抽奖活动!!!!!!!!】   大家看这里,铁铁的管理员们(顾名思义,她们管理我)搞了个活动回馈大家   ↓↓↓   快要完结啦,做个小活动感谢大家这段时间来的支持!!   抽五个送《苇间风》实体书《你一来就是晴天》(上册)   抽五个送1000晋江币   有长评和全订的优先~(所以还没有写长评的朋友快快行动起来)   开奖时间:完结后一星期,文案和作话会贴出,同时wb关注@铁扇公子书友会 公布,中书的小伙伴到微博给书友会私信发中奖地址。 第79章   在王院长的就职大会结束后的第一时间, 全院上上下下所有人,除了讨论新来的大领导之外,剩下讨论得最热烈的话题便是——   初副主任的那个绝世好老公, 到底为她做了怎样的牺牲奉献,居然牺牲到了王院长专门将他拎出来当作典型的程度???   这个疑问萦绕在六院众人的心头, 一直持续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   食堂里的众人议论纷纷——   “初蘅的那个老公到底为她做什么牺牲了?难道是来做全职老公照顾她生活起居了?”   “那也不至于吧?712所的叶所长, 她老公也是全职老公呀, 两个孩子平时都是叶所长老公照顾的,那也没见王院长专门夸她家呀?”   “想不出来……不过我觉得咱们也别羡慕了, 人家初蘅本来就长得漂亮, 一般男人娶这么又聪明又漂亮还有钱的老婆, 肯定是要放在家里供起来的,牺牲点也不算什么。   再说了,把这么漂亮的老婆单独留在咱们这种男多女少的和尚庙,换我我也要来专门盯着。”   “可她老公也不是一般男人啊!”   “哟?你还认识她老公呢?!”   “她老公就是上次帮咱们院打篮球赛的那个帅哥啊!拿了咱们院八千万订单的那个!你们这群人不是还在大群里刷屏了一星期人家有多帅、到处问人家资料的吗?”   “卧槽是他啊!”   “我本来还以为是□□丝跪舔女神,所以才这么卑微呢……没想到是神仙爱情啊!!!”   “你们这些女人也太双标了吧?长得帅的就是神仙爱情, 长得难看的就是舔狗?”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双标。这个事实在你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所以帅气总裁爱上平凡傻白甜的剧情根本就不存在对吗?好看的人只喜欢好看的人呜呜呜……”   “补充一下,是聪明又好看的人只喜欢聪明又好看的人……男主角是MIT毕业的。”   “别说了好扎心……”   当然,在大家感慨完神仙爱情之后, 依旧是对事件男主人公的牺牲奉献一无所知。   而此时此刻, 食堂的角落里,娄湃也对季褚的牺牲奉献万分好奇。   他连饭都顾不上吃, 只是一直追着季褚问:   “蘅姐夫……不对, 是季总!季总你到底做什么了?让王院长那么夸你!我也想被领导夸!还想升职!求求你……给孩子个机会吧!”   季褚实在是懒得搭理他,只是看了初蘅一眼,然后发现这个小坏蛋这会儿正憋着笑喝汤。   季褚一阵气闷:“……”   虽然他觉得男方结扎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行为, 但昨晚这话明明是说出来帮老婆撑场子的——毕竟大领导一看就是事业型女性,自然是喜欢听这种话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整个六院都即将知道他要为爱结扎了???   虽然他是老婆的舔狗不假,可是当舔狗这件事只有蘅蘅一个人知道和被几千个人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可太大了。   季褚越想越生气,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而一旁的娄湃,见问他问不到,于是转而开始去烦初蘅——   “蘅姐,之前你们俩玩夫妻情趣,把我们所有人都当猴耍,我不怪你,你告诉我姐夫到底为你牺牲了什么行不行?”   初蘅也懒得搭理他,一脸不为所动地继续喝着汤。   而此时此刻,四人饭桌之上,最幸福满足的人,是边瑶。   她和当年的符微月一样,磕这一对真人CP磕得满脸姨母笑,一本满足。   与此同时,她还在闺蜜小群里疯狂发消息——   【季师兄真的炒鸡炒鸡炒鸡爱他太太!是神仙爱情!我落泪了!】   【我现在百分之百确定了,之前那个孟师姐在网上发的那些东西,绝对是她在发癔症!】   【季师兄的老婆比那个孟师姐更漂亮更优秀!季师兄特别爱她!为爱做鸭!】   “为爱做鸭”这四个字一打出来,闺蜜群都炸了——   【为爱做什么????】   【边瑶你再说一遍?!】   【@小边边我要听做鸭的细节!!立刻!!!】   边瑶懊恼,“!!!”   刚才她是打字的时候太激动,一下子打字打顺溜了。   边瑶本来想删掉后面两个字的——毕竟她只知道季师兄为了初老师牺牲到院长专门表扬的程度,但到底是为爱做到哪个地步,她就不知道了。   只是边瑶原本想按删除键,却不小心按下了发送键。   她偷偷看一眼坐在自己斜对面的季师兄,心里十分抱歉,然后又开始低头在闺蜜群里解释。   只是还没等边瑶打完字,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哟,你们都在这儿呢?”   说话的人正是王院长,大概是忙工作,她到了这个点才来吃饭。   娄湃赶紧站起来,端起自己面前的盘子,道:“我吃完了,王院长您坐我这儿吧。”   说完便自动自发地挪到一旁去了。   王院长也不推辞,只是笑道:“好啊,我刚才有点事情要问小季。”   季褚和初蘅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王院长端着自己的餐盘,在季褚身边坐下,然后一边吃饭一边道——   “小季啊,昨天你说的这个结扎手术,我回去之后找当医生的老同学问了一下,男方结扎的风险的确比女方结扎要小得多,对身体也几乎没有损害。”   说到这里,王院长又看向初蘅,严肃的神情中又透露出一丝赞赏:“你们现在年轻人的这个避孕方式,很好,很科学。”   一旁的娄湃和边瑶双双瞳孔地震:“!!!”   原来季总/季师兄的为爱奉献,居然是这个!   当然,作为一个男人,娄湃的联想能力比边瑶还要再强一点。   ……他瞬间就联想到了大半个月前的“三盒”传闻。   娄湃若有所思地看向了一旁的季褚。   如果季总每次都要用三盒的话……这么说来,主动结扎的确是比较经济实惠的方式。   当然,王院长没有那么闲,今天来找他们聊这事,绝对不是好奇八卦。   她看向初蘅,然后认真道——   “昨天和你们吃完饭回去,我也想了一个晚上,发现咱们整个系统从上到下呢,对女员工的帮助和支持都还不够。”   顿了顿,王院长又继续道——   “小初啊,你们家是家属的觉悟高,但不能指望每个家属的觉悟都和你老公一样。   女人一旦意外怀孕,不但影响工作,还伤害身体;要是结扎呢,对女方身体的损伤也大。   我虽然没结婚,但也知道,让女同志来全部承担这个代价,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所以啊,我和工会简单商量了一下,初步决定的是,已经有两个孩子的家庭,男方自愿节育的话可以领现金补贴——本来就是妇女专项资金嘛。”   这样说着,王院长又看向季褚,道:“小季啊,你这不是还没去做手术吗?先别急着去,到时候跟着我们院里统一走,做完了手术有钱奖的,可能不会太多,但也有万儿八千的。”   季褚的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很识大体地开口道:“谢谢领导关心。”   ***   等回到了宿舍,季褚才终于忍不住了。   一进房间,便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往旁边一扔,然后气哼哼地在沙发上坐下来。   初蘅今天实在是快憋笑憋出毛病来了。   这会儿见他发脾气炸毛的模样,也觉得挺可爱的。   于是下一秒,她便走过去,给他顺了顺毛,又柔声细语道——   “别生气了,我明天去找院长解释一下。”   季褚气哼哼的,没有说话。   对于结扎这种事,他当然不是很介意。   毕竟他也舍不得让老婆去做那种伤害身体的手术。   可突然被树了典型、被上千号人当成男德班班长,这对季褚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他一个大男人难道就不要面子的吗?   见他还是不说话,初蘅便挤进了他的怀里,两条胳膊环住他的脖子,佯怒道:   “当一下男德班班长就这么丢人吗?”   季褚抓了抓头发,想要解释,最终还是泄气道:“反正……反正你不懂。”   初蘅并不知道,他在江敬面前吹的那些牛——内容无外乎是老婆有多爱自己、对自己多么好、又有多么的听自己的话。   当时他吹牛的时候,江敬每次也不说话,就只是一副“我静静地看着你吹”的表情。   如今要是被江敬知道他是男德班班长——还是被大领导钦点过的那种,江敬绝对能笑话他到孩子上小学。   此时此刻的季褚,正沉浸在大男人的苦恼之中。   初蘅窝在他怀里,见他不吭声,于是故意道:“那……要不我去上环吧?”   此言一出,立刻将原本沉浸在大男人的烦恼中的季褚拉脱离出来了。   他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胳膊,故意勒了勒怀里的人,声音真的生气了:“胡说什么?!”   初蘅心里偷乐,但却故意道:“上环什么的,看起来也挺方便的啊。”   季褚简直怀疑她是在故意气自己:白长了个聪明脑子,怎么碰上这种事就变成蠢货了?   “你说得轻巧,有多少后遗症你上网查过没有?!”   见他真的有几分动怒了,初蘅这才停了笑。   她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然后轻轻晃着他的脖子,低声道:   “喂……这个手术,我不想做,你也别做了……要做的话也要等到有了宝宝之后啊。”   听见“宝宝”二字,季褚一愣,然后在怀里人的唇上轻啄一口,哑声道:   “那……什么时候要宝宝?”   初蘅想了想,试探道:“五年?”   季褚立刻就生气了:“为什么那个姓倪的是五年,我也是五年?!”   初蘅满脸错愕,“什么姓倪的?”   见她这样,季褚的怒气才稍稍有所缓解。   但他仍绷着一张脸,阴阳怪气道:“当初和那个姓倪的订婚,你说的不就是五年以后才要孩子?”   现在他居然和那个姓倪的一个待遇?   季褚简直不可置信。   初蘅愣了好一会儿,才失笑道:“喂……我当时随口说的。”   她本来也没打算和倪舟白头偕老,早就计划好了要摆他一道的,三年五年不还是随便说的吗?   不过她这会儿觉得季褚生气炸毛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像一条大狗。   于是便又好声好气地哄着他:“要宝宝的话……起码要等我当上主任以后吧?”   一听这话,季褚便无声地叹了口气。   虽然他知道自己老婆能力和手腕都不缺,可升职是个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事情……还不知道需要等多少年了。   季褚颇有几分委屈巴巴的:“那我还是去做手术吧。”   反正女人在三十五岁前都是黄金生育年龄,还早着呢……反正他也不想让意外怀孕之类的事情打乱她的事业计划。   听见这话,初蘅只觉得他可爱得不得了。   当下她便捧着他的脸,一连亲了好几下。   她一时情动,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   “那……现在也可以耕耘一下?反正不一定要结果的。”   两人的唇齿交缠间,季褚的声音也渐渐沙哑起来:   “……正好再试用一下高分子薄膜材料?”   当然,此时此刻意乱情迷的两人,并没有想到,初蘅在半个月后,便猝不及防地收到了一纸调令——   正是将她升为主任的提拔通知。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为爱单肩扛起男德班班长的重担!   本章依旧全部评论发红包~   好喜欢看大家给铁铁留的评论哦,虽然知道小可爱们是因为善良才夸奖铁铁,但看着还是好开心!!   再重播一下:回馈小活动抽5个小伙伴送实体书,抽5个小伙伴送1000点晋江币哦,长评+全订的小伙伴优先~完结后一星期开奖 第80章 (已补全)   初蘅很快便知道了院里人事大变动的原因。   原来是上面下达了一项任务, 要求以六院的名义发射两颗遥感卫星,名义上是民用卫星,但实际上是作为军用卫星的后备役。   而卫星发射的时间十分紧迫。   因为对于民用卫星的信号频段, 国际电联一直是采取先来后到的规矩来分配,哪个国家先发射、先申请, 那么频段就会被分配给哪个国家。   到了这会儿,初蘅总算知道了,为何突然派来了这么多空军系统的领导空降。   不过,显而易见, 初蘅既不是军人,也不是主任以上职务,所以并无参与这个项目的资格。   新来的这位靳所长只是简单地将初蘅叫进办公室, 和她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又让她约束好下属,严格执行保密要求。   这位靳所长是有军衔的。   他在部队里待了几十年, 年纪五十上下,精力充沛,对待工作极认真, 但做起事来一板一眼,脾气执拗、思想传统。   自从那天王院长在就职会议上公开表扬初蘅后, 这位靳所长再看初蘅, 就打心眼里认定了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女人就应该在家做家务带孩子的, 要是像王院长那样有真本事的,来给国家做贡献也不是不行。   可像初蘅这种,让老公放弃事业来给自己做牺牲做奉献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再加上初蘅长得漂亮——哪怕她平日里素面朝天粉黛不施,但靳所长看她, 还是觉得她跟个蜘蛛精似的,专门乱男人心智。   总而言之,靳所长对于初蘅的第一印象十分糟糕。   当然,对于靳所长对自己的看法,初蘅本人是一无所知。   既然院里是因为承担了军事任务,所以才没提拔她,那她自然也没先前那么生气了,并且有些后悔自己居然还使小性子,想要给新领导一个下马威。   这么反省下来,初蘅觉得自己先前做得太不应该,也打定了主意,要洗心革面。   只是她虽然想要洗心革面认真工作,但每天下班后,她想要在办公室多留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打电话来,委屈巴巴道:   “蘅蘅,饭都做好了,再不回家吃要凉了……你先吃,吃完再去加班。”   当然,“回宿舍吃完晚饭再回去加班”这种事情是不存在的。   季褚这回跟着她过来,是专门休了年假的,所以和上次不一样,这回季褚白天不用工作,只是在家收拾房间做饭,等着老婆回家来吃。   而每天晚上两人一起吃完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怎么样也逃不开肢体接触。   明明每次季褚说的只是“蘅蘅去加班前抱一下我”,可不知怎的,到最后两个人必然就是要一起滚到床上去。   初蘅总算是明白了——温柔乡,英雄冢。   连着好几天晚上陷入温柔乡最终一事无成之后,初蘅又是懊恼又是气愤,也不顾还没穿衣服,裹着被子就要下床给这位美男子收拾行李,让他赶紧滚蛋走人。   意志力是很宝贵的。   不受诱惑的最好办法就是远离诱惑。   眼看着就要被扫地出门,季褚倒也没有生气。   他如今说起话来是一股子绿茶味,因此只是满脸落寞道:“蘅蘅这就厌倦我了吗?”   之前倒是窝在自己怀里软得跟滩水似的,说起话来也哼哼唧唧的和小猫一样乖。   如今到了贤者时刻,就提起裤子不认账了。   初蘅再次变成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大直男。   于是她只得再次打起精神来,潦草地哄着他:“我过年有一星期假,到时候就回去了。”   当然,她的语气是软的,可态度却是坚决的。   男色实在是太误人,她非得将这个美男子温柔乡从她宿舍里清理出去不可。   因此第二天一早,季褚便带着剩下的半行李箱高分子薄膜材料灰溜溜地滚回北京了。   初蘅涤荡了一番心灵,重新变回一个尼姑,开始了早七点晚十一点的工作作息。   因为明屹辞职,所以初蘅接手了一部分他之前留下来的项目。   可惜的是,如今所里的主任是齐舜,他分配给初蘅全都是一些dirty work。   初蘅心里不爽,但也无法发作。   毕竟齐舜是她的顶头上司,让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这天下班时,初蘅忍了许久,终于还是在下班前找到齐舜,告诉他——   “高明一号的试验失败,有可能是运载火箭的点火问题。”   高明一号和高明二号,则是六院即将要发射的那两颗军用遥感卫星的名字。   如今高明一号的第一次试验发射就出了问题,项目的所有相关人员都忙得人仰马翻,初蘅虽然没参与项目,但也看出来了他们的焦头烂额。   此言一出,齐舜立刻盯住了初蘅,神情严肃:“你说什么?”   初蘅眨了眨眼睛,然后重复道:“我猜的,可能是运载火箭的第二级点火出了问题,你们有排查这一块吗?”   齐舜的神色瞬间绷紧了。   他看着初蘅,面无表情道:“你为什么会知道?”   初蘅愣了愣,然后才明白过来他这问话的意思。   她既然没有资格参与保密度这么高的项目,为什么能知道这么机密的项目信息?   换而言之,齐舜刚才那番话的意思很明确了:   他怀疑她是间.谍——再不济也是别有用心。   果然,下一秒,齐舜便看向她,冷声道:“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初蘅面上不动声色,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齐舜看着她,一字一句道——   “你是在英国读的本科和博士,你本人不是党.员,也没有任何家人是党.员,恰恰相反,你们家还有许多亲戚在国外定居,对吗?”   初蘅点了点头,“对。”   齐舜勾了勾唇角,笑容中带了几分不解和嘲弄,“六院当初把你招进来,真是不可思议。”   说着,他又看向初蘅,问:“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到底是从哪里知道高明一号这么具体的项目信息吗?”   初蘅也看向他,笑了笑,然后反问道:“难道齐主任要把我抓起来吗?”   齐舜无意识地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后道:“你手上的一切工作暂停,电脑交给IT部门备份。”   初蘅不得不提醒他:“齐主任,虽然我是你的下属。但实际上,我们俩的级别是一样的。”   换而言之,齐舜可以给她安排工作,但并没有资格对她做出这样的处理决定。   齐舜沉吟片刻,然后点头:“行,靳所长明天回来,到时候我把你的事情上报给他。”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齐舜便将她叫进了小会议室。   会议室里除了齐舜,还有靳所长。   靳所长端坐在会议桌后,目光炯炯地打量着她。   “你为什么要这么处心积虑打听高明一号的项目信息?”   初蘅笑了笑,然后道:“我没有找人打听,我只是猜的。”   靳所长揉了揉太阳穴,反问道:“猜的?”   初蘅语气平静地解释道:“我上周去院里的图书馆借书,发现所有和火箭推进技术的书有一大半都被借走了。”   顿了顿,她又继续道:“我正好在借阅前台碰见了好几个在高明项目上的同事……所以就猜到了,这些书全是他们借的。”   显而易见,这个解释令人信服。   靳所长点点头,“聪明。”   高明一号的问题的确就出现在运载火箭上。   靳所长再次看向初蘅,问:“那你怎么知道是第二级点火出了问题。”   初蘅继续解释道——   “之前我负责的一个通讯卫星发射的项目,和高明一号很相似,我猜你们用的是同一种运载火箭。那个火箭的图纸我早就看过了,第二级的助推器就是很容易出问题。”   初蘅当时就提过意见了,可惜当时没有人听她的。   不等靳所长说话,初蘅又抢先反问他:“靳所长,我解释完了,不知道我说得对吗?”   靳所长终于开始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最开始靳所长只觉得初蘅不过就是那种仗着长得漂亮、踩着男人的肩膀往上爬的女人,现在看来,也许事实并不是如此。   而一旁的齐舜,脸色也渐渐地沉了下来。   初蘅的解释有理有据,完全令人信服。   可这样的解释,在先前他质问她的时候,她却是半个字也没说。   ……这女人的确不是省油的灯,这是要踩着自己来到领导面前表现来了。   果然,靳所长对齐舜将一件小事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十分不满。   他皱眉看了齐舜一眼,然后又看向初蘅,道:“试验失败的具体原因还没找到,不过我会让他们按你说的方向去检查一下。”   说完,靳所长便直接走出了会议室。   一时间,会议室里便只剩下了齐舜和初蘅两人。   面对着齐舜的注视,初蘅毫不避让地回视过去。   她猜到了高明一号试验失败的可能原因,第一时间告诉齐舜,一来是尊重他是自己的直属领导,二来也是想让个功劳给他。   但既然齐舜不领情,那她自然没必要再多加解释。   不如在正儿八经的所长面前好好表现。   ***   当天下午,靳所长便接到了发射场那边传回来的消息。   初蘅的推测果然半点没错,的确是火箭的第二级点火装置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了高明一号的发射失败。   检测结果一出来,靳所长便跑去王院长的办公室汇报了。   王院长最近也为了高明一号这个项目焦头烂额,见到靳所长,便道:“半小时后刚好有个会要开,空军和国.防部的同事都会参与,你赶紧的,让找到问题的同志也来汇报一下情况。”   靳所长面露难色。   半晌,他轻咳一声,然后道:“是……初蘅找到的。”   原本在车间里的初蘅,突然就被人急匆匆叫到了院长办公室外。   面对着王院长质疑的目光,初蘅于是只得再把自己发现问题的经过解释了一遍。   同样,王院长也被她的解释说服了。   她点点头,“你很聪明。”   顿了顿,王院长又道:“关于火箭的第二级推进器,你有什么改进的想法吗?待会儿去会上和大家讨论一下吧。”   初蘅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因为她并不知道是什么会议。   下一秒,一旁的齐舜便道:“王院长,小初她没有资格参加会议。”   王院长疑惑地挑了挑眉,“为什么?”   齐舜解释道:“参会的有空军和国.防部,所以与会人员必须是军人,或者至少是研究所主任级别的人员……小初她一样都不符合。”   初蘅知道齐舜说的是事实,并不算有意针对自己。   所以下一秒,她便开口道:“院长,或者我可以现在就把我的想法告诉您,到时候您——”   只是初蘅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王院长打断了——   “OK,那你现在是主任了。”   初蘅有些疑惑,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王院长没那么多时间和她磨唧,只是拿起桌上的文件夹,率先往外走去。   “临时主任,明天我们就开会研究一下你的提拔……好了,快走,跟我去开会,一屋子人都等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蘅姐:一远离男色,事业立刻开挂   本章依旧全部送红包~ 第81章 (已补全)   初蘅被提拔为主任的消息, 很快就在系统里传开了。   虽然她具体到底是怎样被提拔的,外人都不太清楚,但大家都隐约听说了, 初蘅这回的提拔,是新上任的王院长钦点的。   如此一来,先前关于她是靠着讨男性大领导欢心而火速上位的种种恶意揣测,瞬间就不攻自破了。   大家感慨的内容瞬间就变成了:这位姐是真有两把刷子, 无论男领导还是女领导,都被她哄得服服帖帖的。   而宋引很快也得到了妹妹升任为初主任的消息。   他心里为妹妹高兴之余, 也忍不住开始暗搓搓地挑拨离间煽风点火:   “蘅蘅,你有没有发现……某个人有些瘟?”   自从宋引知道了妹妹平日里也是可以和外界通电话、并不用半个月一次跑到几公里之外的公用电话亭给他打电话后, 他便每天恨不得给妹妹打十几个电话。   这会儿初蘅是趁着会议间隙,跑到楼梯间来和他讲电话的。   因此初蘅满心满眼都还是火箭的问题, 对于宋引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 只是漫不经心地反问:“什么瘟?”   一听妹妹问自己, 宋引瞬间来了劲。   他继续挑拨离间道——   “蘅蘅, 你看啊, 之前你当主任的事情,本来都要板上钉钉了——反正就是从你和明屹两个人里二选一。结果某个人一接近你,你们所马上就来了个空降主任!对不对?”   初蘅:“……”   “这一次也就算了, 可以说是偶然。但现在某个人刚回北京, 走了还没到半个月, 你马上就当主任了!蘅蘅, 这算不算是……你一离他远点, 马上就不瘟了?”   初蘅:“……”   她第一次发现,宋引居然还挺有寻找规律总结规律的本事的?   而且他总结出来的这规律,她一时之间居然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季褚他, 的确是……有点瘟吧?   ***   很快便临近春节了。   因为先前高明一号卫星试验失败的问题迟迟没有找到,原本无论是六院的同事,还是发射场或是空军的同事,都觉得今年过年大家铁定是回不了家的。   可后来初蘅直接推测出了试验失败的问题就出在运载火箭的二级点火装置上,大家顺着这个方向去找,果然很快就找到了发射失败的主因。   接下来的几天,初蘅又和项目上的其他十几位同事通宵达旦,确定了最终版的改进方案。   终于,在小年夜的这一天,高明一号的发射试验圆满成功。   项目上的几百人算是齐齐松了口气:看来总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当然,相比起底下的其他人,大领导们还是不能放松。   比如王院长,她虽然也是松了一口气,但脸上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依旧是心事重重——这只不过是一次试验成功了,离最终发射成功,中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坑呢。   王院长心事重重地想着,正好看见一旁的初蘅,于是便招手将她叫过来:“小初。”   初蘅赶紧跑过去,手里还拎着一瓶矿泉水。   走到王院长面前,她先将矿泉水拧开她。   王院长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道:“行啦,你回去就收拾收拾,可以回去过年了。”   初蘅讶异,下意识就道:“还有好几天才是法定假日呢。”   一听她这话,王院长便笑了:   “我知道你,任海燕都和我说了,说是以前每年你的调休单子都能攒出来三个月。”   顿了顿,王院长又笑道:“听说你是蜜月都没度完就跑回来上班了?老是这样,老公人再好也是会有意见的。快回去过年吧,不缺你这几天,初七照常回来上班就行。”   既然王院长都这样说了,再推辞就是自己不懂事了。   于是初蘅笑着道:“谢谢院长!”   不过,初蘅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那您……什么时候回去过年?”   王院长一愣,然后笑道:“我不回去,我爸妈过来和我一起过年……每年都这样。”   王院长如今这个年纪,父母的年纪至少也是七十多了。   大概也是因为想到这儿,王院长也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道:“我们干这一行的,注定是要亏欠家人的。”   她是家中的大女儿,父母年轻的时候殷切地盼着她成家立业,到头来,业倒是立了,但却一直没成家,这也成了父母几十年来的心病。   这样想着,王院长又看向初蘅,沉声道——   “小初啊,我当年读书晚,读完博士刚工作的时候就快三十岁了。当年和我一起进来的那批同事里,比我聪明、比我勤奋,也比我提拔得快的同事,那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现在回过头来看,我其实是那一批同事里走得最远的。”   “当然了,现在社会比我们那个时候是要焦虑多了,压力也大很多,你们年轻人急躁些,也很正常,我年轻时也这样。”   “不过人生的跨度是几十年,所以有时候不用太执着于一朝一夕、一城一池的得失。就像是小齐,他之前的确是你的主任,但不代表我们就认为你就不如他。每个小朋友有多少本事,我们全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完王院长的这一番话,初蘅一时间有些赧然。   之前这位齐主任空降的时候,她的确是过于在意一朝一夕、一城一池的得失了……原来她的这些小心思,领导都看在了眼里。   见她这样,王院长便也没再继续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又对着不远处笑道——   “严司令,喏,这就是我和你们说的小初。”   经过先前的那一桩事情,初蘅算是在空军系统内也小范围地出了名。   就连严立新司令也听说了,六院有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都要成半仙了,坐在办公室里一掐一算就找出了试验失败的问题。   这会儿一见初蘅,严司令便笑眯眯道:“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小姑娘啊?有男朋友了吗?我们空军里可是有很多条件好的小伙子,需要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吗?”   初蘅:“……”   她就知道,她碰到的每个年龄超过五十的前辈,爱好就是替人做媒。   好在没等初蘅说话,王院长先替她回绝了:   “我们这么优秀的小姑娘,肯定是老早被预订了。你们那儿的和尚就别想来挖墙脚了啊。”   “小姑娘有男朋友了?”严司令也大为好奇,“男朋友干什么的?”   说完,他又看向初蘅,道:“我手下有一个姓韩的少校,还不到三十岁呢……你男朋友条件肯定没他好吧?要不你去见一见?挑老公嘛,不用吊死在一棵树上,多看看多瞧瞧,货比三家还是要的。”   初蘅笑了笑,然后道:“严司令,我已经结婚了。所以……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这么着急就结婚了啊?”严司令满脸的错愕加惋惜,“哎呀,那你这太可惜了,还没见过我们空军的这帮小伙子呢。”   一旁的叶主任听见,也凑过来,插话道——   “严司令,人家小初的老公,上次篮球赛的时候可是把你们空军的小伙子打得落花流水了呢。您可别再推销您那些部下了……早就被人家小初的老公给比下去了呢。”   王院长朝着初蘅使了个眼色。   得到了领导的允许,初蘅赶紧趁严司令不注意跑了,免得他还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   虽然王院长已经给初蘅放了假,可等初蘅将手上的工作处理安排完,还是拖到了大年二十八那天,才回到了北京。   来机场接她的只有季褚一个人。   初蘅觉得这情况有些罕见,“宋引呢?”   她这次回北京来的航班行程都提前通知了宋引,按照他的性子,哪怕是天上下刀子,那也是要来机场接她的。   季褚发动了车子,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解释道:“他人在医院,走不开。”   一听这话,初蘅便明白过来了。   宋引人在医院,唯一的可能便是为了照顾那个人。   正如初蘅一般,季褚也不愿意提起宋鸿煊的名字。   毕竟那是当年间接导致褚晓死亡的帮凶,他大概要比初蘅更加难以释怀。   不因为宋鸿煊而迁怒她和宋引,这大概已经是季褚能做到的极限了。   两人一时间无话。   初蘅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掠过的街景,心情也再一次地沉重了起来。   因为车上的暖气太足,又因为前一天熬夜到了凌晨一点,今天又是清晨六点便从基地出发赶回北京的飞机,所以初蘅才在车上坐了一会儿,便睡过去了。   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车子并不是往回家的方向开。   初蘅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季褚。   他抿了抿唇,然后低声道:“新家。”   初蘅愣了好几秒,这才反应过来:   他之前说的婚房……已经买好了?   季褚选定的这一处婚房,是城中为数不多的新楼盘了。   这个楼盘的价格不便宜,甚至比宋老夫人当初给初蘅买的那间高档公寓的单价还高。   等到一路进了公寓楼,看见这一梯一户的配置和这套空间开阔南北通透的大平层,初蘅立刻就炸了,凶巴巴地反问:   “干嘛花这么多钱?!”   这套房子没有三四千万是拿不下来的,他的公司现在不是还在烧钱的阶段嘛?   一下子拿这么多流动资金出来买房子——她一年到头都还住不上几天,这难道不是疯了吗?   季褚抱住炸毛的季太太,好声好气地哄道:“我说过了……别人都有,我们蘅蘅也要有。”   哪怕她并不在乎这些,可他也要给她。   被他这么好声好气地一哄,初蘅瞬间便觉得自己刚才凶得像一只母老虎。   她的声音也软下来,但还是不解:“住我那里不行吗?不买婚房我又不会嫌弃你。”   说到这里,初蘅突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就在前几天,她还在电话里和宋引一起说他的坏话,两个人都嫌弃他瘟。   这样一想,初蘅就更加觉得愧疚了。   “算了……都是我不好。”   肯定是她之前某些时候无意识流露出的表现,让季褚觉得自己嫌弃他了。   念及此,初蘅又环绕着他的脖子,在他唇上一连亲了好几口,然后才低声道:“以后这种家庭重大决定……你还是要提前通知我一声。”   季褚没料到,自己简简单单的一番茶味发言,竟然惹得蘅蘅突然对他这么百依百顺。   下一秒,他便一把将人抱起来,一路走进主卧,然后将人放在了大床上。   初蘅搂着他的脖颈,气息不稳,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砰砰”响,双颊绯红,眼波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干什么呀?”   季褚也倾身压了上来,哑声道:“那我们现在就共同决定一下,这个床单睡得舒不舒服?”   初蘅羞得伸手打他,“你讨厌死了。”   季褚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掌,在她柔软的掌心吻了一下,然后唇又沿着她的手腕、胳膊、锁骨一路流连了下去。   ***   等到云收雨歇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下来。   初蘅一边弯腰穿丝袜,一边愤愤地将手边的男士衬衫往睡在旁边的男人头上砸。   “烦死了烦死了……你别碰我!”   这人平时总说想看她穿裙子,之前拒绝过了他那么多次,初蘅今天难得想要满足一下他的心愿,所以出门前翻箱倒柜地找来了唯一一条裙子换上。   可谁知道,这人一看见她穿裙子,瞬间就收不住了,和饿红了眼的狼似的。   季褚拿下来兜头罩在自己脸上的衬衫,也不恼,而是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   “蘅蘅,刚才是你自己同意……让我放里面的。”   此言一出,初蘅的脸再次羞成了一个大番茄,气得就要冲上去拧他。   “你烦死了烦死了!”   这个新家里又没有高分子薄膜材料,刚才两人脱都脱了,亲都亲了,滚也滚到了一起,本来就是新婚燕尔,两人又都是高龄开荤,怎么也不可能忍住。   所以初蘅才一时意乱情迷,才说了那一番话。   现在她都要后悔死了。   季褚刚才餍足,所以这会儿由着老婆打了好几下,心情依旧是美滋滋的。   他将人抱在怀里,哑声道:“你自己说的……当了主任,就可以要宝宝了。”   初蘅简直要气死了,恨不得挠花他的脸,“床上的话不就是随便说说的?这你也信???”   季褚:“……”   好半晌,他才一脸落寞地问:“是‘当了主任就可以生孩子’,还是‘放里面’?”   初蘅真的要被气死了:“都是!都是!”   一个合格的老公难道不应该正确分辨老婆说的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吗????   初蘅气得又照着季褚的胳膊拧了好几下,然后怒道:“起来!去买药!”   季褚丧丧地应了一声——若他有尾巴的话,此刻尾巴肯定要耷拉到地上了。   “不吃不行吗?那药对身体不好……也不一定会中。我下次一定戴就是了。”   初蘅还是很生气:“万分之一的概率也不行!”   在高明一号和高明二号圆满发射成功之前,她绝对不能生孩子!   绝对不能!   就这样,两人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满脸落寞地跑出去买药了。   只是临近春节,大街上的许多店面都关门不营业了。   季褚将车子开出了五条街,这才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   下了车子,初蘅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就要去买药,却听见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童音——   “蘅蘅!”   她转头望去,看见的却是舅舅的女儿,纭纭。   纭纭身上裹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整个人像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   这是认识这么久以来,小丫头第一次没有叫她“古娜拉黑暗之神”,而是叫她的名字。   初蘅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心底有一个猜测冒出来,她却不敢去细想。   她走到小丫头面前,蹲下来,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叫蘅蘅?”   纭纭笑眯眯的模样:“爸爸告诉我的!”   说着小丫头伸着小手,将手指一张一张,很快乐的样子,“爸爸给我看了你的照片,说你不是黑暗之神,你叫蘅蘅。”   听见这话,初蘅迅速地偏过头,忍住了那一阵汹涌的泪意。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忍住不失态,可等她再转过头来时,便看见了站在纭纭身后的,那个又高又壮的身影。   是舅舅。   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一看就是刚才去给女儿买的。   初蘅瞬间就泪如雨下,捂着脸呜咽出声。   一见到初蘅,舅舅的眼睛也红了。   他的鬓角白了,脸上的皱纹也有了——他已经全然是个中年人的模样了。   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脸去,胡乱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然后将手上那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往初蘅面前一伸,声音里还带着哽咽,语气却是凶巴巴的——   “这不是你最喜欢吃的吗?还不过来拿?!”   说着说着,舅舅声音里的哽咽也止不住了,他喃喃道:   “死丫头,十多年不来看舅舅,你可真……你可真是个小白眼狼!当初就不该疼你!让你自生自灭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宋引:基础真的好瘟啊……   蘅蘅:9494   本章依旧全部送红包哦~ 第82章   初蘅和季褚两人一路跟着舅舅回了家。   舅舅家这几年靠着烧烤店, 赚了不少钱,已经买了一套二手学区房,预备着将来给纭纭上学用。   纭纭已经从爸爸那里知道了, 原来蘅蘅不是古娜拉黑暗之神, 而是自己的姐姐, 所以这会儿也很开心地拉着初蘅的手, “《小猪佩奇》快要开始啦!你快回家来陪我看!”   舅妈之前从没见过初蘅,只从舅舅手机里的那些照片上看过初蘅的样子。   但她是知道初蘅的身世的, 所以对于这个“前外甥女”, 她想要亲近,但却有些拘束。   毕竟这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 她和人家非亲非故,也没有什么感情, 不好拿舅妈的架子。   还是初蘅先开口叫道:“舅妈。”   季褚也跟在她后面, 叫了一声“舅妈”。   舅妈瞬间便放松了许多, 赶紧招呼他们:“快进来坐。不知道你们要来,我再做两个菜, 一会儿就好啊。”   季褚看出来舅舅和初蘅两人之间有话要说,于是便也跟着舅妈进了厨房,道:“舅妈,我来给您打下手。”   刚才舅舅是去接纭纭从兴趣班下课回来, 这会儿让小朋友回自己房间写作业, 客厅里就只剩下了舅舅和初蘅两个人。   初蘅的眼睛还是红的。   这会儿在室内的灯光下一看, 舅舅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就更加明显了。   舅舅看初蘅一眼, 长长叹了口气,语气里似是欣慰,又带了几分感伤, “都长这么大了啊。”   说着,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存折来,递给初蘅——那是他刚才去卧室里拿的。   一见递到自己面前来的存折,初蘅愣住了。   她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迟疑着开口道:“这是什么……”   见她不接,于是舅舅将存折放在了桌上,解释道:“这里面的钱,本来是存着给你上大学的。”   当年在还误以为初蘅是自己外甥女的时候,舅舅便偷偷给她存了一笔将来上大学的钱,连姐姐林素芬都没告诉。   当年烧烤店里出了事,这笔钱也是没动过的。   不过……想到这里,舅舅低头笑了笑,似乎也是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初莹治病,家里没钱了,所以这笔钱就先拿出来用了。”   毕竟那个时候初蘅已经认祖归宗回到宋家,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大小姐。   这五万块钱对她来说,想来也是没什么用的。   “后来初莹去读了大学,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我就重新把钱给你攒上了。”   舅舅说着,便将桌上的那个存折往初蘅面前推了推,低声道:   “你读大学,后来工作,都是靠你自己,舅舅没能出上什么力……现在结婚了,就当是舅舅给你们夫妻俩的份子钱。”   初蘅没想到,舅舅将她叫回了家里,居然是要给她这个。   “舅舅……”   舅舅的脸微微板起来,看起来有些生气:“你现在是大小姐了,看不上舅舅这点钱了,是不是?”   初蘅吸了吸鼻子,辩解道:“我没有……”   最终她还是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舅舅面前,弯下腰抱住他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说:   “我记得的,我记得那个时候你说要带我去吃西餐,我还说,以后赚钱就要给你开很多家店。我只是害怕……我怕你会讨厌我。”   舅舅拍着她的背,声音里也带了哽咽:   “不讨厌你,舅舅怎么会讨厌你……我们蘅蘅从小就吃了那么多苦头,舅舅心疼蘅蘅还来不及……”   ***   第二天,便是大年二十九。   初蘅一大早便去商场挑了好几样年货,装满了整个后备箱,然后又趁着上午的时间,开车去了舅舅家。   因为烧烤店的员工都放假回老家了,舅舅今天再去店里检查一遍水电,然后就关了店,等年后再开门。   将车子开到舅舅家楼下的时候,初蘅看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是初莹。   如今的初莹也有二十八岁了。   虽然她中间耽搁了好几年没上学,但前几年她也大学毕业了,现在已经工作好几年了。   看见初蘅,初莹脸上除了惊诧之外,还有明显的紧张和局促,“你……”   站在初莹身旁的男人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一把搂住她,低声问:“莹莹,怎么了?”   初蘅朝对方笑了笑,极力令自己看起来友善。   “初莹。”   初莹也勉强朝她笑笑,和她打招呼:“初蘅。”   初蘅将车子的后备箱打开,说:   “我送了点年货过来,你们能不能帮我提上去给舅舅舅妈?我还有点事,赶时间,就不上去了。”   初莹的男友做事倒是很利落,他没让初莹动手,而是自己走了两趟将东西都搬了上去。   原本在家里做菜的舅妈,听见初蘅来了,也连忙从楼上赶下来了。   “蘅蘅,你来就是了,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来家里?这些东西太贵了。”   初蘅笑笑,然后道:“都是我们单位发的年货,我们家人少吃不完,放着也浪费了。”   舅妈一听就知道她在胡说,“你们单位还发伊比利亚火腿啊?”   初蘅笑笑,没说话。   舅妈又道:“你舅舅马上就回来了,中午留下来吃饭,好不好?”   只是这会儿初莹在这里,初蘅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初莹肯定是不自在极了。   大过年的日子,也没有必要让舅舅觉得为难。   于是初蘅便道:“舅妈,我今天是真的有事,过几天再来给您拜年。”   见留不住,于是舅妈只得叮嘱她:“那你路上开车小心点啊。”   ***   因为今天是年前最后一天上班,所以季褚一大清早便去了公司,顺带着给所有员工都发了个大红包。   无奈这群人要造反,“嗷嗷”地喊着:   “不要红包!我们要看美女老板娘!!!”   虽然之前老板娘来过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的等老板,可那次也没几个人亲眼见着老板娘,就连发在群里的那张照片,虽然能看出是大美女,但还是模糊不清的。   公司里的小女生们也在一旁起哄——   “就是就是,我们要正面感受一下老板娘盛世美颜的暴击!”   季褚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一个个的都要造反了是不是?”   江敬刚好从办公室里出来,也在旁边幽幽道:“你们体谅一下季总的心情吧……没自信的男人都是这样的,生怕自己家的漂亮老婆被人看见了。”   季褚转过身瞪他,“你在这儿瞎起什么哄?”   末了,季褚又轻咳一声,然后极力掩饰住自己声音里的得瑟,只是装作漫不经心道:   “想看我老婆啊?自己回家开电视,明天晚上七点,中央一套,有她的采访。”   公司里瞬间静默无声,所有人包括江敬在内,全都震惊了:“!!!!”   老板娘这是做出了怎样的巨大贡献,才会被央视采访啊?!   还是大年三十的晚上!!!   看见众人震惊的模样,季褚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甚至还略显不耐地嘟囔道——   “真是烦死了,要采访什么时候不能来……不知道我们家还要过年吗?”   说完便满腹牢骚地走进了办公室。   江敬:“……”   Mark弱弱地问:“老大这是在凡尔赛吗?这就是凡尔赛吧!”   当然,电视台来采访初蘅,其实和她本人优秀与否没什么关系。   这是每年的保留节目,电视台照例要在这种阖家欢聚的时刻采访一下科研工作者、边防战士和南极科考站志愿者这些人群。   虽然初蘅今年并没有留守基地,但因为高明一号上的其他同事,大多都是身上背了好几个保密项目,都不太方便出镜。   而初蘅又正好颜值高形象好——电视台也是要收视率的,因此编导一眼便挑中了她来当采访对象。   初蘅实在是不想上电视,可无奈王院长和她说这是政治任务——   “现在愿意进研究所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你形象好,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们六院打个广告,欢迎广大技术人才来应聘……到时候记得打扮得漂亮点啊。”   既然领导都发话了,那初蘅只得应了。   因为是大年三十这天晚上七点的直播采访,所以下午三点钟的时候便会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来家里给初蘅化妆。   初蘅知道奶奶晚上是要早睡的,若是等她采访完再吃年夜饭,还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所以便决定了今年的年夜饭中午吃完,等到晚上奶奶若是累了,也可以早点去睡觉。   裴凝和宋引结婚后,原本每年都是要不中午、要不晚上回娘家吃年夜饭的,但今年有电视台来家里采访,她也顾不上回娘家了,连续做了一个星期的SPA——万一不小心入镜了,她一定要在全国人民面前展现最好的精神面貌。   上午的时候,初蘅终于去了一趟医院。   是和宋引一起去的。   宋引惊诧于她的改变——他不知道妹妹为什么突然就松口愿意去看爷爷了。   可不管如何,他还是很高兴的:“蘅蘅,你终于原谅他了吗?”   听见宋引口中的“原谅”二字,初蘅有一瞬间的恍惚。   原谅……她从来就没有资格说什么原谅不原谅。   没有任何人有资格替褚阿姨去原谅谁。   初蘅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只是觉得……算了。”   她从没有原谅过宋鸿煊。   可是在见到舅舅、见到初莹之后,她突然就想将从前的那些事情放下了。   这世界上的大多事情不都是这样么?   就算是二十八岁的初蘅,也没有资格去替十五岁的初蘅去原谅那些伤害过她的人。   她去看宋鸿煊,并不代表原谅。   只是觉得“算了”而已。   虽然知道妹妹还没有原谅爷爷,可因为妹妹去医院看爷爷的这个举动,宋引心里还是高兴极了。   他的人生理想,不是赚很多钱,也不是住很大的房子,而是希望所有的家人都平安幸福。   等到兄妹俩从医院回家后,家里的年夜饭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家里的佣人都放假了,所以就是季褚和裴凝两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看见大家都回来了,裴凝从厨房里拿出来一瓶白酒,说:“从我爸的酒柜里拿的……你们谁要喝?”   一见岳父珍藏的茅台,宋引赶紧道:“我要喝我要喝!”   初蘅晚上还要采访,自然是拒绝了。   至于季褚,他素来很少喝酒,又怕待会儿有事要开车,所以也不喝。   最终那瓶茅台便进了宋引和奶奶的肚子里。   看着醉成一团的祖孙俩,初蘅和裴凝都很无奈:“……”   初蘅摇摇头,又长叹了一口气,这才对裴凝道:“你当初看上了他什么?”   裴凝也拍了拍丈夫的额头,“你傻不傻?”   季褚庆幸还好自己没喝酒,不然家里就剩下两个清醒的女人,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抬起宋引的一只胳膊,要将人送回房间去。   可谁知道,醉眼迷蒙的宋引突然“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初蘅:“……”   季褚:“……”   裴凝摸摸他的脸,然后轻声问:“你怎么了?”   宋引的声音里带着伤心的哽咽:“为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蘅蘅还是这么讨厌我这个哥哥……我真的就那么让蘅蘅讨厌吗?”   初蘅愣住了:“……”   她没想到,原来这个傻哥哥心里还藏了这么多的心事。   宋引大概是在做梦,说起胡话来也十分伤心:   “我知道以前都是我不好,都怪我欺负过蘅蘅……我也很讨厌我自己。但我都改过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讨厌我……我到底要怎么做呜呜呜……”   初蘅沉默半晌,然后轻声道:“蘅蘅不讨厌你呀。”   “你骗人!”宋引很愤怒,“你骗人!蘅蘅就是很讨厌我!”   他捂着脸,重新伤心欲绝起来:“她讨厌我都讨厌得都不想听见我的声音,骗了我三年说基地不能打电话呜呜呜……我做人真的好失败!我是个废物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明天中午前发,么么哒   本章依旧全部评论都送红包~ 第83章   听见宋引醉酒后的这一番胡话, 初蘅的心情一时间也有些复杂。   因为宋引在她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傻乐模样,所以这还是初蘅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内心居然这么多愁善感。   而宋引还在伤心欲绝地说着胡话——   “我这个人做人真的好失败……连妹妹都这么讨厌我, 可能是因为我真的很讨人厌, 其他人愿意和我玩都只是因为我的钱。可我也不想这样的呜呜呜……”   “蘅蘅这么多年, 都没有叫过我一声‘哥哥’, 她心里肯定特别讨厌我呜呜呜……”   听着这个傻哥哥“嗡嗡嗡”的说着胡话, 初蘅突然就感觉有些愧疚。   她平日里对宋引向来是冷冰冰的态度。   因为她知道宋引是那中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只要她给宋引一点好脸,那她就别想安生片刻了,因为宋引必然会得意忘形得寸进尺。   因此这些年来, 对于宋引, 初蘅向来是秉持着“距离产生美”的方针的。   就像是之前在基地里,她故意骗宋引说不能随时打电话, 也是因为知道一旦说了真话, 宋引这个狗东西必定要每天晚上缠着和她煲电话粥,所以才骗他说人在基地, 若是想给家里打电话, 需要去一公里外的公用电话亭打电话,所以才每半个月和他通一次话。   她原本觉得这个联系频率刚好,但没想到……他居然因为这件事情这么受伤?   念及此, 初蘅又看向了一旁的裴凝。   她有些愧疚,又有些无奈:“他是不是……因为这事难过很久了?”   裴凝这会儿也是一头雾水, “没有啊,我看他最近都好好的啊。\   谁知道这个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其实心里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呢?   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看着醉眼迷蒙说着胡话的傻子哥哥, 初蘅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其实初蘅也不是不知道宋引对自己好,只是她和宋引不一样。   宋引从小就知道自己有个妹妹,而她,是长到了十几岁的时候,才知道这个亲生哥哥的存在。   最开始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便宜哥哥时,初蘅的确感觉很别扭。   后来渐渐和宋引熟悉起来,初蘅心里也慢慢接受了这个哥哥,只是性格使然,她实在是学不会宋引这中外放的感情表达方式。   这么说的话,如果从宋引的角度来看……她这个妹妹,的确是过于冷血不近人情了吧?   念及此,初蘅又看向面前醉成了一摊泥的傻子哥哥。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然后道:“……哥哥。”   听见“哥哥”这两个字,还在醉酒中的宋引瞬间愤怒起来。   大概是因为知道宝贝妹妹绝不会这样叫自己,宋引闭着眼睛,很生气:   “谁是你哥哥?哪里来的野鸡乱认哥哥?!我的妹妹只有蘅蘅一个!走开走开!”   初蘅:“……”   ***   不管怎么说,最后几个人还是将烂醉如泥的宋引给折腾回房间了。   初蘅还记着傻哥哥刚才伤心欲绝的模样,因此难免有些愧疚。   她看向季褚,难得产生了自我怀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冷血?”   季褚和宋引认识了快三十年,实在是太了解宋引这个狗东西的性子了。   要是蘅蘅今天因为愧疚安抚了这个狗东西,这个狗东西明天绝对能得瑟得翻了天。   想了想,季褚便含蓄道: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只有适合不适合,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照他看来,对待宋引这中狗东西,就应该残酷镇压。   他看蘅蘅现在对宋狗还是太温柔了,所以宋狗还敢发牢骚,呵。   初蘅看了一眼手表,发现这会儿离电视台的人来给她化妆还有一会儿,于是便挽起袖子走近厨房,道:“我给他煮点醒酒汤。”   季褚简直不可置信:“???”   蘅蘅居然要给宋引那个狗东西煮醒酒汤?   宋狗借着酒劲儿卖卖惨就有这么好的待遇?   在蘅蘅面前卖惨不是他的专利吗?!现在宋狗也学会了?!   季褚越想越生气,可惜的是,初蘅这会儿根本连看都没心思看她,只是在翻过了冰箱之后,对一旁的季褚道:“家里没有梨子,你出去买点吧。”   季褚:“……”   心机宋狗,卖惨不要脸。   不过此刻老婆要洗心革面当一个好妹妹,季褚也不敢有异议,只得任劳任怨地出去买梨子了。   等听见季褚将车子开出去的声音,初蘅才偷偷跑去车库,将藏在自己车子里的生日蛋糕拿进了房间,藏进了冰箱里。   其实今天才是他的生日,她都记得的。   当年褚阿姨出事之后,季褚就再没过过生日了。   宋引并不清楚季褚的身世,只以为他是因为母亲所以不再过生日,所以身边的一群朋友也再没有给他过过生日。   将今天早上新鲜做好的蛋糕放进了冰箱里,初蘅又将自己先前准备好的生日礼物的盒子藏进了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   她给季褚准备的生日礼物,是一块男表。   初蘅在六院待了三年,工资实在是不算高。   但因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有三百天都在基地里,平日里实在是没什么花钱的地方,所以那天她查了一下工资卡,发现里面竟也攒了小几十万,给季褚买一块体面些的男表当作生日礼物是绰绰有余。   所以从基地回来的那天,在候机的时候,初蘅便直接又从奶奶专门给她打零花钱的那张卡里提了几万块,凑了个整数,直接订了一块Rolex今年的限定款男表。   将生日蛋糕和礼物都藏好之后,又煮好了醒酒汤,初蘅看了一眼手表,发现人已经开车出去半小时了。   于是她打电话给季褚,道:“没买到梨子是不是?先回来吧。”   季褚开车找了半天,的确是连一家还在开门的水果店都没找到。   原本他原路返回就行,为了待会儿多在蘅蘅面前卖惨,他还是一路将车开到了五公里之外。   这会儿接到蘅蘅的电话,季褚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茶味发言:“没事,我再开远点找找。我辛苦点没事,大哥的身体要紧。”   初蘅笑了,“不用买了,我用橙子给他做好了,快回来吧。”   对于媳妇儿的这个回答,季褚很满意。   宋引那个狗东西还有什么好挑的,就该有什么就给他吃什么。   挂了电话,季褚打了一圈方向盘,正打算开车回南山道。   只是他刚要发动车子,却在路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季宅的朱阿姨。   季褚见她手里提着两个保温杯,一路脚步匆匆的模样,便将车子靠边,按了几声喇叭,“朱阿姨。”   看见是他,朱秀丽也有些惊讶。   “季褚?”   季褚开了中控锁,问:“您要去哪里?上车吧,我送你过去。”   朱秀丽的脸色却微微变了,有些欲言又止:“我……我去看看你爸爸。”   说着,她又举起自己手中的两个保温桶,解释道:“你爸爸一个人在家过年,所以我送点我家里做好的年夜饭过去给他。”   季褚愣住了。   过了好几秒,他才开口问道:“他没去爷爷家吗?”   季褚知道的,往常每一年,季正诚都是去老宅子里陪老爷子过年的。   朱秀丽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先生今年为什么没去老宅……不过每年的今天他都是给我们所有人放假,自己单独待在家里的。”   季褚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每年的今天,他都单独待在家里……   等到季褚一路将车子开到了别墅区外面,朱秀丽却让他就停在这里。   朱秀丽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季褚,你今天既然难得来了,就去陪陪你爸爸吧……我就不进去了。”   这一次,十分罕见的,季褚没有推辞,只是点点头,道:“好。”   季褚将车开进别墅区,一路开到了自家别墅门口。   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季褚直接刷了指纹,然后便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整栋房子上下都静悄悄的,在这个日子显得格外的冷清。   季褚进了门,发现先前家里养的那条德牧,这会儿正懒洋洋地窝在客厅的地毯边打着瞌睡。   因为认得季褚,所以德牧并没有叫,只是从地毯上爬起来,往厨房的方向跑去,那架势像是在给季褚带路。   就这样,季褚一路跟着德牧往厨房的方向走。   然后,他便看见了季正诚。   季正诚围着围裙,正站在料理台前,一板一眼地切着水果。   季褚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饭桌。   饭桌上摆了五六样热气腾腾的菜肴——都是季褚从前喜欢的。   菜肴旁边放了一只小小的生日蛋糕,还有三副碗筷。   季褚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忍着泪,又看向背对着自己站着的季正诚。   德牧咬住了季正诚的裤腿,“呜呜”的叫着。   但也许是因为年纪渐渐大了,听觉不如从前灵敏,季正诚并没有察觉到家里来了人。   他只是伸手揉了揉狗脑袋,又拿了一段香蕉喂它,“马上开饭了。”   季褚没办法再听下去了。   他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抖,低低开口道:“爸。”   季正诚手上的动作一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转过身来。   也许是为了切水果,季正诚特意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镜。   听见刚才的那一声称呼,季正诚站在原地,许久没能缓过神来。   已经有十三年了。   妻子意外离世的那天晚上,他在暴怒和悲恸之下将隐瞒了多年的真相和盘托出。   从那一天起,已经有十三年了,他再也没有从这个孩子的嘴里听见过这个称呼。   这十三年来,季正诚没有哪一刻是不后悔的。   他知道,是自己伤了孩子的心。   可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   孩子不原谅自己,那也是应当的。   季正诚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听见孩子这样称呼他。   季褚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一时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看一旁桌上的饭菜和生日蛋糕,过了好半晌,才轻声问——   “是在……给我过生日吗?”   季正诚摘下了鼻梁上的老花眼镜,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是爸爸对不起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在瞬间让季褚落泪。   他从小就不爱哭,无论小时候季正诚打他打得多狠,他也从来连哼都不哼一声。   他长到这样大,上一次落泪,还是母亲去世的时候。   这十三年来,季褚无数次尝试与父亲和解——他真的半点也不怨恨季正诚。   可是每每看见季正诚,季褚的脑海中便会无可抑制地回想起他曾对自己说过的那一番话。   他并不是季家夫妇的儿子,他们的亲生儿子在刚出生三天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无人认领的弃婴,因为那个孩子的死去,所以才幸运地被季家所收养。   因为这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这十三年来,季褚曾无数次陷入深重的自我怀疑和挣扎中。   他只是一个冒牌货而已。   可到了此时此刻,季褚才知道,原来在之后的这十几年里,哪怕他不愿意再回到这个家来,可年复一年,季正诚还是一丝不苟地给他过着生日。   季正诚每一年精心准备的,不再是那个夭折了的孩子的生日,而是季褚真正的生日。   如今这个偌大的家中,只剩下了一条德牧还陪在季正诚身边。   可他还是在每一年的这个日子,准备了三副碗筷,仿佛妻子和儿子还在他身边。   季褚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极力掩饰住声音里的哽咽。   下一刻,他拉开椅子,在餐桌旁坐下来,道:“爸,我饿了,吃饭吧。”   ***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季褚给初蘅打了电话,说是今晚不回南山道那边了,他留在季宅里陪季正诚守岁。   电话那头的初蘅愣了愣,然后笑了,说:“好。那我明天早上来给爸爸拜年。”   落地窗外的天渐渐暗了下来。   别墅外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呼啸着的烟花声。   季正诚往外一看,就明白过来了。   “是盛家,他们家每年都要放几个小时的烟花。”   盛老先生对自家的那一对胖外孙和外孙女堪称溺爱,每年都要花大几十万放烟花秀哄一对胖宝贝开心。   季褚将客厅里的电视打开了,调到了中央一套。   父子俩一齐在沙发上坐下来。   季融融给季正诚弹了个视频。   小锦鲤在屏幕里笑眯眯地说:“大伯除夕快乐呀,你喜欢的酱肘子我偷偷给你留了两个。”   季褚的手机也是一阵震动。   公司群里的众人纷纷艾特他——   “美颜盛世老板娘呢?”   “我们全村的人都搬好了小板凳在电视机前等,老大你不会是驴我们的吧?”   “快到了快到了!已经采访到边防战士了!”   过了五分钟后,直播节目里果然出现了初蘅的身影。   公司群里的未读消息瞬间变成了99+条——   “妈呀,这个长头发的大大大美女就是我们的老板娘对不对?!”   “说好的死亡打光死亡镜头呢?为什么老板娘和旁边人的画风完全不一样?”   “我也觉得!所以大美女是自带滤镜嘛!”   “卧槽果然是有颜任性!镜头这样怼脸都不带怕的!”   季正诚也凝神看了看电视屏幕里的人,然后笑了:“是蘅蘅啊。”   而此时此刻的初蘅,在面对着直播镜头时,也不可避免地紧张。   不过好在她早有准备。   因为害怕自己直播时忘词,所以初蘅直接将先前准备好要在直播里说的内容都写在了小纸片上。   这会儿她表面上十分镇定、实际内心小鹿乱撞地开始面无表情背台词——   “大家好,我是航天六院的员工初蘅。我们基地里有五个食堂,午饭和晚饭都是两块钱自助餐,员工宿舍免费住,平时不用买新衣服,单位发工作服,工资到手多少存多少,欢迎全国的技术人才应聘。我、咳……我在六院等大家。”   季褚忍不住笑了。   这台词背的……回去肯定要挨批了。   一旁的记者大哥也是极力憋着笑,“我们这里打广告是要收费的。”   初蘅一时间也听不出来对方是开玩笑还是认真地说不准打广告,于是便微微红着脸闭嘴了。   记者大哥又笑着问道:“初主任年纪轻轻就这样事业有成,除了自己的努力,是不是背后也有家人的支持?”   听见这话,初蘅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她看了自己藏在手心里的小纸片——她原本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哥哥道个歉。   “很感谢我的家人,尤其是我哥哥,我在六院工作的三年里都没怎么给他打过电话,所以——”   只是没等初蘅说完,便被记者大哥打断了。   对方很诧异:“因为不和哥哥联系,所以事业才这么成功的吗?”   初蘅点点头,“对。”   可这话一说出来,她又觉得有些不对,刚想要辩解,记者大哥已经下了结论——   “那看来初主任的哥哥对事业的影响比较大啊,只要不联系他就能事业成功啊……那要谢谢哥哥的不联系之恩了。”   初蘅感觉这话里的误会大了。   但此刻她罕见的笨嘴拙舌,只是结结巴巴地辩解道:“不不,我不是说他瘟……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因为编导在cue流程,记者大哥并没有给初蘅过多解释的机会,只是笑着道:   “我们刚才是开玩笑的……观众朋友们不要当真,初主任的哥哥真的不瘟啊。”   顿了顿,记者大哥又道:“我们来采访前,听说初主任前段时间完成了一样人生大事。方便和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透露一下吗?”   虽然觉得赧然,但因为这个流程是她自己要求的,所以哪怕这会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但初蘅还是将心一横,继续说了下去:   “我前段时间……领证了。”   记者大哥:“哇哦!”   初蘅感觉自己的脸此刻肯定已经烧成了一个大番茄,但她还是攥紧了话筒,对着直播摄像机抿唇笑了笑——   “因为今天是我先生的生日,所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对他说两句话。”   “第一句是,生日快乐。”   “第二句是,不管别人记不记得住,但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生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大家近三个月的陪伴,么么哒!   铁铁的管理员组织的回馈活动还在继续哦:从留言的小可爱里抽5个小可爱送实体书,抽5个小可爱送1000点晋江币(全订和长评的小可爱优先哦~)   番外的内容会比较随性跳脱,有蘅蘅暴力育儿番外,有爸爸出差妈妈做饭于是崽崽离家出走番外,有大舅子和妹夫争夺茶味代言人番外,还有褚阿姨出现的平行世界番外etc   大家有想看的番外可以留言告诉铁铁~   ---   下本可能会开《朝有时,暮有时》,感兴趣点进铁铁专栏可以收藏哦   ↓↓↓   本文又名《狗男人打脸实录》/《啪啪啪脸好疼》/《不对这是爱情的赞歌》   起初,霍峤对自己的联姻对象十分满意。   毕竟在那样多的女人中,只有简卓然不喜欢他。   不谈感情的商业联姻才最稳固,这样很好。   霍峤并不想和联姻对象发展超出合作伙伴的关系。   后来……   霍峤:老婆你看看我。   ***   有网友爆料,刚在国内外拿下了无数大奖的独立摄影师简卓然早已同富可敌国的霍家太子爷秘密注册结婚。   而绯闻的男女主人公同一时间发出了回应——   霍峤:“@简卓然 我的小公主,结婚周年快乐。”   简卓然:“不熟,勿cue。”   当晚,霍氏企业的员工便纷纷亲眼目睹,霍峤将和他不太熟的霍太太按在停车场亲了整整五分钟。 第84章 番外   新年的第一天, 宋引一睁开眼睛,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全年关键词——瘟。   昨天下午将岳父的那一瓶茅台全部灌下肚后,宋引这一睡, 便香喷喷美滋滋地睡到了第二天一大早。   他一睁开眼睛, 手机已经被各种消息和未接来电挤爆了。   而妹妹昨晚的电视采访, 都不用特意去找, 已经在他的朋友圈刷爆了。   身边的那群损友们全都毫不留情地打电话来嘲笑他——   “引引你也太瘟了吧?瘟得蘅蘅都不想联系你沾上瘟气哈哈哈哈!”   “咦?我记得你不是说蘅蘅对你这个哥哥最好最上心的吗?衣服领带鞋子全是蘅蘅给你买的。原来这些都是你编的啊?”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有多瘟……要不你以后真的少见蘅蘅吧?不然我们泱泱大国, 卫星发射失败全都要赖你。”   连裴凝也若有所思起来,满脸狐疑地看着老公——   “宋引,和你结婚之后,我妈打麻将就再也没有赢过钱, 我爸去澳门玩也再也没有赢过钱, 还有我,我收藏的那些限量包包, 没有一个涨价的……哎说真的, 宋引你自己运气那么好,不会是因为把别人的运气都吸走了吧?”   宋引终于忍无可忍道:“麻烦你以后少在普汪上看那种奇奇怪怪的网络小说!”   可在愤怒过后, 宋引再次伤心了起来。   蘅蘅故意骗他、不和他打电话就算了, 现在还要专门上电视嘲讽他,感谢他的三年不联系之恩……宋引实在是难过极了。   裴凝洗漱穿戴好,将一副新耳环戴上, 最后又对着镜子审视了一番。   她觉得新年第一天的装扮很完美,然后便从衣帽间出去了。   她回到卧室里, 发现宋引还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着呆,不由得失笑。   裴凝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颊,道:“昨天你喝醉酒说了什么, 全忘了?”   宋引满脸疑惑。   裴凝无奈道:“你边哭边问蘅蘅为什么要这样对哥哥……嚷嚷得后面的邻居都听见了。”   宋引的脸蓦地红了。   他结结巴巴地维持着最后的自尊:“胡、胡说!男、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怎么会随便哭……再说了,后面那栋别墅离我们都快一百米了,听得见个鬼!”   裴凝一脸无所谓地挑了挑眉,“不相信就算咯。”   说完就要走。   “哎!”宋引一把将她拽了回来,忍气吞声道,“我……我还说什么了?”   裴凝一脸平静道:“‘蘅蘅,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哥哥,讨厌到连哥哥的声音都不想听见,呜呜,呜呜呜。’”   宋引沉默了:“……”   这么说来的话……他都哭得这么伤心了,蘅蘅却还是要在电视上昭告天下说他瘟???   宋引跟在老婆后面,心事重重地下了楼。   夫妻两人正碰见初蘅起了个大早,正在厨房里。   因为家里的阿姨都放假到初三,所以早餐只得自行准备,初蘅刚才已经去奶奶的房间问过她想要吃什么了。   看见宋引,初蘅的脸上难得戴上了殷勤讨好的笑——   “就起来了吗?头会不会疼?早餐想吃点什么呀?鸡汤小馄饨要不要?”   此刻宋引哼哼唧唧的模样,正如一只瘟鸡。   他三分落寞三分惆怅外加四分皮痒的开口道:“不用,我不配。”   一见宋引这个反应,初蘅便更觉得过意不去了。   昨天她本来想郑重地给宋引道个歉,可谁知道越描越黑,最后竟然将“瘟”字说出了口。   ……这下是坐实她嫌弃这个哥哥了。   初蘅并不擅长哄人,见宋引又是一副病恹恹的瘟鸡样,看起来的确是有够丧的,只能求救般的看向了裴凝。   裴凝偷偷朝她眨眨眼睛,然后道:“那给我们一人来一碗鸡汤小馄饨吧。”   顿了顿,裴凝又补充道:“哦,蘅蘅,我的那份小馄饨只要五个。除了小馄饨,我还要一杯□□oothie,一份牛油果三明治,还有一小把坚果,辛苦你了哦。”   听见老婆这一长串报菜名,宋引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初蘅会过意来,也偷偷朝裴凝眨了眨眼睛,然后应下来:“好,那你们先去看电视吧,我准备好了早餐叫你们。”   宋引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和老婆一起去客厅看电视了。   哼,宋引在心里嘀嘀咕咕的。   就该让这小白眼狼多干点活,好好伺候伺候他,小白眼狼累也活该!   见他这副样子,裴凝心里觉得好笑,但也懒得管他,只是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她翻了翻手机里几个BA发给她的早春新款高定,点开图片,又将手机递给宋引,“这条裙子好看吗?”   宋引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买。”   夫妻俩正说着话,外面传来停车声。   是季褚。   他昨天大年三十在父亲那里过了夜,这会儿一大早便过来了。   这会儿季褚一进别墅,便看见宋引夫妻俩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的模样,而只有初蘅一个人在厨房里忙前忙后。   他觉得很不对劲。   因此季褚对着躺在沙发上好吃懒做的夫妻俩重重咳嗽了两声以示提醒,然后又走进了厨房,问:“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忙?”   看见他来,初蘅笑眯眯地冲着他仰起了脸。   季褚走过来,捧着老婆的脸亲了好几下,然后又挽起袖子,道:“你去歇着,我来。”   “一起吧。”初蘅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你帮我看着火,馄饨浮起来了就捞上来。”   然后初蘅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牛油果,打算给裴凝做三明治。   季褚见她拿着把小刀在那比划,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他刚想将东西从初蘅手中拿过来,便听见她“哎哟”了一声。   “怎么了?”季褚赶紧走过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察看。   而远在客厅的宋引,这会儿也以豹的速度飞奔到了厨房来,同样也是焦急万分,“蘅蘅怎么了?”   等发现宝贝妹妹是因为切牛油果弄伤了手,宋引忍不住看了老婆一眼,“大早上的吃什么牛油果。”   裴凝也很委屈:“我那是说给你听的!”   她刚才就看出来这个人所谓的“生气”分明是在虚张声势,所以才故意报了那么一长串菜名,看看他会不会心疼妹妹。   裴凝心里很愧疚,“蘅蘅,对不起啊……”   初蘅觉得大家实在是太大惊小怪。   她将手从季褚的手掌中抽出来,“只是破了皮,血都没流。”   说完她又看向宋引,脸上还挂着好妹妹专属笑容,“鸡汤小馄饨马上就好了,你先去看电视吧,待会儿我给你端过来。”   呜呜呜久违的兄妹情!   看着妹妹脸上的乖巧笑容,宋引突然就很后悔自己刚才还故意拿乔看着妹妹忙前忙后。   他刚想要点头,一旁的季褚便将他拽了过去,语气不善地命令道:“过来帮我看着火。”   而裴凝也将初蘅拉走了,“还是贴个创可贴吧。”   滴——三秒钟兄妹亲情体验卡到期!   眼看着妹妹被老婆拽走,宋引重新化身成为了一只瘟鸡,丧丧地看着在一锅热水中咕噜噜翻腾着的小馄饨。   想到刚才蘅蘅对宋引这个狗东西居然那么温柔那么包容,季褚心里就一阵不爽。   蘅蘅昨天的确是当着全国观众的面说他“瘟”了,可说了就说了,那又怎样?   这种小事宋狗也要故意卖惨,惹得蘅蘅来哄他?   季褚越想便越觉得生气。   每个人的关心都是有限度的,宋狗天天在这里对着蘅蘅茶里茶气,那将来他茶起来的时候,蘅蘅还有精力关心他吗?   因此下一秒,季褚便对着宋狗冷笑一声,然后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把戏。”   宋引满头雾水:“???”   季狗在说什么?   还有,季狗现在怎么敢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他之前对着自己,不是一直都毕恭毕敬地叫大哥的吗?   没等宋引想明白,下一秒,季褚又开口了:   “蘅蘅的确没什么时间和耐心和你打电话,因、为——”   他一字一句地重音强调:“她的时间和耐心都花在我身上了……昨天晚上我们打了一整晚的电话。”   当然,季褚说的是真话。   昨晚他是在季宅过夜的不假,但季父晚上睡了之后,季褚便和她视频了一整晚说话,到今天早上才挂断了视频。   宋引:“???”   季褚语气平静地继续插刀道:“我和蘅蘅一晚上的通话时间,比你三年加起来都长吧?”   宋引生气了:“!!!”   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而与此同时,楼上卧室里,裴凝找出来医药箱,给初蘅包上了创可贴。   初蘅拿起药箱里的一瓶药,“这是什么?”   裴凝看了一眼,然后解释道:“叶酸,备孕的。”   裴凝她都忘了这是谁拿来的,反正她和宋引暂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所以便将这个扔一边了。   “估计都要过期了吧……哎,你们俩有要孩子的打算吗?”   此言一出,初蘅的脸成功绿了。   先前两人在新家里胡闹的那一次,什么措施都没做,当时她还昏了头让他“放里面”。   等到后来买药的时候,又因为遇见了舅舅,所以两人齐齐都将这事给忘到了脑后。   初蘅重重地咬了咬牙:“……”   当然,裴凝对她的所思所想一无所知。   等两人回到楼下的时候,季褚和宋引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突然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裴凝看着各自拿着一只碗沉默地对峙着的两个男人,疑惑道:“你们俩干嘛?”   一看见老婆下楼来了,季褚立刻开始茶里茶气起来——   “是我不好,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我出现在这里就碍了大哥的眼……蘅蘅,你别怪大哥,都是我不好。”   裴凝和宋引齐齐一头雾水:“????????”   初蘅一愣,然后挑了挑眉,冷笑道:“对,就是你不好。”   原本还等着说下一句茶味语录的季褚也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茶里茶气基础哥哥:这剧本不对,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之前的红包都送完啦,小可爱们看看后台短信查收哦~本章满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么么哒~ 第85章   季褚发觉事情很不对劲。   在上楼去贴创可贴之前, 明明蘅蘅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往常,可从楼上下来之后,蘅蘅对他的态度瞬间就急转直下了。   难道说……是蘅蘅识破了他的茶言茶语?   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   季褚的心情十分沉重。   既然蘅蘅识破了他那些卖惨的老招数, 那他就不能再去蘅蘅面前卖惨装无辜了, 否则只会惹得蘅蘅更加反感。   而一旁的宋引, 正因为刚才妹妹将季褚这个狗东西怼了一番而全身舒爽。   他看向季褚, 眼角眉梢都是无声的嘲笑。   等到裴凝和初蘅往客厅的方向走远了, 宋引又压低了声音,得意洋洋道:“我告诉你,什么都比不过血缘亲情……别以为你耍点小手段,你在蘅蘅心目里的地位就会超过我。”   听见这番话, 季褚突然笑了笑。   这狗东西一笑, 宋引立刻心道不妙。   怎么怎么?他刚才又说错什么话了吗?   果然下一秒,季褚便一脸痛心疾首地开口了——   “大哥, 我知道你最疼蘅蘅——多一个人和我一起对蘅蘅好, 我心里很高兴。可你怎么能说‘什么都比不过血缘亲情’这中话呢?裴凝虽然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可也是你的家人, 你说这样的话, 难道就没有考虑过她的感受吗?”   宋引:“???????”   而远在客厅里的裴凝,也将季褚刚才的那一番话全听在了耳里。   下一秒,她便迅猛地冲过来, 看着自家老公,气势汹汹地发难道:“刚才那话是你说的?”   看着老婆这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宋引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   “不不,老婆你听我解释,我是说了这话,但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可惜的是, 没等宋引解释完,裴凝便一把将他拖回了楼上卧室。   伴随着楼上传来的房门“砰”的一声重重关上的声音,季褚无声地叹了口气。   想要和他斗,宋狗还是太嫩了点。   季褚回到客厅,发现老婆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轻咳一声,然后问:“去吃早饭?”   初蘅平复了好几次情绪,这才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她刚才看着眼前这个狗男人,实在是很想打。   虽然说她是成年人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任,虽然说之前的“放里面”也是她同意的,虽然说忘记吃药这事也有她自己一半的责任,可初蘅还是很生气,想要嚎天嚎地的发一场疯,然后再就地打个滚。   要是真的一次就中了……这件事不用真的发生,哪怕只是简单想到这个可能性,初蘅都觉得天要塌了。   如果她真的要当妈妈的话……不不,这绝不可能!   初蘅正怔怔地出着神,面前突然多出来一只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   是季褚,他将一杯牛奶递到了初蘅面前,颇有几分低眉顺眼的意思,“牛奶是温的,现在就可以喝。”   一见自己面前这张招蜂引蝶的脸,初蘅突然就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过分。   怪他干什么……就算一次就中,好像也不能怪他?   难道要百发不中才好吗?   就这样,初蘅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原谅了面前的小白脸。   她就着季褚的手喝了一口温牛奶,然后才开口问道:“待会儿去哪边拜年?只去你爸爸那边会不会不太好?要不要……也去爷爷奶奶那边拜个年?”   季褚一愣,然后便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老婆你真好。”   因为这是两人结婚的第一年,季褚虽然想带初蘅去给爷爷奶奶拜年,可今天是大年初一,季家老宅里挤满了一大堆亲戚,她到底是新媳妇,突然面对这么多人,想必会不自在。   所以季褚才打算先带她去见见父亲,等过几天再去见爷爷奶奶。   但这下既然初蘅主动提出来了,季褚自然也是乐意的,毕竟此举能帮自家媳妇儿在老人家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样想着,季褚又侧过脸,在初蘅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低声道:   “那我们就去看一眼,你要是累了就和我说,我带你回来。”   顿了顿,季褚又轻咳一声,颇有几分不安道:“我们家亲戚都喜欢催生……蘅蘅听了要是不高兴,回来打我。”   一见他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初蘅瞬间又心软了。   怪他干什么呢……虽然她心里经历了好大一场惊涛骇浪,可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的。   念及此,初蘅也搂住男人的脖子,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   “谁家亲戚不催婚催生啊……我习惯了。”   ***   等到夫妻俩开车到了季家老宅的时候,季正诚也已经到了。   他没将车子开进去,而是停在外面等他们小两口。   一下车,初蘅立刻很乖巧地叫人,“爸爸。”   一听见这个称呼,季正诚立刻看了一眼季褚,笑道:“你没教蘅蘅规矩啊?”   初蘅疑惑:“?”   季正诚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来,递给初蘅,笑道:“要先拿了改口费,才能改口的……你待会儿进去了可别这么乖,他们不给你改口费,就别叫他们,知道吗?”   初蘅原本也搞不懂这些人情世故,这会儿听季正诚一说,恍然大悟。   她气得拧了旁边的季褚一把,“干嘛不和我说?”   他差点就要害她损失好多改口费了呢。   季褚:“……”   完了,他的小祖宗现在有了一家子的长辈撑腰,以后更是无法无天了。   他们三人进去的时候,季家的一大家子亲戚都已经到了。   季褚结婚的事情其实全家都已经知道了,但因为这些年来他无论是上学、工作还是后来创业,都是独自做决定,没借过家族的半分力,所以现在对于他结婚的事情,长辈们也不好多加干涉。   但因为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宋家的这位千金大小姐素来性子傲,哪怕是对宋老爷子那也是说不见就不见的,因此大家就更加好奇季褚找回来的这个老婆到底有多傲气了。   如今这位千金大小姐成了季家的新媳妇,有的是人等着看热闹,盼着有人能给这位嚣张的大小姐一个下马威。   可惜的是,季老爷子一见初蘅,瞬间便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蘅蘅,快过来给爷爷瞧一眼。”   季正诚在一旁提醒道:“爸,您怎么就‘爷爷’了?还没给改口费呢。”   被大儿子这么挤兑了一下,季老爷子也丝毫不恼,只是笑眯眯道:“我记着呢,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   正说着,保姆芬姐便拿着一个小盒子从楼上下来了。   季老爷子将那个锦盒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镯子。   他将盒子递给季褚,笑道:“快给你媳妇儿戴上。”   初蘅笑眯眯的:“谢谢爷爷。”   等到季褚帮她将镯子戴上了之后,季正诚又对一旁坐着的几个兄弟姐妹笑道——   “你们这几个做长辈的,也要有点表示吧?”   说完又对季褚道:“快,带你媳妇儿过去叫人。”   就这样,初蘅这一路改口下来,收获颇丰。   家里的其他几位长辈,因为见老爷子都如此表态了,所以对着初蘅的态度也是大好。   季褚的小叔叔,季向阳,因为没提前准备好礼物,这会儿甚至直接道——   “我书房里有一副赵无极的画,下午我就让人给你们搬去,放你们婚房里,正好。”   初蘅被季家人的壕气震惊了:“……”   之前爷爷给她的礼物虽然贵重,但因为是大家长的心意,所以收下倒也还好。   但现在,季叔叔送的这副赵无极的真迹,实在太过贵重,初蘅忍不住转头征求季褚的意见。   季褚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搭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然后低声道:“没事,都拿着。”   连季家最受宠的小孙女季融融心理都不平衡了,委委屈屈道——   “原来你们还留着这么多好东西呢,我结婚的时候都没人给我,你们可太坏了!”   季老爷子也笑眯眯地逗着小孙女,“等你什么时候生个重孙给爷爷玩,爷爷的好东西全都给你。”   一听催生警告,季融融吓得赶紧将话题转移到初蘅身上,“嫂子生,嫂子生!”   一时间房间里的众人齐齐笑出了声。   也许是因为新孙媳来了,今天季老爷子的兴致很好。   等到众人散去了,他跟前只剩下了季褚和初蘅两人,他又笑眯眯地回忆起了从前的事情。   “蘅蘅,你可不知道,这小子是蓄谋已久,当初你舅舅出了事要凑钱,他大半夜的就把我一个老头子从被窝里挖出来去医院……真是有了媳妇,连爷爷都不管了。”   虽然这段往事已经是十几年的了,可此时此刻被季老爷子再提起来,初蘅仍觉得像是昨天才发生的一样。   可她记得,当初明明是闻潇将季老爷子带来医院的……怎么季老爷子现在的说法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   没等初蘅想明白,一旁的季褚脸上便微微红了。   他很不自然地打断爷爷,死鸭子嘴硬道:“什么时候的事了,我早忘了!”   初蘅却很执着地看向他,拽着他的手,轻声问:“原来……你那个时候知道啊?”   当年舅舅出事了,在医院里一直陪着她的人是闻潇。   她本来一直以为季褚那个时候只是个没心没肺就知道吃喝玩乐的二世祖。   ……原来他都知道啊。   季褚挣开她的手,满脸不自然地开口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季老爷子,“哼”了一声,“你年纪大了,事情都记不清楚,就不要乱说话了。”   然后便走出去了。   初蘅:“……”   等见着他走出去了,季老爷子才压低声音道:“他那会儿对你可上心了,怕你脸上过不去,还让我假装是不小心碰见你的。”   顿了顿,季老爷子又道:“我这个孙子,别的我不敢说,但人品是可以保证的……他被他妈妈教得好,十几岁就知道做人不能挟恩图报了。”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外公,初蘅。”   初蘅转过头,来人正是闻潇。   闻潇PhD毕业之后,便留在了国外高校当助理教授,去年也订了婚。   今年是为了看老人家,才特意回的国。   其实两人也有十多年没见面了,所以便正好在外面的小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聊天。   回忆起十几岁时候的事情,闻潇也觉得当初的自己很幼稚,很可笑——   “我小时候老是和季褚作对,因为……因为你知道的那个真相。”   初蘅一愣,猛地转头看向他。   闻潇肯定了她的震惊,“就是你想的那个。”   闻潇从小早慧。   年幼时有一次,他在季褚家玩耍时,意外听见了季正诚和老管家之间的秘密对话,然后知晓了季褚身世的秘密。   “看起来好像是季褚处处针对我,其实那个时候我也很讨厌他……因为他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辈。”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老爷子知道了真相呢?他还会不会那么喜欢季褚?”   只是闻潇早慧,他知道,在大伯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大伯母。   大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伯母。   所以在褚晓活着的时候,闻潇从来不敢将自己知道的那个秘密吐露半分。   直到褚晓去世,闻潇终于忍不住,将自己藏在心底多年的那个秘密告诉了老爷子。   十几岁的闻潇,在那一刻想的是,如果老爷子知道了真相,也许最喜欢的孙辈就会变成他。   可是那一天,在听完他的话之后,季老爷子沉默了许久,然后道——   “你回去吧……今天的这些话,你没有说过,我也没有听过。”   在那之后,闻潇就明白了,很多时候,血缘并不是一切。   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要那么清醒地活着。   听完闻潇的这一番话,初蘅静静地看向他。   愿意将自己心底的阴暗面向她和盘托出,也许闻潇也成长了许多吧。   闻潇笑笑,“当年我做过一些幼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祝你们幸福。”   顿了顿,闻潇又道:“过几天是附中的同学会,你要去吗?”   说着,闻潇又看向了不远处草坪上,被一个年轻女孩缠住的季褚,笑道:“顺便也把他带去见见同学。”   初蘅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好奇了:“那是谁?”   这人为什么回到家里也能招蜂引蝶?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依旧是满25字发红包哦   铁铁发现,大家好像特别想看文案上同学会的内容?好几个小可爱给铁铁抗议说没看到同学会了┭┮﹏┭┮   有没有小可爱能猜到文末的新人物是谁?猜中发红包   (小提示:季候风)   顺便说一下,番外就是甜蜜日常向,不会有太大的波澜,基本就是怀孕-生崽崽-一边养崽崽一边搞事业   褚阿姨的平行世界番外会放到最后写(平行世界里基础哥哥就去当飞行员啦)   哥哥的大三角也会写一下(到时候会在标题标明,不感兴趣的小可爱直接忽略哈) 第86章   当然, 没等初蘅上去对着招蜂引蝶的小白脸兴师问罪,同样在一旁暗中观察了很久的季融融便一把拉住了她,“嫂子!”   初蘅一脸错愕:“嗯?”   因为季融融向来是个审时度势的人, 在意识到“新嫂子又美又飒爷爷喜欢她所有伯伯姑姑也都喜欢她”这个事实之后, 她马上认清了新嫂子在季家食物链上的位置, 于是迅速开始抱起了新嫂子的大腿。   她指了指缠在季褚身边的那个年轻女孩, 悄咪咪地告状道:“她叫季佳。”   季佳是季融融的小三后妈带来的拖油瓶女儿, 也就是季融融的继姐。   换而言之,季佳和她的亲妈郁宛白破坏了小公主季融融的幸福家庭,所以季融融和季佳之间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   季融融气呼呼地开口道——   “季佳和她妈妈都不要脸!她本来是叫冯佳的,因为想讨老季欢心, 所以特意改姓季, 好讨厌!她不怕把她亲生爸爸气死吗!”   初蘅:“……”   虽然她一直都知道宋家是挺有钱的,但和季家这种勾心斗角的狗血情节比起来, 突然就感觉不配称为豪门了。   季融融是真的很生气——   “季佳真的好讨厌, 她还从小就喜欢季褚,还想当我的嫂子!嗨呀气死我了!嫂子你快管管她!”   初蘅有些惊讶地挑挑眉, “那看来她和她妈妈应该都很有女性魅力。”   一听这话, 季融融立刻翻了个大白眼,“什么女性魅力啦,季褚根本就没搭理过她好不好?!”   初蘅笑眯眯地看着季融融。   ……差点就误会小白脸了呢。   季融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说漏嘴了:“!”   季融融一直看不惯季佳, 每次见到季佳都要和她掐得跟只乌眼鸡似的。   可惜因为智商欠费,季融融每回预备羞辱季佳, 到最后常常会变成自取其辱的局面,所以这才想出了借刀杀人这一招,想要激发新嫂子的好胜心,让这位高智商的美貌嫂子去羞辱羞辱季佳。   ……没想到现在融融再次自取其辱了。   她就知道, 家里加入一位新成员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她在大家族里的智商排名又下降了一位。   季融融:伤心.jpg   见季融融这副心事全写在脸上的模样,初蘅伸手捏捏她的腮帮子,然后道:“等着。”   说完便朝着季褚所在的方向走去了。   季佳手中举着一个白瓷碟子,碟子上装了一小块蛋糕。   她笑得甜美可爱,“季褚哥,蛋糕是我一大早起来在家里烤的,季叔叔刚才吃了,也说好吃,你尝一下吧?”   季褚看也没看碟子里的蛋糕,直接拒绝道:“我不吃甜。”   见他这副反应,季佳的眼中流露出了几分伤心来,眸子黯淡下去,又长又卷的睫毛低垂着,连声音也是怯怯的——   “季褚哥,我记得以前每次褚阿姨做了戚风蛋糕,你都是最喜欢吃的……是因为怕你太太生气吗?”   季褚:“???”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季佳话里话外的茶香四溢?   只是还没等季褚来得及说话,他的胳膊突然被人亲热地挽上了。   季褚回过头,发现来人正是初蘅。   她笑眯眯地和对面的女人打招呼,“这是佳佳妹妹吧?你好。”   乍然看见初蘅,季佳的脸上短暂地闪过一丝慌乱。   但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在季褚结婚的消息刚传来的时候,季佳便去四处打听了他的新婚妻子的消息。   虽然季褚的保密工作做得密不透风,但季佳还是大概知道了,季褚娶的是宋家的千金。   圈子里关于这位宋家千金的消息并不多,但众所周知的是,这位大小姐极受宋老夫人和宋大少爷的宠爱,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知道季褚这位新婚妻子的家世背景之后,季佳心里便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只是输在了没有一个好出身而已。   季褚到底爱不爱这个宋家大小姐,还未可知呢。   可这会儿一看见初蘅本人,季佳却有些坐不住了。   她并没有想到,原来这位宋家大小姐长得居然这样好看。   初蘅倒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似乎根本就没察觉到对方眼角眉梢里藏不住的对季褚的爱意。   她看了一眼季佳手中的戚风蛋糕,很好奇:“这是你亲手烤的吗?好厉害呀。”   季佳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我就是随便烤着玩的。”   初蘅有些不好意思,“可以给我尝尝吗……正好有些饿了。”   季佳看一眼旁边的季褚,然后又将手里的那碟戚风蛋糕递给了初蘅。   初蘅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很热络地和季佳聊着天,“佳佳今年几岁了呀?有男朋友了吗?”   季佳面色尴尬,“……没有。”   一听这个回答,初蘅十分惊讶,“佳佳这么好看,怎么会没有男朋友?”   说着她又侧过脸征求一旁季褚的意见,“你说是不是?”   季褚这辈子没见过几次媳妇这么温柔小意的模样。   他怀疑自己无论回答是还是否,大概都是要挨削的。   因此他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只是从旁边拿了瓶水,拧开递给初蘅。   初蘅顺势便就着他的手喝了口水,然后又将自己手中的那碟蛋糕递给了季褚,“吃不下了。”   季褚抬手便要将那碟蛋糕往旁边的小桌子放,却被初蘅一把拽住了胳膊。   她软乎乎道:“喂。”   季褚低低应了一声,“怎么了?”   他还从没见过媳妇儿这样黏人又娇气的模样……看来季佳的出现也不全是坏处。   下一秒,初蘅便可怜巴巴道:“我只吃了一口,就这样扔掉不好。”   一旁季佳脸上的笑容早就僵了,但这会儿她还是强撑着没塌架子,只是笑着道:“没关系的,你吃不下就别吃了。”   “不行,”初蘅一脸认真地反驳道,“蛋糕是佳佳妹妹的心意,怎么能这样糟蹋呢?”   说着她又拽了拽季褚的袖子,抬头看向他,“你帮我吃掉吧,这样就不算浪费了。”   此言一出,季佳脸上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她看着一旁的季褚,那模样似乎都要哭了。   而先前那个口口声声说“我不吃甜”的男人,这会儿接过老婆递过来的戚风蛋糕,一言不发地就往嘴里塞。   在一旁暗中观察的季融融震惊了:“!!!”   说好不吃甜的呢?季褚对嫂子和对其他女人也太双标了吧?!   当然,初蘅半点也没在意一旁的季褚,只是依旧泰然自若地和季佳说着话。   直到季褚将那块蛋糕吃完,初蘅才像是刚想起来一般。   她吐吐舌头,很抱歉的模样,懊恼道:“对不起,我忘记你不爱吃甜的了。”   被这对夫妻正面秀了这么一通恩爱,季佳的脸都绿了:“……”   她终于连面上的假笑都维持不下去了,只是勉强道:“我妈妈好像在叫我,我去看一眼。”   眼见着季佳落败而逃,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季融融赶紧蹦出来,怒气冲冲道——   “你们干的还是人事吗?把狗骗进来杀,违法了违法了!”   季褚当新嫂子的舔狗当得也太熟练了吧?   夭寿啦!!!   “去。”季褚在小堂妹的脑门弹一下,“找你自己的老公去。”   他知道刚才季融融绝对在他媳妇面前添油加醋了。   季融融才不。   她刚才已经见识到了新嫂子收拾季佳的手段,简直是杀人不见血,因此这会儿她更加坚定了要抱紧新嫂子大腿的念头。   季融融亲热地一把抱住了初蘅的胳膊,又冲着季褚鼓起了脸颊,理直气壮道:   “你走开啦,我要和嫂子讨论一下同学会的事情!”   季融融当初也是在附中念的书,算是初蘅的同学。   不过因为季融融和小胖头鱼一样,是国际班的“权贵”,所以当初初蘅并不认识她。   一听这话,季褚瞬间就警惕起来:“同学会?”   季融融才不理他,“哎呀,你一个十中的,我们同学会关你什么事啊?”   看着初蘅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季褚既想要亲亲她,又气得很想捏一把这个小坏蛋。   别以为他不知道,同学会是什么好地方吗?   同学会那是拆散一对是一对。   当年他媳妇儿就是附中的高岭之花,不知道有多少人偷偷惦记过他的蘅蘅。   现在让蘅蘅独自去同学会,无异于把小绵羊送进狼堆里……季褚绝不可能同意!   因此等回家的路上,季褚就开始可怜巴巴道——   “蘅蘅,初三同学会那天还是我陪你去吧?万一到时候你们同学见面,一高兴喝了酒,到时候不好找代驾的,所以还是我去给你当司机吧?”   拿捏准了蘅蘅素来心软的性子,于是这会儿季褚又开始了他的莲言莲语,一脸卑微道:   “你们在里面吃饭,我就在外面车里等着,好不好?”   反正他知道,蘅蘅绝对不舍得把他留在车里喝西北风。   可惜的是,这回季褚的莲言莲语没起效果。   听见他那番话,初蘅疑惑地挑了挑眉,然后反问道:   “原来我这么没魅力啊,同学会上都找不到一个愿意送我回家的人。”   季褚屏气凝神,不敢接话:“……”   一看他这副模样,初蘅就忍不住笑了。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秀恩爱的人。   因为她也围观过别人秀恩爱,那场面实在是很肉麻。   可是经过了刚才那么一糟,初蘅不得不承认,她只是一个庸俗的凡人,在疑似情敌面前秀恩爱这件事……真的很爽。   更何况小白脸长得也的确是挺帅的——起码将他作为老公带出去给别人介绍,听起来并不比她参与过的那些卫星项目丢脸。   那么……就带他去同学会好了呀。   初蘅这样想道。   而季褚,十分显而易见的,在得到老婆的允许之后,尾巴几乎要翘到了天上去。   而在江敬打来电话、邀请他去参加和附中同学会举办在同一天的十中同学会时,季褚的得瑟之情则到达了巅峰。   “同学会啊?哦,这种聚会,只能是江敬你这种单身人士去参加一下了,我有家有口的,那天还要陪老婆去参加她们的同学会呢……哎呀真是烦死了,还是江敬你这种单身狗省心。”   原本季褚已经将凡尔赛运用得出神入化了,可惜最后还是不慎将“单身狗”三个字说出了口。   江敬听出来季褚这狗东西又是表面抱怨实则炫耀,当下便愤怒地挂了他的电话,“滚犊子!”   可惜的是,季褚的喜悦,连四十八小时都没能维持到。   初三当天一大早,初蘅在洗手间里待了整整一个钟头。   等到她再出来,季褚也刚从床上爬起来,迷迷糊糊地伸出双臂就要抱老婆。   可惜的是,前一天晚上还浓情蜜意的两人,这会儿初蘅却黑着脸,恶狠狠道——   “滚!”   季褚:“???”   作者有话要说:双标狗就是基础哥哥!   铁铁最近眼睛不太舒服,不能看太久时间电子屏幕,更新只能尽量保持日更了,大肥章什么的要等状况好一点了   小可爱们有感觉眼睛不舒服的,一定要及时去检查眼底呀   本章满25字发红包(前面两章的红包等到周末统一发哦~) 第87章 (已补全)   卧室门反锁着, 初蘅蓬头垢面地坐在卧室正中的大床上,一脸平静地给符微月打电话——   “月月,男人都是祸害。”   刚和男朋友出小区去买完早餐回来的符微月:“……”   见她不说话, 初蘅又面无表情地补充道:   “……没一个例外。”   符微月听她的口气, 感觉事情很严重的样子, 于是赶紧将男朋友赶跑, 然后才对着电话那头低声道:   “蘅蘅,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要和我说一下吗?”   难道是大帅比出轨了?   可是这个想法刚从脑海里冒出来,符微月就立刻否认了。   不可能不可能,年前她和男朋友还和蘅蘅大帅比一起吃过饭,当时大帅比看蘅蘅的眼神里是满满的爱意, 怎么可能出轨了?   再说了, 难道他还能找到比蘅蘅更聪明更好看的出轨对象?   等符微月一路急急忙忙赶到初蘅家时,季褚已经穿戴整齐坐在客厅里了。   他真的很莫名其妙。   明明昨晚蘅蘅还窝在自己怀里, 乖得跟只小奶猫一样哼哼唧唧的, 可是为什么早上一睁开眼,小奶猫瞬间就化身为了母老虎, 还怒气冲冲地将他从卧室里赶了出来。   而符微月, 在进入他们家家门的那一刻起,就被深深地震惊了——   “你们家也太大了吧……”   虽然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她也被邀请过去宋家的老宅子做客, 那个大宅子的确是比眼前的这套公寓气派——可那个大宅子好歹还是符合符微月对豪门的认知的。   但眼前这个超级大平层,实在是颠覆了符微月对小两口婚房的认知。   符微月:“……”   羡慕蘅蘅, 有大帅比和大房子可以睡。   不不,她怎么能来安慰蘅蘅呢?   符微月突然觉得自己才是应该被安慰的那一个。   看到符微月的这一番反应后,季褚还是没能忍住,道:“如果你当初没甩宋引的话……”   ……也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   一听见宋引的名字, 原本还沉浸在大房子的震撼中的符微月赶紧做了个“stop”的手势,“不要在我面前提那中人。”   哪怕你是大帅比也不可以。   季褚:“……”   不过宋狗的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眼下看来,还是他家小祖宗的事情比较要紧。   于是他一脸拜托地看向符微月,道:“我给你们去买吃的……你帮我劝劝她。”   虽然季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小祖宗。   ***   等符微月进到卧室后,看见这么蓬头垢面的蘅蘅,当真是吓了一跳。   蘅蘅虽然对化妆打扮不怎么钻研,但向来自律,从来都是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的,但……她眼前这个蓬着头发肿着眼睛的女人是谁???   符微月很担心,“蘅蘅,你到底怎么了?”   初蘅幽幽道:“男人……真的不能沾。”   一沾就要出大问题。   符微月实在是被搞得一头雾水,直到……   她看见了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验孕棒包装盒。   她走过去,一把拿过那个包装盒,盒子上写了两支装,现在里面只剩下了一支。   同为女人,符微月瞬间便福至心灵。   她一把抓住初蘅的手,满脸震惊道:“蘅蘅,你怀孕了???!!!”   初蘅没说话,只是再次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蘅蘅的这个态度等同于默认……符微月更加震惊了:“你们俩才结婚几天?大帅比身体这么好的嘛???”   初蘅也沉默了:“……”   他们俩一次没做措施就中招的事情,看来还是别告诉符微月了。   当然,符微月也不是很理解蘅蘅的绝望。   因为在她看来,一男一女结了婚,肯定就是为了生宝宝的。   要不是为了生笑宝宝,谁会乐意和臭男人一起生活啦?时不时换换小奶狗不好吗?   还好符微月了解初蘅的性格,不然她就要以为蘅蘅是在凡尔赛了——住着这么漂亮的大房子,睡着这么帅的大帅比,到底有什么好要死要活的啦?   她想了半天,然后问:“蘅蘅,那……你是不想和他生孩子吗?”   初蘅吸了吸鼻子,“想还是想的。”   但没想到居然这么快。   她现在这么迅猛地就怀孕了,岂不就是公然打王院长的脸吗?   符微月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是想打掉?”   此言一出,初蘅立刻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可能?!”   她不是那中不负责任的女人!   符微月终于恍然大悟了。   蘅蘅这是没人可以怪,所以只能怪大帅比了。   一想到大帅比的脸,符微月就忍不住要为他说一句公道话了——   “蘅蘅,你是没见过不孕不育的夫妻,像我表姐那样的,三十多了去做试管,那才是费钱又遭罪呢。你现在二十八岁,刚刚好是生孩子的年龄呀,生完了恢复得也快……”   避孕失败,肯定是两个人的责任。   有生育能力也不是大帅比的错啊!   符微月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初蘅的脸色,然后又继续道:   “当然了,你如果真不想要的话,那我陪你去医院,这件事我帮你瞒着,谁也不告诉。”   一听她这番话,初蘅再次生气了,“你不要乱说。”   她护着自己的小腹,再次恶狠狠地瞪了符微月一眼,仿佛她就是要来害自己和宝宝的巫婆一样。   符微月很无奈地笑了。   看看,蘅蘅就是这样的,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   这件事在符微月看来,基本是已经解决了。   蘅蘅虽然嘴上说不想要宝宝,但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抵触了,只不过是她自己还需要时间来消化。   但在初蘅看来,她却觉得事情进入了一个死局。   肚子里的宝宝她并不想要,可要她亲手去扼杀掉它,那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她盯紧了面前的符微月,警告道:“不可以告诉别人。”   季褚自然是不用说,他知道了,必然会要求她将宝宝生下来。   而除他以外,换成是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大概也是要劝她生下来的。   初蘅暂时还不想让自己陷入那么被动的局面。   听见初蘅的警告,符微月愣了愣,然后点点头:“我肯定不会说的啦。”   不过……蘅蘅你就这样把验孕棒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真的不要紧吗???   ***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个女人便出门了。   因为晚上有同学会,所以初蘅和符微月原本的计划是去商场做头发买新衣服,然后正好漂漂亮亮地去参加同学会。   不过……符微月看着手机里的几百条群聊消息,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担心。   “蘅蘅,鱼鱼之前在群里预告了,说是你老公也会一起来,现在……怎么办?”   之前初蘅在大年三十晚上的电视直播上的生日祝福,在校友群里是炸开了锅,昔日的校友同学们这几天八卦的话题只剩下了两个——   一,当年的高岭之花、资产阶级大学霸初蘅怎么就不声不响地结婚了?   二、初蘅的老公究竟是谁?   因为并没有得到蘅蘅的允许,所以这几天大家跑来问符微月八卦的时候,符微月一律都是以装傻来应对的。   而胖头鱼,因为也混入了初蘅她们班的校友群里,这几天又看陆杉杉秀恩爱格外的不爽,所以在群里说了好几天,说蘅蘅的老公长得又高又帅身材也好,还对她一心一意将她宠成了小公主。   然后胖头鱼又告诉众人,今晚同学会的时候大家就可以看到蘅姐夫了,到时候可以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符微月这会儿十分无语:“……”   虽然胖头鱼是好心替蘅蘅撑场子,但刚才她和蘅蘅出门的时候,蘅蘅就亲口让大帅比滚远点别烦她……   到时候蘅蘅不带老公一个人去同学会,岂不是要塌架子???   说不定大家还会以为胖头鱼是在吹牛,其实蘅蘅的老公不堪入目什么的。   当然,因为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的焦点,初蘅对于“同学会艳压”这中桥段实在是没什么执念。   和符微月一起吃完午饭之后,初蘅突发奇想:“月月,我想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宝宝发育得怎么样……”   符微月很无语:“你这连一个月都没有。”   想了想,她又伸出手指比了比,“就算做B超,估计也就是一粒小芝麻,你确定?”   谁知初蘅却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我要去。”   符微月摇摇头,叹气道:“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她再一次提醒初蘅,“我们下午真的不需要去买身新衣服、做个新发型什么的吗?”   符微月早上出门的时候是已经打扮好了,虽然不能算是倾倒众生的大美人,可也是光彩照人了,去参加个同学会绰绰有余。   可蘅蘅现在呢?   她身上穿着灰扑扑的羽绒服运动裤,头发也是随便一扎,别说睫毛眼影了,脸上连粉底都没打……虽说蘅蘅的五官底子是很能打的啦,但是这样去参加同学会真的不怕被其他人以为是婚姻生活不幸福所以才这么蓬头垢面吗????   可惜的是,此时此刻的初蘅,满脑子都是去医院给肚子里的小芝麻做个检查,对于符微月的脑电波,半点也没有接收到。   因此下一秒,她便对着符微月催促道:“好了好了,吃完了我们就快走吧。”   符微月;“……”   当然,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两人好不容易在医院门诊排好了队,等到医生听说初蘅肚子里的宝宝还不到两周的时候,便忍无可忍地将这两个人给赶了出去——   “两周来凑什么热闹?我看你们俩像是来医闹的,快走快走。”   初蘅生气了:“什么破医生,没有医德。”   符微月:“……”   不过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到同学会开始的时间了。   于是两个人便直接打车往约好的饭店赶了。   初蘅和符微月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有好些老同学都到了。   陆杉杉也赫然在列。   如今的陆杉杉,虽然不算是红透半边天,但也算是娱乐圈里红了十几年的常青树了。   在一众996社畜当中,陆杉杉就显得格外地光彩照人。   当年的青涩学生们如今早就进入社会多年了,自然也不再是从前的“唯成绩论英雄”。   后来初蘅她们班上还出了个全市理科高考状元,如今进了一家对冲基金——虽然已经是顶级打工仔了,可收入还是不及大明星陆杉杉的十分之一。   而陆杉杉,心里也知道往年的这些同学们,除了那些本来就家境富裕的,再没有几个混得比自己好。   按照常理说,她本来是没必要来这中等级的聚会的,但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毕竟她也看见了大家在群里的议论:初蘅结婚了,还在电视直播上对着老公高调告白。   她也很好奇,这位宋家的千金大小姐,长得漂亮脑子聪明,家里还有钱,她找的会是什么样的老公呢?   正想着,旁边的一个女同学忍不住问道:“杉杉,你手上的这个订婚戒指是几克拉的啊?看着好闪哦。”   陆杉杉笑得很含蓄:“也就八克拉啦,这么大戴着很麻烦的。”   说着她便拨了拨手上的钻戒,“动不动就歪到一边了。”   又有一个男同学好奇道:“那你和精诚二公子什么时候结婚啊?他之前不是还在外滩用无人机给你告白吗?都刷爆微博了。”   陆杉杉抿嘴笑了笑,然后道:“我暂时还想多玩几年啦,结婚的事过几年再说吧。”   精诚听起来是家大业大,可那个二公子不过是个领零花钱的二世祖,陆杉杉也是看着年纪到了,先和他订个婚,要是找到更好的,当然一脚把他给踹了、   要是结婚了,到时候她拍戏的片酬说不定还要分给这个二世祖,谁结谁傻。   一群人正说着,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来人正是符微月和初蘅。   陆杉杉整个人立刻就警惕了起来,绷紧了身子,姿态优雅地坐着,目光却是看向了初蘅的身后。   她倒想看看,当年初蘅这个看不上那个瞧不起的,最后又找了个什么样的老公。   可惜的是,初蘅身后没有别人。   她是独自来的。   看着初蘅身上穿着的羽绒服和运动裤,以及没怎么打理过的头发,陆杉杉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千金大小姐结婚后的生活也不过如此嘛,连打扮的心思都没有了,想必是一地鸡毛。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打脸工具人紧急上线!   小可爱们好,大家可以关注铁铁的wb@作者铁扇公子,里面会陆续放出各种小剧场小段子,大家可以多在那里和铁铁互动一下,本月互动榜前三的小可爱送2000点晋江币哦,么么哒! 第88章   一见到初蘅和符微月, 包厢里的气氛也更加热闹了起来。   符微月和同学们一直都有联系,在校友群也算是活跃分子,因此大家对她都很熟悉, 也知道她年后就要结婚了。   至于初蘅, 大家可就是太好奇了。   无论是当初大家口口相传的如同电视剧一般的真假千金情节, 还是后来她连续两年摘得IPhO金牌, 去牛津读书后又回国进了大山里的科研基地工作……每每想到初蘅的这些故事, 大家都按捺不住自己的吃瓜热情。   可惜的是,毕业之后,初蘅除了和符微月那么少数几个好朋友私下聚聚,也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同学聚会。   而今天是大家高中毕业十周年的聚会, 不但来了大明星陆杉杉, 连许久未见的初蘅也来了,大家自然是翘首以盼的。   这会儿一见初蘅, 大家的话题焦点瞬间就围绕到了初蘅身上——   “哇哦, 我们的资产阶级大学霸来了,欢迎欢迎!”   “蘅姐, 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高二才转到你们班的, 当时天天借你的数学作业抄。”   “初蘅,你大年三十的直播我们都看了……宋公子真的那么瘟吗?”   虽然宋引当年只在附中交换过半个学期,但在那以后, 附中的校园里永久地留下了这位大少爷的传说。   ……尤其是在大家时不时就看到宋氏集团投资这个项目大获成功、进军那个领域一片好评的新闻时。   当然,气氛一片祥和之际, 大明星陆杉杉怎么也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被大家所忽视了。   因此下一秒,陆杉杉便掩着唇低笑了一声,然后看向刚才那个提起了“宋公子”的同学,语气嗔怪道:   “人家符微月还在这里, 你还提‘宋公子’……是要专门往人家心尖上戳吗?”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都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   其实当年宋引和符微月谈恋爱的时间很短,知道的人也不多,范围仅限于他们班。   也许提到宋引的人自己都没联想到当年的事情,可现在被陆杉杉这么特意点出来,气氛瞬间就尴尬了起来。   初蘅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符微月。   符微月本人则是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见她这样,陆杉杉心中暗自得意。   当年在学校里,宋公子对她这个大明星是半点意思都没有,反倒和符微月这种平凡小女生谈起了恋爱,当时陆杉杉心里便憋足了一口气。   好在两个人在一起不过几个月,便分了手。   符微月往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个人。   陆杉杉暗地里看着笑话。   不过就是富家公子哥儿吃惯了山珍海味,所以想换换清粥小菜而已,偏偏符微月还真以为自己是灰姑娘。   如今陆杉杉这一番话,听起来是替符微月着想,实际上却是在暗讽当事人。   初蘅怎么会听不出来陆杉杉话里话外“嗖嗖”的冷箭?   她也懒得和陆杉杉这种人废话,只是拿出手机来,在联系人里找到宋引,将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然后敲过去几个字——   【你前女友要你救场,十分钟之内我要看到你。】   发完了这条短信,初蘅便将手机放回包里,继续安静喝水。   初蘅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的符微月气得手都在微微发抖,一时间也不知道安慰她什么,只是轻轻地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   被蘅蘅的手这么一握,符微月就委屈得有些想哭了。   当初明明是她甩的宋引,是她瞧不上宋引那个狗东西的!   可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有像陆杉杉这样的人,以为她是高攀不成,所以要对着她冷嘲热讽?   符微月委屈得冒出了满肚子的酸水泡泡。   她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和宋引谈过恋爱!   包厢里的气氛尴尬,其他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多半也是和陆杉杉一样的想法——   符微月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当初宋公子和她谈恋爱不过就是玩玩而已,估计当真的只有她自己,现在还在做着豪门梦。   初蘅将手中的水杯放下,看向坐在了自己对面的陆杉杉。   她微笑着问道:“杉杉最近有结婚的打算吗?”   两人之间原本就有过节——如果说之前陆杉杉想要和宋公子有所发展,那也许还需要和初蘅攀一攀关系。   但是陆杉杉心里也明了,如今的这位宋家少奶奶,自己就是豪门千金出身,结婚之后将宋公子管得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更别说是让别的女人有可趁之机了。   是以陆杉杉知道,自己对这位宋家大小姐无所求,那当然也没什么好怕她的了。   因此当下陆杉杉一边拨弄着手上那颗硕大的钻戒,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回道:“不是很想这么早结婚。”   说到这里,她又将初蘅打量了个来回,然后意有所指道:“有些女人结婚后马上就变黄脸婆了……看得人家害怕呢。”   原本符微月还在生着之前的气,听见陆杉杉这话,立刻忍不住双重生气起来。   什么黄脸婆?这个陆杉杉在说谁?难道是说蘅蘅吗?   瞎了你的狗眼吗?!   蘅蘅除了穿得朴素了点,全身上下到底哪里和黄脸婆沾边啊???   当然,没等符微月说话,初蘅就先开口了。   她笑眯眯的,半点也不生气的样子,“你不着急结婚,可是你男朋友不会等不及吗?”   符微月瞬间反应过来,于是很默契地开始和初蘅打配合。   她看向初蘅,诧异道:“蘅蘅,你胡说什么啦,人家的男朋友很年轻的,精诚的二公子,才三十出头的啦。”   “精诚的二公子?”初蘅也很诧异,“我上次看报纸,狗仔不是拍到她和启严的陆总——六十多岁的那个,一起从酒店出来吗?怎么……原来是换人了啊。”   闺蜜俩这么一唱一和,陆杉杉气得脸都要绿了。   而与此同时,在场的其他人憋笑都快憋出了哮喘来。   今天的这个同学会来得不亏,这么火花四射,完全值回票价了。   不过陆杉杉到底是个在娱乐圈浸淫了十几年的老油条。   虽然被初蘅点出自己陈年的风流韵事,但陆杉杉还是很快恢复了脸上的优雅笑容。   她看向初蘅,微笑道:“我的感情生活,大家平时上上网就都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啦……倒是初蘅你,我们这么一大堆同学,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老公是谁呢。”   陆杉杉实在是笑得不怀好意:“我猜你老公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要这么神秘吧。”   陆杉杉将话题这么一绕,又再次绕回到了大家最感兴趣的地方。   一时间在做众人纷纷附和道——   “是啊是啊,本来不是说好要带老公过来的吗?怎么今天没见到人啊?”   陆杉杉看着初蘅,笑得志得意满。   她这些年混迹上流圈子,自然知道圈子里那些顶级阔太平日里是个什么打扮,出行的时候又是个什么阵仗——反正初蘅是半点不挨边就是了。   更何况国内圈子里的那些钻石王老五,有一个算一个,陆杉杉心里都是有数的。   那天晚上的时候陆杉杉就特意查了,她知道的那些钻石王老五里,可没有一个人是大年三十那天的生日……足以可见初蘅的老公不是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简而言之就是,不管这位宋家大小姐从前有多高高在上,反正……就她结的这婚来说,这回是彻底下了凡。   面对着大家“你老公怎么不来”的疑问,初蘅面色平静道:“吵架了。”   符微月悄悄地瞪大了眼睛:“!”   蘅蘅怎么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果然一听这话,陆杉杉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了。   而在场其他人听见初蘅这么不避讳自己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一时间也都有些尴尬。   陆杉杉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神十分无辜,“可是,你那天在电视直播上告白,让我觉得你好爱你老公哦……你这么爱他,他怎么舍得和你吵架呢?”   初蘅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汤,然后一脸淡定地顺着陆杉杉的话茬往下说:   “可能男人就是这样喜新厌旧吧……得到了的就不会珍惜。”   在场众人再一次齐齐地沉默了:“…………”   原来当年附中的一代女神,如今的婚后生活居然这么不幸福吗?   ……真是造化弄人。   陆杉杉一听,又“哎呀”了一声,一脸烦恼道:   “我男朋友要是能像你老公一样,那就好了。我和他谈恋爱两年多了,他还是那么黏乎,真的烦死了。”   符微月忍不住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以至于脑袋有点缺氧。   而一直在旁边围观、根本就不好介入女生之间的刀光剑影的蒋晖,这会儿也听不下去陆杉杉这种特意往人家伤口上撒盐的话了。   他在心里同情了初蘅几秒,决定要替她解围。   下一秒,蒋晖便生硬地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听说前阵子季褚也结婚了,你们有谁认识他老婆吗?”   “季褚?是和宋公子玩得特别好的那个季家大少爷吧?”   “我记得他是十中的校草哎,当初毕业好几年了都还有女生在论坛上给他表白呢。”   “他也结婚了?老婆是什么人啊?明星还是模特?”   一旁的符微月听见大家的对话,早就按捺不住了,暗搓搓地想要爆料。   初蘅淡淡地瞥她一眼,然后率先开口道:“普通人。”   大家来了兴趣:“你认识他老婆?”   这样说来也是哦,季大校草既然和宋公子玩得那么好,初蘅是宋公子的妹妹,肯定也见过他的老婆咯。   初蘅点点头,“嗯。”   陆杉杉也来了兴趣:“他老婆长得漂亮吗?”   初蘅:“一般般。”   大家更加好奇了——   “可是他这种级别的钻石王老五,居然愿意英年早婚,他肯定特别爱他老婆吧?”   初蘅轻嗤一声,然后摇头道:“包办婚姻。”   “包办婚姻啊……那他们夫妻婚后感情应该还不错吧?”   毕竟大家也没听过季褚有什么花天酒地的传闻。   初蘅又喝了一口汤,然后淡定道:“很少见面。”   简简单单几句话聊下来,大家一时间都彻底沉默了:“……”   反正看目前这个情况吧……季大校草和他老婆的感情好不好大家不确定,但大家可以确定的是,初蘅和她老公的感情肯定是非常不好了。   要不是婚姻生活极度不幸福,初蘅为什么要一直暗地里diss人家季大校草的老婆?   啧啧,糟糕的婚姻生活使人嘴脸丑陋。   正当众人暗暗感慨着的时候,下一秒,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所有评论送红包~   小可爱们大家好!铁铁的wb@作者铁扇公子 今天又更新新的免费小剧场啦,大家可以移步去看   之前的抽奖活动有20个幸运小可爱获得1000点晋江币,系统已经自动发送到你们账户啦,没抽到的也不要气馁,关注wb还有活动哦,铁铁的互动榜前三名也送2000点晋江币 第89章   来人正是宋引。   大家一见到他, 表情都很古怪:“……”   心里想的却是:救命啊!快把你妹妹带走!!!   就连蒋晖也忍不住皱眉看了宋引一眼。   这个哥哥当得也太不负责任了,连妹妹的心理健康都不关注。   要他说,初蘅好好的一个女孩子, 要是老公真的对她不好,婚姻生活真的不幸福, 那就离。   年纪轻轻的,离了还能有第二春, 总比现在这样因为嫉妒所以对着人家季褚的老婆疯狂diss要好。   蒋晖暗自下了决心, 这事他待会儿必须好好和宋引说说。   至于宋引,对包厢里先前发生的“初蘅疯狂diss季大校草老婆”这件事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 妹妹刚才发短信让他来给前女友撑场子……这么一说,他当然就知道了, 肯定是同学会上有人编排当年他和符微月分手的事情。   有人问:“宋公子来接妹妹的吗?”   于是当下宋引便很上道地答道:“不是。”   说完他便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符微月。   大家突然间好像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了……   宋公子今天晚上特意来他们的同学会,是为了来看前女友符微月?   可传说中不是宋公子甩了符微月吗???看来还有瓜???   但一旁的陆杉杉还是对先前被打断的话题很不甘心。   她看向宋引, 抿着嘴微微一笑, 然后柔声道:“宋公子,我们刚刚才说到季褚的太太呢。”   季褚的太太?   宋引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大家还不知道他家宝贝蘅蘅和季褚那个狗东西的关系?   难道是蘅蘅不想说???   没等宋引说话,旁边又有人附和道——   “是啊,我们刚才还在讨论季褚的太太长得漂不漂亮。”   一听这话, 宋引几乎有点生气了。   这是什么胡话?难道还需要讨论吗?   下一秒, 宋引便道:“漂亮啊,又聪明又漂亮!”   有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开口问道:“宋公子,那你看……是季大校草的老婆好看,还是我们的大明星杉杉好看啊?”   宋引满脸黑人问号,想也不想便道:“废话!当然是季褚老婆!季褚能娶到这么个老婆是他烧了高香好吗?!”   此言一出, 包厢里的诸位同学脸色都很精彩。   这么看来的话……初蘅嫉妒人家季大校草的老婆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陆杉杉虽然被宋公子嘴了一句不如季褚老婆长得好看,可说到底,季褚老婆本人又不在这里,谁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季褚的太太根本就不像初蘅所说的那样,是个长得一般般的普通人。   于是下一秒,陆杉杉又不怀好意地问道——   “宋公子,听说季大校草和他老婆是包办婚姻,没什么爱情的……是真的吗?”   一听这话,宋引再次生起气来——   “包办?谁给他包办?!这狗东西想得也太美了!这个老婆是他跪舔来的好吗?!!!”   这事宋引想想就生气,要不是季褚这狗东西跑到一千多公里外去追蘅蘅,蘅蘅能答应他???   他能这么轻易就让季褚这狗东西当了自己的妹夫?!   包厢里的其他众人:……好了不要再说了。   这下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了,季褚的老婆聪明又漂亮,是季褚疯狂跪舔才娶回家的。   而初蘅,也许是因为暗恋过季褚,又也许单纯就是因为看不惯别人婚姻生活幸福,所以在所有人面前疯狂diss抹黑人家季褚的老婆。   啧……当年附中的一代女神居然心灵扭曲到了这个境地。   可见不幸福的婚姻生活会让人面目全非……真是令人唏嘘。   见大家都相信了季褚的老婆又聪明又漂亮,而且还是季褚化身舔狗才舔回家的,宋引放下心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旁边的妹妹。   虽然但是……好奇怪,蘅蘅为什么不告诉大家她和季褚的关系呢?   难道是蘅蘅已经看破了季褚的真面目,知道他一直在暗地里欺负自己这个大舅子?   宋引瞬间大喜过望。   蒋晖坐了过来,忍不住低声问宋引:“初蘅的老公……为人怎么样?”   他印象里的初蘅明明不是这种性格的,怎么现在会变成这样了?   要蒋晖看,初蘅突然性格大变,绝对和她嫁的那个老公脱不了干系。   一听这话,宋引立刻气呼呼地“哼”了一声,“不是个东西。”   才进他家的门几天,就敢对着他这个大舅哥阴阳怪气了。   假以时日,季狗不还要爬到自己头上来?   见宋引这样说,蒋晖心里的猜想也被验证了。   果然……初蘅是因为婚姻生活不幸福才变成这样的。   大家又坐了一会儿,符微月便打算回去睡觉了。   她本来先前就被陆杉杉搞得心情不好,因此这会儿便和大家提前告辞了:“我有点累,就先回去了。”   初蘅面不改色地踹一脚宋引。   宋引赶紧站起来,换上了一副舔狗模样:“我送你。”   符微月拒绝道:“不用,我男朋友来了,就在楼下等我。”   宋引还是坚持道:“那我送你到楼下。”   顿了顿,宋引又笑道:“离你当初甩我都过了十多年了……你不会还在生气吧?”   一时间大家纷纷都有些颠覆认知。   看来宋公子和符微月之间,根本就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嘛!   两个人之间看起来,明显是符微月对宋公子没意思,而还对人家有意思的,明显是宋公子啊!   大家突然就觉得自己之前吃的都是馊瓜。   在当年的班级里,女生们和符微月之间的关系都不错。   之前陆杉杉阴阳怪气的时候,女生们就想帮符微月说话了,可惜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到了这会儿,女生终于有底气反驳了:   “我就说嘛,人家月月和现在的男朋友好得很,念念不忘的是宋引吧。”   “是啊,有些人还要造谣说是宋引甩的月月……我看这就叫以己度人吧?自己到处攀高枝,就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样。”   一旁的陆杉杉听见这些话,虽然极力装成不动声色的样子,实际上脸都要气绿了。   听到大家的这些话,初蘅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年符微月甩掉宋引的事情,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同学圈子里竟是另一番说法。   也是因为初蘅久不接触高中的同学圈子,不然她早就帮符微月澄清了。   今天晚上的同学会之后,这个八卦应该就会逐渐流传出去。   以后也许就不会有人再说什么符微月是高攀不成反被甩的了。   初蘅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将这件事和裴凝说一声。   是她让宋引来给符微月撑一撑场子的,其实他们两人之间清清白白,什么也没有。   对于老公的这位前女友,裴凝向来是很豁达——   【没事。真说起来,我还得谢谢她呢。】   裴凝知道从前宋家老宅里有一个从小照顾宋引到大的司阿姨。   那个司阿姨还有一个女儿,叫司柔,几乎算得上是宋引的青梅竹马了。   宋引在这种事情上缺根筋,但架不住那个叫司柔的女孩子动了心眼。   要不是当初司柔故意陷害挑拨,惹得符微月一怒之下万分坚决地甩了宋引,宋引也不会将司柔从宋家老宅里赶了出去。   裴凝想,得亏是符微月当年提前帮她扫了雷。   不然这么个“青梅竹马”继续留在宋家里,那她结婚后的日子可没现在这么舒服了。   ***   和裴凝发完消息之后,初蘅退出和聊天界面,然后又看见了,她所在的校友大群里的未读消息变成了999+。   初蘅点进去看了一眼。   是有人截图了陆杉杉在三分钟前刚发的一条微博——   【不幸福的婚姻生活对人来说真是毁灭性的打击,曾经的一个高中同学,也算是小美女了,但因为老公差劲、婚姻生活不幸福,所以在同学会上对着其他男同学的老婆疯狂抹黑diss,还要yy别人的婚姻生活不幸福……真是令人唏嘘。希望我以后不要变成这种人。】   校友大群里有附中各个年级各个班级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陆杉杉在微博里说的是谁,于是大家纷纷吃瓜起来——   【她居然还会替人家老婆打抱不平吗?稀奇.jpg】   【我的重点有点歪,能被陆杉杉说‘也算是小美女’的人,应该很漂亮吧?】   【难道是胖头鱼又diss人了?@盛子瑜】   【可是鱼鱼的婚姻生活很幸福啊!不是吗?@贤贤惠惠胖头鱼】   初蘅将手机放在桌上,心情很复杂:“……”   玩脱了.jpg   她真的没有那么嫉妒季褚的老婆好吗?!   到底有什么好嫉妒的?!   一发入魂谁受得了?!   说她嫉妒的人试试啊!   就这样,初蘅实在是食不知味,连面前的汤都不香了。   好不容易捱到同学会结束,大家要AA结账,酒店的经理笑着道:“陆小姐已经结过账了。”   众人纷纷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这还差不多嘛,陆杉杉炫了一晚上的富,现在的确应该表示一下。   陆杉杉笑得很羞涩,“都是刷我男朋友的卡啦。”   等大家一路出了饭店,陆杉杉又问:“大家还要续第二摊吗?我男朋友刚投资了个KTV,要不……大家去玩玩吧?我让我男朋友叫车子来接大家?”   众人:可以。   我们又要当被炫富的工具人了。   初蘅先拒绝了:“我要回家睡觉了。”   陆杉杉笑得意味深长:“哦,我懂的……你肯定还要回家做家务吧。”   初蘅十分无语:“………………”   只是没等陆杉杉再阴阳怪气第二句,旁边便传来了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季太太。”   初蘅循着声音转头望去,然后果然看见了那个……那个非常能给她撑场子的小白脸。   大家看见自己刚才还在讨论的八卦男主角,一时间也都纷纷瞳孔震惊。   季太太?   季太太在哪里?   那个比大明星陆杉杉还好看的季太太在哪里???!!!   下一秒,季褚便一路走到初蘅面前,低声道:   “蘅蘅,燕窝我炖好了,你回去就能喝,家里我也收拾干净了……以后别动不动就生我的气不理我,你说我都改,好不好?”   当然,大家只为这神仙爱情陶醉了十秒钟。   因为下一刻,便有人看见陆杉杉那位高调的未婚夫,精诚家的二公子,也从路边停着的一辆保时捷上下来。   和刚做完家务来接老婆的季褚不同的是,这位二公子怀里还搂着一位小嫩模,此刻正和他的未婚妻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众人:夭寿啦!舔狗成精!!! 第90章   陆杉杉简直要气疯了, 一时间白净姣好的脸蛋也胀得通红。   平日里未婚夫的那些风流韵事,她也不是不知道的,但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毕竟这圈子里的人, 节奏快压力大, 面对的诱惑也多, 有谁能做到就安安分分地守着一个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陆杉杉可没那么天真,奢望着在这群公子哥儿身上找真爱。   未婚夫平日里打打野食, 陆杉杉也没那么放在心上,只要男人心里最重要的还是她, 那就行了。   毕竟真要说起来,陆杉杉也没打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 时刻做好了骑驴找马的准备, 真要说起来, 也没什么底气指责他。   可此时此刻不一样。   陆杉杉刚刚才在这群老同学面前秀了一波恩爱, 证明了自己在未婚夫心中的地位, 可谁知道还不到一晚上,就当着所有老同学的面被打脸,尤其还是在初蘅面前,这怎么能叫陆杉杉不气得发疯?   因此下一秒, 陆杉杉便对着站在自己面前、怀里搂着一个衣着暴露小嫩模的未婚夫怒声道——   “吴凯!你这是什么意思?!”   吴凯是富贵养大的公子哥儿,还从没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这样吼过。   他愣住几秒,然后厉声吼道:“你他妈吵吵什么?”   陆杉杉没想到,明明是他做错了事被自己抓住了把柄, 居然还敢这样吼自己。   当下陆杉杉便抡起手中的小皮包,对着男人的脑袋就是一顿砸,声音也气得带上了哭腔:“你王八蛋!”   在场的老同学们都惊呆了:……   今天这顿饭真是吃得太值了。   还有个别缺德的, 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拍小视频。   一旁的吴凯没防备,就这样被陆杉杉用包砸了好几下。   如此一来,吴凯心中的怒火更甚,下一秒便将怀里的小嫩模一把搡开,然后又对着陆杉杉猛推了一把。   “你他妈的现在来给老子装什么要死要活?老子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之前不是挺能忍的吗?现在又来对着我撒什么泼?”   吴凯是家中的幼子,原本家人便没指望他将来继承家业。   他本人也没什么大志向,除了爱玩车就是爱玩女人。   他不就是因为门当户对的豪门千金不会容忍自己的花心,所以才挑中了陆杉杉的吗?   平时陆杉杉也知道公共场合要给他面子,就算是被抓包,过后他买个包哄哄也就哄好了,今天她又是发了什么疯?   陆杉杉没想到,吴凯居然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   她一时间更是生气,又抡起了手中的小皮包对着吴凯砸了好几下。   包上的五金扣在吴凯的额角砸了好几下,他一时间只觉得一阵钝痛。   他怒极,抬手便一把抓住陆杉杉手中的那只小皮包,扯过来往旁边狠狠一扔,然后口中骂出一句极脏的脏话。   初蘅皱了皱眉,然后伸出手指,轻轻在身旁男人的腰上戳了一把。   季褚会过意来。   吴凯感觉到额角在流血,他气得又骂了一声,然后便对着陆杉杉高高举起了手掌。   那架势看着竟是要打人。   陆杉杉又惊又俱,眼中也溢出几分薄泪来。   只是还没等到吴凯的手掌落下来,旁边便伸出来一只男人的手,握住了吴凯的手腕。   是季褚。   看见是他,吴凯也有些惊讶。   这个圈子里,有谁不认识季褚的?   吴凯并不是生下来就是富二代,他是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家里突然发了迹,然后才随着父母举家搬来了这里。   那时吴凯才上初中,那时便听说过季家,更知道有季褚这么一号人物——这是实打实的季家太子爷。   吴凯做了梦都想混进他们这群人的圈子,可惜当时以他的家世,根本就不够格。   如今十多年过去,虽然吴家的生意也越做越大,但到底还是比不上季家半分,因此这会儿吴凯对着季褚,依旧是毕恭毕敬的。   “季公子。”   见吴凯这样,季褚捉着他手腕的手指慢慢松开,然后嗤笑了一声:   “大男人对着女人动手……难不难看啊?”   陆杉杉怔怔地看向站在她面前的季褚,只觉得恍惚又陌生。   她看他看得入了神,一时间连旁边的吴凯也全都忘到了脑后。   吴凯原本的确是想好好教训教训陆杉杉的,可季褚刚才那么简简单单一句话,虽没有半点威胁之意,可吴凯也不敢再在这场合动手了。   季褚收回目光,然后转身往路旁停着的车子走去。   见他抬脚走了,陆杉杉一时间像是如梦初醒,她也懒得再理一旁站着的吴凯,而是踩着小高跟,追在了季褚身后。   “……季褚!”   季褚看了一眼站在车旁等自己的初蘅,发现这个小坏蛋此刻眼中尽是促狭的笑容。   季褚无声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过了身,看向站在面前的陆杉杉。   陆杉杉眼中含了几分薄泪,这会儿一双眸子晶莹剔透,也许是因为刚才的激动,脸上还泛着一点红晕,看起来格外的楚楚可怜。   陆杉杉看着季褚,然后慢慢地垂下了眼睛。   她轻声开口道:“刚才……谢谢你帮我。”   她从初中起就认识季褚,向来知道这位祖宗是个什么性子——他是从来不管闲事的。   可刚刚吴凯那个人渣想要对她动手,他挺身而出……不管怎么说,是不是也代表了她在他心中有一点不一样呢?   季褚捏着手中的车钥匙,感觉有些头大。   他又不是二百五,当然知道陆杉杉的意思了。   ……十几年前他就知道了。   这会儿迎着陆杉杉楚楚可怜的眼神,季褚感觉自己被她看得有些头皮发麻——毕竟是知名女演员,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是情意绵绵。   季褚估计再让陆杉杉这样看下去,自己今晚回家去,除了哄小祖宗,也别想干别的了。   因此下一秒,季褚便轻咳一声,然后道:“不用谢我,要谢就谢我太太吧。”   说着他便看向了一旁的初蘅,“我本来没想帮忙,是她让我去的。”   陆杉杉顺着季褚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初蘅,然后脸色霎时间就变得惨白惨白的。   到了这会儿,陆杉杉才算是如梦初醒。   季褚他口中的太太……是初蘅。   此时此刻,陆杉杉再回想起刚才席间初蘅说过的那些话,这才恍然大悟。   她竟然被初蘅当成了傻子来耍。   再联想到自己先前发的那一条含讥带讽的微博,陆杉杉原本惨白惨白的脸,霎时间又变得火辣辣的,难堪极了。   初蘅站在原地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陆杉杉的一句“谢谢”,于是便只能笑了笑,主动道:“不用谢。”   说完她便拉开一旁车子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上去。   一旁的蒋晖,先前虽然觉得陆杉杉挺过分,但刚才目睹了这么一糟,又觉得她这日子过得也挺可怜的,因此当下便拦下一辆出租车,将脸色惨白的陆杉杉塞进去,嘱咐司机送她到家门口。   季褚虽然不是附中的学生,但当年他在附中运动会上给人替跑、又因为跑得太快被年级主任当场抓获,所以哪怕没有十中校草这个名头,初蘅班上的同学也都认识他。   这会儿陆杉杉一走,诸位同学八卦的重点自然又回到了季褚和初蘅身上。   大家集体沉默了数秒,然后终于有人开口:   “你们俩……吵架了?”   如果不是两人吵架了的话,那大家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初蘅要一直发动自.杀.式.袭.击,说了一晚上自己的坏话。   季褚虽然不知道媳妇儿说了什么,但猜也能大概猜到了。   因此下一秒,他便道:“都怪我……我还哄得不太熟练。”   在场的几个女同学纷纷觉得牙酸,善意地起哄起来:“额哟……啧啧。”   男同学也拍拍季褚的肩膀,“兄弟,受苦了。”   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大家没看出来初蘅有这么作啊?   季褚轻咳一声,然后很认真道:“公主都是要这样哄的。”   虽然他也搞不懂他家的公主每天到底在生什么气。   大家好奇:“你不知道初蘅怎么说你们俩的吗?”   季褚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来。   “她说你老婆长得普普通通一般人,说你们俩是包办婚姻,还说结婚之后很少见面……真的假的啊?”   季褚沉默了:“……”   “到底真的假的?”   季褚回头看了看车里的小祖宗,然后道:“包办?有这么好的事情?”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追得腿都软了才追回来的。”   因为有了先前宋引所说的“季褚千辛万苦跪舔老婆才将老婆追到手”,这会儿大家交叉验证一下,便都确认了——   季大校草果然是舔狗成精啦!!!   确定了这个事实后,大家一时间说说笑笑地散去,大街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等季褚回到车里,发现小祖宗正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初蘅问:“你来干什么?”   季褚老老实实地回答:“符微月给我打的电话,说你被人笑了,让我赶紧过来撑场子。”   “哦。”初蘅挑了挑眉,然后又问道,“收拾干净了家里?炖好了燕窝等我喝?”   季褚:“???”   那不是他刚才随口瞎掰来给小祖宗撑场子的吗?   怎么还给当真了???   难道他现在说他没收拾好家里,没炖燕窝,还要挨打吗?   季褚觉得这也太不公平了,刚想要挣扎一下,下一秒,初蘅便拿过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机,阴阳怪气道:“你没炖燕窝,也是忙着去参加同学会去了吧?”   下一刻,季褚便看见了自己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季褚,刚才吃饭的时候也没能和你好好说话。今晚十点的时候,有空来学校附近的那家清吧坐坐吗?】   落款是一个“悦”字。   季褚:“???”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蘅蘅好感度+99   3s后   基础哥哥:蘅蘅好感度-9999999999   本章全部评论都送红包哦~   p.s.管理员的抽5个小可爱送实体书,抽5个小可爱送1000点晋江币的活动还在继续哦(长评全订优先)   铁铁的wb互动榜前三也各送2000点晋江币哦~ 第91章   季褚觉得自己实在是很冤。   冤死了。   他原本特意空出来今晚的时间, 就是要陪老婆去参加同学会的。   可谁知道初蘅不声不响地又生了他的气,直接将他丢下去和闺蜜逛街了,还勒令他滚远点说不想看见他——他甚至连原因都不知道。   季褚一个人在家里呆得烦闷, 又不想去找宋引——毕竟这个狗东西若是知道蘅蘅生了自己的气, 肯定还要火上浇油的。   思来想去, 最终季褚只得跑去公司加班。   谁知道才加班了不到一小时, 便碰见江敬来公司拿东西。   江敬一看见他就觉得不对劲,“不是, 你不用在家陪老婆吗?”   初蘅的工作性质特殊,一年下来也就只有几次长假能回北京, 剩下的时间季褚若是想要看老婆,还要跑去深山老林里的科研基地去。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面对着江敬满是怀疑的眼神, 季褚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又被老婆嫌弃了?   于是他只得强行挽尊道:“天天待一起, 待腻了……女人就是烦人。”   江敬长长地“哦”了一声, 假装相信了。   季褚这狗东西昨天还嘲笑自己是单身狗, 他以为自己这就忘了吗???   因此下一秒,江敬便不怀好意道:   “既然你和你老婆待腻了,要不和我们一起去滑雪?今晚同学会一结束我们就开车去怀柔,正好在那儿住。”   今晚?住怀柔?   季褚的脸瞬间就绿了。   可刚才已经把“待腻了”、“女人就是烦人”的话说了出来, 季褚自然不好往回找补,于是只得轻咳一声,不屑一顾道:“滑雪有什么好玩的?没意思。”   江敬又长长地“哦”了一声,再次假装相信了。   “没错, 滑雪是没什么意思……要不明天咱们飞三亚打高尔夫?”   季褚一愣,然后又断然拒绝道:“这个季节,三亚全是人挤人, 打什么高尔夫?没心情。”   江敬认真解释道:“是宋引经常去的那家俱乐部,人不多啊,年费二十万,里面压根就没几个人啊。”   季褚面色僵了僵,但很快便又找到了其他理由,继续嘴硬道:“打高尔夫风大,吹得我头疼。”   江敬终于没忍住,“嗤”的一下笑出了声。   “你就直接说你怕老婆不行吗?还非要来和我扯有的没的。”   季褚黑着一张脸,“尊重老婆的事……这能叫怕吗?”   江敬实在是看不下去他这副样子。   “尊重老婆那你刚才还说她烦人?哎,你不是说晚上要陪她去参加同学会吗?你又惹老婆生气了?”   季褚长叹了一口气,知道江敬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再嘴硬也只是自取其辱而已。   因此下一秒他便道:“好好的突然就不理我了……女人真是莫名其妙。”   江敬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忍着笑道:“那反正你晚上没事,一起去同学会呗?去年十周年聚会你都没来。”   如此这般,季褚才和江敬一起去了同学聚会。   只是一到同学会的现场,季褚就后悔了。   因为他万万没有想到,孟悦居然也在场。   虽然季褚几乎都已经忘掉这么个人了,可旁边的老同学们纷纷起哄的时候,他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放到十几岁的时候,面对众人的起哄,按照季褚当年的祖宗性子,估计早就要发脾气了。   但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季褚也知道当初是自己犯浑,为了气蘅蘅就轻易答应了和孟悦谈恋爱。   这行为实在是幼稚又肤浅,不但伤害了他喜欢的人,也伤害了其他无辜的女生。   因此下一秒季褚便笑着对众人道:“大家开我一个人的玩笑就是了,别开人家女同学的玩笑了啊。”   江敬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你们看看他这样,配得上我们的孟校花吗?”   两人的这一唱一和,颇为得体,既最大程度地保全了女孩子的面子,也清晰地向众人表达出了不希望大家再将他和孟悦捆绑的想法。   一旁的孟悦听见这话,也没吭声,只是低着头坐在那里。   当然,十几年前的一段校园恋情,大家是说过就忘。   很快,大家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季褚的新婚妻子身上来——   “怎么不把你太太一起带过来让大家看看?”   季褚很淡定:“你们都见过啊。”   众人一头雾水:???   怎么?难道季褚是和他们班上的哪个女同学隐婚了?   难不成他的隐婚对象就是孟悦?   这两口子现在在逗大家玩???   当然,很快季褚便开口打破了大家的猜测。   “你们大年三十晚上不看直播啊?那个祝我生日快乐的,就是我老婆。”   虽然但是……大家现在大年三十晚上的确都不怎么看直播了。   一听季褚这话,大家纷纷掏出手机来想要搜索一下季褚的老婆到底长什么样子,但一时间也没搜到。   于是又有人问:“你老婆干什么的啊?长得怎么样啊?”   回答这个问题,季褚已经回答得倦了。   他表面云淡风轻,实则志得意满地炫耀道:“造卫星的,普通人。”   天真的老同学们再一次相信了——   果然,大帅哥都是不在乎脸的。   毕竟大帅哥自己就已经长得足够好看了,所以对象长得一般般也可以接受。   大家纷纷下定了决心,打算回去就好好搜索一下,季褚的老婆究竟有多普通。   至于孟悦,虽然席间季褚也没和她说几句话,但并不妨碍她问其他老同学要到了季褚的名片,然后给他发了短信。   看着自己手机里的那条短信,季褚只觉得很头痛。   他看向老婆,试探道:“要不……我拉黑了?”   初蘅轻哼了一声,“没风度。”   季褚:“……”   行吧,小祖宗说什么就是什么。   初蘅想了想,还是道:“要不你还是去见见吧?不然不知道人家要等你多久呢。”   季褚很谨慎地不敢接话:“……”   他现在真的已经完全搞不懂他媳妇儿了,也完全不知道她此刻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见他不吭声,初蘅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我说真的。”   她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孟悦,毕竟当初她和季褚结婚前,就已经知道了他和孟悦的这一段过往。   而孟悦在微博上写的那些关于“J”的青□□情小故事,严格来说,对初蘅也没有造成太大困扰。   ……有那些不知真假的小故事当证据也挺好的。   不然将来她想要作一作小白脸,都没有正当借口了。   当然,初蘅才不会说自己没那么介意——这样的话还怎么拿捏狗男人?   当下她只是淡淡道:“她的心情我懂的。看着喜欢的人和其他人在一起……当初你和她谈恋爱的时候,我就是这样的心情。”   此言一出,季褚瞬间便愧疚得无以复加。   当初他那么冲动草率地就和孟悦在一起了,没想到不仅仅是对孟悦不公平,还让蘅蘅也伤心了。   他看着一旁的初蘅,心情很复杂。   “蘅蘅……”   初蘅心想,这火候差不多了。   等她再作这么几次,再把怀孕的事情告诉他,大概他就不好干涉孩子到底是留还是不留吧?   可惜的是,初蘅并没有如愿。   季褚将车子开到孟悦说的那家清吧外面,两人一齐下了车。   初蘅道:“你去和她说说吧,让她早点回家……我进去边喝果汁边等你。”   虽然感觉这情境有些不对劲,但季褚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初蘅就坐在最外面的卡座里,一边等他完事,一边喝着果汁。   季褚一路往里走,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孟悦,对方也看见了他。   季褚刚想要和她打招呼,却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在不断震动。   他将手机拿出来,发现是宋引打来的电话。   因为之前的那一通酒后卖惨,如今宋狗在蘅蘅心目中的地位有所提高,已经隐隐约约能和自己相提并论了,因此季褚虽然很不愿意搭理宋狗,但还是将电话接了起来。   “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宋引声音着急:“蘅蘅呢?你把蘅蘅接走了是不是?她现在和你在一起???”   季褚觉得奇怪:“对,怎么了?”   “你们现在在哪里?”宋引是真的着急,“我现在就来找你们。”   季褚:“……”   可以,宋引这狗东西现在是越来越得寸进尺了,都晚上十点了,还想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季褚才不会让他如愿。   “大哥,蘅蘅已经睡了,你别来吵醒她。”   宋引却是急得冒汗:“放屁!一听你就在外面……我认真的,蘅蘅在哪里?她怀孕了!我要安排个医生来给她检查!”   季褚捏着手机,在原地站了半晌,没吭声。   像是有烟花在他的脑海里炸开,耳边是“砰砰砰”的幸福响声。   季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一路是怎么走过去的,他只感觉自己大脑晕晕乎乎的,仿佛整个人都置身云里雾里。   初蘅依然坐在外面的卡座里,很乖地抱着怀里的包,坐在桌子旁边喝果汁。   季褚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然后又直接把人抱到了腿上。   他密密实实地搂着她,声音低低的,温柔得简直不像话:“外面的果汁就不喝了,嗯?回家我给你榨,好不好?”   初蘅将手撑在他的胸膛上,想要推开他。   大庭广众的,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魔怔了。   只是下一秒,她一抬头,便看见了跟着季褚一路走出来的孟悦。   作者有话要说:蘅蘅:并没有想在情敌面前秀恩爱…………………………   孟悦:惨,虾仁猪心。   本章所有评论都送红包啦~ 第92章   初蘅觉得实在是羞耻极了。   虽然平时两个人单独在家的时候, 也动不动就要亲一下抱一下的,但这会儿大庭广众之下,初蘅觉得这也太难为情了。   更何况……初蘅还一眼就认出了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十几年未见的孟悦。   初蘅忍不住伸手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轻声嘟囔道:“别闹。”   她这么大的一个人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坐在他的腿上……这像什么话?   只是季褚大概是真被大舅子刚才打来的那一通电话搞魔怔了。   此时此刻, 还处在幸福的眩晕中的男人, 正很认真地抱着怀里的宝贝蘅蘅,又将手掌覆在了她的小腹上, 想要听听人类幼崽版小蘅蘅发出来的动静。   初蘅:“……”   这个人到底在干什么……难道???   季褚的手掌覆在初蘅平坦的小腹上,他认真地感受了一会儿, 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然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宋引那个蠢货, 并没有告诉自己蘅蘅怀孕多久了。   下一秒, 季褚便看向怀里的媳妇, 然后沉声问:“为什么不告诉我宝宝的事?”   季褚短暂地恢复了片刻的理智, 然后迅速回想了一下。   之前的每一次他都是做好了万全的措施, 唯一可能的便是两人唯一一次的擦枪走火。   这么说来的话,他的小蘅蘅并没有多大。   可能还只是一颗小芝麻。   初蘅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季褚知道自己怀孕了。   她暗暗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这下自己原定的计划是全被打乱了。   见蘅蘅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季褚的脑海中一时间又飘过了许多思绪。   直到眼角余光瞥到一旁呆呆站立着的孟悦,季褚才如梦初醒。   难怪蘅蘅不想把宝宝的事情告诉他。   他到现在还在和十几年前交往了不到一个月的前女友夹缠不清……他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丈夫和爸爸, 蘅蘅又怎么会愿意告诉他宝宝的事情?   在这一瞬间,季褚实在是很后悔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之前明明就已经看到了孟悦在网上发的关于“J”的那些小故事。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认识的人都能猜到孟悦微博里的“J”就是指他。   可因为季褚打心眼里觉得和女人计较这些实在太跌份太没风度, 再加上当时蘅蘅也说“算了”,所以他便也没再管这件事。   可现在想来,蘅蘅的那句“算了”, 也许不过只是女人口头上的大度,但他却将这句“算了”当真了。   季褚实在是后悔极了。   是他后来那么长时间的不作为才伤了蘅蘅的心,所以怀孕的事情,她情愿告诉宋引那个蠢货,都不愿告诉他这个小芝麻正牌爸爸。   季褚看向了站在一旁、脸色惨白的孟悦。   他低头亲了亲初蘅的额头,然后低声道:“等我一下。”   下一刻,他便将怀里的蘅蘅放下来,然后走向了站在一旁的孟悦。   孟悦没想到,季褚的太太竟然会是初蘅。   刚才在同学会上听众人问他话的时候,孟悦还以为季褚的老婆就是那种沉闷无趣的理工科女生。   她在心里暗暗猜测,或许是因为家人的安排、或许是因为觉得省心、又或许是因为对方爱极了他,所以季褚才选择和这么一个对象结婚。   可在刚才看到季褚那样温柔地将妻子抱在怀里和她说话的时候,孟悦的心便凉了半截。   等到看清女人的正脸后,孟悦的心就彻底凉了。   她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女,可却屡屡在初蘅面前一败涂地——在初蘅还只是个保姆的女儿时便是如此。   其实就连孟悦自己也说不清,这些年来她对季褚放不下的执念,是否和当初那个她原本瞧不上眼的保姆女儿却轻易在季褚面前赢过了自己有关。   季褚走到孟悦面前,朝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孟悦扯了扯嘴角,笑得很勉强,“刚才就见了……只是你没和我说话。   季褚想了想,然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我之前看过你的社交账号,里面提到过一些高中时发生过的事情。”   顿了顿,然后季褚又继续道:“你我都清楚,那个J不是我。”   至少孟悦在网络上写出来的那些往事,从未在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   “抱歉,虽然我没有自恋到觉得你写的那个人就是我,但我需要把我太太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所以,如果之后再有人误会,我会出来解释的。”   孟悦的眼睛微微泛了红。   其实时至今日,她也分不清,自己当初和季褚谈恋爱的那段短暂记忆,到底是真实发生过,还是经过大脑美化的回忆了。   可季褚的话却说得十分清楚明白了。   他轻而易举就否定掉了两人曾共同拥有的那段回忆。   孟悦看着面前一言不发的男人。   其实季褚和少年时相比,有了许多变化。   他比从前更高更瘦了,脸庞的轮廓也褪去了最后一丝青涩,越发坚毅起来。   孟悦其实一直都想好好看看他,可他永远都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她扯了扯嘴角,然后苦笑道:“你拒绝人的时候,难道不应该说些‘是我配不上你’之类的客套话吗?”   季褚没有接她的话茬,只是道:“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给你叫辆车吧。”   孟悦看着他,反问道:“你说这些话,是真的因为担心我不安全,还是只是因为……不希望我出什么事,然后又牵连上你。”   季褚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孟悦笑了。   这样的沉默最残忍。   他明明可以说他的确是关心她的安全,可他连一句违心的客套话都不愿意说。   于是最终孟悦点了点头,然后道:“好,谢谢你帮我叫车。”   ***   回去的路上,季褚颇有几分小心翼翼的。   因为他并不确定自己刚才那样的处理方式有没有令蘅蘅满意。   而初蘅的心情也有些复杂。   因为在回去的路上,她看见符微月给她发来的短信了。   原来是因为之前她回去的时候,宋引这个蠢货看见人家男朋友来了,但还是执意也要一起送她回去。   好在符微月的男朋友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最终三个人就这样很奇异地一起回了符微月的家。   恰巧符微月的妈妈在楼上看见,说了句客气话,要请宋引上来坐坐。   偏偏宋引这蠢货听不出人家只是客气,居然还真的想上去坐坐。   他要上去,符微月却不让,两个人一拉一扯之间,然后下午时符微月陪初蘅去医院的挂号单便才从她的包里掉了出来。   挂号单上患者名字、就诊科室项目都写得一清二楚……符微月连想帮她遮掩都遮不住。   就这样,宋引便知道了妹妹怀孕的消息。   而宋引在遭受联系不到妹妹,又被季褚这个狗妹夫挂断电话的双重打击之后,便火速跑到了这两人的婚房外蹲守。   等到这两人回来的时候,宋引的腿都已经蹲软了。   因此一见到季褚,他便阴阳怪气地开嘲讽了:“你自己喜欢玩就算了,大晚上的还要带着我妹妹出去玩,不知道我们蘅蘅现在不能累着吗?”   因为最近初蘅对宋狗十分宽容,半点没有要残酷镇压的意思,因此当着老婆的面,季褚也不敢招惹他,只得毕恭毕敬道:“大哥说得对,都是我不好。”   “啧。”宋引原本是想找季狗出出气,可没想到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时就兴致缺缺了。   他又将全副注意力放到了宝贝妹妹身上,十分殷勤地去扶她,“蘅蘅,你现在要小心点……明天一早我就让医生来给你做个全身检查好不好?”   话一说完,宋引又盯着妹妹一派平坦的小腹瞧来瞧去,开始傻笑。   他们家马上就要迎来一个人类幼崽版蘅蘅了!   哥哥都记得的,蘅蘅小时候特别可爱呜呜呜。   季褚也跟在了两人后面,他沉默了半天,才终于在这兄妹俩之间插进去一句话——   “我妈以前给宝宝娶过小名。”   一听他提到褚阿姨,宋引和初蘅都沉默了下来。   于是季褚继续道:“男孩叫兜兜,女孩叫满满。”   这两个小名十分可爱,初蘅在听到的一瞬间,一颗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   原来……褚阿姨在那么早的时候,就替日后的孙辈想过小名了呀。   可是……初蘅还是沉默了好半晌,然后道:“你们别想那么多了,我没说要留这孩子。”   说完她像是怕看见这两人的反应一样,直接就起身回卧室了。   而季褚和宋引,则留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好半晌,宋引才对着季褚重重地捶了一拳,又因为生怕吵到卧室里的妹妹,他压低了声音恶狠狠道:   “既然还不要孩子,你还不好好避孕?!你明天就给我滚去结扎!”   季褚:“……”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才道:“之前说好当上主任就要孩子的……是蘅蘅自己反悔了。”   宋引一愣。   所以,对于这个孩子……其实蘅蘅也是在纠结犹豫的?   宋引一向知道自家的宝贝妹妹主意大,只要她决定了的事情,没人能左右她。   可如果说这件事她还没决定好的话,那宋引觉得,自己和季狗是站在同一阵线的——毕竟他们两人都期待着一个人类幼崽版蘅蘅的出现。   宋引深思熟虑了许久,然后才对着季褚一挑眉,“你等着,明天看我的。”   ***   第二天一早,初蘅很早便起来了。   她醒来的时候,家里的两个男人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了。   见她从卧室里出来,宋引便立刻扔下手中的锅铲,走过来道:“蘅蘅,要不再验一次?”   初蘅一愣,“什么?”   宋引解释道:“我问了医生,医生说你这日子还太早,验一次不准的。不管留还是不留,你再多验一次,确定了结果我再给你找医生。”   宋引说完这话,一旁的季褚便沉默着递过来一盒验孕棒。   初蘅也没说话,沉默着将验孕棒给接了过来,然后就进了洗手间。   两个大男人坐立难安地在外面等着。   季褚有些怀疑:“我觉得你这是馊主意。”   宋引“哼”了一声,“你等着看,我一试就能试出来。”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一次,初蘅在洗手间里呆了整整一个小时。   良久,她终于从洗手间里出来。   迎面撞上正等在外面的季褚,她一愣,然后冷哼了一声,蛮不讲理地开始迁怒:   “我看你找个时间去检查一下精子质量吧。”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四十万字了,宋狗终于唯一一次展现了智商。   试剂结果:怀孕。   蘅姐:我不会要这个小芝麻的。   试剂结果:没怀孕。   蘅姐:基础哥哥,去检查一下你的精子质量吧,不中用的男人。   蘅蘅就是口嫌体正直╭(╯^╰)╮   本章送288个红包,满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前面的章节已经送了一半啦~马上会都送完的~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