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封魂罐:古玩界那些不散的幽魂 出版社: 凤凰出版传媒集团 《封魂罐:古玩界那些不散的幽魂》主要内容简介:古玩浪子卷入考古谜案,一个战国封 魂罐,牵扯各路人物,共赴千年古迹闵王台。手足兄弟离奇失踪,却留下当年父亲的一本 日记和一串神秘数字87201,触摸封魂罐之人相继人间蒸发。散发异光的鱼鳞,诡异邪毒 的小虫,辟邪血沁的玉器……事件愈演愈烈,而线索扑朔迷离,仿佛有幽魂暗中操控一切 。所有人深陷重重悬案,不能自拔,阴魂频频托梦,是真是假?是中邪还是阴谋? 编辑推荐 《封魂罐:古玩界那些不散的幽魂》:史上最有名的最大的封魂罐出现在《水浒传》中, 洪太尉打开了龙虎山伏魔殿的封魂罐,放出了108条天罡地煞…… 天涯莲蓬鬼话最具吸引力连载,点击率破1000万,转载量超18万,尘封千年的战国封魂罐 突现人间,凡触摸之人都阴魂缠身……。 封魂罐异动,考古者失踪,古玩界惊魂,民间高人探寻灵异真相!!!层层剥离古老封魂 术之谜,神人、美女、收藏家、考古世家后裔、黑社会老大同时深陷欲望旋涡,撕开人间 这个更大的封魂罐的符咒,形成强大的阴暗的人性磁炳!!! 诡异:战国魂器重现人间、悬疑:扑朔迷离正邪难辨、惊悚:诡异封魂生死梦魇、隐秘: 灵异不断重重迷阵、凶险:危机四伏恐怖合围、侠义:肝胆相照舍命救人、温情:痴心红 颜真爱无悔、艳遇:风流浪子频遇妖女, 媒体推荐 读铁鱼此作,前松后紧,如先平湖漫步,却骤起风浪,手不释卷,读完怅然,几日间,胸 中总有一篇《封魂罐》未完。   ——天涯《莲蓬鬼话》创始人 莲蓬 哎呀,悬疑探险小说界游来了一条大鱼。   ——畅销书编辑 马丽 老鱼,你在写故事还是在写人?人心怎么会如此的千奇百怪,故事为何如此的光怪陆离?人 与魔,真是一念之间啊。   ——《宜昌鬼事》作者 蛇从革   《封魂罐-古玩界那些不散的幽魂》1-2部 作者:铁鱼   —— 每一件古董身后都有一个被藏起来的世界,世界很大,而我们知道的却很少。 古玩浪子卷入考古谜案,一个战国封魂罐,牵扯各路人物,共赴千年古迹闵王台。手足兄弟离奇失踪,却留下当年父亲的一本日记和一串神秘数字87201,触摸封魂罐之人相继人间蒸发。散发异光的鱼鳞,诡异邪毒的小虫,辟邪血沁的玉器……事件愈演愈烈,而线索扑朔迷离,仿佛有幽魂暗中操控一切。所有人深陷重重悬案,不能自拔,阴魂频频托梦,是真是假?是中邪还是阴谋?   一只来自远古的罐子,带来了那些早已被历史掩埋的,来自洪荒的信息。为了这只罐子,亲密的朋友相继离奇失踪,不明来路的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主人公自己也仿佛掉进莫名的漩涡中,遭遇连番险境和生死纠缠不能自拔。为了寻找失踪的线索,也为了解开一切的谜团,主人公一行人不得不踏上寻访真相的路途。然而,前途迷雾重重,金锁、壁画、荒庙、《山海经》、悬崖、石柱……令人意想不到的线索逐渐浮出水面,一切的事件都指向那条幽深隧道的终点。火把照亮前路,而一行人都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 诡异:战国神器重现人间   · 悬疑:古玩线索正邪难辨   · 谜团:连续事件危机隐现   · 凶险:午夜荒庙道道机关   站在时间拐点,扭转或延续历史,由你决定! 精彩看点   · TY“LPGH”超强贴,三个月突破1000万点击!转载量超18万!   · 2011最具吸引力的古玩界悬疑探险故事,无与伦比的惊魂体验!   · 一个你想象不到的真相,一个诡谲的惊天大局。   · 一段被隐藏的历史,一群目的不明的友人,历史对我们隐藏了什么? ------------------------------------------------------------   第1部分   当年我专科毕了业,因为没找到称心的工作。打小我又是喜欢一些老玩意儿,索性就下海跟了人满世界的敲小鼓,跟了无数个师傅,也跑了无数个地方,几年下来虽然没挣到什么钱,倒是学了一肚子杂七杂八的知识。   敲小鼓,就是在民间收古董的小贩。不知道从哪朝哪代传下来的这个行业,康熙时柴桑《燕京杂记》记云:有荷筐击小鼓以收物者,谓之“打鼓”,交错于道,鼓音不绝。贵家奴婢,每盗出器物以鬻之,打鼓旋得旋卖;路旁识者,辄以贱价值得宋元字画,秦汉器皿。   大体意思就是,一些富贵人家的奴才丫鬟从主家偷出来的一些字画古董之类的宝贝,因为不识货,就会用很便宜的价格卖给那些敲着鼓收旧货的人,然后这些敲鼓收旧货的再转手卖给识货的喜欢这类玩意儿的藏家。也就是说,敲小鼓的就是最底层的古董贩子。   古董这行也分几个层次,除了故宫博物院,还有各地的一些生理往大了说像荣宝斋这类的大坐商,嘉德这类的拍卖行算是我们这行的顶端了,这类的大古董商是基本不需要四处淘换东西的,因为他们都有自己各自隐秘的渠道。有些好东西不用他们自己找,自然就会有人送上门。至于买家也大都是喜欢收藏的富豪之辈。   再低一级就是各地文化市场旧货市场的古玩店那个层次。这类的玩家也各自都有一些渠道,眼力阅历知识也都有了一定的层次,虽然财力没有荣宝斋那般雄厚,但也不乏身价千万的人物,大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在古玩市场有时候遇到一些其貌不扬邋里邋遢的人四处的乱寻摸,千万别小看,保不齐就是个有真本事的,当然更有可能是捡破烂的。   再就是摆地摊敲小鼓的了,这两个说起来差不多,但也不是太一样,干这个的基本都是这行最底层的人物。摆地摊儿的大多数是卖些旧书,旧家具,再就是些从全国各地批发来的一些假文物,有时候偶尔有真东西,却因为不识货就便宜被人买走了,就谓之捡漏了。摆地摊儿的基本都没有什么真本事,全凭一张嘴蒙人吃饭。而敲小鼓的却不一样,先前的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敲小鼓的人可一个个都是饱学之士,是有真本事的人。对各个时期的文物,历史都有所涉猎。眼力也要好,并且要聪明,有城府。见到好东西能够波澜不惊,必要时为了便宜收到好东西还要耍一些手段。我以前认识的敲小鼓的现在基本都发家了,当然也不乏有倒霉蛋因为收了假货而赔了身家性命。   现在我们的民间不断的被我们这些人一代一代的搜刮着,时至今日,也剩不下什么好玩意儿了。所以,这行已经不好干了,即便是捡个漏也多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因为电视与网络的普及,这行再也没有像之前的前辈们那么好混了。那些花几块钱便收了什么价值连城的青铜器青花汝窑什么的事儿,现在这会儿是再也不可能发生了。   甚至现在的人也学得越发聪明,河南或者别的一些地方,已经有专门搞假古董来蒙人的行业了,前店后厂。无数假货,从他们手中流到市场上。有些高仿的东西,即便是行家也难免打了眼。   即便是真有好东西,人家也不会像90年代前那样轻易地出手。,盛世古董,乱世金条。现在都知道古董值钱。   前些年我曾经在河南某地遇到过一个农民,他拿了一个清末的民窑碗给我看,一张嘴就是一百万,我扭头就走。这类东西在市场上顶多值个百八十的,我一下子就被他吓到了,倒不是因为他的无知,而是这让我开始害怕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让每个人都做着这样那样的暴富梦。   后来我是觉得民间实在是无漏可捡了,也是累了,我便在我家乡的小城的文化市场,开了一间买卖,得过且过的混日子。   敲了几年小鼓的收获就是让我走遍了这个国度的大好河山。经历了无数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事,听了无数各种各样的传奇的故事,也交了无数热爱古玩的朋友。   天至深秋,秋高气爽,艳阳高照。我泡了一杯茶,躺在店门口的太师椅里晒太阳,有一搭没一搭的跟门前卖烟的大娘扯闲篇,听着她不断地抱怨着孩子怎么不争气,这世道又怎么怎么乱,大蒜又涨价了,奥巴马要从伊拉克撤军。我说大姨,奥巴马要从伊拉克撤军这事儿你打哪儿听说的?她说我跟家上网打网上看的啊,对了小鱼你扣扣号是多少啊?我回头加你。我说我不会上网,没有扣扣号。   正在被她鄙视的时候,我电话忽然响了,我看了一下是北京的号码。接起来,我便听到久违了的山羊一般的声音。电话里的人,我们都喊他伊山羊。   伊山羊跟我是同行,年纪野与我差不多,或许比我大了个三五岁的样子,前些年我敲小鼓认识的,混的极铁,后来在京城的潘家园开了一处买卖。   他真名叫伊风清。因为学前清遗老在颔下留了一缕山羊胡子,说话也绵软,最主要的是他的眼瞳的颜色,不是亚洲人的黑,而是像山羊的眼睛一样略显金黄,眼睛很毒,但凡是赝品都逃不过他的那双羊眼。我们都说他是山羊精转世,所以行里的人给他起了这个绰号,倒也是贴切的很。   “老鱼,知道闵王台的事儿么?”他的声音依然是软绵绵像是羊叫,“说是院里也有人去了,弄的动静不小啊。跟小太爷走趟呗?”   “知道也不去,闵王台哪有什么东西。”我说。“再者说了,这消息都传到京里去了,即便是有好东西,也轮不到咱,院里的人就都那么好相与?”   “嘿,等你见到小太爷或许你就不这么想了,小太爷给你带个物件儿让你看看……”他在电话那端奸笑了几声,“我现在就买机票,你晚上给小太爷摆好接风酒,等小太爷来吃。”   “什么物件儿?”我还没来得及问完,电话那端便传来了嘟嘟嘟的挂线声。   闵王台,呵呵。我无奈的摇摇头。这几天倒是听说了点,有人吵着那边出了好像是什么好东西。我不感兴趣,也懒得打听。因为我知道,那里压根儿就不会出什么好东西,我以前去过,又不是什么名胜古迹,也没有什么风水宝地,根本就不是出好物件的地方。估计又是被一些造假的人编的故事吧。   从京城飞来我所在的小城,也用不了两个小时。   所以,在太阳还没有全落下去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一留着撮山羊胡子,梳了个油光铮亮大背头的猥琐男人站在我店门口,朝我挤眉弄眼的奸笑。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破旧黄帆布包裹。   我拉着脸走到他跟前,斜着眼看着他一身皱皱巴巴的阿玛尼。这个人有个很大的特点,穿衣服只穿名牌,可是却从来不把名牌当名牌穿。他这一身的牌子货,从头到脚也有个几万块,可穿在他身上永远是皱皱巴巴,到处是脏兮兮的,还有些不知名的污渍。不简单,这个世界上能把地摊货当做阿玛尼穿的人多,可是能把阿玛尼穿出地摊货效果来的,估计也就是只有我面前这位猥琐小太爷了。   “嘿,鱼爷,别傻站着啊,快小太爷弄口水喝喝啊。”声音一如既往的难听,却又夹杂着某种莫名的亲切感,我把手里的已经掉了把的一个破保温杯递给他,“呶,前些日子收的普洱。”   他接过去也不嫌烫,咕嘟咕嘟的灌了几口,然后吐掉口中的茶叶末子,撇着嘴说道:“不愧是姓铁的,你这普洱喝了得五百泡了吧,这就是白开水嘛这个……”   我说,“也不一定全是白水哈,这一阵我上火,嗓子里痰也多……”他噗的把喝进嘴里的水喷了我一头一脸,骂道:“你大爷的,老鱼!”说着就将手里的保温杯朝我扔过来,我赶忙侧身躲过去,找了块毛巾擦擦脸,看着他装模作样的干呕。   “别跟我这儿装讲卫生,看看你丫这一身明。”我揪着他阿玛尼的前襟,指着上面的一块不明污渍,“你出门儿小路也不知道拾掇拾掇你,这操行放出来丢人。”   “我来你这儿她还不知道”他直起腰,抹了抹嘴,顺手捋了一把下巴上的山羊胡,“这次这个物件儿。你得帮我掌掌眼,小太爷这回可是真的抓瞎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笑道:“什么东西能让你这山羊公抓了瞎?你都抓瞎了找我有啥用?你在京里的名气可不弱于院里那些老家伙。”   “不是这个事儿。”他神秘兮兮的摆了摆手,顺手把手里的帆布包放在我的柜台上,然后扭头去关上了门。天这个时候刚刚擦黑,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踪。他吱呀一声关上门,也关掉了原本从门外透过来的微弱暮光。   我开了灯,看着他一脸神秘的打开黄帆布包,露出了里面一个乌黑的盒子。他按住盒子,面容诡异的朝我笑了笑,说:“小太爷可得事先说好了,这里面的东西,可是有点儿邪行!”   盒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硬木盒子,上面满是乌黑油腻的污渍形成的包浆,早已看不出是什么质地。我抬头看了伊山羊一眼,他那双淡金色的眼睛陪衬着诡秘的笑容在灯光下显得让人心底发寒。   我抽了他后脑勺一下,骂道:“你他妈能不能别这么笑啊?”   他捂着后脑勺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老鱼,我刚可说了,这个盒子打开了,你可能会有点小麻烦,十几年的哥们儿了,小太爷也不想坑你。”   看到他说的这么瓷实,我就感到有点不对了,这位名满京城的山羊小太爷口里说的小麻烦,就很可能就是大篓子。   “那我不看了。”我作势要把那盒子装回帆布包。   “别别别……鱼爷鱼爷。”他一把按住我的手谄媚道。“您掌眼您掌眼。”   紧接着,他便打开了那个让他伊山羊都觉得有点小麻烦的盒子。   随着盒子的开启,突然我仿佛在冥冥之中听到一声尖利的啼声。如夜枭一般的鸣叫,却又像某个婴孩临死时绝望的哭啼。店里的温度骤然间冷了下来,在这个深秋的傍晚。   我毛骨悚然的看了看他,想问点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伊山羊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他看着我朝他打开的盒子努努嘴,我使劲儿稳了稳心神,顺着他的眼神朝盒子看过去。   盒子里有一个东西,是一个陶罐,周身长出来放射性如羊角一般的粗刺。我数了一下有十六个角状物。土浸布满了整个陶罐。罐子口有点破裂,当间儿却用黄胶泥封着,黄胶泥上面刻了几个鸟兽象形文,因为光线不是很好,所以看不大清楚。   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个陶罐冒着丝丝的凉气,诡异的让我不寒而栗。   “这是个……谷仓罐?”我看了伊山羊一眼,迟疑道。   “魂授予天,安道昌X”他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梦呓一般的说出了几个字。然后才把眼睛从哪个魂瓶上转到我身上,继续说道:“上面的这几个字,我查过了。除了最后一个字有些残缺,认不出来了。”   “怎么得来的?”我想伸手去摸一下这个东西,可是手伸到近前却又有些心里发毛,他说的倒是没错,这类的东西一般都很邪行。虽然我见过很多各式各样的这类物件儿。但是从来没有一件能给我这样的感觉。我早些年下乡打小鼓的时候,经常有人拿出这样的东西来卖,我却从来没有碰过。   虽然大多数的古董算是冥器,像是大多数青铜器,陶器,瓷器,基本上出土的东西都算是。可是那些东西没有任何一种比这类谷仓更为邪门,这种东西有些地方也叫魂瓶,东汉以前的叫五联罐,东汉以后的叫谷仓或者魂瓶,在人死后,随着棺材一起埋到坟里,里面装上五谷杂粮,五联罐中间一大罐的肩部等距离堆附四只小罐,到了三国时期就上面就增加了堆塑的一些亭台楼阁牲畜粮食之类的东西。我若是遇到了,一般都会劝本家把东西再埋回去。因为这类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做工粗糙,也不漂亮。只是在地里年头久了,会被人以为是很珍贵的宝贝。   眼前这个东西从外形上看跟其他的谷仓罐差异很大,或许是因为地域的风俗而出现此类造型的东西。但即使仅仅单凭直觉,我也能   我也能断定这是一个谷仓罐,因为别的东西不会给人这样强烈的邪异感。 古玩界除了历史民俗博物馆之类,没有人作兴收藏这类的玩意儿。因为它是纯粹的不能在纯粹的死人的东西。总不能把这个东西当花瓶儿摆桌子上吧?   “这件东西,我原本是不愿意收。”伊山羊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拿出一副淡黄色的手套,戴在手上,伸手把陶罐拿出来放到柜上。从他拿起来的力道看,明显分量不轻,可能不是中空的,里面好像装了东西。   “可是你知道这东西是打哪儿来的么?”他摆弄着手里的罐子,眼神有些异样,“闵王台。”   “不可能!”我很坚定的否定了他的说法。因为闵王台可不是什么陵墓,而是当年齐国最后一位国君齐闵王修建的一个点将台,在黄海边上一个叫做日照的小城,战国时候叫莒国。齐闵王就是小学课本儿里吓跑了滥竽充数的南郭先生那位。要说闵王台里出这类的冥器,那是不可能的。   现在那个地方倒是还在,不过早就改叫做明望台,虽然是这么叫,但是两千多年下来,那里可是什么台子也没有了,只有两个叫明望台的村子,南明望台,北明望台。而真正的闵王墓却是在我呆的这个城市的东边,在临淄有个叫四王冢的地方。田齐威、宣、湣、襄并排成四座小山一样的陵墓。四王冢早在七八十年代就已经被发掘了,当地也早就建立了齐国历史博物馆,用来收藏那些从四王冢里面出来的东西。   再者说,即便闵王台真是陵墓,那也是战国墓,而战国墓里是肯定不会有这类物件的。魂瓶这类的东西是从东晋,三国时期才开始使用。并且王陵里面基本上是不会用眼前这个烧制的这么粗劣的罐子的。   “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闵王台是怎么回事儿么?闵王台里根本不可能有这类东西,要是说从闵王台附近出土的,那还有点靠谱。那边以前我倒是去看过,倒是有几个南北朝的冢子。”我肯定的说道。   “开始我也不信,可是你看到没?”他用戴了手套的手指了一下那封泥上的鸟兽文,“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字是后人写的,可是这鸟兽文也不是一般小门小户的人家能用的,魂授予天,安道昌X,你可知道什么人才能用这类的铭文?”   我拿放大镜低头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土沁的颜色,忽然发现,这罐子的土沁里面还掺杂了一些暗红色的斑块。我伸手去摸,被伊羊一把拉住了,摘下一只手套让我带上,说:“说了有些邪门儿,你还直接摸。”   我带上手套摸了摸那些黑红色的斑块,闻了一下,倒是没有什么异味儿。现在有些作假的大多用酸类物质来腐蚀出沁色,所以要是假的,应该会有些酸类独有的异味儿。   “你别看了。我用院里的设备检测过了,的确是战国的东西无疑。”伊山羊撇了我一眼,又有些迟疑的说道:“所以,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一个谷仓!起码不是用来盛粮食的。”   “那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我疑惑道。“居然上面还有血沁,难道是用来做血豆腐的?”   他撇着嘴摇摇头,没说话,又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回到盒子里。   当罐体刚接触到盒子,整个罐子就开始抖动,同时里面传出了就像用铲子刮锅底一般的声音,是像是里面有东西用指甲不断地刮着罐壁,想要钻出来一般。   “我操,这到底是他妈什么东西?真他妈见鬼了。”我吓了一大跳,赶忙往后退了几步。   伊羊赶忙把盒盖扣上,在盒盖扣上的瞬间,同时那声凄厉的啼叫又开始响了一下,仿佛这个罐子有了生命,不想被关在这个盒子里面而发出的抗议。   “牛逼不?”他撇着嘴走到我身边,从我口袋里熟练的掏出烟火。自顾自的点了两根,把其中的一根塞到我的嘴巴里。   本地产的白将,又冲又辣的味道迅速让我冷静下来,我盯着那个盒子有些发愣。   “我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找了你。”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有些寂寥的说道,“我也曾经拿给院里的人看过,可在院里就没发生这个情况,我跟他们说这事儿,他们都说小太爷是神经病,去他大爷的,小太爷神经好好地,他们神经才有病。”他拍拍我的肩膀,继续说道,“我找你,是因为小太爷觉得,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一个同类。”   “我觉得我他妈早晚得被你害死。”我终于在烟草的帮助下回过神来,走到柜台后面,打开店里的保险柜,“快他妈收起来,这玩意儿让别人看到就又是一个祸害!”   伊羊小心翼翼的把盒子重新用黄帆布包装了,塞到保险柜里,我关上保险柜门,狠狠的拧了几把密码锁。   伊山羊看到我这么小心,在一边嘲笑道:“这些年铁家小太爷别的地方没怎么变,倒是胆子越来越小了。看你这个鸟样,它还能钻出来把你吃了不成啊?”   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没理他,心想要不是你他妈的给我整了这个么丧门玩意儿,老子这会儿还至于这样?   “啪啪啪……”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我俩同时吓了一跳。因为外面天色已经黑到底了,房里又亮着灯,看不到外面是什么人。   “小鱼,你在里面吗?”卖烟的张大妈推门钻进来半个脑袋,我一看是她才按耐住心跳。   “在在在。”我赶忙走过去,“啥事儿啊?大姨。”   “你帮我把烟摊儿抬你这里来,在你这放一宿。今晚我老伴不知道死哪去喝酒了,不来跟我收摊儿。”然后她有点儿祈求似的看着我。   “行,没说的。”我随口答应着,就拉着伊山羊出门帮她把烟摊儿抬到我店里。然后她从摊子地下掏出来盒白将,扔给我,有点肉疼说:“小鱼拿去抽!”我接住,笑着说:“哎哟,大姨您这是干嘛?我还能贪图抽你盒烟啊?”   “拿着抽拿着抽……”她带上围巾把头包的严严实实的,“我回家给孩子做饭去。哎,对了,小鱼你是真没有扣扣号啊?”我说:“我是真没有!”   她嘟嘟囔囔的说着一些让我天冷加衣,年轻人应该与时俱进赶快学学电脑之类的话,我嘴里应承着将她送出门口,看着她骑着电动车走远,才回到店里,重新关上门。   被她这么一闹,我才觉得有了重回人世的一种真实感。   我俩又大眼瞪小眼的对着抽了好一会儿烟,我才慢慢恢复过来。我从柜台后面取了外套穿上,跟他说:“算了,别的事儿先放一边儿,管它是个什么玩意儿呢,今儿我带你打打牙祭,正宗鲁菜,聚美斋,比燕喜堂还要好。”我系上外套的扣子,又从柜台后面掏出两个头盔,扔给伊山羊一个。“带上。”   他呲牙裂嘴的接住我扔过去的头盔,惊讶道:“给小太爷这个干嘛?”   我说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当他从我的侉子斗里面爬出来的时候,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孙子,你行!”他擤了一把鼻涕,脸色乌青,指着我的N手侉子骂道,“要是早知道坐这个来,小太爷他妈的饿死也不来吃这顿饭了!”   “矫情!”我没熄火,拧着油门儿跟他说,“你跟这儿等一会哈,我去停车。”   我把侉子停在聚美斋停车场的一堆奥迪奔驰堆里,熄火。停车场的几个保安看到我的侉子纷纷朝我打招呼,“鱼爷,来吃饭啊?”   “嘿,哥几个忙着呢。”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半包白将来扔过去,“带个朋友来吃饭!”   带头的保安接住我扔过去的烟,给他们几个散着,说:“鱼爷,您这老不来,我们老板娘这一阵子可老念叨您。”   “念叨我?是念叨我挂的那些帐吧?”我把钥匙套在手上晃着跟他们摆摆手,“哥几个帮忙看着点儿哈。”   “这个您放心,哥几个就是吃这碗饭的,再说了,您这宝贝车全市也就这一辆,跑起来半个城都突突突的冒黑烟,比卫星定位还定位,谁他妈敢偷啊?”   我朝他们竖了竖中指,便朝聚美斋门口走过去,走到门口却没看到伊山羊,我四处寻摸了一下,见没人,就问门口的侍应,“刚跟我一块来的那人呢?”   带着白手套的门童撇着嘴往里面一指,我顺着他的白手套往里面一看,发现这主正趴在聚美斋前台正欠着身子跟里面的服务员说话呢。   我走到他背后,那姑娘看到我之后想站起来,我朝她嘘了一下,她就红着脸又坐下了。   “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要搁京城,随便王府井大马路上一走,那一准儿被星探挖走了。”伊山羊不知道我就站他后面,依然吐沫星子乱喷,低眉笑颜的说,“鄙人不巧正好认识老谋子,要不要帮你介绍介绍?再拍个蓝高粱绿高粱的保准你大红大紫……”   姑娘被他说得满脸通红,满大厅都是他那山羊叫一般的京片子,我听着是越来越不着四六,赶快拉起他就往我订好的包厢走,这家伙还挣扎着跟人姑娘打着手势:“给我打电话哈……”   靠,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这就连电话都给人留下了。   菜是聚美斋拿手的葱烧海参,油焖对虾,干锅甲鱼,酱爆腰花。酒是本地的乌河老酿坊。我看着用手抓着大虾狂嚼的伊山羊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我说,小路怎么瞎了眼跟了你这么一个货?”我挑了一筷子腰花,填到嘴里,用桌上的餐巾擦了擦嘴角。   “噗。”伊山羊把嘴巴里嚼剩下的虾壳吐到桌上,旁边穿旗袍的女侍应赶快走过来,微笑着将他面前堆积如小山的虾壳蟹皮收拾掉。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聚美斋这个地方聚集的不仅仅是美食,还有美人儿。在这里的客人,只要你肯掏钱,就没有人会管你怎么吃,吃什么。平日里诸多高高在上,玉洁冰清,一般人很难高攀的一些女孩子,在这里永远都是微笑并且小心的伺候着一切来这里的客人。   “小兔,甭管他。”我跟正在替伊山羊收拾垃圾的旗袍妹妹说道,“以后这号人再来店里就直接用棍子哄了出去,免得脏了这么好的地儿。”   因为我是这里的常客,这里的人从上到下都跟我熟络的很,这个叫小兔的倒是有些来头,是这儿老板娘的妹妹,本市某地质大学考古系的一个学生,因为我搞古玩这行,所以她平时也经常拿些小玩意儿给我看,跟我混的倒是极熟。   只要是她学校不开课,就来聚美斋帮她姐姐的忙,顺便混点零花钱,也算是勤工俭学,这一点倒是令人很佩服,现在的女孩子,特别是漂亮的女孩子,能这样肯这样勤工俭学的可是少之又少了。再说,在自家店里勤工俭学,倒是令家人更放心了许多,起码不会在外面乱七八糟的地儿学坏了,这个社会光怪陆离的,到处都显得不那么让人放心。   “嘿嘿……”小兔冲我嘿嘿一笑,“铁师父带来的人,我们小店平时请都请不来,怎么舍得往外赶?这位先生看起来虽有些不羁,可是却是真真的性情中人,我们小辈虽然年轻,却也不是以貌取人的。”   “哈哈,这个小娃话说的我老羊舒坦。”伊山羊哈哈大笑,随手从枝头上捋下来一个大金镏子,使劲儿的在他的阿玛尼上擦了擦上面的油腻,然后丢在小兔手中的盘子里。“这个小玩意儿就当见面礼了。”   “对不起,这位伊爷,我们店规不许拿客人的小费,礼物。”小兔撇着嘴一脸戒备的把大戒子,又还给了一副暴发户姿态的伊山羊,从她的表情看指定是把这位一身邋遢的老山羊当成拿假货骗小姑娘的江湖骗子了。   “哈哈哈……”我终于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用筷子指着抓着大虾大嚼的伊山羊骂道“你又在这里也搞这一套,你以为这里是你们京里那些地方?”   “不过小兔,这位伊爷的东西你可是不拿白不拿。”我放下筷子朝一脸戒备的小美女笑道,“他虽然长的像个老骗子,可这玩意儿到不是假的,他既然送了你,也是跟你的缘分。你也不必觉得欠他什么。长辈送你的一件玩物罢了,你尽可以收了去。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就多给我们加个菜就是。”   “就是就是,姑娘你放心,我伊老羊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往回收过。你尽可以不必放在心上,这个小玩意儿就当是我给小辈的一个玩物了。”伊山羊抹抹嘴巴笑道。“咱爷俩投缘,倒不是全因为你方才说的那些话。”   说话间他便又把戒子扔了过去   “如此,那便多谢伊叔叔了。”小兔听到我这么说,随还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大大方方的接过他手中的戒子,顺口喊了一声叔叔。   我看到这里不由暗自发笑,这小妮子可是真高。就凭这一声伊叔叔,就把自己给择出去了。即便是这伊山羊真有什么想法,也该因为这声叔叔给直接掐断了。说起来伊山羊年纪到不是多老了,三十一还是三十二我没记清,比我大个三四岁。因为下巴上留了一撮山羊胡,头发油腻不修边幅的样子让人看起来老相了很多,不过给十八九岁的小兔当叔叔倒是显得有些勉强了。   “这才对嘛。”伊山羊大笑着端起酒杯说道:“好,今天我老羊就托个大,认了你这个侄女儿。”然后一仰头,将杯中白酒喝了干净,朝小兔招呼道:“给叔满上……”   小兔笑眯眯的给他倒上酒,看神情倒是亲密了许多,虽然看起来还有些戒备,倒也不是刚才那招牌式的微笑了。   “老鱼,你混到死也是个孤家寡人的命。”他举着酒杯朝我咧嘴,“小太爷不仅娶了个好媳妇儿,这次刚进山东就又得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大侄女儿,你可羡慕不来吧?”   “闺女,来来来。”他说着就站起身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一起吃……”   “伊叔叔,这可不合规矩。”小兔赶忙摆手,“晚辈在这里伺候着您二位就可以了。”   “行了……”我赶忙摆手阻止伊山羊继续胡闹,“别难为人家孩子了。兔子,你忙你的去吧,我们哥俩好久没见了,说会儿话,我们自己张罗就成。”   小兔一脸的如蒙大赦,朝我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赶忙说道:“那行,铁师父你可要陪好我伊叔,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儿您喊我。”说罢赶忙开门出了包间。   “呵呵,几天不见,羊爷倒是更大方了。”我举着杯跟他碰了一下,“就连随手打赏的玩意儿都是真金白银啊。”   “干杯干杯干杯……”他吐掉嘴里的虾壳儿,一脸蛋疼的说道,“黄金身外物,富贵浮云事。”他举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   我笑着摇摇头,小兔肯定不会把他送的那个大戒子当做一回事儿,因为这号东西,路边摊儿的假货五块钱就可以买一串。毕竟没有人会像我眼前这主一样,把那么大个金镏子随手送人。   “你小太爷活的潇洒,凡事不求个明白,只求个洒脱舒爽。”我夹了一筷子海参,放到嘴里嚼着,海参那脆滑的口感让我心情好了一点儿,“要不羊爷您身上要是还有什么像那样的小零碎儿,再赏小的几件儿呗?”   “我的玩意儿还能入了你铁家小太爷的法眼?你还缺这些个小东西啊?你们姓铁的还真都是拾破烂的,这世界上还有你不要的东西没?”许是吃饱了,他打了个饱嗝。混不在意的抹抹嘴巴。顺手叼了从我口袋里搜去的白将。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紧接着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烟柱,白了我一眼。   “我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活个明白。”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寂寥寂寥的,看着他藏在烟雾中的瘦脸,让我一阵恍惚。“我家老爷子是怎么死的,你也应该知道一点。”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才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肯收了个那么晦气的东西。   算起来,伊山羊的父亲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后第一批被国家收编的考古人员。现在说起来应该算是挺传奇的一个故事,伊山羊祖上都是吃手艺饭的,说白了就是以盗墓为生。到了他父亲那一代却是被国家招安了,跟了某个考古队,一身的本事也算卖给了国家。直到有一年忽然有人捎信来伊家,说老头在某次考古活动中遇难了。尸骨无存。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有几年,伊山羊的母亲也郁郁而终。独留了伊老羊带了一个妹子在这个世间艰难的挣扎。这些年境况倒是好了很多,搞古董让他赚了不少钱。   他父亲当年的事具体细节我是不清楚的,只知道当年他出事的时候探掘的是一个战国墓。因为牵扯到一些机密,恐怕是连他自己都不会知道太多。   前些年,经常与他下乡打小鼓,发现他对什么瓷器珠宝之类倒是不怎么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青铜器还有一些战国小玩意儿。所以我们一起敲小鼓倒是没有什么冲突。 后来才隐隐觉得他对战国器的爱好并不是那么的简单。   “难道那东西真是从闵王台出来的?”我的眼眉突地一跳,感觉到事情可能有点儿往出乎意料的方向发展了。我有点儿不确定的看着他。   “没错!”他吐了一个烟圈儿,朝我点点头,“这些年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个地方。”他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与他身上的衣服相比,这个布包倒是干干净净,尽管有点儿老旧的样子。缎蓝色四四方方的,里面不知道包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从院里偷出来的东西。”他把椅子用屁股使劲儿的往我这边挪了挪,递给我,我赶忙擦擦手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日记本。上面的用端正的小楷签了个人名,签的三个大字----伊笑升。   “这是老爷子的日记?”我看着这笔记本有些吃惊。伊山羊点点头,继续抽烟,有些萧索的看着我翻弄着笔记。   伊笑升,便是伊山羊的父亲。那位为国家发掘了无数古墓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位,这位老头我只是听行里一些老家伙们偶尔提起过。大致上也就是说,这个人是有真本事的,诸如一些搬山卸岭的传奇故事。要不是他是伊山羊的父亲,我也就把那些故事当做真的故事听了,今天居然见到他本人的日记,不由得有一些兴奋,因为传说中的考古专家的日记对我们这些人来讲,那是很珍贵的经验财富。   我小心翼翼的翻开这本32开的老笔记本,里面的纸张已经微微有些发黄,老式钢笔在上面写出的字已经变色,的确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我翻开扉页,上面写着一行字,“87201考古队留念。”看来这个数字就是当年伊老爷子参加的考古队的番号。我继续翻开下一页,开始是日记了。   1985.7.21 晴 里耶   今日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送来一只罐子。口有封泥,无盖,身有12根粗刺,封口胶土上有描金鸟兽文。与那日从山上得来的罐子像是一对,我们经过鉴定讨论以后,否定了这是一个谷仓罐的说法,并且也否定了是古井里出的东西,难道赶尸者并未说谎?   后面的问号的一点点的很重,把纸都捅了个小洞。看得出当年作者心里疑惑可是很大的。   我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不仅仅是因为这日记里提到的罐子描述的竟然如伊山羊提过来的罐子一模一样,并且很明显这是他当年在湘西里耶古城写的日记,并且好像是说与赶尸匠还有什么联系,这倒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原本那件事一直在我心里都有个疙瘩,今天我才算是彻彻底底明白了。原来当年发生的事与这个有关系。   几年前也是他喊我到湘西去收古董,湘西的村庄大多都是依山而建,并且相隔的都有些远,有的村与村之间还隔着大山,那回就是因为赶路赶得晚了,我们便山间一个破庙里投宿。   那天半夜里我在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外面有人敲锣,醒了以后,却发现原本睡在身边的伊山羊不见了。我摸了摸他那尚有余温的睡袋,知道他并未走远。外面的锣声却听得越发真切。我打开手灯走出去,照了一下。却发现他趴在庙外的一个土堆后面,鬼鬼祟祟的往外看。   我刚要叫他,他却转过头朝我嘘了一下,意思是叫我不要弄出声响。我感到奇怪。于是就悄悄地过去趴在他身边儿。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在离破庙几十米的路上,缓缓行来了一队人。头前的一个矮小的人,提了一个白皮灯笼,另一只手里晃着一个摇铃,不断的发出冰冷邪异的叮当声。在他身后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个人形,最后面一个隐隐约约像是拿了一面锣,借着月光,我骇然发现,除了头先的摇铃那人与最后敲锣的人,当间儿那六个居然是他妈跳着走的。   “我操,这是赶尸的啊?”我悄悄碰了伊山羊一下,惊讶道。伊羊没说话,拿手往后朝我们扎营的破庙指了指。   我一下子明白了,原来他妈的我们的营地其实不仅仅是一间破庙,更是一个供赶尸匠歇脚的僵尸旅店啊。   我们这行的人,整天摸的玩的大部分都是死人的东西,古尸之类更是不知见过多少。这些年我跟伊羊也下过几个古墓,至于在乱葬岗子睡觉的更是常事。说起来对死尸我们顶多算是有些敬畏,害怕倒是谈不上。   不过眼见着尸体排着队在离自己几十米的地方跳,这还是第一次。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赶尸这事儿,没想到鸿运当头,今天倒是在这里遇见了。   湘西赶尸,应当算是世界上最诡秘的事情之一。除了口口相传的赶尸匠们,世人永远无法洞晓怎么才能让死人站起来走路,并且经过千山万水让客死异乡的旅者魂归故里。说起来这应算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可是让死尸走路,再怎么样也是一件让世人觉得邪异恐怖的事情。   赶尸匠们显然知道自己的这个行业不受人待见,所以开锣鸣道,摄魂铃一响,这些特殊的声音就会告诉沿途的居民,赶尸的来了,各家各户不要出来,别冲撞了死人,再就是让各家把自己猫狗等小兽都关好。免得损害了尸体。   眼看着赶尸的队伍离我们越来越近,我不禁没了主意,悄声问他:怎么办?   “凉拌!”他眼神一直盯着越来越近的尸体队伍,脸上却若有所思,少顷他居然有些兴奋的拍了我一下。   “走,回去。”他从土堆后猫着腰站起来,而我的腿却有些发软,站了一下没站起来。他把手伸给我,取笑道:“钢胆铜心的铁家小太爷今儿这是被几个死人吓尿了啊?”   我没好气的打掉他伸过来的手,压着嗓子骂道:“你大爷的,老子这是趴时间长了 ,腿有点麻。”强撑着发软的双腿慢慢站起来,跟他一起回到庙中。   这个荒山小庙倒是宽敞的很,我们的宿营地是在大殿旁边的一个厢房。有一道门跟大殿相通。因为大殿空旷,门窗也早已破损,这夜里的山风伤人。所以我们就在厢房扎了营。   回到庙里,我关掉手灯,坐在睡袋上面。听着外面锣声铃声愈来愈近,甚至连僵尸噗噗的在路面上的跳动声也开始能听到了。   我依然紧张的浑身冒冷汗,可伊山羊回来就钻进睡袋继续呼呼大睡,仿佛刚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我恨恨的踢了他一脚,压着嗓子骂道:“你他妈能睡的着?”   他翻了个身,将屁股对准我,噗的放了一个响屁。   我是真恼了。朝他狠狠的踢了一脚,然后摸出藏在背包里面的猎刀。站起身来,提着猎刀贴在门后,从破烂的窗格子里面往外看,那个人尸混合队果然是朝我们宿营的这个破庙走来,飘忽不定的白灯夹杂着邪异的铃声铜锣声诡异的像是拍鬼片儿一样。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有时候越是让自己觉的害怕的东西便越忍不住的想去搞个究竟。其实每个人都是潜意识里的冒险家。   门外的锣声铃声越来越近,掺杂着尸体整齐的咄咄跳动声,我身上的内衣全被冷汗湿透了。我紧张的把猎刀提到胸口的位置。我屏住呼吸,看着那支队伍径直朝我们所在的小庙走来。   我正在紧张间,忽然我听到脑后一阵风声,紧接着便觉得轰得一声,眼前一黑,就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睡袋里面。我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昨晚发生的事,赶忙朝旁边看去。   果然,伊山羊的睡袋是瘪的,并没有人睡在里面。我迅速从睡袋里面钻出来,习惯性的把手伸到行李里面放猎刀的地方,还好,猎刀还在。我抽出猎刀,穿好衣服。小心翼翼的走到厢房的门前,从窗格子里面往外望去。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湘西山间的清晨美丽异常。不知名的一些鸟雀在林间树头不断地跳跃鸣叫着。初升的朝阳照在被露水打湿的野花上面,腾腾的冒起让人觉得恍惚的白烟。   我转身走出厢房,到了大殿,依然没有看到有人。   我四处转了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伊山羊的身影。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我返回到厢房,摸了摸他的睡袋,是凉的,说明他至少出去了一两个小时,翻了一下他的行李,发现原本藏在他包里的那把锯短了的五连发猎枪不见了。我心中稍定,那把老爷枪虽然平时派不上什么用场,但毕竟也是正经八百的热兵器。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没有危险,他拿枪出去做什么?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七点四十五分。也就是说,伊山羊起码在六点之前就已经出去了。   我努力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一切,我否认了那是一个梦的想法。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后脑。隐隐觉得发疼。昨晚肯定是有人把我打昏了,除了伊山羊不会有别人。正在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我警惕的提起猎刀,欺身躲到门后。   哐当一声,厢房的破木门被人一脚踢开了。听到来人咦了一声,走了进来,我从门后冲出用胳膊狠狠搂住来人的脑袋,手里的猎刀同时横在了他的脖子下面。   “是我!”来人立刻把双手举起,赶忙喊道:“老鱼,是我,是我……”   是伊山羊,他晃了晃手中的野鸡跟猎枪,用他羊叫一般的京片子闷声闷气的说道:“老鱼你丫疯了?小太爷辛辛苦苦起个大清早去给你搞早饭,你丫就是这么报答小太爷的?”   我听到他这么说,夺过他手里的枪,才把刀收回来,抬起脚将他踹到在地。他哎哟一声趴在地上,手中的猎物散落在地上,他翻过身骂道:“妈个比的,小太爷闯荡江湖这么些年,没死妖魔鬼怪手里,倒是差点让你丫给报销了。”   我没答话,用手里的猎枪指着他的脑袋,警惕的看着他。   他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自己被我踹了一脚的腰,呲牙裂嘴的喊疼。   “你他妈到底是谁?”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种嘶哑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陌生的人嘴里,里面掺杂的冰冷与怀疑更是让我感到一阵陌生。   “报告鱼爷!本人伊风清,性别男。民族汉,祖籍北京城,年龄29岁,至今未婚,职业是四九城顽主,人送绰号山羊小太爷!”他怪模怪样的给我敬了一个军礼大声说道,又把一张贱兮兮的脸朝我跟前凑了一下,补了一句,“还是铁鱼那孙子的生死至交拜把子兄弟!”   “我是你拜把子大爷!”看着他一脸熟悉的贱样,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枪管顶住他的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晚那赶尸的呢?”   “什么怎么回事儿?什么赶尸的?”他忽闪忽闪自己淡金色的山羊眼,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来。“青天白日你说什么鬼话?是不是发烧了?”   要不是我的后脑勺还隐隐作痛,我几乎都要相信他是无辜的了,昨晚的一切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我用枪管指着他咬牙骂道:“别他妈当老子是傻逼,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他嘿嘿朝我笑了一下,颌下的山羊胡子随着他的笑声抖了几下。“嘿,我还怕昨晚劲儿大了再把你打傻了,看来现在没事儿。”然后他弯下腰捡起他打回来的那几只野鸡,满不在乎的给了我个后脑勺,“行了行了,别装了,那枪里又没子弹!”   他这个明显不把我当回事儿的举动彻底把我惹火了,我把枪扔到一边,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揪起来,将猎刀重新驾到他的脖子上。BUCK狗腿猎刀吹毛断发,上面的碳元素发出冰冷的暗光,映的他的脸色有点发青。   “说!”我不禁手上加了劲儿,锋利的刀锋激起了他脖子上一层的鸡皮疙瘩。   “哎哎哎,鱼爷鱼爷,我说我说,别老他妈舞刀弄枪的,有话好好说成吗?”伊山羊撇着嘴骂道。   “说!”我哑着嗓子吼道,嗓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觉得很干涩。   “那你先把这玩意儿拿开。”他指指我架在他脖子上的猎刀,“这样你让我怎么说啊?”   我把猎刀从他脖子上收回来,他摸了摸被刀锋划破的地方,撇着嘴骂:“你他妈真能对革命战友下得去手!”   “少废话!”我扬了扬手中的刀。   “昨晚你中了瘴气,跟那儿乱蹦乱跳的,吵得小太爷睡不着,小太爷就把你打晕了塞睡袋里,喂了点儿药!”然后他就摊摊手,“就这样。”   “就这样?”我彻底火了,“别他妈放屁!说实话!”   “是实话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山里的瘴气毒人。”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小东西,递给我,“你看看,这是啥?”   我接过来一看,是几粒槟榔。我扬手把槟榔丢他脸上,骂道:“让你他妈说实话,你拿这个给我看个鸟?”   “槟榔可胜瘴毒,要是没有它,鱼爷您可没现在这力气跟小太爷这儿犯神经。”   槟榔子可胜瘴毒?这倒是没错。我狐疑的看着他想,难道昨晚我看到的赶尸队真是我中了瘴气产生的幻象?幻象怎么可能会那么真实?那铃声跟铜锣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甚至那尸体的跳动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不对!要是中瘴毒,我们俩应该一块中了,怎么就我一人中了?   他看到我有些狐疑的表情,赶忙说道:“你是想问,为啥我没中毒是吧?”然后他张开嘴巴,噗的吐到手里一块东西,继续说道:“得亏了昨天上山前小太爷买的槟榔子儿,要是没这个,咱俩昨晚一准儿一块跳山崖了。”   他说到这里我才半信半疑的放松下来,因为昨天我们的确在山下的农户家里买了半斤槟榔子,这东西我吃不惯,吃到嘴里嗓子喇的难受,味道也很怪。伊山羊却很喜欢吃这个,说是天然口香糖,吃了之后说不定能泡到几个苗族妹子,要是亲嘴儿正好用得上,嚼半天之后还哈气给我闻闻,问我香不香。   南方的丛林里面,最可怕的不是毒蛇猛兽,山野鬼怪,而是各种各样的瘴气。南方多瘴,瘴气是山林恶浊之气,原始森林里动植物腐烂后生成的毒气加上各类毒蛇毒虫痰涎,粪便。经过雨淋日晒形成的。在《诸病源候论》里面记载了不下二十种瘴气,各有不同的症状,使人致幻的倒是也有几种。桃花瘴,蚺蛇瘴等几种都是可以使人致幻的。此刻时值春中,山上倒是有几棵刚坐了果子的桃树。   我看着他若有深意的又从口袋里掏出个槟榔子丢到嘴巴里,嚼的嘴角冒沫,忽然想起昨天他撅着嘴巴朝我哈气问我香不香的场景来了,感觉一阵干呕。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给我吃的这“药”?我不敢再往下想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看到我干呕,讨好似的跑过来给我捶了捶后背,“刚你还说是看到赶尸的了?”他报复似的在我后背胃的位置捶的山响,震得我五脏六腑都快碎了。“我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儿,你还记得咱们初来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么?”我难受的把他推开,再让他这么捶下去,我还没呕死就被他捶死了。   “初来湘西的时候,你还跟小太爷说起这湘西苗乡的几大异事儿,赶尸,巫医,还有蛊。特别是赶尸,你引经据典的跟小太爷吹了老半天,怕什么来什么,这回你遇到这事儿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他说着从水壶里倒了一杯水给我,我喝了口水感觉好点了。   “你这是瘴毒又发作了?嚼点这个,保准百毒不侵。”他又抓了一把槟榔递给我,我看到那黑乎乎的槟榔,胃里又是一阵泛酸。   “我昨晚看到你爬起来又蹦又跳的,开始吓了我一跳,以为你鬼附身了,要不就是发癔症了,后来我琢磨了一下才知道是中了瘴气了,这时节,山里的瘴气厉害得很。我拉也拉不住你,只好就……”他以手做刀,做了个劈的姿势,然后他就一脸蛋疼的凑过来,摸摸我的后脑勺,“打疼了吧?”   “去你大爷的!”我虽不很相信,但也被他的贱样气乐了,“不疼让我抽你试试。”   “没事儿了吧?”他笑嘻嘻的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把刀给小太爷使使呗?”   我又警觉的看着他,问:“干啥使?”   “杀鸡。”他劈手从我手中夺过猎刀,跑到一边去摆弄那几只野鸡。   我看着他在一旁忙活着侍弄野味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说的这个狗屁理由我若信了那才叫有鬼了,想用几粒槟榔来糊弄过去,他未免太天真了些,但是看他说得笃定,觉得他应该是想隐瞒些什么,倒不是真的要对我不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既然不想跟我分享,我也不便强求。只是他这种行为使我恼火。   想到此处,看着他在那生火烤野鸡的忙活倒是显得有些愧疚认错的意思。在随后的行程中,倒也再也没发生什么意外。虽然有些疙瘩,但当时就想暂且放下吧,以后多注意一些就是。   没料想一放下就是三四年。当时的一些质疑后来也都慢慢的忘了,毕竟伊山羊后来对我也的确是很够意思。时过境迁,这事儿就一直再也没提。   但是今天这日记上写的,明显跟当年这件事有一定的关联。   我忽然有种被当猴耍了的感觉。我把日记合上,冷冷的看着还在抽烟的伊山羊,他看到我这样盯他,他有些尴尬的朝我赧然一笑,赶忙端起酒杯站起来跟我正色道:“当年的事,的确是瞒了你,不过当时事关隐秘,小太爷也是不得已,现在给你赔个不是,此间事了,要杀要剐随你处置。”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我隐约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如果今天他拿来的这个罐子跟日记里说的是同一个。那牵扯的就应该不小了,可能跟他父亲的失踪有关系。这本日记既然是他从院里搞到的,还有可能会牵扯到一些院里的事儿,甚至很有可能牵扯到更高一层的机密。   这本日记应该在他手中的时间不短了,起码要在我们去湘西之前就在他手里了,甚至还要早。   “老鱼,小太爷决计没有害你的意思。”他放下酒杯,习惯性的攆了一下颌下的胡须,沉吟道:“事情到了这般田地,我也就不隐瞒了。”   他抹了抹嘴巴,继续说道,“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拿到了这本日记,发现老爷子他们当年所做的事不是那么简单。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你。实在是这件事牵扯到的机密是咱们这种人想也不敢想的,当年的事,根本就没有像他们跟我说的那么简单!知道的越多,便越不知道是福是祸。”他顿了一下,忽然脸上有些凄然,“我怀疑老爷子压根儿就没有死。”   我眯着眼看他,没有接话。   “当年去湘西,的确我是为了找出当年的真相。而那天你遇到的只是一个意外。这个计划里面原本没有你。” 他看我没有接话就继续说道:“你当年的确不是中了什么瘴气!你所见到的赶尸,也不是劳什子幻象,就连在那个庙里留宿都是我安排的,本来想让你安静的睡一晚上,我再去找那个赶尸匠!所以,在晚饭的时候,我就在你的水里下了药!”   他不好意思的揪了揪胡子,有些愧疚的看了我一眼,看到我没什么反应,才又继续说道:“当你醒了出去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安定片对你不管用呢,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我下错药了。要不然您肯定挨不了那么一下子。”   我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虽然事隔多年,但听到他这么说,我想起来他嚼槟榔嚼的那一嘴沫子胃里就不舒服。   “鱼爷,息怒息怒。”他看到我要发作,赶忙站起来朝我一躬到底,“倒不是啥蹊跷药,就是息斯敏,吃了也没啥副作用。你也知道的,小桃儿打小就爱过敏,这些药我都是常备的,临行前我收拾行李,不知怎么的就划拉上了一瓶那个,所以才出了岔子。后来因为没奏效,我就把你整晕了,又给你喂了几片儿安定,还用槟榔捣碎了泡了点儿汤给你灌了几口。”   听到他这么说,我心里多少舒服了一些。见他提到到小桃,我原本不想理他,但还是问了一句:“小桃儿现在还好么?”   他说的小桃儿是他的亲妹子,叫夏晓芊,小名叫小桃。他兄妹俩伊山羊随了父姓,妹妹随了母姓。小桃儿比他小了六七岁,现在正在国外读大学,是个很纯真的女孩子。   “她挺好的……”他见到我说话,有些黯然道,“要是有时间,你也给她打个电话。那孩子心思太重,跟我这个做大哥的也从不多说,总觉得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也怪我平时太忙,顾不上理她。我觉得她倒是跟你比我更亲近一些,我怕她憋坏了。”   “你算什么好大哥?你什么时候真的去设身处地的为她想过?”我摆摆手叹了一口气,心里柔软了一些。“少拿她出来说事儿。”   他见到我这个态度,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还有缓和,气氛也没有先前那么尴尬了。   “狐死正首丘,咱们国人,都有种落叶归乡的情节,苗人更胜,虽说现在都是流行火化了,但还是有几个苗乡坚持保留着土葬的习俗,政府先前还管管,后来实在是管不了,也懒得管了。也亏得这样,才没绝了这个行当。”   “这行干的人本来少,到了现在还干这个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我先是联系了当地的一些朋友,让他们帮我找找这近二三十年还干过这行的老匠人,这个倒是很好找,随便在苗乡打听一下老人们就能知道。你还记得,咱们那次在一个苗寨里见到的那个白苗哑巴老太太么?”他目光闪烁的看着我。“那就是一个赶尸老司的家。那哑老太太就是老司的婆姨。”   当年倒是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因为湘西古墓众多,文化跟汉族也有差异,有一段时间那种少数民族的玩意儿很受市场欢迎,那次之所以我跟他去湘西,原本的目的就是收一些苗人的器物。敲小鼓原本就是漫无目的的瞎逛,各个村寨基本都要去,后来我们在一个白苗的村寨里面借宿,当时那家苗人就是只有一个哑巴老太,因为看她生活孤苦可怜,我们走的时候还给她留下了些财物。现在听他这么说,我才知道那也是他刻意安排好的。   “当时我在寨子里打听,有人告诉我说四五天以前老匠人被人请去走脚了。因为山外说是出了一起车祸,一个拖拉机翻到沟里,死了六个人。因为山里通不了车,所以人家就去请他去把尸体起回来,我当时算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该回来了,就想上山碰碰运气,原本小太爷是想自己去的,谁知道啊,你非要与我同行。”   他说这个倒是不假,当时的情况我倒是记得很清楚,他说我们分头到各个村寨转转,然后再回来集合。这样节省时间,我却因为跟这边语言不大通,怕一个人闷,才执意要与他一起走。   “我心里有个鬼。”他突然眼圈儿有点发红,有些凄然的仰头看着包厢里冷森森的灯管,“二十几年了,小太爷心里一直有个鬼,可又我捉不到它,我很想让你帮我,可是谁也帮不了我,我不想让这个鬼也把你拉进这个没有底的泥潭,有我自己就够了。”   我默然了,我懂他的心思。   “后来,很幸运,咱们遇到了赶尸匠。”他自觉有些失态,有些不自然的笑笑,“只是千算万算没算到我给你吃错了药。当我看到你从庙里出来的时候,我当时就懵了,所以才又想法儿把你引回去,后来不得已就……”然后他做了个跟当年一样的动作,以手为刀,往空气里劈了一下。   “没想到赶尸匠跟他婆娘一样也他妈是个哑巴!”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他倒是还有个徒弟跟着他,可他妈却是个傻子,什么也问不出,只不过……小太爷敢肯定的是,他当年一定是见过老爷子,并且日记里所说的另一个罐子也肯定跟他有关系。”   “他们看到有生人在庙里,只是稍作停留,就继续走了。小太爷一直追到山下,他们再也没看我一眼,看到实在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小太爷就回去了,顺手打了几只野鸡,算是给你补补,配个不是,让你吃饱了可别再跟我过不去。”。   “原本就没指望让你信。”他倒也干脆。“只是找个借口让你知道我有苦衷罢了,小太爷有说不出的苦。”   “你应该跟我说清楚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既然你当我是兄弟,就不该瞒我。”   他的确有说不出的苦,这个我知道。   “老鱼。”他有些哽咽的看着我,“别怪我,对不起!”   “其实,我一直没有怪你打晕我。”我拍拍他的肩膀,叹息道,“而是怪你瞒着我,你早该跟我说清楚。”   我将杯中倒满,跟他碰了一下,一杯泯恩仇。   这样把事情说开了以后,觉得心里终于清亮了许多,在我们两人心里系了多年的疙瘩终于算是解开了,关系反倒是觉得更近了一些。   “谢谢。”他那淡金色的瞳孔蒙了一层亮晶晶的水花。   “别来这套,老子还没说原谅你。”我抬手,一掌砍在他脑后,“以后你要是再因为这些破事儿骗我,不用别人,我亲自操刀砍了你。”   “鱼爷饶命,小太爷以后不敢了。”他摸着后脑勺破涕为笑,又夸张的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我笑着坐回到原位,又问他:“那次以后,你又去调查过么?”   “去了,其实后来从湘西回来以后,立马就又回找了一趟。”他脸色突然变得有些怪怪的,“你猜那个赶尸老司怎么了?”   “死了!”我随口就答了一句。   “我操!”他忽的站了起来,质疑的指着我说,“你丫怎么知道的?”   我自顾自的抽烟,也不理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是死了,你可知道他怎么死的?”   “被你害死的!”我毫不留情的回了他一句。   他突然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瘫坐在椅子上,连他原本油光铮亮的大背头此时好像也失去了光彩,黏黏糊糊的贴在他的脑门儿上。   “的确是我害死的。”他有气无力的说,“不仅仅他,还有日记里那个里耶文化局的李同志,也失踪了。这些年,我查到哪里,哪里的线索就断了,要找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失踪了,仿佛我身后有一只大手在操控着一切。我不敢查了。”说道这里他居然呜呜的哭了出来,声音依然很难听,就像是一只被羊群遗弃在荒野上的老羊,孤独并且恐慌。   我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这个不怪你,既然是背后有人操控此时,必然不是一般的人物,也不是你一个人就可以抗衡的,起码他们是不怕出人命的。恐怕是也跟院里也脱不了干系!”   “我原本都要放弃了。”他使劲儿擤了一把鼻涕,甩在地上,然后继续说道,“直到有人给我送来了那个罐子。那罐子你也见了,太他妈吓人了。”   “笃笃笃。”突然包厢外面有人敲门。伊山羊赶忙拿纸巾擦了擦脸,坐好,又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来,还强笑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进来。”我好笑的看了一眼眼圈犹自通红的伊山羊,朝门外喊道。   门打开半边儿,小兔钻进来半个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什么太吓人了呀?你们在说我吗?”   “可不是么。”我一指眼圈红红的伊山羊,跟她说,“你看,你一敲门都把你这个伊叔给吓哭了!”   然后她哧溜钻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关上门,蹑手蹑脚的走到伊山羊身边,歪过头看他,看着伊山羊像是真哭了,不由得紧张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委屈道,“我,我有那么吓人么?”   “去你大爷的老鱼,跟我大侄女这儿败坏我。”他指着我大骂了一句,然后又一脸慈祥的看着小兔,“叔刚才不小心把辣椒弄眼里了,没事儿。”   小兔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又赶忙从包厢门后的消毒柜里拿了湿巾,递给伊山羊,“伊叔,你快擦擦。”   伊山羊赶忙接过来,擦了擦眼睛。又讨好似的朝兔子眨了一眨,兔子一看他朝自己眨眼睛,吓得她啊的叫了一声。“铁师父,你快送伊叔去医院吧,他的眼睛被辣椒辣黄了……”   我在一边笑得都快岔气儿了。看来刚才兔子没注意这人的眼睛异于常人,这才刚刚发现。   伊山羊一脸尴尬的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劝,赶忙给我使眼色。   “兔子,没事儿,他眼睛没被辣瞎了,他是心被辣瞎了。”我憋着笑跟兔子说道,“你别哭了,他没事儿。”   “还说没事儿,眼睛都变色了……”她一抽一抽的像是要哭了,指着伊山羊的眼睛说。“好人的眼睛哪有这色儿的啊?”   “对对对,他不是好人。”我在一边都快笑抽了,伊山羊糗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老鱼,你丫不厚道啊,你要是存心恶心恶心小太爷,就只管放马过来,你逗一孩子干嘛啊?看哭的怪可怜的。”伊山羊,拍了拍还在抽泣的小兔的肩膀,安慰道:“好孩子,叔没事儿,叔这叫火眼金睛,太上老君炼丹炉里练出来的。天生异相,叔可就指着这双眼睛吃饭呐,什么妖魔鬼怪的,叔一眼就看穿了。”   小兔听到他这么说,才半信半疑的抬起头,问道:“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叔可不会骗人。”伊山羊拍着胸脯说道,他完全忘记了当年是怎么用一把槟榔骗我的事儿了。   小兔看到他这么保证,然后抽泣着从兜里掏出来方才那个金镏子,交给伊山羊,怯生生的说道:“伊叔,这个还你。太贵重了,我姐不让我要。”   我看到那个戒指上面多了几个细小的牙印儿,看来是被兔子偷偷的咬过检验真假了,可能是一验货是真的,就不敢自己决定了,去问了问他姐姐,就是老板娘。她姐自然不会让她乱收别人东西,就让她来还,正好听到我们说话,又不知道内情,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这样一来小丫头倒是显得更纯真善良了一些。   “给你的呢就收着,又不是给你姐的。”伊山羊安慰道,“又不是多么好的东西,一个小玩具,以后留着当个嫁妆。”   “我姐不让……”然后小兔子很坚决的把戒指塞到他手里,然后转身就要走。   “老鱼,你看看这个。”伊山羊无奈的朝我求助,要是说先前他给兔子这个戒指还有些花花心思,这一刻倒是流露了些真情。   “行了,兔子,你收着,你姐那里我去说。”我笑眯眯的跟小兔说。   “鱼爷要跟我说什么啊?”推门走进来一个女人,一脸嗔怪的回了我一句。   我一看正主来了,赶忙站起来,笑道:“罗老板不经念叨,这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罗玉函年龄与我相仿,还与我是小学同学。只是后来因为我父亲工作调动,我就转校走了,一直到我前些年回来,有发小来聚美斋请客吃饭,才又见面。至今我转校的时候她送我的照片儿。她小时候胖乎乎的,脸上还有雀斑,性格又有些泼辣,我们都喊她胖丫胖丫的,胖丫在班上总是欺负我,至今我都有心理阴影。不过这十几年过去,她倒是出落得跟一朵花儿一样了。   “这位是鱼爷的朋友?”她微笑的看着眼圈儿红彤彤的伊山羊,问道,“欢迎光临小店,不知道菜合不合口味?”   伊山羊赶忙起身,抱了一个拳,赔笑道:“这位就是罗掌柜?久仰久仰。”   罗玉函礼节性的朝他点点头,又朝我说道:“鱼爷,您还不赶快介绍介绍您这位财大气粗的拿着金子赏人的朋友?”   我听着话头这是不对,这主儿是兴师问罪来了,我打小就见不得她眯眼睛,关老爷一眯眼就要有人头落地,这位可是关二哥的超级粉丝,我一见她眯眼睛我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不由得就想起小时候她那打遍全班无敌手的本事来了。   我还正斟酌着怎么把这事儿给挡过去。那边伊山羊就不知死活的站起来使劲儿捋了捋他的大背头了,贱兮兮的伸出手去说道:“鄙人匪号伊风清,在京里做点小买卖,是小鱼的拜把子大哥,行里人都喊我伊山羊,您喊我小伊或者小羊都成。”   我看他这么不知死活在一边儿吓得直冒冷汗啊,刚要喝止伊山羊送死的行动,不料想罗玉函倒是很大方的伸出玉手跟他握了握。   我看他这么不知死活的行为在一边儿吓得直冒冷汗,刚要喝止伊山羊送死的行动,不料想罗玉函倒是很大方的伸出玉手跟他握了握,笑道,“哦?伊大哥在哪里高就啊?”   “鄙人在京里开了处小买卖,可比不得上你罗妹妹家大业大啊!”伊山一脸贱笑的从皱巴巴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满脸通红的倒是把他那红眼圈藏下去不少。   “伊大哥说笑了,我们小地方的小鱼小虾怎么能比得上京城离得藏龙卧虎?”这位罗老板接过名片耷拉着眼皮扫了一眼,又转向了我。“一出手就是真金白银的,我们姐妹可是有点消受不起啊。”   我硬着头皮站起来,将不知死活的伊山羊拉到一边,伊山羊还哎哎哎的不乐意,我瞪了他一眼,他一脸迷茫的回瞪了我一眼又想往前挤,我压着嗓子骂了他一句,“你活腻歪了?”   “玉函……”我搓着手尽量让措辞婉转一些,“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你听我跟你说。”   “有什么误会啊?鱼爷。”罗玉函眯着眼睛朝我微笑问,“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富贵的朋友,那您什么时候把欠着小号的帐给结一下啊?”   “嘿,老鱼,你牙还该人钱呐?”一边的伊山羊一听这个又来劲儿了。   “嘿,老鱼,你丫还该人钱呐?你这可太不应该了哈。”一边的伊山羊一听这个又来劲儿了,跳着脚的往前挤,“妹妹你放心,这事儿包小太爷身上了。”   “那可多谢伊大哥了。”罗大掌柜笑眯眯的朝伊山羊点点头,回头跟站在一边儿吓得不敢说话的小兔说道,“你还不快去把鱼爷这几个月在这里签的单子都拿过来算算?”   小兔飞也似的跑了。   我回头看着伊山羊气的直咬牙,我是真火了。我拿手指戳了他油光闪亮的大脑门子几下,低声骂道:“你你你你你你你大爷的!”   “噗……”罗玉函可能是看我戳的好玩,一下子就笑了,可能又觉得不符合气氛,就用手捂了一下嘴,一下子露出了一截白花花的手腕,我不经意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当时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我顾不得再跟伊山羊较劲,一把抓住了罗玉函正捂在嘴巴上的左手,指着她腕上的一只玉镯问道:“这东西,你是哪来的?”   她被我一把抓住手腕,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红着脸使劲儿想把手从我手里抽回去,可我抓的又很紧,她粉脸通红,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气,有些幽怨的低声斥道:“放手!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听她这么说才一下子惊醒过来,赶忙把手松开,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冲动。”说完这话看到伊山羊在一边一脸淫荡的奸笑着竖大拇哥我直想抽自己嘴巴。   罗玉函红着脸低头不敢看我,我按了按太阳穴,心想这个误会可大了。我也有点脸红,毕竟刚才她手腕的细腻文滑的手感可不是盖的。   “你,把那个镯子给我看看。”我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指着她腕上的玉镯。   “噢……”她红着脸往下捋了几下,可能是因为有些紧张,没捋下来。这时候小兔又飞也似的跑回来了,手里抱着一堆账本。看到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支支吾吾的问她姐,“姐,这个还算么?”   我伸手把她拨楞到一边,说,“还算什么算,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姐姐说。”   “噢。”她撅着嘴巴一摔门就又跑了。   “你!”罗玉函红着脸瞪了我一眼,下面的话我没给她机会说出来,拉着她就进了包厢里的洗手间。聚美斋这一点做的很好,每个包厢都配备了一个独立的洗手间以方便客人洗手,上厕所。   “你要干什么?”她有些惊恐的看着我,挣扎着低声斥道,“你可别乱来,我可叫保安了!”   伊山羊在一边都看傻了,举着大拇哥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我顾不上解释,直接挤了一些洗手液涂在罗玉函的手腕上,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玉镯捋下来。拿着在灯下晃了晃。   “你这东西到底哪来的?”我看着已经被我摘下来的玉镯问道。   “怎,怎么了?”罗玉函看到我其实只是想看这只镯子,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话里却又好像带了某种失落。   “我问你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怎,怎么了?”罗玉函看到我其实只是想看这只镯子,终于算是舒了一口气,话里却又好像带了某种失落。   “我问你这东西到底是哪来的。”我看着她的眼睛继续问道。   “是我买来的啊。”她有些莫名其妙的问我,“有什么问题么?”   我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朝伊山羊招了招手,他一脸贱笑的走过来,我正色问他:“你认识这件东西么?”   “战国玉扭丝纹瑷?”伊山羊看到我手里的东西大惊,伸手拿过去,在灯下照了一下,又有些迟疑道,“这好像不是院里那件儿。”   “废话,当然不是。”我又抢回来,指着上面的一些发着枣红色的斑痕说道,“院里那件没有这个颜色的沁!更不可能带到她手上去。”   “但也不像是假的啊。”他接过去又仔细看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东西还带着土腥味儿。是出土没几天儿的东西。”   “难道现在到了战国神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我狐疑的看了一眼罗玉函,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就问她:“是谁卖给你的?”   “玉扭丝纹瑷嘛。”伊山羊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说道,“有什么奇怪的么?这类假货,潘家园儿市场有的是。”   我很认真的看着他,说:“你再看看!”   他伸手拿过去,在灯下照了一下,大惊道,“靠,是真的!”   他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有些迟疑的跟我说,“这好像不是院里那件儿。“废话,当然不是。”我指着上面的那些些枣红色的沁色说道,“院里那件没有这个颜色的沁!更不可能带到她手上去。”   “但也不像是假的啊。”他接过去又仔细看了一下,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东西还带着土腥味儿。是出土没几天儿的东西。”   “难道现在到了战国神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我狐疑的看了一眼罗玉函,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觉得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就问她:“是谁卖给你的?”   她眼神突然恍惚了那么一下,一下子又变得冷冰冰的朝我说道:“对不起,无可奉告!”然后一把从伊山羊手上把玉镯抢回去,转身就要往外走。   我赶忙拦住她,说道:“玉函,你可知道你这件东西是什么吗?”   “玉扭丝纹瑗啊。”她眯着眼睛看着我,“你们刚才不是说了么?”   “没错!”我正色道,“它不仅是一个玉扭丝纹瑗,且是一块带了血沁的战国玉扭丝纹瑗。是真真正正的古玉,可谓之神器,也是国宝,故宫博物院就有这么一件。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得到它的。”   “我当然知道它是真的,要是假的我还买它做什么?”罗玉函不置可否的说了一句,又有些促狭的笑道,“我是一般人么?”   “玉函,我不是开玩笑。”我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努力的保持着自己的平静,“若是你实在不方便说来路,我也不问了,但是有一点,这件东西还带着尸气,你以后不要再戴在手上。”   “干嘛听你的?”她耀武扬威似的把手里的玉环麻利的套在手腕上朝我晃了晃,“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管我?”然后转身就走出了我们的包厢。   我有些无奈的看着她关上门,消失在视线里。伊山羊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道:“我说你小子一直一个人过呢,枉费我跟小路还替你操心,原来这是惦记着大鱼呢。”   我没好气的打掉他的手,说道:“别胡说八道,我们只是朋友。”   气氛一下子有些沉默,我再也无心喝酒,我忧心忡忡的说道:“方才那个东西不简单,上面还有血沁,而不是土沁。”   伊山羊兀自抓着大虾,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看到了。不过也不一定是血沁。好像小太爷还没见过一件真正的从土里刨出来的带血沁的东西呢。哪有那么巧,就被你这个相好得了去?”   我叹了一口气,朝他说道:“你拿来的那个罐子上面,也有这个沁色。”   他听到我这么说,赶忙咽下去嘴里的食物,一拍自己的大背头,恍然道,“哎呀,我说那个颜色好像是在哪见过。”   “而且。”我顿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刚才闻到的,不是土气,而是尸气。”   “那东西跟你那个罐子一样,都是真真正正的死人的东西。连味道都一模一样。”我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怀疑,它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伊山羊忽然站起来,一抹嘴巴,朝我说道:“吃饱了,走,回去。”   我点点头,把桌上的日记本递给他,然后跟他走出了包厢。   一出包厢,我看到小兔站在门口,我奇怪的问她,“你怎么还在这里?”   “鱼师傅,这个东西我不能要。”她把攥在手里的金戒指递到我手里。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儿没了结呢。   我把戒指丢给伊山羊,跟他说到,“咳,既然她不要,你就拿回去吧,也别太难为人了。”   伊山羊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接过去又重新带在手上,没说话。   “你姐呢?”我问小兔。   “刚才急匆匆的走了,没告诉我。”她有些担心的说,“刚给她打电话,她说有事儿就挂了。也没跟我说别的,就说让你把帐结了再走。”   我一头冷汗的掏出钱包,跟着她去前台把帐结清。心想这女人就是不能得罪啊。   这回伊山羊学乖了,抢了我的外套,从前面把胳膊伸到袖子里,带上头盔,捂得严严实实,才跳上我的侉子,做了个希特勒的手势,在头盔里瓮声瓮气的说道,“开路!”   回到店里,大约九点多了,伊山羊给他老婆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老婆他在我这儿,他老婆在那边不信,他就在那一个劲儿的解释。我听着他跟小路在电话里起腻,浑身起鸡皮疙瘩。   “哎哎,鱼爷。”他举着电话叫我,“小路要跟你说话。”   我说我没空掺和你们的事儿。他就大声的跟电话里说道:“你听见了吧?是老鱼说话吧?他忙着呐,行行,我替你问好。”然后他朝我挤眉弄眼的伸了伸舌头。   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到保险柜前面,把保险柜打开,将装着罐子的黄布包裹拿出来。放到桌上。重新打开了那个藏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罐子的木盒子。   因为刚喝了些酒,我胆子比方才大了不少,伸手从盒子里把罐子提了起来。仔细听了听,并没有出现先前那个声音。我壮着胆子晃了晃,里面像是有个东西,被我晃得咣叽咣叽的响了几下,却也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心中觉得奇怪,然后把它放到桌子上,喊了一下还在抱着电话腻歪的伊山羊。   他看起来喝的有些多,听到我叫他,就一边腻腻歪歪的跟小路告别,一边的朝我这边歪七扭八的走过来。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废话要说?”我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真的反感跟老婆打电话一打就是很久的人。   “好了好了,老鱼催我了,小太爷这会儿可有正事儿,没,没在洗浴中心,真没,我对天发誓,恩,恩,办完我就回去。恩好。”然后他朝着电话狠狠的砸了一下嘴,我在一边憋得浑身难受,过去深受从他手中把电话夺过来,他脸上紧了一下,我斜了他一眼,把他电话放在耳朵上,“歪,小路啊……”   电话那头却没有传来任何回答,我歪了几声,奇怪的看了一眼电话,上面还在显示着正在通话的时间显示11:21秒,我说你这什么破电话,没信号了。然后把电话丢给他。跟他说,“你丫是不是经常犯错误啊?小路怎么对你这么不放心?”   他好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嬉皮笑脸的朝我说道:“男人嘛,总得有点儿应酬,特别是像小太爷这样的成功人士,不得已不得已啊……”说罢还一脸蛋疼的甩了甩头,贴在他头皮上油乎乎的头发被他甩的像被风抿倒的狗尾巴草一样。   我刚想张嘴刺挠他几句,突然身后嘭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桌子上摔下来了。我回头一看,原本被我放在桌上的那个罐子此刻已经掉在了地上,我回头看时它还在地上滚动了几下,因为罐身有突刺,滚动的角度看起来有一些诡异。   我看了伊山羊一眼,发现他也同样有点茫然的看着我。我耸耸肩,四处看了一下。门窗被我们进来的时候都关的严严实实,不可能有风吹进来。再者说那个罐子起码有三十多斤,即便是有风,那一般小风也不可能吹得动它,真要有那么大的风,我们俩也不可能感觉不到啊不是?老鼠?更不可能。我这儿街道办事处一个月发两次老鼠药,一份儿毒药,一份儿老鼠避孕药。现在老鼠见了我们这条街都绕着走。   真是见了鬼了,我嘟囔了一句。伊山羊一听我说这话,赶忙拍了我一下,有些紧张的压着嗓子骂了一句,“别他妈胡说。”   我俩小心翼翼的走到跟前,罐子已经停止了转动。难道里面装的东西是活的?要不然怎么解释这些?从开始里面的刮擦声,到现在自己个跳桌子的举动。   “老鱼,你看这是什么?”伊山羊有些惊讶的指着那个管子的一个角,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个角被摔残了一小块,残口处露出了一种青黄的颜色。   我把罐子抱起来,重新放到桌上。从柜里找了个放大镜,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个被摔残了的角。上面的陶片被摔掉了一块,并且从残口处裂了长长的一道裂缝,一直延伸到罐子底部。而残口处露出的光泽,分明是青铜器才有的。   我惊讶的看了看伊山羊,他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个残口,忽然他伸出手去沿着残口的边缘咔嚓又剥了一大块陶土下来,我赶忙制止他的举动,说:“你先别动,这玩意儿有古怪。”   他却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般,使劲儿挣脱了我拉住他的手,也不说话,一片一片的开始剥那个罐子。淡金色的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被他剥的七零八落的罐子,咔嚓咔嚓的声音不断地从他手下发出来。   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他酒劲儿上来了,毕竟今晚他一杯又一杯的喝了不少。直到我看着他指头被陶片扎的滋滋冒血,就知道坏菜了,这事儿邪乎了。陶片可不是干泥巴,陶片是粘土烧制的,物理性质跟板儿砖是一样的,并且比板砖儿更硬。要是说他刚开始扣的时候,可能边上被摔出了裂纹,可能还简单一点,可后来可就是整块的陶片了。   我想把他拉开,却被他一甩手甩了个跟头。   我说我操,没看出来你练过啊。   我觉得不对,赶忙就在后面抓住他的肩膀,想把他拉开,没想到被他一甩手,把我摔了个跟头,我体重可不轻,一百七十多斤,比他胖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虽说这几年懒得动了,养了一身懒肉,可力气还是在的。   我从地上爬起来指着他说,“我操,一直没看出来你还练过啊。”   这事儿太不对了,平时这主可是相当爱惜自己的,天天挂嘴边儿上的话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所以以前在一块跑江湖的时候,一般有什么危险的事儿他都怂恿着我上,他跟后面装孙子。平时破点皮儿都大惊小怪的,看着他这会儿手指头滋滋冒血,吓得我酒一下子就醒了一多半。   这时候,罐子居然被他用手剥出来一多半了。泛着青色的罐体上沾了很多鲜血,在日光灯下越发显得诡异,此刻伊山羊依然面无表情的脸在我眼中看着无比的狰狞。   我急眼了,朝他大喊一声,“老羊!你他妈疯了?”然后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他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我赶忙扑过去,把他压在底下。死死的按住他的胳膊,他手上的鲜血抹了我一头一脸。从他瘦弱的体内发出无比巨大的力气,让我都差点儿按不住他。   “嘎吱……”一声熟悉的声音传到我的耳朵里,我毛骨悚然的抬头瞥了一眼那个被伊山羊剥了一半皮的罐子,里面好像是关了一只猫,在不断的用爪子挖着罐子的内壁,让我想起小时候胖丫用碎玻璃片子刮一个破锅底发出来的让人从心底都觉得烦躁的声音。而此刻,我不仅烦躁,并且开始恐惧。   恐惧是一种毒药。鹤顶红中了会死,蒙汗药中了会倒,而恐惧却无药可解,它能让你慢慢的感觉到自己从心脏开始变得冰凉,然后蔓延到身体四肢,头脑清醒却无法自控。肌肉的每一丝颤抖都能感觉的清清楚楚,并且它会蔓延到你的体外,充满你所在空间的每一个角落,让它无处不在,让原本是自以为勇敢的人变成任人宰割的猪羊。   罐子!   我这会儿就算是脑子再迟钝也知道是哪个罐子的问题了。   被我压在身下的伊山羊可能累了,趴在地上,头朝着罐子的方向,鲜血淋漓的双手在地上不断的乱扒拉,嘴里含含糊糊的絮叨。我努力的稳稳心神,低头附耳过去,想听清他在说什么。   “舅舅,舅舅……”当我听清楚他念叨的什么之后,很不符合气氛的想笑。我抽了他后脑勺一下说,都这个节骨眼儿了,姥爷来了怕是也不管用了,你他妈就别喊舅舅了。   “舅舅,舅舅……”他目眦欲裂的又是一阵挣扎,最后嘴里竟然也喷出一口血来,然后猛然扭过头,直勾勾的盯着我,伸手指着那个罐子,“舅舅,小路。”   然后,身体弯了一个体操运动员的后仰姿势,然后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昏死过去。与此同时,那个罐子里面的东西好像也累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我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凉。我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只是晕了过去。赶忙将他蜷缩着的手脚拉开,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掏出电话拨了120,120接线员甜腻的声音让我稍微觉得好过了一点,我跟她说清楚我店的位置,然后扣掉电话。   “舅舅,小路?”我忽然明白过来,刚才他说的是什么了,他不是在喊舅舅,而是在说,救救,小路。   我心里突地打了个冷战,救救小路?我把目光转向那只沾满了伊山羊鲜血的罐子。这只罐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小路?   我心里突地打了个冷战,救救小路?我把目光转向那只沾满了伊山羊鲜血的罐子。这只罐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小路?   我硬着头皮走近了那个放在桌上的罐子,被伊山羊剥去外壳的一部分在日光灯下面发着金属特有的光芒,就像是个被剥了一块皮的松花蛋。原来,我们都被它骗了。这是一只披着陶罐外衣的青铜罐。   伊山羊的鲜血在上面形成了一些古怪纹路,我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像是刻了一些图案。   外面救护车哇呜哇呜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赶忙将它拿起来放到盒子里,合上盖子,把它藏在柜台下面。   然后,身体弯了一个体操运动员的后仰姿势,然后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昏死过去。与此同时,那个罐子里面的东西好像也累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终于停止了。   我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觉得身上一阵冰凉,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我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只是晕了过去。赶忙将他蜷缩着的手脚拉开,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掏出电话拨了120,120接线员甜腻的声音让我稍微觉得好过了一点,我跟她说清楚我店的位置,她告诉我让我稍等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然后说再占用我一点时间让我给她的服务打下分,再然后我听到电话里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请为刚才的服务打分,1.,满意,2,很满意,3,非常满意。我直接把电话扣了。   “救护车?舅舅?”我扣掉电话才忽然明白刚才伊山羊说的是什么了,他说的是,救救,小路。   我心里突地打了个冷战,救救小路?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像是已经死掉了的伊山羊,又把目光转向那只方才嘎吱嘎吱乱叫的罐子。这罐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小路?   我硬着头皮走近了那个放在桌上的罐子,被伊山羊剥去外壳的一部分在日光灯下面发着金属特有的光芒,就像是个被剥了一块皮的松花蛋。原来,我们都被它骗了。这是一只披着陶罐外衣的青铜罐。   伊山羊的鲜血在上面形成了一些古怪纹路,我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一下,上面像是刻了一些图案。外面救护车哇呜哇呜的声音越来越近,我赶忙将它拿起来放到盒子里,合上盖子,把它藏在柜台下面。   我整个人一下子瘫软下来,觉得身上一阵冰凉,这才发现浑身上下的内衣都被冷汗湿透了。我用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他呼吸平稳,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知道他只是晕了过去。赶忙将他蜷缩着的手脚拉开,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掏出电话拨了120,120接线员甜腻的声音让我稍微觉得好过了一点,我跟她说清楚我店的位置,她告诉我让我稍等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然后说再占用我一点时间让我给她的服务打下分,再然后我听到电话里一个机械的女声说道,请为刚才的服务打分,1.,满意,2,很满意,3,非常满意。我直接把电话扣了。   “救护车?舅舅?”我扣掉电话才忽然明白刚才伊山羊说的是什么了,他刚才不是在喊他舅舅,他说的而是,救救,小路!   我心里突地打了个冷战,救救小路?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像是已经死掉了的伊山羊,又把目光转向那只方才嘎吱嘎吱乱叫的罐子。这罐子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小路?   我硬着头皮走近了那个放在桌上的罐子,被伊山羊剥去外壳的一部分在日光灯下面发着金属特有的光芒,就像是个被剥了一块皮的松花蛋。原来,我们都被它骗了。这货不是陶的,这货分明是一只披着陶罐外衣的青铜罐。   伊山羊留在上面的血迹依然未干,滴答一声,一滴鲜血从一块残存的陶片上滴到了被他剥出来的金属面上,迅速沿着上面某种诡异的纹路扩散开了。我这才发现青铜罐体上刻画了一些奇怪的纹路。外面救护车哇呜哇呜的声音越来越近,我来不及多看,赶忙将它拿起来放到盒子里,合上盖子,把它藏在柜台下面。   我打开店门,看着救护车停在门口,从上面跳下来几个穿了蓝色急诊服的人,我朝他们喊了一声,他们抬着担架小跑着朝我过来。领头的是个男的,他跑过来问,“病人在哪?”   我朝店里躺着的伊山羊一指,然后他跑过去扒了扒伊山羊的眼,皱着眉头嘟囔了一句,“眼睛怎么这个色儿?瞎子?”我说:“他天生就这样。”他看到地上有血,就又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说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看我没回答也没多问,让我过去帮忙把伊山羊抬到担架上。   我跟他们一起把昏睡着的伊山羊抬上救护车,救护车呜哇怪叫着朝医院奔去。   到了医院,我去交了押金。伊山羊被推到急诊室抢救,我知道他不会死,心里虽然有些忐忑,但也并不是很担心。心里想的更多的是他临昏迷前说的话,救救?小路?他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荒诞的想法,难道小路在那个罐子里?   我摇摇头,把这个荒诞的想法从脑子里甩出去,拿出电话,翻开通讯薄,我电话上有小路的电话,我拨过去。   “对不起,您拨的号码是空号。”移动公司的女机器人在话筒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我一下子愣了,上个月我们还通过话,怎么现在就成了空号了?然后我找到伊山羊家里的电话打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是空号。”我靠嘞,网通咋也这么说?我仔细看了一下手机,上面并排着的两列号码表示我并没有拨错。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他们搬家了?还是有别的事?要是换号码应该要告诉我的。   这时候,急诊室的门推开了,先前那个大夫走出来问我,“你是要用进口药还是国产药?”   我说:“他啥病啊?”   “酒精中毒。”他把口罩摘下来,冷冰冰的继续问了一句,“用进口药还是国产药?”   我装了一副很门儿清的态度说:“国产的吧。”   他瞥了我一眼,“国产的四百,进口的一百五。”   我一愣,问道,“咋还国产的贵呢?”   他咂着嘴巴说这药国内的药比国外的药好。   我说那行,你看着办吧。我实在不想在这上面费工夫。   酒精中毒?我揪着头发跟自己说,我是多么的希望他刚才真的是喝多了撒酒疯啊。   不一会儿,两个护士推着伊山羊从急救室里面出来。我赶忙过去问,“没事了?”   一个胖乎乎的护士给了我一记卫生眼,“以后不能喝就别喝,喝多了什么的最讨厌了!”   我说:“是是是,以后注意。”   我赶忙去把她替下来,我看了一眼在车子上躺着的伊山羊,原本蜡黄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两只手在支愣着像是拿了两个大粽子。他嘴巴动了一下,我赶忙凑过耳朵去,以为他要跟我说点什么,我一听是他在打呼噜,我心里稍微安定了一点。   护士领着我到了病房,把他抬到床上,输了液。那个胖胖的小护士问我,“你是他什么人哪?”   我说我是他朋友。   “你朋友,有点儿怪。”听到她这么说,旁边的另一个小护士赶忙揪了她一下,她自知失口,赶忙又说道,“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哈。”   我听她话没说完,听口气她想说的肯定不是伊山羊的眼睛。但是我又不好多问什么,只是随口嗯了一声,说是天生的。   小护士指着床头上面的一个按钮跟我说,“有什么事儿你就按一下,瓶子里没药了你就按一下我来换药。”   我说:“谢谢。”   她没再说话,就跟着她的小同事出去了。   这个病房里有三张床,另外两张是空着的。跟外面拥挤的气氛不一样,这里反倒是安静的有点过头了。因为我刚才看到一些人都在走廊上支了床位。我不由得有点鄙视现在的医院制度,宁肯空着床位,都不肯让那些拿不起太多药费的人住进来。   “嗡……”一声怪响打断了我的感慨,医院闹鬼的传说可不是一个半个,我一头冷汗,心想我说这病房咋没人住呢,原来是不干净。我刚想按铃想叫护士来换房,又一琢磨那声音听的耳熟,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伊山羊口袋里的电话在震动,我抹了抹冷汗,暗骂一声,吓死老子了。然后伸手把他口袋里的电话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的是一串数字,87201。我觉得这串数字有点眼熟。我把电话接起来,说:“歪?”   电话那头或许是因为听到不是伊山羊的声音,没有应答我,我继续歪了几声,对方一直都没有回应我,我心想这是什么毛病啊?就骂了一句,“不说话你大半夜没事儿玩儿什么电话啊?”我就把电话扣了。   伊山羊虽然看起来邋遢无比,但自己穿的用的东西绝不含糊。身上阿玛尼,鞋子我不认识,反正绝对是老北京布鞋那个档次的,连手机都是IPHON4。我从自己口袋里掏出那个巨大无比的山寨机看了看,心里极度不平衡了一下。恩,等他出院的时候我一定让医院把发票多开一点。找他报销了我也弄个好手机玩玩。   我划拉着他的手机,想找到小路的电话,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奇怪了,他的电话薄里面除了这个87201的电话,没有别的任何一个存着的电话,这太不符合常理了。因为搞我们这行的人,虽然说是有些冷僻,不大跟行外的人打交道,但毕竟是开门做买卖的,连我手机里都存了几百个电话号码。   我狐疑的翻查着他的通话记录,也没有发现任何小路电话的踪迹。来电记录,播出记录,未接记录,全是一个名字,不,是一串数字。87201。   那方才在店里他给谁打的电话?跟谁在腻歪?我冷汗又下来了,觉得头皮发炸。今天我流的冷汗已经可以援助一个西北无水村了。难道这个电话是小路的?那她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我尝试着把那个电话又拨了回去,那边嘟嘟嘟的一直是占线声。我坐在病床上连续拨了半个多小时,一直都是占线的声音。   我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一点二十四分。   彭,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惊得我又是一身冷汗。方才那个胖胖的圆脸儿小护士端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我一看是她从病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伊山羊的输液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流光了,管子里的血都快冒到输液管中间那个胶囊那里了。这才想起来我本应该是注意他输液的。圆脸儿小护士走过来白了我一眼,说道:“你都在这儿干吗了!看不到病人的药都滴完了么?”   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刚打了一个盹儿。”   她白了我一眼,麻利的换上药瓶,就要往外走。   “护士同志!”,我赶忙叫住了她,她站住脚回头看我一眼,有些烦躁的说:“什么事儿?”   我走到她身边,她一脸警惕的像看流氓一样的看着我,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摆摆手让她别误会,然后压低嗓子指着病床上的伊山羊问她,“他,哪里怪?”   彭,病房的门被推开了。惊得我又是一身冷汗。方才那个胖胖的圆脸儿小护士端着个大盘子走了进来。一看是她,我从病床上站起来,看了一眼伊山羊的输液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流光了,管子里的血都快冒到输液管中间那个胶囊那里了。这才想起来我本应该是注意他输液的。圆脸儿小护士走过来白了我一眼,说道:“你都在这儿干吗了!看不到病人的药都滴完了么?”   我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刚打了一个盹儿。”   她白了我一眼,麻利的换上药瓶,就要往外走。   “护士同志!”,我赶忙叫住了她,她站住脚回头看我一眼,有些烦躁的说:“什么事儿?”   我走到她身边,她一脸警惕的像看流氓一样的看着我,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我看到她的小胖手在悄悄的往盘子里那个大注射器上伸,吓得我赶忙摆摆手让她别误会,然后压低嗓子指着病床上的伊山羊问她,“我是想问,他,哪里怪?”   她听到我问这个,放松了一下,用舌头抿了抿嘴,明显是想说点什么,我一脸希望的看着她,她目光闪烁,有点不敢看我的脸。最终她还是迟疑着摇摇头,说:“没什么。”然后一扭头就走了。   我回到床前,看着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的打着呼噜的伊山羊,我愁啊,我烦躁啊,我一缕一缕的薅头发啊。这都叫啥事儿啊?   我大概捋了一下,这几个小时来发生的事。昨天下午,我没招谁没惹谁的在晒太阳喝茶调戏老大娘,然后床上这孙子给我打了个电话,先是让我陪他去闵王台,我还没答应,就直接飞过来了,然后掏出了个该死的罐子。在随后的几个小时内他先是给我看了他爹的日记,又跟我坦白了当年打昏我的事儿,告诉我他爹其实没死,只是失踪了,再然后回到店里他就开始使劲儿的扣那个该死的罐子,然后到这里来。   不对,我好像忘了点什么事儿。要不我再捋一遍吧。昨天下午我没招谁……再然后,罐子,日记,87201。我嗖的站了起来,那个电话不就是当年伊老爷子考古队的番号么?我拿起伊山羊的iphon看了一下那个数字下面存着的电话号码,很普通的一个移动号码。我又尝试着打了过去,这次不再是占线音了,响了几下,电话终于接通了。我心脏扑通扑通的开始狂跳,仿佛电话的那端有一个恶鬼,随时都会顺着信号从这部当今世界上科技含量最高的手机里爬出来。   “歪……”我声音有些颤抖。“你是谁?”   电话那端依然沉默,我也没有再问,只是这么僵持着。最后那边仿佛传来了一声叹息,随即电话被挂断。屏幕上显示出通话时间,01:40,我长吁了一口气,太操蛋了。我看着躺在床上睡的呼呼的伊山羊,恨不得把他从床上揪起来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破罐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这个破电话。   我晃了晃伊山羊,“老羊,老羊……”他睡得很沉,可能药水添了安定之类的药物。我看到他手上举着的两个粽子,也实在是有些不忍心叫醒他,此刻我也开始有些累了。眼巴巴的看着他滴完最后一滴药水,按了护士铃,半倚在空着的病床上开始迷糊,来给伊山羊拔针的是先前与那个胖胖的小护士一起的瘦高个女孩儿。她进来看到我在迷糊,蹑手蹑脚的拔掉伊山羊手腕上的针管,收拾了空药水瓶。悄悄的走了。   我累极了。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问了。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敲门,我随口喊了一声请进,也没起来,睁眼看了一下,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个纤细的女人,穿了一件火红的风衣,手里提了一个很大的包裹。我很疲倦,从床上探了一下身,揉了揉眼睛,当我看清楚来人的模样,蹭的从床上跳了起来。   “小路?你怎么来了?”我惊讶道,因为来人正是伊山羊的老婆,卢路。   她把手指放在嘴巴上朝我嘘了一下,走到伊山羊的床前,把包放到地上,皱着眉头看了她老公一眼,扭头有些责怪的低声跟我说道:“你怎么让他喝那么多酒?”   “好久没见了,就喝得多了点。”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又奇怪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的?”   “有烟没?”她朝我伸出手,在灯光下她的脸色很白,却又画了很浓的妆,两颊上面的腮红摸得有点过分了。以前我记得他是个挺素雅的女人,怎么变化这么大?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递给她,又自己叼了一只,我打着火机递过去,她把头凑过来把烟点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没有回答我,而是女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伊山羊,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小路?”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把事儿跟她坦白了,毕竟那是他老婆,但是我又怕吓着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拿起电话朝她晃晃,“你电话换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她扭头朝我喷了一口烟,突然格格笑了一声,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我头皮突地麻了一下,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笺,用口红在上面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五个血红的数字—87201。   我一下子就惊醒了,发现我还是躺在病床上,原来做了个梦,我摸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心想,他妈的太真实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看了看对面病床上的伊山羊,他依然还在昏睡,没有要醒的意思。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我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关节有些酸痛,头也昏昏沉沉的。我开门出去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又在楼道里抽了一根烟,才觉得略微好了一些。   回到病房,伊山羊仍在昏睡,我打开病房的窗户,外面的冷空气吹得我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这时候病房门被人推开,稀里哗啦进来了一群人。我扭头一看,是一个老大夫领了一群年轻的大夫来查房。   我赶忙走过去,老大夫从眼镜片上面看了我一眼,拿着病历指了一下床上的伊山羊,问道:“病人一直没醒么?”   我说没有,然后他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走过去伸手扒拉了一下伊山羊的眼皮。在病历上写了几行字,跟我说,“没有什么大问题,让他自己醒了就好了。有什么问题及时跟大夫沟通。”然后转身就领着那群年轻大夫走了。我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知道他没事了。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叫了他几声,没有反应。   我百无聊赖的坐在凳子上,回想着刚才那个梦,看着伊山羊的iphon上面的那个数字,心里若有若无的好像抓住了点什么,87201?我忽然想起来那本日记,那上面肯定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于是伸手翻了一下他身上。没有,我明明记得是在酒店把日记还给他了,难道是丢了?   我拿出电话,找到罗小兔的电话打了过去,响了很久,才接电话,“谁啊?讨厌,这么早打电话还要不要人睡觉了。”兔子在那边懒洋洋的抱怨着,听声音像是刚醒。   “小兔,是我。”   她听到是我的声音,有些不情愿的问道:“铁师傅,什么事啊?找我姐啊?我姐昨晚没回来。”   我听到她说罗玉函昨晚没回家,我心里有了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赶忙追问道:“你姐没回家?去哪了?”   “我哪知道啊?可能是去她男朋友那里了吧?”兔子的声音有些促狭。我心里突然有种无穷的失落,想着昨晚她有些挑衅似的说那些话犹然在耳。你是我什么人啊?凭什么管我?我强压着憋闷哦了一声。   “怎么啦?这会儿知道难过啦?早干什么来着?”兔子听出来我的失落,在那边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   我没心思再跟她说别的,就跟她说一会让她去店里帮我找找那个日记本。   她说没见着,应该不在店里。因为要是在店里的话肯定昨晚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了。因为我们那桌最后是她带人收拾的,没有发现什么日记本。说一会儿再去帮我找找。然后她最后又说,“其实,我姐那个什么。”   我说,“没事儿,祝她幸福。”然后就把电话扣了。我觉得祝她幸福这句我说的特悲壮,有点儿烈士的感觉。祝xx幸福这句话我个人认为是中国语言里最操蛋的一句话。   我自己劝自己别多想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少了一棵咱再找。然后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努力的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事儿。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又把心思放到当前这件事儿上来。日记丢到哪里去了呢?难道在店里?   我看着床上的老羊还没有一丝想醒来的意思,我就出了病房去了护士站,想交代一下,我回店里看看是不是昨晚出事儿的时候掉到店里了。到了护士站一看,昨晚那圆脸小护士还在那里,我问她,“你咋还没下班?”   她抬头看到是我,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问道:“什么事儿?”   我心想现在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毛病啊?一个比一个的大脾气。我说:“你帮我看着点我那朋友,我回去有点事,去去就来。”   “一会儿你去交点住院押金啊,你可欠费了。”她拿着一张单子扒拉了一下。我说我不交了三千了么?   她撇着嘴说了一句,不够。然后再也不搭理我了,我说,你们给他输的是金条啊?不是就是喝多了么?怎么花这么多钱?   “有事儿问大夫去,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气呼呼的瞪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什么?”我心想你这可有点欲盖弥彰了,我觉得昨晚在急诊室肯定发生了点什么事,可是她又不肯告诉我。我看到她这个样知道不会再问出什么来。   我就随便交代了几句,就离开了医院。   我打车到店门口的时候,看到门口站了一个人。我下车一看,是张大妈。我这才想起来,她的烟摊儿还在我店里放着呢。   “大姨这么早啊?”我赶忙小跑着过去打招呼。   “这都几点了?还早?”她把脸从围得严严实实的大围巾里扒拉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说,“你小子昨晚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开门?做生意都像你这样就都饿死了。我昨晚从网上看到有个小伙子没钱租房,就在人小区里盖了一个蛋,在里边住着,现在这个社会生存压力这么大,你还不勤快点。”   我听着她的絮叨头嗡嗡直响,不住的点头说 是是是,好好好。赶快掏出钥匙拉起卷帘门,帮她把烟摊儿抬出去。忙活完了,她随手塞给我一个袋子,说“还没吃早饭吧?今早我包了几个包子,你拿去吃,这么大人了也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羊肉大葱馅儿的,喷香。我笑嘻嘻的说还是大姨你疼我,就跟我妈似的。   她说我可不想再要你这么个儿子,我家里有那一个就够了。然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一拍大腿,说:“对了,小鱼,昨晚你大叔从外边鼓捣了一个东西,说是什么宝贝,你给我看看。”   我心里一紧,这两天我被突如其来的宝贝搞得快崩溃了。先是那个什么罐子,又是罗玉函的玉扭丝纹瑗。我一听连她也要拿个什么宝贝给我看,我就没心思吃包子了。她跑出去从电动车后座上抱进来一个黄帆布包。我就更紧张了,我心想现在咋这么多黄帆布包?特别是黄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罐子。   我皱着眉头拧了拧太阳穴。一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她手里接过来一掂量,心里就凉了半截,咋连重量都差不多啊。难道现在真的到了战国青铜器玉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   张大妈看着我一脸纠结的样子有点担心的问道:“小鱼你哪儿不舒服?”   我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想起了我妈也经常这么看我,我一横心,打开了那个黄帆布的包裹。   我心里一紧,这两天我被突如其来的宝贝搞得快崩溃了。先是那个什么罐子,又是罗玉函的玉扭丝纹瑗。我一听连她也要拿个什么宝贝给我看,我就没心思吃包子了。她跑出去从电动车后座上抱进来一个黄帆布包。我就更紧张了,我心想现在咋这么多黄帆布包?特别是黄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看起来也像是一个罐子。   我皱着眉头拧了拧太阳穴。一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从她手里接过来一掂量,心里就凉了半截,咋连重量都差不多啊。难道现在真的到了战国青铜器玉器满天飞的地步了么?   张大妈看着我一脸纠结的样子有点担心的问道:“小鱼你哪儿不舒服?”   我看着她一脸期待的样子,想起了我妈也经常这么看我,不容置疑,我一横心,打开了那个黄帆布的包裹。   当我看清楚包裹里面装的东西以后,不由得开心的乐了,张大妈在一边看我笑,赶忙问道,“这是个宝贝不?”   “这个东西嘛。”我指着那个东西说,“是不是打美食街路口那里一个民工手里买来的?”   “对对对,你大叔就是这么说的。”张大妈一看我还知道来历,就不由得有些兴奋,以为真是个好东西。   “然后他还说这是从那边工地上刨出来的?”我笑着继续问她。   “对对对,小鱼你还真有本事,这些都知道啊?”张大妈丝毫没有察觉到我话里的另一种意思,还是很期待的看着我,希望从我嘴里听到这是一个宝贝的消息。   “唉……”我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说下面的话,“大姨,大叔买这个花了多少钱?”   “说是五百。”张大妈有些肉疼的吧唧了一下嘴,在她眼里五百块钱是一千个包子,是十来袋面粉,是一家人半个月的口粮。“你快说啊,它是不是个宝贝?是哪个朝代的?值多少钱?”   “大姨。”我咳了一下嗓子,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这个东西,是个假的。”我一看她脸色立马变绿了,赶忙安慰她道:“大姨你别着急,你听我说。”   “这个东西现在市场上有很多,都是河南人造的。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九转乾坤宣德炉,你看看上面雕的这些猴子马啊什么的,还有下面的香炉,这都是塑料模子压出来的。”   “塑料的?”张大妈怀疑的摸了摸那个东西,“这不是汉白玉的么?你再仔细看看。”   “大姨。”我摆摆手让他别着急,“这种材料,有不明就里的人觉得是玉的,或者石材的,还有说象牙的,我还见过一个说这是紫砂的。其实这东西材料的学名叫“热固酚醛树脂”。”我看了在一边有些迷糊的张大妈,指着那东西继续说道:“当时那个人还跟大叔说用火烧烧试试来着吧?”   她点点头,说:“要是真是树脂塑料的话,怎么不怕火啊?还这么沉?”   “这就是大叔上当的根本问题了,其实这材料你天天见。”我指了指外面不远处摆着的一个台球案子跟她说,“台球,就是用这个做的。”   她一听彻底急眼了,张嘴就骂,“妈个比的臭老头子,花五百块钱买个大台球!”我赶忙安慰她让他别着急,我说,“这钱,大姨你放心,没不了。”   我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接通了张嘴就骂,“王富贵你行啊,骗到老子头上来了。你他妈赶快滚到我店里来。”   “鱼爷,您说明白点,我王富贵就是再傻B也不敢在你太岁头上动土啊。”电话里的人撇着一嘴正宗的河南开封音有点摸不着头脑。   “昨晚你是不是在美食街卖炉子了?”   “对对对,有这事儿,被个傻逼老头花了五百块钱买去了。”他自知失口,又有点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位老先生……是您什么人?”   “你别管什么人,总之你他妈赶快滚过来,把昨晚的钱原封不动的带来。”我扣了电话,又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笑着跟依然怒气冲冲的张大妈说,“您在这儿等一会,钱一会儿原封不动的还给您。”   她听我这么说才面色稍微好了一点。   不一会儿,一个矮小的汉子,从门口伸进脑袋来贼头贼脑的看了看。我一看正主来了,跟张大妈说,“你看,钱回来了。”   “鱼爷,有日子没见了。”来人朝我抱抱拳,走了进来。   我笑着朝他招招手,指着张大妈拿来的那个九转乾坤宣德炉问他,“你看看,这可是你的货?”   “甭看了,这东西本市除了小号再无分号。”他话里话外还透着那么点得意感,又从口袋的钱包里抽出五张看起来有些皱皱巴巴的红票子,“既然找到鱼爷这里来了,我也绝无二话。”   我把钱接过来递给张大妈,张大妈欢欢喜喜的接过去,然后又揪了一下我的衣角,低声问道:“你怎么还认识这样的人?小鱼我可跟你说啊,现在这个社会坏人可多着呢,你可得多长个心眼儿,别跟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学坏了……”   我笑着答应了一声,张大妈满意的走了。   我看着眼前的贼眉鼠眼的汉子,说,“人家别的骗子还时常的换换地方,换换招数,你倒好,万年不变,同一个东西,同一个地方,连装备也是就那一身民工装,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在那片儿都混成这几年最熟脸孔了,怎么还能有人上你当?”   “玩儿呗,咱又不靠着这个活。”他鄙视的挡过我递给他的白将,从兜里掏出盒苏烟来,跟我说,“你那个太呛,我抽不惯。”   王富贵,河南人,虽然长得贼眉鼠眼的像个骗子,当然他也兼职骗子这行。但其实这个人并不简单,是这行里的名人,其实他本名不叫王富贵,而是姓孙,具体叫什么谁也不知道,谁问他也不说。他是河南永城孙家的一个嫡系子弟,说起永城孙家,可是我们这行里不得不提的一个家族,这些年北方古玩市场起码四分之三的假货都出自他们手里,但这也还不是让他们在这行里威名赫赫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们姓的那个孙是孙殿英的孙。   王富贵这人,来我所在的这个小城有三四年了,从他手上流出去的东西那不是一星半点儿了,并且因为孙家的关系,他掌握了很多这行里的消息。行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保准是第一个知道。   我与他认识还有个故事,当年他也是抱了个东西在美食街路口骗人,没料想当时他骗的人是本地的一个挺有名气的大哥,后来那位大哥发现被骗后,满世界的追他,他误打误撞的跑到我店里来了,当时见他可怜,就帮他藏了一下。后来又托人帮他说和,才把事情了了,所以他倒是跟我没二话。   “鱼爷,气色不咋地啊。”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烟,看着我说,“遇到什么事儿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跟他说,“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我朝他抱抱拳,说,“今天谢谢你了。”   “鱼爷你还跟我客气。”他笑眯眯的看着我,“这事儿原本就是我不对,要早知道昨天那位老先生跟你有渊源,我就跟他明说了。”   “富贵,我听说闵王台最近出了些东西?这事儿你知道么?”我斟酌着问了他一句,他毕竟消息要比我更灵通一些,应该知道点什么。   “我就知道你要问我这个。”他三两口把烟抽完,把烟屁股摁死在烟灰缸里,“这事儿说起来我倒是知道一些,说来也奇怪,那个地方可不是个能出东西的地方,可是最近的确是从那边流过来不少好物件,都是正经八百的开门战国的东西。家里原本也想去一趟看看,后来听说院里也去人了,就没凑热闹。”   “流过来的东西你见过没?”   “就见过一个瑗。”   “玉扭丝纹瑗。”我苦笑着接下他的话头。   “恩?鱼爷也见过了?”他抓抓头皮疑惑的看着我。   我心想何止是见过,我还摸过。罗玉函,唉。我摇摇头,不再去想她,跟他说道:“那东西我倒是见过,只是没想到是从闵王台出来的。”   “鱼爷既然见过,那可看出什么问题来了么?”他一脸神秘的看着我。   “无非就是有个血沁罢了。还有什么?”我白了他一眼,我不大想再说起这个东西,因为它现在的主人已经有了男朋友了。   ““我只知道院里藏了一件,那一只可是传世的物件儿,满清的时候就在宫里了,莫非还有别的什么出处?”   “一只是传世的,一只是刚刨出来的明器。传世的那一只,我也见过,那是真真正正没进过土的东西。要是说这个带纽纹的玉环,先前倒是也见过不少。可是像这样的内外双层环以前就那一只,现在又多了一只。且是同时期的,工艺都一模一样,自然是出自一个匠人手中。应该是一对的东西。出处嘛……”他沉吟了一下,“自然是有的,只是现在还没查到……”   我作势欲打,他赶忙躲了一下。我说你说的尽是些废话。   他拿出他的苏烟,扔给我一根儿,正色道:“不过,说真的,那东西我看是有点邪性。要不原主也不能那么着急找买主,鱼爷我可告诉您一声,要是那东西被您朋友得了,可一定得注意点。在死人手里攥了两千年的东西了,可不是什么好相与。”   “既然是神器,自然就有它该待得地方。”我突然有点担心罗玉函,不知道我昨晚跟她说的那些,她有没有往心里去,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是瞎担心,我在这愁得跟什么似的,人家不一定在哪风流快活呢。我突然觉得我这会儿有点像怨妇。   “神器不神器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左右瞅了瞅没人,才趴到我耳朵上说道,“家里来的消息,说是日照那边为了这个可是着实死了几个人。”   “怎么死的?”我惊讶道,我没想到事情严重道这个地步。   “说是千年恶鬼索命。死的都挺惨的,自己把身上抓烂了,据说肠子什么的都抓出来了。”他啧啧了几声,摇摇头,就像是他亲眼看到了一样。   “你说什么?”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伊山羊昨晚挣扎着抓那个罐子的申请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我眼前一阵恍惚,一下子站不住,身子晃了几下。   “自己抓死的啊?”他看到我这么激动,也是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扶我。“鱼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点,朝王富贵抱抱拳,说:“兄弟,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你若有事,就去忙吧。”   他看我这是送客了,心里虽有些疑惑,但也没说别的,只是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那好,我就先走了,要是鱼爷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王富贵帮忙的,可千万不要客气。”   说完转身就要走,我喊住他指指那个台球料的九转乾坤炉,“这个你也抱走。”   “好,这东西放在在鱼爷这里的确是不合适。”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弯腰抱起那个大台球走了。   我看他走远,赶忙把门关上,开始找那个日记本。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我找了一个遍,没有?我努力地回忆着昨晚从聚美斋出来,伊山羊待过的地方。我开门出去,看了看我停在门口的侉子上,也是没有,这可奇怪了。那可是伊老太爷的遗物,伊山羊肯定是会妥善保管,指定不可能随手就扔了。   深秋的天气开始渐渐寒冷了,我缩在我的太师椅上,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无助过。这十几个小时是我这辈子过的最漫长的一段时光,我很疲倦,缩在太师椅上闭上眼睛,一幕幕的画面从我眼前掠过。我自己一个人在这些画面里冷的瑟瑟发抖。   我忽然觉得身上一重,我睁开眼睛,发现有个人站在我前面,手里拿着我的外套正盖在我身上。   “小桃?”我有些吃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儿,“你怎么来了?”我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生疼,不是做梦。我被昨晚小路那个梦搞到神经衰弱了,怕眼前的女孩儿也是从我梦中来。   “哥。”小桃看起来像是刚哭过,眼圈有点红,饱含着委屈的喊了我一声,我心里一颤。赶忙站起来,帮她把背上那个沉重的旅行包摘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又有点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张罗点什么。   “哎,对,你吃早饭了没?”我抬起手腕看看表,才九点半。   她撅着嘴巴摇摇头,脸上身上都有点风尘仆仆的颜色。我说走我带你去吃点饭。她摇摇头,说不饿。   “那我给你倒杯水。”我赶忙找出干净的杯子,想去给她倒水,走到饮水机前面才发现水桶里面早就空了。   “那我给你倒杯水。”我赶忙找出干净的杯子,想去给她倒水,走到饮水机前面才发现水桶里面早就空了。我有点尴尬的看看她,她看见我尴尬忙说哥我不渴。我转了一圈就只找到了刚才门口张大妈给我的那个纸袋,里面还有几个包子,还不是很凉,我拿起来递给她,有些无奈的说,你哥这儿就这几个包子了。   她红着眼圈接过去,拿出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哇的哭出声来了。我赶忙过去安慰,怎么了这是?包子不好吃啊?她扑到我肩膀上哭着摇摇头,绝望的哭道,“哥,我哥不见了。”我听得有点迷糊,就抱了抱她,扳着她的肩膀替她擦了擦眼泪,把她摁在凳子上,安慰道,“小桃你别着急,你慢慢说。”   她把嘴里的包子嚼了嚼,咽下去。抽泣着又咬了一口,说,“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联系到他了,家里电话打不通,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我回来一看,家里都空了,像是搬家了。路姐姐也不见了。”   我听她说的越来越迷糊,伊山羊不见了?那现在躺在医院那位是谁?电话打不通我是知道的,难道是真出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   “你别着急,你哥在我这儿,没事。”我安慰她说,她听到我这么说赶忙扭头在店里寻找,我说,“他不在这儿,你先吃,吃饱了我带你去找他。”我跑出去从张大妈烟摊上拿了一瓶营养快线,拿回来打开给她。她狼吞虎咽的吃着包子,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营养快线。看来是饿惨了。我说你别着急,慢慢吃。不够我再去给你买。   她点点头,我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来三天了。”她抹了抹嘴,抽泣着说,“我在北京找了我哥所有的朋友,他们都说不知道。”三天了,看她的样子,这三天应该遭了不少罪。心疼的摸摸她的头,说,“你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她摇摇头没说话,我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知道她这三天她肯定是吃不下喝不下,也哭了无数场,心里一阵酸疼。我去张大妈那里要了一点热水,湿了一条毛巾帮她擦了擦脸。   她摇摇头没说话,我看着她脸上的泪痕,知道她这三天她肯定是吃不下喝不下,也哭了无数场,心里一阵酸疼。我去张大妈那里要了一点热水,湿了一条毛巾帮她擦了擦脸。她几口把剩下的包子填在嘴里,打了个饱嗝,提溜着她的大旅行包,嘴里嘟嘟囔囔的说,“肘……”   “吃饱了?”我一下子被她逗乐了,学着她的样子说,“行,咱肘。”伸手抓起外套,刚要穿,啪的从我的外套里掉下来一个东西,我捡起来一看,日记。我拿着日记有点发呆,心想这日记本怎么会跑到我衣服里来?找了半天原来是在这里。   “介是啥?”小桃嘴里的包子还没咽下去,看我拿了本日记,就有点好奇的问,我把日记递给她,问道,“你见过这个东西么?”   她接过去看了一眼,一下子噎住了,在那噎的呜呜的叫,我赶忙给她营养快线瓶子让她灌了一口,我帮她捋了捋背。她好不容易缓过来,惊讶的指着上面伊笑升三个大字说道,“这不是我爸的名字么?”   看她的样子好像是真的没见过这个日记本,伊山羊可能是不想让小桃掺和到这些事情里面。他们兄妹从小相依为命,相互都很依赖。伊山羊从小就把小桃保护的很紧,生怕她磕着碰着。伊山羊那些年那么拼命的赚钱就是为了要给妹妹一个好的环境,把她送出国自然也有安全方面的考虑,说白了玩古董就免不了跟黑道白道的打交道。不一定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了。这些年在这行子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我着实的经历了不少事,见识了不少事。   “先收起来,等一会儿再看,刚才我也在找它,最近发生了些事,可能这本日记能告诉咱们点什么。”我穿上外套,拿出头盔递给她一个。她接过来,有点跃跃欲试的说,“哥,咱们要骑摩托车啊?”   我说恩,她说一会儿我让我骑吧?我说你会骑么?她可能是因为有了哥哥的消息,或者是见到我终于有了点依靠了,小女孩活泼的本色此刻显露无疑。她撇着嘴,说,你少小看人。然后低头从她的大包里翻出来一个奖牌,上面用英文写着,F-I-M。我说这是什么?她撇着嘴说没见识,这是国际摩托车运动竞技赛的会员徽章。   我惊奇的说,你真会骑啊?   她从手腕上解下一根头绳,利索的把头发扎了一个马尾。将头盔带上,说,肘。我说你嘴里还有包子啊?她说没有啊,她说现在美国的华人年轻人都这么说。我说那好,咱肘。   当她看到我的侉子的时候,她完全被惊呆了,呆呆的看着我的爱车很久,然后可能不知道怎么说,就说,哥你可够酷的哈。   我说你还骑么?她立刻麻利的背着她的包跳进挎斗,说我这次还是当回钱小样吧。   她紧了紧头盔,做了个希特勒的手势,说,肘!   我踩了两脚,把车发动起来。朝医院方向跑。小桃在旁边兴奋的大吼大叫,可能是因为快要见到哥哥了,她心情好了一点。我心中的阴霾也被她稍微驱走了一点。虽然事情一件儿也没解决,但是看着身边兴奋的小桃,也好像看到了一点希望。毛主席保佑我,将这世间的一切牛鬼蛇神全部扫除。   路过个ATM,我让小桃等在车上,我去取了五千块钱。然后拿了一叠递给小桃,说你这一阵穷坏了吧?一会儿去买身衣裳换换。她很不客气的把钱装到兜里,给我敬了个巴顿式的军礼,然后说,肘。   她现在心中根本没有别的任何想法,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见到她已经消失了两个月的哥哥。她却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哥哥为什么消失,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一样,她这个年龄总是做着这样那样的关于青春幻想与未来的梦。我不忍心将她从梦中惊醒,我怕她从梦中醒来,看到现实的丑恶,会让她一下子横死在我的面前。她坐下的这辆侉子,她并不知道终点在哪里,甚至她从来没有问过我将把她带去哪里。她只知道,等侉子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她将见到她的哥哥。   “医院?”当我把车停下的时候,她猛的扭过头看着我,眼神如刀。我赶忙解释,“昨晚你哥喝多了,酒精中毒而已,不要紧。”   她听我这么说,才面色稍缓,从侉斗里跳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然后拿个小镜子照了照,把镜子递给我,说,拿着。我老老实实的接过来,举着让她照,她从包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往脸上扑了些粉底,然后问我,这样行么?我说,肤若凝脂,美若天仙。   这个细心的小姑娘,生怕被她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为她担心,而在精心准备着她的妆容。粉底,遮盖住她的泪痕,眼影掩饰了红肿的眼圈,口红抹掉了嘴角的苍白与悲伤。   “你多久没回国了?”我在电梯上问她。她略微有些紧张,脸颊上透出连粉底都掩盖不住的一抹绯红,洋溢着一种少女独有的气息,我看的一阵恍惚。   “一年多了。”她仰起下巴想了一下,又撅了一下鼻子,有些恨恨道,“臭山羊,居然跟我玩失踪。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我笑笑,想象着一会儿他们兄妹相间的场面,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虚。有这样一个妹妹,真好啊。我是独子,从小便是孤单惯了。虽说有些堂弟妹,可也隔得很远,总是聚少离多。我一直都想有个弟弟或者妹妹陪着,这也是我羡慕伊山羊的一种原因吧。   电梯在8楼停下,我领着小桃走出电梯。恰好对面的电梯门刚刚合上,我突然在它合上的瞬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瘦背影,我咦了一声,没等看清楚,那电梯便已经关好门往下行驶了。小桃听到我咦停住脚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心里告诉自己不可能,可能是我眼花了。   来到病房门前,我让桃子等在外面,跟她说给伊山羊一个惊喜,她乖巧的点头答应,我推门进去,喊道,“老羊,你看看谁来看你了。”话还没说完,我就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原本躺着伊山羊的那张床已经空空如也,并没有人躺在上面。倒是旁边的床上新搬来了一个病号,床边有两个人正在表情奇怪的看着我。   我四处寻摸了好一阵,小桃可能在外面等的不耐烦了,就闯了进来。四处看了看没看到她哥哥,就有些奇怪的问我,“我哥呢?你不是说他在这么?”   我说是啊,他原本应该在这啊。我问旁边床边站着的那两个人,“老师,你们看见这个病床上那人没?”   其中一个男人跟我说道,“刚出去不一会儿啊。你们前后脚的事儿。”   我一下子想起刚才电梯里那个背影来了,连谢谢都来不及说,赶忙追出去。小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在后面背着打宝追着我一个劲儿的问怎么了。我说你哥跑了,追。她紧了紧肩上的背包说,肘!   跑到电梯间,我们发现离我们最近的电梯在12楼。医院里的电梯每层都要停留很久,以便接临时下楼的病人。我说跟小桃说,肘楼梯。我们两个顺着安全通道往下跑。已经缺乏锻炼很久的我,跑的气喘吁吁,跑到四楼我就有点跑不动了,小桃看我跑不动,就一把拉着我的手拖着我往下跑。嘴里念叨着,肘肘肘肘肘……   等跑到一楼,哪里还见得到伊山羊的身影?我们在医院里搜寻了一大圈,也没有发现任何他留下的痕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小桃有些没主意的问我,“哥,咋办?” 我看到病房楼前面停了一排出租车,我安慰她说,你别着急。就走到那一排出租车旁边抓住一个出租车司机问道,“师傅你见刚才有个穿灰色衣服的,挺高挺瘦,留着山羊胡,大背头的一个人打车了没?”   “看见了啊。”胖胖的出租车司机拿这个保温杯往嘴里灌了一口,有些警惕的看着我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一把拉过身后的桃子,指着她说,“这个是刚才那人的妹妹,刚从美国回来看他。”出租车司机一看是个小姑娘,就乐呵呵的说,“刚走不多会儿。刚打我前面的车走了。”   “往哪个方向走了?”我问他。他指了指马路,说朝南走了。朝南走?我就觉得事不好了,我的店在医院的北面,而南边是火车站,长途汽车站,还有飞机场的接客站。   我拉着小桃就往我的侉子那里跑,到了侉子旁边,我从侉子斗里面拿出头盔让她带上。我也来不及戴头盔了,跳上侉子猛踩几脚,打着火。小桃麻利的跳上挎斗,然后硬是把我的头盔摁到我的脑袋上,她才自己带好。叫道,“肘肘肘肘……”我说你能换个词儿不?她愣了一下,然后做了个希特勒的手势,指着前面说,“赖次,够!”   面对着眼前茫茫的车海,我骑着我心爱的侉子无所适从。我跟小桃在火车站汽车站飞机接站亭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伊山羊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突然桃子站住不走了,问我,哥,你没我哥电话么?我一拍头,是啊,小桃没他电话,可是我有啊。他先前可是给我打电话来着。结果我一摸口袋心就凉到半截了,我愁眉苦脸的从兜里掏出个iphone跟小桃说,甭打了,他电话在我这儿。原来是早上我走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电话装到我兜里了。   伊山羊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为什么小桃说他失踪两个月了?为什么他把那个罐子拿到我这里来了?为什么伊老爷子的日记他会放到我的衣服里?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救救小路?怎么救?小路在哪?她怎么了?我趴在侉子把上开始揪头发,闵王台?难道伊山羊去闵王台了?我扭头看着一脸失落的小果子,问道,“在你哥失踪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面对着眼前茫茫的车海,我骑着我心爱的侉子无所适从。我跟小桃在火车站汽车站飞机接站亭漫无目的的转来转去。伊山羊就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突然桃子站住不走了,问我,哥,你没我哥电话么?我一拍头,是啊,小桃没他电话,可是我有啊。他先前可是给我打电话来着。结果我一摸口袋心就凉到半截了,我愁眉苦脸的从兜里掏出个iphone跟小桃说,甭打了,他电话在我这儿。原来是早上我走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电话装到我兜里了。   伊山羊为什么不打招呼就走?为什么小桃说他失踪两个月了?为什么他把那个罐子拿到我这里来了?为什么伊老爷子的日记他会放到我的衣服里?他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救救小路?怎么救?小路在哪?她怎么了?我趴在侉子把上开始揪头发,闵王台?难道伊山羊去闵王台了?我扭头看着一脸失落的小果子,问道,“在你哥失踪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小桃努力地想了一下,摸着脑袋跟我说,“也没跟我说过什么啊。”忽然她一拍脑袋,说,“对了,他说过用我的身份给我存了一笔钱,还给我寄到学校一张国内商业银行的卡。我当时还问他了,为啥不直接打到我的美国账户上,他说怕我乱花钱,等我回国之后再能用。我当时还奇怪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拿,而是给我寄过去,这么久了我都把这事儿忘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他想不要我了。”说着说着嘴角就开始往下撇,眼圈一红,眼泪就咕噜咕噜的往下滚,冲的她脸上的粉底一道一道的。   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他或许有他的苦衷。也许他遇到了一些麻烦,不想让你跟着受连累。”我扳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一切,有我呢。别怕。”   小桃抽泣着点点头,再没说话。   我叹了一口气,知道她心中难过,也不不知道怎么安慰,看当前这个情况,要找到从医院逃跑的伊山羊,无异于大海捞针。我带着小桃返回医院,看看伊山羊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没有。   到了医院,我去护士站看了一下,那个圆脸的小护士已经不在了。朝正在值班的护士打听了一下,说是下班了。我总觉得那个小护士知道点什么,可是又不想告诉我。我办完了医院的手续,便带着小桃回到店里,   看着重新变得沉默的小桃,我心里更加烦乱。我感觉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伊山羊一步一步的成功把我拉进来,那个罐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伊山羊难道真的是毫不知情么?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开始跟我说的那么简单。   小桃把身体蜷缩在太师椅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喊了她一声,让她把日记拿出来给我,她哦了一声,从包里翻出日记递给我。   我坐在柜台上翻看了一下,里面好像是记载了当年伊笑升他们当年的一次考古记录。昨晚我只是大体翻了一下,就发现了当年被伊山羊骗的事,然后就再没有看。   日记还是从湘西开始的。   1985.7.22 晴 里耶   看来有必要天门山一行了。   1985.7.23 晴 里耶   我把想法跟队里的同志说了一下,大家各抒己见,最终决定了,由我带队,建中,李正,孙解放,一起进山,看看那个洞。   1985.7.24 晴 天门山   在苗人向导同志的带领下,我们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洞穴,真是鬼斧神工,大自然是伟大的,应该是冰川运动留下的冰穴。我们进去看了一下,发现了古人类活动的迹象。报道已经记录。   1985.7.25略阴 天门山   今天我们又一次进入了洞里,按照赶尸人与李同志的说法,那两个东西都是应该从这里面被人拿出来的。我们探进了五百米左右,发现了洞壁上面的壁画,这里应该是古人类用于祭祀的一个洞穴。   这篇日记下面画了一个古怪的图案,一个双层圆圈里面画了一个人面鱼身的怪纹,圆圈里面的人面张着大嘴像是在哭号,我突然觉得有点眼熟,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我继续往下看。   1985.7.26 小雨 天门山   苗人向导同志不肯再带我们继续往深处走,说不敢触怒鬼神。我跟建中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我们自己进去。苗人同志也同意了。   7.28   外面天气不明,我们现在正在洞中,应该是离外面四千五百米左右,洞是往下倾斜的,气压表显示我们还在海平面以上,发现大量罐体,有一部分已经破损,发现这种罐子并不是陶器,而是青铜器外面加了一层陶片。可能是对青铜器在潮湿环境下的一种保护。古人的智慧是无穷的。这种方式极有效的保护了里面的青铜罐体在这千百年来没有被氧化。但是,这些罐子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用的呢?我们在一个破损的罐体内发现了一个玉环,有些像院里的一件东西。已经记录。   日记到了这里,后面的几页却被人撕掉了。一下子跳过了十几天。   1985 8.14 晴 长沙   孙解放同志与李正同志的追悼会定在后天,我对此次事件负全部责任,我接受组织上的处分。   1985.8.16 晴 北京   今天我没有勇气出席追悼会,我把我的工资交由建中让他替我带去。从洞中带回来的东西已经交给院里,那是同志们用生命换来的。或许它们的秘密很快就要被揭开。   然后下面的几页就是一些没有价值的信息,说的是接受的处分,好像伊笑升因为这件事遭受了很严厉的处分,大致就是一些怎么接受教育之类的话,我一直翻到最后一页。   1985.10.10 晴 山东日照   接到报告,院里立刻派我跟建中来到闵王台。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也发现了与那洞里一样的东西。我跟建中商量了一下,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现世。   1985.10.10 晴 山东日照   接到报告,院里立刻派我跟建中来到闵王台。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也发现了与那洞里一样的东西。我跟建中商量了一下,绝对不能让这些东西现世。   1985.10.12 晴 明王台村   去他妈的87201计划。   日记接下来就没有了,已经全被人有意撕掉。我看完以后沉默了很久,按这本日记上所记载的东西来看,伊山羊拿来的那个罐子,很明显跟日记里所记录的是一样的。还有里面提到的玉环,虽然他没有直接写出就是玉扭丝纹瑗,但我一看就知道肯定与现在罗玉函手上的那东西脱不了干系。   并且日记里还提到死了人,尽管过程已经被人刻意撕掉,不知道那几页被撕掉的纸上面记录了什么。但是凭昨晚伊山羊的表现,我也能知道问题是出在那些罐子上面了。   至于25年前他们到底接了一个什么任务,我就不得而知了,从字里行间看得出这个87201考古队应该是在有意的找一些什么东西。并不是一次普通的考古行动。这个数字到底有什么含义?竟然延伸到今天?伊山羊电话上面的那个87201到底是谁?我强忍着想再拨一次的冲动。   把日记本合上,舒了一口气,刚一抬头,彭的一声,我感觉我的后脑勺碰到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身后传来哎哟一声。我赶忙回头一看,小桃正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蹲在地上。我赶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有些心疼的责怪道,“你站我后面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   小桃捂着鼻子哼哼了几声,白了我一眼。看来是被我碰疼了。我拿开她的手帮她检查了一下,她那秀气的鼻子里只是流出来一点鼻涕,并没有流血,我把她扶到椅子上。找了纸巾递给她让她擦擦。她擦完鼻涕,她才跟我说道,“哥,这真是我爸爸当年的日记么?”   “怎么了?这是你哥给我的,应该没有错。”我跟她说。   “那就奇怪了,上面写的那个什么87201是我哥给我那张卡的密码。”   “哦?”我突然明白了,我苦笑着摇摇头,心想伊山羊啊伊山羊,你到底惹了多大祸?这是有点破釜沉舟的意思啊啊。很明显的给桃子存了一笔钱,又很隐晦的留下了这么一个线索,意思就是一旦他出了意外,小桃就能靠这笔钱完成学业,而留下这个线索就是想一旦他真的死了,就要通过桃子的嘴巴告诉大家点什么。   “哥,你摇头做什么?”小桃在旁边奇怪的看着我,“难道这个数字还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么?”   “没有,可能是你哥对你爸爸的一种纪念吧。”我叹了一口气,随口说道。我并不想让她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低头看了看表,已经中午一点多了,我站起来跟小桃说,“饿了没?哥带你吃点好的去。”她摇摇头说吃不下。   我说你吃不下也得吃啊,小山羊不吃饱了哪有力气找那只老山羊啊?   她终于破涕为笑,说你才是老山羊呢。我说你哥是老山羊,你就是小山羊。   我骑着侉子带着小桃到了聚美斋。原本我不想再来这个伤心地,却又有点放心不下罗玉函,毕竟那只镯子好像是真的有点邪异,不仅王富贵朝我叮嘱了,连伊笑升的日记里都若有若无的好像提到了类似的东西。   饭点儿已经过了,这会儿聚美斋客人并不是很多,我跟小桃在大厅里找了空桌坐下。让小桃点了几个菜。我趁着她点菜的功夫去了趟前台,让前台的服务员帮我找一下罗玉函,前台的姑娘告诉我老板娘不在,不在?我心里又开始泛酸,看来兔子所言非虚,昨晚她是真的跟她男朋友在一起了,我强忍着想哭的冲动又问她,“罗小莬在不在。”   罗小莬就是兔子的大名。当被告知也不在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奇怪了。聚美斋可是罗玉函的命根子,虽说很多事并不需要她亲力亲为,但她也是每日必到,即便是是她有事,也会让小兔帮忙在这里盯着。   我给兔子打了个电话,响了几声,兔子就接了。   “歪?铁师傅啊?什么事儿?”   “你没在酒店?”我问她。   “我在学校呢,今天有课。”她有些奇怪的问,“怎么了?”   “你姐呢?”   “我姐没在酒店么?”   我说没在,她嘀咕了几句奇怪了。我说没事了,就扣了电话。朝小桃走过去。小桃看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的问,“你刚才给你女朋友打电话啊?怎么在那边这么久?”   我苦笑了一下,没回她。心想我哪有女朋友啊,唯一一个有点意思的现在还下落不明不知道在哪跟她男朋友风流快活。真窝心啊,我女朋友有了男朋友。   “说是不是!”小桃拿着筷子想拿着一把枪一样指着我,撅着嘴问。   “不是,你哥要钱没钱要模样没模样要本事没本事哪有人看得上啊?”我无奈的朝她做了个投降的姿势。   “那可不一定。”小桃看到我这样才嘟囔了几句,放下筷子拿起桌上的可乐喝了一口。菜一会儿就上来了。我看她点了一桌子的清淡,就跟上菜的服务员说,再弄个鸡汤,弄个东坡肉来。服务员记下之后下去。   我看着小桃说,“吃吧。这几天没吃好吧?”她点点头,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放到嘴巴里嚼了嚼。又问我,“你说我哥这次从医院跑了是不是因为我来了?”   我说不可能,你别瞎想,或许他有别的事呢,说不定几天就回来了。他怎么舍得不见你,再说他也不知道你来了啊。   然后她不再说话,低着头慢吞吞的开始吃东西,鸡汤上来我给她舀了一碗,递给她,说,“喝点鸡汤,你这次可比以前我见你的时候瘦多了。”她喜滋滋的接过去,说,真的吗?我说真的,她用左手手圈了圈自己右手的手腕说,哎?真瘦了点嘞。我说你,小心烫。女人担心的永远是自己的体重,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刚才还在担心他哥哥为什么失踪呢,一听说她瘦了她立马就开心起来。   尽管我那不是夸她,我也从来没有认为过女人身上多出几两肉来事多么恐怖的一件事。看到这些女孩子们精心的计算着自己每天需要的卡路里,像小猫一样的吃饭。明明都已经瘦的像胖头陀了,却永远觉得自己还能再瘦点赶上还没变身的白骨精。   我看着她心情终于好了一点,就问她,“你学校里功课不忙么?怎么就这么跑回来了?”   她低着头,喝了一小口鸡汤,把勺子在小碗里面乱转着,说,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许跟我哥说。   我笑着说,好啊,啥秘密?   她从包里掏出个本本,递给我。我一看上面全是英文,我说我不懂。她说,这是我的学位证书。我说啊?你毕业了?MBA不是要读很多年么?   她指着那个证书上说,Archaeological professional 。我说啥意思?她说考古学专业。我一听这个就开始揉太阳穴。我说你刚演完钱小样就又演杨霹雳。你为啥就是不学学人家赵青楚?   我说这要是让你哥知道了,他能背过气去。她把手摁在桌子上,把脸从桌子上凑过来,笑眯眯的一拨楞脑袋面带威胁的看着我说,所以啊,这事儿千万千万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了。   我心里想,咱们先找到他再说吧,照现在这个情况下去他有没有机会生你的气还两说呢。嘴上只能说,“恩,这事儿我就当不知道。以后再有这种事儿你也千万千万千万别告诉我。”   她说,为什么?我可是把你当好朋友才告诉你的。   我说,那你就行行好再把我当好朋友这事儿就当没告诉我吧。   她说,那不行,反正我告诉你了你就得给我保守秘密。   我说,我说你哥怎么跟我说你肚子里憋着坏呢,还生怕你被憋坏了,闹半天原来是憋了个雷,一扔出来能直接把你哥灭了。   她一扔手里的勺子说,你讨厌。   我就不再接她话了,拿了一颗烟,刚要点着,她伸手就夺了过去,扔到桌上的烟灰缸里,碾碎,朝我挥挥拳头,说,不许抽烟。   这个可爱的姑娘,还不知道她的哥哥嫂子究竟出了什么变故。她单纯的把一切希望寄托到我的身上,我不想让她难过,更不忍心让她纯净的眼眸里再有任何一点的灰暗的颜色。   我看着她继续闷头吃饭,我却没有了胃口,我兜里的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我一看来电显示,是王富贵。我站起来在小桃一脸疑惑的表情里走到一边,接起电话,“歪?富贵,什么事儿?”   “鱼爷,您是不是有位姓罗的朋友?”   “姓罗的?”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什么姓罗的?”   “一个女的,二十五六岁,挺漂亮的。”   “罗玉函?”我大惊,焦急道,“她出什么事了?”   “对对对,是这个名儿。”他在那边说,“那玉扭丝纹瑗是不是就在她手上?”   “你怎么知道?”我有点奇怪,早上我跟他说在我朋友手里,可没说就在罗玉函手上。   “这事儿一半句的说不清楚,这样吧,鱼爷,您要是不忙的话就请驾来茶馆儿一趟吧,我跟这儿等您。”听他的口气好像并不是罗玉函出了什么危险,我提起来的心略微放下了一点。随口应了一声说一会儿就到。回到桌前,继续看着小桃吃饭。   小桃看出我有点坐立不安,就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是不是我哥有消息了?”我说不是,是有个朋友出了点事,叫我一会儿过去一趟。她嘟着嘴问,男的女的?我说出事儿的是女的,刚打电话的是男的。   “英雄救美啊?”她一听就来劲儿了,把嘴一抹,有些兴奋的说,“肘。”   我一看她这样哭笑不得的说,有你什么事儿啊,不着急,你先吃饭,吃饱了我把你送店里去,你在店里等着我。   “不行。”她一拨楞头,“我就要去看着你。”   “不行也得行。”我板着脸跟她说,看她一脸的不情愿,又安慰道,“一会儿我把小熊给你送去,你跟它玩一会儿。”   她一听小熊,就更是坐不住了,站起来就催促我快走。小熊是我养的一条大白熊犬,以前她跟伊山羊来找我玩的时候就见过,后来出了国还一直念念不忘的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问小熊。说道小熊我才想起来,我已经一天多没回家了,那家伙不知道饿坏了没有。   结完帐,我骑车带着小桃顺便回了一趟家,我家就在离文化市场不远的青年公寓。房子是租来的,现在居高不下的高房价让我觉得还是租房合算,反正也没女朋友,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好吧,其实这都是借口,最主要的就是没钱。说古玩这行挣钱那也是不假,其实我手里也有几件儿好东西,随便拿出来卖卖就能换套房子,可搞这行的都有个通病,就是真有什么好东西是不舍得出的。   到了我住的楼下,我问桃子你还上去么?她从侉子上跳下来说,我看看你的狗窝什么样。我有点心虚,因为大家都知道,单身男人住的地方一般都整洁不到哪里去,更别说一个单身男人加一条单身公狗了。   -------------------------------------------   外篇一章,张小熊是条狗 ---介绍我的爱犬的。哈哈,大家可以略过。写了很久了。   张小熊是条狗,起码在我的眼里。而且看起来很巨大。每当我牵出去玩的时候。大家都会问我,那是不是条狗。或者是不是别的什么动物。当我每次跟他们说这是一条大白熊以后,他们的眼神中掩饰不住的惊诧于仰慕。同时,身体往后瞬移五米左右。大多数人,不知道张小熊是一条叫做大白熊的狗,虽然看起来很憨厚,但是人们对野兽的本能恐惧,让他们下意识的离开我远远的。然后嘴里不住的夸赞我:真牛,真牛,现在人真牛,真是有钱就什么也可以做到,想法也怪异。这个熊,每顿能吃不少吧?   其实我很冤枉,我想好好的跟大家说,其实它是一条狗。况且我也没有钱。而且的确,张小熊很能吃,每个月要吃掉我的饭钱的两倍。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还是在饥饿线上挣扎那种。然后我们两个经常同时在饥饿线上挣扎。   作为一条狗来讲,张小熊远远超过了狗的这个境界。第一,它从自己的本源意识当中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是一条狗。第二。除了我以外的大多数人都没有把它当成一条狗。第三。有时候我也不把它当成一条狗。所以,日子久了,它就不是一条狗了。   张小熊喜欢看电视,它的爪子能够准确地明白电视遥控器的每一个按键的作用,而且它看电视的爱好是跟随潮流的,有时候是新闻联播,有时候是动物世界,有时候是大染坊,最近在看闯关东。每当它安分的坐在沙发上无聊的换台的时候,我就知道,是插播广告了。   有一次,我正沉浸在在QQ上与一个看起来比较像女人的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张小熊同学,忽然扔下正在津津有味看着的探索与发现,跑到我身边,嘴角带着狞笑,咬着我的裤腿,把我从电脑的旁边拖了出去,委实,它的力量很大。我的牛仔裤是经不住它的撕咬得,我在精心计算了它的咬合力与拖力还有我的牛仔裤可以承受的最大的拉力之后,我忍痛离开了电脑,跟它到了电视机旁边的时候,蓦然发现,原来电视上正在放一部关于狗的爱情教育片,当然里面的动作尺度很大,露点,甚至更严重,让我想起了,东方某个国家的一些巨星们,松岛枫,武藤兰,高树玛丽亚。。。。。我忽然意识到,这孩子,已经长大了,也许,应该去给它找一个老婆回来。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不够细心,它的前任妈妈如果在,也许它早就步入婚姻的殿堂了。所以我毅然作了个决定,把电视机关上了。然后装作没有看到它散发着些许春意,风骚,哀怨,愤怒的眼神,回到电脑的旁边继续死去活来。等到我听到它又一次的打开电视机,我在这里听到了“今年过节不收礼的声音。。。“继而是它发出的低吼。小熊,不是我狠心,而是。。。红颜都是祸水啊。我怎么能把你往火坑里推呢?   张小熊的生物钟很不规律,以至于它上厕所的频率与睡觉的规律让我很难把握住。有时候我会在某个角落里发现一些食物残渣的排泄物,当然不是经常。有时候,我经常在深夜被它的低吼惊醒,大多数的时候,我是从梦里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已经没有节目的电视,还有他叼着遥控器打盹的孤独的身影。有时候我就在想,它或许真得不是一条狗。   张小熊喜欢逛商店,以至于在我说到买这个词汇的时候,它就会条件反射的兴奋起来,当然,它大的商场是进不去的,它买东西的范围仅限于门口的那个小卖店。有时候它在去帮我买烟或者给某个女人买卫生巾的时候,顺便就会赊一根两根的火腿肠。这时候,小卖店的阿姨就会很认真的在我给张小熊写了买什么东西的纸条上面,写上,火腿肠两根。零钱不找。或者是在送钱来之类的字眼。有时候是一根,有时候是两根。有时候还有旺旺雪饼之类的东西。   当然,大多数时候,它是安静的,因为它很嗜睡。他的口水很多,达到了一个超然的境界。 以至于它身下铺着的毛毯每次它睡醒都得用力拧一下,然后再挂在太阳地里晾干。当然这些活我是不帮他干的,原来是它的妈妈,后来就是他自己了。后来有一次我路过电视机旁,看到它正在看一部叫做士兵突击的电视剧以后,我准备给他改一个名字,跟电视明星看起来差不多的名字。张三多,虽然听起来跟张三疯就差一个字,但是我其实这个绰号的含义是代表了它的生活习惯于作风。屎多,尿多,口水多。当然它在明白这个绰号的含义之后,把我的拖鞋啃掉了一半,作为抗议,以至于我之后的一周内,都是光着脚丫跑来跑去。后来我就不喊他三多了。亲切的还是喊熊熊。   张小熊是极不愿意洗澡的,有时候我去澡堂子洗澡的时候他就会跟着。帮我叼着洗澡用的物品。可是当到了浴室门口的时候,它就会停住,任我怎么拖他都不会往里进。每次我看到它坚毅的目光,我就心软了,我就自己去洗。出来的时候,它已经跟澡堂的女老板在撒娇,表演节目,换东西吃了。澡堂的女老板看起来很喜欢它。也许。。。等到实在很脏的时候,让她带它进去洗澡吧。   张小熊锻炼生存技能的方式有很多,比如说,刨坑啊刨坑啊刨坑啊等等。以至于我家前面的花园每天都像是被炮弹打过一样。他每天都乐此不彼的刨坑,戴红臂箍的老太太惧于它的体形,在他面前的时候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且往往是贴着墙根或者其它可以依靠的物体前行。每当她见到我的时候,眼球刹那间充血变得通红,呼吸开始急促,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白胖的额头跳出来的青筋,迈着极快的碎步朝我走过来。这个时候,我就低下头,开始经受口水与喋喋不休的关于诅咒的语言。内容无非都是诅咒我找不到老婆,或者是有关于我的前途的问题,还有我的道德品质与公益心的问题。等到最后,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就开一张单子给我。刚开始是五十,再后来是三十,一直到现在的五块。单子我攒了一大堆。可是钱我却总没有交过。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拿一把铁锹,在满目疮痍的花园里把那些巨大的弹坑埋起来。张小熊这时候如果跟在我的身边,它就会哀号着。挡在我的前面,仿佛就是一个工兵在捍卫它的工事,或许在它眼中,这些个大坑就是相当于长城在中国人严厉的分量了吧。最终我还是会在他不甘,愤怒,委屈的眼神中,把坑填的平整,尽量把花草复原。日复一日。。。。。。。   --------------------------------------------------------   打开家门,小桃捏着鼻子钻进去。气味儿的确不怎么好闻,常年的烟味,洗衣机里面的袜子味儿,还有墙角堆积如山的酒瓶子,桌上堆积如山的没刷的碗碟,混合成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的味道,要是我自己我都已经习惯这个味儿了,可现在有个大姑娘跟在我身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刚一进屋,一个巨大的白影就朝我扑过来。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住,张小熊提醒太大了,超出了一般大白熊的标准不少。我把它推开,它有些不情愿的哼唧了几声,就转身跑到桃子身边摇头晃脑的求安慰。桃子咯咯的笑着跟我说,“你看,哥它还认识我。”然后就抱着小熊的脑袋,哄小孩儿一样的说道,“弟弟乖,姐姐来看你了,想姐姐没?”   我说你这可差着辈儿呢哈,我可管它叫儿子。   她随口就说,那我就是它妈妈。我伸手抽了她后脑勺一巴掌,说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只是跟张小熊在那亲热。   我找了个盒子,装了一些狗粮拿好了。跟她说,咱走吧。   到了楼下,张小熊很自觉的跳到挎斗里。我一看小熊体积太大,它钻进去就把挎斗给塞满了,小桃就没地儿坐了。我说让它下来跟着跑吧,小桃白了我一眼,跳到后座上,抱住我的腰。说,“这样不就行了?肘!”   我鼻子里传来若有若无的少女独有的体香,身后的一团柔软让我感到一阵的心猿意马。我红着脸暗骂自己一声龌龊。有点紧张的踩了几脚启动杆,小桃在身后可能感觉到我身体有点僵直,似乎意识到点什么。就略微的把身体离开了我一点,我踩了好几脚才打着火。   来到店里,我把她俩放下。门口的张大妈看到小熊,笑眯眯跟小桃说,这家伙爱吃火腿肠。我赶忙打岔说道,大姨,这是我妹妹。她下午帮我看店,我出去有点事,你帮忙照顾着点哈。   略微交代了一下,我就赶快骑车朝茶馆奔去。王富贵嘴里的茶馆儿是我们这行里一个固定的聚会场所,有点以前地下交通站的意思。叫景德东茶楼。老板原来是做糕点发迹,也算是百年老字号了,一块招牌几百年了,我们这一片相当有名气,我们这行的人跟一般行业的人都不大一样,现在的人谈事儿都爱往咖啡厅之类的地方钻,我们这行却都还是喜欢喝茶,进茶馆,就是喜欢那个古香古色的气氛。   我进去茶馆,四处找了一下王富贵。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我循声望去,贼头贼脸的王富贵在一个角落朝我招手,身边还坐了一个人,大约四十几岁的样子,看身形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哪见过。我赶忙走过去,问,“玉函出什么事儿了?”   王富贵把手往下按了按,笑道,“鱼爷您先别急,我先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北京来的李援朝副研究员。”   我一下子想起来了,王富贵给我介绍的这位我是在电视上见过,这几年有个节目很火,跟我们这行还有关系,叫寻宝,天天儿的满世界跑着替人鉴定宝贝。这位李援朝就经常在那个节目出现的四位鉴定专家之一。不过我向来对什么专家不感冒,我们这行的人都不是那种爱出风头的人,要说是鉴定能力,民间有很多人要比这些人要强,我也看过几期,觉得没什么意思,甚至我见到过他们合合起伙来睁眼说瞎话,所以我就跟他握了一下手,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我有点不满的看了王富贵一眼,有点责怪他怎么跟这些人混到一起去了。   王富贵看出我的意思来了,有些抱歉的朝我笑笑,抱了抱拳。   “这位鱼爷,久仰大名啊。”李专家笑着跟我打招呼,“幸会幸会。”我心不在焉的抱抱拳,我没心思跟他打哈哈,我现在就想知道罗玉函到底出了什么事。我看着王富贵不慌不忙的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绿豆糕,又不紧不慢的填到嘴里。我差点忍不住就发作了。   “富贵,你这么着急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我终于忍不住问他,“玉函呢?”   “鱼爷,您先别着急。”富贵没说话,李援朝倒是在一边发话了,“罗小姐是您的朋友?”   “是我朋友,到底怎么了?”我实在是忍耐度有限,你们倒是不着急,我急。   “是这么回子事儿。”李援朝慢吞吞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开始跟我说。   原来最近这个寻宝栏目组这一期是走进济南,这件事我倒是知道的,这个节目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宣传了,现在正好是海选阶段,当时我还去他们的海选现场看了一下,基本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就没有再关注。   李援朝说罗玉函今天上午带着那个玉环去了海选现场露了一面,然后就不知所踪了。他们栏目组想在栏目播出之前,跟罗玉函谈谈。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想收购那个玉环的意思。我说,这事儿你们找她谈啊,找我干嘛?他说她登记的电话打不通,然后就通过王富贵找到了我,看我能不能帮忙从中间说和一下什么的。我一听是这样,揪着的心才慢慢放下了。   我悄悄地到洗手间拨了一下罗玉函的电话,果然是关着机的。我又给罗小莬打了一遍,罗小莬可能是在上课,压着嗓子说她也没联系上她姐姐,我心想这就奇怪了。   我悄悄地到洗手间拨了一下罗玉函的电话,果然是关着机的。我又给罗小莬打了一遍,罗小莬可能是在上课,接起电话,压着嗓子说她也没联系上她姐姐,我心想这就奇怪了。罗玉函居然跑到那个什么寻宝栏目的海选现场去了,这可不大符合她的作风。   我正在纳闷的时候,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信,我一看是王富贵发来的,上面写的是,玉环牵扯甚大,谨慎为之。我有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这算是提醒我注意言辞?不要再李援朝面前透露太多?还是提醒我别的什么?   我狐疑的从洗手间走出去,看着王富贵跟李援朝一边有说有笑的,一边在玩着他的手机。心里打定主意不再跟李援朝说什么。我过去随便应付了几句,就想告辞了。李援朝看从我这里实在是得不到什么信息,就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说要是还有什么信息话就给他打个电话。   我随手把名片带到兜里,就走出了景德东茶馆。刚一出茶馆,我就被人拦住了,我一看认识,是王富贵的一个同伙,是叫小歪还是什么的。以前时常见他与王富贵在美食街路口骗人,他有时候当托,有时候当见证人什么的。   我说你又啥事儿?他说,“鱼爷,王哥让我在这等您,让我一定拦住您,他还有话跟您说。”说着就带我走到茶馆后门,进去找了一个包厢坐下,然后服务员端来茶水点心之类。我说你们到底搞什么鬼?他也只是笑着让我等着。   不一会儿,王富贵推门进来了。我看着他问,“你小子搞什么?你怎么跟那些人搞到一块去了?你也知道的,我对什么专家之类的不感冒。”   “鱼爷,您先别着急。”王富贵少有的一脸凝重,跟我问道,“你发现这个寻宝什么节目有什么问题没有?”   “问题?问题多的是。你问的是哪样?”我看他说的凝重,有些怀疑。这个节目问题多了去了,以前我还跟他说起过。“你说的是他们睁眼说瞎话?”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王富贵摆了摆手,“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们大张旗鼓的搞这个栏目其实是在找东西?”   我随手把名片带到兜里,就走出了景德东茶馆。刚一出茶馆,我就被人拦住了,我一看认识,是王富贵的一个同伙,因为他两边肩膀不一样平,我们都喊他小歪。以前时常见他与王富贵在美食街路口骗人,他有时候当托,有时候当见证人什么的。   我说你又啥事儿?他说,“鱼爷,王哥让我在这等您,让我一定拦住您,他还有话跟您说。”说着就带我走到茶馆后门,进去找了一个包厢坐下,然后服务员端来茶水点心之类。我说你们到底搞什么鬼?他也只是笑着让我等着。   不一会儿,王富贵推门进来了。我看着他问,“那专家走了?你小子搞什么?你怎么跟那些人搞到一块去了?你也知道的,我对什么专家之类的不感冒。”   “鱼爷,您先别着急。”王富贵少有的一脸凝重,跟我问道,“你发现这个寻宝什么节目有什么问题没有?”   “问题?问题多的是。你问的是哪样?”我看他说的凝重,有些怀疑。这个节目问题多了去了,以前我还跟他说起过。   “不是,我说的不是这个。”王富贵摆了摆手,然后略一沉吟,朝我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搞这个栏目,其实是为了要找什么东西?”   我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是说?他们天天儿的全国转,走进这里走进那里,是为了找东西?”   “小歪。”他给小歪使了个眼色。小歪会意的推门出去了。   他看到小歪出去了,然后把手指在茶碗里沾了点茶水,在光亮的红木茶桌上写了下了一串数字-----87021。   沉默。我定定的看着那串数字,感觉有点窒息。   他伸出手将桌上的水渍抹去,递给我一根烟,又拿火机给我点上,口里淡淡说道,“鱼爷,您可见过这个数么?”   我没有回答他,然后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他的三角眼像平常一样半眯着,眼神闪烁,像是永远没有睡醒一般。   “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他看着我盯着他,他笑笑自顾的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声音有些悠远,“30年前,院里成立了一只考古队。番号就是这个。”他顿了一下,看着我继续说,“别问我为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   “院里有块玉,这个你是知道的,就是宫里收藏的那块。我只知道一点,就是这只考古队的成立,与这块玉有莫大的关系。至于这块玉到底有什么隐秘,我想除了当年那些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从八十年代初期开始,他们就已经开始有目的发掘一些战国时期的古墓,四王冢就是那会儿开始发掘的。他们在那段时期发掘了无数的战国遗迹,可是都没有找到他们任务上要求的东西。一直到了1985年,这只考古队在湖南,终于发现了他们要找的东西。”   然后他又用小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画了一个罐子的形状,又画了两个圆圈,大的圆圈里面套了个小圆圈。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因为我刚看了那本日记还没有三个小时,我想问点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能听他说完。他画完之后看了我一眼,依然用手抹掉。   “秦朝以前那段时期,是属于神的年代。我们现代人永远无法洞晓那个时期的真正历史,因为到了秦灭六国,所有关于那段时期的历史都在秦始皇手里付之一炬。那个时期的历史,决计不是我们从史书上看到的那些。甚至有时候我都在想,有人是想借嬴政的手重新创造一个历史,嬴政也只不过是被人操控的一枚棋子而已,或者说是唯一被留下来抹灭时代痕迹的一个人。焚书坑儒,统一四海,然后秦朝却又在很短的时期内便被土崩瓦解,被楚汉所灭。从汉朝开始,我们这个国家才有了新的历史,或者说才有了人的历史,而不是神的历史。”   “当然,有这个疑惑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甚至历朝历代都有好奇者在不断地寻找那个真正的历史,每个朝代都会出现一些惊世绝伦的人,那些人很显然超出了我们普通人认知,张良,诸葛,刘伯温等等等等。他们是真正的天才还是只是被神眷顾的人?这些人现在也已经被我们神话了。因为他们当年做出的事情完全不属于那个时代,我有时候就在想,他们做的事应到底是预示未来呢,而是在汲取历史?”   “院里那块玉,很显然残存着一些什么信息。清宫收藏的东西,我认为并不是那么简单,譬如说清兵入关,那区区几万人马就灭了明朝。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即便是明朝再腐朽,内战再严重。这显然也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毕竟当年明朝的科技,军事发展都位于世界前列,而满洲当时只是化外蛮荒之地而已。当然我也不能肯定的就是说那块玉一定有什么奇异的能量。可历史都是成功者所书写的,所以,中国无明史。我们现在所看到的明史只不过是在顺治皇帝写的一部小说罢了。谁敢保证贯穿清朝前中时期的文字狱就不是在借机重新塑造历史呢?所以历史在那个时候又被改变了!”   “所以后来当年87201考古队的成立的原因就有点耐人寻味了,我们现在不好去猜测,毕竟牵扯重大。至于当年的真相,却已经被人刻意的掩盖了。”他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悲伤的意思,他看了我一眼,沉默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因为当年参与这个计划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但好像这个计划却从来没停止过。所以我怀疑,这个寻宝栏目组就是当年那个计划的延伸。”   他所说的这些东西,有点骇人听闻,关于考古队的事,倒是跟日记上所描述的大致吻合,只是没有日记上那么详细。只是我奇怪他一个职业骗子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大概看出我的疑惑,有些不自然的笑笑,猛抽了一口烟,朝我说道,“当年那个考古队里有位姓孙的。”   我腾地站了起来,惊讶道,“孙解放?!”我这才想起来,面前讲故事的主,原本可也是姓孙的。   他把烟头摁在烟灰缸了,笑着说道,“看来那位伊爷跟您什么都说了?”   我顾不得去想他怎么认识伊山羊,惊讶的上下打量着他,虽然他穿着不讲究,人长得也老相,但是再怎么看也就三十岁左右,不像是那个时代的人啊,我惊讶道,“你不是死了么?”   他愣了一下,忽然笑道,“鱼爷,您这可不对啊,我这可还正好青春好年华着呢,您可不能咒我死。”   我更摸不着头脑了,他看着我沉声说道,“孙解放,那是先父。”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原来是孙解放的儿子,那他知道这些倒是不奇怪了,抱抱拳朝他说道,“令尊为国捐躯矢石间,实在令人敬佩。”我说这话倒是真心的。谁料想他却摆摆手,说了俩字,“不值!”   “我把您叫来可不是为了让您听这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我想您现在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认识伊风情,为什么罗小姐手上的玉扭丝纹瑗那么注意。”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他竟然是孙解放的儿子,那他知道这些倒是不奇怪了,抱抱拳朝他说道,“令尊为国捐躯矢石间,实在令人敬佩。”我说这话倒是真心的。谁料想他却摆摆手,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值!”然后又笑道,“我把您叫来可不是为了让您听这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我想您现在肯定在想,为什么我认识伊风清,又为什么那么注意罗小姐手上的玉扭丝纹瑗。”   我定定的看着他,没有否认。   他抹了一下嘴角,突然笑的有些阴森,“伊爷手里那件东西应该是放在您那里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心想若是他诈我,我这可算是不打自招了。   “鱼爷,您别多想。”他听到我的话像是舒了一口气,笑道,“我王富贵这条命可是您鱼爷给的,既然这件事已经跟您有牵扯了,有些事瞒着您总不太好。说起来,我认识伊爷的时间恐怕不比您短,当年家父出事当初,我们一家可也是受过伊老爷子接济的。直到后来伊老爷子也出了事,家母还带我去探望过伊爷一家。算起来,我与他应当算是世交。并且伊爷与我一样,一直都对当年的事有些怀疑。前些年伊爷常往这边跑,一是与您兄弟情深,二来就是与我碰头交流一下我们各自调查得到的信息。”我听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心想兄弟情深是假,与你碰头倒是真,我想到竟然被人拿着嘬了这么些年的幌子,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儿。   他看出我的异样,有点抱歉的朝我笑笑,继续说道,“当年出事的地方有两个,一个就是家父出事的湘西天门山,再一个就是伊老爷子出事的黄海闵王台。这些年我们一直分头调查当年的事,从未停止过,只是越调查真相越是扑朔迷离,并且好像还有人也在插手这件事情,院里那边就不用说了,我们一直都知道他们没有放弃这个计划,可是据我们调查发现,那些人并不是院里的人。并且他们一直在像是要掩盖什么,阻止院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当然我与伊爷更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除了伊爷身上那本日记上写的东西,我们这些年来依然是一无所知,我相信院里那些人也是跟我们一样的,所以他们才用了电视这个笨法子,满世界的找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蛛丝马迹。”   “那个天门山与闵王台那边你们没有去过么?”我有些好奇,那本日记上写的清清楚楚,好像调查起来应该不像是他所说的那么困难。   “当然去过。为此还死了人。”他喷了一口烟,他藏在烟雾里面的瘦脸,忽然让我觉得有些熟悉,昨晚伊山羊也曾经流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当时他所说起的是已经死去的赶尸老司,还有文化局的李同志。   “天门山早就已经被开发成为旅游景点,甚至连当年那个洞也已经被当地政府当做鬼谷遗迹来当做旅游宣传的噱头,我们去了却一无所获。只找到了一些壁画。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至于记载里那几千米的山洞我们没有见到,我们进去了大约一千多米就没有路了。”   “至于闵王台,院里这些年一直在关注,一直没有发现什么东西。若不是家父因此事而死,我都几乎要怀疑当年这件事的真实性了。我家里的意见是让我放弃,后来我也几乎真的要放弃了。可是伊爷却一直没有放弃,因此我们还发生了一些摩擦。一直到了两个月前,闵王台却突然有东西出土了。”   “我先前不相信,后来我过去看了,东西我并没有见到,听说是当时就被人花钱买走了。我只见到了挖出东西的那几个人。”他突然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有些凄然,还有些别的什么表情掺杂在里面。   “死了?”我突然想起来他早上跟我说的那些话,他说,因为闵王台的东西,死了人,都是自己把自己抓死的,还说连肠子都挖出来了。我不寒而栗,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人这般痛苦的死去?   “是,就像我早上跟您说的那样。”他叹了一口气,眼圈居然有些红了,有些哽咽道,“家父,也是那般死法。”   我拍拍他放在桌上的手,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我仔细琢磨着他的话,他说的去闵王台看到死人,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这样的话,那应该是他自己去的,而没有伊山羊。这样一来,买了从那些东西的人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我想到这里就试着问了一句,“这次伊山羊没有跟你一起去?”   他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没有,因为那段时间我们刚刚因为一些事情发生了摩擦。”   我点点头,觉得他所说的摩擦并不是那么简单。我不是个好奇心太重的人,他既然不主动跟我说,我也不便问太多。   “我当时没见到东西,我就猜想东西是被伊爷得了去了,因为院里也没有人得到。我回来之后就开始找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徐徐吐出来,“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失踪了,不仅仅是他,伊夫人连带伊少爷,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   这件事我已经从桃子那里知道了个大概,只是我没有想到的是,伊山羊又一次骗了我,他明明知道那个罐子的来历,昨晚却还是摆出一副他也不知道的姿态来。他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直到他昨天出现在您店里,那是他这两个月以来第一次露面。”他眯着眼睛看着我,三角眼目光闪烁,我腾地站起来,指着他怒道,“你他妈监视我?”   “唉!”他叹了一口气,朝我拱手道,“鱼爷,对不起,我不是要监视您,因为您算是他现在唯一的朋友了,我总觉得他一定会来找您,事实证明我没有猜错。既然今天我给您交了底,自然以后便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事关重大,还请鱼爷海涵。”说完他深深地给我鞠了一个躬。   “那么他从医院跑掉也是因为你了?”我强忍着怒气,任凭谁也不愿把自己的一切都暴露给别人。   “玉函的事呢?”我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相比起伊山羊,我更迫切的想知道罗玉函的消息。   “罗小姐,是聚美斋的老板吧?”他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我看着她点点头,他眯着眼看着我继续说道,“尽管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得到那块玉的,但是我知道她现在的处境一定有危险,毕竟那东西应该也是闵王台出来的东西,她既然在节目现场露面了,那这件事情就可能就不简单了,你知道为什么。那位李专家说的已经很明确了。除了他们,我想肯定还有别人对她手上的东西感兴趣。若是院里还好一点,毕竟是官方的,不会做的太过分,若是落在别人手里,那可就不好说了。即便是,谁也找不到她,鱼爷,您想想我跟您说的那些死人!”   我心立马被揪起来了,这种感觉真操蛋。   “还有一种可能。”王富贵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烟,有点不确定的说道,“我总觉得罗小姐没那么简单。甚至我都觉得,两个月前从闵王台买东西的人不一定是只有伊爷。”   “你意思是说,玉函手里的物件是直接从闵王台得来的?”我惊讶道,这可太离谱了,罗玉函虽说平时也喜欢一些小东西,但是要说她能够直接去闵王台收东西还是不太可能的,毕竟当时风传闵王台出了东西的时候连我都不是太清楚。她一个外行人更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抢在伊山羊跟王富贵前面,更别说还有院里的人在盯着。我摇摇头,“她不是这行里的人,应该不会。”   “呵呵,鱼爷,我也就这么一说,千您可万别多想。”王富贵打了个哈哈,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移向他刚喷出来的烟雾,又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了一句,“万一,若她是这行里的人呢?”   “你说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因为我发现,此刻我身边的所有人都可能深藏不露。眼前的王富贵,跑路的伊山羊,现在就连罗玉函都没落下。我就像个快乐的小傻瓜一样,在这所有的秘密边缘游荡了这么多年,还自以为洞晓天下,却随便从身边挖出一个人来都是身负辛秘。我突然没由头的想起昨晚罗玉函临走前跟我说的那句话,“我像是一般人么?”我后脑勺一阵凉飕飕,那到底是暗示呢还是嘲笑呢?   “没什么。”王富贵再一次将手中的烟屁股摁死在烟灰缸中。“鱼爷,道不传非人,法不传六耳,此间之事还请鱼爷斟酌。”   我惨然笑笑,我还能说什么?这事儿曲折的都快赶上宝莲灯了。半晌之后,我才回过神来,苦笑着问他,“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因为,那两位是您的朋友。”他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再三斟酌之后才决定跟您交了个这个实底儿。毕竟这算不上是一件什么好事儿,我先前是不想把你掺和进来,甚至伊爷先前也并不想把您拖进来趟这摊浑水,可打昨晚之后,您就逃不开了。”   “我若是不想管呢?”我真的不想稀里糊涂的就掺和进这个什么狗屁的87201计划,朋友?我拿他们当朋友,他们拿我当盘儿菜了么?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的过着我的懒汉日子。喝茶,晒太阳,跟门口张大妈扯淡是多么多么的幸福啊。鬼才想管这些破事儿,回去我就把那破罐子找地儿扔了。   “这都是命里事,鱼爷,您当然也可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今天我跟您说的话您都可以当没听到,甚至伊爷跟罗小姐您也都可以不去理会,可您真的能放得开么?”他笑的像一个刚刚跳完大神正在伸手朝主人要钱的神棍,有种说不出来的讨厌。   我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身后传来他别扭的河南味普通话,像是在念一首诗,“恐怕陌路寒情,阳春乍暖,雪消残冰。   杨枝舒软,桃蕾新发,柳摇东风。   即便是三年春宵断,又怎地梦醒怕心惊。   且往前去,如何罢了,如何还争……“   我把头盔捂到头上,把他难听的声音隔绝在头盔外面的世界,推开在门口站着的小歪,跨上我心爱的侉子,在一股黑烟里绝尘而去。   到了店门口,我从侉子上跳下来,看着卖烟的张大妈在那迷迷瞪瞪的,怎么看怎么觉得像个卧底,说不定她看起来是个摆烟摊儿卖烟的,其实她是国安局安排到这个市场上来调查走私文物的,从她还掌握了一定的计算机技术,并且很关注国际局势跟民事民生来看,她应该相当于占士邦那个级别的。 我正看着呢,她一睁眼看到我了,兴奋地举着个小本儿朝我喊,“小鱼,刚你儿子吃了我四包火腿肠哈。我可给你记上了啊。”   我一听她这话,瞬间便否认了我刚才的推理,因为正经八百的地下工作人员哪有给狗吃那么多火腿肠的?   我从兜里掏出20块钱扔到她摊上说,“够不够就这些了啊。”说完我趁她不注意又从她摊子上顺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她在一边看见了,摆着手说,“哎哎哎,你喝个冰露,别喝娃哈哈,贵着五毛钱呢。”   我没理她,一边喝着矿泉水一边往店里走,心想,我真是被王富贵搞成神经病了,还不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呢,我这先草木皆兵了,什么这个计划那个计划的。走到店里,我看到小桃正趴在桌子后面在那不知道写什么,小熊则一脸无聊的趴在她脚边啃狗咬胶,啃得口水四溅。   我走过去把头伸过去,问她,“你划拉什么呢?外国学校也布置作业啊?”   “你别捣乱。”她头也不抬的往一边指了指,“我拿它做课题研究呢。”我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因为她手指尽处是一只红木盒。我赶忙过去摁住那个盒子,拉下脸责备道,“谁让你碰这个东西的?”我现在肠子都快吓青了,昨晚上她亲哥刚因为这个玩意住了院,到现在都生死未卜。要是她再为这个弄出个好歹来,那可怎么整。我暗暗责怪自己粗心,早知道这样应该把它放到保险柜里面去啊,“这个店里所有的东西你都可以玩,唯独这个东西,你连看都能看。”   她听我情绪不对,仰起脸来有些迷茫的看着我,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个鸟兽铭纹多角包陶青铜瓿么?”   我傻了,一听她连名都叫出来了,好奇道,“你认识这玩意儿?”   “认识啊,今天下午刚认识的。”她看我惊讶就拿起她手中的本子朝我晃了晃。   “那你怎么知道它叫这个名字?”我走过去接过她手中的本子,疑惑的问她。   “我刚起的,怎么样?好听不?”她仰着小脸等着我表扬她,可惜我只有想抽她的兴致,没表扬她的心思。我低头看她递给我的本子,上面画了个罐子的样子,下面还画了一些乱七八糟跟连环画一样的图案。我说你这是画的什么?   “那上面的故事啊,只可惜画了一半,另一半还被包在陶片里面。”她有些惋惜的说道,“不过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啊,你看看。”   “那上面的故事啊,只可惜画了一半,另一半还被包在陶片里面。”她有些惋惜的说道,“不过这个故事很有意思啊,你看看。”   我粗略一看,上面那些画大体应该是记录了几场战争的场景。在海上,在山上,在地上一些人手里拿着兵器,正在跟一些怪物厮杀,那些怪物有人面鱼身,有人面蛇身,人面犬身,应该记录的是各个不同场景的战争概况,不过被桃子画的有些杂乱。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我有心把那个盒子打开看看上面到底画了些什么,却又对那个罐子心有余悸。再有一条就是,我实在不希望小桃接触这些东西。   “这就是我爸日记里提到的东西吧?”小桃神情有些黯淡,看着那个红木盒子问我,“我哥哥失踪是不是也跟它有关系?”   我沉吟了许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我知道的一切。我看着眼前女孩儿水一般纯净的眸子,有些不忍心再骗她。我摇摇头,努力的控制住想把一切告诉她的冲动。跟她说道,“这个东西是个假货,跟你父亲哥哥都没什么关系。是河南过来的赝品,被人臆造出来的东西,你学的也是考古专业,你可从什么记载上见过这种东西么?但凡青铜器的器型都是有史可查的,唯独这个造型的东西从来没有过记载。你不要多想了,今天我先带你找酒店住一晚,明天我给你定回美国的机票。你哥哥的事儿,你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吧,他那出不了什么事儿。”   “说谎。”她看着我大声的说道,哽咽道,“你不用这么快就赶我走。你不要再骗我了,这个东西是真真正正的战国青铜器,你骗不了我。你不要忘了我是学考古的。这种铸造工艺根本不是现代的人可以掌握的。还有上面的血。”   “桃子,你别这样。”我有些心疼的看着她抽泣,可是我却不知道再怎么继续编下去了。   她突然控制不住哭出声来,抓住我的手摇晃着说,“哥,你告诉我,我哥是不是有危险。上面的血是不是他的……”   小熊在旁边看到她哭,不满的朝我大叫,好像是在责怪我把她惹哭了一般。   “桃子,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把你哥好好地给你带回来。”我替她抹掉眼角的泪水,“你听话,不要哭了。”   “哥。”她彻底崩溃了,扑到我身上嚎啕大哭。我决定不再隐瞒她,毕竟我知道被人瞒着的滋味儿。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越是会想的越坏。   “我跟你说。”我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然后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了她,从我昨天见到伊山羊,一直到上午他再一次失踪,连王富贵跟我说的一切我都没有瞒她。我只想让她不再被蒙在鼓里,至于如何做,就让她自己选择吧。   “哥,我害怕。”她彻底崩溃了,扑到我身上嚎啕大哭。我决定不再隐瞒她,毕竟我知道被人瞒着的滋味儿。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越是会想的越坏。   “我跟你说。”我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椅子上,让她坐下。然后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告诉了她,从我昨天见到伊山羊,一直到上午他再一次失踪,连王富贵跟我说的一切我都没有瞒她。我只想让她不再被蒙在鼓里,至于如何做,就让她自己选择吧。   她听完我讲的这些,她怔怔在那里像是失魂了一般。我不敢打扰她,饮水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满的水桶。大概是我不在的时候桃子找人换的。我接了一杯热水给她。她捂着杯子喝了一口,眼神凝滞,不知道在想什么。小熊则很安静的伏在她的脚边,一声不吭的趴在那里,连它最喜欢的咬胶也不啃了。   门外已经擦黑,烟摊儿的张大妈已经被老伴接回去了。门外偶尔零落的路过几个行人,路灯慢慢的开始亮了。我打开店里的灯,突如其来的亮刺得她好像从梦中醒来一般,伸手在额头搭了个凉棚,她默默的站起来,目光坚定的看着我,说,“哥,谢谢你。”   我看她说话,赶忙答应了一声,这悬着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我一直怕她刚才不哭不闹的再憋出什么毛病。她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吸了一口气,捂着肚子说,“饿了。”   “那咱们去吃饭。”我听到她喊饿,赶忙答应。我以为她想了这么久,要么会大哭一场,要么就会郁郁寡欢,谁知道她说自己饿了。我心里有点惴惴,不知道这个家伙心里到底有了什么主意。   她背起她的大包,整理了一下头发,很是利落的一挥手说,“肘。”然后抬脚迈出店门。我赶忙跟出去,把店锁好。   我说咱们去哪吃?聚美斋吧?她说回家吃吧。我说好。   然后我带着她去水产市场买了些海鲜蔬菜之类的东西。回到我那个杂乱却又温暖的家。   我把沙发上清理出一块空间来,让她坐下看电视,我去厨房做饭。等我忙忙碌碌的做好晚饭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要不是看到小熊还在那里扭来扭去的,我都一度怀疑我走错了门了。从来没有过的整洁,屋子里原来到处都是的垃圾都已经不见了,地板干净的让我不忍下脚。小桃穿了我一个衬衣套在身上,赤裸着修长的双腿。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半卧在沙发上,头上包着个毛巾,手里拿着个苹果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看电视。   女人就像个魔术师,她们挥挥手就能将男人永远都打扫不干净的狗窝转眼间变成整洁的天堂。   她洗了澡,原本风尘仆仆的女孩儿一下子变成了娇柔纤弱的小女人。从她身上我那件宽大的衬衣里面偶尔透露出来我不敢直视的白花花春色,不断地提醒着我,当年的小女孩儿已经长大了。我把饭菜端到她面前的茶几上,有些不自然的提醒她去穿点衣服。她指了指正在轰鸣的洗衣机,说,“都洗了。”   我无奈的红着脸给她打开一罐啤酒,倒到杯中递给她。说,“来,跟哥干一个,算是正式给你接风。”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的样子,竟是有伊山羊的一些风采。我暗叹一声,想起富贵跟我说的话,“你真的能放得下么?”是的,当小桃喝了这杯酒我就放不下了。不为别的,就为了让眼前这个女孩子活的快乐一些,我也放不下了。伊山羊啊伊山羊,你给我留下个烂摊子,让我可怎么替你收拾?   “哥,这杯酒,我敬你。”她替我倒满酒杯,然后又是一饮而尽,我在旁边赶忙劝她别喝太急,她凄然一笑,“哥,我们家的事让你跟着受牵连了。我替我们家跟你说声对不起。”   我一听话头有点不对,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她的眼睛跟她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你哥是兄弟,他的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些年他自己一个人做的这些事,也难为他了。他有说不出的苦。现在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能做的我肯定去做。这件事虽然说起来有些耸人听闻,难保不是另有隐情。会水落石出的,说不定真的像你哥说的那样,连你父亲都没有死。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不方便见你们罢了。说不定他就在暗中一直关注着你们。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听话,明天你就回美国,等着我跟你哥哥去看你。”   “哥。”她沉吟了一会儿,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说道,“我知道我爸没有死。”   我有些吃惊的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这么笃定。她说完之后便开始低头猛吃。我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那种惴惴的感觉更胜。我苦笑着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啤酒的苦头让我觉得心中有些憋闷。   沉默的吃完这顿饭,她主动把桌上的碗碟收拾干净,然后问我,“我睡哪?”   我所住的这个青年公寓都是一室一厅的房子。且平时就我一个人住,哪有多余的地方?我说,“你今晚住在这里吧,我去店里住,铺子没收拾,我也怕遭贼。让小熊陪你在这里,也不要害怕。”她搂着小熊没有说话,小熊一脸享受的把头靠在她的胸前,不断地拱来拱去。   我已经两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特别是昨晚被伊山羊折腾了一身汗,身上有一股馊味。我找了几件衣服进去浴室洗了一个澡换上。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搂着小熊躺在我的床上睡了。   我没敢惊动她。悄悄地走出去,替她锁好门。骑车来到店里。   我刚停下车,突然觉得我后脑勺有点发凉,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迅速的回头。路灯冷清的光照着空旷的路面,并没有人在我身后,我暗道自己被王富贵整的太多疑了。我把侉子停到门口,打开店门。忽然觉得那种感觉更是强烈,我回头大喝一声,谁?一道黑影迅速从路灯下面闪过,消失到旁边黑暗的巷子里。   我顺手从店门口掂起一根拖把,追了过去。可等我过去哪里还有人?我拧了拧太阳穴,或许是我花眼了吧。回到店里,我从柜下摸出我的猎刀别在腰上。找了件大衣披着躺倒在我的太师椅里面,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越想越是摸不着头绪。我拿出伊山羊的iphone,翻来覆去的摆弄着那个号码。那个电话一直没有再想起过,就像是知道伊山羊消失了一般。我尝试的打了过去,电话里的机器人女声提醒我对方已关机,我把它丢在一边。忽然想起同样失踪了的罗玉函,我用自己的电话拨了一下她的号码,通了,但是没人接听。真奇怪,她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难道是真有什么问题么?我又给兔子打过去,兔子好像是在外面玩,声音很嘈杂,充满了一些重金属的音乐声。   “小莬,你在哪?”我大声的朝电话喊。   “铁师傅啊,你又找我姐啊?”兔子在那边咯咯笑着,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你见到你姐了没?”   “我姐去外地了,下午跟我打电话来着。说跟人出去旅游了。”她在那边幸灾乐祸的说道,“下手晚了吧?现在知道后悔了,早干嘛去了?”   出去旅游了?总算知道一点消息了,起码知道她现在没有危险。虽然心里很不得劲儿,但是终于算是稍稍放下了,只要人安全,其余的……唉,就再说吧。   “行,没事了。你别玩太晚哈,早点回家,别你姐一不在家就放羊了。”我嘱咐了她几句,便挂了电话。平时她被姐姐看的太严,除了上学就是去店里打工,难得出去玩,这次她姐一走,她算是没人管了。再说现在时间也还不晚,九点多而已。   我又拿出那本日记翻了翻,突然看到先前被伊笑升画在日记下面那个图了,隐约好像有些眼熟,人面鱼身?小桃下午在本子上不是画了一些人面兽身的图么?当时她跟我说是从罐子上描下来的。   我当下里就有点按耐不住了,把心一横,打开保险柜,将那个盒子抱了出来。又找了一副手套戴上,才打开了那个盒子,我可不想落一个伊山羊昨晚那个下场。   打开之后,倒是再没什么异动,先前那个怪异的声音也没有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下午桃子看的时候也没发生什么异状,因为她跟我说的时候只是说起上面的血迹。   上面伊山羊留下的鲜血已经干涸了,有一部分渗透到了断裂的陶片当中。虽然知道伊山羊没死,但是现在看到他留下来的血液还是觉得浑身发麻。我壮起胆子,晃了晃那个罐子。里面依然沉甸甸的不知道装了什么。封口处的几个鸟兽铭文在灯下显得冰冷神秘。我吸了一口气,看了看下午桃子临摹的那些图案。心里有些奇怪,但凡中国神话传说里,人面兽身之类的传说是多的,我们远古神话里的女娲就是一个人面蛇身的女神   上面记录的是几场战争开始的画面,虽说古时的人喜欢把自己的敌人妖魔化,但这上面画的也未免太离谱了。   第一副图上面画的是波浪滔天的海面上,一些人站在船上拿着武器对峙着从海里冲出来的一些鱼面人身的怪物。那群怪物口里长着尖牙,手里拿着一些圆圈状物体,好像是发着光。再往后看就看不到了,因为伊山羊剥离出来的面积并不是很大。   其余的几幅图也都差不多。无非战场换成了山地,还有平原,怪物变成了蛇人,犬人,熊人,鹿人,大鸟人与一个看不出形状的怪物。一共是七副记录的分别是不同地方的战场,与不同的怪物的战争。   我正要考虑是不是继续把上面残留的陶片剥离下来的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一看是兔子的电话,接起来,兔子在那边带着哭腔喊道,“铁师傅,我遇到麻烦了,你来救我。”旁边掺杂着一些人的骂骂咧咧的声音。我一听就知道出事了,我问她,“你现在在哪?”   “天乐园。”话还没说完,好像电话就好像被人抢走挂断了。   天乐园是我们这里的一个娱乐城,有迪厅酒吧KVT酒店洗浴一条龙的一个地方,鱼龙混杂,聚集了这个城市里大多数的妖魔鬼怪,什么人都有。我又气又急,心想你他妈没事儿去那干嘛?听她先前打电话的声音像是在迪厅。我草草把罐子收起来放到柜台下面。把别在腰里的猎刀掂量了一下,迟疑着要不要不带,后来一想还是带着吧。估计也出不了什么事,无非就是几个小流氓挑衅,有点分寸就是了,我可还没胆子杀人。   我出门给老九打了个电话,老九是我一个道上的朋友,就是先前追杀王富贵的那位。倒也是位性情中人,有种黑道人物那种独有的豪气,他手上缺了一个小指,只有九根手指,所以人们都喊他九爷。   “老九你在哪呢?”电话一接通我就问他。   “嘿,鱼爷,稀罕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来了?你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位朋友啊。”他那边倒是挺安静,料想是在休息。   “我有个朋友在天乐园遇上点麻烦。我马上就到,你要有空也过去帮我看看,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妈个比的,谁活腻歪了?敢动鱼爷的朋友,我一会就到。”说完就扣了电话。   我骑着侉子用最快的速度往天乐园赶去。到了门口我拔下钥匙就王迪厅方向跑。等我跑进去一看,四处都是张牙舞爪的蹦迪的人,电子DJ音夹杂着年轻人的尖叫,在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就像是一个修罗场。我四处寻找着兔子的身影,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到她了。她好像是跟几个同学来的,有男有女。只是此刻他们情况不容乐观,被几个头发染成五颜六色的小青年围在一个隔断里动手动脚的。我赶快走过去,喝道,“怎么回事儿?”   兔子一看我来了,撇着嘴巴喊了一声,“姐夫……快来救我。”我一听她喊我姐夫,我立刻有点心潮澎湃了,一激动就伸手揪住一个正在朝她动手动脚的小痞子的白毛把他揪到一边。那几个小痞子一时也愣住了,面面相觑,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   我手里被我揪着头发的小痞子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妈个比,老家伙你是谁啊?小贱货还他妈敢喊人来,老子一会儿就他妈轮了你。”我一听他说的难听,又一激动一个铁膝撞到他脸上,他立马就捂着鼻子不吱声了。那几个小杂毛一看我动手了,各自就都呜哇怪叫着要扑上来,我伸手把猎刀掏出来了。指着他们,“你们谁他妈要给老子祭祭刀?”   几个小杂毛被我唬住了,一时没敢冲过来。这时候从外面冲进来一伙人,我定睛一看领头的是老九,我心中大定。   老九看到我这边的情况,虎着脸走过来,朝我看了看,笑着打了个招呼,又朝四周看了看那几个小杂毛,突然伸手一巴掌抽在一个小杂毛脸上,打了他个趔趄。小杂毛们一看是他,可能是认识他,就都没敢说话。   “刚子,是你带人惹了鱼爷的朋友?”   “九爷,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您的朋友。”那个叫做刚子的小杂毛战战兢兢的支吾了一声。   看来这些人是跟老九熟识的,看老九那个样子应该是他手下的几个小喽啰。我把小兔他们叫到一边,问了一下情况。   小兔一看没事了,可能就觉得我整的这么一出他觉得挺有面子,有点显摆的挎着我的胳膊,跟她那几个同学介绍我,“这是我姐夫,牛掰不?”   我说回去再收拾你,让你到处惹祸!她说,“这事儿根本不怪我们。今天周末,再加上我姐不在,我好不容易跟同学们出来放松一下。我在舞池里跳舞,他们几个人就在我身边挤来挤去的,我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拉着我不放了,说一些那什么的话。周牧海过来跟他们讲理还被他们打了。”她说着就指了指后面一个个子挺高的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原本白净的脸上肿起来半边,嘴角还挂着血丝。眼镜片碎了一个,正密封着眼在那哼哼。我过去看了一下,只是皮外伤。   “鱼爷。”老九过来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跟我说道,“这事儿有点不对啊。”   我说怎么了?老九递给我一支烟,说道,“最近您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得罪人?没有啊。我疑惑的看着他,怎么还有我的事儿啊?   “刚子,滚过来!”他朝那个被他抽了一巴掌的小杂毛挥了一下手,那个叫刚子的小杂毛赶快捂着脸走过来,朝我点头哈腰的打招呼。   “你跟鱼爷说一下是怎么回事!”老九指着我跟他说道。   “这个……”他为难的看着老九一脸的纠结。   “说实话!”老九一脚踹在他的腰上,塌慌了一下捂着腰子跟我说,“这位鱼爷,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的小姨子,我该死。”我一听他说兔子是我小姨子,虽然还是挺生气但不知怎么地就有点美滋滋的,我暗骂自己没出息。“知道了就好。”我哼哼了一声。   “但是,这件事是有人让我们这么做的。”他目光闪烁有点不敢看我。   “你说什么?”我一下子糊涂了,“有人让你们这么做的?让你们做什么?”   “让我们找您小姨子的麻烦。”老九抬脚一脚把他踹出去,骂道,“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以后别他妈说是跟我的。”又转身跟我抱拳,“鱼爷,老九治下不严,对不住您了,不过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还正迷糊着呢,听到他说话,随口应了一声,“你说。”   “我怎么都觉得那人不是冲这帮孩子们来的。”他抽了一口烟若有所思的说道。“那是冲谁?”我更迷糊了。我看着他拿眼睛一直盯着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是冲我来的?”   “您想啊,既然这位是您小姨子。”他指着兔子说道,“找她的事儿自然是要把您引过来。所以您好好想想您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我一拍大腿,“操蛋了!”转身就往外跑。   我一拍大腿,眼前飘过方才在店前的那个黑影,“操蛋了!调虎离山啊。”转身就往外跑。   老九在后面一把抓住我,说道,“鱼爷,您别着急,什么事儿也要问清楚再说。”被他这么一拽,我才冷静下来,回头问那个小杂毛,“是谁让你把我引来的?”   “一个瘦高的人,戴着口罩墨镜帽子,看不清楚长啥样。”刚子唯唯诺诺的说,老九在一边又是一巴掌抽过去,口里骂道,“真他妈没用,给我找去!把那人给我抓回来!”我在一边看的都疼,心想做黑社会真不简单,不仅要挨仇人打,还得挨自己人打。听到老九这么说,那几个小杂毛赶快飞也似的跑了。   “姐夫……”兔子看到我好像要急着走,在一边问道,“我怎么办?”   我说你们赶快回家。我现在没心思管她,既然现在没有事了,我现在只想赶快回到店里,要是真是调虎离山把我引到这里来,那八成就是冲着那个罐子来的。   那个罐子不仅仅是一件伊山羊留下来的线索,也是一件价值不菲十分珍贵的青铜器。我来的匆忙,可没把它放到保险柜里。   “鱼爷,您别着急,我跟您一块去。”老九看我神色不善,知道有事。然后跟着我跑出去,他后面的小弟一看大哥都跟着我了,也都呼呼啦啦的跟着我身后跑出来。   我跑到我侉子前面停下来,刚要掏钥匙,老九站我身后四处寻摸,“鱼爷,您车呢?”   我指指侉子,没说话,掏出钥匙跳上去,踩起火来,示意他上来。他都傻了,“鱼爷,您还骑着这玩意儿呢?要不坐我车吧。”他咂巴着嘴,指指停在不远处的一辆牧马人。   我说我就这个,你爱坐不坐。他一脸牙疼的嘬着牙花子爬到侉子斗里,挥挥手让他小弟们开车跟着我。   到了店门口,我看着拉着半截的卷帘门,我连哭的心都有了。进去之后,我看了一下,店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平整,没有像一般失盗之后那种狼藉遍地的景象。 我赶快去看先前我放盒子的地方,咦?出乎意料的是盒子还在。我赶忙打开一看,一下子愣了,倒不是意料中的空空如也,也不是期望中的罐子没丢,而是里面整整齐齐的码了半盒子绿色的纸币,上面还贴了一张纸条。   “此物不祥,代为收藏,为表歉意,照价赔偿,李家小姐,伊门山羊,身处险地,北海闵王。”   老九带了几个人呼呼啦啦的跟进来,看到店里情景,四处看了一下,疑惑的问道,“鱼爷,丢什么东西了没?”   他看着我拿着张纸条愣神,他凑过脑袋来看,一下子看到盒子里的钱了,撇着嘴一脸佩服的说道,“鱼爷真人不露相啊,存了这么多美刀,还是骑个侉子。高人高人……”   我瞪了他一眼没理他,他可能觉得我面色不对。就从我手里把那纸条拿过去,也是愣住了。看着我不明就里。   我也没心思跟他多解释,伸手把盒子盖上。跟他说道,“九爷,你现在手里有多少人?”   “人有的是,你说吧,怎么回事儿。”他看我说得郑重,也可能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了,老九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能做到今天这个位子倒不是全凭武力。有那种黑道人物独有的头脑。   “我实话跟你说,我丢东西了。”我一脸郑重的继续说道。   “丢东西了?”他立马掏出电话,说道,“赶快报警……”我被他气乐了,黑社会报警还真不多见,赶忙把他手机夺下,跟他说道,“这件事不能报警。”   他愣住了,抓着他青徐徐的头皮,说道,“鱼爷,不是我不帮你,要是真丢东西了,警察可比我们专业。再说了,咱们纳税人养的他们,不用白不用。”   “这件事牵扯重大,有时间我再跟你细说。”我知道他说的对,警察在这方面要比黑社会好使。可我报警咋说?我说我有个战国青铜器被人偷了,然后给我留下一堆美金。人再问我一下那青铜器咋来的,我说朋友从盗墓贼手里买的,好,什么事儿没办了,再先把我弄进去整几天。走私文物这个判刑可不轻,再说要是真报了警,院里那边肯定也不会不参与,那形式可就更复杂了。况且从这个贼留的这个字条来看,像是没有什么恶意。并且透露给我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伊山羊有麻烦了,还有一个什么李家小姐。李家小姐又是谁?好像跟我有关系又失踪了的只有一个姓罗的,没有什么姓李的。难道说的就是罗玉函?那到底是谁偷了这个东西?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富贵,第二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李援朝。   “九爷。”我看着在一边忙忙碌碌的安排他那几个兄弟出去抓贼,觉得有点感动,“您先别忙,恐怕现在也抓不到了。”我此刻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既然那贼还从容不迫的留下字条跟美金,说明人家早就是计划好了的。现在去追恐怕是白费力气。   “让他们去找找,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他忽然抓抓脑袋问我,“您到底丢了个什么东西?你跟我说一下。”   “一个罐子,上面长了十六根刺儿。”我找了张纸,在上面画了个罐子的形状,又在上面画上几根刺,我怎么看怎么觉得我画的像个长了毛的倭瓜。老九接过去看了看,嘬着牙花子递给他旁边的一个小弟,说,“小如,你替鱼爷画几张画,给他们分分。”那个叫小如的汉子,接过去,看了几眼,嘬着牙花子看着我的脸,把那张纸团吧团吧扔旁边垃圾筐里了。我在一边急了,哎哎哎,你别扔啊。说着我就想弯腰去捡。那小如拉住我说,“鱼爷,您别捡了,您说我画。我怕兄弟们比着您画那东西找,再给你出去捡了什么脏东西回来。”   我看着这位叫小如的兄弟,草草几笔就按照我所描述的画出一个非常飘逸的罐子速写来。我悄悄问老九,我说这位什么来头?老九满不在乎的说,中央美院出来的研究生。我大惊,现在研究生都混黑社会了?   虽然知道没什么用,但是他们还是都各自领了一张,我再次嘱咐了一下这事儿不要太声张。他们都各自去了。   一时间店里就剩下我跟老九两人,我数了一下盒子里的美刀,大约有一百多万的样子,要是按黑市价格不高也不低,毕竟这个东西来路不是太能见光。即使现在丢了都只能靠自己的力量找找。   “鱼爷,你既然不方便多说,我也不问了。您也甭着急,您好好想想最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没,说不定有什么线索,看这事儿八成是早就盯上您的东西了。”老九递给我一根烟。   不对的地方?这两天不对的地方太他妈多了。可是我有苦难言,毕竟这些事不是他一个黑社会能理解的。   “这样吧,我看天还早,咱找地儿喝点去,我估摸着既然东西都已经被偷走了,也不至于再来个回马枪。咱边喝边等。”说着他就拉着我往外走。   我现在哪有什么心思喝酒,就推辞道,“今天这事儿麻烦你了,改天得空聚美斋咱们坐坐,今天就免了吧,我也没什么心思。”   “得,鱼爷你这话可见外了。咱们这些年虽然交往不多,可跟老九对路子的人还真就您一个,你有事儿能想到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吸了一口气看着我,“只要你把我当兄弟,我这条命都是你的。”   他这个神情让我想到了失踪的伊山羊。   后来还是他打电话让小弟从离这里不远的老龙河买了一些肉串二锅头之类的回来,还带了木炭炉子。原本有些清寒的店里立刻变得温暖起来,烤羊肉的香气掺杂着木炭冒出来的青烟,熏得我眼睛一阵酸涩。   “吃啊,好些年没这么吃过串儿了。”老九闷了一口二锅头,呛得直咳嗽。“你说咱们这么拼来拼去都是为了什么?当年我刚从学校出来,蹲路边跟兄弟们吃肉串,就想着啊,什么时候咱能天天儿的鲍鱼海参吃着,那该得多舒坦。”他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拿起自行车辐条做的铁钎子狠狠地咬了一口上面的羊肉,被烫的呲牙咧嘴的,“嘿,拼了这些年,海参鲍鱼咱倒是吃上了,却总觉得不如当年蹲街边吃摊子舒坦了。”   我默默地听着他说着当年他打天下的故事,说着他那些还在或者已经不在的兄弟们,那些离开他或者不肯离开他的女人们。我也在想着消失的伊山羊们还有罗玉函们。我想我们此刻都已经各自回到了我们过去的时光。说起黑夜,说起悲伤地父亲。说起当年的青春热血,当年的理想,曾经对这个世界的憧憬后来发现其实那些原本憧憬的都是噩梦。他最后笑着跟我说,他当年的理想是想做一个相声演员。我说我小时候最想做一个动物园管理员。然后我们相对哈哈大笑,我们分明对方的眼睛里发现了亮闪闪的一层水光   ------------------------------------------------   外一篇。   习惯了谎言与承诺。   我紧闭着嘴巴,   静静的看着你走过。   是因为思念与心痛沉默,   我把自己变成哑巴,   别人问我,   我什么也不说。   那些石头与树木,   他们坚硬磅礴,   因为他们沉默,   把他们雕成房屋雕像桌子床。   伤成这样也不说话,   别人问它,   它什么也不说,   预言里的神光,   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想咆哮,   嘴巴却张不开,   神:你想要什么样的未来?   你的一切就像泥巴一样,我可以随便捏。   长条或者椭圆?捏上尾巴?或者翅膀?   再外一篇   我想我是个孩子,   我害怕黑,   害怕闪电,   害怕悲伤地父亲。   害怕叶子落尽了的老树。   在行路时候,   带上帽子,   帽檐如我的脸一般长,   我低着头,   黑色的帽檐上画了鬼面。   我知道--我这不是顽皮。   我的肺与心脏   在烟雾里跳动   他们被焦油染成了 斑驳   还能跳动一万万下,   于是它们跟我一起死去。   ----------------------------------------------------   那些被他安排出去的兄弟相继都回来了,意料中的一无所获。大家一起坐下吃烤肉,我这个小店迎来了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个夜晚。   欢笑过后一片狼藉,喝多了的老九被人拖上车送回家。我歪七扭八的躺在我的太师椅里面,昏睡。   恍惚间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依然是一件火红的风衣。脸上画了很浓的妆,朝我走过来。我看到她一下子从椅子里站起来。“小路?”我揉揉眼睛,却是小路无疑。   她看着我叹了一声气,款款坐在我面前,把手里提着的黄布包裹放到脚边。我去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跟她说,“昨晚我还梦到你了。”   她看着我没说话,接过水去喝了一口。可能店里有点冷,她双手捂着杯子嘶嘶啦啦的吸了几口气,才抬头问了我一声,“风清走了?”   “我正想问你呢。”我很不满的看着她,“你们俩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了?孩子呢?不告诉我也就罢了,连小桃回来都找不到你们,这有点过分了吧?现在倒好了,老山羊跑了,你来了。”   “没出什么事。”她抬头朝我笑了一下,我看着她脸上的浓妆觉得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孩子很好。”她的眼神若有若无的瞟了一眼她脚边的包裹,那个包裹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我看了一眼,觉得有点不对。   “这里面装的什么?”我笑着问她。“带给我的礼物?”我说着就伸手去拿,她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看着我。这里面是什么?我摸了一下,觉得里面软软的。一阵风吹过来,我若有若无的闻到一股臭味儿。   “老鱼!”她的声音空洞而宁静,“风清的事,你多费心了。”   “到底什么事啊?你们不跟我说明白。”我很无奈的看着她,摊摊手,“让我怎么帮?”   “你知道的……”她微笑的放下手中的杯子,伸手要拿那个包裹,我赶忙替她提起来,包裹挺沉,有三四十斤的样子,我提着都觉得费力,不知道为什么她刚走进来的时候,觉得她提着很轻松。   她微笑着伸手去接,突然我手里的包裹啪的一声,带子断裂。包裹膨的一声掉到地上,随即上面的拉链被挣开了一道裂缝,我定睛看去,头皮一阵发炸。因为里面露出的,是一只孩子乌青的小手。   我腾地一下子醒了。心脏噗噗的跳个不停。原来还是一个梦。只不过太真切,连鼻子里那股若有若无的臭味现在都仿佛还能闻到。这个味道我曾经很熟悉,以前与伊山羊下过不少古墓,我自然认得那就是尸臭。我毛骨悚然的看着眼前那张被梦中的小路坐过的椅子,有些窒息,谁家做梦还带连着故事情节发展的?很明显这个梦跟昨晚那个梦是连起来的,连装扮都没换。那包裹里那只小手是谁的?伊山羊的儿子?   天还没亮,外面黑漆漆的。下半夜的路灯早已熄灭。我却再无睡意,梦里的小路画了浓妆的脸不断地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还纳闷她原本很清秀的女人,怎么会画那么浓的妆,我现在才回过味儿来,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妆。像是殡仪馆那些美容师的手笔。   她在暗示我什么?难道桃子跟富贵说的伊山羊全家失踪,竟是他老婆跟孩子全死了么?我想起昨晚伊山羊发疯时候,嘴里念叨的话,“救救,小路。”   头痛突如其来,我使劲儿的按着我的太阳穴,努力地让自己不往最坏处想。我想桃子娇憨的脸,想罗玉函滑腻白润的手腕,想伊山羊可笑的胡子与大背头,想盒子里那一堆堆得美金,想美金上面那张可笑的纸条,“此物不祥,代为收藏,为表歉意,照价赔偿,李家小姐,伊门山羊,身处险地,北海闵王。”我想的这一切,掺杂在一起,使我疼的忍不住的喊叫。   吼了几声,心中憋闷稍去。浑身无力的躺在椅子里面, 从来没有过的无助与孤独在黑暗中侵袭着我,我动弹不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窗外,等待天亮。   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第一缕阳光打在窗上的时候,我立刻逃离了这个地方。带着那沉甸甸的一堆美刀。   回到家中,桃子还没起床,我把方才在路上买的早饭放在桌上。把盛了美金的盒子找了个稳妥的地方藏好。这些钱并没有给我带来突来横财的那种兴奋感。我去洗了一把脸,把身上残留着的吃完烧烤那种掺杂着酒味与羊膻气的味道洗掉。小熊听到我的声音,从卧室里跑出来,朝我哼哼了几声。我拧了它的耳朵根几把,朝卧室里偷瞄了一眼,她还在睡,乌黑的长发扑在床上就像瀑布般的触目惊心。   我心里暗叹一声,不知道该怎么跟她交代。罐子丢了,偷罐子的贼还留下了一百万美金。这个钱我肯定是要交给她的,毕竟这是她家的东西。而那张纸条却不能被她看到,要是让她知道纸条上写的什么身处险地,还不知道她能再惹出什么祸事来。   从昨晚我就想到这件事王富贵应该知道点什么,昨晚我原本思量着想给他打电话,却又不好把罐子的事直接跟他说。关于罗玉函是不是纸条上写的那个李家小姐,目前恐怕只有罗小莬跟他清楚。罗小莬还是个孩子,我不想她也掺杂进这件事情里来。我斟酌了一下,还是给王富贵去了个电话。   “鱼爷,您这个电话可是来的晚点了。”他在那边笑着说,“我原本以为昨晚您出事儿的时候就能给我打电话。”   我心里一惊,突然有种光着屁股站大街的感觉,自己藏着捂着的东西已经早就被人知道了。   “你知道我出了什么事?”我警觉的问他,看来我先前猜想的没错,他果然跟这件事情有关系。   “鱼爷,您别吃惊。这件事不是我做的,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别忘了我家里是姓孙的。”他在那边打了个哈哈,我心里不断地开始想老九带来的那几个人,难道老九的人里面有孙家的人?这我倒是不奇怪了,以孙家的能量在黑社会里安插几个人倒不是什么难事。当年老九那顿打,可能是让他吃了教训了。   “富贵,你跟我实话实说,老羊现在是不是有危险?”我索性不再隐瞒了,直接问道。   “鱼爷,伊爷的确是应该去了闵王台,现在有没有危险我不知道,但是他要真下了闵王台,那就不只是有危险了。”他说的不紧不慢的声音让我觉得胸中一阵烦躁。   “还有那位罗小姐,昨天我跟您说她身份并不简单,其实我说的没错,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她其实原本是姓李的。此刻她也应该是处境堪忧。”   “你立刻到我店里等我,我现在马上过去。”我听他说的严重,终于还是坐不住了。扣掉电话,正要起身,一抬头却看到眼前站了个人,她一手拿了个杯子,一手拿个牙刷吃吃吃的刷的一嘴巴白沫。她盯了我几眼,看我打完电话,迅速转身跑进卫生间,噗的吐掉口中的牙膏沫。跑出来问道,“我哥有消息了?”   我从桌子上揪了一根油条咬着,一边往外走一边跟她说,“你哥很好,你快吃饭,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回来给你订机票去。”   “不许肘!”她一迈腿挡在我的身前,身上还是穿着我的衬衣,白花花的大腿晃得我一阵头晕目眩。一边的小熊也讨好似的站到她那边,伸着舌头看着我。   我说乖,哥一会儿就回来。她揪着我的袖子,把我拉到沙发上,迅速把昨晚洗干净的衣服拿过来,在我面前用飞一般的速度穿好,我对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不敢就这么走了,我敢保证,我前脚走了她后脚就能光着大腿追上我。   等他收拾好了,我提溜着盛着豆浆油条的袋子,拿出一盒豆浆让她一边下楼一边喝。小熊也非要跟着,眼巴巴的在一边看着我手里的油条,到了楼下我扔了一根给它。它三两口吃完,跳上挎斗。我带着这俩货又回到了店里。到了店门口,看到王富贵已经到了,在门口站着,旁边的张大妈一脸戒备的盯着他一动不动。他看到我来,赶忙跑过来说道,“你可算来了,您门口这门神都快把我看化了。”   小桃从后座上跳下来,举着手里的油条朝小熊一招手,小熊从挎斗里蹦下来屁颠屁颠的跑过去,眼巴巴的看着她。一会儿作个揖,一会儿打个滚。看得我直骂它没出息。   王富贵在一边一脸暧昧的悄声问道,“这位,就是国外那位伊小姐?果然是清丽可爱的紧。”   我一边开门,一边跟他说,你少废话,一会儿说话注意点。别把事儿说的太严重了。   张大妈在一边看到我来了,过来把我拉到一边,悄悄指着王富贵跟我说,“小鱼,你怎么还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贼眉鼠脸的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我大声的指着王富贵说道,“他原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王富贵在一边一脸尴尬的哈哈了几声。   开了门,店里一片狼藉,昨晚吃完烧烤就一直没收拾。桃子觉得店里气味难闻,捏着鼻子开始收拾。我给王富贵使了个眼色,让他跟我坐到柜台后面。   “你说罗玉函是姓李的?你有什么根据?”我低声问他。“我小时候可跟她是同学。我都不知道这些。”   “鱼爷,有些事你不去想,就永远发现不了。”他叹了一口气。“我找人帮我查了她的户籍,发现她的原籍并不是本地,而是保定。88年随母改嫁到这里,她现在的父亲姓罗。我查了一下这个姓罗的资料,发现了一个问题,当年与我父亲同在一个考古队的李正,与他曾经一起下乡插过队。”然后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并且那位李伯父也是保定人士。”   我沉默了。我与罗玉函从小学到中学同学几年,我竟对此毫不知情。我转念一想,那时的她恐怕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世吧。   “这些年与我一起调查的只有伊爷,我一度以为另外两家没有后人,一直到了罗小姐去那个节目的海选现场转了一圈儿。”他递给我一根儿他的苏烟,给我点上,继续说道,“以您对她的了解,她是这般藏不住的人么?”   我苦笑着摇摇头,据我所知,罗玉函一直都是一个很低调的人,甚至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聚美斋有她这么一位年轻女老板。   “那么她这个举动就有点耐人寻味了。她恐怕是想借着电视机说点什么。”他若有所思的眯起他的小眼,“认识那个东西的,只有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譬如说,我,伊爷,恐怕应该还有一位张爷。”   我从口袋里把那张纸条拿出来递给他,他看了一下。又抬头一脸严重的看着我,“看来,不止你我知道他们在闵王台了。那二位处境堪忧啊。”   我抬头看了一下依然在忙着收拾屋子的小桃。又低头悄声问他,“你说这个偷我东西留纸条的会是谁?院里么?”   “不会是院里的人,院里的人可能还不知道那东西被伊爷放到你那里了。”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况且院里要是想要那个物件儿,打着朝廷的牌子就明着抢去了,何必多此一举?”   我点点头,知道他说的没错。就又问她,“难道就是你跟我说的另一伙人?”突然觉得脖子上背上有些刺痒,伸手把衬衣外套的拉链拉开了一点。   “说不准啊。”他苦笑着摇摇头,“真不明白老爷子他们当年到底发现了什么。恐怕得亲自走一趟才能知道个明确啊。伊爷与罗小姐已经先行一步了。”然后他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直勾勾的看着我。我说你看我干吗?他说鱼爷你有没有觉得不得劲儿?   我说没有啊,怎么了   他古怪的盯了我一大会儿,说那您这纹身可够酷的哈。   我说啥纹身啊?我纹身你咋看见的?他指了指我的脖子。我摸着我脖子说怎么了?我脖子上没有纹身啊,我倒是再胳膊上有一个纹身。可这会儿我穿着长袖外套呢。   他这么一说,我更是觉得脖子刺痒的厉害。伸手挠了几把,王富贵突然站起来抓住我的手,说道,“别挠!”   我说怎么了?他正色道,“鱼爷,您是不是碰过那东西?”   “什么东西?”我更摸不着头脑了。“闵王台里面的东西!”他一脸严重的看着我,我纳闷道,“当然碰过,你不是知道么?那玩意儿被老羊扔我这儿了。”我压低声音看了桃子一眼,“还他妈被人弄走了!”   “我的意思是您有没有用手或者什么碰到过它?”他转到我身后,拉开我的衣领看了一下。   我仔细想了想,伊山羊刚拿来的时候,我要直接上手,被他一把拉开给了我一副手套,昨晚我也戴了手套。只有前天晚上伊山羊出事的时候我情急之下直接用手把它收起来的。   “碰过一次。”我老老实实的说,“也是事出紧急。”   “那就对了。”他耷拉着脸点点头,眼神怪异的看着我,说道,“鱼爷,您这回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在一边像老板娘一样兢兢业业的打扫卫生的小桃突然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我们问道。突然她一扭头咦了一声,好像发现了什么,一脸疑惑的走过来指着我的脖子撇着嘴问道,“哥,你什么时候纹的这个?好难看。”   我说。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往脖子上纹身了?   桃子一撇嘴说,你等着。然后从她的包里翻出来一个很精致的小镜子,打开之后给我照。我疑惑的接过去歪着头往脖子上刚才刺痒的地方照了照,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的脖子左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怪异的图案,怨不得他们两个都说像是纹身,的确要是我看到别人身上出现这个东西,我也肯定会说哎呀你的纹身好别致啊。可毫无缘由的出现在我身上,不由得我浑身发寒,因为我肯定没有纹过这个东西,除了18岁冒头那会被古惑仔蛊惑的在左臂纹了一个太阳纹意外,我压根儿就没有别的纹身了,就那个太阳纹我现在都想洗掉,毕竟不是年轻气盛了,夏天穿T恤走在街上总会被人用看坏人的眼光看自己。而现在如虬须一般的纹路密密麻麻的覆盖住了我小半个脖颈,乌青的颜色似曾相识。我一着急觉得更是刺痒的让我烦躁,我脱下所有上衣,扭头用镜子照了一下背后。果然那个纹路一直延伸到我的背上,密密麻麻的盖住了从脖颈到腰椎的地方。我忍不住的伸手去抓,越抓越是痒的难受。   王富贵看我发狂,急的大喊道,“鱼爷,不能抓,千万不能抓!您想想我说的那几个死人!”   我的手仿佛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颈背上那种刺痒仿佛来自骨髓,像被让我本能的像把它从身体里挖出来。现在我终于明白王富贵跟我说起的他父亲与海边的人死的缘故了。越是想停越是停不下,我听王富贵喊着不让我抓,我恨恨的大骂道,“不抓,不抓你他妈试试,你他妈还闲着干什么,找他吗绳子啊!!”   “找绳子干嘛?”王富贵被我骂的一下子懵了。   “快把我他妈的绑起来!你真他妈想让我死啊?”我咬着牙骂道,我痒的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小桃在一边看我难受,也是吓得在店里一阵乱翻,可我一个正经八百的古玩店哪里来的绳子?这时小熊突然叫了几声往门外窜去,我心里大恨,你老子都他妈快死了,你这心宽的还要出去串门子啊?王富贵看着我不能自控,赶忙过来想把我的手摁住,无奈他实在太单薄。哪里是发狂之下的我的对手。我一甩手把他拍出两三米去,他从地上爬起来也急了眼。眼见着我把背上挖的鲜血淋漓。桃子哭着跑过来想把我摁住,我怕伤着她,努力拧着身子让她走开。   这时候小熊突然拖着一根绳子跑了进来,后面张大妈气呼呼的骂着追进来,“小鱼,你这狗你得管管,它把我遮阳棚拆了!”她一跑进来看到这个局面一下子也愣了,站在那里问道,“小鱼你这是整什么行为艺术啊?”   我恨得牙都开始痒痒了,小桃一看有绳子了,赶忙从小熊嘴里抢过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我腰窝子一阵巨疼。可也稍稍减轻了那种奇痒的痛楚,我生平第一次觉得疼痛原来也不是那么糟糕。小桃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飞身压倒在我身上,转头跟还在发晕的王富贵喊道,“快过来帮忙!”   王富贵爬起来跟桃子一起用张大妈扎遮阳棚的尼龙绳结结实实的把我扎起来,他歪头看了看他系在我手上的猪蹄扣,满意的跟桃子说,“恩,行了!”   突然砰的一声,王富贵应声而倒。我忍着难受抬头一瞥,张大妈拿了我那个不锈钢拖把气势汹汹的站在他背后,跟我说道,“小鱼你别怕,大姨来救你了!”我难受的咬着牙说不出话来,想跟她解释却张不开嘴,桃子见我脖颈背后鲜血淋漓的,拉着我在那哭。张大妈上来就把小桃推到一边,指着她说,“看你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怎么还不学好呢?”说着就要上来帮我解开身上的绳子。我挣扎了几下,躲开她朝我伸过来的手。   她指着被她用拖把放倒的王富贵,有些心疼的跟我嘀咕道,“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你看看遭人抢了吧?你看看把你打的,都打青了这么一大片。”   小桃拉着她哭道,“不要解开,解开了我哥就死了。”   我一看误会闹大了,咬着牙说道,“大姨,你别动,他们这是救我。”张大妈不明就里,看了看我们说道,“我明明是看着这个丫头跟那个小子一起打你啊。”被她这么一闹,我脖颈后面更是痒的难受,顾不上再跟她解释。一使劲儿跪着就要爬起来,心想我真要被她解开绳子,我可真就挂了。   刚一站起来就被躺在地上的王富贵绊倒了,一头扎在我旁边的一个货架上,稀里哗啦的上面掉下来一些东西砸在我身上,突然我觉得背后一阵清凉,那种奇痒稍轻,我在地上翻了一下身,啪嗒从我背上掉下一串珠子来。   王富贵爬起来跟桃子一起用张大妈扎遮阳棚的尼龙绳结结实实的把我扎起来,他歪头看了看他系在我手上的猪蹄扣,满意的跟桃子说,“恩,行了!”   突然砰的一声,王富贵应声而倒。我忍着难受抬头一瞥,张大妈拿了我那个不锈钢拖把气势汹汹的站在他背后,跟我说道,“小鱼你别怕,大姨来救你了!”我难受的咬着牙说不出话来,想跟她解释却张不开嘴,桃子见我脖颈背后鲜血淋漓的,拉着我在那哭。张大妈上来就把小桃推到一边,指着她说,“看你个小姑娘漂漂亮亮的,怎么还不学好呢?”说着就要上来帮我解开身上的绳子。我挣扎了几下,躲开她朝我伸过来的手。   她指着被她用拖把放倒的王富贵,有些心疼的跟我嘀咕道,“我就说他不是好东西。你看看遭人抢了吧?你看看把你打的,都打青了这么一大片。”   小桃拉着她哭道,“不要解开,解开了我哥就死了。”   我一看误会闹大了,咬着牙说道,“大姨,你别动,他们这是救我。”张大妈不明就里,看了看我们说道,“我明明是看着这个丫头跟那个小子一起打你啊。”被她这么一闹,我脖颈后面更是痒的难受,顾不上再跟她解释。一使劲儿跪着就要爬起来,心想我真要被她解开绳子,我可真就挂了。   刚一站起来就被躺在地上的王富贵绊倒了,一头扎在我旁边的一个货架上,稀里哗啦的上面掉下来一些东西砸在我身上,突然我觉得背后一阵清凉,那种奇痒稍轻,我在地上翻了一下身,啪嗒从我背上掉下一串珠子来。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那是一串眉轮骨的念珠,方才知道刚刚背上的那一阵清凉是此物起了作用,心中略定。此物是我当年机缘巧合之下从藏区一位喇嘛手里得来的,108颗眉轮骨念珠集合了108位密宗法师毕生的念力,我虽不是佛教徒,但得到此物之时依然能感受到念珠里那种雄浑的修持几世的念力,当日那法师赠我之时曾说,“此物当可免你一次轮回。”当时我只是笑笑并未当真,没想到当年的话竟是应在此劫身上。   我赶忙让小桃把这串眉轮骨念珠捡起挂在我脖子上,说来奇异,当念珠被小桃挂在我身上之后,那种痛痒感竟是慢慢褪去。小桃擦了擦眼睛惊讶道,“哥,那个纹身变小了!”听到她这么说,我知道有效,赶忙让小桃帮我解开绳子,无奈王富贵那厮绑的猪蹄扣太紧,又经过我一番挣扎,并不太粗的绳子已经深深地勒进我的肉里了,这才觉得手腕疼的就像要断了一样。   我赶忙让小桃把这串眉轮骨念珠捡起挂在我脖子上,说来奇异,当念珠被小桃挂在我身上之后,那种痛痒感竟是慢慢褪去。小桃擦了擦眼睛惊讶道,“哥,那个纹身变小了!”听到她这么说,我知道有效,赶忙让小桃帮我解开绳子,无奈王富贵那厮绑的猪蹄扣太紧,又经过我一番挣扎,并不太粗的绳子已经深深地勒进我的肉里了,这才觉得手腕疼的就像要断了一样。我让小桃从柜台里面把我的猎刀拿出来,这才将身上的绳子割断。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心中烦躁感顿失,竟是觉得脑中一片清亮。我赶快想念一段佛经应应景,感激一下佛祖保佑,却才发现我除了南无阿弥陀佛之外啥也不会念。   我看到张大妈依然一脸迷惑的拄着不锈钢拖把看着我们,我赶忙强笑道,“大姨,没事儿,我们刚才闹着玩儿呢。”   她看到我被解开,又听到我这么说,一脸担心的朝我们说道,“你们可别闹急眼了啊,网上可说了,有亲哥俩闹急眼了都动刀子的。”   那边的王富贵哎哟了一声,从地上坐起来,一脸迷茫的看着我们。张大妈一看他醒了,赶忙把拖把一扔,有些心虚的说道,“你们一会儿闹够了可帮我把遮阳棚再扎起来去哈。”然后飞也似的跑了。   21.   我拿着镜子看了一下,的确那片花纹褪去一些,面积小了不少,并且颜色也淡了不少。我把脖子上的念珠转了一下,果然,那片花纹就像是活的一般,人骨念珠所到之处,那些花纹就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快速收缩。我索性摘下念珠让桃子拿在手中,如驱虫一般去驱赶那片花纹,最终它缩小成硬币那么大的一块黑斑,印在我肩胛骨下面的地方。   我觉得很严重,一直到现在我都在害怕。我从来没有想过差点死在自己的手中,并且是这么诡异的死法,当初王富贵跟我说起他父亲与闵王台的人的死法,我还多少有些怀疑,此刻我才真真正正的知道了他一点都没有说谎。   脖子上背上,但凡是我手能够到的地方,全被我自己抓的血肉模糊,被门外的风一吹撕拉撕拉的疼。   王富贵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了,捂着脑袋走过来,看着我背上的那块乌青的瘢痕。若有所思,伸手拈起我脖子上的人骨念珠,看了几眼,大惊道,“眉轮骨?”   我点点头,他苦笑道,“鱼爷你倒是好运气,有此神物傍身。不然……”他摇摇头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心里更是一阵后怕。   “哥,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小桃在一旁带着哭腔说道,方才多亏她一脚把我踹倒。现在我的腰窝子都还隐隐作痛。我也是觉得不放心,觉得还是去医院看一下比较好,万一只是过敏什么的呢。尽管知道没那么乐观,但是现代医学还是比较值得信赖的。   我从店里找了一些云南白药让小桃帮我敷到那些伤口上。穿上衣服,被抓烂了的皮肉一碰到冰冷的衬衣疼的我呲牙咧嘴的。小桃心疼的帮我系上扣子,我突然想起来,昨天我不在,她也碰了这个罐子。我心里一惊,方才我跟王富贵说的话不知道她听到多少。我算了一下时间,从我接触那个罐子,到现在正好一天两夜。若真是那个罐子的问题,我现在才开始发作。也就是说,小桃有可能在一天之后也会出现这种情况。   我被我的设想吓得浑身冰冷,看着她泪眼迷蒙的样子身体一下子僵了一下,她立刻小心的问道,“弄痛你了么?哥?”   “没事。”我看着她一脸担心的样子,一阵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尝试着把念珠摘下来,见那块青斑并未再有异动,我稍微放松了一点。看来眉轮骨对这个东西还是有克制的作用的,只是不知道我这是中毒了还是别的什么问题。   我知道自己暂且不会再有问题,就把念珠套在小桃的脖子上。跟她郑重的说道,“芊芊,这件东西你这几天务必戴在身上,千万不要摘下来。”   她吸了一下鼻涕,抽泣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也碰了那个罐子了。可是我带了你怎么办啊。”   我摇头苦笑,看来我方才跟富贵说话,她应该是听到了不少。索性不再瞒她,我笑道,“你看我现在不是没事了么?大不了等我有事的时候你再给我,你肯定没事,我让你带着只是以防万一,你说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是一旦跟我似的抓坏了皮肤,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娇嗔的拧了我一把,破涕为笑,眼泪汪汪的说道,“那我就赖上你了。”   我帮她把人骨念珠带好,没有跟她说那是集合了一百零八个喇嘛眉轮骨的神物,怕她知道是人骨害怕。毕竟是死人身上的骨头,虽说是带了无数佛法修持的物件,但毕竟是死人骨头,女孩子怕是会有心理障碍。方才富贵说眉轮骨的时候我不知她是否听到了。她既然不问,我也不会说。   我穿好衣服,跟富贵说道,“我要去医院看看,你去确定一下那件事,我回头找你。”他知道我说的是罗玉函与伊山羊的事,捂着脑袋点头答应。   到了医院一通乱七八糟的检查下来,最后说是那块青斑只是块淤血,只是处理了一下被我抓伤的皮肉,让我回去热敷一下就好。我有点失望,现代的医学设备并没有能解开这个谜团。   无奈之下我只好让小桃抱着医院开的一堆药物,准备回去。走到医院门口,突然看到一个胖乎乎的身影,我让小桃在原地等我一下,我赶忙追上去,拍了那人一下,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我,拍着胸口白了我一眼,“是你啊。大白天的,吓死人。”   我说这么巧啊?又碰到你了。正是那天那个胖胖的小护士。   她撇着嘴说道,“你最好别老碰到我。”我笑着说是是是。   “你有什么事儿么?打完招呼我就去忙了。”她很明显不大想跟我聊,说着就要走。   “别啊,小美女。”我赶忙笑道,“我一会儿请你吃饭吧?那天我朋友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她一脸看流氓的表情看着我,撇嘴上下打量道,“你这个人,长得倒是人五人六的,嘴巴也甜。”   我说我主要是气质好。她噗的笑了一声,“给你个阳光你就灿烂啊,我怎么老觉得你不像是好人?”   我说坏人哪有像我气质这么好的?   “你就直说吧,有什么事儿。”她抱着一本书,“不过我先说好了哈,你要是想追我可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说,“我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啊,虽说我气质挺好的,不过年龄可配不上您。”   她被我斗得前仰后合的那么笑,指着我说道,“有贼心也不行。”   我回头看了小桃一眼,发现她一脸敌意的撅着嘴看着这边。我赶忙正色道,“我是有别的事儿想问你。”   她狐疑道,“什么事儿啊?”   “那天,你说我那位朋友很怪。我知道你不是说的他的眼睛。”我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能不能告诉我,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一听我问这个,立马显得有些紧张。四周张望了一下,悄声跟我说道,“我就知道你想问我这个。”她让我伸出手来,迅速在我手心里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立刻快步走开了。   我将拳头握起,更是肯定了她一定是知道点什么。我看了几眼手中的电话,默默记在心中,然后把它从手心里搓掉。回到撅着嘴巴的小桃身边。   小桃很不高兴的问道,“刚才那女孩儿是谁啊?”   我说一老朋友,好久没见了,聊了几句。咱走吧?她气鼓鼓的说道,“老朋友?我看是女朋友吧?”   我笑着抽了她后脑勺一下,一下子挣得背后生疼,我咧着嘴嘶嘶啦啦的说道,“你整天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啊?”   她一看我咧嘴,就知道我又疼了。转而有些担心的责怪道,“别乱动,”她此刻表情像极了一个关心着自己情人的少女,我唯有苦笑着摇头,毫无办法。因为我知道,此刻我就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她一看我咧嘴,就知道我又疼了。转而有些担心的责怪道,“别乱动,”她此刻表情像极了一个关心着自己情人的小妇人,我唯有苦笑着摇头,毫无办法。因为我知道,此刻我就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依靠。   出来医院门口,我跟小桃打了个出租车。出租车上的电台乌拉乌拉的叫的我一阵心烦意乱,我想起刚才的事来依然心有余悸。难道那个罐子真有什么邪异的能量?我担心的看了坐在旁边紧紧抓着我袖口的小桃。不知道刚才那一幕会不会在她身上重演。挂在她颈上的眉轮骨念珠是不是会对她起作用。   我让司机师傅把电台关上,闭着眼睛假寐了一下。(心想这个作者太操蛋了,挖了这么多坑让我想。)我太累了,颈背上火烧火燎的疼。桃子在一边接了个电话,说的全是英语。我也听不懂。她打完电话,我问他是谁,她只是说是同学,便没再问。   到了店门口,看到一辆牧马人停在门前。我下车一看,老九正在门前逗着小熊玩。方才我去医院,把小熊拴在门口,让张大妈帮忙看了一下。   老九看到我的惨状,赶忙过来问道,“鱼爷,才一夜不见,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说,“没事,你那边是有什么线索了?”   “线索现在还没有,我这次可是奉命来请您的。”他看我说话底气十足,知道没事,笑道,“四爷想见你。”   “四爷?”我惊讶道,“你说的是宣四爷?”   “正是。”老九用小指划拉了一下他青嘘嘘的头皮,有点尴尬道,“兄弟,这事儿四爷过问了,他好像对这事儿知道一点,王富贵那小子已经去了。”   “他怎么知道的?”我盯着他疑惑的问道。   “这事儿怪我,我说吐露嘴了。昨天晚上咱们不是闹得动静不小么?他给知道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还真说着了,他一看那图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就赶忙让我找你,我给你打了好几十遍电话,你电话都关机。这不我就直接来店门口等你了。”   “王富贵怎么也去了?”我纳闷的问他,我掏出电话一看,果然我的大山寨机已经没电了。想起这两天出了这么多事,电话没有充电。伊山羊那块苹果机倒是还有电,只不过一直没有动静,那个电话再也没有响起过。   “咳,刚我来的时候碰上他了,我听说他打你这出来,问我什么事儿,我也没瞒他,他一听就先去了。”他有点心虚的问我,“跟他说了没事儿吧?”   我摆弄着手里的电话,有点吃不准那位四爷的意思。那位四爷可是本地江湖中的一头老龙,黑白两道很是有些名望,虽说这些年有些不问世事了,但任全市甚至全省的黑道人物说起这位来,都要抱拳恭称一声四爷。我打小就听着坊间流传关于他一些传奇的故事长大,老九先前也是跟了他才混得现在这般风生水起。老九平日里虽说是大大咧咧,连警察局长都不放在眼里,可是与我提到四爷的的名字之时也是抱拳高举,一脸肃穆。   突然被传说中的枭雄人物召见,若不是因为事出有因,我的心脏激动地几乎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老九逗着身边的小熊,等着我的回话。小熊原本已经被他手里的火腿收买的跳来跳去,结果看到桃子过来,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去找桃子了。老九见了桃子一脸暧昧的朝我问道,“这位是?”   “我妹妹。”我随口答应道,没做他想。   “哎呀,感情是妹妹。”他立刻一脸媚笑的屁颠屁颠的跑到桃子身边去打招呼,活脱脱另一条小熊。   我没有理他,开门进店,从保险柜里找了一件三河刘的蛐蛐葫芦用盒子装好了,戴在身上。去见这样一位人物,还是带些礼物的好,保不齐哪一天就用到了。   我拿好东西出来,小桃一脸通红的跑过来,我问她怎么了?她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拿眼斜了在那边一脸谄媚的看着这边的老九。我有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冷着脸走到老九身边,指着他警告道:“我这个妹子,你不许打主意。”   “鱼爷,您误会了您误会了。”他此刻看起来竟是有些扭捏,看到我冷着脸赶快跟我解释道,“令妹如此清丽纯洁,我老九怎么敢有龌龊心思?”我看着他一脸别扭,心想连小熊都能看出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冷哼一声,“你没有就最好。走吧。”   因为身上有伤,我的侉子是不能骑了。我把它找了根大铁链锁在店门口的一棵大树上。让张大妈帮忙看着。上了老九的牧马人,原本我不想让小桃去,但又有点放心不下她,她可用手碰过那罐子,要是我不在她身边,一旦发生什么情况那就坏了。小熊也非得跟着,不让它跟着它满地打滚。也只好带上。   牧马人拉着我们三人一狗,朝市外驶去。路上老九滔滔不绝的给桃子介绍着路边的景色,如数家珍般的介绍着哪里的美食出色,完全当我不存在。小桃在后座搂着小熊一言不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看来伊山羊跟我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心里憋着东西。   宣四爷并未住在城中,而是住在城外的一处庄园,唤作峨庄的地方,背山靠水。风景绝佳。来到那出大庄园前面,我不由得心叹,这就是有钱人的好处。在如此风水绝佳的地方盖了这么一个庄子,那也不是仅仅是有钱就能盖起来的。   进去庄园,我发现这里俨然就是一个村落。大大小小的建筑不下几十座,其间一些村间老妇,垂髫幼童不断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我惊奇的问开车的老九,“这些人都是四爷的亲戚?”   “也不尽然。”老九呵呵笑道,“这原本就是一个村子,后来四爷来了,给大伙盖了些房子而已。四爷无儿无女的,老了就想活的热闹一点。”   我看的眼花缭乱,方才我们居然还路过了一所幼儿园。我佩服道,“这里的人遇到四爷,可真算是他们的福气。”   “那倒不假。”老九摁了一下喇叭,撵开挡在车前打闹的一群孩子,“要不是四爷,我老九也到不了今天。”   今天一行完全颠覆了黑社会在我心中的形象。看着眼前面带微笑拉下车窗不断地跟行人打招呼的老九,完全跟昨夜煞气冲天形象天壤之别,仿佛昨夜去天乐园救人的根本就是不是他。   牧马人一直开到村子最后,在一个青砖青瓦的院落面前停下。熄火跟我说道,“到了。”   我开门下车,小桃也带着小熊下来。我贪婪的呼吸了一口这里的空气,虽是深秋,这里空气依然清新湿润,沁人心脾。不由得赞叹一声,“好地方!”回头一看,桃子也是与我差不多的表情。小熊更是欢喜的在那追着尾巴转圈。   忽然一阵京胡声从院门口传来,竟是隐隐有金兵之声。打眼看过去,只见一群小孩围着一个正在拉琴的清瘦老人。人群外面好像还看到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形,我过去一看王富贵正靠着墙角抽烟,另一位居然是那位李专家。富贵看到我来,赶忙朝我招手。李援朝也朝我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我看到李援朝,皱着眉头看了老九一眼,老九朝我笑道,“那位你也认识?那可是京里下来的人。”   “他怎么来了?”我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四爷要请的人,谁敢不来?”他过来揽着我的肩膀,笑道,“走吧,我带你见见四爷。”   忽然一阵京胡声从院门口传来,乍一听去竟是隐隐有金兵之声。打眼看过去,只见一群小孩围着一个正在拉琴的清瘦老人,戴了一副墨镜,像是个卖艺的瞎子。人群外面好像还看到两个有些眼熟的身形,我过去一看王富贵正靠着墙角抽烟,另一位居然是那位李专家。富贵看到我来,赶忙朝我招手。李援朝也朝我笑笑算是打过招呼。我看到李援朝,皱着眉头看了老九一眼,老九见我表情有异,朝我笑道,“怎么?那位你也认识?那可是京里下来的人。”   “他怎么来了?”我有些不高兴的问道。   “四爷要请的人,谁敢不来?”他过来揽着我的肩膀,笑道,“走吧,我带你见见四爷。”   “四爷这个地方还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啊,连门前卖艺老人手里拉的都不是凡音,一曲阳关三叠竟是绝响,渭城朝雨,一霎挹轻尘。更洒遍客舍青青,弄柔凝,千缕柳色新。劝君更尽一杯酒,人生会少,自古富贵功名有定分。”我随老九往前走,琴声竟是让我听得感慨万千。   老九笑道,“你们这些细人,连个曲子都能听出这般啰嗦来,我这样的粗人听一万年也说不出你这一堆话。”小桃听他说细人,开始不明就里,想了一下就噗嗤一乐。老九见她笑了,略显得意,刚要再说几句,我赶忙让他打住,因为那老人手中此时却一下换了曲子,金戈之声大起,竟是以琴为筝,拉了一曲十面埋伏。   我肃然道,“这位老先生不是凡人啊。”   老九在一边笑着说,“你倒是好眼力。”说罢走到那位拉琴老人身边,拱手道,“四爷,铁家少爷来了。”   琴声嘎然而止,那瞎子将琴弓收起,我更是一惊,他拉琴所用竟是软弓。又见老九喊他四爷,方才知道,这位装瞎子的就是名镇一方的宣四爷。   王富贵跟李援朝也是大惊,如梦初醒一般的围过来。原本脸上那种等的不耐烦的神色换上了恭敬。   老头将手中的胡琴交予老九手中,伸手驱散掉围在他身边的孩童,朝我笑道,“小娃娃,你倒是识货,认得这曲子。”   我赶忙上去抱拳,“四爷言重了,四爷一把软弓琴可惊鬼神,小子方才妄论倒是唐突了,若有冒犯,万望四爷海涵。”   他笑着摆了摆手,“方才你不知道我身份时,倒是更坦诚一些,这番知道了倒开始学别人一样虚伪了。”王富贵跟李援朝在一旁羞得满脸通红,知道老头是另有所指。   “我打小可是听着四爷的故事长大的,四爷在我等眼中何异于神仙一般。况四爷方才一曲阳关三叠可谓堪破天机,可笑这天下人却是活的混沌,堪不破功名利禄啊。”   “哈哈,小娃娃。你这马屁拍的可是一个响。”他从兜里拿出一块手帕,擦了擦落在虎口上的松香,继续笑道,“你四爷我可不是神仙,要算么,顶多算一个混吃等死的老妖怪。”   老九在一边笑道,“四爷,这位就是铁家的少爷,我可给您请来了。”   “好,好,好。”他笑呵呵的打量着我喊了三个好字儿,竟是过来一把牵住我的手,说道,“走,咱屋里说话。”拉着我往院中走去。老九众人一行跟在我们身后。我有点尴尬的把手往回抽了抽,没料想老头手中力气倒是不小,没有挣开。索性我也大方的任他牵着,与他并肩走在前面。   走到院中,我不由得暗叹院中竟是好景致。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池塘假山竟是一应俱全。每一棵树,每一块石,都暗藏风水玄机。从外面可看不出来。我走在其中,若不是四周多了些深秋红叶,我竟是恍然置身于苏州某处园林了。   宣四看我左顾右盼的,在一旁笑道,“我这处院子可还不错?”   “四爷。”我忙恭声回道。“您这院子处处不凡啊。一草一木各有出处,一水一石格理分明。可是出自京城澹台家手中?”   宣四略略一惊,惊奇道,“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眼力。老夫果然是没有找错人。”   我听他话里有话,却又不好明问,原本以为他叫我来是因为我丢东西的事,现在听他这意思倒是要找我替他做点什么事。可他这样的人物如何还需要我呢?   一行人被宣四引到书房,分宾主落座。一个绝美的妇人端上茶来,给我们分了,又很自然的站到宣四身后,轻轻地给他捏了捏肩膀。宣四一脸温柔的拍了拍她的手,悄声跟她说了句什么,然后那女子便下去了。   “诸位可能好奇我为何把诸位找来。”他端起茶喝了一口,他眼神转了一圈,笑道,“事情先放一边,诸位先尝尝我这茶,太平猴魁,得来的可是不易,平日里我可是舍不得喝。”   王富贵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李援朝吸溜了几口,老九却装模作样的品着,眼神却直往桃子那边瞄。小桃只是礼貌性的端起来小啜了一口。房中各人表现各不相同,我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茶道我是无甚研究,我喝茶仅限于我那个已经掉了把的保温杯。不过这猴魁倒不是徒有虚名,一口兰香,沁人心脾。不由得赞叹一声好。   此时我突然想起我还带了礼物,赶忙把那个装着三河刘蛐蛐葫芦的盒子递过去,宣四接过去打开一看,立即惊奇的咦了一声,伸手把葫芦拿出来,把玩了好一阵,才抬头朝我笑道,“娃娃,你这礼可大了。正经八百的三河刘啊。”   我一听他居然认得这个物件儿,笑道,“没想到四爷居然也是此道中人。一个小玩意儿,廖表孝心了。”   他大笑道,“你这个孝心可不便宜啊,这样吧。我也不能白收你的东西。”他指着房中陈列的一些古玩之类说道,“我这房中你看上什么就只管拿去。”   我忙笑道,“四爷见外了,这个小玩意儿是晚辈捡的一个漏,要说收来的时候到没有几个钱。所以说也算不上重礼。四爷不必客气,您这房中但凡一件都比它贵重百倍。”   这话倒不是客气,因为方才一进来,我就有点眼花缭乱了。瓷器,漆器,字画摆满了这个不小的书房。方才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几件龙泉窑,汝窑的精品,他这一屋子的东西竟是比我一个店里德物件儿还要多。这就是收藏家与古董商人的区别。要说从我手里过了的东西也不算少,但也仅仅是过过手,而宣四就可以称得上是收藏家了,这类人大多算是终端客户了,到了他们手里很少再有往外转的。除了家里出了败家子或者哪天家道中落了,这些宝贝就算是在这房中生了根了。   他见我推辞,便从手上捋下一个翠扳指来。递给我,说道,“难得咱爷俩这么投缘,这扳指虽说寻常了些,但也是一件古物。你且拿去,就当是见面礼了。”我见他说的诚恳,便只好称谢收下。   他见我推辞,便从手上捋下一个翠扳指来。递给我,说道,“难得咱爷俩这么投缘,这扳指虽说寻常了些,但也是一件古物。你且拿去,就当是见面礼了。”我见他说的诚恳,便只好称谢收下。心中想道,此人性格倒是跟伊山羊有些相像。   “四爷,您不是把我们叫来喝茶的吧?”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我们,我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位李专家,他脸上带着那种官方人物特有的表情,有些不耐的看着我们。   旁边的老九腾地一下站起来,刚要发作,被宣四笑着摆摆手拦住。朝李援朝说道,“这位就是京里的李专家吧?先前在电视上见过,李专家对金石书画一道造诣颇深,见解独到啊。”   李援朝听他说的客气,便面显得意,口中谦虚了一下,不再做声,旁边的老九斜眼看了他几眼,然后又把眼神瞄向桃子,一脸龌龊。因为小熊进院之时已被家丁领去,并未在小桃身边,她正有些无聊的研究着手里的盖碗。   旁边的王富贵倒是安安稳稳的坐着垂目喝茶,不急不躁。最是贼眉鼠脸的他此刻倒是颇有大将之风。   “诸位不要着急,要说此事,此间还缺一个人。还请诸位稍候片刻。”宣四捋了一把胡子,笑咪咪的说道。话音刚落,门外脚步声便起,先前那个妇人引了一个年轻人进来。但见来人二十来岁的样子,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面白无须,眉目间竟很是清秀,头上却不伦不类的扎了个发髻。   “来晚了。”来人笑着抱拳转了一圈,声音清铄,让人一听之下倒是颇有好感。然后又朝宣四爷抱拳,“风来见过四爷了。”   宣四笑道,“风来快快入座,叫这一屋子人等你。”   他自顾找了一张椅子坐下,自我介绍道,“崂山小道张风来,今天贸然让宣四爷把诸位请来是有一事相商。”听他自称小道,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他一身西装革履却头上还扎了个发髻,先前我还以为这位是一非主流呢,没料到是一个道士。却又听他话中又带了些别的意思,找我们来的竟是他,而并非宣四。   他看了我们一眼,继续说道,“想必诸位也已经猜到,应该是与闵王台一事有关。诸位这些日子也都在为此事奔波。”   我们没有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文。我着实没有想到,这事儿居然道门里也有人参与了,觉得有些意外,看了王富贵一眼,他的脸上也是有些意外,见我看他,朝我微微摇了摇头。那位李援朝此刻倒是好像早已知道了一般,并未显出太多惊异。   “我从闵王台下来。”他忽然表情一变,从嘴里说出一句满堂皆惊的话来。   “我从闵王台下来。”他忽然表情一变,从嘴里说出一句满堂皆惊的话来。噌,我与王富贵几人几乎同时站起,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道人。他见到我们惊讶又笑道,“诸位不必吃惊,且等我说完。”   “说起来,我与在座诸位还有些渊源,家父张建中。我想孙大哥与李叔叔应该听过这个名字。”他又说了一个让我感到意外的消息,王富贵先前还跟我说起,当年87201考古队的伊孙李张四家,就剩了一个张家还没露面,今日竟是一下子凑齐了。既然知道他是张建中之后,我倒是不再觉得他下闵王台有什么奇怪了。王富贵与李援朝也是一副恍然的表情,只有桃子还在低头玩着那个茶碗,并没有太多惊讶。   “风来自幼便被家父送上崂山学道,所以这些年来倒是错过了很多与诸位结交的机会。直到两月前闵王台之事传到山上,家师才告诉我当年一些辛秘,为了调查家父失踪之事,风来在山门之前跪了三天三夜,恩师才放我下山。下山之前,恩师嘱我此事可寻洪门宣四爷相助。待我下山寻得宣四爷,这才知道当年之事实在是匪夷所思。”   我惊奇的看了一眼正在闭目养神的宣四爷,我以前一直知道这老家伙来头甚大,万万没想到他的来头居然是这么大,竟是出自洪门。我一直以为洪门这个中国的老牌黑帮,建国以后就烟消云散了,没料想今日竟活生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看了老九一眼,他犟着鼻子用小指划拉了一下他那青嘘嘘的头皮,有些抱歉的朝我笑笑。   “不错,这件事老朽是知道的,比你们的父辈知道的更早。”原本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宣四爷突然张开双眼,叹道,“我今年89了,有些事情再不说出来就会被带到土里去了。”说着竟是激动地咳嗽了几声,他身后的白衣妇人赶忙帮他捶了几下后背。他示意那妇人停下,继续跟我们说道,“方才风来小道长也说了,老夫是洪门中人,没错。老夫一十三岁入了洪门,时至今日已经七十七年了。”他眼神有些悠远。“你们可知洪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话语中竟是带了些苍凉,“当年清兵入关。以区区八旗兵力叩开山海关,我堂堂大明自此江山沦陷在满洲落鞑虏手中,你们可知是为何?我汉人天下竟然一夜之间换了主人,虽说当时有李自成作乱,但李自成却也是汉人,亦是佣兵百万,更是想得江山的。何至于被一群化外蛮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顷刻覆亡?又说吴三桂冲冠一怒为红颜,那也怕只是坊间的一个传说罢了,吴三桂何等样人?岂是肯为一个妓女而做汉奸之人?”   这些话我从王富贵那里倒是听过一些,今日又听宣四说起,心里更有一番滋味。难道清军入关真的有不为我们所知的隐秘么?   “我洪门自始祖洪鹰,顾炎武起,便是以驱除鞑虏还我汉人江山立志,这几百年来洪门的兄弟为我汉族掉了多少大好头颅?可笑世人只知黑帮,而不识洪门。洪门却又一直被朝廷污为匪类叛逆,谁又记得我会中兄弟为我民族流的那些热血呢?”   “说远啦。”他有些怆然的摇摇头,叹息道,原本精铄的脸上竟然疲态毕露,“说起当年清兵入关,你们可知当年我族兵士是何般死法么?”他一脸悲怆,一下子撕开胸前长衫,他那枯瘦的胸上触目惊心的有着五道长长的疤痕,竟像是被人生生用手挖上去的。“洪门祖上传下来一幅铁指甲,入我洪门者必先自伤,以奠我族先勇。”听到这里我的后背又有些隐隐发痒,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我现在身上抓的不比他这个轻。   “我洪门中有书记载了当年之事,至今读起来都甚是惨烈。”他吸了一口气,用一种很凝重的语调念道,“清兵所至之处,必有萨满法师施以邪术,凡我族将勇拒敌者,皆中邪术而亡。中邪术者皆自残躯体,或以刀兵,或以双手,破腹背而亡,竟无完尸也。”   “想必你们也知道闵王台先前死了人。”他说到这里,侧头朝站在他背后的妇人耳语几句,那妇人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些照片来。分给我们传看。我一看险些当场吐出来,照片上照的是几具乌青的尸体,浑身烂乎乎的,像是被某种食肉动物啃咬过一般。肚肠都流在肚皮外面,尸体的肠子眼珠之类掺杂纠结在一起,甚至都很难分辨照片上的尸体到底是几个人的。更让人觉得诡异的是,尸体的肉色,血液都透着一种乌青的颜色,就像我身上那个青斑。   先前只是听王富贵说起,当时听了虽说有些吃惊,倒也没有太多别的感觉,而这些照片直接冲击到我头皮发炸,胃里一阵翻腾。想起早上若不是有那眉轮骨,怕是我也是这个下场了。想到这里,我颈背上更是痒的难受。   桃子见我扭来扭去坐不住,赶忙走到我身后问我怎么了。我顾不得这屋里还有旁人,解开上衣,让桃子帮我检查。王富贵先前是见过的,其余人却不知道我早上已经差点就变成现在他们看的照片上的一堆烂糊肉。   桃子见我扭来扭去坐不住,赶忙走到我身后问我怎么了。我顾不得这屋里还有旁人,解开上衣,让桃子帮我检查。除了王富贵,其余人却不知道我早上也差点儿就竟无完尸也。   宣四爷过来看了一下我背上的伤痕与青斑,跟小张道士对着咂了一阵牙花子。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让桃子帮我拿镜子照了一下,那青斑倒是没有再变大,我只是隐隐觉得那里面像是有个虫子一般,搞得我浑身麻嗖嗖的。小桃见我实在难受,就从颈上摘下那眉轮骨念珠来,替我戴上。瞬间一股清亮驱走了先前那种烦躁感。旁边的宣四看到念珠大惊道,“眉轮骨?!”神情倒是与早上的王富贵初见此物时有些相似。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他咂咂牙花子,连说了三个怪不得。伸手捻了一下眉轮骨,又摁了摁我背上那块青斑,啧啧的跟我说道,“娃娃,你命大啊。有此佛门重宝在身,倒是一时无碍,不过……”   “不过什么?”我见他话到嘴边又停下,心里有点惴惴。   “风来,你来看下。”他并未回答我,却朝那小道士招了招手,张风来凑过头来,看了看我背上的伤痕,探指摸了摸。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布包,摊开之后取出三根金针,伸手下到了我的背上,立刻我感觉背上一阵酥麻,心知他并不会害我,便由他摆弄,他又从布包中取出一把小巧锋利的银刀。朝我笑道,“要是论起来,你还得喊我一声师叔,你且忍着点。”我听他说的奇怪,他方20几岁的年纪,怎么就成了我师叔了?我刚要发问,却觉背上嗖的一凉,他手已经落下去了,背上刺啦一响,就听桃子在边上惊呼了一声,我扭头看她,她正一脸恐慌的捂着嘴巴,像是被吓到了。再看宣四倒还是一脸平静,只是眼中多了些凝重的神色,王富贵老九等人面色各不相同,但都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   旁边四爷身边那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准备了一个小银罐,香炉大小。张风来此时将手中银刀一挑,啪嗒一个东西落入那个银罐。我定睛望去,竟然是一个小指般大小黑漆漆的肥虫子,身上还长了许多触须,在那罐中尚自蠕动,让人望之悚然。我打小最害怕虫子之类的东西,以前见到豆虫粪蛆,我都浑身难受半天,突然见了这个东西,更是觉得难受,一时竟是百爪挠心难以自持。张凤来见我难受,让老九过来按住我,又拿了一些药往我背上撒了一些。取了些纱布从我胸前围裹着缠了一下。方才跟我说道,“师侄,这东西可是从你身上取出来的,你还不快好好看看?”   我听他这么说,终于还是一个忍不住吐了出来。旁边的妇人像是早就料到一般,早已准备好痰桶给我接着。一时间好好地一座墨香四溢的书房被我的呕吐物弄了个酸臭熏天。张风来把痰桶接过去看了看,眉头紧皱,又给宣四看了一下。我在一边喘了老半天气才返过来,扫了一眼痰桶中的脏物,竟也是有些黑漆漆的东西在里面。   宣四让老九叫了家丁进来把痰桶端出去,又叮嘱道务必火烧深埋了。才长叹了一声,转头跟我说道,“娃娃,若不是你这小师叔,这东西可要跟着你一辈子了,即便是你有这眉轮骨神器,也怕是终究免不了一个自破腹背而亡啊。”   方才因为难受,没有顾得上为何这小道士自称是我师叔的问题。此时又听宣四爷也是这么说,终于还是问道,“我何来你这么一位小师叔?”   张风来将我背上金针取下,听到我问他,便拱手笑着说了一句,“恩师铁华川。”我听了大惊,噌的站起,起得太猛拉的背上伤口一阵巨疼,却也顾不得了。   “你是我三爷爷的徒弟?”我实在是忍不住激动,大惊失色道,“他还活着?”他口中说的铁华川竟是我爷爷的亲兄弟,家中排行老三的我的三爷爷。说起我这位三爷爷,在老一辈人口中那可是不比宣四爷差的传奇人物。自幼便离家闯荡江湖,不知道在哪学了一身好武艺,后来又参加了部队,凭着一身武艺在抗战中做到了国民党军的团长。后来起了内战,他却又辞官不做,出家做了道士。解放后又怕自己身份给家里带来麻烦,却也一直没有返乡看看。自小我从爷爷口中便听了他不少的传奇故事。只是前些年都传说他已经死了,家里还为他修了一个衣冠冢。不料想在这里竟碰上了他的徒弟。这才想起,他出家修道的地方就是崂山太清宫。   “他老人家很好。”张风来笑道,“下山之前他特意嘱咐我去你家看看,也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孙子。这些年他可一直都看着你呢,或许他准我下山也应当是算到你有此一劫。”   “那就太好了,等此间事了,我一定随你回山去看看他老人家。”若是我家里听到我三爷的消息还不一定能起多大波澜呢,唉,只可惜我爷爷前些年就去世了,若是他知道他天天念叨的三弟还活着,不知道会不会从坟里跳出来。   “此事不急,你要是想知道你三爷的事儿,四爷怕是比我知道的更清楚。”张风来指着宣四跟我说道。   “不错,我与你三爷当年有旧,算起来你三爷在洪门中排行还在我上。”他叹了一口气,伸手从那妇人手中把那银鼎拿到手中,拿开上面的盖子,里面那虫子依然还在蠕动,让人望之生畏,他手里握了一双银筷子,点了那虫子几下,跟我说道,“此物你三爷当年也是见过的。”   “这东西有个名字,叫做尸葵。”宣四看着鼎中的虫子,又抬头吩咐老九道,“去取一碗鸡血来。”老九正在一边看的抓耳挠腮的,听到四爷吩咐赶快跑出去找鸡血去了。   “想必当年清兵入关就依仗了此物吧?”王富贵突然在一旁插了一句,叹气道,“四爷说的清兵邪术,应该就是这个虫子闹的。先父当年也是这般死法,还有这照片上的几个人,死法都跟四爷说的一般无二,就连鱼爷也差点因此送命。”   我听他说话,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起初只是以为那罐子上附了某种邪术,我依仗着有密宗高僧的眉轮骨就可以慢慢的驱除这个邪术,没想到今天被那小道士从身上挑出这么个虫子来。   “没错。”宣四爷有些赞赏的看了王富贵一眼,“你是孙家的人吧?”王富贵点头称是,宣四爷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祖上也与此物有渊源。据我所知,你祖上那位到处刨坟掘墓并非是仅仅贪图墓里那些黄白之物。”   王富贵听他这么说刚要发问,却又被他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道,“百余年前,清廷衰落,洋人又趁虚而入,可笑我汉人江山又一次落入鞑虏之手。也应该是满清气数尽了,当年那位老佛爷似乎忘了他们满清是如何入关的了,竟然是毫无抵抗之力。又或者是当年那些萨满邪术太过邪异,没有传下来。”   此时老九小心翼翼的从门外端了一个碗进来,里面装了艳红的半碗鸡血,宣四用筷子蘸了一点鸡血朝鼎中尸葵点去,那尸葵或是闻到了血味,圆滚滚的身躯竟是翻滚了一下,身上的触须突地展开,竟是顺着筷子像树枝一般蔓延上来。就如同我早上脖子的那块纹身样的青斑一样,看得我更是毛骨悚然,早上那时候我万万没想到它是个活物。   一边的小桃脸色煞白紧张的揪着我的衣角,我这才想起,她也是碰过那个罐子的,赶忙又将我身上的眉轮骨套在她的脖子上,朝张风来说道,“我妹妹也碰过那个东西,你赶快帮她看看。”   “我没事。”小桃看了他一眼,躲到我身后说道。张风来走过来让小桃坐下,皱着眉头给她号了号脉,一脸疑惑的跟我说道,“没有啊,她没事,她身体里面没有那东西。”我说你可一定看仔细了,张风来又仔细的给她号脉,依然摇头说没事,我这才放下心来。想必这东西并不是见人就钻的。   张风来问了小桃当日的一些情况,小桃一一说了,我们倒也没听她说出什么不对来。   眼见到小桃果然没事,我终于一颗心放到底,虽然有些疑惑她为什么没事,却又真的高兴她幸亏没事。   宣四待到张风来给桃子看完,又让那妇人取了些酒精过来,倒入鼎中,划了一根火柴进去,瞬间鼎中燃起火光,那虫子在火里翻滚了几下,身体急剧缩小。眨眼间竟是在火中消失了,他赶忙将银鼎合上盖子,叹息道,“这尸葵平时隐匿于无形,遇血则生。你此刻看它在火中是不见了,假以时日若是让它见了血却还能出来害人,竟是没有办法能够治了它。方才孙家娃娃说的没错,此物应为当年萨满巫师手中邪术,倒有些像是苗人养的蛊虫。”   “这百余年来,我洪门中人也一直想找出这尸葵为祸的根源,此等害人之物原本就不应存于世上,可惜在满清的压迫之下竟是毫无所获。”他又转头看向王富贵,朝他笑道,“一直到了中山先生建了民国,我洪门在中山先生的帮助下,方才查到了此物的一些下落,你那位祖宗挖了那满清老佛爷的墓也是为此事,院里那玉扭丝纹瑗便是源自他的手中。”   “难道孙殿英也是洪门中人?”我在一旁好奇问道。   “可笑世人愚鲁,让孙将军为我洪门倒是背了一个盗墓贼的恶名声。”他摇头叹道,“这些事事关敏感就不说啦,是非后人自有定论。”   “说到那玉扭丝纹瑗,这位李专家应当最是清楚。”他看了一直在一边沉默着的李援朝,“你们搞得这个什么节目就是为了满世界的找它吧?”   “四爷。”李援朝一脸为难的站起来说道,“事关机密,还望体谅则个。”   “呵呵,倒是老夫唐突了。”宣四爷摆摆手,说道,“不必在意。既然你不方便说,那老夫也不便强求。”   “谢谢四爷体谅。”李援朝此刻倒是少了那些官方的傲气,多了一些亲切感。   “你先别忙着谢我。”宣四爷把手中的银鼎交给那妇人,捋着胡子说道,“且等我说完,再谢不迟。”   “话说当日孙家那位将军得了玉扭丝纹瑗,起初并未在意,后来他身边有个参谋叫邓浦喧的,却认得这是一个宝贝,就跟他说战国多神器,此物肯定不凡。这才得到重视。”   他看了王富贵一眼,继续说道,“后来你哪位祖宗便把这玉环交到了洪门手中,很偶然的一个机会当年洪门一位高人便发现了此物竟与那萨满邪术有关,很奇怪当年并没有对此事作过多的记载。洪门记载里面只留了一句,玉瑗乃法器也,源自于春秋,为满清所用。”   或许是渴了,他端起手中茶碗喝了一口,茶水已凉,他皱了皱眉。旁边的妇人过来要给他换茶,他摆手示意不用。   “却无人知晓留下此话之人是谁。后来国内战乱日盛,洪门总部转移国外,此事就暂且搁置了。直到日本关东军在东北战场上开始展开细菌战毒气战,有人发现在那些死难者中又有这尸葵出现。”妇人终于还是给他换了一碗茶,他接过来喝了几口,咂咂嘴继续说道,“时中山先生已不在了,洪门将此事报与蒋家政府,却未引起重视。事关重大,洪门见政府没有指望,便只好自己调查。”   “难道说是伪满洲国将这邪术传给日本人了么?”我在一边好奇道。   “没有,若是这邪术满洲人还能施展,何至于到了那个地步?此物比枪炮可厉害多了。”我心想这倒是,这玩意儿若是真有那么邪乎,甭说八国联军,八十国也白给啊。光恶心也就把他们恶心跑了。   宣四摇摇头,继续说道,“说来也怪,或是日本人也觉得此物太邪,又或是终不得其法,却再也未在战场出现过。一直到了抗战胜利后,在清理当年日军一个秘密基地的时候,才发现了诸多关于这尸葵的诸多资料,并且在那基地里发现了两个外面覆盖了陶土的青铜罐子。而发现此物的是当年国军的一位连长。”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说道,“那位连长,就是你的三爷,铁华川。”他见我有些吃惊,便继续朝我笑道,“娃娃,你莫要惊讶。若他日你见到你家那位道爷,他自然会告诉你一些原委。”   我此刻心里有些百味陈杂,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此事与我无关,即便是我参与此中也是因为伊山羊,小桃他们的关系。却从未想到,此事源头竟是在我家里。不由得暗叹造化弄人,这事儿看来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啊。注定好的事,逃也逃不掉。   “你三爷那时却还不是洪门中人,便也不清楚这些物件儿的邪异之处,只是当做普通的战利品收了,未料想一夜之间,你三爷的连队竟是死了十几个人。但凡是碰过那罐子的,都是像照片上那般死法,就连你三爷都没有幸免,只是他命不该绝竟是在将死之际遇了一位高人,那高人便是当年崂山太清宫之主,玄玑道长。”   -----------------------------------------------------   我说一句啊。可能不太中听,鱼粉们看到别打我。   大家都爱看文,师父写的这篇悬疑鬼话的更是引人入胜,情节紧张之余迷雾重重得让人欲罢不能。猜剧情是好事儿,说明师父的文章写的好。但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的铁鱼写的好文章,我们作为他的忠实读者,也应该做好自己的本份吧。   说实话我也喜欢猜剧情,有时候也忍不住会说上一两句。只要不影响作者灵感就好。适可而止拿捏力道,我看到前头不少粉丝都在猜测师父接下来要写的剧情,纷纷讨论小桃该如何如何,这样特别容易影响作者的写作情绪。   我想,作为读者,看帖回帖是美德,回帖的内容是不是也该美化一下儿?咱能不能尽量不去干扰作者,把疑问和猜测,弄到群里去说,会不会更好一些呢?   仅仅表示一点点儿个人看法,如有得罪之处,万望海涵。谢谢。   ---------------------------------------------------------   “你三爷得救之后,便拜了这玄玑为师入了道门,当日那几个罐子,却因为事出匆忙,便被玄玑道长草草找了个山洞藏了,却未料想再回来寻时竟是不见了。”他看了一眼李援朝,笑道,“现在看来,想必是那几个物件当时是被当今朝廷取了去。”李援朝脸上却没有太多表情。   “玄玑道长仙去之前亦是瞩于你家那位道爷,说那物害人,务必想办法将其寻回,妥善处理了,又说可寻洪门相助。你三爷这才入了洪门,开始与洪门众人一起巡查此事,未料想却又起了内战,洪门在内战中元气大伤,各堂口各自分裂,有些移居国外,有些随着蒋家去了岛上,留下来的堂口却也再难有作为,此事便又被搁置了。”   “这玄玑道长是否就是当年在洪门留字的那位高人?”我在一旁接话问道。   “这可不好说啊。”宣四叹了一口气,“我也问过你三爷,他却说此事并不知情。也就作罢了。建国之后,本想此事终于有个终了。却又在30年前被重新提起来了,还成立了一个什么87201考古工作队。此种缘由我就不是很清楚了,那时我为了生计奔波,也顾不得这些了。此后的事,你们大体也知道了,呵呵。”他笑了笑便继续喝茶,不再说话,我听他最后说的含糊其辞,知道他必定还有些事没有说完,却也不好再问。   “家师倒是与我说过一些。”张风来在一旁接道,“说那罐子与那玉瑗其中必有联系,同属战国神器,应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前些年他倒是云游天下,寻访了不少战国遗处,收获甚微。只是说这两个物件儿应是古时的法器,却终也是没见到实物,听说院里展出一个了那个玉环,他还特意去看过,却是失望了,与我说,展出的那件不是原物,只是一个仿品罢了。”张风来看了看李援朝笑道,“起初我师并未想过院里展出这个玉环的缘由,后来看了李专家那个节目倒是知晓一些了。”   李援朝却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他端着茶碗的手略微抖动了一下。   “想必,李专家当年在里耶的时候就知道了,这玉环世上不止一件吧?”我听到张风来此话,腾地一下坐不住了,指着李援朝激动道,“你就是当年那位李同志?”   我现在忽然发现这个屋里一个个都他妈的都不是善类,看看这一屋子什么人吧,洪门教父,黑社会大哥,有盗墓贼血统的职业骗子,一个自称是我师叔的小道士,还有一个像机器猫一样不断往外掏东西的妇女,就连唯一的一个国家公务员都他妈不能信了。跟他们相比,我简直纯洁的像一只还没断奶的小羊羔。我那点弯弯肠子在他们面前一点都不够看。   想到这里我脖子后面就凉飕飕的。要不是碍在方才我那小师叔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立马就抬屁股走人了。   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听这些故事,我只想喝茶晒太阳跟张大妈扯淡。这些事儿离我太远了。我深深地指导有些事搞得越是明白,可能死的就越快,就像我们现在正在说的事。   “当年我的确是得了那个罐子,也是因为此事我才隐姓埋名进了院里。不要问我罐子的来历,身为院里的人,有些事即便知道不是秘密,也绝不能从我嘴里说出去。”李援朝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看到我们各自都饱含深意的看着他,他又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我知道你们好奇我当年为何未死。毕竟我也是碰了那东西的。”他把眼镜摘下来,捏了捏鼻梁中间,继续说道,“不止我没有死,当年碰了那罐子的都没有死,我,伊队长,还有这位小道长的父亲。并且孙老师与李老师也不是因为我送去的那罐子而死,而是另有隐情。这日记上写的明白,在我送去那罐子之前,87201考古队也曾从一位赶尸老司手里得到过同样的一个。至于为什么我们没有出问题。”他带上眼镜环视了一周,一字一句的说道,“那是因为,那两个罐子都是完整的。”   “完整的?”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发话了,“你是说没有破掉那陶壳的?”   他摇摇头,没说话,只是把几上的茶碗拿过来,盖上盖子,然后从手上摘下一个戒指,小心翼翼的摆在了那碗盖的钮上。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话止如此,希望能够给诸位带来帮助。”他站起来,抱拳道,“恕在下公务在身,不能久留,就先告辞了。谢四爷的猴魁。”说完竟是转身要走。   “李专家,不忙走。”张风来站起来说了一句,朝他笑道,“我话还没说完,你且听完再走不迟。”   看得出李援朝心里挣扎了一会儿,腿最终还是没迈出去。叹了一声,便又坐到椅子里,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既然天门山与闵王台都相继发现了这两个东西,那就有可能别处也会有。”张风来看着重新坐下的李援朝说道,“有时候民间的确是能发现很多的蛛丝马迹,院里这个法子虽说有些笨,却也是最有效的。”   “可惜我晚到了一步,没有见到实物。”他一脸惋惜的摇摇头,“先前到了日照,东西已经被人拿走,又听说师侄这里有消息,我紧赶慢赶却还是晚了一步。”他看着我咂了咂牙花子,我现在心中倒忽然有些感激那个偷东西的人了,那还真是个祸害。要是继续留在我手里还不一定再出什么妖呢。且人家也算是盗亦有道,还留了大把的美刀。即便是他不来偷,我今天听了他们说的这么吓人,我回去就得扔了。   我笑着抽了她后脑勺一下,一下子挣得背后生疼,我咧着嘴嘶嘶啦啦的说道,“你整天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啊?”   她一看我咧嘴,就知道我又疼了。转而有些担心的责怪道,“别乱动,”她此刻表情像极了一个关心着自己情人的小妇人,我唯有苦笑着摇头,毫无办法。   出了医院门口,我给老九打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老九有些尴尬的说还在查。我说算了,别查了。他说再查查,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我心烦意乱的走到我侉子边上,跳上去狠踹几脚制动杆,打着火。让小桃上来,刚要走。一抬头却看见侉子前面背对着我站了个人,我使劲儿摁了两下喇叭。那人突然转过身来,朝我笑了笑,却没躲开。我一看是个道士打扮的人,脸上黑乎乎的看不出多大年纪,穿了一身脏兮兮的道袍,头上歪歪扭扭的用筷子别了个发髻。   我心想这是拍电影的?我四周看了看,也没发现有摄像机大胡子什么的。 他站前面没动脚,双手合十给我鞠了个躬,一脸凝重的朝我说道,“这位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   一听他说这个,心中了然,我拍了拍我坐下的侉子,跟他一抱拳,说道,“这位道长,您看我这交通工具就知道我没钱,您看那边。”我指着不远处一辆大奔说道,“您受累,去那边问问。”趁他回头,我赶快一踩油门轰的从他身边绕过去跑了。   “哥,刚才那骗子是干嘛的?”桃子坐在侉子斗里大声问我。我说,你都知道那是骗子了你还问我?   到了店门口,张大妈正艰难的站在一个凳子上翘着脚挂刚才被小熊破坏了的遮阳棚,小熊蔫头耷脑的蹲在一边看着,我赶忙跑过去帮忙,把她搀下来,我一边帮帮她绑绳子一边有些内疚的说道,“大姨你咋不等着我回来帮您弄呢?您这老胳膊老腿的,再晃着腰。”   她白了我一眼,捂着腰,抱怨道,“你们这些小年轻靠不住。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我帮她弄好,然后从凳子上跳下来,她递给我一块毛巾,有些担心的问我,“你没事儿吧?医院怎么说?”   “没事儿。”我接过毛巾擦擦手,“吃点药就好了。”   “你不是撞邪了吧?”她往四周看了看,凑过头来,压低声音跟我说道,“我从网上看着说有撞邪的就那么挠,要不要我带你去马奶奶那里去看看?”   我说大姨你就甭瞎操心了,我好着呢。突然桃子在后面揪了揪我衣服,我问她干啥?她撇着嘴朝我身后指了指。我一回头,吓了一跳。方才那个挡我道的那黑脸道士正站在我身后马路牙子那里,看到我回头便双手合十给我行了一礼。   我心里一惊,他咋跟来了?莫不是我真遇上高人了?从市医院到我这里可不近,我骑侉子开五十迈也花了十几分钟。这道士要么跑的跟我侉子差不多,撵着我来的,要么就是会传说中的缩地成寸,飞过来的。我仔细想了想,无论他无论是用这两种方法哪一种来的,我都惹不起。   我收起轻视之心,朝他走过去,到了近前我深施一礼,说道,“小子刚才有眼不识高人,冒犯了道长大驾,还请道长原谅则个。”   他朝我还了一礼,朝旁边停在马路牙子旁边的一辆出租车一指,“没事儿,不知者无罪。你先帮我把车钱给了吧。”   我这才发现他身后还停了一辆出租车,我刚才还以为是在这趴活的呢,没想到这老道是打的来的。我倒吸一口凉气,我先前就以为他是个骗子,没想到他还真是个骗子。我咬着牙转身就走,后面那出租车司机在那喊,“道爷,你不是说你是他大爷么?怎么连车钱都不替你给啊?你可得快点哈,我这还等着拉活呢。”   然后那道士可能是急了,我就听他在我身后暴喝一声,“铁施主,你命悬一线,还不舍得这七块五的车钱么?”   嘿,我心想树大招风啊,这是早盯上我了。连我姓什么都打听好了。我就当没听见,我就一直往店里走。   “那要再加上闵王台里那两条命呢?”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这车钱是非掏不行了。我走到出租车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二十的,递给司机。司机一边找钱一边笑着问我,“嘿,哥们,这老道还真是你大爷啊?我刚才还以为他是个骗子呢。”   我说恩他是我二大爷。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道士,说道,“哟,那你爷俩长得可真不像。”   我说你贫不贫啊,别废话,赶快找钱。那司机从摇下玻璃的窗户里把钱递出来,我刚要接,突然从旁边伸过一只黑呼呼的手来,把钱抢过去了。我抬头一看是那老道,我刚要发作,他把钱往兜里一揣,跟我一甩头说,“走吧?店里说话。”然后转身就走了。   我心想这位可真拿他自己当我大爷了。却又没敢说别的,心想电视里演的那些游戏风尘的奇人异士不都是性格古怪么?当然了,他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我照样饶不了他。老虎不发威也不能就当我是哈喽凯子。   看到他过来,原本蹲在一边迷迷瞪瞪的小熊朝他叫了几声,他一哆嗦,伸手从怀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了个不知道啥时候的火烧,他心疼的撕下一半来,看了看,自己先咬了一口,就把剩下的丢给小熊了。小熊瞥了他几眼,不再叫唤,把头拱道桃子怀里继续跟她玩。他一脸可惜的看着地上那半拉火烧,咂着牙花子说道,“此狗倒是有些不凡,竟是不吃肉饼的。”   桃子白了他一眼说道,“它不是不吃肉饼,它是嫌你脏。”   我在后面差点没乐出声来,我强忍着笑把他让到店中。他四下打量了一下,问道,“有水么?”我给桃子使了个眼色,桃子一脸不情愿的找了个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看着杯子里的白水手里又捏了个法诀,嘬着牙花子道,“无量天尊,施主,可有茶么?”   “得,有茶。”我耐着性子又拿出茶叶罐子给他往杯子里捏了一把茉莉花,他晃了晃纸杯,等茶叶沉底了,才嘘滤了一口。我站他一边看着他,静听他还有什么下文。   等到他把杯子里的茶嘘滤光了,才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我心想这可行了吧?我就问他,二大爷,你可喝好了?   他点点头,吐掉嘴里的茶叶末子,“恩,有点酽。”-   我说,“茉莉花就这味儿,你就将就点吧,有事儿你快说事儿。你怎么知道我命悬一线?你说的我那两位朋友是怎么回事儿?”   “无量天尊,铁施主,此事不忙说。”他手里掐了个手印,然后问我,“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一下表说十二点十五。话音刚落,我就听他肚子就咕噜一声,然后就看他捂着肚子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很明白他的意思,我指着他油乎乎的衣襟说,“你不是还有火烧么?”   他手里继续掐着子午决,目光炯炯的看着我说道,“无量天尊,贫道今天想吃饺子。”   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却又不知道他这番故弄玄虚,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我心想,也罢,反正也到了饭点儿了。吃饺子就吃饺子,也不过多双筷子的事儿。   我招呼了桃子让她把刚才从医院带回来的药收好,然后伸手朝老道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二大爷。”   “去哪?”老道有点警觉的看着我,以为是我赶他走。   我说吃饺子去。他才点点头,说道,“无量天尊,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文化市场边上就有一家饺子馆。叫大胖饺子馆,大胖饺子馆的老板叫大胖,我也常来,大胖也是跟我混得很熟。我带着两人一狗走进去一看,店里倒是不是很忙,大胖正在那抽烟看电视呢,一看我来赶忙招呼。“鱼爷来了?有日子没来了哈。”   我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找了个桌子坐下。大胖拿着菜单过来,一下子看见老道了,有点迟疑的问我,“这位是?”   我指着老道没好气的说,“这是我二大爷。”大胖笑着说,“您二大爷造型可够别致的哈。”   我说你少废话。他笑着说,“那咱二大爷想吃点啥?”   “无量天尊,敢问施主,你这里可有羊肉胡萝卜馅儿的么?”老道拿着手里的菜单来回寻摸着。   “有。拿手的就是这个。”大胖乐了,“出家人也能吃肉哈?”   我说,“你废什么话,抓紧弄去。”   “得嘞,二大爷您等着,羊肉饺子马上就来。”大胖笑嘻嘻的去厨房弄饺子了。我叫服务员过来又给桃子要了一个南瓜饼,一个炼乳小馒头,还有几个凉菜。我知道桃子是不喜欢吃羊肉的,前些年他哥哥带她来,我带他们吃涮羊肉,她连筷子都没动。   一会儿菜上来了,老道用筷子麻利的捡了几个花生米嘎嘣嘎嘣的嚼了几下,扭头喊道,“服务员,拿个小二。”又回头问了我一句,“施主,你喝不喝?”我气得没招没招的,我说喝,他又回头喊了一声,“两个!”   酒拿过来,我拧开瓶子咕嘟灌了一口。老道倒是很仔细的倒在杯子里,用嘴巴抽的吱吱直响。小桃一脸通红的低着头,从桌子上捡东西喂小熊。   大胖端着两盘儿饺子过来,看着我们喝酒,笑道,“嘿,二大爷,喝上啦?”我低着头说,你快忙去吧,有事儿我叫你。他乐呵呵的放下饺子走了。   我看着小桃在那一口一口的喂小熊,有点烦躁的说,“你老喂它干嘛?你也快吃,吃完了咱走。”桃子嗯了一声,用筷子夹了一个饺子,咬了几口。   老道笑眯眯的看了小桃一眼,伸手将桌上的两盘饺子都往自己那边拖了拖。小桃气呼呼的把筷子一扔,白了他一眼。我看到她生气,就把桌子上的炼乳小馒头跟南瓜饼往她跟前拉了拉,说,“咱吃这个,不跟他抢。”   老道就着二锅头一连吃了七盘儿饺子,我跟桃子都看傻了,都没生气的心思了。心想可能我冤枉人家了,说不定他还真是练过,要不然光这七盘儿饺子平常人就都没地儿装。   大胖乐的跟一朵花一样,我出门结账走的时候,他朝老道喊,“二大爷,您可常来哈。”我心想再不来了,我这位二大爷一来吃一顿能顶你卖一天的。   回到店里,可能是因为刚才喝了酒的缘故,忽然觉得背上又有点痒。手就忍不住的想去抓,小桃赶忙拿出药来给我吃。老道坐在一边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拿了个牙签在那剔牙。   我喝了药,反倒是觉得背上更痒了,我脱下上衣,让小桃帮我看了了,那青斑倒没有再扩展,但是我总觉得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有只虫子在动,越是这么觉得越是难受,忍不住的想把手伸过去挠。小桃见我难受紧了,赶忙把那串眉轮骨给我挂到脖子上,我略微好了一点。那道士见到眉轮骨的时候,眼眉突地一跳,却没说话。我强忍着烦躁,跟他说道,“道爷,饺子咱吃完了,酒也喝了。事儿咱该说说了吧?”   “哦。”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吐掉嘴里剔除来的肉丝儿,然后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问道,“说什么事儿?”   我倒吸一口凉气,要是小熊会咬人我立马就关门放小熊了。   “道爷,这玩笑开大了吧?”我穿上衣服,冷着脸看他。我倒不是疼这个吃喝,原本以为他真知道伊山羊跟罗玉函的消息,现在听他这么说,我的心一下子就凉到了半截,心中苦笑,怎么能听他故弄玄虚几句就信了?   他见我面色不善,赶忙手掐道决,朝我说道,“铁施主你稍安勿躁,我先替你保了命咱们再说事也不迟。”   “你替我保命?”我无奈的笑笑,朝他摆摆手,“算了,这位道长,今天就算我布施了你一顿酒饭。你也不用记我的功德。”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您请吧。若是他日再路过我这小店,再进来歇歇脚,喝口水。”   他听我这么说,摇头笑了笑,朝我说道,“施主慈悲,山人今日却不是为了来吃你这一顿饺子的。”说道这里他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先前脸上那种惫懒一扫而去,黑乎乎的脸上恍惚间竟是有些出尘的意味。   “这位女施主,可否为小道取个水盆来?荣我净一下手?”他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来。放在桌上铺开,里面显出一副金针,几把银色的小刀,那银刀大小与手术刀有些相似,只是每把上面的刀尖儿上都弯出一个勾来。里面还散落了几个纸包,大致是装了些药粉之类的东西。桃子有些询问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我倒是要看看他要出什么妖。   桃子撅着嘴去找了一个塑料盆去接了一脸盆水,老道从布包里拣出一个纸袋,撕破。将里面一些黑乎乎的粉末倒入水里,那药粉在水中绽开,竟是像在水底冒出几缕紫烟,甚是好看。道士伸手在盆中搅了几下,少顷,清水便一下子变成了一盆紫色药汤。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看他这架势像是在消毒,难道他还敢给我动手术么?   我看着他将双手在盆里泡了三四分钟,冷笑道,“道爷,这高锰酸钾泡久了手可秃噜皮。”   他微微一笑,却没有答话,从盆中拿出手来,找了个毛巾擦了擦。又朝小桃吩咐道,“女施主,你也泡一下。”桃子听他这么说,一脸古怪的看了看那盆水,一下子把手藏到背后,朝后退了几步。原本淡紫色的药水被老道泡了泡手,已经变成黑乎乎的一盆泥汤了,天知道那老道多长时间不洗手了,他那双手到底摸过什么东西,更是不能让人遐想。   他一看小桃这样一副表情,原本眯着的双眼略略一睁放出一道寒光,冷声喝道,“无量天尊,你可是不想要你哥哥的命了么?”   小桃听他说的吓人,眼圈一红就要哭出来。小熊在一旁很不满的朝老道叫了几声。我心中有气,把小桃拉到我身后,朝他冷笑道,“道爷,我的命还好好的在这里。你若做法,你只管去做,我也不拦你,你这样吓唬一个女孩子做什么?”   “哼。”老道手里掐了个道决,指着我身后道小桃说道,“你到底是怕这盆水,还是怕你这哥哥丢了命?”   我见他越来越不像话了,我心中更是生气,背后更是觉得麻痒。我刚要说话,就见小桃一咬牙,一副豁出去了的表情,跑到盆边,闭着眼睛将她白皙的双手泡入盆中。   老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转身在我店中走了一圈,在我一个货架前面停下,伸手从上面拿下一个清仿宣德炉来,在手中翻看了几下,自言自语道,“这个,也将就了!”   我一见他拿东西,悄悄地往门口挪了挪脚,那根不锈钢拖把就在门后,心想你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你要再拿我东西我就把那七盘儿饺子全给你打出来。   老道看了看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将手中的铜炉掂量了几下,转身放到桌上。又拿出一个纸包撕开,将里面的黄色药粉倒入铜炉。然后一手掐诀,一手托炉,口中朗声吟道,“天地盗太虚生,人虫盗天地生,铄我精魄盗营虰。虚化神,神化气,气化形,形生万物多虚明。”   乍一听倒是有些高人的意思,如果他头上没插着筷子我几乎都要被他糊弄过去了。我嘬着牙花子朝他说,“大爷,几句丹经你都背乱了,你就别瞎忙活了。这么着吧。”我伸手从兜里把钱包掏出来,从里面咬牙抽出一张五十的来,原本我想抽张二十的,又怕他嫌少打发不了,“这五十块钱给你,晚上您再吃顿饺子也能够了,道爷你就收了神通吧。”   “施主,你这是干什么?”他走到我身边,一伸手把钱接过去,很麻利的揣到兜里,然后继续掐了个道决,义正言辞指着我说道,“小道是来救你性命的,不是钱不钱的事儿。”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一下子又掉了五十。我一看这都打发不了,我觉得我得使绝招了,我掏出手机装模作样的摁了几下,指着他说,“你要再不走我可报警了!”   “唉,施主,好商量好商量。”他一脸商量的语气将我的手拉下来,我看他害怕就哼了一声,跟他说道,“那你走不走?”   “我此刻不能走,小道我吃了你的饭,就要救你一命。”他白了我一眼,“施主,你别装了,你手机都没电了。”   我看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果然是没电了。我晃了几下,心想这可奇怪了,刚才我拿出来的时候可是还有不少电的。在我低头看手机的功夫,他口中暴喝了一声,突地伸手推了我一掌,我一不留神被他推了个趔趄,一下子倒在旁边的一把方凳上。桃子赶忙跑过来扶着我,生气的指着老道大声说道,“你干什么打我哥哥?”   “女娃娃,你道爷是要救他性命!”他说着身形一晃,来到我身边,我心里怒极,站起来把桃子推开一边,心想今天小太爷不把你吃的那七盘饺子打出来我就不姓铁。   他看我一副要跟他下手的架势,冷笑了一声,“痴儿,你也知道生气么?”然后转身从一旁捏了一根金针,伸手下到我的脖子上,我突觉身上一麻,半边身子就动不了了,想张嘴骂他,却也发不出声来,心想坏了,这老道来头不小,这是早就算计好了我这一屋子东西了。挣扎几下却动弹不了,心里怒极,背上那块青斑处又开始生出一阵奇痒,竟是觉得里面像是有个虫子要钻出来一样。   小桃一看他拿针扎我,她立刻伸手就要把那金针从我脖子上拔下来。老道朝她暴喝一声,“女娃娃,你要是想要他自己把自己抓死,你就拔!”   小桃一看他拿针扎我,她立刻伸手就要把那金针从我脖子上拔下来。老道朝她暴喝一声,“女娃娃,你要是想要他自己把自己抓死,你就拔!”   小桃一下子被他吓了一跳,可能是想起早上我那个惨状来了。脸色一白,没敢动。她有些半信半疑的看了看老道,又看了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用眼角扫了一眼小熊,奇怪的是小熊此刻只是安安静静的趴在一边,看我们闹,只是叫了几声却再也不动弹了。这可太反常了,虽然它平时很和善,谁也可以欺负它,但毕竟它是一条通人性的大狗,护主的心是很强的,曾经有一次我跟几个来店里捣乱的小混混吵起来,我吃了点亏,小熊追着他们跑了三条街,直到把那几个人都挨个咬了一块肉下来才算作罢。今天老子都被人下针了,它怎么就跟没看到一样?   老道哼了一声,将手里的铜炉放到一边,伸手又拿了几根金针,下到我脖子与头上,又说道,“你还不快帮他把衣服脱下来?”   我心里大喊,坏了,他妈的这孙子这是不仅要劫财,还他妈要劫色啊?   老道伸手抓住我的衣领,双手一用力,嗤啦一声,将我衬衣撕开,我目呲欲裂,心中将他十八辈祖宗都骂遍了,心说你他妈最好直接就这么弄死我,你要给我留一口气,我起来就他妈弄死你。   他皱着眉头,将我上身的衣物都除去。又伸手将挂在我脖子上的眉轮骨念珠取下,掂量了几下,放到一边,口中叹道,“你倒是好命,有这物件傍身,我倒是来的还不晚。” 小桃在一旁惊呼了一声,指着我的背小脸煞白的说不出话来。我只觉得背上奇痒,又看到她的表情,知道背上那青斑可能又开始变异。   此时我也知道了这道士可能真是来救我的,只是我不能接受他用的这种方式,很不喜欢。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像一个面口袋一般毫无反抗的任人摆布。我感到愤怒,并且开始恐慌,甚至超过了我背上的毒斑给我带来的痛苦。我的神智开始恍惚,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甚至他妈的连我的狗都已经抛弃了我。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受持万遍,身有光明。”他的声音忽远忽近,有若洪钟大吕。迷茫中只觉他举手朝我后脑连拍三掌,暴喝一声,“痴儿!你还不生气么?”   我心里骂道,狗日的才不生气。不生气我他妈就是你养的。口中却又说不出来,只得死死地瞪着他,要是目光能杀人,他此刻已经千疮百孔了。   他见我气极,口中笑道,“无量天尊,我还道你是泥捏的菩萨。”话音一落,就见他手中攒了一团银光,朝我背上落下,我突觉背上嗖的一凉,刺啦一响,就听桃子在边上尖叫一声,小熊也站起来开始嗷嗷狂叫。然后我觉得他从我身体里面挑出去了一个东西,突然觉得背上一阵清松,通透的就像是被挤了一个熟透了的大粉刺一般。先前那股奇痒尽去,开始觉得火辣辣的疼。   “炉来!”他朝喊道,小桃在旁边赶忙捧着铜炉凑过去,把头扭向一边,像是不敢看那事物。啪嗒,一个肉呼呼的东西落入铜炉,在里面的药粉里滚动了几下。他像是长舒了一口气,跟我说道,“你且再忍一下。”然后手里一动,我感觉背上一阵剧痛,血像不要钱一般的流了一地。当他再抬起手来的时候,银刀上竟是挂了大块黑肉。他将手中的银刀一转,啪嗒那块黑肉也落到铜炉之中,我听那声音怕不是还得有个三五两,恩,得他妈的有。   “女娃娃,替你哥哥敷上。”他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从旁边拿了一个纸包递给小桃。然后一脸轻松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了一根,狠狠地闷了一口。朝我笑道,“鱼爷,今儿你可算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我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想骂他几句,却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我悠悠醒转过来。觉得口干舌燥,就喊了一声桃子,想让她给我倒杯水来。傍边伸过来一只手,把我的保温杯递了过来。我喝了几口凉茶,才觉得好了一些。   忽然又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来,不由得摸了一下脖子,发现上面的金针被取走了。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穿好了。我扭动了一下脊背,除了有点睡觉太久造成的酸麻感,倒是没有什么别的感觉,心里想道,我这是好了?人不可貌相啊,虽说那老道看起来像个老骗子,倒是还真有些真本事。倒是没浪费了我那饺子钱。人就怕这个,事情不能细琢磨。我这一觉得没事儿了,就把先前那些不快给抛到九霄云外了,倒更是有了不少感激。我晃了晃脑袋,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从窗外透进来的昏黄的路灯,映的店里有些恍惚,我正奇怪为什么没有开灯,就见我身前影影绰绰的站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女人,我料想是桃子,就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上的关节嘎巴嘎巴响了一阵,看到小桃没动,就问她,“小桃,你怎么不开灯啊?那老道呢?”   那身影笑着说,“什么老道?老鱼你睡迷糊了吧?”我一听声音不对,不是桃子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却又听着有些熟悉。我赶忙起身走到墙边,把灯打开。   “小路?!”日光灯下那女人的一脸浓妆,吓了我一大跳,包裹里那只乌青的小手立刻就在我心理招了招。“你你你……”我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怎么?不认识了?”她朝我咯咯一笑,让我觉得尾巴骨突地一阵发凉,这个凉沁沁的秋夜,这个凉沁沁的笑声。   “小路。”我努力地稳了稳心神,看着她站在灯下,脚边依然放着那个黄布包裹,只是拉链已经被拉的严实,从外面看决计看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来。可是我却知道,里面最起码他妈的有一只死孩子手。   “老鱼。”她在灯光下款款朝我走来,原本应是风情万种的步子此刻却让她走的鬼气森森。我努力地不让自己躲闪,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她越来越近,最终她走到我身前停下,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掺杂了不知名的怪臭,让我闻之欲呕。她笑着朝我伸出手,“老鱼,给我一支烟。”   “老鱼。”她在灯光下款款朝我走来,原本应是风情万种的步子此刻却让她走的鬼气森森。我努力地不让自己躲闪,连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她越来越近,最终她走到我身前停下,身上浓烈的香水味掺杂了不知名的怪臭,让我闻之欲呕。她朝我伸出手,笑道,“老鱼,给我一支烟。”   我哆哆嗦嗦的把浑身摸遍了,也没摸出个烟头来。我一拍大腿,跟她说,“哎哟,这么不巧?下午抽完了还没买呢,要不我现在去买一盒吧。”我说着话转身就往门外走。   刚一转身,她一伸手就揪住我的衣领,往后一拽,我觉得一股大力传来把我揪了个趔趄,我晃了几下站起来,看着她没敢说话。心里更是笃定她有问题,却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毕竟她是伊山羊的老婆,也与我是多年的朋友。若是她直接青面獠牙的变成个怪物,那没别的说的,我起码有三五种办法把她收拾了,就算是收拾不了,我也能跑得远远儿的。可她却现在明明面带笑容,条理清晰的跟我说话,那就实在是下不了手。我明明知道她是有问题的,可却又实在搞不明白问题在哪。   “老鱼,你甭跟我这儿逗咳嗽。”她看我不说话,伸手从我兜里掏出烟火,朝我晃晃,笑着给自己点上了一根儿。我心想这两口子怎么一个毛病,怎么都爱从我兜里掏烟?   她吸了一口烟,挑逗似的喷到我脸上,我被呛的打了个喷嚏,一个喷嚏倒是把我打的清醒了一些,突然想到一件事。   前两次小路的出现无一不是我在做梦,一次是我在医院睡着了,在病房里看到她,另一次是我在店里睡着了,还被那包裹里的小手给吓醒了。这次更是明显。若不是做梦,桃子跟那道士肯定也在这里,,况且还有小熊呢。我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做梦,还有什么好怕的?我暗中掐了掐指尖,的确是没有太多的痛感,心中大定。   虽说看着她一脸的浓妆艳抹心里还是有些发毛,这梦做的也忒真实了点。心里却没有先前那么怕了,她口中咯咯笑了几声,将手中的烟盒递还给我,我接过来点了一根,狠狠地闷了一口。头回在梦里有意识的情况下抽烟,倒也是觉得别有一番滋味,忽然心里很不符合气氛的想,要是以后结婚生孩子老婆不让抽烟,这倒是个解烟瘾的好法子。想到这里我居然笑了。   “你笑什么?”小路抱着胳膊,夹着烟的手在胸前摆成了一枝婷婷袅袅的玉兰,“你不怕了?”   “你笑什么?”小路抱着胳膊,夹着烟的手在胸前摆成了一枝婷婷袅袅的玉兰,“你不怕了?”   “小路。”我喷了一口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我的朋友,我怕你做什么?”   她咯咯一笑,翘着手指抖了抖烟灰,我的眼神随着那灰白色的烟灰绽开,飘飘洒洒的落向地面,她的脚上穿了一双红色的高跟鞋,差不多一扎的鞋跟儿,把脚尖撑起,用一个令人触目惊心的角度踮在地上。   “朋友?”她笑的前仰后合,我丝毫不觉得我这句话有什么好笑,她的动作像极了一个被人牵拉着的木偶。化了浓妆的脸僵硬的抽动着,整个屋子都是她那刺骨冰凉的笑声,我不禁抖了一下,忍不住的想捂住耳朵,突然间笑声戛然而止,却见她森森的看着我,嘴角带了一丝嘲笑,“你可不知道,这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朋友么?   我被她身上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刺的后退几步,不知道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心里一阵郁结,此刻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在梦中。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烟上的余烬一下子烧到了我的手,我条件反射似的甩着手把烟头扔出去,这才想到,这是在梦中,是不会疼的。   “小路。”我有些心虚的看了她一眼,“老羊的事儿,是我不好。我没有看住他。”   “老鱼。”她突然情绪有些失控,伸手抓住我的手腕,她的手冰冷的像一双铁箍,“老鱼你一定要救救风清。”我挣了几下,没有挣开。我说,小路你别着急,他不会有事儿的,有事儿咱好商量。   “连你也不管了是么?”她突然凄厉的朝我叫道,浓妆艳抹的脸开始抽搐,“你也不管了是么?”她又开始大笑,我眼睁睁的看着她扭曲的脸上,厚厚的粉底开始脱落,下面竟是与我背后一模一样的乌青与深可见骨的抓痕。   我的恐惧再一次从心底泛起,丝毫不记得眼前的女人其实只是我梦中的一个幻象。我开始挣扎,被她卡住的手腕竟是开始感到生疼,我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的挣扎着,喘不上气来。   “小路,你先放开我。”我扭头不敢看她的脸,手腕上的疼痛让我开始怀疑这里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无论眼前的这个女子变成什么样子,她绝望又冰冷的声音让我再也不怀疑她就是真的小路,一个担心着失踪丈夫安危的妇人。我心里开始莫名的悲伤,我的朋友。是什么让你们变成了这副样子?   “你也不管了是么?”她不断地在重复着这句话。   “小路。”我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惊慌,“无论发生了什么,请相信我。我竭尽全力来帮助你们。”我看着她的眼睛,“请相信,我,是你们的朋友。”   “朋友。”她脸上略微平静了一下,她喃喃道,“朋友。”   我见她的情绪开始慢慢的平复,手腕被掐的也不是那么紧了,我尝试的往回抽了抽。她突然警觉的看了我一眼,我没敢再动。   “我是你的朋友,不是么?小路。”我轻轻地说,就像怕惊醒一个在梦中的孩子,“还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做的伴郎么?”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那天我喝多了,还说要把你从婚礼上抢走。”   “朋友……”她定定的看着我,突然松开原本抓住我手腕的双手,捂住脸呜呜的哭起来,“老鱼。”她仰起脸满怀希望的看着我,我突然觉得她的脸并没有那么恐怖了,“你是我们的朋友是么?”   “我是你们的朋友。”我叹了口气,很自然的搂住她的肩膀,“永远都是,无论发生了什么。”她的身体冰冷,丝毫没有活人的气息,浓烈的香水掺杂着尸臭的怪味让我闻之欲呕。可是,这又算些什么呢?我是她的朋友不是么?“我会帮助你们的。”我说,“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还有孩子。”我指着那个黄布包裹继续说,“我知道你既然来找我,就一定有话要告诉我。”   她此时有些恢复了平静,朝我伸手,“给我一支烟。” 我赶忙拿出一支,放到她手里,打着火机,她凑过来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伸手拢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发丝,有些悲伤地托了一下自己的脸,上面原本厚厚的粉底已经掉了大半,她有些伤感的轻声问我,“我现在很丑是么?”   我心想你现在这脸就不是一个丑字儿能概括得了的。却装了一脸微笑伸手替她捡掉粘在她脸上烂肉上的头发,跟她说道,“你跟以前一样漂亮,真后悔当年我没把你抢过来。”   “以后你再说这话的时候,别把亏心从脸上带出来成么?伤人。”她白了我一眼,我眼睁睁的看着她眼角竟然钻出来一根青黑色的虫子样东西。我吓得一哆嗦,心想你还是人么?却再也不敢说话了。   “老鱼,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她抽了一口烟,我看着她徐徐将燕窝吐出,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到底是死是活?”问完却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心想活人哪他妈有给人托梦的。   “我这副样子。”她又开始咯咯的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么?”   “唉!”突然一声叹息从我身后传来,“痴儿,万物非欲生,不得不生。万物非欲死,不得不死。你还未死,却在这里装什么死人?”我猛的一回头,一个油吃麻花老道站在我身后,手掐道决临窗而立。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小路,“你所求之事,老道替他应了。”他一挥手,“你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那小路就谢谢道长了。”小路笑的很难看,微微朝他鞠了个躬,又朝我说道,“那老鱼,我就先走了。”说完便弯腰提起那个包裹,转身就要走。   什么啊,这就要走,话还没说完呢。我刚要阻拦,却觉身后的老道重重拍了我肩膀一下,喝道,“你还不醒来?”   我一睁眼,天光大亮。我一头冷汗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小桃正一脸紧张的半蹲在我的身边,见我醒了,一下子哭出来,“哥。”我刚想起身安慰她,却觉得浑身酸软,没有半点力气。   “哭什么。”我苦笑着看着她,“我又没死。”又吩咐她,“去给我倒杯水。”她赶忙去倒了一杯热水,用嘴唇试了试,可能是觉得烫了,又往杯里添了些凉水。觉得温度合适了才端着杯子放到我的嘴边。我渴极了,咕嘟咕嘟把水喝光,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还要么?”小桃心疼的拿了纸巾给我擦擦嘴,我摇摇头。喝了水才觉得身上有了一点力气,尝试着活动了一肩膀,觉得背上还有些微疼,我尝试着欠了欠身,扭头寻找那个道士,看到那道士正站在桌前,他面前的桌上放了那个清仿宣德炉,见到我看他,笑眯眯的朝我说,“施主醒了?”   听到他问这句,我有些恍惚,梦里那声大喝犹然在耳,心想难道他真还有什么神通不成?还能跑我梦里去?他看到我盯他,笑了笑,伸手端起面前的铜炉朝我走来。   “你刚才。”我狐疑的看着他慢慢朝我走来,指着他问道,“你刚才去哪了?”   他走到我身边,黑乎乎的脸上一脸的莫名其妙,无辜道,“小道一直都在这店里,哪里也没去。”我听他这么说,才半信半疑的安慰自己,或许就只是个意外,一个梦而已。   “您瞅瞅这个。”他把手里的铜炉往我脸前一伸,我顺着她的手往里面一看,顿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里面竟然是一个小指般大小黑漆漆的肥虫子,身上还长了许多触须,尚自在那蠕动着,身上沾满了血跟药粉。我从小就害怕虫子之类的东西,以前罗玉函就常拿豆虫吓我,每次都能把我吓吐了。我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那道士见我难受,恶作剧似的从头上把那根筷子抽下来,朝铜炉里那个虫子戳了戳。那虫子原本伸出触须,碰到筷子赶快有缩了回去。我强忍着呕吐,突然认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了,指着那东西惊讶道,“这他妈不是一个海搐子么?”海搐子,学名海葵。在海边常见这玩意儿,我记得小桃就喜欢戳这个玩意儿,那会儿她还小,我跟老羊带她去海边玩,她在沙滩上的礁石上看到这个就拿手指头戳戳,一戳就缩回去,当时倒不是觉得多恶心。甚至还有的地方拿这个来做菜,我还吃过。叫海搐子炖豆腐,煮了之后就是一个蛋状的东西,跟小乌贼差不多,只是嘎嘣嘎嘣的比乌贼有嚼头。   “这东西是从我身上挖出来的?”我指着那海搐子一样的东西毛骨悚然道,完全忘记了方才他是怎么折磨我的了。   老道拿着筷子在那戳的那虫子汁水四溅,听到我问,他一仰头,我这才发现他头上的发髻并没有因为他把筷子抽下来就散掉,油乎乎的跟个小棒槌似的晃了晃,“施主你说啥?”他歪着头问我。我心想这位道爷多长时间没洗过头了,头发怎么还能站住了。   老道拿着筷子在那戳的那虫子汁水四溅,听到我问,他一仰头,我这才发现他头上的发髻并没有因为他把筷子抽下来就散掉,油乎乎的跟个小棒槌似的晃了晃,“施主你说啥?”他歪着头问我。我心想这位道爷多长时间没洗过头了,头发都能站住了。   “这海搐子是从我身上挖出来的?”我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没错。”老道将手里的筷子在铜炉边上敲了敲,那虫子缩成一个肉球不再动弹,“不过这东西却不是什么海搐子,这东西有个名头叫做尸葵,你来看看。”说着他把手伸到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我一看是先前他装火烧的那个塑料袋。里面的火烧不见了,现在装了黑乎乎的一堆东西,他拿着它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的解开塑料袋,我看了一眼差点吐出来。那堆黑乎乎的东西竟是一块巴掌大的烂肉,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血呼啦的小眼儿。小眼里面全是一些跟大米粒一样的东西,就像是一块米猪肉。   我是有很严重的密集恐惧症的,最见不得这样的东西。先前见过一个图片,叫做什么莲乳的,我看了一次做了好几天噩梦。一闭眼就是那个奶子上面小眼儿里蠕动的蛆虫。老道见我不敢看,在一边笑了笑,说道,“这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却不敢看么?”   我闭着眼,咬着牙骂他,“这东西你他妈不快扔了还揣兜里,你他妈留着包饺子啊?”   “小道倒不是想包饺子,只是若这么扔出去,就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了。”他笑了笑,手里摸出一把小银刀,从烂肉上削下一块,上面满是半凝固黑红色的血块,啪嗒一声,那一小块肉掉入炉中。小桃在一边捂着嘴巴惊呼一声,小熊听到她叫,很不满意的朝老道吼了几声。我知道肯定是那虫子的原因,便咬着牙往铜炉里瞥了一眼。   就见先前被老道用筷子戳的缩成一个肉团的虫子,此刻像是问到了血腥味儿,触角迅速的展开,紧紧抱住了那一小块碎肉。甚至有几根触角竟是顺着溅在炉壁上的血点树枝一样往上蠕动。眨眼间,一个肉团就变成了一朵青黑色的菊花。桃子紧紧抓着我的手,我的手心传来了她轻微的颤抖,知道她怕,我顾不得自己难受,安慰她道,“没事,别怕。”   老道嘬着牙花子看了我一眼,伸手从怀中掏出一盒火柴,划着一根扔到炉中,腾地一声,炉中起了一团青蓝的火焰,那虫子在火中吱吱的翻滚了几下,迅速变小,直至消失在火中。老道在一旁叹道,“这尸葵平时隐匿于无形,遇血则生。你此刻看它在火中是不见了,假以时日若是让它见了血,却还能出来害人,竟是不好治了它。”说话间他小心翼翼的把炉中剩下的灰烬用银刀小心翼翼的刮入那个塑料袋,紧紧的把口扎住。他用手捏了捏袋子里面的肉块,跟我说道,“施主,若不是你有那密宗重宝护着,恐怕你就等不到老道来。你看这肉被虫卵拿的,都跟米猪肉一样了。”   我说你的肉才是米猪肉,你全家都是米猪肉。我虽然嘴上不饶人,心里却是对他感激不尽,知道我这条命的确是人家从那虫子嘴里抢回来的。   “老道孤身一人,除了恩师,哪里还来的家人?”他摇头苦笑了一下,像是有些伤感,看到我看着他,他就又笑嘻嘻的跟我说道,“你现在倒是脾气大了,刚才你一直不生气,那虫子不动弹,一直吸在骨头上倒是不好弄了。”   我心里才知道原来如此,有些愧疚的朝他抱抱拳,“多谢了。”他摆摆手没说话。将手里的袋子缠紧了又重新放入怀中。   有些迷惑的问道,“这个你还留着干嘛?”   “我自有用途。”他朝我笑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哥!”小桃忽然在一旁有些慌乱的喊了我一声,我问她,“怎么了?”   我看她紧紧的看着我的手,我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被我紧紧抓着,我赶忙松开,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她,“攥疼你了?”   她摇摇头,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衣袖往上捋了捋,先前我的衣服被那老道脱了,可能是在我晕过去之后小桃怕我冷又给我穿上了,衬衣被撕碎了当成绷带缠在我伤口处, 所以我现在身上就空荡荡的罩了一件外套。小桃伸手捋起我的袖口,我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腕上多了一个青紫的手印,就像是被一个手劲儿极大的人捏青了一样,我赶忙又捋起另一只袖子看了看,果然也是有一个青紫的手印,小路那张烂脸立刻在我眼前飘过。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又转头看了那老道一眼。   老道伸过头看了几眼,若有深意的说道,“答应了人家的事儿,一定得办啊。”   我听到他说这个,心里突地一颤,死死地盯着他。他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伸手从兜里掏出个MP3,把一个黑乎乎的耳机塞到耳朵里,皱着眉头按了几下,抬头问小桃,“无量天尊,女施主,哪儿能充电?”   我看到他这般装糊涂,一时又有些拿不准他是不是在装神弄鬼。却又碍于小桃在这里不好细问。小桃怯生生的朝饮水机旁边的一个插座一指,他拿着MP3走过去,蹲在那里充电,不再搭理我。   我挣扎着从椅子上坐起来,不小心扯动了背上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的骂伊山羊的娘。小桃红着脸在那手忙脚乱。我这才想起来他俩其实是一个娘的,我赶紧闭口不骂了。只是心里更烦乱,看了看手腕上的手印,心里一直在想梦里的小路。一连三次梦到她,我相信这绝不是偶然,我想起梦里她那个惨状心里就觉得揪的疼。我看着那老道神神叨叨的蹲在一边给他的MP3充电,我的脑子里此刻简直就像是被人扔进去了一个豆浆机,他到底知道什么?难道他真的有神通走进我的梦里?还是仅仅是一个巧合?   老羊啊,老羊。你妹妹在我这儿赖着不走,连你老婆都给我托梦来了,你到底要我怎么办?你们一家这是要往死了玩我啊。   26.   我翻出口袋里那张纸条,捏在手里。咬着牙想,我得去闵王台,一定得把老羊跟罗玉函这俩不省心的玩意儿给弄回来。好好活着不比什么强?非得去掺和那些破事儿?   想到这里,我狠狠地将手里的纸条团吧团吧扔到嘴里狠狠地嚼了几口。桃子在一边吓得伸手就要往我嘴里塞,想把那纸条再抠出来。我拨开她伸过来的手,把那纸团咽进肚子里,扶着她的肩膀说道,“桃子,我要去找你哥。”   “你要去找我哥也不能吃纸啊。”她在一边跳着脚,“快吐出来快吐出来。多脏啊。”   “这就对喽,我就说应该找嘛,不找怎么能找得到?”老道忽然在那边一拍大腿,低着头摁着手里的MP3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他一抬头看到我跟小桃都看着他,他笑眯眯的晃了晃手里的MP3,继续说道,“我说这首Ladygaga的歌就没删嘛,我师父他老人家非说被我删了,你看看我这不找找就找到了么?”然后他带上耳机开始摇头晃脑。   我心说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一个油吃麻花的老道拿个油吃麻花的MP3就够让人看一阵的了,要是这老道再听Ladygaga还他妈让人活不活啊?原本眼圈红红的桃子看着摇头晃脑的老道在一边捂着嘴,噗嗤差点笑出声来。   我心说这都他妈什么跟什么啊?一个油吃麻花的老道拿个油吃麻花的MP3就够让人看一阵的了,要是这老道再听Ladygaga还他妈让人活不活啊?原本眼圈红红的桃子看着摇头晃脑的老道,在一边捂着嘴噗嗤差点笑出声来。我看了她一眼,她立刻把脸板起来了。我说你想笑就笑嘛,憋着多难受?她娇嗔的打了我一下,哼哼着说你讨厌,刚才都快被你吓死了。   我看着桃子娇憨的表情,忽然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想起她也是碰过那个罐子的。如果我身上的尸葵是由那罐子而起,那桃子呢?我不敢想象了。我赶忙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她的脖子手腕一切能露出来肉的地方。桃子犟着鼻子拧来拧去不高兴的说你干嘛?我说你别动,我给你检查一下。   检查了一遍,我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心里着急,却又不好检察她别的地方。我紧张的问她,“桃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桃子有些迷糊的转了个圈,一脸迷茫的跟我说,“没有啊。”   我心想难道这虫子还有潜伏期不成? 正紧张着呢,旁边的老道摘下耳机看了一眼小桃,跟我说道,“施主你不用担心,她没事儿。”   听到他这么说,我又仔细的看了看小桃的脖子,看到的确没有什么异状,又把放在一边的眉轮骨念珠带到她脖子上,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我摸出电话一看是王富贵,我接起来。   王富贵那边问,“鱼爷,你没事儿了吧?”   我说没事儿了。   “那就好,那就好。”他在那边像是长出了一口气。我问他有什么事儿?   “我跟九爷在一块呢。”我听着他身边老九在一边笑,我说你们怎么凑一块去了?   “咳,刚碰上了。“他笑着说,“刚他还担心你呢,你等等啊,我让他接电话。”   “鱼爷。”老九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刚听富贵这小子说你身体有些不舒服?怎么茬儿啊?昨晚不好好的么?”   “现在没事儿了。”我勉强的笑了笑,刚才一晃,背后的伤口又是嘶嘶啦啦的疼。“怎么样?事情有眉目了么?”   “咳,甭提了。”他好像是在开车,“你等下啊,我过个路口。”我举着电话朝桃子努努嘴,让她收拾一下地上的血污,过了一会儿,老九继续说道,“你还记得昨晚惹你小姨子那刚子么?他差点儿被人灭了口。我说鱼爷你到底这是惹了多大事儿啊?”   “怎么个情况?那小子出什么事儿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真为这事儿再把那孩子搭进去,那我罪过可就大了,那刚子虽然是个小混混,可毕竟还是一个毛孩子,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   “没事儿了。差点被人套了麻袋扔猪龙河里。正好被我碰上,现在他裤子还湿着呢。”老九在电话那边嘬了嘬牙花子,继续说道,“鱼爷,你这回麻烦不小啊?”   我从口袋里捡了一根儿烟点上,又给老道甩了一根,老道叼着烟,耳朵里插着耳机笑眯眯的看着我打电话。“可他妈说呢,这事儿就好比,你带着老婆,出了城,吃着火锅,还唱着歌儿,突然就TMD被麻匪劫了。”   他在那边呵呵的笑了几声,说,“是这么个事儿,这么些年没见你惹过谁,也没惹过你。没想到感情这些年你是跟这儿憋大招呢,不玩就不玩,一玩儿就是个哈油给。”   “行了,别跟我这儿胡沁,你让富贵接电话,让他来我这儿一趟,我找他有事儿。”他把电话给了富贵,我告诉他我想去闵王台的意思,他在那边沉吟了一会儿说见面谈,就把电话扣了。   桃子犟着鼻子在那拖地,瓷砖上全是半凝固的黑红色血液,被湿拖把一拖,满屋子都是一股人血特有的腥味儿。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四点多钟了,在这个季节,已经将近黄昏了。可能是失血有点多,觉得身上很很冷。   我让桃子给我找了一件厚衣服披在身上,才觉得暖和了一点。老道士的药倒是很管用,掉了那么一大块肉,背上倒没有多么的疼。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坐在一边摆弄MP3的老道,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笑眯眯的接过去,喝了一口。我示意他把耳机拿下来,他笑着将耳机摘下来,掐了个道决朝我微微一颔首。   “大恩不言谢。我有眼不识泰山。先前怠慢了道爷,还请原谅则个。”我朝他拱拱手鞠了个躬。他笑眯眯的也没扶我,就那么坐着受了我一礼。   “你不心疼那七盘儿饺子了?”他咂咂嘴,从牙缝里舔出一跟肉丝,噗的吐掉。看得我哆嗦了一下,他刚在我心里建立起来的高人形象瞬间坍塌。   “没说的。”我撅着大拇哥朝身后指了指,“道爷,只要您合口。大胖那馆子我就替您包了,您怎么吃都成。”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施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也还没到饭点儿。”他将手里的烟屁股扔在地上碾死,小桃正好拖地拖到这里,一皱眉头,撅着嘴巴说,“抬脚。”老道把脚撅起来,小桃用拖把使劲儿的在他鞋底上抹了抹。我忍着笑让小桃别跟着捣乱,她撅着嘴拖别地地方去了。   “道爷,敢问仙号是?”我抱拳问他。   他笑着摆摆手,撅着脚一直没敢放下,“什么仙不仙的,游方小道,俗家的名字我也忘了,在山上的时候倒是师尊赐了个名字叫寻机。”   “寻鸡?”我差点儿乐出声来,心想就凭他师傅俩听雷迪嘎嘎就能猜到他们应该起不出啥有品位的名字来。   “寻道机,天机,人机。”他看到我曲解,突地换了一脸严肃,只是他还在那撅着脚,怎么都严肃不起来。“就像我遇到你,这不就是你我的机缘么?”   我听他这么说,赶忙不敢再取笑,低头抱歉道,“是是是,道爷字字锋机,是我愚钝了。”   “没事儿。”他又笑着摆摆手,又朝桃子指着自己撅着的脚问道,“女施主,我什么时候能放下来?”   “等晾干了呗。”桃子拄着不锈钢拖把,在那气呼呼的说。   我瞪了桃子一眼,赶忙跟老道说,“道爷您甭听她的。拖地不就是为了让人踩的么。”   老道摇摇头,手掐道决说道,“非也。”我以为他要有什么高论,就静静地没敢接话,他接着说,“要尊重别人的劳动果实。”我心想懒得管你了,你爱撅着就撅着吧。   “施主你是不是想问你那两位朋友的消息?”他忽然话锋一转,看着我说道。   “是。”我弯腰深鞠一躬说道,“还请道爷指点迷津,万望相助。”   “无量天尊.”他叹了一口气,终于伸手相扶,“施主慈悲。先前我救了你的命,你倒是没有这么大的礼。”他用脚尖点了一下地,看看地上的水渍已经干透,才小心站起身来,掐了掐指头,跟我继续说道,“你的机缘在我身上,所以我来寻你,而那两位的机缘,却尽在你手。”   “在我手?”我听得头大。“什么意思?”   “不错。”他朝我点点头,“他们是死是活就看你怎么做了。”他目光炯炯的看着我,“甚至往大里说,这天下苍生的生死也在施主你的一念之间。”   我被这话吓得一个趔趄,我说,“道爷你这话怎么说的?我就一混吃等死的主,怎么听您这意思怎么还跟天下苍生扯上了?克拉克干的活我可干不来,我也没那么多话梅干儿吃啊。”我心想这老道还是不靠谱啊。   “你吃了话梅干也变不了克拉克。”他笑着跟我说,“不过你倒也不必妄自菲薄,这都是你命里事,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你随心,尽力,就可以了。”   恩,我心想,就凭你连阿拉蕾都看过,我就不能信你。   “不说苍生的事儿了,就说你那两位朋友的事儿。”他从怀里掏出个纸袋,递给我,说道,“你看看这个。”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是有几张照片。我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冷气。   照片上照的是几具乌青的尸体,浑身烂乎乎的,像是被某种食肉动物啃咬过一般。肚肠都流在肚皮外面,尸体的肠子眼珠之类掺杂纠结在一起,甚至都很难分辨照片上的尸体到底是几个人的。还有一张照的更清晰,上面是一块乌青的碎肉,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小眼儿。我强忍着头皮发炸胃里泛酸等一切不适应看完。我拧着眉头问他,“这,这是?”   “你想必也知道,闵王台先前死了人。”老道在一边叹了一口气,“这个照片是我亲自照的。你看了照片就受不了了?”他神色有些戚戚,“那真实的阵仗比这更惨的多,若不是我恰好游历到那里,怕是死伤还会更多,不出三日,那方圆几十里恐怕就都没有活人了。”   “这,这都是那虫子所为?”我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躲着他尽量远点,这个不是玩的,他从我身上挖下来那些长了虫子的烂肉还都在他兜里揣着呢。心想你要是真有这么大能耐你还来忽悠我干啥?   “那虫子虽然厉害,却也还不过是助纣为虐罢了。”他叹了一口气,“你不是见过那个罐子么?你就没发现别的什么问题?”   我听他这意思是还有比这虫子更可怕的东西?我耳边突然响起那罐子里的声音。那个臆想中的爪子就像在我心里挠来挠去一样。   他伸手从我手中抽走一张照片,指着上面说道,“你看看这个。”   我瞪大眼睛,往那张照片看去。上面血淋淋的一堆残肢断臂,旁边放着一个东西,先前我被照片的血腥一下子镇住了,没敢往细里看。我这才注意到那堆烂肉里的东西,刺刺楞楞的一个罐子,我一下子就愣了。我指着照片说不出话来,“这这……”   这时候忽然门口听到车喇叭声音,一会儿王富贵,老九,还有先前那个小杂毛刚子从门口走了进来。老九一进门就抽着鼻子问我,“鱼爷,你这屋里杀鸡了?”然后一抬眼看见正在放拖把的桃子了,跟我问道,“这位是?”   ----------------------------------------------   外一篇:   快过年了?果然,真的快过年了。   我挠挠头,或许,我该准备过年了!我跟自己说。   去年也是过年。记得满世界拥挤的人群,我在那些夹缝中与那个我以为要欺负我一辈子的女人钻来钻去,在各个林立的商店里寻找着过年的衣物。   我的脚很大,应该是45码的,其实有时候,44码的也能穿得上。只不过,那样这双鞋子的寿命只会有一周,我的脚趾头就会很暴力的把它的鞋帮子挤裂开,所以,我能够买一双合脚有看起来比较顺眼的鞋子就成了一个老大犯愁的事情。   所以,我就懒得去逛街买鞋子。因为我不喜欢去思考一些让人感到不快的事情,虽然大多时候都在思考这类的事情。所以,在这个女人出现之前,我的鞋子都是张开大嘴,华丽的在脚上喘气。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或许,因为这类的事情让我麻木了。当一些浓郁的气味在办公室里飘来飘去的时候,我就会再去买一双换上,所以,我长年累月的只有一双鞋子在我的脚下喘息,陪我走来走去,有时候还要跑,或者踢球,打球什么的。   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我的鞋从一双变成了两双,继而三双,后来五双。而且都很合脚。所以我就感到很满足,因为我不必要再去穿小鞋了。虽然这些鞋子都看起来怪模怪样。但是不得不赞叹,的确是很舒服。我最喜欢的一双大头鞋子。至今有时候我还会穿它,它跟别的鞋子不一样,因为我有种修补它的欲望。或许因为它暖和,而且穿上它的时候,会让自己感觉像是踩在了一对咪咪上面,柔软的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这些鞋子我至今都在穿。一直到现在。我好像去年一年除了在海滩上买了一双拖鞋之外,就再也没买过其他的鞋子。   或许,真的是合脚的鞋子才会让人穿得更久一些。   我得去买双鞋子。我得自己去找一双合脚的鞋子。不止是因为快过年了。   我束手无策的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寻找一双可以让我感觉舒服的鞋子。   终于在我的脚从第46双鞋字当中艰难的拔出来的时候,我一眼看到了一双象是落了许多灰尘的一双鞋子,不漂亮,可是看起来然人觉得踏实。我走过去,拿下来穿上一只。嗯~很舒服。很合脚,很强,不暴力。在穿上另一只。。。。。嗯。站起来。。蓦然发现,两只鞋子是一顺边的。旁边娇滴滴的卖鞋小姐,娇滴滴的说:先生,对不起,这双鞋不卖。我惊……莫非她看出来我是个傻瓜了么?我悻悻然的说:我的脚感到很舒服,我想买一双同样的鞋子,当然,它要看起来不是现在这样这么有个性。   娇滴滴的小姐一皱眉头,因为我在这个鞋柜已经试穿了10几双鞋子了。甚至我身体最坚硬的脚后跟都因此磨得通红。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的不耐烦甚至还有鄙视。毕竟,像我这么帅气这么年龄的人来讲,自己来买鞋子总是一件让人觉得羞耻的事情。   我落荒而逃,不是因为别的。是因为那双一顺边的皮鞋。   甚至我在逃跑的时候,那双旧的鞋子的鞋带我都没有系利落,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跑了。   直到到了下一个鞋店。等到我出来的时候,我分明感觉到我的脚后跟开始变得疼了。   我坐在路边的花坛上。抽一根烟,看着这个马路上走来走去的人们,大家都穿着不同的鞋子,有些花里胡哨,有些规规矩矩,短的,长的,尖的,圆的,方的。我赧然发现,大家都有一双合脚的鞋子,无论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甚至,我刚才给了两块钱的乞丐,脚上都蹬了一双已经看不出颜色但是能够看到标志的耐克。他也满世界的走来走去,因为,他的鞋子很合脚。看起来貌似也很舒坦。即使脏一些,旧一些。但是跟他的打扮来讲,显得很专业,很和谐,很流畅,跑起来追着自行车要钱的时候,看得出他很欢快。   我把烟屁股狠狠地摁死在花坛里的泥土里。狠狠心,今天一定要找到一双合脚的鞋子。我静下心来,开始寻找以前买到过合脚鞋子的老店,那些店,却藏起来,再也没有让我找到。   甚至,我在想他们是不是躲到蚂蚁洞里面去了。   我记起来,我最后送给那个女人的那双鞋子,很洁白。很漂亮。她说她不舍得穿。以后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果然没有舍得穿。从那一次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在熟悉的路上走来走去,路过一个又一个的鞋店,却再也没找到一双让我觉得合脚的鞋子。   我记得哪个哲人说过,或许就是我自己。   也许只有旧的鞋子才是最合脚的。   我跑回来那家店。买了那双一顺边的鞋子。毕竟,这双新鞋子,能够让我穿上,即使是一顺边,我可以老是把它穿在左脚上。   我回来家,把那些合脚的旧鞋子,一双双的摆开来,好好的擦了一些油。仔细的放在盒子里。搁置起来。   也许,明天我会穿着这双一顺边的鞋子去走来走去,去跑,去踢球,去打球,去约会新的女人…….   也许,明天会有一双合脚的鞋子呢。 我穿着这双一顺边的鞋子,满足的睡着了。   ----------------------------------------------------------   我没空搭理他,赶忙把富贵喊过来。富贵也是抽着鼻子朝我走过来,问我,“你这屋怎么有股子血味儿?”我说你先别管这个了,我来给你介绍个人。我指着老道给他介绍道,“这位是寻机道长,今天可是救了我一命。”   王富贵这才看到坐在那里黑乎乎的那老道,突然咦了一声,愣了一下,才朝他抱抱拳,有些不自然的打了个哈哈,“久仰久仰。后生王富贵见过这位道爷了。”   “施主慈悲。”老道掐了个道决,朝他点点头,笑着说,“你不应该是姓孙的么?怎么姓了王了?”   王富贵楞了一下,扭头看看我,我也有些惊讶的朝他摇摇头,意思是不是我告诉他的。寻机道人朗声笑道,“无量天尊,你们不用惊讶,当年87201考古队的后人,有伊李两家已经到了海边,张家无后,只剩了个孙家与此事有关,你不是孙家的人,难道还真是王家的人么?”   王富贵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老道,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怎么知道87201的事儿的?”   我现在也是一肚子疑问,先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儿,刚才正想斟酌着问一下,却又被老九他们打断了。富贵这话虽然问的唐突,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拦,就算是借富贵的嘴巴替我问了吧,且看看他如何回答。   我现在也是一肚子疑问,先前是因为他救了我的命我也不好意思刨根问底儿,刚才正想斟酌着问一下,却又被老九他们打断了。富贵这话虽然问的唐突,可我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拦,就算是借富贵的嘴巴替我问了吧,且看看他如何回答。   “无量天尊。”老道笑了笑,站起来说道,“出家人哪里还有什么身份,至于25年前的事,也算不得很大的秘密,你知道的,我自然也会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我也知道一些。至于我,你高兴了喊个道爷,不高兴喊个老道。都可以。”   王富贵,一冷脸,凑过去,咬着牙说道,“你少跟我这装神弄鬼。”我一看他要犯浑,赶忙拉住他,说,“你别他妈犯浑,这位道爷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听我这么说才冷着脸不再说话,我朝老道抱歉道,“道爷,还请你别跟着家伙一般见识。他就是一粗人。”   “不妨事。”他笑眯眯的坐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不再说话。老九在那边看到这边气氛不对,用小指划拉着头皮走过来,问道,“什么事儿?”   我说你别跟着添乱了,没事儿。他听我这么说,然后立马换了衣服神神秘秘的表情,骚眉耷眼的搂住我肩膀,指着小桃,有些扭捏的问我,“那边那位妹妹是?”   我背上的伤口被他不小心碰到,我疼的嘶啦嘶啦的,甩开他的手,说你他妈少打我妹妹主意。他喜滋滋的说,我咋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啊?我说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你别跟这儿裹乱,我跟这位道爷,还有富贵有事儿说。他歪着头说什么事儿啊?整的这么神秘?   他看了一眼那老道,嘿嘿笑道,“鱼爷你这儿还真是热闹啊,这位又是什么来路?”我朝着那老道抱抱拳,跟他说道,“你可别胡说,这位寻机道爷可是真神仙,对我有救命之恩,要不是他,我这会儿就得跟这个一样了。”我把手里的照片往他脸前一伸,他瞥了一眼,吓了一大跳,“我操,这他妈什么啊?”   王富贵见他反映这么大,疑惑的凑过脸来一看,也是一愣,跟我说,“这哪来的?这不闵王台那几个人么?”   我这才想起,他先前跟我说过,他是见过这场面的。我说你再看看有什么不对,他看了老半天也发现那个罐子了。他指着照片说,“我当时倒是没见有这个罐子。”他忽然一拍脑袋,跟我说道,“当时倒是听那边人说先前去了个道爷,我当时没见上,感情就是这位。”   然后他毕恭毕敬的朝老道鞠了个躬,“道爷,我刚才冒犯了您,您可千万别在意,您是活神仙,要不是您,怕是那天我也回不来了。”   然后他毕恭毕敬的朝老道鞠了个躬,“道爷,我刚才冒犯了您,您可千万别在意,您是活神仙,要不是您,怕是那天我也回不来了。”   我说到底怎么回事儿?王富贵感慨了半天,才原原本本的跟我说清楚。原来两个月前,他听说闵王台出东西了,他马不停蹄就赶过去了,到了的时候,就只看到这几具尸体摆在一个海边的沙子窝里等待处理。因为是非正常死亡,警方也早就把现场保护起来了,王富贵赶到的时候,警察都去吃饭了,只留了两个村民在看着现场。看那情况应该是出事儿有一段时间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被拉走。   王富贵问了那几个村民是什么情况,那几个村民就跟他说,这几个死了的人是附近村里的渔民,因为恰好是封海禁渔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远海打渔。几个人就偷偷的开了小船在闵王台附近的浅海下拖网拉香螺,不知道怎么着就拉上两个罐子来。开始并没有在意那两个破罐子,就放一边儿了。结果后来来了一个人跟他们说这是古董,能值很多钱。   几个人一盘算就打算卖了,就放出风去卖,他们让其中一个人带了一个罐子出去问了问行情,结果第一个好像是卖了30多万,说是被个北京人买走了,连价儿都没还。他们一看,这情况,就琢磨着第一个是不是卖便宜了。几个人一合计,就想再卖的价格高点,结果还没等卖出去呢。就出事儿了。先是其中的一个人忽然身上起了很怪异的青斑,自己活生生的把自己挠死了。剩下那几个人害怕了,就想把那罐子毁了。结果,罐子倒是没毁成,倒是弄出一个什么怪物来。当时听村民们说的吓人,却也不知道真假。说是被那怪物咬了的人,浑身都长鱼鳞,也变怪物,见人就咬。一时间人心惶惶的。   “怪物?”我听他说得夸张,有些不信,插口道,“你见过了?”   “怪物我倒是没见上。”看着老道拱手道,“我去的时候,军方与警方的人已经在控制局面了。只是听那村民说,多亏了一位道爷力挽狂澜,救下了一方百姓的性命。要不然部队去了也是白给,那东西用枪都不好对付,被它咬一口很快就完蛋。”   “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老九在一旁抓着他青嘘嘘的头皮问道。“怎么听着跟电影儿一样啊?”   “要是连你都听说了,这世界还不乱了套了?”我掏出烟,给他们散了散。老九打着火机,我凑过头去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继续问他,“那罐子现在在哪?”   “可能在院里了。”王富贵皱着眉头说道,“你还记得那个李援朝么?”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我怀疑,院里之所以让他跑到山东来搞这个节目,就是因为那个罐子不完整。而罗小姐手里的玉扭丝纹瑗就是那个罐子上的缺失之物,也是他们要找的东西。”   “你是说,玉函手上的那个玉瑗是从那罐子上拿下来的?”我现在有点明白了,既然罗玉函姓李,那她去买这件东西就不奇怪了,只是那晚她为什么拿出来给我们看?难道她早就知道那天跟我吃饭的是伊家的后人?是故意的?   “这个事情,道爷应该最清楚不过了。”他朝老道笑笑,“我觉得,那个玉瑗应该是那个罐子口的封印之物。道爷您说对么?”   老道笑眯眯的点点头没说话。   “不过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那玉瑗是出事儿之后才出现的,怎么会到了玉函手里?”我百思不得其解。“那时候院里的人不早就到了么?”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王富贵摇摇头,喷了一口烟,看了我一眼,笑道,“早就说你这位相好的不那么简单。”他指着照片凑到我脸前,说道,“你看看这照片里的罐子,口可是开着的。”   我仔细看了看照片,那堆烂肉中间刺刺楞楞的那个罐子,果然是张着一张黑黝黝的大口,并没有那个描着鸟兽象形文的胶泥封口。不仅心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婷婷袅袅的罗玉函从一堆死尸烂肉中伸手抓出了尚自沾着鲜血的玉瑗,嫣然而笑。我想到这里不禁不寒而栗。   我晃晃脑袋,努力地让自己不要再瞎想,一扭头,看见蹲在一边的刚子了,这才想起来问老九,“他这是怎么回事儿?”   “可说呢,刚才我从道庄那边桥上走,正好碰到富贵儿了。我停下车跟他说了会儿话,就见桥下边儿有俩人抬了个麻袋像是要往河里扔,里面还鼓鼓囊囊的动换,我一看这不对啊,里面像是有个人啊。我就喊了一嗓子,那俩人跑了。丫们口罩墨镜的带的严实,我也没认住样子。下去解开麻袋一看,原来是这小子。”老九划了着头皮,看着我说,“这小子吓傻了,我问他话也不说。我就琢磨着跟昨晚上你那事儿有关系。寻思着来你这看看,正好你给富贵打电话。这不就来了。”   我琢磨着他的话没出声儿,心里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鱼爷,你也别想太多了。”老九安慰我道,“我琢磨着,这些人也就是吓唬吓唬咱,不让咱们再查了。要不然也不能让我看见。再说了,你不也没亏么?人家还给你留下钱了。”   “这压根儿就不是钱的事儿。”我白了他一眼,朝富贵问道,“你说,他们偷这个罐子去,要做什么呢?”   当我问出这句话之后,房间里一片沉默。就连原本笑嘻嘻的老道,都一脸肃穆的开始闭目养神。小桃儿搂着小熊一把一把的给它梳理脖子上的毛,小熊一脸享受的眯着眼睛。气氛突然压抑的有些沉闷。我心里憋闷的想大吼一声。   “别想了。”王富贵首先打破了沉默,安慰我道,“估计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儿,你不说要去闵王台么?这事儿估计伊爷最清楚。找到他就全明白了。”   “要不还是报警吧?”老九在一边用小指划拉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我。   我说你一个黑社会,怎么天天儿的想着报警的事儿啊?这事儿要报警了,他们能管得了管不了还另说,光这一条倒卖战国文物罪,我这下半辈子就得蹲在苦窑里度过了。要是那东西一旦出了境,指不定我还得掉脑袋。   “那怎么办?要不我再撒出人去找?”他说着就摸出电话要叫人。   “九爷。”我赶忙阻拦,指着一边目光呆滞的刚子跟他说,“你看看这个。咱在明人在暗,这里还尿着一个呢,要是再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我就都跳猪龙河吧。”我朝那刚子晃晃手,伸俩指头问他,“这是几?”那刚子表情复杂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下,跟我说道,“鱼爷,我是尿裤子了,可我还没下河呢,脑子里也还没灌进水去,你甭让我数指头。”   我尴尬的把手抽回来,说,“这不没事儿么?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那还没法子了?”老九光棍脾气上来了,太阳穴一鼓一鼓的。“我就不信了,在张店儿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有我韩起山找不到的东西。”说完又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小桃,小桃依然面无表情的给小熊整理毛,他看到小桃毫无反应,可能是觉得在美女面前失了面子。就有些垂头丧气。   我说,行了。这事儿你就别再管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看来怎么着也得去趟日照了。   王富贵点点头,一咬牙跟我说道,“走一趟就走一趟。我舍命陪君子了,陪鱼爷你走一遭。”   我一琢磨这话不对啊,我说,“什么叫陪我走一趟啊,这都他妈你们家的事儿,我他妈招谁惹谁了?”   “哥。”桃子听到我们说话,立刻站起来,很坚决的跟我说道,“我也去。”   我说,明天你就赶快回美国。这些事儿你甭掺和。小桃立刻仰起脸跟我说,“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去!”然后说着就要收拾东西走,找到她的包,一拍小熊的脑袋,说,“熊熊,肘!”   我看她这样气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跟着干什么?又不是出去玩。遇到危险还得保护你。你不是给你哥哥添麻烦么?   小桃听我这么说,冷笑了几下,把包从肩膀上摘下来一扔,也不说话。一抬腿,脚丫子就够到耳朵根儿了。吓得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一个大劈就朝旁边的一张红木椅子劈了下去。咔嚓一声巨响,那红木椅子被她一脚劈成了一堆劈柴。   然后她一脸挑衅的看着我,说,“谁保护谁?”   我看着那堆劈柴欲哭无泪,跟她说,“你记住,以后不管谁保护谁,你都不许再糟蹋东西。”   “行了鱼爷,她想去就让她去嘛。”老九一把搂住我的肩膀,高声说道,“这把椅子算我的。”   然后骚眉耷眼的看了气呼呼的小桃一眼,悄声跟我说,“算我一个,我也去!”我看着他的眼睛把手伸过去,他一脸疑惑的问我,“干什么?”   我指着那堆劈柴说,“别废话,你不说算你的么?麻利点儿,四千八。看在朋友的面子上算你四千五。”   “这么把破椅子还这么贵?”他嘟囔着看了那堆劈柴一眼,嘬着牙花子有些肉疼,磨磨蹭蹭的不想掏钱,我说你赶紧的,桃子在那看着呢。他咧着嘴不情愿的掏出钱包,跟我说,再便宜点行么?我一把把钱包抢过来,从里面把钱全掏出来,数了数里面一共两千来块人民币还有两张美刀。我说先收你这些,剩下的我先给你记着。   他抖搂了一下空空如也的钱包,说,“哥,给我留一张加油行么?”我说你别骗我,你有加油卡。   被我们这么一闹,气氛才渐渐活跃起来。没有先前那么愁闷了。王富贵笑着说,“鱼爷,你可比我狠。”   我把钱收好,没接王富贵的茬儿,我朝在一边闭目养神的老道问道,“道爷,你看这几个人行么?”   “呵呵,兵不在多,在精。”老道笑笑,“只是此行凶险,你们可得想好了。切莫事到临头懊悔迟。”   “有道爷在,还怕劳什子鸟妖怪!”王富贵一拍桌子,站起来说道,“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我看着他这样,更是觉得心里没底儿,拉过老九说道,“这事儿,你真想掺和?我可有言在先哈,那边什么情况,我可真没底儿,说不定就送命了。”   “鱼爷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他拍着胸脯当当响,“鱼爷肯为兄弟两肋插刀,老九就不能么?再说了,连桃妹妹都去,我老九难道还能落在女人后面?”   “女人怎么了?”小桃在一边,一竖眉毛。小熊也好像不满老九的话,配合着小桃瞎叫了几声。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那就行。”我压低声音跟他说道,“你给我找几条火狗,再找几个会放狗的人,钱我出,一人三万美刀,跟我走一趟,但有一条,人一定要可靠,胆子还得大。”   “枪好找。”老九皱着眉头,“我手里就有几条雷明顿。至于人嘛。”他划拉着头皮沉吟了一下,跟我说道,“有钱就有人,行,这事儿我去办。”   “你安排一下,一会儿咱们聚美斋吃个饭,那里集合商量一下具体的事儿。”我叹了一口气,“兄弟,这事儿,把你拉下水,对不住了。”   “鱼爷,你这可太娘们唧唧了。”他撇着嘴,摆摆手,“是兄弟就别说这个。”然后朝我们抱抱拳,“诸位等着我的好消息。”然后转身走了。   “富贵儿。”我转身看着在一边抽烟的王富贵,跟他说,“你跟你家里打招呼了么?”我问他,他家里打那位孙将军开始,可就是专门干这行的,如果说挖坟掘墓,搬山倒斗,他在我们当中绝对是不二人选,这次更是牵扯到他父亲当年的一些事,只是他的家族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人里反倒是他最不自由。我跟老九说去就去了,他说去就得好好斟酌一下他们家族的意见。   “恩,家里倒是知道一些。”王富贵有些表情复杂的捏着烟头,“不过,家里的意思是,不想趟这趟浑水。25年前他们就不想趟,所以,这些年都是我自己在查。要不然,我也不能被发配到这里来。”他抽了一口烟,发狠的说道,“这次就甭管那群老家伙了,这此我自己拿主意,去定了。”   “你可想好。”我拍拍他的肩膀,“别太为难。”他笑笑,没说话。我看了看那道士,说道,“说不定,情况也没咱们想的那么坏。你不是说部队都出面了么?说不定那俩家伙压根儿就没出事儿,咱们去了就把他们给揪回来了。”   “但愿吧。”王富贵摇摇头,起身说道,“既然要去,咱们就得好好准备一下,不仅仅是要枪和人。一旦要是下了闵王台可能就得用得上一些东西,我也先回去准备一下。”他又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指着我的背,说,“你的伤,不要紧吧?”   我活动了一下肩膀,觉得背上到没有那么疼了。笑着说,“有道爷的好药,没事儿了。不碍事儿。”   王富贵走了,一时间店里又剩下了我们三人一狗。老道依然在一旁闭目养神,我没敢打扰他。我看到小桃还一脸气呼呼的站在一边儿,就过去安慰道,“我也不是不让你去,你要去也行,咱们可得先约法三章。”   “行!”桃子一看我松口了,才有些高兴,“多少章也行。你说吧。”   “第一,是听话。”我看着她认真的伸出一根指头,她慌不迭的点头,“我保证听话,一切行动听指挥。”   “第二,是听话。”我伸出第二根指头。她撇撇嘴,有点不以为然。   “第三,还是听话。”我伸出三根指头,指着她认真的说,“无论何时何地,无论你要做什么都不能自作主张,一切都要听我的话,要是有危险你必须首先要保护好自己,其余的事你不要管。一切以你自身安全为第一。”   “行啦行啦,知道啦。”她满是不耐烦的说道,“不就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么?我知道啦,去了以后,你指哪儿我打哪儿。你让我上东我不上西,你让我撵狗我不撵鸡。”   “你打住。”我很严肃的拦住她的话,“你别不耐烦,不是我指哪儿你打哪儿,而是我指哪儿你待哪儿。我不让你做的事你一点儿也不能做,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跟在我的身后,待在我一把就能抓住的地方。”   她撇着嘴巴,一抬腿把脚丫掰到耳朵根儿,耀武扬威似的看着我,我指着她鼻子说,“你再劈一万把椅子都没用,要么听我的,要么你别去。”   “行,我保证听你的。”她悻悻的朝空中踢了几脚,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跟我说道,“好哥哥,我听你的话还不成么?”   我没心思再跟她打镲,不再理她。我掏出白将扔给老道一根儿,他笑眯眯的接住,我给他点着,老道抽了一口跟我说道,“这烟你得快买,要不然过几天就改长嘴儿了。贵两块钱不说,还不好抽了。”   “噢。那我有时间就去多买点。”我心不在焉的答应了一声,我现在没心思想这烟的事儿,心里乱糟糟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既有对前途未卜的那种惴惴感,又有一点豁出去以后的空荡感。“道爷,你能占卦么?算一卦如何?算算咱们此行的吉凶。”   “哈哈。”老道大笑一声,叼着烟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来,跟我笑道,“那就算一卦。”   “哈哈。”老道大笑一声,叼着烟卷,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来,跟我笑道,“那就算一卦。”   他将铜钱捂在手中晃了几下,朝我笑道,“你是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呢?是吉是凶?还是半吉半凶?又或者先凶后吉?”   我心说你这靠谱不靠谱啊,这个是我能想要啥就能来啥的么?口上却没好意思这么说。老道见我不说话,就继续笑道,“我先问问你,凶又如何?吉又如何?生死自有天命,若是卜了个凶,你就不去了?若是卜了吉,那你去了又何用?”   听他这么说,不由得苦笑一声,我知道他说的对。就算是卜了吉凶又能如何?该去做的还得去做。我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那两个手印。梦中小路的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老道的话犹然在耳,“答应了人家的事儿,一定得办呐。”   老道手里捂着铜钱,叼着烟卷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江湖老骗子,他吧唧了一口烟,笑着问我,“施主,你还算么?”   我摇摇头,苦笑着说,“算了。算了又有何用,答应了人家的事儿,一定得办不是么?”   老道大笑着摇摇手中铜钱,口中说道,“问卦求神,求神问卦,将你命来交予他,掐了三指的地支天干,画了一地的如梦繁华。”他口中吟着,双手往桌面上一撒,铜钱哗啦啦的落在桌上,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口中依旧在朗声念着,“问挂求神,求神问卦,我命由我不由他,前程似锦命里事,命里无有就走天涯。求神问卦,求神问卦,现如今活的明白,往后,管它?算得了经年往事,还赚了泪如雨洒。”   我一看他这是要走啊,他一走我不抓瞎了么?我赶忙拦他,“道爷,您这是要走?”   他笑着说,“老道在闵王台等你来。”说完便扬长而去。只留下我怔怔的留在原地,一下子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直等到桃子过来扶我,我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   我走到桌前,看着他走前留下爻的卦象。却是一个坎卦,两水重叠,坎水为险,进固险,退亦险,进退两难。坎为水,出入艰难,随坎不已。阴愁伏匿,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习坎,入于坎窞,大凶。   老道大笑着摇摇手中铜钱,口中说道,“问卦求神,求神问卦,将你命来交予他,掐了三指的地支天干,画了一地的如梦繁华。”他口中吟着,双手往桌面上一撒,铜钱哗啦啦的落在桌上,他站起身来朝外走去,口中依旧在朗声念着,“问挂求神,求神问卦,我命由我不由他,前程似锦命里事,命里无有就走天涯。求神问卦,求神问卦,现如今活的明白,往后,管它?算得了经年往事,算不过明日露霞,待知道了浮生若梦,还赚了泪如雨洒。”   我一看他这是要走啊,他一走我不抓瞎了么?我赶忙拦他,“道爷,您这是要走?今晚咱可吃酒席。”   他笑着说,“酒席就先不吃了,既然此间事定,老道就先走一步,在闵王台静候鱼爷大驾。”说完便大笑着扬长而去。我赶忙追出去,却哪里还有老道的身影?他消失的就好像没有来过一样。   只留下我怔怔的留在原地,一下子像是没有了主心骨,不知道如何是好。一直等到桃子过来扶我,我才回过神来。   我叹了一口气,走到桌前,看着他走前留下爻的卦象。却是一个坎卦,两水重叠,坎水为险,进固险,退亦险,进退两难。坎为水,出入艰难,随坎不已。阴愁伏匿,习坎,有孚,维心亨,行有尚习坎,入于坎窞,大凶。   我伸手划拉掉桌上的卦象,捏起那三枚乾隆通宝。铜钱尚有余温,而爻卦的人却不知所踪。   桃子小心的看着我一脸落寞,没敢说话,乖巧的给我倒了一杯水。蹲在一边搂着小熊,有一把没一把的划拉着小熊的毛,跟小熊一起眼巴巴的看着我。   我不想让桃子看出来我心里没有底儿,强笑着把铜钱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在手中抹平,将掌心摊开,跟小桃说道,“你知道刚才这卦是什么意思么?”   小桃有点好奇的朝我摇摇头,“好还是坏啊?”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用手指点着掌心里的铜钱,朝她笑道,“这个卦,乃是易经六十四卦之第一卦,是上上卦,卦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卦辞,元亨利贞。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行。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真乃大吉之数也!”   “真的啊?”小桃听的眼前一亮,开心道,“那不就是说,我哥他们没事儿咯?”   “自然是没事儿。”我笑着将铜钱装入口袋,“说不定他这会儿正坐在海滩上,带着老婆,唱着歌,吃着海鲜呐。咱们去了就能找到他。”   “那咱这就肘呗,你还整那些刀刀枪枪的干啥?”她一脸的迫不及待,伸手就要提溜包,我赶忙摁住她说,“你别毛躁,卦上虽然说有惊无险。咱也不能太大意了,有备无患嘛,多准备准备没坏处,要是用不到自然最好,万一,我是说万一哈,万一有点啥情况,咱们也不会太被动不是?”   桃子半信半疑的看着我,说,“哥,你怎么笑的比哭还难看啊?你不是骗我吧?”   我赶忙一咧嘴,装出一副难受的样子来,弯过胳膊指着我的背说,“哎哟,疼,你帮我看看伤口是不是又出血了。”   她赶忙慌慌张张的帮我脱下上衣,帮我查看伤口。我心里苦笑着,桃子啊桃子,不是我故意要骗你,实在是我不忍心再让你难过,尽管前途未卜,我也希望你能再多开心一刻。   我身上有伤,不能骑车,桃子兴致勃勃的骑着侉子拉着我跟小熊,找了个门诊把我身上缠伤口的破衬衣换成绷带。老道士的药倒是很灵,伤口都已经结痂了。诊所那大夫皱着眉头将我的伤口重新草草的处理了一下,给我开了一大堆的药。原本我不想拿,结果在桃子的坚持下,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药从诊所出来。   回到家里,我收拾了一下,换了一身衣服。将藏在家里的那盒子美刀拿出来,放到桃子面前,打开盒子,一沓一沓的绿色钞票晃得人眼晕,我掂起一沓,跟她说,“这是偷咱们罐子的人留下的钱。一会儿从里面拿出一些来作为咱们这次的经费,剩下的,我明天帮你开个户,给你存起来,也足够你花一阵子了,折合人民币六七百万呢。”   “我不要。”桃子一甩头,把盒子盖上,一本正经的跟我说道,“哥,我一个小姑娘,用不着这么多钱,现在也正好是用钱的时候。再说了,我哥先前还给我存了一笔,我刚才还琢磨着,明儿去银行取出来给你呢。”   “那就先放我这儿,等这件事儿完了再说。”我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从桌子底下找出来一个鞋盒子,数了20沓美刀放在里面。看了看手表,与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早。想了一下,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接电话的是我妈,她一听是我,就开始没完没了的絮叨,无非就是我整天的不回家,也不找女朋友,跟我一般大的同学都抱了孩子了,说我奶奶想抱重孙子都想的天天儿的流眼泪。   我说妈,我奶奶那是风流眼,你别老拿她老人家说事儿成么?   我又听她絮叨了一会儿,才踌躇着跟她说,“妈,我明儿出趟远门儿。”   “去哪儿啊?”她有些担心,“什么时候回来?”   “恩,没准儿。”我跟她说,“快的话十天八天,慢的话月儿半载的。办完事儿我就回来。”   “什么事儿啊?去这么长时间?”她在那边怀疑道,“你可别做些违法乱纪的事儿,你这行我可知道,坏人可多,你别被骗了。”   我说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去会个朋友,顺便看看那边儿有什么好东西也收一下,以前我不也常这么干么?   “那你今晚回来吃饭吧,我给你包饺子。”她听我这么说才放心道。   我看了在一边儿忙忙活活收拾东西的桃子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答应道,“行,我今晚回去吃。我带个朋友一起回去,你可注意点儿,别再吓着人家。”   “带什么朋友啊?男的女的?”她一听这个,八卦心立起。   我说你见了你就知道了,说完我赶快扣了电话,桃子看我打完电话,笑眯眯的停下手中的活,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跟我说道,“哥,你此时此刻是不是灰常需要一个女朋友哇?”   “打住。”我赶忙把胳膊从她怀里抽出来,“我不需要。你要是捣乱我可不带你去了。”   她立刻嬉皮笑脸的盯着我的眼睛,嘴里碎碎念道,“你真不需要么你真不需要么你真不需要么?”我哭笑不得的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说,“真不需要真不需要真不需要。”   我转身,把身边的冰箱挪开,一使劲儿,背上的伤口又被挣了一下,桃子赶忙过来帮忙。我从冰箱后面的墙洞里掏出一个编织袋,打开看了看。小桃伸过头去看了一眼,在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里面是几个用哪个报纸包了的物件儿,我指着那堆东西跟她说,“你哥我拼了这么多年,就攒了这点儿东西。要是我还能活着回来,下半辈子就全靠它们了。”   桃子听到我这话,一下子愣住了,“活着回来?”   我自知失言,赶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伸手小心翼翼的从袋子里拿起一个被报纸层层包裹的一个东西,朝她晃了晃,赶忙打岔道,“行了行了,来,哥哥给你开开眼。”   “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心终于被我调动起来。我装作神神秘秘的打开层层包裹的报纸。最终,藏在里面的东西显露在我们面前。   “哇哦~~”桃子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着我手中的东西,惊讶的说,“哥,这就是龙泉窑的三足洗么?”   “雨过天青云破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我爱惜的看着手里的三足洗儿,笑着跟桃子说,“这可不是龙泉窑,这可是真真的一件儿汝窑。”   桃子小心翼翼的接过去,眼神里有些兴奋,“这就是汝窑啊?只是从书上看到,我还没见过实物呢。”   “你好好看看。”我笑着跟她说,“这个东西叫做,汝窑天青釉三足洗,可是不多见呐,这东西还是我跟你哥当年下乡打小鼓的时候,20块钱收来的。”   “哇,那这不是捡了个大漏么?”桃子爱不释手的翻看着手里的三足洗,“这个东西现在在国外可是天价呢。”   “呵呵,这东西多少钱都不能卖。”我从兜里找了一根烟叼着,看着她说道,“有些东西的价值不在于它值多少钱,而在于自己喜欢不喜欢。有些东西要是因为钱而卖了,那人活着就没什么劲儿了。这东西就跟良心一样,都是需要替自己留着的东西。有些人穷其一生,倾家荡产,有可能也就是为了这么一件儿东西,就为了自己一个喜欢。我跟他们一样,也是喜欢这个东西,所以,多少钱都不能卖。”   桃子点点头,没说话,依然翻来覆去的看着手里的三足洗。我笑着跟她说,“你不是学这个的么?我来考考你吧。这汝窑可都有什么特征?”   “恩,底部支钉痕,开片纹漂亮,釉色滋润。”她边看边想,“还有胎体薄。”   “不错,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芝麻支钉釉满足。”我笑着接过她手中的三足洗,继续说道,“北宋时的汝窑有两种款,一种是奉华款,还有一种是蔡字款,咱们这件就是蔡字款的,是当年北宋的京畿大臣蔡京所专用的。”   看着她听得意犹未尽,我笑着说,“行啦,以后再给你说这个,有的是时间。肘,我带你回家吃饺子去。”   我把三足洗重新用报纸包了,又装回编织袋。让小桃把那个装着美刀的鞋盒子装进她的大旅行包。带着小熊,下楼准备回家。   我家住在郊区,城乡结合部。离着市区大约20几分钟的路程,倒是不远,我搬出来住,一是因为我作息时间不规律,早出晚归的怕影响到老人,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实在受不了我妈的唠叨。   临近家门,我让桃子停下车,换成我骑。我妈敏感的很,要是看到不是我骑车,肯定能怀疑点什么东西,要是被她知道我受伤了,那可天塌了,什么事儿也甭想干了。   到了家门口,看到我爸爸整蹲在胡同口跟邻居李大爷下棋,估计是俩老头为了悔棋给吵起来了,就见我爹额头冒着青筋在哪喊,“你这玩儿赖,谁还跟你玩儿啊。你说你哪天不玩赖?”那边的老李头也是嗷嗷的喊。“谁玩儿赖了?谁玩赖了?原本我这马就在这儿,你看不清楚你怪谁。”旁边围了一堆人。   我停在人群外面摁摁喇叭,老头一下看见我了,皱着眉头骂道,“小兔崽子,你爹都被人欺负了,你……”他一下子看到桃子了,就把下面的话咽了下去,站起来,拍拍屁股,仰着脸一耷拉眼皮,伸手把棋盘划拉了,跟老李头说道,“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再战。”然后趾高气昂的朝周围看了一圈儿,像巴顿那样一挥手,跟我说,“回家!”提溜着马扎转身走了。   我心想,这老头是什么毛病啊,正纳闷儿呢,桃子在后面噗嗤一声乐了。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心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   是怎么回子事儿呢?这老李头有个儿子,跟我是同学,长得矮小干瘦,跟王富贵似的,打小四邻右舍的都说这孩子长大了不好找媳妇儿,谁知道这个家伙几年前不知道从那拐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回来,其实在我眼里也就是中人之姿。可老李头不行啊,那些年可能被四邻右舍的刺激的有点狠了。自从他儿子带回老婆来之后,就四处宣扬,红光满面,见谁给谁发烟,就这事儿刺激的我爸还好几天没吃下饭,好几天都没出门找老李头下棋。见了我就想抽我,怪我不给他带儿媳妇回家。今儿这是看着桃子了,就以为我终于给他带回媳妇儿来了,就觉得腰杆儿赢了,觉得面子上有光。   我心里也觉得好笑,心想要是被他知道桃子不是我带回来的儿媳儿,他还能不能这么红光满面。我回头看了桃子一眼,她笑眯眯的给我眨巴眨巴眼,跟我说,“怎么样?我给你长脸吧?”   我心里也觉得好笑,心想要是被他知道桃子不是我带回来的儿媳儿,他还能不能这么红光满面。我回头看了桃子一眼,她笑眯眯的给我眨巴眨巴眼,跟我说,“怎么样?我给你长脸吧?”   “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办。”我一拧油门,朝家里开去。到了门口,家里的大铁门开着,我直接把车开进院子里。听到动静,我妈举着一手的白面喜孜孜跑出来,径自跑到我们面前,说,“回来了啊?”我说恩,回来了。她伸手把我拨拉到一边儿,用无比满足的看着我身边儿的小桃。小桃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阿姨。   我妈赶忙欢欢喜喜的应了一声,刚想伸手拉小桃的手,一看手上沾了面,就使劲儿的在围裙上擦了擦,小桃看到她这样,大大方方的伸手拉住我妈的手,甜甜的喊,“阿姨,我来看您啦。”   老太太那颗空旷已久的盼儿媳妇儿之心立刻被她俘虏了,我都看到她眼角开始亮晶晶的了冒水光了,我赶忙在一边解释说,“妈,这是我一朋友,你……”我话还没说完,我妈就拉着小桃的手,把我拨拉到一边,说,“好闺女,走咱进屋,今天阿姨给你包饺子吃。韭菜海米鸡蛋木耳的。”   “好嘞,我就喜欢吃这口,我去给您帮忙。”桃子笑眯眯的牵着我妈的手进屋了,进屋之前还回头挑衅似的给我做了个鬼脸儿,又朝小熊招招手,小熊噌的一下从挎斗里上跳下来,屁颠屁颠儿的跟着她俩进屋了。气得我没招没招的,我从侉子上提溜下装着宝贝的编织袋,心里有些后悔把桃子带回来,要是老头老太太当了真,这事儿可就没法收场了。要是说我没动过桃子的心思那是假的,可是我总觉得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一在国外受着高等教育的大学生,而我就是一普普通通混吃等死得过且过的古董贩子。总觉得差距太大,再说我一直是真的拿她当妹妹看,要是一动歪心思,自己就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子,平时拉拉手,搂搂肩膀啥的还没什么,可一想起那天她穿着我衬衣,露着白花花的大长腿来,就有种特别操蛋的罪恶感。   我提溜着编织袋进了屋,一下子看见我爸了,老头带了个花镜正板着脸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的看报纸呢。我心想,今儿这都是吃错什么药了,老头这是装什么文化人呢?我把编织袋放到茶几上,凑到老头跟前儿,我说,“爸,你干嘛呢?”他冷冷的瞥了我一眼,没说话。我顺手从茶几上拿了个苹果咔嚓咔嚓的啃着,我看着他一脸严肃的看报纸,可是他不断偷偷往厨房瞟的眼神却深深出卖了他。   我啃了一口苹果,凑过去,压低声音跟他说,爸你这装的可太不像了哈,报纸都拿反了。他立刻紧张的把手里的报纸翻过来。然后皱着眉头嘀咕着,“没反啊?”他一下子醒悟过来了,是我诳他,他伸手要打,我赶忙招架住,悄悄说,“今儿可有客人哈,不许打人。”   他嘴巴嘟囔了几下,把手放下。然后用报纸遮住脸,偷偷的给我竖了一个大拇哥,撇着嘴说,“你小子行啊,今儿这事儿办的不赖。”我咬着苹果也懒得解释了,我怕跟他说明白了再把他气出个好歹来。有些事就是这样,原本没有希望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最怕的是刚看到希望又忽然没了。我看着老头老太太这样,我实在也不忍心再去揭破,赶忙岔开话题,猛咬几口苹果,把苹果核扔了,抹抹嘴巴,把茶几上的编织袋打开,跟他说,“爸,我这几天出趟门儿,这些东西放外面不安全。你帮我收一下。”老头皱着眉头扒了一下,问我“去哪儿啊?”我说去日照会个朋友,顺便拿收点东西。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从编织袋里拿出个蛐蛐葫芦,说,“你还有这玩意儿呐,蛐蛐葫芦。”我说您好眼力,这东西你留着玩吧,三河刘的,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里的蛐蛐葫芦。我趁着他高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跟他说,“爸,这些年我也没怎么往家里交钱,我今儿就一块交了吧。”老头立刻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我不敢看他的眼神,伸手把在一边乱蹦的小熊抓了过来,用胳肢窝夹住它的头,攥着拳头狠狠的拧了它的头皮几下。   老头看了我好一阵,才说道,“放那吧。”然后皱着眉头开始看报纸。我心里抹了一把冷汗,心想差点被他看出点什么来。我站起身,拎着小熊的脖子四处转了转,钻进厨房,看着桃子嘻嘻哈哈的跟我妈在那包饺子。我说,“妈,今年的煤买了么?”我妈说,“买了,都在外面棚子里堆着呢。”然后又低头跟桃子说话,神态里满是满足与欣喜。我看了看旁边的炉子,捋起袖子,检查了一下。快入冬了,乡下不比城里有暖气房,我们这里冬天都是靠自己供暖。基本每家每户都有炉子,我说,“妈,烟囱堵了么?我拾掇拾掇。”我妈不耐烦的说,“你拾掇吧,别在这碍事儿。”桃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捏着手里的饺子,不再说话。我妈擀着皮儿跟她讲我小时候的一些淘气事儿。桃子仰着嘴角很认真的倾听着,不时的笑一下。   我到院子里找了工具,搬了把梯子就上了房顶。   我到院子里找了工具,搬了把梯子就上了房顶。把烟囱里面被麻雀做了的窝弄出来。用长竹竿包上布头把烟囱里的灰都捅出来。弄完了,我灰头土脸的下去。饺子已经下锅了,热气腾腾的。我妈围着围裙在下饺子,桃子在一边坐着小马扎剥蒜,老头皱着眉头看电视,小熊在一边哼哼唧唧的围着我妈转。我妈一扭头看着我一身土,皱着眉头赶我去洗澡。我看着眼前这个场面,一下子竟是有些恍惚,这是一个梦,是我的梦,也是我亲爱的爸妈的梦。梦里除了饺子,其余的都是假的。他们的儿媳妇,还有他们此刻的心满意足。静悄悄的站在那里不敢出声,怕把他们从梦里惊醒,怕他们看到真相一下子横死在我的面前。我想我还是个孩子,我害怕黑,害怕鬼,害怕悲伤的父亲,害怕叶子落尽了的老树。   我身上有伤,只能躲到浴室里略微的擦拭了一下身上的灰土。用凉水冲了一下头发,才使我清醒了一点。桃子过来敲浴室的门,轻轻地喊,“哥,吃饭了。”我嗯了一声,换好衣服出来。 桃子站在门口,看着我出来,轻轻的跟我说,“对不起。”我捏捏她鼻子笑笑说,“没事儿,走,吃饺子,虾仁儿韭菜鸡蛋木耳的。”   很久没有在家里吃饭,我爹甚至把他珍藏了20几年的老黑手榴弹拿了出来,给我倒了一杯。我问我妈,“我奶奶最近身体好么?”   我妈看了小桃一眼,说,“她很好,前些天被你大姑接走了,她就是盼着早抱重孙子。”桃子在一边听的小脸通红,低着头分筷子。我恶作剧的跟她说,“听见没?我奶奶等着抱孙子呢。”小桃毫不示弱的一挺胸脯,红着脸说,“生就生!”我吓得赶忙把酒杯端起来,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禁闹啊?我瞪了她一眼,端着酒杯跟我爸说,“爸,我敬您一杯,祝你跟我妈身体健康。”   我妈原本在一边乐的合不拢嘴,突然不笑了,朝我狐疑道,“哎?不对,今儿你这是怎么着了?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我咋还不敢认了呢?你还是我儿子么?今天怎么一下子就懂事儿了?”   “今儿我不是长大了么?”我看了一眼桃子,跟她笑道,“以前我老惹你们生气,以后,我就好好孝顺你们。”   我爸看着我略有深意的点点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小子,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记住一条,好好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   “我记住了。”我不敢看他看着我的眼神,我赶忙一仰头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我爸看着我略有深意的点点头,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小子,无论你做什么,都要记住一条,好好凭着自己的良心做事。”   “我记住了。”我不敢看他看着我的眼神,我赶忙一仰头把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这会儿桃子的电话突然响了,桃子询问似的看了我一眼,我点点头。她站起来走到一边去接电话,哇里啦哇的讲外语,听起来也不像是英文。我妈听着她讲外语,有些担心的在桌子底下揪揪我胳膊,说,“你这媳妇儿还会外国话啊?那你可得看紧了点,咱小门小户的,能拴住人家么?”我说你就别操心这个了,是咱的就是咱的,不是咱的也留不住。她想了一会儿又说,恩,我觉得这姑娘很好,不像是朝三暮四的人,你可别对不起人家。   我不敢再说话,我怕我后悔,怕我后悔做了那个决定。我觉得我现在是一个贼,即将偷走眼前这满脸幸福的两位老人唯一的儿子。老道说,“答应了别人的事,一定得办。”可是这个代价是让我的父母有可能会失去他们唯一的儿子,我踌躇了,不知道我该怎么做。   我爸亲手给我倒了一杯酒,若有深意的看着我说道,“我这辈子没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希望你也一样,男子汉嘛,就该有所担当,敢拼,敢抗,敢做。”   “谢谢爸。”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中不再踌躇,干他娘的,不就是拯救世界么。肘!   这时候小桃打完电话回来了,坐下张罗着给我爸爸倒酒,给我妈递醋,乖巧的像一个真正的初进婆家的小媳妇儿。我爸笑着跟桃子说,“现在会俄语的年轻人可不多了,我听你说的还很好啊。”桃子突然面色一紧,我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我爸爸笑眯眯的说,“我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就学俄语,我学了大半年,啥也没学会,就文革了。我当年那老师就说的跟你一样。唉!你们赶上好时候了,要不我现在也能说个外国话啥的。”他叹了一口气,我妈在一边笑骂,你个老东西还学鹅语,你鸭语都学不会。桃子笑着端起一杯可乐,说,“叔叔阿姨,我第一次来家里,也没带什么东西。我就以可乐代酒敬你们一杯吧。恩,就祝你们健康长寿,永远快乐!”   “欢迎你来咱们家。”我妈笑的合不拢嘴,赶忙举杯。一时间欢笑一堂,其乐融融。我兜里电话响了,我偷偷地摸出来一看,是老九。我随手扣了,没接。知道时间差不多了。我站起来说道,“爸妈。我今晚还约了几个朋友,准备一下明天出发的事儿。”   “今晚不住家里啊?”我妈有些失望,估计她是想看见我把生米煮成熟饭才甘心。我说还有事儿,下回吧。我回头跟我爸说,“爸,我拿回来那些东西你可一定收好了。都是好不容易淘换来的东西,别让我妈当破烂儿给卖了。”   “你放心吧。”我爸笑呵呵的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你们忙去吧。”   “今晚不住家里啊?”我妈有些失望,估计她是想看见我把生米煮成熟饭才甘心。我说还有事儿,下回吧。我回头跟我爸说,“爸,我拿回来那些东西你可一定收好了。都是好不容易淘换来的东西,别让我妈当破烂儿给卖了。”   “你放心吧。”我爸笑呵呵的站起来,拍拍我的肩膀,“你们忙去吧。”   我跟桃子简单收拾了一下,把小熊留下,我要出门自然不能带着它。我刚才来的时候从路上买了一大袋狗粮。我也给抗进来。小熊不情不愿的跟桃子腻歪着,不愿意留下。我让我爸,用链子拉着它。刚跨上车。我妈从屋里跑出来了,手里拿着个布包,跟桃子说,“闺女,你头回来,按理说应该给你个红包,不过阿姨又觉得给钱太俗气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你姥姥给我带了个嫁妆。今天我就把它交给你了。”然后把手中的布包摊开,我一看是和田籽料雕成的一件玉葡萄,带着皮色,浑然天成,成色那是相当不错,我接过来惊奇道,“哎,我说妈。我咋不知道你还有这好东西呢?”   我妈白了我一眼,抢过来,说道,“你是个败家子儿,你要是早知道了,还不早就给我败没了?”   桃子一看,赶忙摆手,说,“阿姨,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老太太一虎脸,把玉葡萄往她手里一塞,说,“你不收,我可不认你当儿媳妇儿了。”我在一边一听,这都哪跟哪儿啊就儿媳妇儿?我刚要说话,桃子就红着脸把玉葡萄结果来了,给我妈鞠了个躬,甜甜的说,“那就谢谢阿姨啦。”   我妈被她的声音甜的浑身发抖,喜笑颜开的趴我耳朵边上悄悄地说,“这下你这个媳妇儿就跑不了了。你老妈英明吧?”我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你就儿媳妇儿媳妇的,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她拍了我一巴掌,说,跟你妈还还什么羞。我见跟她没法讲理,送就送了吧。倒也不是外人。   天色已经黑道地儿了,我打着火,小桃钻进挎斗跟我爸妈说,“叔叔阿姨再见,下回我再来看你们。”   我爸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膀,看着我的眼睛,说,“小子,你小心点。”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一拧油门,在夜幕里绝尘而去。   到了聚美斋门口,看到老九的牧马人停在停车场里。知道他已经到了,我让桃子把侉子停在那牧马人一边儿,拿出电话给老九打了个电话,他说在2楼等我。停车场那几个保安看到我来,过来跟我打招呼。   我扔了包烟给他们,问了点罗玉函的情况,他们都说这几天没见着,不知道去哪儿了。我暗叹一声,虽然知道她早已在千里之外,却还是心存侥幸,若是她一下子回来了,该多他妈的美好。   一进门儿正好碰到兔子,她看到我来赶忙迎上来喊了一声姐夫。桃子一听她喊我姐夫,立刻警惕的抓住我的胳膊,皱着眉头盯着我一眼,有些敌意的看着兔子,兔子看到她盯自己,咦了一声,问我,“这是谁啊?”我一看气氛有点不对,这才想起,这二位是从来没见过的,赶忙打了个哈哈,给她们介绍,“这是那天你见过的那位伊老师的妹妹小桃。这个是罗玉函的妹妹罗小莬。”小桃这才大大方方的朝兔子伸出手,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你好。”兔子撇了撇嘴,跟她握了握手,又恶作剧似地跟我说,“姐夫,今晚你想吃啥?我这就安排去。”我看着这两个命运极其相似的女孩儿,心里暗叹一口气,原本应该是多美好的两个孩子,却被命运毫不讲理的拉进这个泥潭,前途未卜,凶险万分。   我说,“你们别闹,老九他们来了么?有正事儿要办,一会儿你也来,跟你姐姐的事儿有关系。”   “那帮人是等你的?我姐什么事儿啊?”她吓了一跳,然后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低声说道,“姐夫,你不是要抢银行吧?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告诉我吧?我会保密的。”   我一拉脸,把手伸到怀中,做了个掏枪的动作,冷哼了一声,“你知道的太多了。”   兔子立刻装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摆着手,“姐夫,不要杀我灭口,不要杀我灭口。”   我从怀里掏出手,做了个手枪的动作,对着她啪的一声。她立刻捂着胸口在那张牙舞爪的挣扎。桃子在一边噗嗤乐出声来了。   我吹吹手指头,一脸冷酷的说,肘,咱抢银行去。   到了老九订好的房间,房里坐了四五个人。老九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抽烟,还有个熟面孔,就是先前替我画画的那个小如,正在端着个本子低头在那不知道划拉什么。老九看到我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跟我笑道,“你怎么来这么晚?”然后又谄媚的朝我身后的桃子笑着张罗,“妹妹也来了?快坐坐坐。”桃子尴尬的朝他点头笑笑,那小如看到我来放下手中的本子,笑眯眯的站起来,朝我抱拳,“鱼爷。”我笑着说,“兄弟,你也来了?”他笑着说道,“来了。”然后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另外还有三个汉子,看到我进来连屁股都没有动,只是拿眼扫了我们一眼,还是坐在那里喝茶。我冲他们抱抱拳。那三人只是冷着脸朝我点点头,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我一时有点尴尬,老九赶忙跑过来圆场,伸手朝坐在中间,脸上有道很长的刀疤的汉子给我介绍道,“这位是阿大。”我再一次冲他抱抱拳,笑道,“久仰久仰。”他一脸玩味儿的看着我,手里玩着一把小猎刀。身上满是冷森森的气息,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择人而噬的豹子。我敢肯定,我眼前的这个家伙肯定是杀过人,他将小猎刀在手指间翻了几个花,然后朝我拱拱手,算是见过了。我心想,这人什么来头?不是国际通缉犯吧?   我嘬嘬牙花子,看了老九一眼,老九笑着指着第二位跟我说道,“这位是阿二。”这个叫阿二的倒是带了个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我朝他抱拳,“幸会幸会。”他一咧嘴,露出两颗明晃晃的大金牙来。我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人镶金牙?他也是略微朝我笑笑抱了抱拳也没说话。   到了最后一位,我一抱拳,笑着说,“那这位一定是阿三了?”老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就站起来了,却不看我,眼珠子斜斜愣愣的盯着一边桌上的一个花瓶儿,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花瓶,心想这几位都够没有礼貌的了,这位还好点,总算是站起来了,不过怎么就是眼睛不看人啊?跟我说话你瞪花瓶儿干什么?我正疑惑着呢,那位瓮声瓮气的说话了,“俺是阿十五,不是阿三。”我又是一愣,这怎么还一下子跳了十二位数啊?   到了最后一位,我一抱拳,抢先笑着说,“那这位大哥一定就是阿三了?”老九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位就站起来了,却不看我,眼珠子却斜斜愣愣的盯着一边桌上的一个花瓶儿,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一眼那个花瓶,心想跟我说话你瞪花瓶儿干什么?我正疑惑着呢,那位瓮声瓮气的说话了,“俺是阿十五,不是阿三。”我又是一愣,这怎么还一下子跳了十二位数啊?   不过好歹有个说话的了,再怎么说也是我托老九请来的,我赶忙拱手,“原来是十五哥,幸会幸会。”他斜楞着眼看着那个花瓶儿,朝我拱手说道,“客气客气。”老九在一边笑道,“这位十五哥,使狗可是一把好手。”   阿十五听他这么说咧嘴哈哈一笑,又刺刺楞楞的把眼珠子转向我,我刚要跟他说话,却见他伸手朝老九抱了抱拳,说,“九哥过奖了。”我疑惑的盯了他好一阵子,看到他瞳孔外散才琢磨过来,这位原来是个斜眼儿。我嘬着牙花子看了老九一眼,心想你这靠谱么?没听说过斜眼儿会使枪的啊?   这三位看起来都是差不多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位阿大看起来略大,但也决不会超过四十。虽然他们长得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是一样的,身上都有一股味儿,阴沉沉的血味儿。这让我感到很不舒服。甭说跟他们说话,就连靠近一点都觉得心里很没有安全感。不知道老九从哪里找来的这几个人。我看了在一边笑眯眯的老九,老九笑着说,“鱼爷,有了这三位咱们再走这一趟,就可确保无虞了。”   我打了个哈哈,回头跟兔子说,你去安排一下菜,再拿些好酒。兔子点点头去安排了。我看了看表,已经是快八点了,王富贵还没有来。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在那边说马上就到。我一看时间不早了,就跟老九说先别等他了,咱们先坐下吃。分宾主落座以后,有服务员开始上菜,兔子提溜了几瓶老酿坊上来。   菜上的差不多了,我让兔子关上门,让服务员都出去。让兔子给大家倒上酒,我举着杯子说,“今儿我请诸位来,想必大家也知道是一件什么事儿。诸位肯来,我感激不尽,先干为敬。”我仰头干掉杯中的白酒,高度白酒刺激的我胃里一阵翻腾。我强压了一下差点翻上来的呕吐感看了一眼那几个人,发现除了老九与小如之外,那阿大三人只是象征性的沾了一下嘴唇,便又将酒杯放到桌上。我摇头苦笑。   桃子坐在我一边,看着我这么喝酒,她皱了皱眉头,嗔怪的看了我一眼,小心提醒我身上还有伤。我笑笑让兔子给我倒上第二杯,继续说道,“这第二杯酒,我想说的是,此行凶险,很有可能会一去不返。各位若是还有牵绊的,可要再多斟酌一下。我不会强求。”   那阿大耷拉着眼皮,手里依然在玩着那把小猎刀,就像没听到我的话。阿二懒洋洋的低头点了一支烟,连看都没有看我。那位斜眼的阿十五,却正在低头猛吃,手里的筷子一直都没有停下。小如看到我看他,笑嘻嘻的举了举杯,也没说话。   老九站起来朝我笑道,“兄弟,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哥几个都来了。自然都是知道的,江湖人江湖事,生死各安天命,你就别费这么多话了。”我点点头,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呛得我一阵咳嗽,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开始火辣辣的疼。小桃一脸担心的替我轻轻拍了一下背,兔子在一边还不知道什么事儿,就偷偷的问桃子,“姐姐,到底什么事儿啊?这是真要去抢银行啊?”桃子朝她嘘了一下,她撇着嘴一脸的不以为然。我说,你听着就是,跟你姐姐的事儿也有关系。她不情愿的哦了一声,给我倒酒,倒了一半就不再倒了,我皱着眉头让她倒满。她询问似地看了桃子一眼,桃子点点头。她才给我倒满。   “这第三杯酒。”我站起来继续说道,“我也不废话了,就预祝此行顺利,早日凯旋。到时铁鱼定当再在此间摆下庆功酒宴,与诸位不醉不归。”   我干掉杯中酒,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从包里扒拉出那个鞋盒子递给我。我接过来放到桌上,掀开盒盖儿,绿灿灿的美刀整齐的码了大半盒子。我拿起一沓钱,笑着说道,“诸位高义,小弟无以为报,我这里有些许程仪,还请诸位笑纳。”然后让桃子搬着鞋盒,先走到那位阿大身边,阿大将手中的小刀翻了几个刀花,朝我玩味儿的笑了一下,伸手从鞋盒里取了三叠。放在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阿二叼着烟同样拿出三叠,放到面前,没有说话,朝我举杯,也是干掉了杯中方才他只沾了沾嘴唇的酒。   阿十五嘴巴里塞得满满的,眼珠子斜楞着看着桌子上的大虾,噗的一口吐掉口中的虾壳,眼珠像是藏在太阳穴里一般,看得我心惊胆战的,他朝我一拱手,“那阿十五就不客气啦。”大大方方的伸手从鞋盒里拿出三叠,也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看他神色倒是丝毫不做作,言语中透着一股子豪气,倒是比阿大,阿二更让人觉得有好感。   小桃端着盒子走到了小如身边,小如刚要伸手。我赶忙站起来阻止道,“兄弟。这个钱,你拿不得。”小如听到我这么说,笑了,把手拿回来,朝我笑道,“鱼爷这是什么话?为什么阿十五拿得,我却拿不得?”   我叹了一口气,问他道,“兄弟,你今年多大?”   小如明白我的意思了,摇头笑笑,“我今年25岁,与鱼爷也差不了几岁。”   “还没有成家吧?”我说道,“你可知道我们我去做什么事儿么?”   “还未成家,我自然也知道要去做什么事。”小如摇摇头又笑道,“鱼爷也不还未成家么?”   “小如家中还有父母吧?”我说。“你可知父母在,不远行这句话?”   小如哈哈一笑,朝我说道,“鱼爷也知道父母在不远行?不知鱼爷父母尚在否?你都走得,我为何走不得?鱼爷肯为兄弟豁出一条命去,我为何就豁不出去?”   “兄弟。”我正色道,“你若缺钱,只要跟我说一声,哥哥我绝无二话。只是,这件事太过凶险且与你无关,你还是别跟着趟这趟浑水了吧。哥哥我呈你这份情。”然后我朝桃子摆手,桃子意会。小如却伸手拦住桃子的去路,伸手从鞋盒子里拿出三叠美金,朝我晃晃,说道,“这钱,我拿定了。”然后举着酒杯跟我说,“请。”然后一扬脖子,将杯中酒喝干。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憋闷。这么一个孩子,或许刚走出校门不久,正好是大好年华,一身抱负还未施展的时候。我沉默的陪他干了一杯。叹了一口气,心里说道,也罢,多照顾他一下就是,到了地方,能不让他下去就不让他下去。   桃子已经端着鞋盒走到老九那里,老九看了看桃子,跟我笑道,“鱼爷,你就别跟我来这一套了。”   我正色道,“九爷,你既然帮我这么大忙,这都是应该的。钱的确不多,我也知道你看不上这点钱,可交情归交情,事儿归事儿。你要去,就拿钱,不拿钱,就不去。”   老九摇摇头,看了一眼小桃,笑着对我说,“我去,不为别的,就是看了你跟那位伊爷的情分。真兄弟正该如此,我想跟你做兄弟,再掺了别的就没意思了。你要是在觉得过意不去,就给我免了那张椅子钱吧。哈哈。”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喊了一声,痛快。   这时候王富贵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手里提溜了个大袋子。看到房中景象,笑嘻嘻的一抱拳,“来晚啦来晚啦。”.说话间,走到桌子旁边,自顾的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朝阿大小如几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九笑着问他,“准备的怎么样了?”他一脸饿相的拿着筷子捡菜,塞得嘴里满满的,他费劲儿的咽下嘴里的食物,跟我们说道,“差不多了。”然后一伸手把放在腿边的袋子拿起来,放到桌上,说,“我刚去弄了这个,怕你们等急了,我就先过来了,其余的我让小歪去弄了,耽误不了。”我一看,袋子里竟是几台对讲机。   我让小兔给我拿过一台,跟他说,“你倒是想的周到啊,这东西倒是有大用。”我仔细看了一下,摩托罗拉的,挺专业的对讲机。老九又捡了几口菜,可能是饿坏了。嘴里嚼着菜含糊的跟我说道,“防爆,防水,电池能用个三四天,信号覆盖范围15公里。一共十台,给哥几个发发,今晚先试试。”我让小兔拿着转圈儿一人发了一台,拿在手里感觉还不错。就是个儿有点儿大,入手挺沉,嗤嗤啦啦的调好频道,对着喊了几声。定好了频道。   小兔看到这个场面更是迷茫了,一脸担心的瞅了我一眼,咬着嘴唇悄悄的问桃子,“桃子姐姐,你们这是到底要干嘛去啊?真抢银行啊?”   桃子叹了一口气,用眼神询问了我一下,我手里摆弄着对讲机,朝她点点头。桃子把她拉到一边沙发上去给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儿,我先前不想告诉兔子这些事,可是到了现在又觉得事关她姐姐,她有权利知道这些。若是真出了事,她跟家里也好知道个方向。   人算是到全了,商量了一下明天出发的时间,事不宜迟了。晚一个小时,伊山羊跟罗玉函,就会更多一些危险。因为就王富贵这些年一直在调查这事儿,所以他讲了大体的一些情况,可他却没有下去过闵王台,说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时候王富贵一拍脑袋,四处张望着问我,“怎么没见那位道爷呢?”   我没好气的说,走了个球的了,神神叨叨的说要去地头等咱,谁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药。   王富贵吧唧了几下嘴,一皱眉头,嘀咕了一句,“怎么能那么像。”我说什么那么像?他用舌头舔着牙缝,摇摇头,沉吟了一会儿,跟我说道,“没什么。”然后打岔问我,“那老道走的时候还说什么了?”   我说,“没说什么,就是给我爻了一卦。”王富贵笑着说,“鱼爷你还信这个啊?怎么样?卦象如何?”   我看了一眼桃子,伸手从兜里掏出老道留下的那三枚乾隆通宝,在桌上摆了一个坎卦。王富贵看着我摆的卦象咂咂嘴,又伸手划拉掉,端起酒杯一口干掉,跟我说道,“人死蛋朝天,富贵险中求,锄禾日当午,当午斗地主。”我说你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抹抹嘴巴,说“管它什么卦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章花花绿绿的纸朝我晃晃,神神秘秘的淫笑了两声,跟我说道,“今晚咱们去开开荤。”我说这是什么?我从他手中接过来,看了一下,见是几张某洗浴中心的宣传票,上面画了几个波涛汹涌媚眼如丝的女人,乱七八糟的印着什么帝王双飞599之类的宣传广告。我哭笑不得的骂他,“你他妈还好这个啊?”   王富贵笑着说,“过把瘾就死。”我默然,拍拍他的肩膀,再也说不出取笑他的话来。   这时候桃子刚跟小兔在一边说完,朝我走过来,疑惑道,“什么东西啊?”我赶忙把手里的票塞回王富贵手里,王富贵笑嘻嘻的揣起来,把屁股挪到老九那边,骚眉耷眼的跟老九去咬耳朵了。桃子看着他哼了一声,“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了一眼呆呆的坐在沙发上发愣的小兔,显然她还一时不能消化这事儿,有些担心的问她,“都说清楚了?”桃子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有些同病相怜的的看了一眼兔子。   知道这件事可能对兔子来的有些突然,也不敢去打扰她,让她慢慢的在一边消化。   饭吃的差不多了,定好了明天早上出发的时间。王富贵拉着老九阿大他们走了,临走还不忘朝我挤眉弄眼的说,“你真不去?”我将手中的筷子朝他一把扔过去,骂道,快滚滚滚。老九拉着他飞也似的跑了。   我知道他们要去做什么,我没有任何理由去阻止他们去寻找有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的欢愉。去吧,我的兄弟们。等到明天出发的时候,我不想看到你们再有任何遗憾。   房间里只剩下我跟桃子兔子三个人。我跟桃子看着依然坐着发呆的小兔,静静地等她把这个消息消化。过了许久,兔子突然歪着头问我,“姐夫,明天你们就要走是么?”   我点点头,回答,“是。”   “那好。”她站起来,有些匆匆忙忙的站起来就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那我赶快去收拾一下。”我一把拉住她,说,“你收拾什么啊你?你不许去。”   “为什么?”她一拧肩膀,瞪着我问道,“难道我就这么看着我姐送死?”   我摇摇头说,“你姐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牵扯进来,你要照顾家里的事儿。”我指指房间,说,“这是你姐姐的心血,还有你爸妈。都要靠你照顾。”   她挣着脖子,一下子哭出来了,“都是借口。你不带我,我就自己去。不就是闵王台么?我要去找我姐!”   我被她搞得有点烦躁,我有些没招儿的看了桃子一眼。桃子耸耸肩,朝我摊摊手,表示她也没办法。我这会儿有点后悔告诉兔子这事儿了。我整琢磨着怎么安慰她的时候,小如推门进来了,看到房中景象,愣了一下。用眼神询问了我一下,我摇摇头,问他,“你怎么没去?”   “我不爱去那种地方。”小如看了看正在哭的兔子,晃了晃手里的一把钥匙,又跟我说道,“九哥让我给你送部车。”   我疑惑道,“什么车?”小如笑着说,“难道您还想开您那侉子出发啊?走我带您看看去。”我让桃子照顾着兔子,跟着小如下楼,小如指着停在停车场的一辆改装切诺基跟我说道,“这可是九哥的宝贝,这他可比那牧马人还宝贝,平时都不舍得开。”   我看着眼前这辆武装到牙齿的小切诺基,竞技杠、绞盘、六只射灯、顶框,涉水喉,猴爬杆、三寸升高四个巨大的轮子配着乳白色的车身显得异常生猛,直如一头作势欲扑的狮子。看起来比他那辆牧马人都生猛很多,我一直都有很浓重的JEEP情节,霎时间见到这车就有点爱不释手,特别是这早已停产很久的小切诺基。我一直都想弄一辆,却一直没碰到合适的。却不知道老九早就先有一辆了。   小如笑着将钥匙递给我,拍拍车身,笑着说,“鱼爷,这车怎么样?牛逼吧?”我说那是相当不错,开门进去,试了试。一着火,我惊道,这里是连发动机都改V8了?不错不错。这时候,桃子揽着小兔过来了。兔子眼圈红红的,但是表情坚毅。我心想嗯,小尾巴又多了一个,这表情就是没跑啊。   我说,“怎么着?看你这意思是去定了?”兔子一甩头,说,“去定了。”我说那你要去也行,不过咱们要约法三章。   兔子一撇嘴,说,“不就是,听话,听话,听话么?”一脸的不耐烦,“知道啦。你就甭说了,我就跟桃子姐待一块儿,你让我干啥我干啥,这还不行么?”我被她说的一时接不上话,责怪的瞪了一眼桃子,知道这都是桃子教的,桃子一脸心虚的看着我,突然哎呀了一声,跳着脚指着那车说,“哥,这车真酷。”   小如在一边笑笑,看了一眼兔子,跟我说,“她想去,就让她去呗,我多看着点她就是,就当旅游了。”兔子在一边听到他说这个,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就是就是。   我说你甭给她求情,这不是闹玩儿。小如看着兔子笑笑,摊了摊手。看着兔子一脸可怜巴巴,我心里一横,心想,一个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去就去吧。   我把喊过在不远处抽烟的保安,把我侉子钥匙给他,指着一边的侉子跟他说,“把我车找地儿放几天,你自个儿骑也行,不过爱惜着点儿。我出个门儿,几天儿我就回来了。”   那保安咂咂嘴巴,接过钥匙在指头上转了几圈儿,跟我说,“鱼爷,我给您放地下室去吧,骑我就不骑了,这车也就是您骑,别人骑都得被环保局抓了去,我这点工钱还不够交罚款的。”   我没心思跟他贫,扔了包烟给他,让他去了。我上车,小桃一脸兴奋的跳上副驾驶。小兔怯生生的站在原地看着我没动,小如笑呵呵的站在她一边,看着她也不说话。我无奈的把手伸出去拍拍车门,跟兔子说,“走吧?兔子姐姐。还等着鸡下蛋呐?”   她这才破涕为笑,喜滋滋的擤了一把鼻涕,扭着屁股跳上车。小如笑着摇摇头,也做到后面。我踩了油门,坐下的V8发动机发出一阵咆哮,拧着方向盘把车倒出去,我着实爽了一下,不知道比我的侉子爽多少倍,心想这带棚的就是比露天的强。放在一边的对讲机这时候哧啦哧啦的响了几声,里面传来老九一本正经的声音,“洞九呼叫洞鱼,洞九呼叫洞鱼,听到请回答。呕哇。”   我抄起对讲机,摁在嘴巴上,喊道,“洞鱼收到洞鱼收到,请回答,呕哇。”   里面嗤嗤啦啦的响了一声,又换了王富贵的声音,“洞鱼洞鱼,我是洞富贵,洞九让我问你骡子爽不爽。呕哇。”   “洞富贵,请转告洞九,骡子他妈的爽呆了!”然后我把对讲机扔在一边,直接从马路牙子上开了下去,来到公路上,迎面照过来的车灯忽然让我恍惚了一下,我突然没有了方向。去哪儿?我喃喃的问。   34.   老九王富贵们去洗浴中心风流快活了,这个时候可能已经选好了女人,都有钱,关于他们到底TWO FLY还是FIVE FLY我都祝他们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小熊这会儿该睡了吧。我点着一根烟,切诺基四平八稳的在路面上跑着。   “去哪儿?”我问小如,“回家么?我送你。”   小如摇摇头,说,“不回啦,你找个地方把我扔下吧。”   我笑着说,“要不我给你去开个房休息一下?”桃子在一边玩着GPS,偷偷的拧了我一把。   “去哪儿?”我问小如,“回家么?我送你。”   小如摇摇头,说,“不回啦,你找个地方把我扔下吧。”   我笑着说,“要不我给你去开个房休息一下?”桃子在一边玩着GPS,偷偷的拧了我一把。   “不用了,一会儿我找个地方去打游戏。”小如笑呵呵的推辞道,然后笑眯眯的从本子上小心翼翼的抽下一张纸来。递给兔子,说,“你刚才生气的样子蛮好玩的,这个就算给你的礼物吧。”   “这是什么啊?”兔子有点疑惑的伸手接过来,然后惊讶道,“这是你画的啊?”   “像不像?”小如好像永远是一脸笑呵呵,他眼睛里闪着某种光亮。那种神采我见过,在镜子里,每当我想到罗玉函的时候。   兔子兴奋的看着手里自己的画像,高兴地说,“真像。”然后又皱着眉头,说,“你干嘛连我脸上的痘痘也画上了?”   “有痘痘才好看。”他笑着跟兔子说道,“上次见你的时候,就有这个痘痘。”   “你见过我?”兔子歪着头看了他好半天,忽然说道,“啊,我想起来了,那天在天乐园,你也去了。”然后一歪头,好奇道,“你不是黑社会么?怎么还会画画啊?”   我笑着插嘴,“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中央美院的硕士。混黑社会是想体验生活,寻找创作灵感。是不是啊小如?”   “生活所迫而已,这事儿就别提了。”小如笑着说,“那天我去晚了。要不然就没那一出了。”又朝指着我笑,“不过鱼爷那天很man啊,拿内刀是真屌。”   我说你泡妞归泡妞,别拿我说事儿。兔子红着脸拍了我一下,嗔道,“姐夫你说什么呐。”   小如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指着外面跟我说道,“把我放这儿吧,我去玩会儿魔兽。下卡拉赞。”   “啊?你也玩魔兽啊?”兔子兴奋的说,“你玩什么职业啊?”   我停住车,说,“明儿就出发了,你不多休息休息?”小如笑着说,“明儿不是还可以在车上睡么?我得趁今晚把装备搞一下。”然后开门下车,嗤嗤啦啦的摁了几下对讲机,朝我晃晃,“有事儿喊我。”   兔子突然在车上喊道,“哎,你等我会儿,我跟你一起下卡拉赞去。”说着就要往下跳。我皱着眉头阻拦道,“你凑什么热闹,不许去,我送你回家。”   兔子跳下车朝我做了个鬼脸,说,“明天我也在路上睡,好不容易有人陪我玩游戏。”桃子在一边拉了一下我,我说不行,要不然我明儿不让你去了。兔子求救似的看了看小如。小如摇头笑道,“是啊,你还是快回家吧。”   “姐夫。”兔子拧着肩膀哀求道,我说不行。看一看我态度坚决,她又朝桃子挤眉弄眼,桃子笑呵呵的说,“就让她去吧,有小如看着呢。”   小兔一脸感激的看着桃子,郑重其事的拉着她的手说道,“桃子姐,为了报答你,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什么决定?”桃子笑着问她。   小兔凑到桃子耳朵边上咬了几句,然后重重的跟桃子握了一下手。桃子握着她的手,一脸郑重的说,“好,咱们一言为定,这件事就拜托给你了。”然后扭头给我做了个鬼脸。   我说,你们搞什么鬼?桃子一扬脸儿,说,“这是我们的秘密。”然后跟兔子说,“你快肘吧,我给你掩护。”   “得。”我算是没招了,这两位刚见面的时候还不大对付呢,才这么一会儿就成了攻守同盟了,女人心海底针呐,同志们。   “兄弟,这家伙就拜托你了,多加小心。”我朝小如吩咐道。   “鱼爷,您放心吧。就是玩个游戏。一会儿晚了我送她回去就是。”小如笑眯眯的摇摇头,被小兔拉着走了。我无奈的看着他们朝路边的网吧走进去。趴在方向盘上,深吸了一口气。跟桃子说,“好啦,他们该干嘛干嘛去了。咱们呢?你想去干啥?我陪你去。”   “我累了。”桃子脸上有些疲倦。“我想回去休息了。”   “恩,也好。”我点头,“明儿还得赶路。咱们先去店里看一趟,然后回去睡觉。”到了店里,看了看实在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个店里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其实真正值钱的东西并不多,倒是不怎么怕偷。挑了几件还算不错的东西,防盗保险柜里锁上。我刚要站起来,突然眼睛被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待我顺着闪光找过去的时候,在保险柜底下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块指甲盖大小像是鳞片的东西。这是什么?我拿起来放在鼻子上,使劲儿闻了闻,有些腥味儿。我把桃子叫过来,给她看,我说,“这是鱼鳞么?”   她接过去捏了捏,是啊。哪来的?我又拿回来,捏在手里想了老半天。我店里怎么会有鱼鳞?我倒是在店里吃过鱼,可没杀过鱼啊,没有做熟了的鱼还带这么大鳞的。要说是别人带来的,也不能掉保险柜那里去啊。想了老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我随手扔在垃圾桶里。说不管它了,咱们回去。   将店门里三层外三层的锁好。我开车带着桃子往家走,路过人民医院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事儿来,这里一忙活,倒是把那事儿给忘了。我开着车努力地想了一下那个小护士的电话,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不知道她这会儿是在值班还是已经睡觉了。我想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响了几声。   那边小护士的声音有些不情愿的歪了一声,像是在睡觉,问我是谁。我笑着说,“上午才见了面,这会儿就忘了?那您记性可真不怎么好。”   她一听是我,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说,“噢,是你啊?我值班呢,没空出去吃饭。”然后很匆忙的把电话扣掉了。我愣了,心想这什么毛病啊?再打过去的时候她就不接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这算什么事儿啊?不都说好了要告诉我么?桃子在一边见我不高兴,问道,“怎么了?给谁打电话呢?”我说没事儿,给一朋友,困了么?那先听点音乐吧。打开收音机,收音机里放着一首听着挺神经质的一首英文歌,桃子咦了一声,有些兴奋地跟我说,米卡的Grace Kelly。我说你会唱么?她说会,然后就跟着收音机开始哼哼,“I could be brown,I could be blue,I could be violetsky,I could be hurtful,I could be purple,I could beanything you like……”   原本挺神经质的歌倒是被她唱的感觉满欢快,只是我也听不懂。快到家的时候,我电话震动了一下,我一看,是条短信,是小胖护士发来的,上面写着,“你那朋友很奇怪,身上有鱼鳞。大夫不让说,也别回了。再见。”   我嘎的一下刹住车。桃子没系安全带,身子一下子被惯性往前甩了出去,脑袋一下子碰在玻璃上。砰的一下。她捂着脑袋疼的说不出话来,我赶忙说对不起对不起,然后给她看了看碰到的地方。有些发红,倒是没什么问题。她带着哭腔说道,“你干什么啊?刹车能不能打个招呼啊?”   我再一次向她道歉,给她吹了吹。然后跟她说,我送你回去。你先睡,我回店里一趟。她问怎么了。我说忘拿东西了,去去就回。她一脸怀疑的看着我,说,“你不是要去找他们做坏事吧?”我说哪能呢?别瞎想,我一会儿就回去。然后把她送到楼下,看着她上楼。然后一踩油门,改装小切诺基的V8发动机开始轰鸣,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店里。翻江倒海般的从那个垃圾桶里找出那片鱼鳞。   我此刻心里洼凉洼凉的。我摁住对讲机,开始喊话,“洞鱼呼叫洞富贵,洞鱼呼叫洞富贵,听到请他妈的立刻报告你现在的位置。呕哇。”   过了好一阵,王富贵的声音才从对讲机里传来,“洞富贵收到,我他妈的位置是在两个娘们身上,呕哇。”   “啊呸!臭流氓!”这句话是兔子说的,可能是她抢了小如的对讲机,然后又怯生生的喊了一声,“呕哇。”   “你他娘的赶快从娘们身上滚下来,他妈的出大事儿了!20分钟赶到我处。”我没心思去管兔子说什么。   “洞鱼,洞鱼,我是洞九,出什么事儿了?报告你现在的位置我马上赶到。”这是老九的声音。   “洞九洞九,没多大事儿,你们继续,洞富贵赶来即可。”我把对讲机扔在一边,手里捏着那片鱼鳞有些绝望。   如果小护士没有说谎,那这片鱼鳞的来历已经昭然了。再加上先前王富贵说的闵王台渔人的事儿,我立刻感到脖子后面一阵发凉。我趁王富贵没到来之前,不断的重复那天与伊山羊的打斗动作,不断地回忆每一个细节。从他给我打电话,一直到他眼睁睁的在我眼前跑掉。油光铮亮的大背头,金灿灿的瞳仁,他那身脏兮兮的阿玛尼,对,他那衣服怎么会那么脏?那么脏只能是躲在某个地方很久了,才能搞成那副德行。我记得小熊有一次跟我闹脾气,躲到人家一个菜窖里好几天就是不出来,等饿的撑不住了跑出来,就跟那天伊山羊的气质一摸一样。   他妈的,我早就该看出来,他从一开始就不对劲儿。有老婆的人怎么会混成那副德行?   我开始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怀疑我这才是在梦中,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他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是在北京,而就是躲在这个城市的某处,甚至就在我的身边我看不到的地方,我猛的一惊,吓出一身冷汗,我看着门外灯影下张牙舞爪的摇曳的树影,仿佛他跟罗玉函就躲在那些黑暗处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我猛的打了一个寒噤。我闭上眼睛,那个张牙舞爪的罐子,从我背后挖出来的海搐子,梦里小路恐怖的脸,伊山羊金色的眼球,罗玉函的那个玉瑗,老道手里照片上的死尸,加上我手上现在的这片鱼鳞,慢慢的融合成一张人面鱼哭号着的脸,日记上画的那个。   此时门外听到车响,我平复了一下情绪,等来人进来,意外的是,来的不是富贵也不是老九,而是小如跟兔子。我一愣,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小如笑着抓抓头说,“听你在频道里喊得严重,我们离这里近,兔子不放心,就拉我过来看看。”   我点点头,说,“也好,我正好问兔子点事儿。”   兔子一脸担心的看着我,“姐夫,怎么了?”   我盯着她,“你这几天给你姐联系了没有?你跟我说实话,你姐走之前到底都跟什么人接触过?”小兔拧着眉头想了老半天,才迟疑的跟我说道,“一个多月前,好像有个大兵老找她。不知道跟这事儿有关系没。”   “大兵?”我想了一阵,“你说详细点。知道名字么?”   “具体名字不知道,我姐就老喊他小红小红的。”小桃转着眼珠想了一下跟我说道。   “小红?!”我一下子坐不住了,大惊道,“是不是一个大个儿?”   “恩,是个大个儿。”她有些好笑的说,“那个么大个儿还叫他妈的小红,乐死姐了。”然后又笑眯眯讨好似的的跟我说,“比姐夫的名字差远了。”   我说你严肃点,谁教你他妈的他妈的说话的?我撇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如。小如看到我看他,笑呵呵的挠了挠头。心想,这孩子就是不能跟黑社会一起玩,研究生学历的黑社会也不行,这不兔子才跟他玩了一会儿就学会脏话了。   兔子听到我骂她,撇着嘴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把对讲机摁的嗤嗤啦啦的,学着我的声音说道,“你他妈的赶快从那俩娘们身上滚下来,他妈的出大事儿了!20分钟赶到我处。呕哇。”   “大兵?”我想了一阵,“你说详细点。知道名字么?”   “具体名字不知道,我姐就老喊他小红小红的。”小桃转着眼珠想了一下跟我说道。   “小红?!”我一下子坐不住了,大惊道,“是不是一个大个儿?”心中了然,原来如此,这样罗玉函手里的玉瑗的来历就不奇怪了。   “恩,是个大个儿。”她有些好笑的说,“那个么大个儿还叫他妈的小红,乐死姐了。”然后又笑眯眯讨好似的的跟我说,“比姐夫的名字差远了。”   我说你严肃点,谁教你他妈的他妈的说话的?我撇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小如。小如看到我看他,笑呵呵的挠了挠头。我心想,这就是不能让孩子跟黑社会一起玩,研究生学历的黑社会也不行,这不兔子才跟他玩了一会儿就学会脏话了。   兔子听到我骂她,撇着嘴哼了一声,装模作样的把对讲机摁的嗤嗤啦啦的,学着我的声音朝对讲机里大喊,“你他妈的赶快从那俩娘们身上滚下来,他妈的出大事儿了!20分钟赶到我处。呕哇。”   “别喊了别喊了。”王富贵火烧火燎的从门外跑进来,“来了来了。”看到房中我们三人好好地站在那里,然后愣了一下,问我,“出什么事儿了?鱼爷?”这时候老九领着阿大三兄弟也从门外进来了。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我将手里的鱼鳞递给王富贵,王富贵一脸疑惑的接过去看了看,放在鼻子上闻了闻,问我,“这是什么?鱼鳞?”   我点点头,跟他说,“是鱼鳞。”我看他们不明就里,我叹了一口气,跟他们说,“如果我没猜错,这片鱼鳞就是从伊山羊身上掉下来的。”   王富贵用骇然的眼光看着我,说不出话来。老九疑惑的从伊山羊手上拿过那片鱼鳞,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是说,那位伊爷已经……”   我点点头,朝他们一抱拳,有些抱歉的说道,“所以,诸位抱歉了,看来咱们等不到明天了。现在就得出发,早一分钟赶到,他们就少一分危险。”   老九点点头,说道,“好。”然后跟小如吩咐道,“你去把咱们准备的东西,拿来清点一下,然后出发。”小如喊着阿十五出去了。   我问富贵,你准备的怎么样?王富贵点点头,然后嗤嗤啦啦的摁着对讲机,喊道,“洞富贵呼叫洞歪,听到请回答,呕哇。”   “洞歪收到,呕哇。”小歪在那边撇着腔喊道。“东西搞得怎么样了?送到鱼爷店里来。呕哇。”“洞歪明白,十分钟赶到。呕哇。”   小如跟阿十五从外面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我让兔子去关上门。老九让小如把箱子放下,然后掀开箱子,笑着跟我说,“鱼爷,你看看这个。”   我看了一眼,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老九的能量是真不小,真不是一般的黑社会能够比的。就眼前这箱子里的东西,别人可是有钱都弄不来,即便是弄到了也不敢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摆在这里。   箱子里面整整齐齐的摆了几支崭新的猎枪,跟一堆子弹盒子。我伸手捡起一支散弹猎枪,空膛试了一下,惊讶道,“雷明顿啊?”我原本让他搞枪,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是在国内。原本以为他最多也就整几把国产的鹰牌虎头,或者自制武器,仿64之类的东西。没想到他给我摆了一箱子崭新的美国货。不过想到他根儿上那位四爷,倒也不那么令人太惊讶。   老九在一边笑着说,“鱼爷好眼力。”伸手也拿了一支,如数家珍的说道,“雷明顿M870,弹容量7发,带步枪瞄具。尼龙折叠枪托。怎么样?入你眼么?”   “简直太他妈的入了!”我爱不释手的看着手里的雷明顿猎枪,捡了几发子弹压上,熟悉了一下性能。我有些卖弄的跟小如他们说,“你也试试?有不会使的,我教你。”小如笑笑,也不说话,伸手从箱子里捡起一支,麻利的上弹,上膛,瞄准,退弹,然后在我目瞪口呆中再把手里的猎枪拆成一个个零部件,然后又笑眯眯的在三五分钟内把它组装了起来。然后朝我一扬眉毛。   老九见我尴尬,就过来圆场,笑呵呵的指了指小如跟我说道,“兄弟,这个你就甭操心了,他们都会使。”   “那就好那就好。”我就坡下驴,放下手里的猎枪。然后扭脸问王富贵,“小歪什么时候到?”话音刚落,就听到外面有停车的动静,富贵笑道,“来了。”然后过去开门,小如把枪都收好,把箱子盖上。小歪迤逦歪斜的从外面提溜着一个超大的军用背包走了进来,进来之后,把包放到桌子上,然后朝我们一抱拳,“鱼爷,九爷,来晚了。”然后伸手把背包打开,跟我们说道,“可算是搞差不多了,王哥给我下的任务忒重。我这一晚上连口水也没捞着喝。”我让兔子赶快给他拿了一杯水。他一饮而尽,我扒拉了一下那个包,“你一晚上就弄了这么点儿东西?都什么啊?”   他抹抹嘴巴,开始翻腾那个包,从里面揪出一身儿迷彩服,一顶宽沿儿帽子,一双高腰儿的黄皮靴子,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然后掏了一张单子给我,指着那身儿衣服说道,“正经八百的US.BDU。好不容易淘换的。我这都按美军单兵野外作战装备整的,可是跑了不少地儿,这是一套,给你看看样儿,其余的都在车上呢,一会儿按人头发。”我看着那张单子,惊讶的看着上面列出的清单,要是叫我肯定想不到这么详细,不愧是孙将军家的后人,王富贵的确是想的全面,上面我想到想不到的都有了。除了那身儿衣服靴子以外,护目镜,防毒面具,绳子,指南针,固体燃料,狼牙手电,火把,伞兵刀,水袋,睡袋,帐篷,单兵自热餐,巧克力,牛肉干,压缩饼干一应俱全,到了最后一行居然还写着卫生巾。   我说你靠谱不靠谱啊,这东西你也往上整?就算是有女孩儿也用不着你操这个心啊。他正从桌上捡了一块巧克力咬着,听到我骂他,他斜过头看了看,嘴里含含糊糊的说道,“哦,这个,是王哥让买的。说是当鞋垫儿什么的,吸水好使着呢。”   王富贵在一边笑嘻嘻的说,“这东西好使着呢,好些地方能用到,不只是往裤裆里塞的用。不信你试试。”我说没时间扯淡了哈,你这整的不错。然后把单子叠好了塞到兜里。王富贵说,“我还想弄点塑胶炸药,我琢磨着应该用得到,原本明天能想想办法,结果今儿就忒仓促了。到了看情况再说吧,家里在那边也有人。”   我说,那行吧,这行头一人发一套,枪到了地头再发。要不然太打眼。老九在一边拍拍手,说,“行那就这样。准备出发吧?”   出门,一人各自从小歪那里领了一身装备换上。一时间都一群人都变成了美国大兵。一个个穿着作战衣,手里都把对讲机捏的屋里哇啦的。特别是阿十五,带着宽沿儿帽,眼睛珠子斜斜愣愣的怎么看怎么像个正在准备接受训练的乡下保安。   我指着阿十五悄悄的问老九,“九爷,你这打哪儿整这几个人?成不成啊?”老九摇头笑道,“成不成我不知道,反正这几位都是四爷都很看重的人。”然后又从腰里抽出一把手枪,悄悄地递给我,嘴里说道,“拿着这个,这个好藏。”我接过来塞到腰里。跟他说,“行,你先带着他们走,我去接上桃子,一会儿咱们在三油那儿集合。”我拍着身边小切诺基的车身,很真诚的跟他说了一句,“谢谢。”他摆摆手,“咱们用不着这个。”然后跳上牧马人,招呼他们上车,他带着阿大兄弟几个。小歪开着一辆猎豹,拉着富贵跟一堆装备也走了。   我刚要上车走,一扭头看到小兔正背着小手做了个跨立的动作站在一边,作战服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肥大,却更是有些生机勃勃的意思。小如笑眯眯的扳着本子在那划拉。兔子板着脸一动不动,时不时的把眼睛踅摸一下小如。我看着他们两个,很是有些金童玉女的意思。抛开小如的黑社会身份的话,两个人倒是蛮配。我笑着说,“走啦。别臭美啦。”小兔看到我发现了,做贼心虚似的红着脸跳到副驾驶上。小如笑呵呵的收起本子,做到后面。我上车掰着后视镜笑着问小如,“你怎么没跟你九哥的车?”小如耸耸肩膀,说,“跟阿大他们在一起待着不舒服。”   我撇着嘴说,“主要不是你跟他们待着不舒服,而是跟兔子在一块儿太舒服了吧?”小如笑嘻嘻的看了兔子一眼没说话。兔子红着脸,使劲儿揪着宽沿儿帽,把头快低到裤裆里了。小如从本子上抽下一张纸戳戳她肩膀,她红着脸接过去看。   我发动起车,刚想再取笑几句,突然车门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汪汪的狗叫。我刚把玻璃放下来,噌的一下,一个巨大的脑袋加两只巨大的爪子出现在车窗上,吓了我一大跳,我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巨大的舌头就舔了我一脸口水。我气呼呼的把那个大脑袋推开,揪着它的大肥脸骂道,“不是让你跟家待着么?怎么还跑回来了?”   小兔在一边惊喜道,“啊,大狗狗!”来的正是小熊这个家伙。   小熊一脸得意的哼哧了几声,我下车踹了它几脚,它哼哼唧唧的直往我腿上拱。我这才发现它身上绑着一个长条的布包。用绳子捆在它的腰上,外面还缠了几圈儿胶带。   “这是什么?”我疑惑的把那个长条布包拆下来,掂在手里居然挺重。我解开外面包着的布,我看到里面的东西,眉毛猛的一跳,赶快站起来四处寻找某人的身影。已是深夜,四处的路灯照着空旷的路面,影影绰绰,哪里还有人?我紧紧的抓住那个布包,眼窝子一阵发酸。我打开车后门,让小熊跳上车。拿着那个布包回到车上。   小兔兴奋的吧身子探到后座揪着小熊的耳朵玩来玩去。小熊被她揪的直哼唧。我把布包递给小如,让他放到后面。跟小兔说道,“别闹了,坐好。”然后踩油门儿,坐下的小切诺基咆哮了几声,朝我住的青年公寓驶去。   小如在后面解开布包,惊讶的喝了一声,“好一把大铁枪!”   我自然知道那布包里是什么。里面是一杆铁枪,重三十五斤七两,枪头尺七,镔铁打造,上面满是如流云一般的碳素花纹,鱼头龙吞口,枪身一丈,可分解成三段,每段三尺,密布鳞花,整条大枪俨然一条灵动的大鱼,连我的名字也正是由此枪而来,只是不知道是我老爹当年一时兴起的恶趣味,还是他把这把枪当成了某种传承。   这枪是真正的祖传之物,不知始于何代,也不知将终于谁手。或许我祖辈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大英雄,曾手持这条大枪冲杀于千军万马,又或者随某位祖先流浪江湖,看惯侠骨柔肠。祖祖辈辈,持枪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无论是如我父与我一般的庸碌之辈,还是惊艳决绝的英雄之辈,这条枪都冷眼看着我们出生,长大,然后再老去,死亡,沧桑的像是一个在滚滚红尘中修炼成妖的精怪。   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还曾偷了它出去打枣子,后来抗累了就给扔枣树沟里不要了。回家后被我爹狠抽了一顿,然后抓着我去把它扛回来,让我给它磕了三个头,告诉我说,“这条枪,是咱们铁家的骨头,你小子记住了,你丢了它就等于丢了咱们全家的骨头。”此前我一直对这句话不以为然,可从方才从小熊身上解下这个布包的时候,我才真正的感觉到老爷子那句话的分量。这些天被抽掉的骨头,一下子重新被塞回到我的身体里。   感谢小熊,送回了我的骨头。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徐徐把这些天胸中的憋闷从口鼻中吐出。一阵铃声从我怀中响起,我伸手摸出一看,是已安静了两天的伊山羊那部IPHONE,我看着上面的那串熟悉的数字,接起来,电话那头静悄悄的,我知道打来电话的人一定知道是我在拿着这个电话。我一手握着方向盘,静静的不出声,等着对方说话。一声叹息之后,一个有些苍老压抑的声音从电话中响起,“如果你不想你们死,就不要去闵王台。”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把车窗放下来,嗖的把那部iphone从车窗中扔出去,那个电话翻滚着在马路上碎开,我猛踩油门闯过了一个红灯,将它远远的甩在我们身后。   兔子吓了一跳,看着我的脸怯生生的没敢说话。小如在后面叹了一口气,拍着我的肩膀喊了一声,“鱼爷。”我笑笑说,“没事儿。”   我再不管电话里的人到底是谁,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装神弄鬼的阻止我去闵王台。我只知道,我的兄弟与我爱着的女人都在那里,我要把他们找回来。   到了宿舍楼下,发现桃子坐在楼前路灯下的长凳上,手里玩着我妈给她的那件玉葡萄,看到我开车过来,她站起来,背起包等着我过去,我看到她手边长凳上放着的对讲机,知道她已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知道今晚走,就早下来等我了。我把车停在她身边,兔子朝我们做了个鬼脸,从副驾驶上跳下去,跟桃子笑嘻嘻的说,“桃子姐,这个宝座我让给你了。”然后跑到后座上。小熊跳到车厢后面。   桃子跳上车手里捏着那个玉葡萄,看起来有些落落寡欢,我笑着问她,“怎么了?后悔了?那就快还给我。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我伸手就去拿,她噌的躲开我伸过去的手,一拨楞脑袋,“这是我的!”我说等我给你个更好的。她把玉葡萄收起来,催促道,“快肘吧。”   我没办法,叹了一口气,点上一根烟,手里猛打个方向,切诺基的V8发动机轰鸣着朝我们约定好的地方跑去。   到了三油,老九他们早就到了,在那加油,检察车子,等着我来。我把车停在一个加油机旁边,跳下车,跟老九他们打了个招呼,让加油站的服务员给我加满油箱。走到王富贵身边,跟他说道,“你家里是不是有当兵的来着?”王富贵点点头,“我四哥在部队。”   我跟他说,“你联系一下他,让他帮忙问一个叫齐宏的人,陕西籍,外号叫小红。以前在2炮当连长,应该是29还是30岁了。”   “怎么了?”王富贵疑惑的问,“打听这个干嘛?你朋友啊?”   我悄悄的凑过去,跟他说,“我怀疑他现在在日照,并且跟罗玉函有关系。”他愣了一下,我拍拍他肩膀,然后走到加油站的便利店买烟。   我走到便利店让服务员给我拿了两条白将。结账的时候突然发现价格不对,原本一条五十的烟给我算了七十,我说你是不是算错帐了?小姑娘甜腻腻的跟我说,“对不起先生,今天晚上刚涨价,这个是升级版的白将军。过滤嘴加长了,焦油含量也低了。价格也由原来的五十涨到七十了。请问还给您包起来么?”   我突然想起下午老道跟我说的,“这烟你得快买,要不然就涨价了,还不好抽。”我愣了半天,服务员看我不说话,就有些不耐烦的催我,“先生,您还要么?”我回过神来掏钱,“要要要。”然后把钱给她,又问她,“这烟什么时候涨的钱?怎么没事先通知啊?”小姑娘皱着眉头给我找钱,头也不抬,“我们也是下午才接到通知的。”我拿着烟一边往外走一边琢磨,这老道是事先就知道啊还是真的能洞晓未来?我瞬时间觉得放在我口袋里的那三枚铜钱开始发烫。   出了超市门,已经加好油了。我把钱包扔给桃子让她去结账,并且叮嘱要发票。王富贵在一边打电话,估计是在问那小红的事儿。等他打完电话,我问他,“怎么样?”王富贵摇摇头,说,“他不知道。并且警告我不要掺和日照的事儿。说是在那边有什么军事行动。”   我点点头,拍拍他肩膀,说,“算了,到了再说吧。咱开路以马斯。”   从我所在的小城,到闵王台所在地有400多公里,开车需要三四个小时。我们一行三辆车,途中只休息了一次上厕所。我跟小如轮番开车,都迷瞪了一会儿。在快天亮的时候,看到了高速路上的标牌,日照。   海滨城市独有的清洁湿润的空气,从车窗的缝隙里透进来。原本坐在车后昏昏沉沉的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异乡味吹的清醒过来。小如握着方向盘,停住车慢慢的排队过收费站。桃子坐在副驾驶上,皱着眉头在玩手机,看到我醒了,给我递了一瓶水,我接过来喝了一口。   兔子的脑袋压在我肩膀上,口水流了我一肩膀头子,压的我伤口有点疼。我小心的把她的脑袋往旁边挪了挪,她哼唧了几声。我从包里找了一床薄毯子盖在她身上。小熊一脸兴奋的钻在车厢后面吐着舌头喘粗气,我拧着它耳朵骂了一声。它拧着脖子哼唧哼唧的,把兔子给吵醒了。兔子揉着眼睛看看外面,睡眼惺忪的问,“怎么不走了?”   小如回头看看她,笑着说,“到收费站了。你不再睡一会儿?”兔子立刻精神起来,拉开车窗,把头伸出去看了看,有些兴奋的问,“这就到了么?是不是很快就能见到我姐了?”   我含糊的嗯了一声,捏起对讲机,“洞九,洞贵,报告你们的位置,呕哇”   王富贵在对讲机里嘿嘿笑了几声,“报告洞鱼,我们正站在你位置的后方十五米处撒尿。呕哇。”   我伸头出去往后一看,果然后面几个人排成一排正在路边撒尿呢。兔子偷偷的伸头搂了一眼,撇着嘴小声嘀咕了一声,“流氓。”然后爬到桃子肩膀上,俩人开始嘀嘀咕咕。我拍了拍小如肩膀,说,“走,咱也耍流氓去。”小如看看前面还有不少车在排队,就把车往路边一停。笑着说,“好。”我跟那正在咬耳朵的姐俩说,“你们俩下来活动一下么?”俩人撇着嘴异口同声的朝我来了一句,“流氓!”我说爱下来不下来,懒得管你们。   我跳下车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朝排成一行的老九他们走过去。天已经蒙蒙亮了,这个小城的空气真不是盖的。让我这个在一座老牌工业城市污浊的空气里生活了二十七年的人,一下子觉得浑身说不出来的通透。   老九他们已经尿完了,在那叼着烟笑呵呵的等着我们俩过去。几个人穿着美军陆战装站在那里,除了阿十五眼睛斜斜愣愣的,小歪肩膀斜斜愣愣的有点煞风景以外,怎么看怎么有点拍美国战争片的意思,活脱脱站了一排美国大兵。   我解开裤子,一边跟他们几个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一边释放憋了有一阵子的尿意。尿完尿我舒服的打了一个冷战。我提着裤子一回头,突然发现一辆红色的奥迪停在我们身后不远处,里面影影绰绰的好像是做了个女司机。隐隐约约觉得有些面熟,等我想仔细看的时候,那奥迪往前开走了,我暗暗对自己说不可能,我现在不是在做梦。   王富贵走过来疑惑的顺着我的眼神看过去,问我,“怎么了鱼爷?愣什么神啊?”我指着那辆奥迪问他,“刚你注意那奥迪里的女人了么?”王富贵扭着头说,“什么女人?”我回过神来,说“哦,没事。怎么了?”王富贵递给我一根苏烟,嘬着牙花子,一脸难办的表情,悄悄的跟我说,“你让我问的那小红,有点眉目了。原来是在2炮不错,不过后来两年前被某个神秘部队给选走了。”   “被选走了?”我皱着眉头,“什么神秘部队?”王富贵悄悄的朝我伸出一个巴掌,我疑惑的问他,“包袱?有这番号的部队么?”   他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举着手,说,“什么包袱,是五!”我倒吸一口冷气,是五?第五类部队?   第一部完      ==================================================   封魂罐2----我在古玩界的那些事 作者:铁鱼   “被选走了?”我皱着眉头,“什么神秘部队?”王富贵悄悄的朝我伸出一个巴掌,我用两个手指叉住他的手掌,疑惑的问他,“包袱?有这番号的部队么?”   他瞥了我一眼,没好气的举着手,说,“什么包袱,是发爱物,是五!”我倒吸一口冷气,是五?第五类部队?   “还真有这个部队?”我看着王富贵问,王富贵抽着烟点点头。我心里有些发蒙,没想到世界上还真有这个部队。如果王富贵的消息准确,这支只存在于传说中只为国家执行绝密任务的部队在参与这件事,那这事儿可能比王富贵跟老道说的还得严重了。这个小红我以前还认识,上学的时候跟我们一个班,只是矮小瘦弱,老受别人欺负,可罗玉函却对他相当关心,每次他受了欺负都是罗玉函替他出头拔创。初中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只是听说后来当了兵,可我一万个想不到他能出息到这个地步。   “第五类部队。”我咂咂嘴巴,转念一想。有他们参与倒也不是坏事儿,起码罗玉函的安全现在应该能够保障了,并且我心里想的是能不让这些人涉险就不涉险,要是由国家出面解决这件事情那就再好不过了。可伊山羊呢?我捏着口袋里包着那块鳞片的纸包,心里咯噔一下。伊山羊现在状况可不太好,要是落到他们这些专业人员手里,那可就真完蛋了,指定得当妖怪崩了。   我一扔手里的烟头,跟他们招呼了一下,“走。”   回到车上,我把小如替下来。前面排队的车已经少了不少。我把车开过去,好不容易轮到我,我刚把卡递给那个收费的MM,一下子看到旁边通道里,那辆红色的奥迪也正好在缴费。里面那个女人,把车玻璃放下来,正好被我看了个清楚,她那一脸的浓妆让我一哆嗦,差点没接住收费的MM找回来的钱。   我拍拍桃子,指着那个人,“芊芊,你看那个女人你认识不认识。”桃子伸过脑袋,疑惑道,“哪个啊?”等她看的时候,那辆奥迪已经关上车玻璃往前开走了。我来不及多想,一踩油门就追了过去。   那辆奥迪TT可能意识到我在追她,一个加速,把我甩出去很远,我将油门踩到底,追了一阵,突然路面上飘飘荡荡的开始起了雾,那辆车在雾气中拐了几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憋屈的使劲儿一拍方向盘,桃子有些紧张的问我,“怎么了哥?那车里的是谁?你干嘛追她?”   我盯着越来越厚的雾气,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跟她说,“是你嫂子!”桃子吓了一跳,愣了一会儿,才问我,“哥,你没看错么?她怎么也来了?怎么不来跟咱们汇合啊?”我摇摇头,心说,她跟我在梦里汇合来着。   这时候,老九在对讲机里喊,“洞鱼,你在追什么?起雾了,注意安全。”   我漫无目的的开着车,捏着对讲机跟他们说道,“洞九洞富贵,刚才有一辆挂京V牌照的红色奥迪TT轿车,开车的人可能对咱们很重要。咱们现在分头走,一会儿在万平口桥下集合。遇到那辆奥迪车务必拦下。呕哇。”   “洞九明白。”“洞富贵明白。”两人分别答应了以后,三辆车兵分三路,从马路上分开,穿插到各条岔路上去。   万平口,是这个小城的一个地标,在海边灌进来一个泄湖,形成一个天然的避风港,取的是万艘船舶平安入口的意思。横跨这个泄湖有一座很壮观的拱桥。城区很小,不一会儿就贯穿全城,我把车停到桥头,看着藏在雾气里的大桥有些发蒙,海边的雾说起就起,从来不分缘由。时间尚早,我数着偶尔从桥上路过车辆的尾灯,却再也没有发现那辆红色奥迪的影子。   我在对讲机问了老九他们一下,他们也表示没有任何发现。我心里一时有点别不过劲儿来,觉得心惊肉跳的,小路,小路,那红奥迪里面到底是不是你?给我托梦的是不是你?你到底是死是活?你要是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无论出了什么事,我都会尽全力帮助你们。你看我这不都来了么?到底在你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样的不幸?   我跳下车来,跑到泄湖边上,对着弥漫着雾气的湖面咆哮了几声,胸中憋闷稍去。桃子,兔子,小如,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看着地没敢过来。小熊从车上跳下来,乖乖的坐在一边,伸着舌头眼巴巴的看着我,我看得出它眼睛里满是担心的神色。我蹲下来,用胳膊夹住它的脑袋,使劲儿的用拳头拧了拧它的头皮。它呜呜叫着,并不躲闪。桃子从后面拿了一件衣服过来,给我披上。   不一会儿,另外两辆车从雾里钻出来,停到我们后面。老九一行从车上跳下来,看到我站在湖边,用眼神询问了小如一下,小如耸耸肩膀表示也不是很清楚。老九跟富贵走到我身边,关切的问我,“怎么了?”   我看到他们来平复了一下情绪,问他,“没有找到么?”老九摇摇头,说,“没有,那车里是谁?干嘛找他?”我说,“很像一个人。”然后我看着富贵,问道,“刚才收费站那里,我说那开车的是个女人,你没有认出来是谁么?”王富贵一脸茫然,“没有啊?鱼爷,怎么着?现在开好车的女人多了去了。”   “那个女人,很像小路!”我盯着他,王富贵皱着眉头,“小路?”然后大惊道,“伊爷的老婆?”我点点头。   “你看清楚了么?”王富贵有些怀疑的看着我。“她不是跟伊爷一块儿失踪俩月了么?”   “刚才跟那缴费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只能说是很像。”我这会儿也有点吃不准了,“毕竟没有看的太仔细。”   “别想了,我觉得应该不是,如果是她,她就没有理由不来找咱们。”王富贵拍拍我的肩膀,我点点头,我知道是这么个理儿,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却又说不上来。老九在一边问我,“那道爷不是说在地头等咱们么?咱们怎么找他啊?”   老九在一边递给我一根儿烟,问我,“那道爷不是说在地头等咱们么?咱们怎么找他啊?”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么档子事儿来,对啊,那老道说跟地头等我,可没说我要到了该怎么找他啊,再说了,从他走到现在,时间也不过才过了十几个小时。他能不能到还是另一回事儿。临走也没给我留个地址电话什么的。这个城市虽说不大,但是找这么个老道,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快七点了,这时候天已经亮了,若不是还有这些雾,就应该就能见着太阳了。我们现在已经身在海边,过去这个大桥就是大海,我们在这里都能够听到海浪拍打沙滩的声音,泄湖与大海是通着的,这时候水面有些高,应该正好是涨潮。   我们将要去的明王台村,就离我们现在站的位置不远了。再往北去十几公里,就差不多应该能到了。   我说,反正也到了,就不着急那一时半会儿了,咱们往明王台村那边走走,顺便找地儿吃饭,说不定那老道也到了,跟那等咱们呢。   “走。”王富贵一听吃饭,来劲儿了,笑眯眯的说,“就是嘛,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位老神仙指不定在哪儿猫着看咱们呢,既然没跟咱说怎么找他,指定是要来找咱们,那老东西贼着呢,谁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别想了,正好我知道哪儿有家海鲜面,倍儿正宗。我带你们先去祭祭五脏庙,吃饱了再说。”   37.   我们一行人跟着富贵来到他所说的那个海鲜面馆儿,是在离明王台村不远的一个地方,也是一个渔村,面馆挺简陋,不过味道的确是很不错,用鲜活的各种贝类做汤,热气腾腾的让我们一伙人吃的直呼过瘾。面馆儿是一对大约是五十几岁的老夫妻开的。店里除了我们这一拨客人,却再也没有旁人。老头热情的张罗着,一个劲儿的问我们够不够吃。   “够了够了。”我仰头喝掉碗里的面汤,掏出一颗烟递给他,老头诚惶诚恐的接过去,我给他点上,问他,“大爷,生意还过得去?”   老头苦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冷冷清清的店里。叹道,“勉强能吃口饭吧。”我疑惑道,“您这个位置不赖啊?我看您这个地方开发旅游开发的不错么。怎么会没客人呢?”   老头抽了一口烟,没有回答我,却问我,“你们是来出海钓鱼的吧?”我跟王富贵对视了一下,我点点头,笑道,“大爷您好眼力,你打哪儿看出来我们是来钓鱼的了?”   “这几天来了好几拨跟你们差不多打扮的。都是来钓鱼的。”老头笑着说。   来了好几拨我们这副打扮的?我琢磨着老头这话有些觉得不对,难道除了我们还有别人来掺和这事儿?我看了一眼王富贵,发现他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怎么样?”我脸上堆着笑问老头,“他们有收获么?最近不是说上大鲈鱼么?”   “能有什么收获?都封海了,不让下海。说是搞什么军事演习。你们要是早两三个月来还能成。这回你们怕是要白跑一趟了。”老头刚说完,他老伴在那边叫他去端菜,他搓着手走了。   我压低声音跟富贵他们说,“看来这地儿很热闹啊?感情不止是咱们来了。”   “嗯,我觉得是先前捞到宝贝的那几个渔民放出风去的缘故,咱们这行里你还不知道?一个个鼻子都跟苍蝇似的,闻点血味儿就能来一群。”王富贵不以为然的说,“小鱼小虾翻不起大波浪,老头不说是封海了么?估计他们也不敢跑去跟部队较真儿。”   我白了他一眼,“别人不敢,咱们也不敢。”   “我觉得那老道应该有办法。”王富贵抹抹嘴,“他既然敢忽悠咱们来,就肯定有办法解决这事儿,上回我来的时候,可是听说他跟军方的还有点什么牵扯。”然后他嘬着牙花子说道,“就是不知道那位伊爷现在是什么情况,还能不能扛得住。”   小桃在一边听到这个立马把耳朵竖起来了,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的担心。突然店外面传来几声狗叫,小熊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被我拴在门外了,怕店家不愿意狗进来。听到它叫,我赶忙跑出去看,桃子跟在我身后也跑了出来。   小桃在一边听到这个立马把耳朵竖起来了,放下手中的筷子,一脸的担心。突然店外面传来几声狗叫,小熊在我们进来的时候被我拴在门外了,怕店家不愿意狗进来。听到它叫,我赶忙跑出去看。   外面的雾气越来越厚,应该是从海上飘下来的一片云。我出门看到小熊朝着雾气里面狂吠,却看不清楚里面藏着什么,或许是偶尔路过的车辆或者什么野物。我安抚了它一下,它才安静下来,我回到店里,吩咐店家那老汉也给小熊下一盆面。   “面倒是好说。”老头面露难色,“可没有家伙事儿给它使啊。”我一想也是,人家是开店的,总不能拿人用的大碗给狗用。我在家是习惯了,总觉得无所谓。我在踅摸了一圈儿,一眼看到旁边有个面盆。我指着那盆说,“就用这个盆吧,盆钱我也给您结了。赶明儿再来吃的时候,你也甭费劲儿了。”掏了两张红票子给老头,老头接过去认认真真的对着光验了一下真假,然后喜滋滋的朝他老伴吩咐了一下赶快给小熊下面条。   我给他点了一根烟,他连声道谢。我问他,“大爷,上几个月的时候我也来过,没听说要搞什么军演啊?怎么这忽然就军演了?”   “什么军演啊?”老头嘟囔了一句,“还不是因为明王台村的事儿。”   “明王台?”我装作一脸茫然,问道,“什么事儿啊?”   老头刚要说点什么,那边他老伴却嘭的一敲面盆,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老头自知失言,赶快打了个哈哈,转身去给小熊端面去了。听这老头的意思像是知道点什么,坊间传言最是迅速,看来这件事在当地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我有心想再问几句,可老头却只是打哈哈再不说话。知道再也从他嘴里问不出话来,我也只好作罢。   等盆里的面条冷了一下,我给小熊端出去,放在它面前。小熊却一口不吃,只是一脸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浓雾。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它这个样子,以前它除了傻呵呵的在女孩子面前打滚儿卖乖,就是没心没肺的混吃混喝,看门儿没见它看过一次。这次是怎么了?我暗暗的摸了一把别在腰里的雷明顿手枪,撒开拴着小熊的绳子。小熊噌的一下就窜进雾气里。我在后面连喊了几声,跟了上去。   雾气很大,小熊转眼间就消失在一片白茫茫里。我顺着大约的方向追过去,我仿佛置身一个大牛奶缸里,四周的雾气仿佛牛奶一般在我身边滚动者,没有任何方向感。偶尔从雾气中传来的几声狗叫,指引着我的方向。老九在对讲机里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简短说了一下,让他带阿大兄弟几个过来。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脚下的柏油马路变成了混凝土的海堤,耳边的海浪声传来,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海边。小熊在前方开始焦躁的狂吠,我赶忙顺着声音赶过去,走下一个台阶,一脚踩在沙滩上,模模糊糊看到沙子上有几行印迹,我蹲下身看了一下,发现除了小熊大梅花一般的脚印,居然还有一行人的脚印,并且看起来是赤脚走过,并没有穿鞋。我伸手把枪从腰间抽出来,拉开保险。慢慢的顺着脚印跟过去,小熊的声音越来越近,并且还传来了哗啦哗啦,像是人在水里跑的声音。   我加速跑过去,嘴里喊着小熊的名字。等我追到近前,只看到小熊正面对着雾气里的大海一阵狂吠,而它身下却有一堆白乎乎的东西。我走到跟前,才看到,小熊身下,竟是一只血糊糊的死羊。   我举着枪四处搜了一下,查看了一下脚印,那脚印却是往海里去了,还有几个浅浅的脚印没有被海浪冲掉,我追到海水里查了一下,四周全是白茫茫,什么也看不到,却突然没来由的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发凉,像是有个人躲在雾气里正在偷窥我一般。我小心翼翼的四下里查了一下,小熊紧紧的跟在我身边,呲着牙,一副择人而噬的表情。   这时候,老九在对讲机里问我的位置,我大约说了一下。然后不敢自己再往深里去,回到那只死羊身边,翻看了一下。一只成年的大山羊,看来是附近村子里养的,大约六七十斤的样子,脖子与肚子上各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我用身上的猎刀拨拉着检察了一下,发现羊脖子的血管都已经被咬断,而肚子也被开膛,内脏只剩下了一堆烂乎乎的肠子,心肝早已不知去向,倒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般。   听到老九从远处喊我的名字,我赶忙站起来朝他们招呼了几声,不一会儿,老九跟阿二阿十五三个人便从雾气里走出来,三人各自托着一支雷明顿的猎枪,小心翼翼的靠过来,见到我,老九才明显的舒了一口气。将猎枪朝天竖起,问我是什么情况。   我指了指地上的死羊,老九皱着眉头蹲下来看了一下,然后招呼阿十五,阿十五眼睛斜斜愣愣的,伸手摸了一下那羊的伤口,闷声说道,“咬的。”然后又一扭头,怀疑道,“嗯?不是动物咬的。老二,你来看看。”   阿二蹲下看了一下,说出自从我见到他开始的第一句话,声音有些嘶哑,却听起来像他那副眼镜一般的斯文,“撕裂伤,从切口来看,没有犬科,或者猫科动物的那种特征,倒是有点像水虎鱼。”   “水虎鱼?”老九在一旁接话,“是不是就是四爷池子里那种食人鲳?那玩意儿能跑到村里把羊拖这里来?且不说它怎么上得岸,就单说要能拖动这羊那得多大个儿?”他揪了一下羊角试了试,“这还不得六七十斤?”   “这是什么?”阿十五斜楞着眼从羊肚子上的伤口里捡出一个东西,却是一块鳞片,我心里猛地一颤,那鳞片竟然与我口袋中那片一摸一样,正在愣神。突然海面上的雾深处传来一阵马达声,紧接着就听到几声枪响,像是有个东西被打中了,吱吱的乱叫,竟然是掺杂了几分人声。我赶忙把手里的鳞片捏在手心,朝他们招呼了一下,走,回去。   听那枪声并不是像我们手里的散弹枪一般的动静,而是部队的制式步枪发出来的。先前面馆的老头说是被军方封海了。那肯定就是巡逻的军用艇。我们手里都拿着枪,自然不好再在这里逗留。   原本我还想让老九他们把枪带回去,我再看看情况。却突然想起这咬死那羊的怪物能上岸,谁知道这大雾里还藏着多少。桃子他们还在店里呢,有点不放心他们。让阿十五拖着那头死羊,我们一行回到店里。   王富贵见到那只死羊,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我把手里的鳞片递给他。他沉着脸久久没有说话。这时候那面馆的老板凑过身来,一眼看到那只死羊。惊吓的啊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那羊,哆嗦道,“这,这是我家的羊。”   “你家的羊?”我赶忙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问他,“你好好看清楚。”   老头哆哆嗦嗦的指着那死羊头上的一撮被染成黑色的羊毛,情绪有些激动,“你看看,你看看,这是我亲手做的记号。这可是我唯一的一头种羊啊,可怎么就这么死了?”我伸手摸了一下那撮黑毛,上面黑色的染料粘在我手上,我闻了一下,像是墨汁,的确是人为染的。我掂量着能说的,大体跟他说了一下刚才的情况。   老头听我说完,枯瘦的身躯抖动的像是一片秋风里的树叶。他老伴也一脸惊慌的站在他旁边,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完了,完了。这是海龙王派夜叉来报仇来了。”他们说。   海龙王报仇?我琢磨着他的话,跟王富贵对视了一眼,王富贵若有所思的一歪头,不知道他想的是否跟我一样。我伸手把老头掺起来,说道,“大爷,您甭着急。这样吧,这羊就当卖给我们了。”我让桃子拿了些钱过来,递给老头,“您拿这钱去,再买头新的种羊。”   “这怎么使得?”老头回过神来,赶忙推辞道,“海龙王要收走的东西,我怎敢……。”我把钱塞到他手里,说道,“什么海龙王不海龙王的。大爷你就放心拿着。”我指着地上那只死羊,“这只,就卖我们了。你给我找个编织袋给我装起来。”   “客人。”老头一脸的为难,捏着手里的钱,“不是我老汉不想卖给你,只是实在是不能卖啊。海龙王要的东西,他派了夜叉来拿,要是拿去了还好,自然不会再来找我们,可是却又被你们给截回来了。你们这是害了老汉啊,海龙王要是发了怒,那可不得了了。所以这羊,我还是得给海龙王送回去啊。”   靠海吃饭的人大都迷信,他们深信在大海里住着一个龙王,龙王掌握着他们命运里的一切,他们出海的收成,安全,方向。他们的一切皆取自大海,皆是龙王的赐予。于是他们便虔诚的供奉着它,我羡慕他们这些有信仰的人,他们心里有个神,使自己坚信自己的供奉会换来和顺安康。就像眼前的这个老汉,他天真的以为,把这头死羊再扔到海里,那个海龙王派出来的夜叉就会饶恕他。   我叹了一口气,点头答应。老头见我答应了,就有些踌躇的想把钱递还给我。我笑着说,“大爷,咱们爷俩有缘分,这钱您就拿去买羊吧。”老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多不合适的。”   “这样吧,我们还得在这住几天,可能还得麻烦您管我们饭,您这海鲜面可真不是盖的。”我笑着拍了富贵一下,富贵赶忙也打了个哈哈,口中称是。   老汉听我这么说,他才放心的把钱揣起来。外面的雾气还是没有散尽,一时还不能上路。我朝外面看了看,问老头,“大爷,一般这样的雾,得多会儿才能散了啊?”老头正找了个编织袋,让阿十五帮他把那死羊装进袋子里去。听到我问,看了看门外,说道,“这么大的雾倒是少见,少说也还得三四个小时,也有可能一天都不散。”   “那这附近有什么能住下的地儿么?”我问老汉,“咱们村里不是都开始搞旅游了么?看看有什么相熟的渔家小宾馆什么的,能装下我们这些个人的。”   “那甭找,老汉家就能住下。”老头把死羊装到口袋里,吃力的想扛上肩膀。我赶忙过去帮忙,接过那袋子,问他,您这是这就往海边去?   “我得先回家。要是祭海神,这么扔回去可不行。”老汉叹了一口气,“你们要不先跟我回去看看?我那地儿是比不了大宾馆,但是还算干净,也安全。”   “那敢情好。”我把袋子递给阿十五,跟老汉笑道,“咱这就去看看。”然后给王富贵使了个眼神,王富贵明白我的意思。赶忙招呼大家一起去看看,此时,我却忽然发现,我们中间少了个人。   “小如呢?”我数了一下人头,发现少了的正是那个一直笑眯眯的小如,刚才一直忙乱着,却一直没发现少了他。   “刚才还在这里啊。”兔子四处踅摸了一下,疑惑道,“咦?去哪了?”   老九朝对讲机里喊了几声,却没人回应。“这个家伙,去哪儿了?”老九若有所思的皱着眉头,转身问了问阿十五,“十五,你刚才见他没?”   阿十五斜楞了一下眼珠,瓮声说道,“刚咱们回来,他就不在。”兔子有些担心的看着门外的大雾,焦急道,“哎呀,这个死家伙,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别着急,那家伙不像是没数的人。”我安抚了一下兔子,转身问富贵,“你也没看着他?”   王富贵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忽然说道,“九爷,刚才他不是跟你一块去找鱼爷了么?”   老九皱着眉头看了看阿二,阿二摇摇头。老九沉吟了半晌没说话。   “那就怪了。”我心想,那小如不像是不靠谱的人啊,难道真出什么事儿了?我看着阿十五脚下装了那死羊的编织袋好一阵的忐忑。看来这还这不是善地儿啊,这刚一来吃了碗面条就出了这么多事儿。“快找找,别真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的雾。”我问兔子,“给他打电话了没?”   “电话也没信号。”兔子在一边攥着手机都快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小歪突然在门口喊道,“别找了,他在那儿呢。”   一群人赶忙走出去,看到小如正站在切诺基的后面,悄悄的往雾里看。老九过去有些不高兴的问他,“小如,你刚干什么去了?喊你怎么不回话?”小如听到喊他,回过头朝老九嘘了一下,神秘兮兮的指了指雾气里。老九一脸茫然的也看了看,然后朝我招招手,   我走过去,顺着他们看的方向,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除了雾气什么也看不到,我疑惑的问老九,“看什么?”老九拍了拍小如,“对啊?你让我们看什么?”小如叹了一口气,一本正经的跟我们说道,“你们不觉得这片雾,美的很忧伤么?”   老九抬脚踹了他一下,“忧伤?我他妈的让你内伤。”小如笑呵呵的捂着屁股躲开老九的脚。兔子跑过来白了老九一眼,嘀咕道,“干什么打人嘛?”小如笑着摇摇头说,“没事。”然后问我,“是不是要走了?”   我盯着小如那张笑呵呵的脸在雾气里的脸,觉得有点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小如发现我看他,摸了摸脸,问我,“鱼爷,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么?”我看着他那熟悉的笑,摇摇头,暗暗责怪自己想多了,我笑笑指着兔子说道,“你刚才去哪了?让兔子好一阵担心。”   小如笑着说,“咱们那边没有这么好的雾,我转了转。”然后收起他手里的本子,问我,“没事,咱往哪儿走?”   我心想,这艺术家怎么都这么神神叨叨的?一片雾都能看出忧伤来,要这雾一天不散的话,那他还不得掉眼泪啊?我又一琢磨,恩,要是这雾一天不散的话,估计我也得掉眼泪,啥事儿他妈也得耽误了。   那阿十五眼睛虽然斜楞,可力气却是不小,六七十斤的死羊在他手里拎着就像个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的工地伙夫。他掀开老九那牧马人的后盖儿,把死羊扔进去。拍拍手,又让那老汉上了车,然后大家才上车朝老汉家里驶去。   在车上,我随口问小如,“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你姓什么。”小如开着车,看了看我笑道,“鱼爷,我姓时,全名时小如。”   “这个姓倒是不多见。”我笑着点了两根烟,塞到他嘴巴里一根儿。“张店儿本地人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姓,你老家哪儿的?”   “鱼爷好见识,我的确不是张店儿的。老家河北,十几岁的时候来的张店,那时家中出了点变故,举家搬到山东。来了十多年了。”   “怪不得。”我抽了一口烟,笑道,“你这么年轻,就是央美的硕士了,可谓是前途无量,怎么就跟了老九了?这行痛快倒是痛快了,可却是个刀头舔血的买卖,脑袋瓜子天天别在裤腰带上,说丢就丢了,到了还落不着的好名声。你看看老九,他你别看他现在风风光光,走到哪儿都有人喊一声九爷,可你却不知道他是咋混过来的,他那都是拿命换来的,他这是成功了,要是他运气稍微有点儿不好。”我叹了一口气,“每年从猪龙河里捞上多少人来,你比我知道得多,所以啊,听哥一句话,等这趟咱回去,找个正经营生。”   “九爷人挺好的,我现在也挺好的。”小如摇头笑着打断我,“鱼爷您就别替我瞎操心了。这些我都知道,我有我的打算。”   我听他这么说,倒是显得我有些小人了,要是传到老九耳朵里,我这就有点不厚道了。这个小如,我感觉他并不像是一般的黑社会那样,他倒是更像一个流浪在黑道里的一个游吟诗人。我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感觉不错,后来他执意要来,我更是觉得他是个重情义的真汉子,我觉得他不是那种贪财不要命的人,可终归是与我隔了一层,虽然他每时每刻都在笑,却总让人感觉他存了什么心事。可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好再问。一时间车内有些沉默。   过了五六分钟,前面老九的牧马人慢慢停下了,想是到了那老头家了。我跳下车去,发现我们停在一个小院儿跟前,院里盖了个小二楼。倒是看着很整洁,还挂着个招牌,写着渔家宾馆。这里离他那个小店倒不是很远,不到一华里的样子,要是平时开车或许连一分钟都用不了。   老头也下车了,招呼着我们进去看。我们一行人跟着他进到院里。从屋里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有着渔家人那种特殊的健康肤色,年纪也在三十岁上下,看到我们来,脸上堆着笑欢迎着我们。老头跟我们介绍说那是他儿媳妇,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吩咐她。   因为海边的旅游季节早已过去,店里倒是没有客人,几间客房都是空着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小家庭旅馆的房间除了没有独立的洗手间浴室之外,俨然都是一个小标准间,收拾的干净利索。被褥什么的都是崭新的。房间里的空气也还算可以。   各自分了房,我与王富贵一间。桃子兔子一间,其余的人各自都分好了。我洗了一把脸,到院子里走了一下,看到那老头正在准备着一些香烛之类的东西,大约是在准备去祭海的东西,那放着死羊的编织袋被扔在一边,袋口没有绑死,那羊的半拉脑袋露在外面,原本淡金色的眼睛此刻有些灰暗,并没有闭上。   我看着那双眼睛,恍然间觉得躺在我面前的不是一只死羊,而更像是一个人,一个也有着同样淡金色眼睛的人。我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去,伸手想合上它的眼睛,刚摸到它的眼皮,却突然感觉那眼珠好像动了一下,我吓了一跳。怀疑自己看花了,老头在一边皱着眉头问我,“怎么了,客人?”我赶忙摇头,“没事。”老头看了那羊一眼,表情有些惨然,摇摇头,转身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屋。我低下头,鼓起勇气翻了一下那羊的眼睛,却发现之所以那眼球看起来有些灰暗,是因为眼球外面盖了一层像白内障一样的薄膜。我看了一会儿没再发现什么异样。   这时候老头从小屋里钻出来,手里捧了一块红绸。然后弯腰把那编织袋从死羊身上扒下来,吃力的想托起它。我见状赶忙上去帮忙,问他,“大爷,怎么没见您儿子?”老头把手里的红绸缠到那羊身上,口里说道,“去船厂了,他在那里修船。正好趁现在封海,修修船。”   老头最后在羊头上扎了一个大红花,羊尸浑身被扎上了红绸,把那几处有些恐怖的伤口裹住,倒是有了一些祭祀牲畜的样子。老头又找出了一块大木板,让我帮忙把扎的花里胡哨的羊尸体抬上去。他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叹了一口气。我赶忙给他递了一根烟,给他点上。。   这时候,老人的那儿媳妇从楼上下来,看样子是帮我们这些人收拾完了。突然看到木板上的羊,吓了一跳,紧张的问老头,“爸,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不是咱家的那大公羊么?它这是怎么了?刚才我还去羊圈里喂它了。”   老头听到这里一拍大腿,说了一声,“坏了!”然后拔腿就往外跑。我跟那女人赶忙也跟出去。我不知道老头这是忽然怎么了。这时候雾气稍微比刚才淡了一些,我们跟着前面老头的背影追着,老头跑的很快,一点都不像是已经年过花甲的人。   往前跑了大约四五十米,老头的身影停下了。我追过去,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围栏。围栏是用竹子扎起来的,大约有半人多高。因为还有雾,里面看不清楚有什么。围栏上有个简单的门,门上有把铁锁,老头正哆哆嗦嗦的掏钥匙,捅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儿媳妇赶忙接过来替他把锁打开。老头刚要往里进,我一把拉住了他。里面簌簌的响,像是有什么活物,我把手伸到腰里,摸着手枪,小心翼翼的走进去,老汉爷俩紧跟在我后面。   我别在腰里的对讲机嗤嗤啦啦的响了几声,桃子在里面问我去哪了。我压着嗓子说了一下位置,让老九带人过来。   声音是从围栏里面的一个简易棚子底下传出来的。我扭头跟老汉说让他们别跟过去,我先过去看看。老汉有些担心的看着我,我拔出腰里的手枪。在他面前晃了晃,老汉吓了一跳,指着枪,结结巴巴的说道,“客……客人,你是警察么?怪不得怪不得。”我也懒得解释,也怕他把我有枪的事儿给说出去,我点点头索性承认道,“恩,我是便衣。大爷你别说出去,我们有任务。”老头捂着嘴巴不住的点头,不敢再说一句话,我见他儿媳妇还有些怀疑,也不再解释。   我拉开保险,放缓脚步,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雾里的情况,慢慢的朝那个声音走过去。走到近前,待我看清楚里面的东西。长出了一口气,虚惊一场,原来里面挤了一堆羊,有十几只的样子。战战兢兢的挤成一堆,好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见到我过来,它们更是往里挤了挤。   我举着手枪,又四处看了一下,看到窝棚外面的草垛旁边有一堆鲜血,还未凝固,知道这是事发现场。这时候老九王富贵还有阿大兄弟三个赶过来了,手里都提着雷明顿。老汉见到这个阵势,更是捂着嘴不敢说话。   老九没管他们,直接问我,“鱼爷,怎么个情况?”我指着那群羊说道,“没事,虚惊一场。”我看了看他们,问道,“小如呢?”   “噢,他跟小歪看着那俩女孩子呢。”老九把枪管朝天举着跟我说道,一低头,看到我脚下那堆血了,立马拉开雷明顿的保险,跳了一下喊道,“怎么他妈的还有血?你受伤了?”   我让他把枪放下来,指着棚子里的羊,说道。“甭显摆了,这儿是羊圈,那只大公羊就是从这里被拖走的。”   阿十五蹲下摸了一把血迹,在手里捏了捏。斜着眼说道,“恩,有快两个小时了。”我算了一下时间,从小熊追出去,到在海边发现死羊,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小时了,现在是八点一刻,我问老头的儿媳,“你几点来喂羊的?”那妇人被我们长枪短炮的吓的还没回过神来,听到我问一时没说出话来。老汉在一边虎着脸说道,“小月,警察同志问你话呢。”她才啊了一声,想了一会,说道,“六点,海生要早上厂里去,我给他做好饭就来喂了。公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听她说完,不由得替她感到一阵后怕。也就是说,有可能她在喂羊的时候有可能那个东西就在附近,或者压根儿就已经藏在这羊圈里了。真是万幸,若是若是稍有差池,可能被拖到海边去的,就不是那只大公羊了。我又详细的问了她几句,也没听她说出什么不对来。   “鱼爷,你过来看看这个。”王富贵跟阿二站在一处围栏前面喊我,我走过去,王富贵指着围栏上面的一溜血迹,跟我说道,“应该是从这儿出去的。”我皱着眉头看着那竹墙上的血迹,竹墙有大约一米半高,全是碗口粗的竹子埋在土里,很是结实,为了防盗,竹子的顶端都被削出一个斜尖,很是锋利。我看了一下,那血迹沥沥拉拉的从地面一只延伸到竹墙上面,却没有其它被破坏的地方。   “是跳出去的。”阿二在一边把手里的雷明顿背在肩上,托了托眼镜跟我说道。   “跳出去的?”我比了比竹墙的高度,正好打到差不多我嘴巴的位置,倒吸一口冷气,“啥玩意儿能跳这么高?这里闹袋鼠精么?”我一米八一,就算我脸再长,到我嘴巴的高度也应该差不多一米六了,再加上那个斜刺,我琢磨着一般东西根本跳不过去。特别是还拖着一只六七十斤的死羊。   “倒是不用袋鼠。”阿二扶着眼镜说道,“很多猫科动物都能跳过去,不过那羊不像是被猫科动物咬的。”他盯着我的口袋,他知道那里面有片指甲盖大的鳞片,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这是什么?”旁边的阿十五突然嘀咕道,伸手从竹墙上的斜尖上拿下一块东西,眼睛斜斜愣愣的看着。我接过来,看了一下。是一小块布,料子很柔软,上面沾满了泥,还有一些绿色的海藻类的东西。   这一小绺布条已经看不大出原本的颜色了,有些湿漉漉的。我闻了一下,有挺厚的一些海腥气。我叫过老汉爷俩,拈着布条问他们,“这个你们见过么?”老汉接过去看了看,皱着眉头没说话,伸手递给他儿媳,小月仔细的看了一下,摇头说道,“这不是我们的,这是块毛料布,我们渔家不穿料子衣服的,太贵了,还不耐穿。”   “毛料的?”我把布拿回来,问她,“你能确定么?”这个叫做小月的妇人肯定的点点头。很明显,这块布是在有人翻竹墙的时候,被尖锐的竹子挂住衣服撕下来的。什么人能够那么变态的把那大公羊咬成那样?还穿毛料的衣服?毛料基本都是用来做西装用的,小月说渔民不穿这个料子的衣服,那什么东西会穿着西装跳进羊圈,拖走一只大公羊?我脖子后面嗖嗖的发凉,仿佛这身边凝乳一般的雾气里,藏了一双阴鸷的眼睛在盯着我们。我背后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我呲着牙,深吸了一口气。   王富贵在一旁拍拍我的肩膀,把那布条从我手中拿过去,从口袋里找了个袋子小心翼翼的装了起来,压低声音趴在我耳边说道,“别琢磨了,这事儿咱回去再说。”   我努力地稳了稳心神,看了看手表,已经八点四十了,老九又带人在院子里又仔细的搜了一次,再也没有别的任何发现,此时的雾气比先前略微小了一些,却依然没有要散的迹象。老人执意要留下照看他的那些宝贝羊,我有些不放心,可又劝不动只好让阿大跟阿十五两人留下来陪他,顺便再找找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原本也想把阿二留下,可我觉得他好像是对野兽什么的很是有些研究,于是被我叫着回了小宾馆。这个羊圈离小宾馆也就四五十米,要是真有事,对讲机里喊一下,很快就能赶到。   回到小宾馆,看到小如正站在院子里拿着他的本子,对着那只身上扎了大绸子花的死羊在那划拉。小歪正在在一边啃着一块巧克力,看到我们回来,小如停下手里的笔,问道,“外面出什么事儿了?”   我背后的伤口越来越疼,我忍着痛让他俩一起跟着到我房间来。桃子跟兔子姐俩可能是刚洗了澡,头上缠着毛巾坐在房里看电视。看到我们回来,也赶快跟了过来。   我脱下上衣,让桃子替我检察了一下伤口,兔子在一边看到我的伤,吸了一口气,怯生生的问我,“姐夫,你怎么受伤了?”我这才想起来,兔子还不知道我被老道从背上剜了一块肉去的事儿,却也没时间跟她解释。随口说没事。   然后我让王富贵把那布条拿出来,我掏出了那两片鱼鳞跟那布条放到一起。   “你们怎么看?”我点了一根烟,咧着嘴感受着小桃用碘伏给我的伤口消毒,碘伏杀的伤口有些疼。   “鱼爷,我觉得这事儿操蛋了。”王富贵皱着眉头,指着放在桌上的两样东西,满是担忧的说道,“比咱们预计的要严重啊。上次我来,那些东西可是只在明王台那两个村里有,并且被军方与咱们那位道爷控制住了,没听说弄到外边儿来。可眼前这事儿,却肯定跟那些东西逃不开干系。”   “你能肯定这事儿是那东西干的?”桃子用碘伏杀的我一哆嗦,她赶忙担心的问我,“疼么?”一时停在那里有些不敢继续动了,我安慰她说没事儿,让她继续。   “那你觉得还有啥东西能办这事儿?”王富贵摸起我仍在桌上的白将,给大家散了散,自己也点了一根儿,抽了一口,皱着眉头说道,“这烟怎么变味儿了?”   我说还贵了两块钱呢,你别说烟的事儿,说正事儿。   “恩。”他狠狠的吧唧了两口烟,继续说道,“部队把海封了,用意很明显。先前我在面馆儿听到的枪响就是他们开的吧?他们打的就是那咬羊的东西吧?要是一般的东西,你觉得他们能随便开枪么?”   “这是什么?”旁边的阿十五突然嘀咕道,伸手从竹墙上的斜尖上拿下一块东西,眼睛斜斜愣愣的看着。我接过来,看了一下。是一小块布,料子很柔软,上面沾满了泥,还有一些绿色的海藻类的东西。   我用指甲把上面的脏污刮下来一些,仔细看了看那布条有些似曾相识的颜色,心里突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里泛上来。王富贵见到我面色难看,过来问我,“怎么了?鱼爷。”   我挤出一丝难看的笑容,把布条找了个袋子装起来,跟他说没事。王富贵撇了撇嘴,递给我一根烟,说道,“您这可不像是没事儿的样。”然后他把头趴到我耳朵上,悄声问道,“是他么?”   我的情绪瞬间失控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着牙朝他说道,“你少跟我这儿胡说八道。”老九在一边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拉住我,“这是怎么了?”王富贵从我手里挣扎出去,躲到一边耸耸肩膀不再说话。   我现在很害怕,我害怕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名字,尽管我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是当离着真相就隔着一层纸的时候,我却发现我依然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或许我在潜意识里一直在告诉自己,我们这次只是来把那两个人带回去的,来了就能平平安安的把他们带回去。   老九可能隐约猜到了点什么,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别往坏了想。”然后张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我努力的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跟他说道没事了。又走到王富贵身边跟他说了声抱歉,王富贵不置可否的耸耸肩,没说话。   我扭头看到安老汉蹲在羊棚子里看着他那些羊抽闷烟,我走过去问他,“大爷,别的没少吧?”   “警察同志。”安老汉看到我过来,立刻有些紧张的站了起来,跟我说道,“没少。”老九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他还不知道我被人当成警察的事情,我给他使了个眼色,他明白了,然后笑着摇摇头,站在一边摆弄手里的猎枪不再说话。   “没少就好。”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跟他说道,“我现在代表政府,补偿一下你的损失。”   老汉立刻受宠若惊的推辞道,“这怎么行。你刚才已经给了很多了,我老汉知足了,再说这是海龙王来要供养,怎么还能让你掏钱呢?”   我把钱塞到他手里,跟他说道,“刚才给的,是我们的饭钱跟住宿的钱。这个钱,是我代表政府给你的,公家的钱。”老汉听到我这么说,才千恩万谢的接过去,脸色比先前倒是好看了很多。   “大爷,我问你。”我递给老头一根烟,又些斟酌的问他,“明王台村离这里多远?”   老头叹了一口气,跟我说道,“你们不是本地的公安吧?是上面下来的?”   我笑着点点头,说是。老汉指着北方说道,“再往北走五六里地就到了。”这么近?我看了王富贵一眼,他朝我点点头。   我斟酌着挑了几个问题又问了他一下,老汉拿到钱,可能也是信了我们的警察的身份,就滔滔不绝的跟我说了起来,说那两个村子有几个人,捞到的龙王爷的宝贝给卖了钱,得罪了龙王爷,龙王爷派了夜叉上来,村里死了很多人。后来当兵的来了,就把那村子给围起来了,把海也封起来了,两个月了。大部分倒是跟王富贵说的差不多。只是事情都这么久了,这几个村子又隔得这么近,五六里地,也就是两三千米罢了,怎么看老汉的神情好像是这个村子并没有受到什么波及的样子。   “你说的那个夜叉,你见过么?没来过你们村祸害过?”   “以前没有。”安老汉抽了一口烟,脸色又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有些凄凄艾艾的说道,“可是今天,你们也看到了。”他抱着头蹲到地上,开始流泪,“这到底是谁做了孽了,也得罪了龙王爷,怕是我们村也躲不过去了。”   他儿媳妇看到她公爹哭,眼圈红红的过来把老汉扶起来。这些纯朴愚鲁的人们,被即将到来的灾难面前茫然无助。   “大爷。”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您先别怕,事情还没有那么糟,会有办法的。”   “办法?”安老汉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擤了一把鼻涕,焦急的跟他儿媳妇说道,“月,你快去叫你二爷爷,还有几个大爷到家去,商量一下祭龙王爷的事儿。”   那个妇人点点头,急急忙忙的去了。   我原本想拦住她,现在还不是把事态扩大化的时候,可是这些手无寸铁的人们,此刻除了恐惧,除了奉献与祭祀他们的神,再无他法,他们深信只要是奉献了他们的所有,龙王爷就会饶恕他们。我没有权利去从这个梦中叫醒他们,有信仰的东西,总比如我一般没有依靠的好。   四周依然一片白茫茫,能见度大约只有六七米。我们顺着围墙外的血迹,慢慢的寻找着一切关于那个“夜叉”的蛛丝马迹。谁也没有再敢提起关于那夜叉可能的身份,我不敢,王富贵也不敢。安老汉有些沉闷的跟在我们后面,一脸的担忧,只是偶尔看看四周,帮我们确认一下位置。   羊圈建造在村外,四周是几个虾池子,也没有什么正经的路,几个虾池子中间有条小径,是渔民常年行走踩出来的泥巴路,顺着血迹搜寻了大约一百多米,突然小熊从身后的雾气里钻了出来,跑到我身边哼唧了几声。我蹲下身,捏捏它的耳朵根儿,它身上的长毛被雾气打的湿漉漉的,不知道在哪儿钻的毛都贴乎在身上,身形缩小了一大圈儿,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拍拍它脑袋,让它走在前面。突然它在一个土堆前面停下,嗅了几下,抬头朝我吠了几声。我们赶忙过去看,来到跟前,却发现是一个不小的坟包。坟前立了一块碑,大部分已经残破了,上面刻着的字也都已经认不清楚。坟上长满了杂草,看来是座无主荒坟,已经有很多年没人打理过了,此时已经是秋末冬初,上面的草早都已经枯萎。长长的矗立在上面,像一个留着长发巨大的人头半埋在土里。   小熊围着这座荒坟吼叫了几声,阿十五突然蹲下,斜斜愣愣的歪着脑袋,指着脚下瓮声说道,“那东西来过这里。”我走过去一看,原来地上有几个浅浅的脚印,像是有人光脚走过,跟先前在沙滩上看到的竟是一模一样。阿十五伸出手指量了一下那脚印的深度,眼睛珠子一斜,继续说道,“踩了没多久,是个一米七五左右的人,没穿鞋,体重在一百二十斤左右。”然后顿了一下,继续用手指戳了一下脚印,“右脚跟偏沉。”   我点点头,暗中竖了个大拇指,先前对他还有些轻视,可现在人家仅仅是从几个脚印上就能看出这么多事儿来,我都觉得他那双斜斜愣愣的眼珠子这会儿都有些高深莫测了,天生异象必有异能啊,这斜眼儿眼神比我们这些不斜的都好。专业的刑侦机构,怕是也得灌脚印模子再测试一大堆数据才能的出来吧?   “不对。”王富贵突然在一边若有所思的嘀咕了一声。   “什么不对?”我看了他一眼问道。   “鱼爷你来看。”王富贵揪了一根儿草杆儿,划拉着那几个脚印,“你看看这脚丫儿的朝向,脚趾是朝外的。”   我低头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他说的不错,那几个脚印并不像是仅仅是从坟边路过,几个参差不齐的脚印,脚趾都朝外,竟然像是有人从坟里走出来而留下的一般。   正在疑惑间,阿二用手里的雷明顿划拉了一下坟头的枯草,朝我们说道,“别看了,是从这里出去的。”   我们走过去,这才发现坟头的另一面的草里藏着一个黑漆漆的洞,洞口不是很大,直径大约有六十公分的样子。洞很深,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   “是盗洞么?”我疑惑道。   “不是。”阿二在一边捏了一把洞口的土,肯定的说道,“这个不像是用工具打的,倒像是用手刨的。”   “手刨的?”我趴在洞口看了一下,里面传来一阵腥臭,熏得我一阵恶心。并不是一般墓里那种阴郁腐臭的气味儿。洞壁并没有用铲子打过的那种平整光亮的痕迹,我倒吸一口冷气,是什么东西在这坟包上打洞?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大型的野兽,最大的可能也就是獾了,可獾洞我也见过,洞口不会这么大。   我拿了一把手电,朝里面照了一下,狼牙手电筒的强光瞬间把洞里照亮。这才发现洞没有我先前预料的那么深,大约有个两米多的样子,里面好像还有空间,大约是这荒坟的墓室。   我把站在一边战战兢兢的安老汉叫过来,问他,“大爷,这个坟有主么?”   安老汉摇摇头,说道,“这坟已经没后人了。要不然也不能荒成这样。是村里以前一个财主的坟,后来因为闹红卫兵,全家人都跑了,这坟是有些年头了,几十年了没人管。”   “那就好。”我束了一下腰带,跟王富贵他们说道,“我下去看看。”   “你身上有伤。”王富贵在一边拦住我,“还是我下吧,这洞口太窄,你这么胖也下不去,再说这事我们家本行儿。”这倒是实话,我们这些人里面,数他矮小瘦弱,那洞口的直径对我跟老九他们来讲是小了一些。王富贵说完,将手中的雷明顿扔给我,从包里找了根绳子系在腰上。   “你身上有伤。”王富贵在一边拦住我,揪着我肚皮上的肥肉笑道,“还是我下吧,这洞口太窄,你这么胖也下不去,再说这事我们家本行儿。”这倒是实话,我们这些人里面,数他矮小瘦弱,那洞口的直径对我跟老九他们来讲是小了一些。王富贵说完,将手中的雷明顿扔给我,从包里找了根绳子系在腰上。   我把腰里的手枪递给他,嘱咐道,“小心些。”王富贵点点头,转身钻进那个洞里。阿十五跟阿二紧紧的坠住绳子,一点一点的把他往下放。   放了大约两米多,绳子不再吃劲儿,像是到底了,见王富贵的身体停顿了一下,朝旁边爬进去,绳子又跟着进去了两三米才松下来,想必是他停住了。我们在外面只能看到手电筒打出来的余光,映的下面人影憧憧,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趴在洞口喊了几声,问他情况怎么样。   已经钻进墓室里面的王富贵却没有回答我,我又喊了几声,依然没有回音。老九在一边有些担心的看了我一眼,划拉着他那清嘘嘘的头皮说道,“下面不会出什么事儿吧?别再遇到个什么粽子之类的东西。”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什么粽子?你以后少看闲书啊。人死灯灭,哪来那么多神神怪怪的?”说完自己却又觉得有些心虚,如果要是真的没有什么神神怪怪,咬死大公羊的那东西又怎么解释?   我看着下面尚还在晃动着的灯光,心中里略定,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一座荒坟而已,这坟是有些年头了,从那破石碑来看,应该是民国年间的墓,虽然老不到哪儿去,却也有个几十年了。即便是棺葬墓,过了这么多年,里面的尸体估计早就变成一把枯骨了。再加上这洞口在我们之前就打了,空气早就流通开来,里面也应该不存在毒气或者缺氧之类的情况。再加上,先前在海边被小熊追的那个东西已经跑到海里去了,虽然还不能确定这里就是那东西的窝巢,却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所以此刻这坟里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对王富贵造成什么威胁,即便是真有危险,他手里还有枪,要是遇到什么东西,也不至于让他一枪都开不了。   又等了七八分钟,坟里依然没有回应。我当下心里也开始惴惴了,难道下面真出什么事儿了?我猛抽了几口烟,把手里的烟头碾死。跟阿十五做了个手势,“拉上来!”   阿十五一点头,把手里的绳子往上一拉,口里却咦了一声,我问怎么了?阿十五晃了晃手里轻飘飘的绳子,斜楞着眼珠子看了我一眼,说道,“绳子断了。”   “断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忙从他手里接过绳子拽了几下。果然,我手里的绳子拉起来没有任何吃力感,感觉到绳子那端并没有拴着东西,这是怎么回事儿?明明是捆着王富贵腰的。   我紧着倒腾了几下,绳子头很快就被我从坟里拽上来了,我看着绳子上一些暗红的泥土,脑袋嗡的一声。把手里的雷明顿拉开保险就要往洞里跳,旁边的老九赶忙拉住我,说道,“哎,你先别毛,搞清楚情况再说。你就这么下去,要折了下边儿,哥几个可就全歇了。”   我瞬间冷静下来,知道若是下面真有危险,我要这么下去了,估计也白搭。正在焦急间,阿十五拎着那绳子闻了闻,捏着绳子头一斜着眼珠说道,“这绳子不是断了,是他自己解开的。”   解开的?我疑惑的从阿十五手中把绳子接过来,果然绳子头并没有出现断裂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儿绳子不够长了?我看着阿十五手里还盘着的一大圈剩余的绳子,那剩下的绳子足还有二三十米,是特制的攀岩绳,这种绳子承重拉力一般都在一千六百斤左右,不会轻易地断裂,既然是解开的,那这上面这些暗红色的泥土是什么?不是血么?   我闻了一下,腥臭扑鼻,倒不完全是人血的味道,阿二接过去看了一下,扶着眼镜跟我说道,“这不是王富贵的血。这血从体内出来已经最少七八个小时了,味儿也不大对。”我听到他这么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点。   我趴在洞口看了一下,里面原本狼牙手电筒发出来的影影绰绰的光已经看不到了,洞口在四周雾气的衬托下黑漆漆的像一只没有眼球的眼窝。森森的冒着寒气。我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老九趴在洞口又朝下面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答,就又摁着对讲机喊了几声,对讲机里除了哧哧啦啦的电流声,再没有任何别的响动。王富贵下去的时候倒是带了对讲机,只是在下面我估计应该是没有信号。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说道,“不行,不能再等了,得下去看看。”   “我下吧。”老九拉了一下枪栓,跟我说道,“你身上有伤。”   我摇头说道,“你没下过墓,这里面的事儿,你不懂。”   安老头突然在一边战战兢兢的说道,“这坟一定是个夜叉窝,刚才那个客人一定是被夜叉吃掉了。”   我皱着眉头瞪了他一眼,“什么夜叉窝?夜叉怎么能住在岸上?”我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那老汉见我面色不善,鼓了鼓嘴巴,没敢继续说。   我将绳子捆在腰间,找了个防毒面具带上,跟老九交代道,“还是我下去,如果我上不来了,你们就等到老道来。看看他有什么办法没,若是他也没办法,这事儿就算了,各安天命吧。你们就回去,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老九知道拦不住我,就帮我检查了一下枪,帮我压好子弹,又在绳子上栓了个铃铛,晃了几下绳子,铃铛丁零当啷一阵乱响,这才说道,“要真有事儿你就喊,喊不动你就拉绳儿,千万别逞能。”   我笑着试了一下枪,说道,“应该没什么事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老道说我还得拯救全人类呢,且死不了呢。我要是真折里面了,你回头多给我烧点钱,再烧俩妞,临来的时候你们都去双飞了,我可没捞着,连媳妇儿都没娶呢还。”   老九笑骂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烧,烧三十个,让你翻着牌子的玩儿。”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趴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还有啊,你那桃子妹妹就交给我了,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就放心的去吧。”   我抽了他肩膀一下,“你少打她主意,为了这个我也得活着上来。”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钻了下去。   老九笑骂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烧,烧三十个每个罩杯烧一个,让你翻着牌子的玩儿。”然后又鬼鬼祟祟的趴到我耳边小声说道,“还有啊,你那桃子妹妹就交给我了,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就放心的去吧。”   我抽了他肩膀一下,“你他妈少打她主意,为了这个我也得活着上来。”看着那黑漆漆的洞口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钻了下去。   洞里有些潮湿,防毒面具把那股腥臭大部分都隔在了外面。洞有些小,我身体把洞口堵得满满的,背上的伤口被洞壁上的硬土磨得火辣辣的,不知道有没有裂开。我下来的时候已经把手电筒装在枪上,我用一只手匍匐前进,另一只手举着雷明顿,紧紧地用手指扣着扳机,手电筒的光强度很高,照的洞里纤毫毕现,洞是倾斜的,并不太深,爬了一会儿就已经触底了。再往里就是墓室了,我此刻精神高度紧张,生怕一拐弯就看到王富贵已经出事儿了。   我略微停了一下,喘口气,老九的声音从上面传来,“鱼爷,什么情况?看到那王八蛋没?”我努力地扭了一下身体,朝上面喊道,“还没看到。”我脸上带着防毒面具,声音呜呜的,老九在上面又问了几遍,可能是没听清楚,我摸着脸上的防毒面具一愣,把防毒面具摘下来,又回答了他一次,这次他才听清楚了。坟里有若实质的腥臭味儿差点把我熏晕,我赶忙又把面具戴好。心想,是不是王富贵也带了防毒面具?他并不是没有听到我喊他,而是他回答了而我没有听到?那绳子又是怎么回事儿?   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下来了就别想太多了。我举着雷明顿往里面照了照,墓室居然不小,很显然并不是只有坟堆那么大,我顺着洞口溜了下去。倒是挺宽绰,我不用太弯腰就能站起来,我用灯照了一下里面,墓室中间除了一口硕大的棺木,并没有发现有人。我心里更是有点忐忑,人呢?王富贵不能凭空飞了吧?我小心翼翼的走了一步,脚下咯吱咯吱的响了几声,像是踩在了一些树叶上的感觉。我照了一下,发现居然是一些亮晶晶的东西,我蹲下身摸了一把,倒吸一口凉气。居然是一地鱼鳞。跟我口袋里那两片大小没有太多出入。我的心脏猛的扑腾扑腾的跳起来。   我很不愿意相信,那个怪物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心一横,先不管这些,先找到王富贵再说,还是活人最重要。我朝着里面喊了几声,虽然带着防毒面具,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我相信如果他还在,就一定能听到。   依然没有人回答我,我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鱼鳞越来越多。慢慢的我走到那个棺材面前。   我很不愿意相信,那个怪物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我心一横,先不管这些,先找到王富贵再说,还是活人最重要。我朝着里面喊了几声,虽然带着防毒面具,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我相信如果他还在,就一定能听到。   依然没有人回答我,我又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鱼鳞越来越多。慢慢的我走到那个棺材面前。棺材是民国时期很常见的寿字头棺材,黑色的漆面儿因为潮湿漆皮都起来了很多。露出下面斑驳的梓木底儿,那年头能用梓木做棺材的也应该能算的上是大户人家了。只是这位墓主当年可能没有想到,他这一具安身的好棺木,在埋入地下之后还能再被我们这些不速之客打扰他的清净。   我点着三支烟,冲着棺头鞠了仨躬,口中默念,“此间主人,我等并非有意打扰,实因关系重大,不得已才扰了前辈清修,万望海涵,他日事了,铁鱼必当为君封土立碑,重修坟冢,以偿今日打扰之过。”说完将手中的香烟摆在棺材头上,被点燃的香烟在棺材上腾起袅袅青烟,竟然真像是有人在抽一般,我拍着棺材叹道,“老兄,你这是没抽过过滤嘴儿吧?你要是觉得好抽,保佑哥几个平安无事,我上去再给你烧几条下来。”我看着手里的新白将盒子,苦笑了一下,“这烟就是没有以前好抽了,您就将就吧。”然后把烟盒往棺材头上一扔,借着灯光却突然发现那棺材板上支楞着几个大钉子。   嗯?我警觉的端着雷明顿,慢慢的靠过去,看着那几个钉子愣了一下,这才发现棺材板跟棺材之间有些错位,像是棺材板被起开了,我数了数,上面被起出来的钉子却只有四个,又在地上找了找,地上除了一些散落的鳞片,还有几滩污血跟地上青砖地面上的尘土混合成一些黑红色的泥,还有几道绳子拖过的印迹,还有几个杂乱的脚印,看来先前那绳子上的红泥就是在这里沾上的。   我又在地上找了找,果然又被我从角落里找到了三个钉子。这才对上数,一般棺材钉又叫镇钉或者子孙钉,一般是七个,取北斗之数,一是为了镇尸,防止尸变,二是取庇佑子孙之意。   我弯腰捏起一个钉子,心中怀疑道,这棺材是谁打开的?难道是王富贵?我端着雷明顿照了一下四周,却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墓室虽然不小,却也没大到离谱,就是一般大户人家那种格局,大约有七八米长,四米多宽,用电筒光一打,四周就都看得清清楚楚。并没有人,我又喊了几声王富贵,依然没有人回答我。我又把目光转向那口棺材,心里一紧,难道在这里面?我蹲下身仔细的看了看那几个脚印,脚印有两种,一种是赤脚的,跟先前在上面发现的差不多,另一种是很深的防滑纹,除了跟我的脚印大小不一样,其余的完全相同,都是出自我脚上这种美军陆战靴。   王富贵的脚印很好辨认,我沿着他的脚印在墓室里转了一圈,墓室呈梯形,全部都是用青砖垒砌,因为年岁久了,很多地方的青砖都以松动坍塌,最后站定一抬头,却蓦然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棺材前面。我看着棺材头上还在冒烟的三支香烟,擦了一把冷汗,暗骂一声,你大爷的王富贵,你这是真进去了?里面是你待的地儿么?   我骂归骂,却也知道肯定他也不会傻到无缘无故的跑进去,里面又不好玩儿,他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   我屏住呼吸,用枪托砸了那棺材几下,棺材板发出嘭嘭的几声闷响,心想若是王富贵真在里面,他肯定会回应我。果不其然,紧接着就从里面传来了咔咔两声回音。我把手中的雷明顿背在身后,反手从靴筒里掏出伞兵刀,刚要伸手搬开棺材板看看到底什么情况。就听老九在上面问道,“下面什么情况?”我怕他听不见,掀起防毒面具,捏着鼻子朝外面喊道,“我没事儿,还活着呢,就是王富贵那孙子钻人棺材里去了。”   话音刚落,洞口就传来一阵簌簌的落土声,紧接着,小熊那巨大的身影窜了进来,跑到我身边哼唧着蹭了我的腿几下,我弯腰抓了抓它的头皮,佯装生气,“谁让你下来的?”小熊一来,我立刻觉得胆气壮了些,心里不再像方才那般空落落的了。   “怪我,这家伙劲儿忒大,一下子没拉住它。”老九那青嘘嘘的脑瓜子也从洞口里伸了出来,贼眉鼠眼的朝墓室里看了看,跳了进来,问道,“富贵呢?”   我指了指那棺材,没好气的说道,“可能在这里边呢。”他疑惑的划拉着他的头皮,看着那棺材有些发愣,我又问他,“你怎么也下来了?”   他看着那棺材还没回答,阿十五也端着枪跳了进来,歪头看了看四周,又斜楞着眼珠看了看那棺材咦了一声,我问他,“怎么了?十五哥。你咦什么?”   他指着那棺材说道,“这样的棺材,四爷也打了一口。”   老九在一边恍然道,“我说看着眼熟呢。是在四爷那见过,他说他死了不火葬,就睡棺材。也不知道在哪儿打的。跟这个一样。”   “先别说这个了,来搭把手。”我没心思管四爷的棺材长的是不是跟眼前的棺材一样,我现在关心的是棺材里的人,我伸手扳住棺材板,试着搬了一下,心里默念一声,“得罪了。”梓木板很有分量,一使劲儿背上的伤口挣得疼了一下,老九跟阿十五赶忙把枪背起来过来帮忙。小熊突然在一边朝着棺材开始大叫。震得墓室顶子上面的灰尘落了我们一头一脸。   梓木板密度并不是很高,像棺材板这样大小的料,基本不会超过一百斤,谁知道我们三个人才刚刚能够挪动,倒是比这么大料的紫檀还要重。好不容易挪开一道口子,我伸头往棺材里一看,里面居然有光。   我扒着棺材往里一看,却见一道白光从棺中射出,我大惊失色,以为棺中出了什么修仙成功的精怪,我跟老九阿十五同时把枪对准了棺材,拉开保险,我朝棺中喝道,“什么东西?”小熊有些不以为然的汪汪了两声。   “哎,鱼爷,别开枪。”从棺材里探出一个头来,举着双手朝我们说道,“是我。”   待到我定神一看,除了王富贵还有谁?就见他贼眉鼠脸的举着手,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手枪,黑乎乎的脸上好像透着某种兴奋,我跟老九对视了一眼,依然用枪口指着他。王富贵呲牙咧嘴的躲闪着我们的枪口,嘴里不住的大叫,“是我,哎。鱼爷,九爷,是我,我王富贵啊。”   “知道是你!”我举起手里的雷明顿顶住他的脑袋,绑在枪上的狼眼手电照的他脸上一阵惨白,“你他妈不是爱钻棺材么?你这回就别他妈出来了,哥们做个好事儿,帮你一把,让你住一辈子棺材。”   “鱼爷,别,别。”他一动也不敢动,嘴里求饶道,“别走了火,爷,爷,这个不好玩。”   我冲阿十五使了个眼色,阿十五走过来把他手枪跟手电筒下了,然后一伸手把他从棺材里提溜了出来,瘦小的王富贵被阿十五像丢小鸡一般扔在地上。他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坐起来,小熊拉着脸走过去闻了他几下,扭头朝我低吼了两声,然后拉开架势对着王富贵一阵呲牙咧嘴。王富贵吓的一动不敢动,冲着小熊抱拳作揖,“哎,熊爷,我没得罪您呐,您别跟你那仨爸爸学啊,你爷们儿四个不带这么合伙欺负人的。”   老九在一边噗嗤乐出声来了,指着他骂道,“丫可真够损的哈,拐弯儿捎带上一群人。“然后朝小熊一挥手,“小熊,吃了你这儿子。”   小熊听到他的话,极为配合的往前一窜,张嘴作势就要朝他脖子咬下去,吓的王富贵噗通跪下了,“熊爷,你可别听他的,你忘了我上回还给你买火腿肠了?你饶了我,我上去我给你买一箱。”小熊一脸不满意的停下,冲他汪汪汪叫了三声,王富贵忙不迭的点头,“行,三箱是吧?只要你别咬我,别说三箱,五箱,十箱,一百箱都行,总之以后您老人家下半辈子的火腿肠我都包了。”   小熊听他这么说,这才一脸得意的踱着步子走开回到我身边。我抬腿踹了它一脚,它哼唧着躲开,我指着王富贵佯怒道,“你要敢给它吃那么些火腿肠,老子现在就崩了你。”   我正还想再作弄他一下,却听到阿十五在一边喊了我一声,“鱼兄弟,你过来看看。”我扭头一看,发现他正站在棺材边上朝我招手,我收起枪朝他走了过去。   “怎么了?”我问他。阿十五眼珠子斜楞了我一下,用手电筒指着棺材里面,吸啦着冷气跟我说道,“你看看。”   我低头朝棺材里看去,狼眼手电筒发出的白光照的棺材里面有如白昼。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棺材里并没有看到死人,除了厚厚的一层闪着乌光的鱼鳞,还有一双皱巴巴沾满鱼鳞与血迹混合物的皮鞋,更让我感到震惊的是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支楞着十二根尖刺,灰扑扑的陶壳子。唯一与先前被人偷走的那只不同的就是,它的封口竟然像是灌了铅。并且上面贴着几道符纸。从棺材壁上伸出几条铁链牢牢地将它捆在一角。   我这才发现,这棺材并不完全是梓木的,内壁全是黄铜打造,只是又在黄铜外面包了一层梓木板,怪不得方才那棺材板那么沉重。我回头朝还坐在地上的王富贵说道,“别在那装死了,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   这时候老九扶着王富贵走了过来,刚才王富贵可能是被阿十五摔到腰了,他哼哼唧唧的捂着腰子,走过来白了我一眼,咧着嘴说道,“傻了吧?”   “怎么了?”我问他。阿十五眼珠子斜楞了我一下,用手电筒指着棺材里面,说道,“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低头朝棺材里看去,狼眼手电筒发出的白光照的棺材里面有如白昼。棺中并没有我想象中的一具穿着寿衣的枯骨,却是绿油油的盛了半棺材水,浑浊而凝稠,上面还飘着厚厚一层鳞片。从棺材壁上伸出几条粗大的铁链一直没入那绿油油的水中。不知道在那下面锁了什么东西。这才发现,这棺材却不完全是梓木打造的,而是梓木板里面包了个铁棺,怪不得先前那棺材板超乎寻常的沉重,原来内里是另有乾坤。   这是什么东西?我在心里翻着书,从来没记得有这样的棺材。   若是说那外面的梓木是椁,这铁棺才是棺,这完全与正常墓葬形式相反,再说看起来这梓木板用来伪装的成分更大一点,因为那厚厚的铁板是镶嵌在木头里的,等于是给这木棺材装了一副铁胆。   那绿色的液体在手电筒的白光下显得诡异莫名,防毒面具也隔不住从里面传出来的腥臭。我看着眼前的梓木铁胆棺,突然觉得这东西并不是一个棺材,而更像是一个鱼缸。我被自己的想法吓的打了个冷战。   回头看了一眼上子坐在地上捂着腰子哎哟着的王富贵,这才发现他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想起他是从这绿油油的液体里被阿十五提溜出来的,胃里突然一阵泛酸。知道他既然肯往里面钻,其中必有隐情。   我们之所以这样作弄他,只是因为太担心他了,我身边就这么几个兄弟,伊山羊已经生死不知,要是他再出了事儿,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走到他身边,想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没好气的打掉我伸过去的手,自己起了一下,可能是被阿十五摔到腰了。他哎哟了一声,没站住,我伸手扶住他,笑着说,“摔到哪儿了?”   “你起开,别他妈招我。”他捂着腰子朝我大骂,“铁鱼他妈的这就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老子算是看清楚了,你这伙人直接靠不住,早晚我他妈得死你手里,老子上去就打铺盖卷回家,再不跟你们玩儿了。”   “别来劲哈。”我知道我们刚才玩儿的有点大,任谁被自己兄弟拿枪指着也好受不了,就安慰他道,“刚才我们在上面喊你,你不吱声,没把我们吓死。你以后要干什么事儿能事先说声么?喊一声能累死你啊?你要真折在这里边儿,你让我回去怎么交代?”我拍拍他肩膀,继续说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他身上黏黏糊糊的沾了我一手,我赶忙在裤子上擦了擦。   他哼了一声,不再理我,捂着腰子一瘸一拐的走到那棺材旁边。老九看到他过来,伸手扶了他一把,笑道,“老鱼也是担心你,别生气了。回头我给你拔创。”   王富贵白了他一眼,指着他说道,“你别把自己择出去,有你份儿,别跟这儿装好人,刚才是谁让小熊咬我?你他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对对,我们都不是好东西。”老九嬉皮笑脸的一边打着哈哈一边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走过来,指着那铁棺中的半棺材绿水问王富贵,“这下面有什么?”   王富贵不说话,从老九手中把雷明顿拿过去,把枪筒伸进那绿水里面搅了几下,随即挑上一件东西来,扔到地上。我用电筒一照,待我看清楚那事物,不由得吃惊道,“怎么这里边儿还有皮鞋?”   一只极具现代社会特色的皮鞋,我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下,居然还能看到上面印着的商标花纹,BELLE。我认识这个牌子,我以前还穿过这个牌子的鞋。我脑袋嗡的一声,我实在想象不出,几十年前的棺材里面会出现这么现代的皮鞋品牌。民国的百丽男鞋?我顾不得厌恶上面那黏黏糊糊的液体,伸手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下。我没看错,BELLE。要说民国的死人都穿这个下葬,打死我一百遍我也不相信。如果不是墓主的东西,那会是谁的?我不敢再想下去,我眼前居然浮现的是那只大公羊那双半睁着的淡金色眼睛。   紧接着王富贵又从里面挑出一件东西扔在我的面前,这件东西直接将我心里仅存的一点幻想击毁。那是一件沥沥拉拉已经被水泡的看不大出颜色的衣服,颜色虽然已经不太清楚了,可是闭上眼睛都能知道那件衣服的牌子,阿玛尼。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王富贵冷笑着,朝我说道,“别寻思了,咱们那位伊爷早他妈就不是原来那伊爷了。是我胡说八道么?你他妈总是骗自己,骗着自己玩,骗着大家说没事儿,骗自己有不该有的希望,我他妈看你这次还怎么骗下去。”然后伸手扳住那个铁棺材的盖板,一使劲儿,咔嚓一声巨响,那面我们三个人都抬着费劲儿的梓木镶铁的大棺材板被他一下子从棺材上掀落到地上。然后他抢过老九手中的手电筒,照着那棺材板朝我吼道,“你他妈看。你以为我他妈没事儿喜欢往这里边儿钻?”   我闭着眼睛不敢去看,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还有什么能够让我更绝望的东西。老九跟阿十五在一边同时沉默着,就连一边的小熊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一边一动不动,这个墓室瞬间恢复了它原本的宁静,仿佛我们几个从来没有存在过这里,或者我们存在,只是死了。我不敢看,我浑身再没有任何力气,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这里原本就应该是死人待的地方。   王富贵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怒吼着抓住我的衣领,摁着我的头,强迫我看那棺材板上写的密密麻麻的字,我喘不过起来,恍然间看到,那棺材板的后面,密密麻麻的写的全是数字,87201。   87201。这个来自地狱的数字,彻底让我失去最后的一点气力,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个梦,紧紧是让我感到难过的一个噩梦,我即将死在这个梦里,当我死去的时候,就是我梦醒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渴望死去。防毒面具让我窒息,我想伸手摘下来却没有力气。我摇摇欲坠,老九跟阿十五的脸焦急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惊慌的晃着我的肩膀,我却听不到他们的呼喊。   阿十五伸手把我脸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来,伸出他黑乎乎沾满腥臭的大拇指,使劲儿掐着我的人中。我麻木的看着他将我的人中掐出血来。我不想这样,可是我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我躺在地上,小熊一脸焦急的不断地用脑袋拱着我的脊背,眼神里满是疑惑与悲伤,它不知道我怎么了,它徒劳的想让我站起来,一次一次的。   我的儿子。对不起,老子要休息一会儿。   “孬种!”王富贵走到我身边骂了一句,一伸手恶狠狠地朝我脸上打了一拳。我的头被他打的歪向一边,脸上木涨涨的。他一脸狰狞的揪住我的衣领,口中继续骂道,“装死是吧?老子让你他妈装死,你以为装死就没事儿了么?你个孱孙,你咋咋呼呼的带了我们来了,说是来找你兄弟,来找你娘们,我还真他妈当你是个人物。”他一拳接一拳的朝我的脸上劈头盖脸的打,小熊见他打我,噌的把他一下子扑倒在地,用它那碗口般粗细的爪子踩住他的胸口呲着牙狂吼了几声,却没有下嘴咬他。他在地上一滚,从小熊的爪子下面翻出来。抢过老九手里的雷明顿用枪托朝我砸下来,我被他打的一阵痉挛,在地上弯成了一只大虾,“你他妈站起来啊,拿枪指着我啊,孬种!只会拿枪对着自己哥们的孬种。还他妈拯救世界,我呸你个拯救世界,我呸你个铁胆仁心。”   老九从他身后一把抱住他,口里骂道,“王富贵你他妈疯了?你要打死他么?”阿十五蹲在我身边扒了扒我的眼皮,检查了一下伤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眼珠子斜斜愣愣的也不知道他是看着哪儿。小熊呲牙咧嘴的站在我身边拉开架势,浑身的长毛钢丝般竖起,一脸杀意的看着正在发飙的王富贵,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孬种!呸!”王富贵被老九抱住,挣脱不开,使劲儿朝我吐了一口唾沫,“你是我辈之耻,你女人跟兄弟现在还生死不明,你还有脸在这儿装死!要装死滚回你妈怀里去,你就好好地钻在你妈妈怀里,看着老子去把你的女人跟兄弟救回来。”   老九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喝到,“你他妈别说了。”   “让他说。”我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肿起来老高的脸,吸啦着凉气,吐掉嘴里的血沫子。原本还在破口大骂的王富贵一下子哑住了。看到我站起来,他傻眼的吧唧了几下嘴,一下子把后面的话又咽回肚子里啦,心虚的看了老九一眼,老九有些幸灾乐祸的把他放开,把他往我跟前一推说道,“你继续啊。我不拦着了。”他嗖的一声跳到老九身后,一脸心虚的看着我。   小熊站起来吧爪子搭在我肩膀上,哼唧着用舌头舔了我的伤口几下,眼里满是担心。我捏了捏它的大肥脸,把它扔到一边,看着王富贵骂道,“你他妈还真舍得下狠手。”   阿十五伸手扶了我一把,我摇头说十五哥,没事儿,让你见笑了。   阿十五斜楞着眼睛朝我笑笑没说话,我捂着脸走到那具梓木铁棺面前,看着那半棺材绿水问老九身后的王富贵,“这水里边儿还有什么?”   王富贵躲在老九身后,说道,“你让我说也行,得先说好了,刚才的事儿,可不准找后账。”   “你他妈怎么那么多废话啊。”我吐掉嘴里的血沫子,朝他一举拳头,“别浪费时间,快点说。你不说我他妈现在就还回来。”   “鱼爷,鱼爷,别。我说我说。”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走到棺材旁边,伸手揪住棺材里那铁链子往上一提。   ------------------------------------------------------   外一篇,以前看过的一个小文。推荐一下。   每天,天不亮的时候,村东小河边就会传来“唰唰”的声音。如果有月亮,借着月光,就会看到一个人在小河边的石头上磨刀。他弓着腰,一只手抓着刀柄,一只手捏着刀尖,让刀在石头上来回游走,发出“唰唰”的声音。   小河淌水,河水里的月光映着刀发出寒光。有时,那闪光犹如火星溅起来,落到水中,一下就灭了。没人记得他从哪一年的哪一天开始磨刀,开始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磨刀。有人问他磨刀干什么,他回答:“杀仇人!”再问他,他就闷闷地反问:“你知道他?你能帮我杀他吗?”这样一问,村里问话的人就无法得到答案了。   就这样,天还不亮,他就在村东的小河边磨刀。没有月亮的时候,能够让人看到刀在石头上的星火;有月亮的时候,就会看到刀锋上的寒光。   开始的时候,那把刀有二尺长,需要他双手张开,磨起来,非常费力;刀越磨越短,先是一尺九、一尺八,后来磨到半尺……村里人替他着急了,刀这么短了,怎么还不动手?问他,他总是不语。再问他,他就闷闷地说:“不着急,再让他活一段时间!”   终于有一天,这把刀磨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他再磨刀时,就不用像以前那样费劲了,而且作为杀死敌人的武器它再合适不过了。这把小巧的匕首,在他的手下,在磨刀石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黑黑的夜里,有事擦在它处,就迸出积蓄或醒来,礼花般的散落到水中。   然而,他还是每天不停地磨它。于是,这把匕首变得越来越短,开始手还能绰绰有余地握住刀柄,后来刀柄都有些不好握了。最后的时候,刀身没了,只剩下了刀柄。   他握着刀柄在小河边,再也看不到刀锋的寒光了,再也没有火星落到水中。然后,他把刀柄扔到小河里,“咚”的一声随着河水,刀柄流走了。村里人问他:“你不杀仇人了?”他说:“不杀了,让他活着吧!”他说的话很轻,就像木质的刀柄扔到了河水里,随着河水流走了。   最后,村里的老人这样评价他,说他磨的并不是刀,而是心。   --------------------------------------------------------   “鱼爷,鱼爷,别。我说我说。”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走到棺材旁边,伸手揪住棺材里那铁链子往上一提。   那铁链居然拖在水里很长,王富贵往外拖了大约两米多才看到头,让我略感意外的是,那铁链的另一头是空的,并没有锁着什么东西。一共四根铁链,都是擀面杖粗细,黝黑森冷,上面有一些黑褐色的锈迹。王富贵拎着那铁链跟我说道,“我觉得这棺材根本就不是给人用的,是不是棺材都不一定。”然后他一歪脑袋若有所思的说道,“先前倒是听家里老人说过,有些秘术是以水养尸,可保万年不腐。也有用金属棺椁的,可大多是青黄铜棺,却没见过用铁棺的,铁的东西在地下埋不了几年就没了,况且还有这半棺材水呢。这坟到现在最多六七十年,你看看这已经开始锈蚀,明显这铁棺是仓促铸之,六七十年前倒是正好战乱,黄铜不好淘换倒是真的,外面又裹了梓木,明显是掩人耳目之举。所以可知这棺中所葬者并非常人。”   “为防尸变为祸,古之秘术甚多,灵符,灵物,灵兽都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用铁链锁尸之法,要是用到铁链,一种可能是,在入棺之前,死人已经尸变,二种可能就是根本这里面葬着的就是个活物。我觉得这压根儿就是一个小水牢。”   “再者这墓中到底是所葬何人,姓甚名谁,是男是女,我仔细找过,连个纸片儿都没留下,即便是此墓被人盗过,也不可能连灵位都偷了去,上面那破墓碑都可能是掩人耳目的。所以说,这铁棺下葬之时,棺中人是没有身份的,或者是不知道身份了,更可能葬的压根儿就不是人。”他指着地上那双百丽鞋子,看了我一眼,面有踌躇,我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小声嘀咕道,“就像咱们伊爷现在这样的东西,谁还能给他个身份?”他说完紧张的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发作的意思,才长舒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听那安老汉说,这墓主是以前村中富户,后人闹文革时举家搬走了。若是安老汉没有说谎,那么这事儿就有意思了,怕是那些所谓的墓主后人,身份就有待商榷了。还有种可能就是,安老汉知道点什么,却没有告诉咱们,你们想想,他并没有见到咬死羊的那位爷,他就怎么知道是什么夜叉?”王富贵目光炯炯,压低声音说道,“我怎么就老是觉得,他是跟咱们眼巴前儿演戏呢?你们想想,他先前执意不把那死羊卖给咱,说要拿去祭什么龙王爷,我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有点不对,祭龙王那都是要宰杀鲜牲的,并且仪式很繁琐。”   “你是说安老汉有问题?”我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这面馆儿不是你带我们来的么?你以前还来吃过。”   “我是来过,上次我来的时候就觉得有点这老头有点深藏不露。”王富贵嘬了嘬牙花子,“所以这回我更多的是想探探虚实,别怪我没跟你们说,要不是出了这事儿,我也拿不准。让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把咱们留在他家里住下了。”   “没错。”老九在一边说道,“我觉得那老头也不简单,虽说看起来普通,可他身上有股子味儿,我只在四爷身上见过。”   “恩,这事儿上去再说。”我蹲下身用手电筒照着那块棺材板,上面那些暗红色的数字依然让我感到触目惊心,我伸手摸着那些冰冷的字迹,一共有将近五六十个数字,每一个字符都是用血写上去的。字迹很熟悉,往右手边偏斜。   从伊山羊从医院消失到现在,不过是三天时间,而这上面的血迹却已经变成黑褐色。“十五哥,你看看这个,能看出是什么时候写的么?”我喊了在一边沉默着的阿十五一声,他走过来蹲在我跟前,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些数字,伸手摸了一下那些暗红色的血迹,放在鼻前不断地闻着,口里带着疑惑说道,“奇怪了。”然后又伸手摸了了另一行数字,继续闻了闻,皱着眉头,眼珠一斜楞。   “什么奇怪了?”我看着他的表情像是看出点什么门道来。“什么时候写的?”   “咱们那位兄弟是什么时候丢的?”阿十五捻了捻手指,将摸在手上的血污捻成泥团。   “三天以前。”我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那就不对了。”阿十五把指尖伸到我面前,瓮声说道,“这些字儿写出来的时间都不一样,最近的这个应该是一周差不多。”然后他把手里那个小泥球掸落,然后伸手又在棺材上抹了一把,继续说道,“而这个,起码得一个半月以上了。”   “这就没错!”王富贵在一边突然插话道,“鱼爷,在你那儿他是丢了三天不假,可在我这儿,他可是丢了俩月了!”   “你是说。这俩月,他一直都躲在这里?”我吃惊的看了看这幽暗阴湿的墓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老羊啊老羊,你这是何苦。有些恨他一直都瞒着我,更多的确是一种兔死狐悲的悲凉。   王富贵叹息着点点头,“大概就是了。”他指着那棺材说道,“方才我刚下来的时候,这棺材板也是没有全部扣上的。”他又用枪管挑起地上的那件阿玛尼,说道,“这件衣服就搭在棺材帮上,开始我也是吓了一跳,以为起尸了,你们喊我我也听见了,可我又没敢出声儿,我怕这棺里有东西。我过来看的时候,就看到这半棺材水,我又没拿家伙事儿,我就用这褂子在水里搅了搅,没看着东西。看着这水虽然脏,却不像是有毒的样子,我寻思就进去捞捞看有什么东西没。我进去摸了半天,除了这几根大铁链子,就一双皮鞋,这是一只,里边儿还有一只没捞上来。”   他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他的苏烟,烟盒早就被臭水泡烂了,他苦笑着将烟盒揉成一团扔掉,我递给他一支烟,问他,“你怎么这么冒失?你怎么就知道这水没毒?”   王富贵抽了一口烟,笑道,“你别忘了我家里是干什么的,这点手段还是有的。”然后又岔开话题,说道,“我进去之后,摸了半天,一抬头看着棺材板底下有字儿,我就想合上看看。一合上就发现操蛋了。”他指着棺材上的几个铁钩样东西,继续说道,“这棺材板是有卡簧的,合上之后从里边儿推不开,你们要再不下来,我就真折里边儿了。”   我摸了摸那棺上的几个小钩子,设计十分精巧,看来当年铸造这口铁棺者也不是泛泛之辈。可他设计这个有什么用途?   我正在思虑间,老九忽然在一边说道,“若是那位兄弟真在这儿待了俩月,吃的东西跟拉屎撒尿的总该有吧?”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墓室四周,“这儿除了臭点儿,怎么这么干净?难道他在这儿是不吃不喝不拉屎的么?”   是啊,我心里忽然动了一下。这里的确是出奇的干净,除了那半棺材臭水,的确再没发现别的污迹。难道他现在还是有意识的?或者是压根儿我们都猜错了?事情根本就不是我们现在想的那样?可这衣物跟那鱼鳞又怎么解释?   这时候我身边安静的小熊突然拉开架势朝王富贵开始吼叫,阿十五跟老九也猛的将手中的雷明顿咔咔拉开保险,也对准了王富贵,吓的王富贵噌的往旁边一跳,说道,“又他妈拿枪指我。”待到王富贵跳开,才发现阿十五对准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铁棺。   “水里有东西。”阿十五斜楞着眼睛盯着棺材瓮声说道。我听到他说,赶忙让小熊噤声,摸起我的雷明顿,也对准了那铁棺。   “有东西?”王富贵愕然的看着那半棺绿水,“没有啊,我刚打里面出来。”他话音刚落,那棺中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动了一下。哗啦一声,像是水下有条鱼翻了个水花一般,声音不大,却在这阴沉安静的墓室里让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王富贵噌的一下跳到一边,拍着胸口一阵后怕,“我操,还真他妈有啊。”   我给老九跟阿十五打了个手势,示意一起过去看看。那两人点点头,我们小心翼翼的端着枪走到棺材旁边,小熊也弓着腰跟在我身后。等我们过去那棺中却又重新恢复了平静,只是那绿油油的水面上波纹尚未散尽。我悄声问阿十五,“你刚才看清楚了么?是什么东西?”   “黑的,没看清。”阿十五放低声音摇摇头,眼睛珠子兼职都快斜到太阳穴里去了,每当他眼珠斜成这样,要么就是表示很高兴,要么就是表示很不高兴。   “我也没看清。”老九也是一脸紧张,“这里边儿还能有他妈什么好东西?”   我们三人紧张的守了好一阵,可是水里那东西却再也没有露头,我压着嗓子跟他们说道,“这样不成,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得想办法捞一下。”然后扭头问富贵,“你他妈刚才在里边儿就没发现有东西么?”   王富贵一脸后怕,“没他妈发现啊,我还在下面摸了一阵。里边儿要是有东西我该能摸着啊。 会不会是掉了块土坷垃进去?”看了看墓室顶上的石板说道。   “掉进东西去不是那声儿。”我指了指上面,跟他说道,“行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咱得看个明白,你上去找安老头借点儿家伙事儿来。”   王富贵点点头答应着,我解下腰上的绳子给他栓上,王富贵钻回到洞口里,让阿二把他拉了上去。   王富贵上去以后,这荒坟下面就剩了我们三人一狗。一时有些沉闷,鼻子已经有些习惯了这里的气味儿,觉得没有刚下来时那么腥臭逼人了。防毒面具在脸上捂的难受,索性就直接摘了下来。   老九跟阿十五还是十分戒备的端着枪指着那绿油油的水面。我看着他俩脸上带着的猪鼻子,突然觉得有些滑稽。我拍拍老九的肩膀,说道,“甭这么紧张,我觉得里边儿应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最多也就是条蛇。王富贵钻里边儿摸了那么久也没出问题。”然后晃了晃手里的烟盒,“先抽袋烟。”   老九这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也把脸上的猪鼻子摘下来,使劲儿擤着鼻子适应了一下气味儿,才把烟点着,抽了几口,把烟盒朝阿十五晃了晃。阿十五摇摇头,表示不抽,依然斜楞着眼珠端着枪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我不由得再次在心里竖了个大拇哥,不愧老九说他们哥几个都是连四爷都看重的人,跟我这样的半调子一比立马就分出高低上下来了,就凭这严谨的劲儿,那三万美金就没白给。   这时候洞口,又有簌簌的落土声,一会儿阿二从洞口伸出脑袋,托着眼镜朝我们皱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儿了?听王富贵说出了什么东西?”   老九赶忙笑道,“二哥,你下来就好了。这事儿你可是专家。”然后把具体情况跟他说了一下。   听老九说完,阿二皱眉头围着棺材转了几圈儿,嘬着牙花子说道,“这水质,要说是鱼的话,也就能活个泥狗子了。”他看着那水面突然咦了一声,然后一挽袖子,朝我们嘘了一下,阿十五跟老九立刻把雷明顿对准了那绿油油的水面,阿二小心翼翼的伸出两个手指,叠指啪的迅速在水面上弹了一下,少顷,那绿油油的水面开始轻微的动了一下,我屏住呼吸,紧紧的盯住水面,知道水里的东西要出来了。   果不其然,瞬间棺中水花大作,哗啦一声,从水底窜出一条大蛇,竟有酒杯粗细,蛇头跃出水面一尺多高,啪嗒又落入水中,溅的棺中臭水四溢。   “长虫?”我吃惊看着尚在铁棺边上皱着眉头的阿二。   “是海鳗。”阿二托了托眼镜,朝做如临大敌的样的老九阿十五笑道,“行了,就是一条鱼而已。”   “海鳗?二哥,你看清楚了么?”我收起枪走到棺边,看着犹自晃动着的水面,疑惑的问阿二,“这里面怎么会有海鳗?这水能养活么?海鳗可不是海泥鳅。”   “不会错。”阿二依然扶着他那金丝眼镜,脸上笑得假假的。   我捏了捏鼻梁,让自己已经被臭味熏得有些昏沉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叹道,“先前我看着它就像一个大鱼缸,没想到它还真是一个大鱼缸。”   “没那么简单。”阿二看着那铁棺摇头说道,“那鱼给我感觉有点儿不对。”   我问他哪儿不对,他却摇摇头不再说了,只是说等着王富贵把家伙事儿取来,捞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等了好半天,王富贵终于搬着一堆东西回来了。他带了一把大抄网,还有三四米的蛇皮水管,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跟我说道,“咱们可得抓紧点了,上面雾可快散了。雾一散,咱们可就藏不住了。”   众人动手开始忙活,王富贵跟老九先用水管灌了引水,把水管放到棺材里,开始把棺材里的水往外抽。因为怕那水中还有古怪,索性先把水放干净了再用网捞。我整理着王富贵带回来的那张抄网,问王富贵,“你先前在下面真的一点儿也没感觉到有东西么?还是你没跟我说实话?”   “鱼爷,你这话怎么说?”王富贵仔细的看着手中水管流出来的臭水,随口说道,“我是像不说实话那人么?”   “呸。”我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妈就没说过实话,你忘了当初你九爷为啥满世界追你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别提了。”他一脸通红的瞥了一眼老九,老九朝他挥挥拳头,他一缩脖子,超老九谄媚道,“我那会儿不是年轻么,得罪了九爷,俗话说不知者不怪么。”   老九笑着摇摇头,继续专心致志的从棺中抽水。那铁棺比一般的棺材大了不少,半棺水业大约有一个多立方了。因为没有别的地方排水,只能是就地排放在墓室里。很快,我们脚下就全被水淹了,地上积了不少水。抽了十几分钟,那铁棺里面的水很快就要见底了。这时候藏在水里的东西也慢慢的显出了身形。   “我操。”当我看到棺底的东西的时候,我忍不住骂出声来。   棺中放掉积水之后,底下并没有淤泥,水抽的并不是很干净,大约还有三指的深浅,那水里有两条正在翻滚着的大鳗鱼,一条圆滚滚的竟是有一米多长,另一条略微小了一些,也有将近一米,噼里啪啦的甩动着身子,拍的棺材直响。跟一般鳗鱼不同的是,它们的身体上布满了乌青的花纹,在棺底扭绞在一起,竟像是两条乌青的大蛇。   王富贵,指着那鳗鱼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这,这……”   “底下还有东西,把水抽干。”我把水管从老九手中接过来,伸手探进棺材。不料此时,那条略大的鳗鱼,见我拿着水管的手伸进去,竟是噌的将身子一弹,张开大嘴朝我手咬来。   “砰!”的一声枪响,那鳗鱼瞬间被打成稀碎。散弹里德铁砂噼里啪啦的在铁棺中来回蹦着。我的手奇迹般的没有被铁砂扫到。我赶忙把手抽回来。抬头一看,阿十五手里的雷明顿枪口犹自冒着青烟,知道方才是他开朝那大黑鳗鱼开的枪。   我瞪着他,不知道该感谢他还是骂他。他咔咔拉了一下保险,斜楞着眼珠子跟我说道,“不用谢。”   “十五爷,好手段。”王富贵在一边啪啪拍着巴掌。阿十五朝他笑笑没有做声。   那鳗鱼被阿十五一枪打掉了半个身躯,灰白色的碎肉夹杂着黑红的血液溅的到处都是。剩下的那一条体型略小的鳗鱼像是闻到了血腥味儿,伸着脑袋四处碰了碰,突然一口咬住还兀自扭动着的那条大鳗鱼的残躯,开始一口一口的吞噬那条残鱼的血肉。看的我一阵心惊肉跳。   老九在一旁啧啧几声,摇头道,“可怜原本相依为命的两口子,竟然也能下得去嘴。”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叹道,“最毒妇人心呐。”我白了他一眼,甩开他排在我肩膀上的手。   “九爷好眼力,连这泥狗子的公母都分出来了。”王富贵突然在一边竖着大拇指拍了老九一个马屁。“要我说,这俩大泥狗子早就在一块过够了,这公的就算今儿十五爷没打死它,早晚也得让这母的下毒害了。我给这公的起了个名儿。”他突然嘿嘿一笑,“你们觉得叫它鱼大郎咋样?”   老九哈哈一笑,划拉着他那青嘘嘘的头皮,朝富贵说道,“我看成,那剩下的这条就是金莲了。”然后他举起手中的枪,对着那条还在蠕动着吞食的大鳗鱼说道,“那今天你九爷就做一回替天行道的武二郎。”   我赶忙拦住他,说道,“先别弄死它,留着还有用。再说,这鳗鱼雌雄同体,它们的性别可以随时变来变去的,所以死了的也不是武大郎,活着的也不是潘金莲。你这武松也当不成了。”   “那岂不是说这鱼都是二姨子?”老九一脸恶寒,撇着嘴呸了一声,“那还留着有啥用?”   “鱼兄弟说的不错。”阿二扶着眼镜架朝棺中看着,在一边说道,“这鳗鱼是一种远古鱼类,在地球上有了几千万年,算得上是活化石了,这鱼有一个特性就是雌雄同体,可以性别转换,它们用这个方法来调节雌雄个体的平衡,以维持种群的繁衍。鳗鲡科的种类也很多,大多性情凶残,同类相残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他皱着眉头继续说道,“你们看,这两条鳗鱼没有眼睛,是两条盲鳗。”   “盲鳗?”我吃了一惊,盲鳗我是知道的,是一种是靠吃死鱼腐肉为生的一种远古无颌类生物,有时也会从一些大鱼的鳃孔直接钻进大鱼腹中,先吃内脏后吃肉,吃得大鱼只剩下皮和骨头。曾有人发现在一条雪鱼体内竟有123条盲鳗,端的是恶毒无比的一种生物。   我低头仔细看了看那条正像一条蠕动着的猪大肠一般,吞食着自己同伴的那条盲鳗。心里一阵恶寒。   “不对。”我突然发现一块粘在棺材壁上的青灰色的鱼肉,上面密密麻麻的像是长了一些米粒大小的疙瘩。看起来有些眼熟。我用渔网小心翼翼的把它刮下来,用电筒照着看。待我看清楚之后,立刻打了一个哆嗦。这一小块鱼肉分明就像是先前那老道从我身上剜除来的那块肉一模一样。   我先前说过,我是有密集恐惧症的。我强忍着胃里的不舒服,跟阿二说道,“二哥,我看这鱼,是被人故意养在这里的,是一种活饲料。”   我强忍着密集恐惧症给我带来的浑身发麻,手有些不能自控的轻抖着,“尸葵。”我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背后的伤口突然开始火辣辣的疼。   “尸葵?”老九在一边看到我表情有异,好奇的看着我手中渔网上的那块碎肉,皱着眉头说道,“这就是尸葵?看起来也没什么嘛。”   “这只是卵。”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将那碎肉又抖落到棺中。捏着戴在脖子里的眉轮骨念珠,深呼吸了一下,才跟他们说道,“大家小心了,千万不要碰到这条死鱼的血肉。不然……”我慢慢的看过他们的每一张脸,“会死的很难看。”   “尸葵是什么东西?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啊。这些卵?”阿二在一边问我,我这才想起来他们数字三兄弟是不知道尸葵的。我大体跟他们说了一下那是什么东西。   阿二皱着眉头不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棺材内那条翻滚着的大盲鳗,那条盲鳗此刻体积突然像是吹气球一般粗大了一倍有余。而那条被阿十五打死的鳗鱼尸体,已经慢慢的干瘪下去了,被吸光了血肉,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皮囊。   然后那鳗鱼扭动着身躯,四处搜寻,任何一点皮肉它都不放过。   阿二突然跟我说道,“不对。”   “怎么了,二哥?”我还在慢慢的调整方才密集恐惧症给我带来的后遗症。   “你看这东西,我怎么总觉得它哪里有点儿不对。”阿二托着眼镜,指着那变得圆滚滚四处游走着吃碎肉的盲鳗说道,“我怎么有种感觉,它不像是一般的同类相残,或者肚子饿才吃掉它同伴的尸体呢?而是……”   “而是什么?”我心里一颤,我突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这条鳗鱼吃的是那些虫卵。阿二看着我继续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没错,它是有意识的在吃这些寄生虫的卵。”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这可就奇怪了,任何生物对这种恶性寄生虫都是敬而远之的,而这东西是怎么回事?故意的把寄生虫吞到体内,然后用自己的血肉来养虫子?”他用手胡乱抹了抹镜片,重新戴上眼镜,继续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如果说,是有人训练它们这么干的呢?”我盯着他说道,“很明显这东西是被人养在这里面的。”我顿了一下,指着那盲鳗说道,“就是为了给尸葵当寄主。”   “这盲鳗是原始动物。”阿二叹息道,“是不可能有意识的。怎么可能会被训练?”   “二哥,意识自然不会被训练出来。”我看着他,“但是条件反射呢?”   阿二点点头,没再说话。   “你们说。”老九忽然在一边看着我们的脚下舔了舔嘴唇,略有紧张的说道,“这水里会不会也有尸葵卵?”   “应该不会。”我安慰他道,“富贵刚才在里边待了半天也没事儿。即便是有,也被这东西吃光了。”   王富贵在一边脸色苍白,说不出话来。想必是对自己先前的冒失感到后怕了。   “这水下面还有东西。”我跟阿二说道,“得想办法把这东西捞上来,把水抽干了。”   王富贵下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尼龙的水桶。带着盖,是渔民用来装鱼的。我找了一副厚手套戴上,张罗着想把那物从棺材里捞上来。老九在一边说道,“非抓这个干嘛?怪膈应人的,直接一枪打死找点汽油泼上,一把火烧了多干净?”   “老道说过,这东西是烧不干净的。稍有不测就是大事儿。”我想着老道先前跟我说的话,这东西烧不死,遇血而生。“留着,等老道来了让他看看,说不定这东西还有大用。”   那盲鳗这会儿已经将棺中的碎肉吃的干干净净,然后像是累了一般,蜷缩在水里一动不动。我小心翼翼的用抄网戳了它几下,它懒洋洋的扭动着,并没有太激烈的反应。我一咬牙,将它抄起来,然后扔到那尼龙桶里面。老九拿着盖子早就等在一边,见鱼入桶,赶忙把盖子盖到桶上,狠狠的拧了几下。那盲鳗一下子被扔到桶里,在里面噼里啪啦的拍打了一阵,然后安静下来。   我跟老九用水管把棺中剩余的水抽出来,黑黝黝的棺材底慢慢的展现在我们面前。或许是在水里泡久了,冰冷的铁板上已经长了许多绿色的水藻,还有一些鱼鳞等杂物。清理了一下,才看清楚上面隐隐约约像是刻了一些花纹。在外面看的不是很清楚,我摸了摸身上带着的眉轮骨,壮了壮胆,一翻身跳了进去。   我厚重的鞋底踩的棺材铛的一声闷响。“嗯?”我又使劲儿跺了跺脚,“下面是空的?”上面几只电筒全部照在棺材里,一时间棺中亮如白昼。我用手触摸着铁板上的纹路,一点一点的把水藻跟杂物清除掉,几幅慢慢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八部天龙?”王富贵突然在上面惊讶的说道。“这还真是个夜叉坟?”   八部者,一天众,二龙众、三夜叉、四乾达婆、五阿修罗,六迦楼罗,七紧那罗,八摩呼罗迦。一共八幅图,此刻看起来竟然跟那罐子上的那几幅图有些相像。只是风格差异太多,这几幅图都是佛经里的怪物,也明显是出自近现代人的手笔。看到最后,居然在最后的地方歪七扭八的刻了一行英文,我把它抄到纸上。   “Devil in here。”我皱着眉头念出那一行字,王富贵在上面惊奇道,“怎么还有洋文?这难道卖着个洋鬼?这说的是啥意思啊?鱼爷。”   “这里有个魔鬼。”老九拍拍他的肩膀。   我心里也是好奇的很,为什么这里边儿还有外国人的事儿。要说在这种棺材里出现英语的可行性也不是没有,因为民国那个时候在中国的外国人不少,再就是那时候的留洋学童特别多,会用英文的也不稀奇,可是跟这几幅画出现在一块就有点儿不搭调了。八部天龙是佛教护法怪物,要说让洋人造这么一块东西,可能性不大。他们信的是耶稣,而这八部天龙却实实在在是佛教里护法的东西,在洋人眼里除了基督教其它教派都是异教徒,都是需要消灭的对象。   除非,这字儿不是跟画一块刻上的。果不其然,我仔细看了一下刻痕,虽说几十年过去了,可依然能分辨出这几个英文像是被人用匕首使劲儿刻上的,并不是刻得太深,与那些图画圆润自然的刻痕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这里咱们不是第一批人。”我叹了一口气,“我觉得这是一个警告,或者说是提醒。”   “有可能。”王富贵点点头,又问道“会不会是伊爷?”   “不是他。”我摇摇头,“这个刻了很久了。”我继续清理着边边角角里的水藻,清理到最后,发现这棺材底的四个角上各有一个拳头大的圆洞,里面依然泛着腥臭的绿水,居然是直接通到铁板下面的。   “铁链。”我看着那四个圆洞,突然有些明白了先前那四根大铁链是做什么用的了。我让富贵把铁链递进来,我试了一下,刚好能够塞进去。我把伞兵刀拔出来,固定到一根铁链上,跟铁链一起续入那圆洞中,往上一提,伞兵刀刚好卡在下面,我试了试,美制的合金钢可以承受住这个分量,于是我让他们都把匕首拿出来,我依法炮制,把铁链固定好,翻身跃出棺材。   我们四人,一人把住一根铁链,分四个角站好。   “准备好了么?”我手心里冒着冷汗,不知道我即将打开的是什么,或许这棺材就是一个潘多拉的盒子,这铁板下面封印的就是某种灾难。   “起!”我们四人一起发力,那沉重的铁板咔嚓了几声,缓缓的从棺中被我们抬起。   哐当一声,铁板被我们抬出扔到一边。那铁板下的景象终于完全显露在我们面前。我看着摆在我面前的东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他妈的什么东西?”老九在一边骂了一句。   铁板下面依然是绿莹莹的半棺臭水,只是这水里漂浮着一具尸体。那尸体身上没有任何衣物,或许都在水中泡烂了,毕竟几十年前衣料都是棉纺或者丝绸,并没有现在的化学布料,很容易就会腐烂掉或者被微生物分解掉。它其实也不用穿衣服,因为覆盖着它的身体的是密布的一层鱼鳞。   “有了。”我把手中的雷明顿子弹上膛,往水中照了照,“在这下面,哥几个小心点。”   铁板下面依然是绿莹莹的半棺臭水,水里影影绰绰的有个完整的人形,半沉在水里。水面上飘着一些头发样的东西。看样子那尸体尚未腐烂,不知道是用了什么防腐的法子。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诡异。被那棺中水反上来的灯光,绿莹莹的照着几个人的脸,一时显得有些鬼气森森,我看着那水里的东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怎么弄?”老九在一边抓了抓头皮。   “先看看情况。”我一时也没了主意,先前以为这是这只是一具空棺,仅仅是被人用来饲养那尸葵与盲鳗的。没料想这棺底却另有乾坤,我暗骂自己糊涂,既然是棺材,又不是衣冠冢,就定会有死人。想来那盲鳗被养在此间可能就是为了护尸之用吧。   我心里敲着鼓,有心就此罢手,毕竟我已经知道了伊山羊在此处躲着,这个线索已经足够了。不宜再在此停留太久,多留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变数。我看了看表,我们已经在这下面待了两个多小时。现在已经是将近中午了。这棺中死人是谁,我并不关心,况且我也不是王富贵,刨人坟墓,终究并非君子所为,总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儿。可就这么走了却又有点不甘心,毕竟这里好像与闵王台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正在思虑间,突然我身边的小熊突然竖起耳朵,开始朝着棺材大叫,紧接着砰砰砰,耳边枪声大作。吓了我一跳,“谁开枪?”我大叫着跳到一边,一转脸看到又是阿十五端着雷明顿正在朝棺中狂射。我赶忙大叫,“十五哥,住手住手。别开枪。”心想这斜眼儿怎么这么暴力啊?动不动就开枪。   阿十五打完弹匣里的子弹,斜楞着眼珠看了我一眼,从腰里取出子弹继续将雷明顿装满。咔咔将子弹上膛,继续对准棺材,朝棺中扬扬下巴跟我说道,“这东西是活的。”   “活的?”我被他的话吓得一愣。“什么活的?”我看了看王富贵跟老九,他俩也是紧张的端着枪,一脸吓到的样子,只有阿二依然托着眼镜还是那么面无表情。王富贵有些僵硬的朝我点点头,指着棺中跟我有些结巴的说道,“方……才这东西是动了。”   “活尸?”我心里扑腾扑腾的一阵乱跳,心想不能就这么倒霉,就遇到这东西了吧?我紧张的端着枪慢慢的靠近那铁棺,手心里满是冷汗。小熊在我身边突然咬住我的衣角,呜呜了几声,像是不要让我过去。我捏了捏它的耳朵,安慰道没事。   棺中此刻一片狼藉,原本藏在水里的那具尸体已经浮出,只是头颅藏在长长的杂乱的头发之中看不清楚样子,身体早就被阿十五开枪打烂,即便是活尸也死的不能再死了,白森森的骨头茬子,青黑色碎裂的皮肤碎的满棺材都是。我强忍住胃里的翻腾,口中默念,“老兄对不住了。看在我刚才给你孝敬了过滤嘴的份儿上,您大人有大量这次就原谅我们吧。”   “不对。鱼爷你别念了。”王富贵忽然在一边说道,“这就他妈的不是个人。”我瞪了他一眼让他别胡说八道,咱们这已经很不道德了,死人也曾经是人,死者为大,不要口无遮拦。   他指着那已经残破的尸体说道,“你看看他身上,不是人皮,是鱼鳞!”我顺着他手指看去,果然,那青黑的尸体表面在手电筒的灯光下反射这冰冷的光泽,却并不是光滑的皮肤,而是一片片紧密的鳞片。先前它沉在水中,我还以为她身体青黑色是因为用了什么防腐之法,现在看来竟然丝毫不像是人类。我看着它身上那些鳞片,心里突然一动,这鳞片,怎么那么像我口袋中那两片?我从口袋中翻出那两片鱼鳞,在手中跟棺中那东西身上的比较了一下。果然是一摸一样,大小也都差不多。   “捞上来看看。”我跟富贵说道。“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说着我抄起那大抄网就要去捞,此时忽然从背后传来一声大喊,“快住手,小心!”就在此时,棺中那具鱼人尸体突然弹起,朝我扑来。   我还未来得及躲闪,一边的阿二阿十五老九王富贵已经同时朝棺内开火。那东西瞬间被打了个稀碎。只剩下半片头颅,掩藏在红灰色的毛发中。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如筛糠一般颤抖。   从洞口里先后钻进来两个人,一个是小如,另一个居然是安老汉,先前喊我住手的也正是他。   小熊站在我的身边呜呜叫着,叼住我的衣服,想让我从地上站起来。小如赶忙跑过来跟王富贵一起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我站了几下都没成功,双腿软的像泡在热水里的两根面条。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突然出现的安老汉身上。阿十五把枪口垂向地面,却把身体转向安老汉的方向,眼睛斜斜愣愣的,藏着些许戒备,此刻的安老汉一甩先前萎靡怯懦的形象,双目如电,颌下花白的短须如钢针般直立着,竟是隐隐有些将帅之风。   他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阔步走向那铁棺,拍着棺材往里看了几眼。我咬着牙从地上挣扎起来。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了。小如有些担心的问我,“没事吧?”   我强笑了一下,说没事,又问他,“你怎么也来了?”   “我在上面听到开枪,不放心。”他转头打量了一下这墓室,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我摇摇头,“上去再说。”王富贵在一边悄悄的戳了戳他,眼神瞟向安老汉,悄声问道,“这位怎么也下来了?”安老汉突然拍着棺材哼了一声,转过身来朝我们冷声说道,“我要是再不来,你们还不把天捅破了?”   阿十五面无表情的面对着他,咔咔拉开手里猎枪的保险。安老汉瞥了他一眼,将旁边装了那盲鳗的尼龙桶晃了晃,把盖子拧开,往里看了看。没有说话,伸手把它搬起来,就要往棺材里倒,阿十五立刻把手里的枪举起来对准他,他仿佛没有看到一般,哗啦将桶里的盲鳗倒入棺中。我赶忙过去把阿十五手里的枪口压下来,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朝老汉问道,“安大爷,您这是?”   “我再叫你一个警察同志。”安老汉放下手里的桶,冷哼一声,“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要做什么,我也不想问。”他目光炯炯,“现在你们也已经找到你们想找的东西了,还是请回吧。”   我跟王富贵对视一眼,王富贵不置可否的撇撇嘴。小如走到棺材边上,往里看了一眼,摇摇头。   “好。”我叹了一口气,知道安老汉身份不简单,原本我也有些想停手了,已经知道了伊山羊曾经在这里栖身,虽然她躲在这里藏身的缘故还不是很明了,但是我也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一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更多的是我们的好奇心在作怪,只是没想到这棺材里还真的有一个怪物,还险些把我伤了,一直到现在我的双腿还有些酸软。我敢笃定,安老汉知道的肯定比我们继续瞎搞下去知道的更多。既然安老汉现身了,再查下去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既然他肯暴露身份,就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安大爷。”我朝他抱抱拳,“此间也不方便多说了,晚辈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安老汉没有说话,弯腰看了看被我们扔在一边的铁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朝我们摆摆手,声音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喃喃道,“都是天意啊。走吧,走吧。”   招呼人把墓里的乱七八糟清理一下,准备重新将铁棺复原,安老汉朝我张张嘴,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我提着枪走到棺材旁边,用电筒照着那棺中臭水中被散弹打的支离破碎的诡异尸体,想到那位伊家小太爷八成也成了这般模样,我心里郁结的喘不动气。   被安老汉重新倒入棺中的那条一肚子尸葵的盲鳗,在残破的尸体中间翻滚着,那被阿十五用枪轰掉半个脑袋的头颅,突然在水里一歪,剩下的半张脸一下子从那堆红黑色的头发里露了出来,黑漆漆的眼窝子空洞的对准我,看的我身上直冒凉气。我下意识的把枪举起来对准它,心有余悸的看着它。突然从它张开的嘴巴里,钻出一节青黑的东西,扭动了几下,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条盲鳗。我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那盲鳗作怪。看着那鳗鱼在那尸体中钻来钻去的,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心里一阵毛骨悚然。我强忍着要吐出来,仔细看着那具尸体,这才发现,那尸体只剩下了一身青黑满是鱼鳞的皮囊,再就是从被打碎的皮囊里露出的森森白骨。皮肤与骨骼之间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了肌肉组织。胸口到脖颈被阿十五打了个大洞,我居然在被打碎的胸腔里面看到一条已经死掉的盲鳗,只是比先前那两条更大,竟是有碗口粗细,被安老汉放回去的那条鳗鱼正如先前一般在,翻滚扭动着吞噬那大鳗的尸体。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鱼人怪方才并不是真活着,它突然跳起咬我原来是它体内这条大盲鳗作怪。   看着它张开的嘴巴里,满是细密尖利的白牙,哪里还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条满口利牙的食肉鱼。真不知道它是天生怪物,还是如王富贵口中的变异。突然又想起那大公羊身上的伤口,阿二曾说更像是被大号的水虎鱼咬的。大约就是这类的怪物吧,可显然并不是我眼前这一只。   四处都显得那么邪异。   阿十五看到我的举动,立刻端着枪跳了过来,一言不发,朝棺中鱼怪尸体瞄准,举枪就要打,我赶忙把枪放下,阻止道,“别开枪,十五哥,没事,是我眼花了。”   这棺中的鱼人尸体到底是谁,难道民国那时候也出了那罐子的事儿么?这怪物居然是活着的?那这里面的盲鳗跟尸葵又是怎么回事儿?会不会都是从那罐子里钻出来的呢?在这铁棺中长了七八十年。那到底又是谁把它们养在这里的呢?伊山羊既然选择在这里藏身,并且竟好像是住在这棺材里面。肯定是有缘故。想起我身上被老道挖出的尸葵,恍然明白,原来竟是出自此处。   我看了安老汉一眼,发现他也正一脸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那铁板上的花纹,可能是感觉到我看他,便抬头冷冷的瞥了我一眼。   我心里琢磨着,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来路?开始的时候是他跟我们说这荒坟是无主的,后来王富贵跟老九说他不简单,我还不以为然。此刻看来,他显然并不像是向他自己跟我们说的那样,对这坟一无所知。可又觉得奇怪,既然他像是知道此间秘密,为何开始却不阻止我们下来?而是选择在这个时候再跑出来阻止我们?   小如一脸复杂的走到我身边,指着那铁棺问我,“鱼爷,这东西就是咬死羊的那东西?”我吐掉胸中的闷气,摇头苦笑,“还说不准。”   在安老汉的监督下,棺材很快又恢复成了它原本的样子。看着眼前重新变回一具漆着黑漆金色寿字头的梓木棺材,谁又能想到它里面竟葬了那么邪异的东西呢?我让大家先走,我,小熊还有安老汉留在最后。   我朝棺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老兄,无论你是人是妖是魔是佛。今日老鱼得罪之处,实乃情非得已,死去万事空,你无论以前收了多少苦难,却还有这么一个好归宿。有你那鳗鱼朋友陪着你倒不是很闷。”我摸出剩下的白将,重新摆在棺材上,“老兄,我也要去找我的朋友了,你喜欢抽过滤嘴这事儿我上去就给你办。”   安老汉在一边冷冷的听我絮叨完,叹了一口气。跟我说道,“快走吧。他听不懂你说话的。”   “听不懂?”我看着安老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却更多的是有些酸楚。它自然是听不懂。我点点头,把绳子系在安老汉的腰间。看着安老汉被一点一点拉上去。我朝站在一边的小熊招呼道,“咱们也上去吧?儿子。”   小熊扭头四处看了看,见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才把它的脚从地上挪开,朝我哼唧了几声,爪子点点地上,我隐隐约约看到地上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我用电筒照了一下,就见小熊的脚边放着一串项链样的东西,我走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一个金属的牌子,有条细链子穿着它,上面写着几个英文字母。   “Neville?”我蹩脚的念出上面的单词,这是一个名字,奈维尔。我翻看着手里的牌子,突然觉得有点眼熟,这不是美国大兵的铭牌项链么?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   我问小熊,“这是哪来的?”小熊朝棺材吼了几声。   恩?从这里面来的?我怎么没注意?   恩?我看着那棺材突然愣了一下,将手里的链牌装到兜里,捏捏小熊的耳朵。“Good boy,come on,we gotta go.”我说。   回到地面上,雾气已经消散了不少,只是天还阴沉沉的。能够透过薄如轻纱的淡雾看到不远处的沿海路,我摘下防毒面具,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恍若隔世。   我把枪递给老九,然后脱下身上腥臭的衣服,让大家把枪都包到里面。我一边整理着身上的泥污一边问小如,“你不在家里看着那俩丫头,怎么也跑来了?”   “你说是我自己来好,还是那俩亲自跑来的好?”小如无奈的笑着摇摇头,然后把对讲机递给我,说道,“您那俩妹妹,可都不是什么好相与。我要是不来,她俩指不定生出什么事儿来呢。您还是抓紧给报个平安。”他看了一眼在一边收拾东西的阿大继续笑道,“两分钟喊一次,吵的老大在上面都神经衰弱了。”   我刚接过对讲机,里面就开始哧哧啦啦的响,兔子在里面喊,“兔子呼叫小如,兔子呼叫小如,听到请回答,呕哇。”   我朝小如嘘了一下,学着小如的声音捏着对讲机说道,“小如收到,请指示。呕哇。”   “立刻向我报告我姐夫的情况。呕哇。”   “对不起,兔子。”我装出一副悲痛的声音捏着对讲机给小如做了个鬼脸。   “对不起什么?”兔子一愣,声音突然开始变得有些颤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小如在一边咧着嘴就要抢我手里的对讲机,我打开他伸过来的手,朝对讲机继续说道,“因为你姐夫我饿了。呕哇。”   我把正在被兔子喊的吱哇乱叫的对讲机丢给小如,看了一眼安老汉。他此刻又恢复了他先前那般模样,看起来跟一般怯懦的老渔民没有什么分别。我问老九要了一包烟,递给他一根,他显得有些拘谨的接过去,我给他点着,问他,“安大爷,这坟……”安老汉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脸上有些萧索的说道,“你们要是真想钓鲈鱼,老汉可以找个地方让你们钓个过瘾。如果是要钓别的鱼,还是请回吧。”说完转身摸起一把铁锹,开始一锹一锹的朝那个洞开始填土。再不回头接我的话。   王富贵看着他的背影嘀咕道,“装神弄鬼。”然后舔着嘴唇悄悄问我,“这老家伙怎么弄?要不要……”他捏着拳头做了个打的动作。   我摇摇头,看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此处离海边并不远,甚至透过薄雾可以看到安老汉那个面馆。因为快入冬了,旁边不远处的几个虾池子的水面看起来有些荒芜。我看着眼前的忙碌的安老汉,也找了一把铁锹,跟王富贵使了个眼色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帮安大爷填上这洞。”   王富贵明白我的意思,把先前我给他的手枪递给我,便跟老九他们收拾东西回村,只留下小熊趴在一边看着我跟安老汉填土。   很久没有干体力活了,加上方才在下面受了些惊吓,铲了几下我额头便见了汗。再看安老汉,却是一脸平静的挥动着手中的铁锹。我尝试着跟他扯闲篇,他也一言不发。气得我心里直骂娘。   最终,那个坑被填满了。安老汉拍拍身上的土,扛着铁锹就要往回走。我赶忙喊住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铭牌在他眼前晃了晃。他一下子盯住我,寒声问道,“谁让你拿里边的东西的?”   “您认识这个?”我把铭牌放在手中,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安老汉把手里的铁锹往地上一插,眯着眼睛看着我,良久之后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终于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安大爷。”我将手掌握起,“请您相信我,我们没有任何恶意。我们只是来找一个以前的兄弟。而我那兄弟……”我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道,“我相信您肯定是知道的。”   “你的那位朋友。”安老汉脸上居然带了某种莫名的苍凉,他看着那荒坟喃喃道,“他住在这里两个月,我怎么能不知道?这里莫说是被挖开了这么大的洞,就是动了一棵草我也清清楚楚。”他看着我,目光迥然,“若不是我知道你们为他而来,我又怎会让你们下坟?”   我屏住呼吸,突然举得心酸,老羊啊老羊,你这是何苦。我沉默了很久,才鼓起勇气问眼前的老汉,“他,现在还好么?”   “给我你手里的东西。”老头没有回答我,而是朝我伸出手。他的手很大,很粗糙,上面满是常年拉网磨出来的老茧与伤疤。我把那铭牌递给他,等着他告诉我伊山羊的消息。   老头摸索着那个铭牌,用手指一点一点的把上面的锈色与泥土搓掉。“奈维尔。1938.他来自德州。”他沉浸在某种情绪里面,他突然抬头问我,“你贵姓?”   “铁。”我朝他抱抱拳,“我叫铁鱼,大爷你叫我小鱼就是。”   “嗯。”他把手里的牌子重新递给我,我有些诧异的接过来,“既然你拿出来了,你就留着吧。也没什么用了。”他叹了一口气,突然问我,“小鱼兄弟,你说咱们这个世界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这个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子?我回答不上来。   “我们这些人,这些花花草草,虫兽鱼鸟。”他说。“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此刻的脸上满是迷茫与苍凉,紫铜色的脸上满是刀刻斧凿一般的皱纹。我不知道眼前这个老人的身份,先前他只是一个普通卖面的老人,有一手做汤面的好本事。可万没想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看着蹲在一边正无聊的吐着舌头的小熊,心中百般滋味,若不是它去追到那只死羊,怎么会知道伊山羊竟是在这荒坟中躲了这么久,想必几天前他给我打电话时,也不是真的在京城吧。而眼前的老汉,仿佛浑身上下都藏满了秘密。就像那老道士一般,不知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难言之隐。   “你在想,我为什么这两个月为什么知道他躲在这里,却又没做什么吧?”老汉突然笑笑,“想必你们知道明望台的事。”他顿了一下,看着北方,我知道那边明望台村的方向。“已经死了太多人了。而他跟我一样,也不想再死人。”   我听着他的话,隐隐约约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不想再死人?跟他一样?伊山羊跟他一样?这老头到底是干什么的?   “你们帮不了他。”他突然扭头看向我,“也救不了他,他现在的样子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一般。所以……”他继续说道,“你们还是回去吧。”   “帮不了也得帮,救不了也得救。”我吐掉嘴里的烟头。“不管他现在什么样儿,我都得管。”我叹了一口气,“我跟她老婆说好了的。”   安老汉看着我半晌没说话,突然跟我说道,“25年前,也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可他一直做了25年都没做到。”   “25年前?”我眉毛突突的跳了几下,觉得这事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安老汉看着我半晌没说话,突然跟我说道,“25年前,也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可他一直做了25年都没做到。”   “25年前?”我眉毛突突的跳了几下,觉得这事儿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难道这老头说的是伊笑升他们的事?我刚想开口问下去,就听到不远处马路上有汽车的响动。我朝那边看了一下,却是两辆军绿色的勇士从远处开过来。老头看着开过来的汽车,再不说话,拔起插在地上的铁锹,朝村子走去。我紧随其后,想再问点什么,老头却一脸的不想理我的表情。憋得我直想骂娘。   快走到马路上的时候,我却发现那两辆军车停下了,我看了安老汉一眼,他却好像没看到那军车一般,继续往前走,脚下却似乎有意识的在躲开那两辆车。   还没走到近前,那两辆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跳下几个大兵,手里都提着95式步枪,我咧咧嘴巴。也有些本能的想离他们远点儿。毕竟我现在身上不好看,腰里还别着手枪,很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来。   这时候,那几个大兵又从走到车后打开后箱板,从上面跳下两条威武的德国牧羊犬来。那两条狗跳下来之后,也不乱叫。只是定定的站在那里等待命令,看的我羡慕不已。我看了一眼跟在我屁股后面磨磨蹭蹭一脸懒相的小熊,琢磨着是不是也应该把它找个地儿去军训一下,这个家伙除了吃饭泡妞什么也不会。   走到近前,有个大兵看到我们了。出声喊住我们,问道,“你们干什么的?”安老汉一下子站在原地不动了,看着那几个大兵没有说话。我刚要说话,却见安老汉悄悄地给我摆了一下手。我只好闭嘴跟在他身后。   那大兵端着枪过来,看了看安老汉,又狐疑的看着一身狼狈的我,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你们干什么的?”   “长官。”安老汉脸上突然堆出了一脸笑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在海边讨生活的人。他谄媚的笑着,“我们是安家庄的。”又伸手指着我说道,“这个是我的侄子。”   那大兵一脸怀疑的打量着我们两人一狗,最后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一身的迷彩陆战装说道,“你是他侄子?”我点点头没敢说话。此时身边的小熊突然懒洋洋的朝那两条蹲在一边的德牧叫了两声,那两条原本安静的德牧看到它,突然站起来也朝它吼了几声,牵引着他们的两个大兵赶忙勒令他们安静。小熊一脸懒洋洋的朝它们走过去。我赶忙借过去抓小熊的机会,躲开那个大兵怀疑的眼神。   那车上下来一个大兵朝先前盘问我们的大兵说道,“办正事儿要紧,别浪费时间了。红姐催了。”   那大兵听到战友喊他,就不再盘问,就跟我们说道,“最近附近有军事行动,你们不要到处乱走。”安老汉赶忙点头称是。我听到那人说红姐,心里咯噔咯噔猛跳了几下,难道这是小红的人?我差点没忍住要跑过去问他们打听一下罗玉函的情况,我使劲儿掐了自己几下,才忍住那股冲动。   那几个当兵的牵着那两条大狗朝我们来的路上走去,我心想坏了,这是奔着那荒坟去的。我扭头看了老头一眼,却见他却毫不在乎的拍拍身上的土,跟我说道,“走吧。”我跟着他往前走了一段路,离那两辆军车远了一点,我一把拉住他,担心道,“那边怎么办。”   他回头皱眉看着我的一脸担忧,就摇头叹道,“由他们去吧。”我心想这老头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他们明显就是奔着那荒坟去的,带着狗闻着味儿来的,一去看到那坟就知道有问题,再看到那新埋的土,不就立刻怀疑到我们了么?你当我是真的警察啊?一旦他们要查起来,别的不说,就我那几把枪就没法解释。再说了,那坟里的东西,能见光么?   老头貌似看出我的担忧,就跟我说道,“他们知道的比你们多。”然后又看着我腰里藏枪的地方,说道,“老汉不怕他们找,你们呢?为了少生事端,你们快走吧,后生,你听老汉一句劝。”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强。”   我一听就明白了,他这是借着这事儿赶我们走啊。我心中五味陈杂,说不上什么感觉,却一时又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跟着他继续往回走,只能回去之后,换个地方住,另图后计。   一时心中烦乱,走了几步,遇到了站在路边等着我们的老九跟小如。老九看着我一脸低沉,问道,“怎么了兄弟?”我没好气的看了安老汉一眼,说道,“回去再说吧。你拿对讲机喊一下让他们现在开始收拾东西,咱们换地儿住。”   “怎么回事儿啊?”老九捏着对讲机有点不明白的问我,“安大叔这儿不停好么?怎么就要换地儿?”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指了指后面那两台勇士,悄声说道,“看着吧,马上就来事儿。具体回去我跟你们说,现在让他们收拾东西,咱们一到就走。”   安老汉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老九捏着对讲机喊了几声。小如突然在一边问我,“鱼爷,小熊呢?”   “怎么回事儿啊?”老九捏着对讲机有点不明白的问我,“安大叔这儿不停好么?怎么就要换地儿?”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我指了指后面那两台勇士,悄声说道,“看着吧,马上就来事儿。具体回去我跟你们说,现在让他们收拾东西,咱们一到就走。”   安老汉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往前走。老九捏着对讲机喊了几声。小如突然在一边问我,“鱼爷,小熊呢?”   “小熊?”我这才发现原本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大狗早已不见踪影。除了方才它去逗引那两条军犬,才让我们从那大兵的盘问下脱身。刚刚我只顾着摆脱那几个大兵,倒是把它给忘了。不过我倒是不担心它,因为它大多数时候显得比我还要聪明。我回头四处找了找,没有看到它的身影,看到身后那两辆军车的时候,却突然觉得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里面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我看一般,让我觉得浑身上下的不得劲儿。我有种直觉,那车里一定藏着一个我认识的人。   “算了,它比咱们都精。”我有些烦躁,尽量不去多想。跟小如说道,“先别管它,它能自己回去。咱们先走。”   “要不还是找找吧?”小如有些担心。“要真丢了咋办?”   “咱们都丢了它都丢不了。”我摆摆手,“走了。”   我们一行回到那间小宾馆,桃子跟兔子早就在门口等着我们了,小歪在一边愁眉苦脸的抽着烟。见到我回来,立刻像盼来了救星一般,跑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嘴巴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我问他这是个怎么茬儿啊?   他偷偷地瞥了站在一边的两个女孩儿一眼,兔子朝他一瞪眼,他立刻打了个哆嗦,不敢说话。我脸上挤出几丝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高兴些,看着桃子跟兔子,说道,“你们俩欺负小歪了?”   俩女孩儿朝我哼了一声,双双给了我一记卫生球,活脱脱两个小阿十五,然后俩人拉着手扭头朝院里走去。我一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小歪看到她们俩走了,才朝我开始诉苦,两个丫头见我们出去很长时间也不回来,就开始闹着要去找我。幸亏小如还算是靠谱,开始还能稳住兔子,后来实在不行了,连兔子也稳不住了,就答应她们他先去看看情况。就留下了小歪自己看着这俩丫头,小歪没有小如那一身本事,长得又让俩女孩儿看着讨厌,就很是吃了不少苦头。小歪说完之后,用一脸同情的目光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我说你别这么看我。他砸吧了几下嘴,不再说话,扭头也走了。   小如跟老九也是一脸同情的拍拍我的肩膀,没说话,也进去了。   我站在门口一咬牙,抬脚也迈进了院子。进了院子,看到院子里站了几个人。王富贵阿十五他们也站在那里,还有两个跟安老汉岁数差不多大的老渔民围着地上一个东西在那看。我走到富贵身边问他,“怎么回事儿?”   富贵朝地上的东西努努嘴吧,说道,“你看看这个。”   我哭笑不得的看了看老九跟小如,他俩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在一边嘀嘀咕咕。“九爷。”我拍着老九的肩膀,老九撇着嘴看着我说,“鱼爷,自己拉的屎自己擦,可不带拉别人下水的。”然后飞也似的跑了。我看着他这样,气的我牙根儿直痒痒。   “鱼爷。”小如笑呵呵的走过来,跟我说道,“你又没做什么坏事儿,你紧张什么。那俩丫头无非就是担心你罢了。进去哄哄就没事儿了。”   “对啊。我怕她们做什么?”我听他这么说,觉得底气足了一点。一咬牙抬脚迈进大门。   来到院中,见到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安老汉正在与两个渔民模样的人说着些什么,那个叫小月的妇人站在一边,看到我进来,略显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冲她笑笑,看到王富贵正倚在院子里的树上抽烟,看着安老汉在那说话。   先前那只被安老汉绑在木板上的死山羊头上拴着一个可笑的大红绸花,放在院子当中显得说不出的诡异与冰冷。   王富贵看到我进来,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眼睛里满是询问,我苦笑着看了安老汉一眼,朝他摇摇头。他把手里的烟头掐灭,然后悄声跟我说道,“看见没?老头还在装神弄鬼呢。”   我点了一根烟,看着安老汉在那皱着眉头在那指指点点。那两个渔民可能就是先前他让小月去喊来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跟安老汉一样,也拥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身份。我越想越是觉得心里烦躁。索性不再去想,我看了看地上那死羊。它那半阖着的眼睑下面透出一丝灰暗的淡金色。我不敢再看,抬脚走进房中。   路过洗手间,阿十五与阿二正端着两个盆从里面出来,看样子是冲澡了。见到我回来,随口跟我打了声招呼。我此刻也觉得身上愈发的粘臭。我回到自己房中,见到桃子与兔子正气呼呼的坐在我的床上等我。桌上放着一个不锈钢的小盆,里面是一盆热气腾腾的面条。   “你俩吃了没?”我笑嘻嘻的看着她们,一边问她们一边伸手端起那盆面条,桃子没好气的伸手把面条从我手上夺回来,捏着鼻子说道,“先去洗澡再吃。”   “一会儿面该坨了。”我有抢过来呼啦啦的用筷子扒拉了几口,滚烫的面条烫的我直吸气,心里暖暖的,一时觉得心里痛快了不少。   桃子在一边看着我吃面,眼圈红红的。有些心疼的用毛巾给我擦着脸上的脏污。又从包里取出一身干净的衣服,放在一边。我几口把面吃完,抹抹嘴巴跟她们说道,“你俩赶快收拾一下,咱们准备走。”   “出什么事了?到底。”桃子有些担心的问我。我喝了几口面汤,把盆放到一边。把衬衣脱下来,说道,“一两句说不清楚,一会儿车上跟你们说。”一脱衣服,背后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血把衬衣粘住了,一下子撕下来,疼的我呲牙咧嘴的。桃子赶忙拿出药包过来帮我处理了一下。我胡乱用湿毛巾擦了擦身上的脏臭。换上衬衣。   这时候小如从门口走进来跟我说道,“都收拾差不多了。现在走还是吃饭休息休息再走?”   “现在走。”我把钱包扔给小如,“你去结结账,往多了给。”小如点点头走了,兔子在一边问道,“怎么还往多了给啊?怎么没见你在聚美斋这么大方啊?你是不是看上人家那个小媳妇儿了?”   “别胡说八道。”我把口袋里的那块铭牌掏出来递给桃子,“你看看这上面都写着什么,上面的字儿我认不全。”   桃子接过去认真看了看,眉毛不经意的跳了一下。我问她怎么了?她赶忙摇摇头说没事儿,这是一块美国军人来证明身份的名牌。上面写的是一个来自德克萨斯州的叫奈维尔的美国大兵。应该是二战时候的东西。我说你怎么知道的?   她撇着嘴把牌子反过来,给我看,上面居然还浅浅的刻着两行汉字。全民协助,助华洋人。先前我倒是没有太注意上面还有这两行字。全民协助,助华洋人。这的确是是某个特殊时期的产物。我们现在偶尔还会在电视上见到这两句标语,暂且不说当年的政治与战争目的,单是说那一群满怀热血的美国小伙子,背井离乡,带着美国的先进武器,飞机还有现代战争知识不远万里来到千疮百孔的中国,帮助国民政府抗击日本鬼子。这个奈维尔恐怕也是当年那群年轻人里面的一员,只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他为何会躺在那荒坟之中。   “小熊呢?”桃子突然放下那牌子,皱着眉头朝我问道。“怎么没看着它?”   “小熊呢?”桃子突然放下那牌子,皱着眉头朝我身后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着它?”   “那个什么,我给它派了个活。”我随口搪塞道,“可能一会儿就回来。”   “什么活?”她一脸不信的表情,“它能干什么?”   “你以后就知道了。”我心虚的把衣服穿好,提溜起放在床上的包。跟两个女孩儿摆摆手,“咱肘。”   出了门,见到阿十五三兄弟跟老九几个人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背着包等在院子里了。小如站在一边拿着钱包正在跟那个叫小月的妇人推让着。安老汉依然与那两个渔民蹲在一边摆弄那头死羊仿佛没有看到我们一般。   我走到小月旁边,跟她说道,“大姐,给你你就收着。住店给钱天经地义。”小月有些不好意思的拢了拢垂下来的头发,脸色微红的攥着手里的几张红色的钞票说道,“这也太多了。”   “没事儿,下回我们再来,咱们再一块算。”然后我找了一张我的名片,递给她,瞥了安老汉一眼,跟她悄声说道,“这是我的电话。要是有什么事儿需要我们帮忙,就打给我。”   她点点头,把名片收好,眼睛里满是担忧的看着她的公爹。   “那我们走了。”我背上包,我们一群人走出了这间小旅馆。   我把身上的违禁品都放到另外两辆车上,让王富贵与老九两辆车先去找住宿的地方,条件不论。主要是要安全,别太张扬。我则跟小如开车回到了先前遇到那两辆勇士的地方,找一下小熊。虽说知道它鬼灵精怪,可终究是有些不放心。   从我回到旅馆再驱车回来,不过也就半个小时。而原本停在路边的那两辆军绿色的勇士却已经不在了。我暗暗长舒了一口气,看来他们并没有发现太多异常,我开着车来回在路上转了三趟,确定没有发现那些大兵了,才敢把车停下。跟小如说道,“你留在车上看着这俩丫头,我下去找找小熊。”   “我也去。”桃子不容分说的打开车门跳下车。   “你别添乱。”我没理她,她蹭的一下跳到我面前,一下子把腿掰到耳朵根儿。一脸威胁的朝天空踢了几下脚。   我计算了一下她绷紧的大长腿的力度与能给我带来的伤害度,最终我还是妥协了。我心想她要跟我去也好,若是再碰上那几个大兵,有个女孩儿陪着倒是更好说话了。顺着原路往回走,一直走到那座荒坟,除了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脚印,哪里还有小熊的踪影?   这下奇怪了。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真丢了吧?先前我仅仅是以为小熊遇到同类,一时贪玩,以前也有这种情况,它平时孤独惯了,城市里大狗又少,小狗们又不爱带它玩。有次它遇到一条大金毛,追着人玩了大半天。难道他被那几个当兵的带走了?   我站在荒坟面前努力地回忆着,桃子也是一脸焦急的四处搜寻,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哥,你不说小熊在这么?你到底让它去干什么活了?怎么不见了?”   我看着地上的那些脚印,朝她嘘了一下,让她别说话。地上的脚印,除了先前我们留下来的美式靴子花纹脚印,还有另外几个别的脚印,也应该是硬底儿靴子踩出来的,想必就是先前那几个当兵的留下的。中间还夹杂一些梅花样的脚印,有茶杯粗细,想必是那两条德牧的。小熊的脚印也掺杂其中,很明显的比那德牧的脚印大出了一大圈。   很明显他们在荒坟这里逗留了有一段时间,我看了看被我跟安老汉埋上的新土,却并未动样。奇怪了,那几个当兵的不是为了这坟而来?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我突然想起来先前从那勇士里透出来的目光,刺得我如芒在背。那会是谁?我此刻敢肯定那坐在车里没露面的人一定认出我来了,坐在车里的会是谁?小红?罗玉函?我心里开始莫名的躁动。如果真是罗玉函,她为什么不出来与我见面?她到底有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知道?难道她不知道我是为她而来的么?   我心里此刻酸酸的,看着眼前正在着急的小桃,一时有些恍惚。桃子见到我脸色不对,赶忙过来扶住我,担心的问我,“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捏了捏太阳穴,跟她说没事。心里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里老是变得有些容易激动恍惚。在底下见到伊山羊的衣服时,我现在都没有办法再去回忆那个状态。   伊山羊?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们是为了伊山羊而来。   我心里此刻突然有些酸酸的,看着眼前正在着急的小桃,一时竟是有些恍惚。桃子见到我脸色不对,赶忙过来扶住我,担心的问我,“哥,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捏了捏太阳穴,跟她说没事。心里却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心里老是变得有些容易激动恍惚。在底下见到伊山羊的衣服时,我现在都没有办法再去回忆那个状态。那种无力,绝望,悲愤,与颓然,让我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我原本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伊山羊的衣服?我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他们是冲着伊山羊来的。我迅速冷静下来了,这么说在海边被小熊发现的那个夜叉真的是伊山羊?如果真是他,也就是说,在海里开的那几枪并没有杀了他?要不然那几个大兵怎么会往这里跑?我此刻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王富贵曾经说过,那东西拿枪都对付不了。真不知道这是伊山羊的幸运还是不幸。   我突然在想,如果我真的要见到了现在的他。我会怎么办?我能救了他么?想想那荒坟下面的奈维尔,变成了一棺材鱼饲料了。安老汉说我救不了他。我摸着腰里的短枪,心中想到,如果我真的救不了你,那我一定要亲手送你上路。我的兄弟。   “这就是你们下去的那个坟?”桃子蹲在那荒坟的残碑前面,伸手触摸着那冰冷的石头。“下面到底有什么?”她仰着头问我道。   “就是那个奈维尔。”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摸了一支烟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口,捏着手里的烟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件事没做,我赶忙在对讲机里让小如从我包里把临来的时候在加油站买的,那几条白将军给我送上来。   一会儿小如夹着剩下的一条半白将军,从马路上走过来。笑眯眯的递给我,也不多问,只是四处看了看,又皱眉问道,“没找到么?”   我摇摇头,接过他手里的烟,摆在那坟前。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却最终也没说出来,心里想反正里面是一外国人,我说的话他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小莬呢?”我问站在一边跟桃子嘀嘀咕咕的小如,“在车里玩手机呢。”小如耸耸肩膀。   “咱们走吧。”我吐掉嘴里的烟头,用脚狠狠地踩死。   “不找小熊了?”桃子皱着眉头看着我,一脸的怒意。   “它不在这里了。”我指着地上的几行脚印,跟她说道,“它且丢不了呢。它是一条能办大事儿的狗。说不定……”我拍拍桃子的肩膀,“你哥的下落,就落在它身上了。”   “你保证。”桃子看着我的眼睛,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与疲惫。我心疼的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拢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我保证。”   “鱼爷。”小如突然指着不远处的几座小山问我,“那是什么山?”   “哪儿?”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几座青绿的小山矗立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因为先前有雾,我们并看不到原来那边还有几座小山。原来是在这里。我心里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丝山。”我跟小如说道,“那下面,就是明王台村,出事儿的地方。   一望苍茫见远山,丝河相对俨重关。烟笼螺髻添新沐,雨点峨眉失旧弯。 海气东连罨青昼,奎峰南接碧孱颜。与图千载夸名胜,应有灵仙在此间。   丝山,海曲县北,峰高百五十丈,东临沧海,西对河山。山势迥环,遍山溪水,林木葱郁。丝山北麓,有驻跸岭、驻跸庙。这里曾是秦始皇的古战场,曾屯兵于此,唐太宗李世民东征时亦曾驻兵于此,并敕令尉迟鄂公监修“驻跸庙”。清光绪《日照县志》记云:“有褚遂良书,今存残碑数十字”可予佐证。岭内有卸甲休息的地方。只是如今山岭村庄尚在,庙宇已不复存在了。山上多洞,丝山还是古文化的发源地之一。这里有旧石器遗址、岳石文化遗址、龙山文化遗址、商周文化遗址和汉文化遗址。相传山上还有个仙人洞,吕祖还曾在此修仙,洞中有泉眼直通大海。几年前我还曾爬过丝山,只是那些遗迹已经都被国家发掘了,没有留下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即便是有,也是些高古的民用器物,文化价值远远大于它的金钱价值。   我坐在车后座上,像个导游一般在车上跟他们讲解着丝山的来历。   看着窗外的景色,我们此刻几经辗转来到了沿海路上,窗外就是碧波千里的黄海。海水一如既往的平静的涌动起浪花,哗哗的拍在沙滩上。因为这个季节海边并无游人,一群一群的贼鸥海鸟落在沙滩上追随者潮水,偶尔被翻滚的浪潮惊起几只海鸟,它们在太阳下舒展盘旋,美丽至极,那种生命的流动让人忍不住的赞叹造物主的伟大。造物主的仁慈在于能够让世间万物生灵互为平等,尽管这个世界并不平等。有飞来飞去的雁鹏鹰隼,也就有打洞的耗子,嗜吃腐尸排泄物的蛆虫。我们应该感谢他给予我们这么一具躯体与灵魂让我们自由的思考与活动,让我们自以为是的凌驾于其它物种之上,然后肆意的屠杀这个世界上的其他生灵,与破坏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我此刻突然明白了安老汉要说什么,这个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子的?   “那为什么叫丝山?”桃子在一边出声打断我的思绪,“那里是不是出产蚕丝什么的?”   “一种说法是,因位山上有水悬流如丝,故名丝山。”我看着好不容易被我带动起情绪的桃子,继续说道,“还有一种说法就是,远古的时候,咱们现在所处之地还是一片汪洋大海,丝山也只不过是一座礁石小岛罢了。后来沧海桑田,地壳变迁,海水退至现在的地方,丝山才得以浮出水面,变成一座小山。”   “那为什么叫丝山?”桃子在一边出声打断我的思绪,“那里是不是出产蚕丝什么的?”   “一种说法是,因位山上有水悬流如丝,故名丝山。”我看着好不容易被我带动起情绪的桃子,继续说道,“远古的时候,咱们现在所处之地还是一片汪洋大海,丝山也只不过是一座礁石小岛罢了。后来沧海桑田,地壳变迁,海水退至现在的地方,丝山才得以浮出水面,变成一座小山。”我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丝山,“除此之外它还有个传说,传说这座小山上以前漫山遍野都是桑树,山下村子里的人,都是以养蚕为生,这里的蚕吐出的丝柔滑如水,美丽非常,特别是村里的一个叫做鸢瑗的姑娘织出来的丝绸最是美丽,她用这蚕丝做出来的衣服寒暑不侵,冬暖夏凉,沾水不湿。远近闻名,人也长得漂亮,方圆百里的人都以拥有一件鸢瑗姑娘亲手织出的绸衣为荣,可是她在村中却没有亲人,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别人问她的时候,她只是笑笑却不回答。后来好景不长,就在一天鸢瑗姑娘上山采桑叶的时候,忽然就再也没有回来。   像大多数美丽的传说故事一样,这位垣媛姑娘也有一位深爱着他的小伙,名字叫做潮生,他得知自己的恋人失踪以后,就上丝山去寻找。可是他走遍丝山大大小小的山头,找遍所有的山洞,山涧。都没有发现他恋人的身影,到了最后,潮生在山顶上的丝泉外面发现了鸢瑗的一只绣花鞋。潮生嚎啕大哭,以为恋人被野兽害了性命。正在他悲痛欲绝之际,突然有个老翁飘然而至,告诉他鸢瑗姑娘是被海龙王派出来的夜叉从眼前的泉眼里面掳走了。要救鸢瑗回来,就必须跳下这个泉眼,才能到龙宫里把鸢瑗姑娘救出来。说完之后,那老翁便从身边的鱼篓里面取出一条鱼,在手中变化成一条光芒四射的丈长的大铁枪,交给潮生。告诉他,入海之后此枪可以引着他前去龙宫。说完之后,那老翁便消失不见了。海生这才知道是遇到了神仙。朝着老翁消失的地方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手拎铁枪,跳入冰冷的泉眼。”   “果然,在那条被老翁用鱼变出的铁枪指引下,海生便很快从泉眼游入大海,找到了龙宫。躲过了巡海夜叉虾兵蟹将找到了正在替龙王纺织绸缎的鸢瑗。可怜的鸢瑗被锁在海底的一根大铁链上,当朝思暮想的恋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鸢瑗姑娘哭着跟海生说出了自己的秘密,原来鸢瑗姑娘原本就是海中的一条鸢鱼,因为贪恋丝山上美丽的蚕丝,才留在村中不肯回海,与潮生的相恋更是犯了海中大忌。她的事情被龙王得知之后,便派夜叉把她抓回来,并且惩罚她何时织出的绸缎铺满整个海底,才会重新还给她自由。海底何止千万里,要用多少时间,多少蚕丝才能铺满啊?于是潮生便仗着自已一身本事,用铁枪挑断锁链,带着鸢瑗逃离海底,从那泉眼返回人间。龙王知道此事之后,大怒。   龙王知道此事之后龙颜大怒,卷起风浪掀翻了所有在海上的渔船,并且派巡海夜叉上岸去抓他们。村中的渔民害怕得罪龙王爷,于是就把鸢瑗与潮生两个人抓起来,用鸢瑗亲手纺织出来的绸缎把两人绑起来,从丝山上面的黑涧沟里扔了下来,两个人便活生生的摔死在丝山脚下。在两人死后,原本漫山遍野的桑树,却刹那之间全部枯萎了。”   “后来呢?”一直在低头玩手机的兔子却突然抬起头问我道,“海龙王放过那些村民了没?”   “鸢瑗与潮生死后,那送给潮生铁枪的老翁又出现了,看到鸢瑗与潮生的尸体,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丝山往后无桑树,自此鸢飞伴潮生。说话间便将二人尸体点化成两条织鱼,放到大海里面。原本还在发怒的龙王见到这个老翁,不知为何也不敢再为难村民,只是朝老翁鞠了三个躬,带着巡海夜叉回龙宫了。从此之后丝山之上再无桑树。一直到现在,这里的村民又在山上开发桑田,依然是失败了。”   “丝山往后无桑树,自此鸢飞伴潮生。这样也好,这样他们两个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桃子在一旁喃喃道。   “那个老翁是什么人?为什么连龙王都要给他鞠躬?”兔子在一边插话道。   “是姜子牙。”我望着车窗外面,追逐着浪头的海鸟,“丝山下面不远的地方现在还有一个太公庙,香火鼎盛。”   桃子翻身从车坐后面吃力的拿出一包东西,摆在我面前,我一看,正是被小熊抗来的我那把祖传的大铁枪。我说你拿它做什么?   桃子摸着那如流云一般花纹的镔铁枪,说道,“你说,你这把枪会不会就是传说里德那把枪?你看看,也是一条鱼。”   我摇摇头,笑道,“巧合而已。要是这真是传说里的那把枪,我岂不就是潮生小熊不就成了姜太公了?”   “那谁是鸢瑗?”桃子撇着嘴巴看着我,“我哥还是罗姐姐?”   “鱼爷。”正在开车的小如突然跟我说道,“你先前是不是说看到一辆京牌的红奥迪来着?”   “是啊。”我问他,“怎么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一辆?”小如突然猛打方向,坐下的小切诺基轰鸣着在沿海马路上转了个圈。一辆红色的奥迪TT跑车,与我们擦肩而过。   “鱼爷。”正在开车的小如突然跟我说道,“你先前是不是说看到一辆京牌的红奥迪来着?”   “是啊。”我问他,“怎么了?”   “你看看是不是这一辆?”小如指着一辆红色的奥迪TT跑车,轰鸣着与我们擦肩而过。   “追。”我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铁枪,手心冒出了一层汗珠。小如舔着嘴唇,脚底猛的踩住刹车,手里一打方向,白色的jeep车在马路上轰鸣着漂移了一个圈,车身在并不宽绰的沿海马路上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把车头调了过来,我大叫一声,“好小如。”   小如嘴里说了一声,“坐好了。”然后坐下的V8发动机吼叫着,直如一头白色的猎豹,开始捕猎一只正在它爪下逃生的红色羚羊。桃子跟小兔死死的靠在座位上,两张小脸变得煞白。   我捏着对讲机开始呼叫老九与王富贵,让他们火速过来支援。他们收到消息之后,立刻朝我们的位置赶过来。   而在我们前面奔跑着的红色奥迪,仿佛知道我们在追赶她,也猛的加快了速度,越野车终归是越野车,V8发动机也比不上奥迪跑车的速度。眼看着它渐行渐远,即将脱开我们的视线。   小如那白净的脑门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知道他与车都已经到了极限。终于,那辆红色的奥迪TT在拐了几个弯之后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   小如懊恼的砸了几下手里的方向盘,我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是你的错。不要紧,她还会出现的。”我让小如把车停在路边,把他替下来,让他休息一下。我下车,看了一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此处已经看不到大海了,却依然能够听到海浪拍击沙滩的哗哗声。旁边是一块大石,石上刻了三个大字,山海天。我深呼吸了一下湿润的空气,鼻子里充满了那种淡淡的大海独有的腥味儿。心情好了一点。不多时,身后机器轰鸣,王富贵的猎豹与老九的牧马人从我身后开了过来。王富贵一行人跳下车,走到我身边问道,“鱼爷,又出什么事儿了?”然后四处看了看,又问我,“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那部红奥迪。”我揉着太阳穴,跟他说道,“方才又出现了,我们追到这里,却又不见了。我总觉得不知道哪里有点儿不对。”   “你这次看清楚了没?”王富贵皱着眉头盯着我,“车里坐着的真是那位?”   我摇摇头,看着站在一边拿着本子不知道在划拉什么的小如,跟富贵说道,“是小如先看到的。”小如听到我说到他,然后朝我走过来,刺啦一声,从本子上撕下一张纸来,递给我。我接过来一看,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小如画的就是方才那辆红奥迪与我们迎面而过的瞬间,用极简索的线条勾勒出一辆疾驰中的轿车,画中的车玻璃后面坐着一个女人,虽是画的极简,我却也一眼就认出了画中人。更让我感到心惊的是,那车牌,小如特地用炭条加重了颜色,京V 87201。   先前因为紧张我倒是忘了去注意车牌,没想到小如的观察力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细致如斯,倒是着实让我吃惊了一下,因为当时我们与那奥迪车是迎面行驶,双方都是一个很快的速度,在那种时候,别说记下车牌号,并且看清楚里面司机的样子,一般人就连反应过来会车都很难。   我把小如的画递给王富贵,王富贵嘬着牙花子看了看,用眼角瞟了一下小如,说道,“小如哥儿,你看清楚了么?那车里真是这个女人?”   小如点点头,老九从一边走过来,从王富贵手里拿过那画看了看,划拉着头皮说道,“这位就是那位伊爷的夫人?”然后他吧嗒着眼皮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问他怎么了?他终于还是摇摇头说没事儿,然后又岔开话题问我,“咱那位熊爷呢?没找到?”   我摇摇头,说道,“丢不了它,它比咱们精。”   王富贵跑到一边打了个电话,然后告诉我道,“我刚托人查了查,这个京V的牌号,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我想摸一根烟,在身上兜里翻了半天却也没翻到,这才想起,那烟斗留给那位助华洋人了。王富贵扔了一盒苏烟给我,我接过来点上。   “这个牌号在京里没记录。”王富贵皱着眉头说道,“京V啊……鱼爷,你可知道这在京里能再车上挂个V字儿的都是什么人么?”   我点点头,这些事儿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在中国,京V字打头的车,那就是代表着那车得主人伸手可以摸着天的意思。09年阅兵,胡总书记的检阅座驾就是京V字儿,那可就是真真的天字一号车了。京V又分两个系列,带红V的系列车是属于中央警备局的。而京V0是总参机关,V1-V3无一不是大人物的座驾。还有一些家属车也是京V字打头,V6之类,却从没听说过京V8字打头是哪方面的车牌。   “是套的假牌子?”我从老九手中把那画抽回来,喃喃道,“87201,我相信这不是一个巧合。”   “也未必是假的,有些东西靠咱们的手段是查不到的。京V的牌子,一般人也真不敢挂。”王富贵若有所思道,“难道开车的真是小路?她要是有什么事,直接告诉咱们不就成了?,为什么非得搞这些事儿?即便是我跟伊爷有点不对付,可终究还算是世交,有什么事儿,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恩。”我点点头,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你说她会不会是在躲什么人?”   王富贵嘬着牙花子半天没说话,我看了看围在我身边的人们,桃子与兔子两个丫头都坐在车上玩手机,没下来。老九阿大,阿二正在四处打量着那块刻着山海天的石壁。小如依然拿着本子低头划拉着什么。阿十五与小歪正在检查车子。一切都显得平和而宁静。   “总能弄明白的。”我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把那张纸折起来装到兜里。桃子这时候从车上跳下来,看着路边的那三个大字说道,“咱们这是在哪儿?”   “这不写着么?”我弹掉手里的烟头,“山海天。”   桃子皱着眉头跑过去,把我弹出去的烟头踩死,然后用纸巾包着捡起来,皱着眉头跟我说道,“不许乱丢垃圾。”   我看着她撅着的小嘴,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便取笑道,“美国人都不扔烟头的么?”她白了我一眼,把那包着烟头的纸巾放到路边的一个垃圾桶里,我笑着说道,“出去受受帝国主义美国老大哥教育就是不一样,知道五讲四美三热爱了。”   “美利坚合众国也五讲四美三热爱么?”王富贵似笑非笑的看着正在丢垃圾的桃子,突然从口袋里揪出一块脏兮兮的卫生纸,捂在鼻子上使劲儿擤了一下鼻涕,然后笑眯眯的把手纸团成一团嗖的扔向那个垃圾桶。纸团飞到垃圾桶的外面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王富贵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老啦老啦。”然后一边叹气一边摇头晃脑的朝垃圾箱跑过去,弯腰把那纸团捡起,丢到垃圾箱里。然后才又抽着鼻子走回我身边。朝我怪模怪样的耸耸肩膀。我问他,“你干什么呢?”   他看着桃子耸耸肩膀,说道,“没事儿。”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根本不可能是你想的那样。你以后少他妈给老子出这样的妖。”   “我想什么了?”王富贵一脸若无其事的看看我,“你知道我想什么?那你想没想?”   桃子皱着眉头看着我们说道,“你们俩干嘛呢?”我听到她问,便松开揪着王富贵的手,说道,“闹玩儿呢。你四处看看吧,这里就离丝山不远了。前面不远就是太公庙。”   “噢。”桃子抬头往四周看了一下,然后又淡淡的问我。“那车里的是我嫂子么?她为什么不见咱们?”   “还说不准儿。”我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百味陈杂,“对了,桃子,以前你哥跟你说起过,你们家有什么很厉害的亲戚朋友什么的么?”   “很厉害的亲戚朋友?”桃子一脸愕然,“要多厉害的?我有个表哥是练散打的,算不算?”   “我说的是那种……”我手里比划了一个大圈儿,“当官的,当大官儿的。”   “当大官儿的?”桃子皱着眉摇摇头,“从我爸妈走了以后,我们家就很少有亲戚朋友登门了。即便是有,我也不知道。”说完之后,她脸上的莫名的苦涩,让我心里一软。我知道,他们兄妹从小就尝遍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桃子妹妹。”王富贵突然在一边插话道,“你嫂子娘家是做什么的?”   “很厉害的亲戚朋友?”桃子一脸愕然,“要多厉害的?我有个表哥是练散打的,能用手劈砖头,算不算?”   “劈砖头的不算!”我手里比划了一个大圈儿,“我说的是那种……当官的,当大官儿的。”   “当大官儿的?”桃子皱着眉摇摇头,“从我爸妈走了以后,我们家就很少有亲戚朋友登门了。即便是有,我也不知道。”说完之后,她脸上的苦涩,让我心里一软。我知道,从她父母去世以后,他们兄妹从小就尝遍了人世间的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桃子妹妹。”王富贵突然在一边插话道,“你嫂子娘家是做什么的?”   “我嫂子的娘家?”桃子突然愣了一下,抓着脑袋想了半天,然后迟疑着说道,“好像……没听他们说起过。”   “哦。”王富贵耷拉着眼皮哦了一声,然后有意无意的扫了我一眼。   “那边有人来了。”阿十五突然走过来跟我们说道。“是军车。”   我扭头看了看,空旷的柏油马路上前后都只有我们这一伙人,并没有看到有别的过往的车辆。虽然这个小城是一个旅游城市,这个季节也鲜有游人,不过我们所在的山海天这个地方,也不应该寂静到这个局面。   阿十五看着我一脸的疑惑,继续跟我说道,“在另一条路上,两辆勇士。离咱们还有两公里左右。”他指着公路的拐弯处说道,“一拐弯应该就能看到。”他话音刚落,果然从远处断断续续的传来了的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我赶忙招呼大家回到车上,我点着发动机。突然又一次的没了方向,手边对讲机里传来王富贵的声音,“鱼爷,咱们去哪儿?”   “往前走吧。离开这里。”我一踩油门,切诺基吼叫着朝前方奔去。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我们只是一群不速之客。我们没有容身之处,甚至此刻我都已经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找伊山羊?找罗玉函?找小路?老道啊老道,你怎么还不来,你让我来了,可是我又能做什么?下闵王台?要从哪儿下?下去做什么?无数个疑问在我心里喷薄欲发,让我变得眩晕,我落荒而逃,却没有方向。   当我把车停下来的时候,脚下已经没有柏油马路,只是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两边的小山上,尽是已经落了大半叶子的高大乔木,偶尔夹杂着几棵怪模怪样的黑松。后面再也听不到那两辆汽车的声音,不管他们是不是来找我们的。我的逃跑好像只是因为本能想躲开他们。   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我知道他们此刻比我更迷茫。我把头靠在座位上,捏着对讲机有气无力的问,“十五哥,甩掉他们了么?”   “暂时没有追过来。”阿十五对讲机里说道。   “鱼爷,他们也未必就是来抓咱们的。”王富贵说道,“咱们是不是有点过于敏感了?”   “小心无大错。不为别的,就咱们车上这些家伙事儿,就足够咱们下半辈子吃公粮了。”我把车子熄火,把头从车窗里钻出看了看。   “哥,咱们这是跑哪儿来了?”桃子好奇的看着车外的景色。   “丝山往后无桑树,自此鸢飞伴潮生。”我打开车门跳下去,跟她们说道,“咱们现在离丝山不远了,这几座小山也算丝山范围了,你看到没?”我指着旁边小山半腰里的一座半掩在树林里的建筑说道,“那里就是太公庙。翻过这个山头就是明王台。”   “鱼爷。”一直坐在后面的小如说道,“我总觉得有点不对。”我看了他一眼,他皱着眉头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咱们一直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从咱们一进日照,到安老汉那儿,又到这里。”   我点点头,他继续说道,“我觉得,如果那奥迪车里真的是小路的话,你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或许是想告诉咱点什么。”我刚摸出一根烟点上,蜷缩在车座里的兔子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我问她怎么了?她一脸没精打采的摇摇头说没事儿。我把烟用手捻死,跟小如说道,“刚才那车出现的是不是有点突然?我一直没注意它在咱们前面。”   小如点点头说道,“我开始也没注意,好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等我反应过来,它就到跟前儿了。”   我闭上眼睛,回想着小路几次出现在我梦中的情景。第一次,我在医院,她穿着一身火红飘然而至,责怪我为何给伊山羊喝了那么多酒。第二次,我在店里,她提着的黄布包裹,包里那只青黑色的小手在我心里挠的就像是塞进去一窝小老鼠。第三次……   第三次,老道说,“你还没死,你却在这里装什么死人?”我想起我梦醒了,老道看着我的拿似笑非笑的眼神,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难道那些真不是意外?而是小路真的能用某种方法跑到我的梦里去?还有那个叫寻机的老道,到底是什么来路?我为什么就这么信了他?即便是他从我身上挖出了那条海搐子,我就要无条件信任他么?我掐了掐眉心,觉得一阵头痛。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上了一个大当。一个无比巨大的深坑,在我面前,我正在不知不觉的往它靠近,所有的人都在等着我跳下去的那一刹那。   我是一条鱼,他们给了我足够让我咬钩的诱饵。   “哥……哥。”桃子在一边晃着我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是一条鱼,他们给了我足够让我咬钩的诱饵,我仿佛已经预见了我悬空在鱼钩上那种无力的挣扎。   “哥……”桃子在一边拍着我肩膀,“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这个世界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珠黑亮并且清澈,长长的睫毛微微翘着,直如两颗璀璨的宝石。   51.   “兄弟,咱们还往前走么?”老九在对讲机里问我,“要不先回市区?我找在这边的兄弟给咱安排了酒店,带五颗星儿,海景房,推开窗户就是大海,倍儿浪漫。怎么着?试试去不?这两天大家这也都累坏了。”   “不行。”我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快四点了,“恐怕咱们已经被人盯上了,咱们要是往回的话,指不定多少人等着咱呢。”   “山那边就是出事儿的地儿。难道你们就不想过去看看么?”我翻了一副蛤蟆镜架在鼻子上,朝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对着后视镜摸了头发两把,让我的脑袋上的毛寸朝天竖起来一点,然后手里猛的一打方向盘,JEEP车咆哮着爬出路边,往旁边的山坡上冲过去。   被老九花大价钱改装的小切诺基这时候就显示出它的性能来了,虽然通往山上的路并不算是太陡,刚刚好能够容下一个车身,上面尽是散落的石头与灌木,不知道多少代的香客,开辟出这条小路。JEEP车毫不费力的越过路上的障碍,闷吼着往山腰冲过去。山路的颠簸让身边原本无精打采的兔子开始兴奋的尖叫,桃子则略有担忧的紧紧地抓住把手,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我操,鱼爷,能不能别这么玩儿啊?”老九从对讲机里传过来的每个字里都透出心疼。“玩坏了不好修啊。”他咬着牙说。   “你们来不来?”我哈哈大笑着踩住油门,“爷爷生在天地间,不怕朝廷不怕官,梁山泊里住一世啊,好酒好肉赛神仙……”我怒吼着,狂笑着,JEEP车颠簸的把我们从座位上弹起再落下,兔子在一边给我打着拍子,嘴里嘿哟嘿哟的给我和声。   小山不高,只有百米不到的样子,那太公庙,就在半山腰,虽然看起来觉得很短的距离,JEEP车却爬了好一阵,我从后视镜里看到老九的牧马人也晃晃悠悠的跟在我们身后不远处上来了,却没有看到富贵的三菱猎豹。   “富贵呢?”我在对讲机里问,“日本车不行啊?”   “他那车刚改了烧气儿,上不来。”老九在对讲机里幸灾乐祸道。   富贵在对讲机里呵呵笑了几声,说道,“你们玩吧。我跟小歪一会儿步行着上去。”   那小庙前面有块小空地,有20十米见方的样子,上面的青石板非犀利长满了杂草,看起来有些荒芜。我把车停在那空地上,兔子还没从兴奋中脱离出来,还一直在那嘿哟嘿哟的喊。小如手里拿着一瓶水,一脸谄媚的在那给她喂水,兔子嘿哟一声,他就举着瓶子给她灌一口,活脱脱一条哈巴狗。我就搞不明白,原本是一条大好的青年,怎么瞬间就变成一条哈巴狗了?   我摸摸他的头说,你这都能够跟小熊拜把子了。他一拨楞脑袋,朝我嘿嘿了几声。我呸了他一下,开门招呼桃子下车。桃子下车伸了一个懒腰,没有穿外衣,里面有些紧身的毛衣被抻起,露出白花花的一抹腰肉。我的心脏扑腾的莫名跳了两下,暗骂自己无耻。老九的牧马人没有被改装过,底盘比那切诺基要低一些,有些地方被磕下去几块油漆,老九从车上跳下来,嘴里骂道,“可他妈上来了。”然后立刻心疼的检察着他的宝贝车,看着那几处擦伤嘴里不断地撕拉着凉气。   几年前我来过此处,这里也曾算是一个景区,那时候此间还有几个做旅游的假道士,招了几个漂亮的女孩儿做解说员,诓骗游人人的香火钱。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香火鼎盛,可眼前的小庙却显得破败不堪,老旧的庙门岌岌可危,墙漆剥落,一副颓败的景象。不知道是因为旅游季节已经过去的原因,还是另有别的原因,让这里变成了一座荒庙。   庙前一座石碑却是古物,一头巨大的赑屃驮了一座丈五高许的石碑。碑上刻了一些铭文。是一些石鼓文,大体上就是记载了姜子牙封神之类的一些故事,只是年代久远已经被风腐蚀掉了大半文字,原本的年代也看不出来了,只是看那赑屃的摸样倒是像东西汉的石刻样式。   “这个,我跟你哥还来做过拓片。”我指着那石碑跟桃子说道,我叹了一口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虽然现在并没有确定伊山羊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可我心里知道情况不太乐观,现在我身后车里的袋子里还装着在那荒坟下找到的他的鞋子与衣物,这些我都还没有跟桃子说过,怕她往坏处想。还有那在店里发现的鳞片,小护士的短信。可不知道为什么,可我总有种感觉,事情并没有它表现出来的那么坏。   桃子咬咬嘴唇没有做声,我突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活泼开朗的她开始变得有些沉默了。全没有了上几天那种年轻女孩儿特有的青春劲儿。伊山羊说她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怕她憋坏了。   “桃子。”我尝试着想跟她沟通一下,“我相信你哥不会有事儿的,说不定明天咱们就能找到他,安然无恙的。”   突然而至的山风有点凉,她抱着胳膊缩了缩头,我回车上找了一件衣服给她披上,“你饿了不?”   她摇摇头,正在说话间,老九骂骂咧咧的跟阿十五朝我走过来了。我问他怎么回事儿?他跟我说,“妈的,不省心啊,刚出来这半天,家就被人抄了。”   “慢点。”我一时有些糊涂,“怎么档子事儿?”   “她妈的,老子的白金汉被扫黄组查封了。几处买卖也都出了问题。”老九捏着电话一脸的阴郁,“连兄弟们也被抓进去四十多号。”   “什么?”我大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   “有人要整我。”老九拿着电话按了几个号码,然后暴躁的将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价值几千块的电话在青石板上碎裂成无数碎片。   “你先别着急。”我皱着眉头拉住他。   “妈的,这几个局长都他妈的不接老子电话了。”老九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有人要整我。”老九拿着电话按了几个号码,放在耳边喂了好久。然后暴躁的将手里的手机摔到地上,价值几千块的电话在青石板上碎裂成无数碎片。   “你先别着急。”我皱着眉头拉住他。   “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皱着眉头问他,我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老九虽然是个黑社会,可是个公认的好人缘儿。黑白两道基本也没有过不去的人。虽说有几个仇家,却没有这么大能量的人,能够指使动扫黄组,刑警队抓人。白金汉是一个洗浴中心,在我们当地白金汉有个别的绰号,叫做市政府的澡堂子,从这名字就应该能听出老九的能量有多大,08年全国扫黄扫黑,全市的洗浴中心KTV会所关了百分之八十,只有老九的白金汉依然车水马龙。所以任谁家出事儿,都不大可能轮到老九头上。   “你不是认识那个刘局长么?”我问他。“没打听出来?”   “刘他妈个比,连电话也不给老子接。”老九脸阴的都快滴出水来了,浑身杀气腾腾的,我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他在我面前一直都表现的很不像个黑道人物,更像是个不太成熟的大男孩。此刻他身上那种黑道人物的霸道与阴鸷完全被激发出来了。身边的温度像是骤然降了好几度。桃子在一边怯生生的看着暴怒中的老九,紧了紧衣服。我让她先回到车上去。   小如听到老九在外面大骂,赶忙从车里跳出来,看到老九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悄悄的问阿十五,“九哥这是怎么了?”阿十五斜楞着眼睛,吐掉叼在嘴里的草棍儿,一脸不以为然的瓮声说道,“被人抄了几家买卖而已。这就压不住了。”   “去他妈的。”老九暴躁如雷,“他们抄的不是买卖,抄的是他家九爷的脸。”   “九哥,你先别着急。先搞明白是谁在弄咱们。”小如大体明白明白了出了什么事儿。 然后他抱着电话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要出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我递给老九一支烟,“你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得罪人?”老九此刻冷静了一些,把头凑过来把烟点着,“干我们这工作的,哪天不他妈得罪人?”   “能有这样动作的,肯定不是一般人。”我皱着眉头,隐隐觉的这事儿并不是那么简单,好像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打击黑社会。因为在一般情况下,政府要是有什么对黑道的行动,像老九这样的大流氓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消息。大多数类似的行动,对老九来讲只是走个过场而已。而这次,很显然不是,这么大的事儿,老九居然没接到任何风声,并且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迅速的查封抓人,这能是一股什么样的能量?   “四爷知道了么?”我看着在一边若无其事的阿十五三兄弟,心想这三位到底什么来头,怎么出了这种事儿,他们三个好像毫不相干的样子?   “我还没给他打电话。”老九抽了一口烟,烟雾里面的脸慢慢变得平静,看来是已经冷静下来了。“不过,我相信他一定知道了。只是这种事儿,他老人家一般不会插手管。”他狠狠地嘬了一口烟,把烟头扔掉,狠狠地用靴子碾死,说道,“要是连这种事儿也惊扰到四爷,我这些年就白他妈混了。”   “九哥。”小如在一边打完电话走过来说道,“有点眉目了。”   “恩?”老九皱着眉头看着他,“什么眉目?”   “恩,好像是这么回事儿。不是市里要整咱。”小如顿了一下,有些忧心忡忡的继续说道,“好像办咱们的人,是京里直接下来的人。”   “京里的人?”老九皱着眉头说道,“咱们什么时候得罪了京里的人?消息可靠么?”   “你还记得,曾经有个姓张的条子么?”小如跟他说道,“就是那个在咱们场子里输了钱,借了高利贷,后来还不上,被雷子他们追帐,后来被你你知道了,就放了一马那位。”   “恩。”老九点点头,“记得。哦,是他。”   桃子从车上拿了几瓶水过来,递给我一瓶,给了老九一瓶。老九拧开矿泉水瓶子,猛的灌了几口,然后将瓶子里剩下的水全部都浇在头上,他那晃了晃脑袋,冰凉的水珠从他那青嘘嘘的头皮上甩开来。他张大嘴巴吸着凉气,没有喊出声来。   “这事儿是什么时候出的?”我喝了一口水,问他,“怎么这会儿才得着信儿?”   “一个小时。”老九捏的手里的矿泉水瓶子咯吱咯吱的,他抬头看着我,朝我伸出一根指头,“一个小时,从开始到现在,一个小时。我折了40个兄弟,四家买卖。”   “你说,这一个小时,他们到底经过多长时间的部署呢?”我看着他,“如果是临时起意要打你,那未免有点儿太利索了,咱们那些官老爷,没这么快的效率。更何况小如说是从京里下来的人。若不是临时行动,那在你跟我来日照之前,他们怎么不行动?”老九面无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继续说道,“难道他们就是为了等你走?我看未必啊,射人先射马,擒贼要擒王。他们有这么大动作,还不直接把你打死,他们非得等着你回去报复他们么?”   “所以,稍安勿躁。”我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先回去一趟看看情况?未必就真有那么糟糕。”   老九嘬着牙花子趁量了半天没说话,这时候阿二突然拿着一部手机走过来,递给老九,“四爷的电话。”   老九被吓了一跳,赶忙把手在衣服上抹干净,接过电话走到一边,换了一副恭敬的表情,“四爷,我是小九。”   电话的时间很短,只听见老九在一边说了几个好好好,是是是。然后一脸古怪的把电话还给似笑非笑的阿二。   我问他,“四爷知道了?”   老九点点头,“恩。”   “他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说……”老九吐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他说,让我做好现在的事儿。”   电话的时间很短,只听见老九在一边说了几个好好好,是是是。然后一脸古怪的把电话还给似笑非笑的阿二。   我问他,“四爷知道了?”   老九点点头,“恩。”   “他是什么意思?”我问他。   “他说……”老九吐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他说,让我做好手头的事儿。”   “小如。”他扭头把一边的小如叫过来,“你给雷子打个电话,让他们最近都安生点儿,他们要封就封,要抄就抄。由他们弄,进去的兄弟,有黑底儿的先往外捞着,没有黑底儿的,先不管,他们找不到什么茬口,24小时就放出来了。剩下的几处买卖,要是还没被查的,就关门上板儿歇业放假。”   小如点点头,“好,我去办。”说话间就开始打电话。   “恩,还有。”老九皱着眉头补充道,“让雷子给进去的兄弟一人发两万块钱。”   阿二摇头朝老九笑笑没吱声,扭头会车上拿了一把匕首插在靴筒里,手里提溜着一条雷明顿跟阿十五一起进了太公庙。阿大手里依然玩着那把小猎刀,走过来拍了拍九肩膀,朝老九笑了笑。老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老大,兄弟让你看笑话了。”   “不妨事。”阿大拍拍他,笑道,“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威然不动。你做的很好了,走,一块进去看看。”   我此刻暗暗吃惊,我吃惊的并不是老九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而是这老九对阿十五三兄弟的态度。先前即便是老九跟我说从侧面露出过他们三位来头不小的意思,可我也绝没想到他们来头大到连老九都对他们这种态度,就像是见了长辈那种感觉。并且除了阿十五话多一点,阿大阿二两个平时都是沉默的。他们身上那种气息,让人无时无刻的都觉得寒气森森,这是只有杀人如麻或者上位者才有的那种气息。那他们是哪种呢?   我此刻暗暗吃惊,我吃惊的并不是老九那边出了什么事儿,而是这老九对阿十五三兄弟的态度。先前即便是老九跟我说从侧面露出过他们三位来头不小的意思,可我也绝没想到他们来头大到连老九都对他们这种态度,简直都可以用恭敬来形容了。并且这三人平时除了阿十五话多一点,阿大阿二两个平时都是沉默的。他们身上那种气息,让人无时无刻的都觉得寒气森森,这是只有杀人如麻或者上位者才有的那种气息。那他们是哪种呢?   而更让我感到吃惊的是,仅仅四爷电话里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让盛怒中的老九彻底冷静下来了。关于这位四爷,可是本地江湖中的一头老龙,黑白两道很是有些名望,我只是听过许多坊间传说,却并未见过真神。可以说我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老九如今混的风生水起,不能不说是有承了四爷的荫泽。只是这些年这位枭雄早就不问世事,可是他的名头摆在那里,别说本省的一些黑道人物,就连一些政府的官员提及他的名讳都会抱拳高举,尊称一声四爷。   只是,怎么好像他怎么会这么看重我这件事?连买卖都可以放到一边儿?我回想了一下,老九先前并不知道这件事,要枪要人都是我让他帮忙。为此我还付了他们每人三万美刀。这恐怕不仅仅是义气之举吧?   “鱼爷,你想什么呢?”一边的小如打完电话,看到我在发呆,就出声问我。   我摇摇头,盯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得连小如都有些看不透了。他好像永远都一脸微笑,波澜不惊的样子。如此年轻竟是有如此城府,不免令人咋舌。   此时王富贵与小歪气喘吁吁的从山下爬了上来,王富贵一屁股坐在青石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嘴里骂道,“望山跑死马啊。一座馒头大小的山,差点他妈把老子爬嗝屁了。”   小歪在一边接过桃子递过去的两瓶矿泉水,扔给王富贵一瓶,两个人仰着脖子一阵猛灌。过了好一阵,王富贵才缓过气来,抹抹嘴巴四下看了一下,说道,“鱼爷,这是太公庙?翻过去就是明王台了吧?”   我点点头,跟他说道,“你们先休息一下。”我看了看天,秋末的天黑的越来越早,此时四点多种已经是将近黄昏,“我看,实在不行,一会儿进去扎几个帐篷,咱们今晚就在这扎营算了。”   “没错。”我点点头,跟他说道,“你们先休息一下。”我看了看天,秋末的天黑的越来越早,此时四点多种已经是将近黄昏,“我看,实在不行,一会儿进去扎几个帐篷,咱们今晚就在这扎营算了。”   王富贵听到我这话,指着我鼻子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他妈玩儿我呢?帐篷都在山下边儿,我他妈可不下去了,谁爱去弄谁去。”   小如在一边笑道,“那行,你们歇着,一会儿我去弄就是。”   小歪歪着肩膀站在一边,拿着矿泉水瓶子,拧着他那大脑袋四周看了看,问道,“九爷他们呢?”   “找你九爷作甚?”老九此时手里捏着一根竹片从庙里走出来,听到小歪问他,便出声回了他一句。   小歪赶忙学着满清礼仪给老九唱了个喏,谄媚道,“九爷安好?”   老九皱着眉头,哼了一声,“恩,好的不得了。”然后又举着手里的东西朝我晃了晃,“老鱼,你来看看这个。”小歪见老九有些不爱理他,一时在那有些尴尬。我笑着拍拍他迤逦歪斜的肩膀,说道,“歪,你这是拍马蹄子上了,你九爷这会儿可烦着呢,不能乱问。”   一边的王富贵可能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摸了摸鼻子狐疑的问一边的小如,“出什么事儿了?”小如摇摇头,说,“出了点小事儿,不要紧。”   我走到老九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看到,竟是一支卦签。我接过来看着上面写着几个字儿。太公灵签,第三十二卦。我笑道,“哪儿来的?你还信这个啊?”   “干我们这工作的,整天的把脑袋挂裤腰带上,没点儿信的东西怎么过日子?”老九拉开胳膊,见他手腕上挂了佛珠,什么貔貅之类的。好几串儿。“你学问好,帮我解解签儿。”然后把手里写了签文的纸递给我。我暗笑不已,此刻的老九煞是可爱,没想到他也是迷信与这些东西的。不过我也知道他说的没错,大多数黑道上的人物都是相信鬼神的,大多数的黑社会,如洪门,青帮,香港的新义安,台湾的竹联帮这样的传统帮派都是信奉关公。国外的黑手党之类更是信奉基督。他们平时的所作所为总是想通过信仰来得到救赎。这不免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可笑的事儿。人总是这样,有时候明明知道是错的事,也要去做。明明知道自己犯下了恶行,却又满心希望得到神佛的救赎,以为烧香磕头就能弥补心里的恐惧与不安。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鬼,躲在我们心脏里的最角落,那里阴暗潮湿腐臭并且肮脏。   “鱼龙相守意相同,耐守深潭待运通,不觉一朝头角出,禹门一跃过龙宫。”我捏着签文沉吟道,“这是个中签午宫。意思就是,虽是滋基,也要待时营谋自守, 切莫妄为。此卦鱼龙未变之 象凡事待时至可也。”   “什么意思?”老九抓了抓头皮有些没听懂。   “意思就是以不变应万变,事情总有水落石出之日。”我把卦签还给他,抬脚走进庙门。   姜太公并不是神仙,所以受不了香火。至于这个太公庙的来历大约应是古人替姜子牙修的祠堂之类的东西,被后世人硬是搞成了一座庙宇。虽说叫庙,却也没有住庙的和尚。只是到了旅游季节来几个假道士,把这里承包下来,诓骗不知情的游人掏钱烧香祈福驱灾。以前曾经听到有人被这些假道士用装在庙里的POS机诓骗的连信用卡都被刷干净了,回家的路费都没有了。若是姜尚再世,看到这些,不知道应该是哭是笑。   单纯从这些建筑来讲,这太公庙可是不简单。确是千年古物,虽然几经修葺,却也基本保持了它原本的样子。青砖红木金瓦,一阵山风吹过,到处都是一股子透着香火的萧索味儿。   阿大阿二倚在大殿门口,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那聊天。见到我来,朝我点头打了个招呼。此刻他们朝我点头微笑的感觉一下子像是变了味儿。我有些不自然的跟他们笑笑算是打了招呼。走到大殿门口,却听到里面有些响动,像是有人在里面追逐什么东西。老九在后面问道,“还没抓住呢?”   正中大殿是姜子牙的金身塑像,香案罗帏一应俱全,最惹人注目的却是那香案前面硕大的一个玻璃功德箱。上面盖了厚厚的一层尘土。阿十五灰头土脸的正满大殿乱窜,大殿里一只长尾巴肥大的雉鸡被他追的满屋乱飞。他见到我进来,眼睛斜斜楞楞的看了我一眼,朝我嘘了一下。我站在当处没敢动弹,那雉鸡兴许是被他追的累了,一下子落在了香案上,离我不过三五米的距离。   阿十五蹑手蹑脚的朝香案走过去,走到近前突地往前一扑。那雉鸡见他扑来,咯咯尖叫几声朝殿门飞去,眼见就要掏出殿门逃之夭夭,正在此时,却听到那雉鸡嘎的一声,扑腾着落到地上,鲜红的鸡血被它挣扎的四处都是。我惊奇的低头朝那雉鸡看去,就见它的胸膛上没进去一把小猎刀,我倒吸一口凉气,这猎刀不是别人的,正是阿大每天都把玩在手里拿把。   我看着那在地上挣扎的雉鸡暗中一阵咋舌,心想并没有见阿大有什么动作,这鸡就已经中刀落地了。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这年头会使飞刀的可不多了,除了见过一些杂耍马戏里有飞刀扎人的节目,那也都是为了娱乐而做,而阿大这把飞刀很明显不是杂耍游戏,而是真真正正的杀器。我不禁摸了摸冒着凉气的后脖颈,不禁开始乱想,若是这刀插在人身上会是什么感觉。   “老大好本事。”老九在一边吹了个呼哨,“今晚可以打牙祭了,这玩意儿可不容易吃着。”   阿十五有些泄气的走到那尚自还在扑腾的雉鸡身边,斜楞着眼睛看那雉鸡在地上挣扎了一阵,才伸手将它拎了起来,将那小猎刀拔了出来。用两根手指一捏,手中一声闷响,便拧断了手中雉鸡的脖子。那肥硕的雉鸡在他手里又扑腾了几下,这才耷拉下脑袋一动不动,方算是死了透彻。   正好王富贵与小歪从外面走进来,阿十五把手里的雉鸡朝小歪晃了晃,小歪晃着脑袋跑过来接过去,喜孜孜的掂量了一下,说道,“好肥的野鸡。这地界还有这好东西,有口福了。”   小如把老九叫到一边去咬了一阵耳朵,大体汇报了一下情况。便问我要了钥匙要开车下山取帐篷。老九疑惑的问他,“取什么帐篷?”   我说,“今晚咱们扎这儿算了,我觉得这地儿不错。”   老九哦了一声,手里捏着那卦签又看了看,问我,“扎这儿住帐篷,咱们这些爷们儿没说的,只是会不会太委屈那俩女孩儿了?”   “不委屈不委屈。”兔子一边跳道,“姐还没在野地里露营过呢。多好玩儿啊?是不是啊桃子姐。”她有些兴奋的拉着桃子的手,说道。   “住帐篷挺好的。”桃子淡淡的拢了拢被山风吹乱的头发,看了我一眼。   “那我去了。”小如朝兔子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兔子笑眯眯的跳着跟他走了。   老九看着远去的二人背影,讶然道,“这俩是怎么回事儿?什么时候的事儿?”   我咂咂嘴,看着一蹦一跳的小兔,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有些担心,有些同情,我不会认为,她跟小如这两个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流氓会画画,两天就拿下。”我拍拍老九的肩膀,递给他一支烟,“你跟我说实话,你这兄弟是什么来路?”   “你说小如啊?”老九抽了一口烟,看着慢慢消失在庙外的小如。   “小如不错。”老九弹弹烟灰,斜着眼朝我笑笑,“不是告诉过你么,京里的研究生,会画画儿,稳重,聪明,有眼力介,是个能干大事儿的人。”然后他看着一边小歪手里正在拾掇的那雉鸡,跟我说道,“没想到这山上还有这么好的野味儿,得在张罗着打几只,晚上咱们就有酒肴了。”然后喊了站在一边儿得阿十五一声,“十五哥,弄个弹弓,难得有好吃的,咱们再去弄几只。”说着就要走。   我一把拉住他,“就这些?”   “就这些。”他朝我耸耸肩膀,“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觉得他跟你混了社会,白瞎了这人才了。”我抽了口烟,笑着看着他。   老九不置可否的摊开手,问我,“那咋办?”   他一下子问的我讶然了好一阵。他撇撇嘴,去跟阿十五找树杈巴做弹弓去了。   我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了一阵,王富贵在一边缓过来了,捂着腰走到我跟前儿,跟我说道,“鱼爷,今晚咱们真扎这儿啊?”   “有问题么?”我问他。   “义庄,寒洞,山庙,人祠。”王富贵在一边扒拉着指头,“四大不能住。”他晃着脑袋四下里看了看,说道,“这个算山庙了吧?”   “小伙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我说,“咱们这么些个人,那么些条枪。人都不怕,还怕鬼啊?你怕个球?”   这时候,老九不知道从哪儿砍了一根丫子形树杈巴,一边用小刀刮着上面的骨节树皮,一边走过来问道,“你们去不去?”   “去。”我碾死手里的烟头,“顺便搂一眼山那边的情况。   这时候,老九不知道从哪儿砍了一根丫子形树杈巴,一边用小刀刮着上面的骨节树皮,一边走过来问道,“你们去不去?”   “去。”我碾死手里的烟头,“顺便搂一眼山那边的情况。”王富贵赶忙摆手,“我可他妈不去了。一会儿我跟小如在这扎营。你们去吧,多整几只。”然后他一脸怀疑的指着老九手里还未成型的弹弓,“这东西行么?”   阿十五从后面揪着一条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两条黑色的橡胶皮,使劲儿拉了几下,说道,“能行。”我接过来看了一下,原来是用汽车内胎铰的两根皮筋儿。这东西力气的确大,让一般人还不一定能拉得动。   “从哪儿弄的?”我笑着问阿十五,“这里还有这好东西?”见到这东西实在是太亲切了,小时候尽是拿这个做弹弓。多少年没有玩过了,今天猛然一见,我不由得玩心大起,有点按耐不住跃跃欲试了。   “那边儿小屋里弄的。”阿十五指了指他身后,我看到在偏殿旁边有一间铁皮小屋,可能是那些在旅游季节承包这里的假道士们盖的一间小仓库。   桃子王富贵阿大留下来收拾一下,等着扎帐篷。我跟老九阿十五阿二做了几把弹弓,草草试了一下,让阿十五拉开,放上钢珠,竟是能在灰土墙上打出洞来。   “成了。”我摸着手里粗糙的弹弓爱不释手。“咱走着。”   阿十五与阿二各自抄了一支雷明顿背着,以防万一。只是在这里是不敢开枪的。因为这山太小了,若是放枪,枪声能传出很远去,不免就露了行藏。我有种感觉,不知道到底暗地里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这些人,甚至我觉得连我们来到这山上荒庙都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步一步的走,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们。这里与山那边如此靠近,原本我上山的主意就是如此,从山上看山下,总能看到点什么。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座馒头大小的山,树木林立,山岩溪涧一应俱全。这座小山没有名字,是属于丝山的余脉范围,它与丝山还有几座其它的小山呈合抱之势围着山下的几个村落,东边就是大海,站在山上可以看到海天一色。   这一片地方有山有海,原本是风水绝佳的一处场所,很是有些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意思,所以这一带被人称作山海天。   我们四人分成两组,我与阿十五一组,老九与阿二一组。漫山遍野的开始寻找在躲在这深秋里的可怜野雉们。   打猎的乐趣在于寻找猎物与隐忍,一直到发现猎物,再迅速一击即中,那种杀戮激起来的热血与收获猎物的快感让人有如同抽大烟一般的成瘾性,人的天性里对杀戮都有潜在的本能与热爱,所以人们总是用诸多的巧立名目来荼毒这个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   “十五哥。”我在寻找了好大一阵之后,依然没有发现猎物而感到有点丧气。“那只鸡不是被人养在那里,正好被你碰上的吧?”心想要是有小熊在这儿就好了,它一定能帮不少忙。想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担心它真的出了意外。   “当然不是。”阿十五斜楞着的眼球不断地四处转动,真不知道从他的眼睛里是不是能够看到与常人不一样的视角。“这个天,基本都躲起来了。”阿十五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里的大猎刀拨开面前的一丛灌木,那灌木的叶子早已枯黄,被阿十五一拨拉,哗哗作响,落了满地,只剩下枝头上不知名的一些小红果,阿十五伸手摘了几个放在嘴里,面无表情的吧唧吧唧嘴。   “这什么东西?”我看他吃,也伸手揪了几个,“不会有毒吧?好吃么?”阿十五点点头。我看着手里的果子着实红艳的喜人,于是尝试着丢到嘴里一个。瞬间一股极端酸涩的味道从我牙缝里炸开,酸的我捂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浑身痉挛。   阿十五见我酸的直不起腰来,才一脸木然的噗一下从口中吐出嘴里的果子,说道,“不好吃。”   我这才知道是被他耍了,气的我想骂却骂不出来。正在此时,一只肥大的雉鸡从灌木后面扑棱棱飞出。阿十五翻身一跃跳过灌木丛朝那野鸡追去。我见到猎物也顾不上嘴里被酸的难受,也是拎着弹弓装上钢珠跟了过去。   阿十五跑得很快,身形在我面前闪了几下便失去了踪影。我朝前面喊了他几声,却没有得到回应。此时突然听到身边的灌木丛里有东西跑过,哗啦哗啦的碰下了许多叶子,在我回头的时候,一个黑影噌的从树后一闪而过,却因为已经傍晚没有看清楚是人还是兽。   “十五哥?”我朝树后喊了一声。依然没有得到回答,我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得紧张起来,觉得心里有些发毛,我伸手把腰里的手枪拔出来,拉开保险。慢慢的朝树后靠过去。   我小心翼翼的来到树后,哪里还有什么东西?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心想或许是路过的兔子黄皮子之类的小兽。我刚把手里的枪插回腰里,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时间已经是五点多了,已经是黄昏时分,原来炽白的阳光已经开始慢慢变的金黄,给山上的树木蒙上了一层流金。偶然一阵山风拂过,吹得我寒毛直竖。树林里影影绰绰的,四处都透着那么萧索与诡秘。霎时间这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回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一切都像是在梦中。我刚点上一根烟,却觉得有人在我身后呼吸,我猛地一回头,却见一个人站在我身后。   “二哥?”我收回摸向腰间的手,“你怎么在这儿?老九呢?”   阿二晃了晃手里的一只兔子,脸上的长疤抖动了几下下,托着眼镜朝我笑道,“弄了个兔子,老九在后面。”   我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肥硕兔子,赞叹道,“这季节倒是肥了这些野味儿了。”却见那兔子犹自在他手中挣扎着,灰色的皮毛上却没有见到什么伤痕,我奇道,“二哥,这个是你怎么弄到的?”   “抓的。”阿二找了一根细绳,将手里的兔子腿脚捆住,串在雷明顿的枪管上,那兔子徒劳的挣扎了一阵,终于绝望的放弃。   我暗暗心惊,我明白他说的抓字儿是什么含义,我看着这乱石密布的山林,想象着一个戴眼镜的汉子身手敏捷的追逐着一只兔子。我递给他一支烟,他笑着摆摆手,说道,“这个季节容易起山火。还是不抽的好。”   我赶忙把手里的烟头捻死,口里称是是是。   此时阿十五从不远处走来,手里提着一只野鸡,见到阿二也在,斜眼看了一下串在阿二枪口还在挣扎的兔子,伸手摸了摸,笑道,“还活着呢?”   阿二扶了一下眼镜,淡淡说道,“活的好吃。”然后扭头朝山顶处走去。我跟阿十五跟在他的后面。不一会儿便爬到的山顶,见到老九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抽烟。手里拿了个望远镜,身上灰扑扑的沾了一些草叶泥土,脸上还有一块擦伤,看到我们来,站起来冲我笑了笑。   “怎么了这是?”我有些担心的问他,“怎么还受伤了?”   “摔了一跤。”老九不自然的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表情竟像是有些激动。   “没事吧?”我帮他检查了一下。倒是再没见到什么伤。老九推开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没事。”然后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我,说道,“你看看。”   我这才想起来我原本来此的目的,我接过望远镜,朝山下半掩在暮色里的村落看去,从高处看世界总有一种不同的味道,落日的余晖洒在寂静的村庄上面,青砖绿瓦的壮观而又静谧。   “你看到没?”老九在一边指着山下说道,“这个点儿了,村里没做饭的。”   “摔了一跤。”老九不自然的笑笑,拍拍我的肩膀,表情竟像是有些激动。   “没事吧?”我帮他检查了一下。倒是再没见到什么伤。老九推开我,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没事。”然后把手里的望远镜递给我,说道,“你看看。”   我这才想起来我原本来此的目的,我接过望远镜,朝山下半掩在暮色里的村落看去,从高处看世界总有一种不同的味道,落日的余晖洒在寂静的村庄上面,青砖绿瓦的壮观而又静谧。   “你看到没?”老九在一边指着山下说道,“这个点儿了,村里没做饭的。”   “恩。”我也发现山下的村庄里并无炊烟,虽说现在农村也多用煤气或者电来做饭了,可海边的一些渔人大多还是喜欢用柴火烧大铁锅做饭,因为渔民大多饭量大,加上家里一半都是几代人住在一起,人口也多,大铁锅一锅做一家人的饭。简单省事,所以,还会有一部分人在用。可眼见这就已经是饭点了,村中却并无生火的炊烟。也没有看到在村中走动的村民。   “边上那是什么?”我突然看到围着村落的边上像是有一些东西竖着,我赶忙将望远镜的倍数又调大了一些,“我操!”当看清楚那些东西,我不由得骂出声来。我看到,围着那村落外面,被焊起了一道高高的铁丝网,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如动物园一般的大铁笼子。   那个治秃子的倒是常来。   “边上那是什么?”我突然看到围着村落的边上像是有一些东西竖着,我赶忙将望远镜的倍数又调大了一些,“我操!”当看清楚那些东西,我不由得骂出声来。我看到,围着那村落外面,被焊起了一道高高的铁丝网,远远看去,竟像是一个如动物园一般的大铁笼子。   老九在一边叹了一口气,指着山下铁丝网外面的一座不起眼的小楼跟我说道,“那里还住了不少当兵的。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   “他们要干什么?”我把望远镜对准了老九手指的方向,果然是看到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像是在警戒,这时候又从远处开过来两辆军车,正是先前我遇到的那两辆,   “是他?”我嘀咕了一声。   老九在一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我说看到一熟人。   因为我发现从车上下来的,正是那个盘问过我跟安老汉的,那个叫刺儿的校官。   我看着那刺儿从车上走下来,小跑着跑到后面的一辆车旁,打开后面的车门,从车上下来一个人,把自己瘦小的身躯裹在一个肥大的军用风衣里,却又戴了一顶长长的鸭舌帽。依稀看着身形有些熟悉,却又认不清楚是谁,只是感觉这个人我一定是认识的。   车上又下来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指挥着刺儿等几个人从车后又抬下一个被黑布蒙的严严实实的大铁笼。那两条高壮的德国牧羊犬也从车后跳下来,被人拴在一旁。我把望远镜从眼睛上拿下来,天边的红日已经落下去大半,我看着这个被落日的余晖染成血红的世界,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看……”我指着那落日吐了口唾沫,对老九他们说道,“多美好啊,操!”   太阳不等我说完下面的话,猛的跳了一下就落到了地平面下面,世界瞬间变得黑乎乎的,只有几片火烧云还在发着余光,勉强能看清路。我们一路沉默着,在天还没黑到底儿之前回到庙中。看到王富贵他们已经在大殿中扎起了几座小帐篷。院子里生了一堆火,小如跟兔子坐在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火堆里填柴,阿大用一根树枝串着一只光溜溜的雉鸡烤着,时不时的拿着一个刷子往上面抹着酱料,鸡皮被烤的吱吱冒油,不断地有滴落的油脂掉到火堆里,噼啪的冒起一个个火星。   院子里到处飘着烤鸡的香气,“好香啊。”我笑着跟阿大打了个招呼。阿大看到我之后眉毛抖的一跳,朝我笑着点点头,将手里的烤鸡朝我晃了晃,说,“一会儿就好。”   老九出乎意料的没有做声,径自去车里找了医药包,找了一个帐篷,坐在前面打开手电筒给自己擦了点药。小如要过去帮他,被他拒绝了。   小歪接过阿十五手中的野味儿,喜滋滋的去拾掇了。王富贵凑过来指了指老九,悄悄问我,“这位爷怎么了?”我看了独自闷在一边擦药的老九,跟他说道,“他心里不痛快。”王富贵撇着嘴巴点点头,又问我道,“那边什么情况?”   我捡了根柴禾扔到火堆里,燃烧的篝火被我扔进去的柴砸的火星四射,我刚要回答,却发现这里少了一个人。我噌的就站起来了,问道,“桃子呢?”   “刚还在这儿呢。”王富贵拨楞着脑袋四处看了看,也站了起来。我心里一下子就毛了,我问兔子,“小莬,你桃子姐呢?”   “啊?”兔子一脸茫然的看看我,又看看身边的小如。指着火堆旁边的一块空处支吾说道,“刚,刚才……”   我知道也从这个小糊涂蛋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了。我拔出腰里的手枪,喊了一声,“找!”   小如站起来说道,“鱼爷你先别着急。刚才还在这儿,走不远,兴许是去方便了。”   “方便?方便了多久了?”我盯着他问,我知道小如心细,心里希望他能知道点什么。   小如抬手看了看手表,皱眉说道,“你们回来之前大约二十分钟还在这儿,说是脚冷,还烤了烤鞋子。”   “这么大个人你们都他妈看不住!”我彻底火了,我提着手枪就往庙外面跑。王富贵小如阿十五等人也赶忙跟在我的身后跑了出来。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偶尔有山风吹过,黑漆漆的山林里沙沙作响,影影绰绰的像是藏着无数张牙舞爪的巨兽。“桃子……”我扯开喉咙大喊,早就顾不得什么隐藏踪迹了,我刚喊了两声,却听到从停在一旁的车里传来桃子的声音,“哥……”   我赶忙用手电筒一照,却见那辆小切诺基的后门开着,桃子正抱着双腿坐在后座上,怀里还抱着我那把铁枪。我松了一大口气,走到车边,皱眉责问她,“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出来?”众人见找到她了,都各自摇头回去了,一时间就这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人。   “没事……”她像小猫一样蜷缩在车后座上,我走过去扶着车门,知道她这些天心里憋的难受,一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桃子的眼睛看着我的身后,突然跟我说道,“哥,那个大乌龟哭了。”   大乌龟哭了?什么乌龟?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发现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那只托着石碑的赑屃。此时从天空刚刚升起一轮新月,一抹清辉洒在那托着石碑的赑屃身上,却见那赑屃的双眼流光滚动,竟真是像澿了两眼泪水。我大奇道,“咦?还真是。”   我走到那石龟前面,看着那赑屃硕高高昂起的龙头,被千百年来的风水日晒磨砺的古拙无比,很多地方原本有着的精美花纹早就被岁月重新磨成青石,却唯有那双眼睛像是并没有被岁月带来多少痕迹,我仔细看了一下,那赑屃的双眼的材料竟不是一般的青石,而更像是被镶嵌上去的某种其它的石头,在我手里电筒的强光下显得流光溢彩。竟让那赑屃显得像是一头活物一般。   赑屃是龙九子之首,也唤作霸下,玄武,龙龟。龙首龟身,好负重。力大无穷,传说上古时期,它驮着三山五岳,常常在江河湖海里兴风作浪,后由大禹治水之时将其降服,任凭大禹指使着开山劈路,疏通河道。后来洪水被制服,大禹却又怕赑屃重新作乱,便让人造了一座石碑,上面刻上赑屃治水的功绩,让它驮着。让它扛着沉重的石碑不能到处撒野,并且让它铭记它曾经对万物苍生做出的贡献。从此以后,古人庙宇殿前造碑多以赑屃负之。明·杨慎《升庵集》中曾提到:“俗传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所好:一曰赑屃,形似龟,好负重,今石碑下龟趺是也……九曰椒图,形似螺蚌,性好闲,故立于门铺首。”   全国各地的赑屃我也见过不少,最著名的故宫里的玄武造像,还有泰山少林等名胜古迹的地方都可以见到它的身影。一般此类龙蛇造像是不能点眼睛的,若是有细心的人去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所有的龙形石刻的眼珠都是空白一片,并没有被刻上瞳仁之类。这是古人怕画龙点睛,龙便活了,便会腾空而去,不会留在凡间。不给它们画上眼睛,它们便老老实实的守护着庙宇祠堂宫殿。   而眼前这只赑屃的眼睛却像是被人刻意的镶嵌成这个样子,我看了许久却认不出是什么材质的宝石。我努力地克制着自己想把它抠下来好好研究一下的欲望,我伸手摸了一下,手指之处竟是冰凉刺骨,我手指突然如被针扎到一般的刺痛,我条件反射一般的把手弹开。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使劲搓着犹自刺痛发麻的手指,看着那赑屃吃惊道。   “怎么了?哥?”桃子从车上跳下来,跑到我身边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我揉捏着手指,跟她说道,“你去把富贵叫来。”   桃子应了一声进庙去找富贵,我用手电筒仔细的照着那赑屃的眼睛,脑中不断的搜索着自己知道的材质,想了好久都没有想起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来。   “鱼爷。”王富贵嘴里咬着个油斥麻花的鸡翅膀,从庙里走出来,“你找我?”   “你来看看这个。”我把他叫过来指着那赑屃的眼睛说道,“认识么?”   “什么东西?”他吸溜着嘴里的鸡骨,舔了舔流在手上的油,把脑袋伸过来看了一眼。我用手电一照,那双石眼流光转动。王富贵吐掉嘴里的鸡骨头,咦了一声。把手在衣服上胡乱的抹了抹,伸手就要去摸。   我还没来得及拦他,他的手就摸到了那赑屃的眼睛之上。他摸了几下,回头问我,“怎么了?”我一见他没事,心里大叫奇怪,就问他,“你没什么感觉么?”   “没有啊。”他把手缩回来抹了抹油糊糊的嘴巴,趴过去看了看,“恩,这东西是有点儿奇怪。什么东西做的?这算画龙点睛了吧?”他问我。   我点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被冰到,问他,“你也不认识?”王富贵又撅着屁股看了好一阵,摇摇头。“看不出来。”然后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嘴里念叨着,“抠出来看看。”   我赶忙拦住他,皱着眉头骂道,“别搞破坏。我他妈最烦你们这号到处打着幌子搞破坏宝贝的人了,这世界上有多少好东西都是毁在你们手里了?”   “山人不取贼人取,咱们不拿了,自然会有别人来拿。”王富贵朝我笑道,“落在咱们手中总比落到那些王八蛋手里强。”他笑着推开我,“鱼爷你慈悲,那坏人我来做就是。”   我被他说得默然,只好任凭他动手。很快,他就将那赑屃的双眼从那龙头上抠了下来,看他那轻驾就熟的劲儿就知道,这样的事儿他很是没少干。   两颗鸭蛋那么大青灰色的石头在他手里碰了碰,朝我递过来,嘴里笑道,“还真是好东西,分量不小。”   我迟疑着没敢接,先前那触电般的感觉还犹自在我指尖停留着,却又见王富贵拿着像没事儿人一般。王富贵把那对石眼在手里转了转,笑道,“你怕什么?”   我心一横,尝试着摸了几下,却没有了像先前那般如遭电殛一般的感觉,只是比平常的青石清凉了一点。我心里大叫奇怪,从王富贵手里接过来,在手里掂了几下,又拿强光手电对着照了一下,只见里面混沌一团,隐隐透着几条红丝,并不是太透彻的。   兔子从庙里跑出来,喊我道,“姐夫,来吃饭了。”我赶忙答应了一声,把那对石眼装在口袋里。回身走到小切旁边,刚要把车门关上,却看到我那条装着铁枪的包裹被桃子放在后座上,我伸手拎起来,把车门关上,拎着铁枪与王富贵走回庙中。   回到庙里,看到大家都围着火堆席地而坐,各自手里都拿着一些东西在烤着。阿二跟阿十五手里各自举着一只木棍,认认真真的烤着自己的猎物。老九上完了药,脸色木然的坐的离人群很远,手里拿着一瓶二锅头在一口一口的喝着。我笑着找了个地方挤进去,问阿十五,“十五哥,熟了么?”   阿十五斜眼看了我一眼,把手里的鸡拿到眼前,歪着头使劲儿看了看,把手里的木棍递给我,跟我说道,“恩,能吃了。”   我接过来,闻着那烤成枣红色的野鸡上散发出来的香气,不由得食指大动。我也顾不得烫,伸手撕下一条大腿,递给我身边的桃子。桃子接过去朝我小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小口小口的开始吃。   我又揪下一个翅膀,递给在一边眼巴巴的兔子。她欢欢喜喜的接过去,开始不顾形象的一边大叫好姐夫,一边大嚼。   我撕下另一条大腿,递给在一边有些闷闷不乐的老九。老九摇摇头,朝我笑笑。我把剩下的鸡肉递给小如。小如笑着接过去去跟王富贵他们分了,我终于还是觉得饿了,狠狠地咬了一口流油的山鸡,外焦里嫩的香味儿差点让我把舌头都吞到肚子里。我坐到老九身边,伸手把他手里的酒瓶抢过来,往嘴里灌了一口。   “九哥。”我使劲儿吧嘴里的二锅头咽下去,五十六度的烈酒喝在嘴里就像是喉咙猛的被人打了一拳一样,一股火热一只流淌到胃里,我身上觉得暖和了不少。“还在不高兴?”   老九拿过酒瓶子,也往嘴里倒了一口,看着我叹了口气,有些萧索的跟我说道,“兄弟,你现在还想做动物园饲养员么?”   我哑然失笑,“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那你还想说相声么?”   他笑了笑,喝了一口酒,吸啦这凉气,抢过我手里的鸡腿咬了两口,嘴里塞得满满的抬头跟我含糊道,“想,真想。”   “你要真去说相声,我指定捧你。”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他看着我,我们同时叹了一口气。然后相视大笑,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他说不了相声,因为他还有一群像小如那样的人等着他吃饭,我也做不了饲养员,因为就连小熊我都喂不好。时至今日,那些简单的理想早就离我们远去,我们早就踏上了让我们自己陌生的一条路,前途未卜。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我重新打开两个小瓶装的二锅头,递给他一个,“碰一个。”   “家里的事儿处理的怎么样了?”我放下酒瓶,问他,“四爷那边又有消息没?”   “没有。”他摇摇头,把手里的酒放到一边,脸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疲倦,他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兄弟,我累了。”他说。   “只是查封而已。”我宽慰着他,“又不是被人一把火烧了,你别想太多。再说了就你那些营生,挣的钱也不是什么好来路。没了也不可惜,烧了也不心疼。”   老九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跟我说道,“不是因为这事儿。钱这个东西,我没多少追求,花能花多少?那些产业要说我在乎我也在乎,那毕竟是弟兄们的饭碗,说不在乎也不在乎,就像你说的,也不是什么好来路。”他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他从鼻子里喷着烟雾跟我说道,“只不过老鱼,你觉得这次的事儿真的是国家要扫黄打黑么?”   我摇摇头,捏过他手里的烟,斜倚在大殿的台阶上抽了一口,跟他说道,“我也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更像是一个警告吧?”我看着天上那一弯新月,“恐怕是我连累的你吧?要是我没有让你来,估计也出不了这事儿。”   老九笑着摇摇头,“什么连累不连累。我只是觉得这事儿出的有些意外。”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说会是谁做的呢?能从京里搬下来人?”   “京里的人未必是被人搬来的。”我笑笑,“他们或许是好意都说不定,这是一个警告,让你别掺和这事儿。只是我觉得……”我瞥了他一眼,“四爷怎么对你不务正业的跟着我满世界跑没意见不说,怎么好像还……”   “大人物们自然有大人物们的想法,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嘛。”他的眼神好像不经意间的往围在火堆旁边玩着小刀的阿大划过一眼,然后举起酒瓶子往嘴里倒了一口,朝我笑道,“不说这个。”   “二位爷在这干嘛呢?”王富贵举着一支兔腿朝我们走过来,嘴里口齿不清的说着,“九爷还烦着呢?叫我说啊,花钱消灾,不行我就给你淘换几件儿东西,往上面一送,保准天下太平。您那窑子该开还开……再弄俩漂亮娘们,往官老爷们的床上一送,天大的事儿一泡尿也就没了。”   “哈哈,老王你说的对。”老九见到王富贵过来,脸上换上了笑脸,笑道,“原本就是一泡尿的事儿。”   “富贵。”我把二锅头递给他,“你那天跟我说的,你去过村里是么?”   “恩。”王富贵点点头,“怎么了?”   “什么时候去的?”我看着他,“你跟我说实话。”   “俩月前啊。”他灌了一口二锅头,“我不是跟您说过么?我没扒瞎。”   “你不是说老道把事儿平了么?我怎么觉得有点很不对啊?”我皱着眉头问他,“你知道么?现在山那边儿他妈变动物园儿了都。”   “什么动物园儿?”王富贵一脸愕然。   我把在山顶看到的情况跟他说了一下,他沉吟了半天没说话,最后皱着眉头跟我说道,“要是这么说的话,难道那边的情况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么?”他想了一下,继续说道,“有部队这事儿不奇怪,有穿白大褂的也不奇怪。只是他们焊笼子干什么?老道跟你说起过这事儿么?”   我摇摇头,努力回忆着老道所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一无所得,“他倒是吃了我不少饺子!”   “那老杂毛到底去哪儿了?”王富贵在一边骂道,“把咱们诳了来又不给咱说地方。咱们瞎逛了一天了,还遇到那么些事儿,他还不现身,你说咱们是不是上了这老杂毛的当了?”   “即便是他不诳咱,咱们也要自己来。”我吐掉嘴里的烟头,“什么事儿不能指望别人给咱办,连小熊都得自己张罗着吃,要不得饿死了。”   “对了。”王富贵有些担心的问我,“咱们那位熊爷到底哪儿去了?你就一点儿不担心么?”   我看了看表,时间已经是七点三刻了,小熊已经丢了快六个小时了,说不担心那是假的,可那又有什么法子?不能因为找它而把这一伙人全搭上,况且我心里知道它没那么容易丢了,我一直觉得他有自己独立的思想,还有某种独特的智慧与灵动,我有时候都会在想,他要有一天忽然,把浑身的毛脱了去,站起来一下子活脱变成另一个我,我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   可是现在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在盯着我们这伙人,我们这伙人有黑社会,有假文物贩子,有女大学生,甚至还有三个来历不明的疑似杀手性质的人物,并且每人手里都还至少有一条枪,俨然一只成分复杂的武装队伍,很是有点当年游击队的意思。我觉得我们这伙人要是被人发现了,你猜阿大阿二阿十五这三个亡命之徒会反抗么?要是再一不小心弄死几个人民子弟兵啥的,那可才叫真完蛋了。   无论反抗不反抗,只要被人逮住,我觉得都够上新闻联播的了,估计他们会用严肃的女中音在电视里播报,“我台最新消息,在我国山东沿海某地发现了一小撮反社会,反国家的武装分子,在反抗中被英勇的人民解放军当场击毙。”并且估计连名字都不会留下,要是这么完蛋了那可就太冤了。   就算是运气好没被打死,那也得着实的吃几年窝头,我可不爱吃那口,窝头我只爱吃栗子面儿的,我相信大狱里的厨子们绝对不会为了迎合我的口味儿,而把棒子面加麦麸变成栗子面加松仁儿。   “恩,先不管它。”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横,“它丢不了。我给安家那个儿媳留电话了,要是小熊找不到咱们,指定回安家。”   “我还欠它一箱子火腿肠呢。”王富贵叹了一口气,此时突然听到他兜里电话响,王富贵胡乱的抹了抹手上的油,掏出电话,皱了一下眉头,嘀咕道,“怎么是他?”   “谁啊?”我好奇道,王富贵把电话举到我眼前,我看到手机的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名称竟是李援朝。   “是他?”我的眼前浮现出那个戴着眼镜,一脸温良,仿佛永远带着个专家面具的形象。   王富贵用眼神询问着我,我点点头。   “喂?”王富贵尖嘴猴腮的脸上堆出一脸笑容,口气放缓,用一种近乎谄媚的声音跟电话对面的人打着招呼,“李教授啊,您最近可安好?”   然后在一边嗯嗯啊啊了几句,最后王富贵拍着胸脯说道,“毛主席教育我们说,国家利益大于一切。您老就放心吧。有消息了我一准儿告诉您。”   “好,您的话我一定转告。鱼爷跟我铁磁啊,没说的。我见着他一定跟他说。那就这样?好嘞,再见再见。”然后王富贵撇嘴挂掉电话,骂了一句,“老皮胡子。”   “怎么回事儿?”我皱着眉头问他,“这里头还有我的事儿?”   “还是那玉扭丝纹瑗的事儿。”王富贵从一边的树上折下一根小棍儿,剃了剃牙,吐掉塞在他牙缝里的肉丝儿,“我觉得罗玉函的下落,院里应该比咱们清楚啊。他们一向跟军方关系不错。你不是说罗小姐这会儿应该在部队里么?”   我一下子想起我在山上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个瘦小的身影,带着鸭舌帽,把自己裹在军大衣里。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她?   “还有,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皱着眉头看着我。   “什么话?”我奇怪道。   “他说,你要是需要什么帮忙。就告诉他,他肯定会帮。”   “这话从哪里说起的?”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我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我跟他不熟啊,除了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几回,再就是你约我的那次。你知道我对这些专家不大感冒。他没说别的?”   “我也纳闷呢,忽然蹦出这么一句来。”王富贵捏着他的八字胡,突然吸了一口冷气,“你说院里是不是知道咱们的事儿了?知道伊爷把那罐子放你那里了?”   “姐夫,你还吃么?”兔子在一边举着一块肉朝我喊道,“你们再不来,可都被我们吃光了。”   “先吃饱了再说。”我看了老九一眼,见老九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眼睛盯着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拉了他一把,“九哥,一泡尿的事儿,咱们先填饱肚子再商量。”   老九叹了一口气,跟我一起走到火堆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吃东西。我捡了一点烤馒头,就着兔肉吃了一点。扭头看到桃子正在玩我那把大铁枪,她费力的一节一节的想把枪身接起来。我胡乱的将食物填到嘴巴里,挪到她身边,问她,“你吃饱了么?”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恩,吃饱了。”   我伸手拿过她正在接的几段枪身,对好卡簧,咔吧咔吧几声,那铁枪就被我接好,恢复了它的本来面目。我站起来,提在手里抖了几个枪花。   “好枪。”阿大坐在一边朝我笑道,“鱼兄弟会使么?”   “使不好。”我摩挲着枪上的花纹,朝他笑了笑,“小时候倒是被老头子强摁着学了几天,不过这些年也都没练,都忘了个差不多了。”   “鱼爷,耍一段呗。”小歪在一边起哄道,“让我们开开眼。”兔子在一边也跟着拍巴掌,“姐夫耍一段,姐夫耍一段……”   “瞎起什么哄?耍什么耍?”我虎着脸看着兔子。   “鱼兄弟来一段儿。”阿大朝我笑道,“当今能使枪得可不多了,让我们见识见识吧。”在他的带动下,阿二跟阿十五小如也开始起哄。唯有老九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继续闷头喝酒。我心里叹息一声,紧了紧腰带,朝桃子喊了一声,“拿酒来。”   桃子拿了一瓶二锅头递给我,眼睛里也满是期待,口中却担心道,“你身上还有伤……”   我笑着接过酒瓶,摇摇头,“不碍事儿。”   我仰头大口灌了两口二锅头,腹中腾地升起一团火焰。我将剩下的酒缓缓倒在枪身上,口中啸道,“世事春秋如沧海,狂风浪卷一舟来,我自迎风破水去,擎枪指处桃花开。”   我握住沉重的枪身,缓缓拉开架势,单手提枪斜指苍空。感受着山风从我脸颊拂过,手里的大枪在风中微微发出一声轻吟,仿佛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发出的叹息。   我挥动枪身,在脑中搜索着关于对这条枪所有的记忆。我的动作很慢,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每舞动一下都仿佛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每一朵枪花都凝滞的仿佛时间停止。直到后来,我再使不出力气,任由手里的大枪带动着我的身体舞动。   人随枪动,枪随风舞。   我是一个千年不死的妖孽,看着潮起潮落。看着春去冬来,花开花谢,皑皑白雪,啊,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   “王富贵。”我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用手电筒照着墓室,看到潮湿的地上军靴踩过的脚印。墓室的地面是硬土夯成,坑坑洼洼的有些积水,被水泡的久了的地方有一些泥泞。墓室里黑漆漆的,看不到光,空气里满是一种腥臭的味道。我略微有些紧张,握着猎枪的手有些冒汗。心里有些不妙的感觉,怎么会没人?难道他凭空消失了?   我跟阿十五小心翼翼的顺着地上的脚印跟过去,一直来到那棺材跟前。那黑漆漆的棺材在手电的强光下显得无比诡异与神秘,到处透着死亡的味道。阴寒刺骨。   我点着三支烟,冲着棺头鞠了仨躬,口中默念,“此间主人,我等并非有意打扰,实因关系重大,不得已才扰了前辈清净,万望海涵,他日事了,铁鱼必当为君封土立碑,重修坟冢,以偿今日打扰之过。”说完将手中的香烟摆在棺材头上,被点燃的香烟在棺材上腾起袅袅青烟,竟然真像是有人在抽一般,紧接着那暗红的烟头之上竟是嗖的冒起三股青蓝色的火苗。吓得我啊了一声,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阿十五站在我身后把手里的枪对准了那棺材,咔咔拉开保险。   我也紧张的端着手里的雷明顿对准那棺材,脑门子上全是冷汗,心想这棺材里的东西一定是没抽回过滤嘴儿,怎么都一下子抽出火苗子来了?我一直盯着那棺材头上的三支香烟烧成灰烬,却再也没有什么动静。我问阿十五,“这是怎么回事儿?”   阿十五一脸戒备的看着那棺材摇摇头。   我抹了一把汗,身体本能的往后面退了几步,心想这里还真有什么脏东西?王富贵到底去哪儿了?不会被棺材里的东西给害了吧?却又见那棺材盖的好好的,我咬着牙朝那棺材走了几步,心里念叨着,“老兄,你若是爱抽这过滤嘴儿,我上去再给你送几条下来就是,可不带这么吓唬人。”   “你看看这个。”一边的阿十五用枪管指着那棺材底下,地上有一片红殷殷的,像是从棺材缝里流出来的,那棺材底下的一角还在滴滴答答的往外流着。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的围着棺材转了个圈,却听到那棺材里咔咔轻响了几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一样。我彻底毛了,“王富贵!”我大声的喊着王富贵的名字,声音在狭小的墓室里嗡嗡的震荡着我的脑袋。“王富贵,你他妈的给老子快滚出来!”。阿十五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地上抹了一把,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皱着眉头说道,“不是人血。”   正在紧张之际,听到洞口簌簌的落土声,紧接着小熊甩着腮帮子从洞口窜了出来,窜到我身边,拉开架势朝那棺材狂叫了几声,那棺材里面立刻安静了下来,咔咔声不再出现。小熊叫完之后,一脸得意的朝我哼哼了几声。   我捏了捏它的胖脸,心想都说黑狗辟邪,怎么这个家伙也有这功能?难道这棺材里真有鬼么?我跟阿十五对望了一眼。我刚要说话,阿十五却突然朝我嘘了一下,歪着脑袋像是在听什么东西。在我脚边的小熊也是突然沉默下来,一脸警惕的仰着头看着我的头顶。   我突然听到头顶上传来几声轻微的响动,我刚用手电筒顺着小熊的目光找过去。却见我头顶的角落里像是猴子一样吊着一个东西。那东西见我用手电筒照它,发出一阵吱吱的尖叫,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它身形一动就朝我扑过来。   小熊在我身边狂吼着往前一跃,将我扑倒在地,我在地上滚了几下。就听到身边“嘭”的一声巨响,我知道是阿十五开枪了。我心里大骇,那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东西。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阿十五就打中了他,那东西口中发出几声惨叫。迅速钻到棺材底下,消失不见了。小熊怒吼着追过去,我赶忙一把揪住它的脖子,“别追。”小熊听到我的命令,才停住脚步,却还是弓着身子朝棺材底下的黑暗处狂吼。   这时候棺材里却嘭的一声,冒出几股淡淡的青烟,棺材板掀开,从里面钻出个人形来,我心里一紧,心说他妈的这里面还有个大的?我立刻把枪对准那个黑影,就听那人形举着双手大喊道,“别……别开枪,是我。”   “富贵?”我看着那黑影依然没有放下手里的枪,阿十五一脸警惕的靠过去,用手电筒朝那人脸上照了照,朝我点点头,“是他。”   “你他妈在里面干嘛?”我被他气得破口大骂,我差点儿就一枪打过去了,“你想在里边待着就别他妈出来了。”   王富贵从棺材里爬出来,一身的血污,脑袋上原本就有些稀疏的头发卷曲了不少。王富贵哆哆嗦嗦的站在我身边,缩着脖子四处张望了一下,问道,“那个小鬼呢?被你们打跑了?”   “小熊,别叫了。”我喝止住还在冲着棺材底下阴影处狂叫的小熊。阿十五小心翼翼的端着枪,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东西消失的地方,灯光照过,那墙角处显露出一个洞口,直径有七八十公分的样子。几丝鲜血哩哩啦啦的留在地上。看样子那东西是逃入洞中了。   阿十五蹲在那里用灯往里面照了几下,那洞显得很深的样子,里面好像还有空间。我见那东西的确是走了,才略微松了一口气,问王富贵,“你他妈的怎么在里面?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有小鬼啊……”王富贵哭丧着脸,朝那棺材指了指,“我要不躲里边儿,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刚才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看着像是个猴子?”   “是个小孩儿……”阿十五从地上站起来,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   “小孩儿?”我骇然道,“哪来的小孩儿?”   王富贵一脸心虚的朝我笑笑,想往后出溜。我一把抓住他,他身上黏黏糊糊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沾了我一手。我盯着他,“说说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啊。”他一脸无辜的说道,“我一下来就碰到这么个小东西,我就躲里边儿了。”   “这是什么?”我一把把他拉过来,从他鼓鼓囊囊的怀里掏出一件东西,我拿在手里一看,竟是一个金锁,入手挺重,大约有三四两的样子。就是那种挂在小孩脖子上的那种东西,我盯着他,“那小鬼是你放出来的吧?你拿它东西了?”   “谁知道这棺材里有那东西啊。”王富贵一脸无辜的摊摊手,“早知道它那么不禁逗,我才不拿这个破玩意儿。”   “狗改不了吃屎,要钱不要命!”我气得想揍他,“让你下来干嘛来了?”   “你们过来看看。”阿十五站在棺材旁边喊了一声,我把手里的金锁丢还给王富贵,走到棺材旁边,往里一看。里面的味道差点把我熏晕过去,那棺材里面尽然全是一些血肉模糊的肉块,还有一些已经腐败了的动物器官。简直有点人间炼狱的意思。   “这都他妈什么啊?”我强忍着呕吐,看着里面明显是一坨肠子的东西,突然明白王富贵身上那些黏黏糊糊是哪里来的了。我赶忙把手使劲儿在墙上抹了抹。   “都不是人的。”王富贵走过来,满不在乎的朝里面看了看,“都是些鸡鸭羊猪的。”   阿十五从身上掏出一把伞兵刀,从里面挑出一块不知名的器官,仔细看看了,点点头,“是羊肝。”我看着他挑着的那碎肉,我发誓我一辈子再也不吃羊杂碎了。   “哎,我说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丢这里边了。”王富贵突然哎了一声,把手伸到那棺材里的烂肉中间,从里面掏出一把手枪来,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然后递给我,“还给你。”   我看着他手里还湿漉漉的手枪胃里一阵翻腾,我赶忙摆手,“我不要了,给你了。”   突然小熊在一边又开始冲着那个洞口狂叫了几声,我紧张的用猎枪指着那个洞口,那洞口影影绰绰的,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鬼又回来了。   “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真是个小鬼?还是什么小活尸之类的什么东西?”我问王富贵,“你怎么把它惹的?”   王富贵知道躲不过去,才原原本本的把他下来之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他下来之后,见到这个棺材,出于职业习惯,手就有些发痒,等他把棺材打开之后,就发现了棺材里这些烂肉当中坐着一个小孩儿。原本他也是吓了一跳,可是看到那孩子脖子上挂了那么大一个金锁,就有些忍不住见财起意,“妈的,我刚把这金锁拿下来,那小家伙就他妈活了。跳出来追着我咬,我身上的绳子差点把我绊倒,我把绳子解开就躲里边儿了。”王富贵心有余悸的捂着胸口,然后又皱着眉头说道,“那小东西……”   “怎么了?”我听他欲言又止就问他道。“那小东西怎么了?”   “那小孩儿,不像是一般的活尸。”他想了想,“不知道哪里不对。”   “这些东西,是有人放在这里面的。”阿十五在一边用伞兵刀拨拉着棺材里的尸块,“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我点点头,很明显这些东西不会自己跑进来,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那小鬼自己弄来的,再一种可能就是有人从外面弄来,放到里面的。想想第一种可能性不大,因为王富贵说那小鬼是关在棺材里的。如果是第二种,那会是谁把这些东西弄来的呢?他有什么目的?我看着这一棺材的烂肉,突然心里打了个突突,那个小东西不会是有人养在这里的吧?   突然一边的小熊对着那洞口狂叫了几声,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它便嗖的往前一窜,钻到那个洞里去了。   “狗日的!”我被它的突然举动搞了个措手不及,我跑到那个洞边朝里面喊了几声,只听到里面小熊在狂叫着,我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担心它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急的我浑身冒汗。毕竟刚才那个小东西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相与的。   “我进去看看。”我把手里的猎枪上膛,阿十五点点头,“我陪你进去。”   “我呢?”王富贵在一边问道,“我可不想再跟那小东西逗闷子了。”   “我进去看看。”我把手里的猎枪上膛,阿十五点点头,“我陪你进去。”   “我呢?”王富贵在一边问道,“我可不想再跟那小东西逗闷子了。”   “你该干嘛干嘛去。”我一把推开他,弯腰钻进了那个黑漆漆的洞。洞口的直径只有八十公分左右,我只能蹲在里面一点一点的往里挪,洞里像是有积水,地上有些泥泞,阿十五跟在我身后也钻了进来。   我艰难的往前挪了差不多有两三米的距离,空间略微大了一点,此时原本狂叫着的小熊一下子没有了动静。我心里咯噔一下,顾不得许多,弯着腰开始往里面钻,突然背上的伤口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碰了一下,疼的我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里打滚儿。“小熊!”我大叫一声,却觉得脚下一步踏空,身体悬空了一下,紧接着扑通一声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还好感觉并不是太高,大约有几十公分的样子。   我落地之后就势一滚,蹲起来,紧张的端着猎枪四处照了一下,这才发现我掉进了一个跟先前那个墓室差不多大的一个空间。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发现小熊正站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洞顶,见到我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却没有到我身边来。我看到它没事,心里松了一口气。我朝小熊招招手,轻声喊道,“小熊,过来。”而小熊只是扭头朝我哼唧了几声,却又扭过头去看着洞顶。我着急的使劲朝它挥手,“过来……乖小熊,过来……”   阿十五从我身后跳了下来,端着枪四处照了照,突然拍了拍我的肩膀,朝小熊的头顶上指了指。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心里立刻就又揪了起来,我手心里汗津津的扳着猎枪。看着在这个洞穴顶上吊着的那个东西。   那东西在手电筒的强光下暴露无遗,这次我看了个清清楚楚。远远看去,那东西看起来就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它的身上密布着一些青黑色的瘢痕,在LED发出的白光里显得寒气森森,冰冷诡异。,手脚用一种很诡异的姿势紧紧地插进洞顶上的泥土中,就像一只大壁虎一样吊在洞顶。阿十五先前开枪打伤了它的肩膀,不断地有一些黑红色的血液从它身上滴落下来,打在地上的尘土中,噗噗轻响。   在我朝它脸上看去的时候,却发现它也正在盯着我。它的眼睛空洞,泛白,眼球上面像是有一层灰白色的膜,偶尔翻动一下的瞳仁里,在灯光下偶尔透出一丝金黄,竟像是有一些躲闪与戒备。我看着它,突然心里泛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身后的阿十五举起枪来瞄准了它,刚要扣动扳机。我心里忽然突地一跳,一下按住阿十五的手,悄声说道,“先别打它,看看再说。”   我看着它趴在上面,眼睛偶尔瞟过在它下面盯着它的小熊,身体竟是有些抖动,我恍然大悟,我悄悄地跟阿十五说道,“它害怕小熊。”   “去!”我口中爆叫一声,手里的铁枪直直从我手中飞出,欢快的发出一阵清吟,噗,的一声插入地上的青石,尺许长的枪头竟是没入石中大半,两米多长的枪杆竖在地上颤巍巍的跳着。我虚脱的躺倒在地上,场中变得沉寂起来。   我喘息着看着漫天的繁星与高挂的那一轮下弦月。不知道多久没有这样仰望过夜空了,猎户座,北斗星……这个儿时熟悉的夜空,并没有因为我们的长大而变得有什么不同。   “啪啪啪……”阿大站起来拍了几下手,说道,“大巧不工,鱼兄弟真人不露相,使得一手好枪啊。”   我在地上把头侧过来,我第一次用这个角度去观察这个世界,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个世界在我眼中变成了倾斜的,斜楞着的房屋树木,斜着的阿大,斜着的桃子,阿二,老九,王富贵,阿十五……   这会不会就是阿十五眼里的世界?我突然觉得这样很有趣,我看到阿十五也正斜楞着眼睛看我,我学着他的样子把眼珠挤到太阳穴旁边。阿十五见我学他,憨憨的朝我笑了笑。   桃子跑过来,蹲在我的身边,一脸古怪的给我擦了擦脸上的汗,见到我学阿十五,她扑哧笑出声来,朝我伸手,“起来吧?”   我任由她拉住我的胳膊,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此时平时缺乏运动的后遗症显露出来,浑身的肌肉就像是要撕裂了一般的酸痛。我哎哟了几声,差点站不住。   小歪跑到插在青石板上的大铁枪旁边,伸手想拔出来,可使劲儿拔了几次都没有拔出来,在一边喊道,“鱼爷,不好啦,这枪要不得了……”   阿十五见他拔不出来,便起身帮他去拔,可等他握住枪杆,任凭怎么用力,那大枪却依然纹丝未动。阿十五大奇道,“鱼兄弟还真是好力道!”   其余人众见阿十五都拔不出来,便轮番上阵,就连兔子都过去摸了几下。而那大枪任众人如何去想把它拔出来,却依然扎在石中不肯出来。阿大在一边奇道,“鱼兄弟,你来试试,看来你这枪还是认主人的。”   我晃了晃酸痛的膀子,走了过去,看到那枪头插在青石板里严丝合缝,石板并未碎裂,竟是像插在豆腐里的筷子一般。我不免咋舌,不敢相信这是我干的,我有些心虚的看了看正一脸古怪看着我的人们,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嘴唇。伸手摸向立在面前的枪身。   我感受着枪身上纹路的冰凉,还未用全力,只是往上一提,那原本扎在青石里的枪头便松动了几下,咄的一声被我拔出。众人同时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更加古怪,看的我脖子后面直冒凉气。   我惊讶的看着手里的铁枪,心里一阵忐忑,难道我是身负神力不自知?还是什么体内什么神秘力量觉醒了?我不由得有点信心暴涨,在想了无数种可能性之后,我决定还是试验一下,于是我朝阿十五挥挥手说道,“十五哥,你来打我。”   “什么?”阿十五斜眼儿看着我,有些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顾不上浑身肌肉撕裂般的酸痛,把手里的铁枪扔给站在一边的王富贵,拉开架势,朝他摆摆手,“打我。”   阿十五有点像看白痴一般的看着我。桃子赶忙跑过来拉住我,嗔怪道,“哥,你别干傻事儿哈。”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我推开桃子,桃子见劝不动我,便无奈的走到一边。其余的人都想等着看戏一般的看着我们。我继续朝阿十五招手,“十五哥,来。”   阿十五无奈的耸耸肩膀,脚下一发力,便朝我冲过来,还没等我还没反应过来,一记摆拳电光火石一般便打在我下巴上,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就像是被一辆正在疾驰的火车撞到了,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便被他打出去两三米,趴在地上半天没起来。   “哥……”桃子飞奔到我身边,带着哭腔想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脑袋昏昏沉沉的,下巴剧痛,想说话却动不了嘴巴。桃子抬头怒视了阿十五一眼,骂道,“你这个斜眼儿,怎么能这么打人?”   阿十五无辜的摊开手耸耸肩膀,一脸不知所谓的斜着眼珠看着趴在地上的我。走过来,弯腰在我下巴上一托。咔吧一声,我的嘴巴才重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我吸啦着冷气,从地上爬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有些沮丧的揉了揉肿起老高的脸,火辣辣的疼。   “没事儿吧?”阿十五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的看着我。“我下手重了。”   我举得嘴里发甜,伸手抹了一把嘴角,看着被抹在手上的殷红,苦笑道,“没事儿。”   “不过我头回见逼着别人揍自己的人。”阿十五斜眼看着我就像是看着一个白痴。我心里哭笑不得,也知道自己这是办了一件不靠谱的事儿,就我这样的怎么就可能天生神力了呢?白白挨了这么一顿揍。   “给你哥喷点儿。”老九拿了一支云南白药的喷雾递给桃子,有些好笑的看着我摇摇头,拍拍我的肩膀,自顾的坐到篝火旁边,往里填了几条柴禾。   “鱼爷,你没事儿吧?”王富贵很明显是想笑又不敢笑,憋的他那张瘦脸通红。我白了他一眼,骂道,“少他妈幸灾乐祸。我是打不过十五哥,可你这样的我能揍你俩。”   “鱼兄弟。”阿大在一边摸着那铁枪叫了我一声,“你这枪可不简单啊。有什么出处么?”   “祖上传下来的。”我感受着桃子给我喷在下巴上的清凉,跟他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代的先人用过,这样式的不多见,我搞了这么些年老东西,就是认不出它来。说他是梨花枪吧,长了点儿,六合枪吧,瘦了点儿。”   阿大把枪拎在手里抖了几个枪花,点头赞道,“真是好宝贝。”   “老大也懂枪?”被桃子喷了白药,脸上有点发麻,疼痛倒是减轻了不少。   “比起鱼兄弟来,可就差远了。”阿大笑笑,将手中枪还到我手里,一脸的赞叹。“刚才鱼兄弟那套枪法……”他顿了一下,面带古怪的继续说道,“还真是特别啊,大巧不工。”   我仔细的看了看手里的铁枪,看着它的鱼头吞口,还有密布流云的枪刃,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为什么他们都拔不出来,而我却一下就拔了出来,难道真是神器认主?这枪在岁月里果然修炼成精了么?我走到那青石板前面,蹲下身看了一下。那青石上被枪扎了一个细长的口子,切口平整,这枪虽然是开刃的,却绝对还没到了削铁如泥那般地步,甚至还没有阿大手里的猎刀锋利,却不知道怎么能在坚硬的青石上扎出这么一个口子来。难道真是我身上藏着什么神秘的力量?   正在胡思乱想间,却听到兔子在一边抱着手机吃吃的笑,她见我看她,立刻捂住嘴巴躲到小如身后,不敢笑出声来。   “小莬,过来!”我虎着脸叫了她一声,她把脑袋从小如肩膀后面露出来一点,怯生生的看着我,“干啥?姐夫。”   “过来过来。”我朝她招招手,她一脸不情愿的背着手,朝我走过来。   “拿过来。”我朝她伸出手。“拿什么啊?”她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看着我。   “别装蒜。”我继续伸着手,“手机。”   她撇着嘴把藏在背后的手机很不情愿的递到我掌心里,我接过来一看,手机屏幕上正有一个还未放完的视频。里面的人举着一把铁枪,分明就是兔子方才用手机拍下的我。我把视频重新播放了一下。不由得心里跳了一下。这里面的人,是我么?   手机里面那人,缓慢的挥动着一把大枪,动作笨拙而又怪异。就像是一只喝醉了的猴子,摇摇晃晃的拿着一只铁枪前后摇摆,身体随着那枪做出各种怪异的动作。却与我记忆里的套路完全不一样。这压根就不是我爸小时候教我的那路枪法,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脸的古怪了。若不是视频里的人相貌体型与我一样,我几乎都怀疑兔子拍的这根本就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阵山风吹过,我打了个寒噤,觉得浑身凉嗖嗖的。   我冒着冷汗看完手里的视频,直到看到视频里的人将手里的铁枪投出,然后画面定格在我倒下的瞬间。我看着手里   我看着已经定格在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我”,眼睛里好像是闪过一抹金色,然后嘴角一扬却是朝我诡异的笑了一下,我一哆嗦,吓的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等我定下神来再去看时,那手机里的“我”脸上却又从重新恢复了那个木然的表情。我揉揉眼睛,是我看花眼了还是“他”真的笑了?我心里大叫不可能。   兔子怯生生的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姐夫?”我这才懵然惊醒,觉得身上冰凉,才知道内衣早已湿透。   我吐掉憋在胸中的一口浊气,把手机还到她手里,沉吟了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了?姐夫?不就是耍的难看点儿么?”兔子笑嘻嘻的哄我道,“但是很爷们的啊,那么一下子就插到石头里了,拔都拔不出来。别不高兴了……”   “小莬。”我盯着兔子的眼睛。“我刚才在使枪的时候……笑了么?”   兔子被我盯的发毛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没,没有啊。”   “噢。”我从富贵手里接过枪,在篝火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脑子里一团乱麻。我摸着身边的铁枪,使劲回忆着那个视频里“我”对我的那个微笑,我感到一阵陌生,那种诡异与冰冷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还有那些笨拙可笑的动作,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并行空间?方才兔子拍到的人其实是另一个空间里的“我”?   “兄弟。”老九坐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有些担心的问我,“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没事儿,有点累了。”看了看表,表针指向九点四十。我伸了个懒腰,胡乱的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桃子拿着急救包走过来帮我检查了一下背上的伤口。我问她怎么样了,她给我清理了一下伤口分泌出来的脏物,跟我说道,“恩,没有发炎。已经结痂了。”   我点点头,桃子把急救包收好,脸上满是疲倦。我有些心疼的帮她拢了拢头发,轻声说道,“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别想太多。”桃子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化妆盒,开始对着小镜子卸妆。   我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擦拭掉脸上的灰尘,妆容。心里百味陈杂,几年前我跟她的哥哥,也是露宿在这样的一个山庙里。时光荏苒,那时候从未想过今天会发生这么多事,我不由得感谢伊山羊那次把我打昏了,才让我多过了这么些年舒心的日子。要是他早告诉我这些事,我肯定在几年前就被拖下水了。或许早就淹死在这无底的深潭里了。   无知是福。以前我们文化市场,天天的在太阳地里躺着一个傻子,他每天的看天,看树,看熙熙攘攘的人群,看来来回回的车辆。他每天都咧开嘴对每一个路过的人笑,发自肺腑,发自真心的笑。还有卖烟的张大妈,我捏着手里的烟盒,突然有点想那位可爱的老太太了,王富贵已经跟着我来了,她老伴儿应该不会再被人骗了吧,我打算回去就把我的扣扣号告诉她。   “桃子。”我点了一根烟,抽了几口,“你说是谁把你哥那个罐子偷走了的?”桃子愣了一下,一脸茫然的冲我摇摇头。我拿过她手里的小镜子,借着火光冲着镜子摆出了一个笑脸,镜子里的我被阿十五打的一脸青肿,笑的难看而又苦涩。   “唉,原本说要你回美国,你非得跟着受这些罪。”我口里絮叨着,脸上不断地想摆出视频里那个“我”一样的微笑,猩红金黄的火苗映在我的眼睛里,把我的瞳仁染成了一抹金色。桃子在一边从脸上挤出了个笑容,把我手里的小镜子抢回去,嗔怪道,“别照了,都变成猪头了。”   我苦笑着摸了摸肿的老高的脸,看了在一边站着跟阿二说话的阿十五一眼。阿十五可能察觉到我看他,斜着眼珠子朝我不好意思的笑笑。桃子很生气的白了他一眼,然后起身去收拾睡袋。   我找了快棉布,擦拭着手里的铁枪。   此枪,重三十五斤七两,枪头尺七,镔铁打造,上面满是如流云一般的碳素花纹,鱼头龙吞口,枪身一丈,可分解成三段,每段三尺,密布鳞花,整条大枪俨然一条灵动的大鱼。“铁鱼,铁鱼……”我摇头苦笑着拂过枪刃,将枪身拆开来,仔细擦拭着,我不知道我那亲爱的父亲为什么让小熊把它给我送来,这东西能派上什么用场?甚至我都没有正经的学过几天枪法,就怕是连他自己都忘了这枪该怎么使了吧?   “鱼爷。”王富贵凑过来往火堆里扔了几根柴禾,“想什么呢?”   “老王。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我朝枪头哈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套上一个牛皮枪套。   “什么怎么办?”王富贵递给我一根烟,“你是怎么想的?伊爷现在的情况……好像……”他吐了一口烟,眯着眼睛看向我,“咱们还有必要么?”   “在没有真的找到他之前,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按着手里的煤油火机打了几下,可能是没有油了。没有打着,磨的手指生疼,王富贵把他手里的烟头递给我,我对了个火,王富贵的苏烟软绵绵的没有劲道,我使劲嘬了几口,“就凭咱们找到的那些东西,也不能真就代表他……”我眯着眼睛,“你想想,要是他真的成了咱们想的那样,你说这几个月他怎么还能跑到我那里去?还跟没事儿人一样跟我喝酒扯蛋?还给我留下这本日记,还有那个狗日的罐子?”我从包里翻出那本老旧的日记扔给他。日记他看过,并且他身为孙家的后人,肯定知道更多我还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25年前。   “罗玉函是李正的后人。”我看了一遍跟小如忙活着整理睡袋的兔子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她跟老羊见过面儿,我现在都有点搞不准老羊那次到底是去找我还是找她!”   “恩。”王富贵拨拉着篝火,“我也觉得不能那么巧。你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儿。”   我回想了一下,从伊山羊给我打电话开始,一直到他给兔子拿金镏子,到罗玉函脖子上挂着的玉扭丝纹瑗。   “慢点……”王富贵突然打断我,然后他一脸凝重的朝我伸出左手,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带了一个金灿灿的大金镏子。“你说的那个金镏子是这样的么?。”   我皱着眉头举着他的手看了看,疑惑道,“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   王富贵把手抽回去,一字一句的跟我说道,“这是我父亲的遗物。”然后他往手指上吐了两口唾沫,把那戒子捋了下来。对着火光,指着上面的一个数字跟我说道,“你看这个。”   我接过来借着火光看了一下,戒指的内壁刻了一个贰字。我奇怪道,“怎么回事儿?”   “伊爷那个……”王富贵眯着眼看着戒指上的字,说道,“是个捌。”   “小莬!”我立刻扭头朝兔子喊道,“过来!”   正在一边跟桃子一起拾掇睡袋的兔子被我吓了一跳,怯生生的看着我,“又怎么了?”   “你过来,我有事儿要问你。”我把王富贵的金镏子攥在手心里。   “姐夫……什么事儿啊?”兔子撅着嘴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一惊一乍的?兔子都胆儿小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我把手在她脸前伸开。“你还认识么?”   “咦?”兔子惊奇道,“这不是伊叔叔送给我的那个戒指么?怎么?我姐不让我要,他让你偷着给我啊?”说着伸手就要去拿。   我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看着她说道,“这不是老羊那个,这个是你王大哥的。”   她哦了一声,扁了扁嘴。   “小莬,我问你。”我盯着她的眼睛,“你姐是不是也有个这样的戒指?”   “没见过啊。”兔子想了半天,摇着头回答道,“没见过。她的东西都不让我碰的。”   “那你妈妈呢?”我看着兔子继续问道。   “我妈?”她摇摇头,“她从来不带戒指。怎么了?”   “那天,老羊给你戒指,你是怎么被你姐知道的?”我虎着脸问她。“要说实话。”   兔子撇撇嘴,白了我一眼,“姐从来不说瞎话。”然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那天,我以为他给我的这个东西是   “那天,老羊给你戒指,你是怎么被你姐知道的?”我虎着脸问她。“要说实话。”   兔子撇撇嘴,白了我一眼,“姐从来不说瞎话。”然后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说道,“那天,我以为他给我的这个东西是个假的,我出来还跟别的姐妹说呢,这老东西泡妞都用假货,我回头想扔了。我刚回前台,碰到我姐从外面回来,看到我手里拿着那个戒指,立刻就问我从哪儿来的。然后,我就跟她说是你带来的一个人送给我的。后来的事儿你就都知道了……”   我仔细的想着那天我们三人在聚美斋的情形,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每一个表情。   “鄙人匪号伊风清,是小鱼的拜把子大哥,行里人都喊我伊山羊,您喊我小伊或者小羊都成。”   “伊大哥说笑了,我们小地方的小鱼小虾怎么能比得上京城里的藏龙卧虎?”   “一出手就是真金白银的,我们姐妹可是有点消受不起啊。”   “妹妹你放心,这事儿包小太爷身上了。”   伊山羊三言两语,意深似海,罗玉函一颦一笑,眉眼如刀……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阿十五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翻着白眼盯着它,“是不是就是咬死羊的那个东西?”   “还不知道。”我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突然发现这洞中竟是出奇的干燥,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它,心里想着怎么过去把小熊抓回来,小熊今天太反常了,平时虽然不太听话,但是也不会主动给我惹什么麻烦。像今天这种情况,我三番五次的拉不回来,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时隐隐觉得那东西害怕小熊,心中原来那种对鬼怪的恐惧少了许多。我盯着它往小熊的方向走了一步,脚边一下子像是碰倒了什么东西,哗啦一声,那个小鬼突然张开嘴朝我尖叫了一声,在手电筒的强光下,我看到它满嘴尖利细密的牙齿。小熊见到它冲我尖叫,立刻弓着身子朝它威胁似的呜呜了几声,那东西又往角落里缩了缩。   我身体僵直着不敢动弹,怕再次惊了它。我用手电筒照了一下脚边,当我看清楚脚边的东西,一下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刚才被我踩到的东西,竟是……一只煤油炉子。   没错,是一只煤油炉子!这东西我们临来的时候王富贵也买了几个,就是户外运动经常用到的那种。我下来之前想过无数种可能,活尸啊,厉鬼啊,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想过了,就连遇到这个小怪物我都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可是我万万没有想过在一个民国时期的荒坟里会发现一只煤油炉。   我让阿十五盯着那小鬼,我慢慢的蹲下身,把那煤油炉子从地上捡起来,照着看了一下。发现里面燃料还未用尽,散发着煤油那种特殊的味道,炉子表面也没有生锈,很明显的是用了时间不长的一个东西。我心里大叫奇怪,难道在我们之前还有人在这里野餐过不成?我想着外面那棺材里的各种肉类,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我又用电筒照着室内仔细的看了一下,我这才发现,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除了我手里的煤油炉之外,竟是还有不少别的比这煤油炉还能刺激我的东西。墙角对着的几个方便面箱子,还有几个不锈钢的碗,旁边一张木板上铺着一床有些看不出颜色来的被子。墙上挂着的矿灯,我竟然还发现就在小熊的脚边有一个黑色的提包,上面写着大大的三个英文字母,IBM。我简直都快要晕过去了,这实在是太他妈的诡异了,要不是头顶上还挂着一只来历不明的小鬼。我几乎都认为这是走到某个北漂的艺术青年租住的地下室了。   “小熊。”我朝小熊招招手,压着嗓子叫它,生怕惊动了吊在上面的那只小鬼。可是小熊这个家伙只是回头看看我,就继续仰着头盯着他头顶的小鬼,不再理我。我跟阿十五做了个手势,指了指小熊旁边的包。示意他我要过去拿,阿十五点点头。用枪指着那小鬼,蓄势待发,我刚才见识了他开枪,在那么狭小的空间里迅速做出反应,并且打中目标,那真不是盖的,先前老九说他使枪是把好手,我还以为老九是糊弄我,认为找了个斜眼儿说是神枪手就跟说郑智化百米能跑十一秒五一样的不靠谱。可是经过刚才他那一枪,我现在能很放心的把我的安全交给他了。   我举着枪又朝小熊走了几步,那个小鬼又开始躁动了几下,咧开嘴用它满嘴尖利的牙对着我叫了一声。我看了看手里的枪,知道它可能是觉得我手里的东西能够威胁到它的安全,我一咬牙,弯下腰,把手里的雷明顿轻轻放到地上,顺手把藏在身上的伞兵刀藏到袖口里。我直起腰来,举着空空的双手朝它晃了晃。又尝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这次它只是又把身体往角落里躲了几下,并没有再发出叫声。   我看到它的反应,知道这样奏效了。我紧绷着神经,小心翼翼的靠着洞壁,一点一点的往小熊身边那个电脑包挪。就在我快要一伸手就要摸到那电脑包的时候,就听到我身后扑通一声,像是有东西掉了下来,就听到有人“哎哟”一声。   就在此时,异变突起,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那个小鬼,突然尖叫着朝我扑过来,我听到风声,赶忙一俯身,藏在袖口里的伞兵刀嗖的被我甩到手中,却见那小鬼在我头顶跳了几下,朝我身后扑过去。此时听到嘭嘭两声枪响,我急忙回头喊道,“别开枪。”   等我回过头去的时候,却为时已晚,那个小鬼已经躺在地上,在它身边坐在地上的王富贵一脸煞白,双腿哆哆嗦嗦的。我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还在抽动着的小鬼,心里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也来了?”我伸手把王富贵从地上拉起来。   “我……”王富贵捂着胸口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时候小熊凑到我身边来,低头闻了一下地上的小鬼,眼神里竟是有些不忍。我用手电筒照着地上的小东西,见他的脖子已经被阿十五打烂,散弹枪的近距离喷射威力不小。它躺在地上,硕大头颅因为少了半边脖子的支持,歪向一边 ,一双白蒙蒙的眼睛却依然紧紧地盯着王富贵的胸前,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   我伸手从王富贵怀里把那条金锁掏了出来,王富贵有些不情愿的扭了一下。我瞪了他一眼,王富贵撇撇嘴,一脸的不知所谓。   我蹲下身把那金锁放到小鬼的身上,那小鬼眼睛里的那层白膜睁开一道缝,透出一丝淡金色的光彩,像是无比留恋的看着那条金锁,嘴巴无声的张合,爪子艰难的移动着像是想够那金锁,我用枪管把那金锁挑到它爪子里,它才把嘴巴壁上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我看着地上小鬼的尸体心里突然有点儿酸酸的感觉,我摇摇头,这个感觉实在太操蛋了,我怎么会对一个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小鬼起什么慈悲之心。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阿十五枪管拨了它几下,突然斜了我一眼,说道,“你看它像不像一条鱼?”   我这才发现,这个东西身上的那些瘢痕竟是一片片青色的鳞片,它匍匐在地上,双腿拧在一起,像极了一个鱼尾巴。我倏然发现它的脊椎上还有一排骨刺装的突起物。   “还有蹼。”阿十五用枪管挑着它的爪子,爪子上布满了青黑色细密的鳞片,五根指头圆滚滚的,与平常六七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小,那指间的……一层肉膜。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很显然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在任何资料里出现过类似的怪物,就连鬼吹灯跟盗墓笔记里写的东西我都想了一遍,却依然毫无所获。身边的小熊把头拱过来朝我哼哼了几声,我搂住它那毛茸茸的脖子,让它热乎乎的舌头在我脸上添了几下,感觉好了一些。   “鱼爷。”王富贵在一边拿着一袋方便面捏的嘎吱嘎吱的,四处打量着跟我说道,“这儿是有人住过啊?”   我没有理他,站起来用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把洞壁上的矿灯打开,整个空间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个洞穴比外面的墓穴略微小了一些。看起来倒是很干燥,我看着洞里的杂物,心里满是惊疑。到底是什么人能在这里住着,并且好像住了时间很长的样子。活人住死人的地方,有点太匪夷所思了。   我走到墙角,伸手把那电脑包拎了起来,入手挺沉,把拉链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有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跟一些乱七八糟的配件跟电池,翻开包的夹层里面装了一本书。我拿了出来,愣了一下。   “山海经?”   这是一本线装书,纸张有些泛黄,封皮上写着三个小篆,山海经。书皮有些残破了,可货真价实的是一本古籍。我在手里翻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把它装回包里。   “这是什么?”王富贵站在我左手的墙边惊异道,“鱼爷,你看看这个。”   我走过去看了一下,见洞壁上胡乱的刻了一些花纹,看起来像是一些文字,依稀有些眼熟。   “鸟兽铭文?”我皱着眉头仔细辨认着墙上的那些花纹,“有纸笔么?”我问王富贵,“抄下来上去再研究。”   王富贵在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个手机来,朝我晃了晃,“700万像素的。”然后开始对着那些鸟兽文一阵狂拍。   我又在洞中检查了一下,没有再发   我又在洞中检查了一下,没有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王富贵在一边拍完之后,满意的翻着手里的手机。忽然他脚下一晃,外了个趔趄,他吓得哎哟了一声。   我赶忙过去看他怎么了,却发现他的脚像是踩到一个小坑里了。他拔出脚来,一股恶臭传来,他捏着鼻子弯腰看了看脚上沾了像是泥巴一样的东西,破口大骂道,“他妈的谁在这里拉的屎?”   原来那里是一个小粪坑,可能是在这里住的人方便的地方,上面被埋了了一些土,防止臭味儿散发,下面是松动的,却正好被王富贵一脚踩下去。   我见他没事,就懒得理他。走到那块木板搭成的床边翻看了一下,上面除了一床被子还胡乱的放了几件衣服,料子都很好,像是牌子货,只是早就已经脏的看不出颜色。我看着那衣领上的牌子心里咯噔一下。抖了抖,哗啦啦从里面掉出一些鳞片来,我沉默着捻起一片,竟是与我门先前发现的那鳞片是一样的。看着手里的鳞片我心里那种不祥的悲戚感又莫名其妙的加重了一些。   我让王富贵把那些鳞片都收好了,然后抱起床上的被子盖在那个小鬼身上,跟阿十五一起把地上的小鬼裹在被子里。   “小熊,走了。”我捏了捏小熊的大胖脸。   “这东西怎么办?”王富贵指着那床裹着小鬼的被子问我。   “你惹出来的,它从哪儿来,你就把它放回哪儿去。”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王富贵耸耸肩,一脸古怪的看着它说道,“我管它从哪儿来的呢。我可不碰它。”   “我来吧。”一边的阿十五把枪被在肩上,弯腰抱起了那床被子。   刚要走,却听到洞里簌簌作响,不一会儿,老九提着枪从洞口钻出来了。他钻进来之后,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像是松了一口气,然后责怪的看着我说道,“怎么这么长时间也没个动静?我还以为你们都折了这里了呢。”然后他回头朝洞里喊道,“二哥,他们没事儿。不用进来了。”   我知道他是担心我们,有些歉意的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哥几个命都大着呢。”   “这是什么地方?”老九皱着眉头有些吃惊的看了看这里的情况。   “上去再说。”我叹了一口气。阿十五抱着那个小鬼的尸体率先出去了,王富贵老九依次跟在后面。一时间这里只剩下了我跟小熊。   我蹲下身,抓抓它的脖子,“走了,儿子。”   小熊却晃了晃脑袋,挪开它的爪子,我见它爪子下面踩着一个东西。“这是什么?”我捡起来,一看,竟是一个皮夹子。我翻开之后,见里面胡乱的塞了一些钱,还有一张照片。   待我看清那张照片之后,脑袋嗡的一声,一下子变成了空白。   上面是一家三口的照片,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中间笑的很灿烂,一个女人微笑着靠着她身边的男人,那个男人清瘦的脸上有着一双淡金色的眼睛,正看着我似笑非笑。   42.   我几乎是被小熊拖着离开这个洞穴。来到外面的墓穴,几个人都在等着我。那具小鬼的尸体正放在棺材的一边。   王富贵见我面色苍白,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捏着那个钱包,说不出话来。老九赶忙走过来,给我往嘴里灌了两口水。冰凉的矿泉水从我口腔里划过食道流到胃里,激的我打了个激灵。   我把手里的皮夹递给王富贵,当王富贵看了那照片之后,也是一愣,他指着那照片吓的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这……”   其余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两个。老九担心的问我道,“没事吧?兄弟。”   我缓了好一阵,才摇摇头看着被我们卷在被子里那个小鬼,苦笑道,“造化弄人。”   “现在怎么办?”王富贵合上皮夹,哭丧着脸看着鼓鼓囊囊的被子问我。   “把它放回去吧……”我叹了一口气,弯下腰抱起小鬼的尸体,也顾不上那棺中的腥臭,把它重新放回到那棺材里面。   这棺材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何人被人埋在此处,也不知道棺中原本葬了一个什么人,可现在却成了这小鬼的埋骨之地。就连原本的骨殖都不知道去哪了。   阿十五跟老九抬过棺材板盖上,不知道从哪找了钉子,几个人叮叮当当的把棺材钉死。   “走吧。”我提着手里的电脑包,身上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脚下软绵绵的被拖回到地面上。   地面上的雾气依然没有消散的迹象,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让人恍若置身混沌之中。安老汉蹲在一边抽烟,看到我们上来赶忙过来问道,“警察同志,咬死我家羊的东西,被你们打死了么?”   我看着他摇头苦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必是他在上面也听到了阿十五开枪。   “打死了,打死了。”王富贵脸上挤出一堆笑,跟他说道,“有我们哥几个出手,就是龙王爷亲自来了也白搭。”   安老汉一脸古怪的看着他,王富贵现在身上可好看了,满身都是混合着不知名碎肉的血污泥巴,鞋子上还踩了大便。王富贵见他这个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蛮不在乎的抹掉头发上沾着的一块碎肉,又吓唬安老头道,“老头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惹得龙王爷生气?让夜叉来找你索命?”   “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安老汉被他的话吓得直摆手。我踢了王富贵一脚,别让他嘴里胡沁,我跟安老汉说道,“安大爷,别听他放屁。今天的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您先回去吧,我们再看看情况。”   安老汉唯唯诺诺的答应着走了。我给阿十五使了个眼色,阿十五点点头,悄悄地跟在安老汉后面消失在雾气里。   “现在怎么整?”王富贵看着安老汉走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愁眉苦脸的看着我,“我说他这俩个月不见人影,原来是躲在这里养小鬼。”   “你们在说谁?”老九在一边抓着头皮问道,“谁躲在这里养小鬼?”   “咱们原本是来找谁的?”我叹了一口气。   “啊?”老九也是吓了一跳,压低声音问道,“你是说……伊……”   我挥挥手制止他再继续说下去。我现在很不想听到这个名字,我在自欺欺人,我宁肯没有下去过,小熊没有发现这个钱包。   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早,我们在底下只待了一个小时左右。我摇摇头,这时候阿十五从雾里跳了出来,我问他,“回去了?”阿十五点点头,“回去了,我盯着他回去的,小如在等着咱们,我也跟他说了。”   “你说在海边拖安老汉家羊的那个东西,跟住在这里这位是不是一人儿……”王富贵无不担心的说道,“如果是那样……那可就更操蛋了。”   “首先,在事情还没有清楚之前,不要盖棺定论。”我竖起一个指头,看着他们。“其次,这事儿暂时不能让桃子知道。”   “是不能说。”王富贵点点头,又指着那黑漆漆的洞口,“那现在怎么办?要不堵上算了?”   “现在不能堵……”我看着荒草丛生的坟头,说道,“只要他没死,就肯定会回来,咱们在这儿等着。”   “先前在海里开的那枪……”老九划拉着头皮有些担心,“会不会他回不来了?”   “肯定能回来。”我点上一根烟,狠狠的抽了一口,“我到底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要不你跟老王先回去。”老九看了看时间,“咱们这么多人在这里太打眼,估计耗子都得绕道走了。我跟十五哥留在这里盯着。反正离得也近,有什么事儿,对讲机里一喊,也来得及。”   我看了看满头满脸都是污物的王富贵,点点头,“行,我先回去安抚一下那俩丫头,别让她们再整出什么事来。顺便……”我拍拍那电脑包,“我得看看这里面装了些什么。一会儿我再来替你们。”   留下的老九与阿十五,两个人找地方躲了起来,等“羊”回洞。   我跟王富贵还有阿大兄弟俩个,回到小旅馆里。   小如正站在门口,对着旁边的兔子画画。看到我们回来,合上画本,问道,“什么情况了?九哥呢?”   “他们有点事儿,一会儿回来。”我看了一边的兔子一眼,皱着眉头问她,“你桃子姐呢?”   “她在洗澡呢。”兔子一脸惊讶的看着我们,我身上比王富贵好不到那儿去,“你们这是偷地瓜还是跟狗打架去了?怎么弄的这是?”   “没事儿。”我跟她打了个哈哈,又问小如,“小如你懂电脑么?”   “略懂。”小如点点头。   “懂就行。”我提着电脑包跟他说道,“你跟我来一趟。”   回到房中,我也顾不上洗澡,胡乱把上衣脱了,迫不及待的找了张桌子,把电脑拿出来放到桌上。翻开屏幕,按下开机键,电脑屏幕慢慢的亮了。   我舔舔嘴唇,有些紧张。不知道这里面装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   “要密码。”小如指着电脑上跳出来的一个对话框跟我说道。密码?我闭上眼睛,伸出手去,鬼使神差的键入一串数字----87201。电脑的开机音乐响起,我长舒了一口气。   “哥,你们干嘛去了?”这时候桃子突然用毛巾擦着头走了进来,皱着眉头看着我跟王富贵的一身烂泥,捂着鼻子说道,“你们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弄这么脏?”   “那个什么,刚才富贵掉沟里了。我去捞他来着。”我随口撒了个谎,又瞪了王富贵一眼。王富贵慌不迭的点头,“是是是,他捞我来着。”   桃子擦着头发,半信半疑的打量着我们。我随手把桌上的电脑合上,拉着王富贵跟桃子说道,“我们这就去洗澡。”然后悄悄地给小如使了个眼色,小如心领神会的把电脑用身体挡住。   我拉着王富贵去洗澡,一开门,却发现安老汉的儿媳,那个叫小月的妇人站在楼梯上。见到我之后,表情有些古怪。我问她,“大姐,你有事么?”   “啊?没,没有……”她有些惊慌失措的转身要走。   “哎……大姐。”我赶忙喊住她,她身体僵了一下,我看着她说,“能不能给我们拿点洗澡用的东西?”   “噢……”她飞快的从旁边的一个杂物室里拿出来毛巾肥皂之类的东西塞给我们。扭头跑了。   “奇怪。”王富贵撇撇嘴,“她怎么了?”   我跟王富贵在浴室里胡乱的冲掉身上的脏污,找了身干净衣服换上。出来之后,回到放电脑的那个房间。见到小如正坐在桌前用那电脑玩扑克,而桃子跟兔子则挤在他身边叽叽喳喳的教他怎么出牌。   我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心想如果电脑上有什么不能让桃子看到的东西,那可怎么办。桃子听到我们进来,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皱着眉头继续看着电脑屏幕。   我一咬牙,心想豁出去了,早晚她得知道。   我一脸愧疚的走过去,说道,“桃子……这电脑……”   “干嘛?这电脑怎么了?”桃子看到我的表情皱着眉头问我。却见小如偷偷地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脱下上衣,改口道,“那个你帮我看一下伤口。”   “噢。”桃子看了看我背上的伤口,让我等着,然后出门去车上找医药包。   我看到她出去,赶忙问小如,“怎么回事儿?”   小如看了身边的兔子一眼,用眼神询问了我一下,我跟兔子扬扬头,“你出去。”   “你们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兔子撇着嘴,看着我们一扭头,“让我出去也行,我出去就跟桃子姐姐说你们背着她干坏事了。”   “做什么坏事?”桃子从门外提着药包走进来。我心想怎么这么快?兔子撅着嘴说道,“他们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走什么坏事不让你知道。”   “哦。”桃子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走到我背后开始给我处理伤口。一时气氛有些凝结。我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说话。   一直到她用新的绷带一圈一圈的把握缠住,她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台电脑,是我哥的,是么?”   我身体一僵,看着她,“桃子……”   桃子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哥,你们没必要瞒着我。”   然后她拿着从我身上拆下来的绷带转身开门出去了。我赶忙追出去,见她把绷带扔到垃圾袋里。然后转身去收拾被我脱下来扔在地上的脏衣服。她知道我追出去,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芊芊……我……”我站在她身后,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还活着么?”桃子背对着我,淡淡地问了一句。   “我……还不知道。”我心里拧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在哪儿?”桃子的语气依然平静如水。可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巨石,压的我喘不过气来。   “老九跟十五在等他……”我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却见到她脸上早已布满泪水,我这才发现,她手里拿着那个皮夹。我心里咯噔一下,原来是这样,可能是刚才洗澡,不注意把那皮夹丢在地上,正好被她捡到了。我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   “我们会找到他的……”我伸手替她抹掉脸上的泪水。“相信我。”   “哥……”她突然撕心裂肺的哭出声来,身体伏在我的肩膀上。我鼻子一酸,只是搂着她的肩膀,不敢说话。   “鱼爷。”王富贵突然从房里跑出来叫了我一声,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愣了一下。我冲他使了个眼色,他点点头,用指了指房里,我知道他们肯定是发现了点什么。我拍拍桃子肩膀轻声说道,“他会没事的,肘,咱们去看看你哥的电脑,要跟咱们说什么。”   回到房间里,王富贵见我进来,抿着嘴指了指那电脑。   “有什么发现?” 我拉过一把椅子,看到小如正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里的画面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绿色,这是用红外线的摄像机在黑暗里拍出来的效果。   “这是在水里?”我看着镜头前面飘过的一些微尘物皱着眉头说道。   视频很长,像是一个人拿着红外摄像机在潜水。我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了什么画面。看了大约五六分钟之后,突然镜头里面像是有个影子一闪而逝,我赶快按了定格,把画面退回去。   “是条鱼?”   我慢慢的一帧一帧的往后拉动着,果然一条鱼的身形定格在画面里。那鱼身体看起来很大,按照对比来看,身体竟然差不多超过了一米半。张开的嘴巴里全是细密尖利的牙齿,两只眼睛在红外线摄像机下发着迥异的银光。仿佛是来自异世界的生物。我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大马鲛鱼嘛。”王富贵把脸凑过来看着屏幕说道。“怎么这么大?不多见了啊。”   我又仔细看了看,的确视频里的这条鱼虽然看起来恐怖,也只不过是我们平时吃的马鲛鱼的样子而已,只是比市场上能见到的鱼大很多,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我暗道自己太紧张了。   继续看下去,视频里的鱼跟浮游生物慢慢的多了起来,各种各样的海底生物在红外线的镜头下显得就像是在拍一部异形电影。我头一次看到这样的海底世界,跟以前从电视里看到那种五彩斑斓的海底世界完全不同,我恍惚了一下,不知道哪个更真实一些。   突然镜头里浑浊了一下,然后慢慢显现出来一些礁石,还有平缓的沙地。我知道这是到了海底了。镜头在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过了多久,镜头停在了一块石壁跟前。   “这是什么?”我看着那块平整的石壁,在红外线下面,我看到上面长满了海蛎子与各种海藻,依稀还能看得到上面刻着一些花纹,由于摄像机离的太近,那些花纹被放大,看不到全貌。拿着摄像机的人仿佛知道我的心思,便把把摄像机拉远了一点,大体看出了上面好像是几幅图案,还有一些像文字一样的东西。 此时突然视频里传来一阵诡异的呜呜声,并且镜头剧烈的晃动了几下,转而画面变成静止。视频到这里停止了。   “没了?”我有些失望的看着已经定格的画面。   “你看看这个。”王富贵皱着眉头用手指点着已经定格的画面的一边,“这是什么?”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发现在那镜头的一侧,在浑浊的海水里模模糊糊的出现了半只爪子。就像是一只人手,可惜在视频里看的不是很清楚。   “看看能不能放大一点?”我问小如。小如麻利的摆弄了几下鼠标,画面被放大,可是依然模糊。   王富贵在一边嘬了嘬牙花子。“还有那些图案。”王富贵掏出他那700万像素的手机,按了几下递给我,“跟在那坟里墙上的一样。”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对比着那些图案,“像是鸟兽文,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不知道是在哪儿见过。”   “还有。”小如紧接着点开另一个视频。我把手机放到一边,看着小如打开的另一个视频。   画面依然是那种诡异的绿色,只不过这次好像不是在水里了,画面晃动的很厉害,像是一个人拿着摄像机在黑暗里奔跑。   “这是什么?”我暂停住画面,仔细辨认着一些不断出现在镜头里的突起物,“钟乳石?”我皱着眉头认出了那些东西,“这是在山洞里?”我心里一动,好像不知道在哪见过这些钟乳石。我继续看下去,我的心脏随着视频里的脚步声跳的很快。砰砰砰,我感觉到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画面一直在抖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画面停了一下, 紧接着画面里的钟乳石消失在镜头之外,镜头里变得空无一物。就像是摄像机停止工作了一般,可是从视频文件的进度条来看,它依然是在工作的。   “是不是摄像机坏了?”王富贵皱着眉头问我。   “没有,你看。”我指着电脑屏幕,只见画面一下子亮了,一支火把嗖的从画面外飞进来,“操!”我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原来在镜头一直都未停止,而是因为,挡在镜头前面的是一个巨大的深渊,那深渊就像是虚空一般混沌。那支火把在画面里划过一条弧线,然后越来越远,直至变成一个小亮点,慢慢的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地方?”王富贵在一边也吃惊不已。   感情我手机追了四天这故事才刚开始啊~从前面的比较明朗到中间的乱到后来的很乱再到后来的整理重新来过,说明楼楼也在反醒追求完美,值得尊重与赞扬!说实话刚开始觉得故事很不错但越看越乱越心烦但还是耐心看下去了才没有错过精彩,改过来有小鬼那个版本才是最严紧最好看也最耐人寻味的!给个见意,觉得两个女孩有点白痴,可不可以写成熟点有智慧点?看这故事就觉得她俩是摆设,除非男主是白痴否则怎么会带这俩少根筋的主儿!觉得楼楼对女人还是缺少了解,对女人的刻画有些理想化,缺乏真实感。而且二十来岁的女孩就算再娇憨也不会是那个样子,就像中华小当家里的嘟嘟一样纯粹是凑数。咱这是灵异故事不是偶像剧,女孩子们就不需要装纯洁装无知了看着憋气!个人比较喜欢老九和十五还有小如!提意见的时候语言尖刻了些望见凉,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希望能继续看到精彩的故事,出版后会买书重新看一遍!   -----------------   哈哈~~首先谢谢。   因为,我本身开始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就不严谨。也就是被几个小女孩子逼着我给他们讲故事,后来 大家都来看了,就成了给大家讲故事。   说实话,读者多了,我压力很大。慢慢的就要必须严谨了。所以后面改动很多。   后来签了出版,我就按照原来的版本一直在写,两个版本的确是写的太累。后来我琢磨了一下,索性按照出版版本更新算了,即便是乱一点,后面也应该就统一了,因为我实在是怕以后买了书大家看的也会精神分裂。   关于女猪的问题,我在实体书改动也很大。   桃这个角色有点做作。我也知道,在开始写的时候我就知道,因为她身上秘密很多,我原本想到了后期,来一个对比。   现在又觉得可能会有些突兀。我尽量会改一下。   谢谢兄弟。   “你们看。”桃子在一边指着屏幕朝我们喊道,“又来了。”   果然,又是一支火把从画面外被人扔出,这次好像扔的远了一些,火把好像也比第一个大了不少,火把上面的火焰带着呼呼地空气撕裂声飞入那片混沌。   “停。”我赶忙让小如按下暂停,我指着那火光里的一个黑点,跟他说道,“放大。”   图片被小如截出来,然后在电脑上放大。   “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画面上慢慢变大的那个黑点,放大8倍之后,图片的像素显得很模糊,可是却勉强能辨认出图上物体的形状。   在火把照出的光晕里,一块巨大的石头,孤零零的站在黑暗里。看起来像是某快巨石顶端很小的一部分,就像是一头洪荒巨兽从地狱里伸出来的一只独角。   视频从这里再一次的停止,我手心里汗津津的全是冷汗。   “他这是要干什么?”我愣了半晌,扭头看着眉头紧锁的王富贵。   “他想去某个地方,却还没有找到进去的路。”他手指胡乱的在桌子上敲着,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我。   “闵王台!”我咬着牙,跟王富贵同时说出了那个地方。   44.   从楼下突如其来的传来几声狗叫,把我从画面里拉回现实。我赶忙站道窗户边往下看了一下,外面的雾气已经小了很多,我看到楼下站了几个人,阿大跟阿二正在站在院子里,跟他们说着什么。小熊则冲着他们在狂吠。人群中间放着一个东西,正是那只被掏空了五脏六腑的大公羊。   “怎么了?”王富贵在一边凑过来往下看了一下。   “下去看看。”我知道是有事发生,我披了一件衣服下楼,王富贵跟小如也跟着下来了。到了院中,听到阿二正在大声的跟他们说道,“这个东西不能扔到海里去。会惹麻烦。”   “怎么了?二哥?”我问他。   阿二看到我下来,皱着眉头指着那只大公羊说道,“他们要拿它祭什么龙王。”   “警察同志。”安老汉从人群里钻出来,跟我说道,“这羊是龙王爷要的东西,我们不能留着啊。留着它,龙王爷会降罪我们村子啊。”然后其余的人也叽叽喳喳的在一边插嘴,听得我头大。海边的人大多迷信,有时候对神灵的敬畏远远超出了对政府的畏惧,在某些牵扯到他们信仰的时候,他们瞬间就会从怯懦的羔羊变成危险的狼群。因为这种事情而发生的流血冲突屡见不鲜。   我正头疼着不知道怎么处理的时候。   “都闭嘴!”王富贵在一边把手枪掏出来大叫了一声。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了。他见到安静下来了,立刻就换了一副缓和的嘴脸,找了一把凳子,站上去一掐腰,吊着嗓子喊道,“乡亲们,不要吵。”他的尖嘴猴腮举着枪的样子像极了电影里汉奸,我生怕他后面一句就喊出“皇军不抢粮食……”   我瞪了他一眼,他用眼角扫了我一下,给我使了个眼色,然后左手一掐腰继续说道,“我们是国家派来替你们解决这件事情的。请乡亲们放心,请相信国家,我们会为你们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这只羊……”他用手枪点了点被捆在木板上的那只公羊抑扬顿挫的说道,“在我们调查之后,会还给乡亲们的。只是现在,还请乡亲们多多帮忙,多多理解。”   “什么国家派下来的……”人群里的一个中年汉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安老汉立刻瞪了他一眼,那汉子立刻闭上嘴巴,只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看着站在椅子上的王富贵。我在一边听得清楚,我盯着那汉子,那汉子看到我看他,便略有戒备的往人群里挤了挤。我走过去,摸出一盒烟,递给他一根,笑着问他,“这位大哥也是本村的人?”   那汉子看着我手里递过去的白将,有些鄙夷似的看了我一眼,把我递过去的烟推开,说道,“不抽了,刚掐了。”然后有意无意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来,在手里玩着,我一看,是盒黄鹤楼。我摇头笑了一下,黄鹤楼二十块,的确是比我的白将军高了好几个档次。我自顾的把烟点上,问他,“你刚才说……”   “么事,么事。”那汉子赶忙摆手说道,“你听岔了……”然后走到一边不再理我。我知道这时候也问不出什么来,也只好作罢。那边王富贵的演讲也到了尾声,   “所以,乡亲们,请大家一定相信国家,相信我们。并且我们的身份还要请乡亲们代为保密,我们执行的是国家秘密任务。”他得意的瞥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为了弥补今天大家浪费的时间。”他一挥手,“有一个算一个,今天中午我们管饭,酒肉管够!”   我心想这个家伙真是多事,这种情况下还管什么饭?把牛皮吹的这么大,不怕被人看看穿了他的把戏?   不过这招还是奏效的,原本被王富贵唬的一愣一愣的村民一下子对我们热情起来。我没心思看王富贵整的整的这出闹剧,喊了小熊一声,想上楼赶快再看看那笔记本里还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而一边的小熊听到我叫它,却只是回头朝我哼哼了两声,然后继续一脸戒备的顶着地上那只死羊。太奇怪了,好像它来了这里之后就没听过我的话。   我走道它身边,捏了捏它的胖脸,看到它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死羊。我也觉得奇怪,难道这羊有什么问题?我伸手摸了一下那羊尸,发现了古怪之处。从它被我们发现到现在也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可这尸体出现的尸僵却已遍布全身。整个羊身体摸起来硬邦邦的。无论是人或者动物,死亡之后,1-3个小时之内会出现尸僵,肌肉会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屈曲,却不会变成像现在这样尸僵这么严重,整个羊摸起来简直就像是一块包了羊皮的铁板,在现在这个气候下一般尸体僵到这个程度,大概需要十几个小时。   并且羊尸的白毛下面好像隐隐透着乌青,我伸手抓了一把羊毛,毫不费力的一把羊毛就被我从披上揪了下来,我心里大感疑惑,阿二在我身后叹了一口气,压着嗓子跟我说道,“你也看出不对来了?”   “二哥。”我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看?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了?”   阿二摇摇头,托了一下眼睛,说道,“暂时还不知道,只是这东西不能扔到海里。”   “恩。”我点点头,搓掉站在手里的羊毛,“先不管它。不行就一把火烧了算了。”   我一抬头,发现那个叫小月的妇人正站在一边看着这边,眼神有些复杂。她见我抬头,赶忙把目光从这边移开。这时候王富贵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得意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压低嗓子骂道,“你他妈吹这么大牛,我看被人揭穿了你怎么办,你就等着吃公粮吧。还有你管的什么饭?你还他妈嫌事儿不够多么?”   “没事儿。”他蛮不在乎的摇摇头,看着那几个村民冷笑了一下,“你以为这些人真傻?他们压根儿也没信,只不过他们才不管咱们到底是谁,他们只是害怕枪罢了。那姓安的老头,可是见过咱们下坟的。至于管他们饭……”他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着那几个村民轻声说道,“很多事儿还得从他们身上找着落啊。”   然后他抬头看到小月了,赶忙喊住她,准备安排饭菜。   “唉。”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拍拍身边的小熊,指着那羊尸跟它说道,“你在这看着你这哥们儿,别让它跑了。”小熊甩甩身上的泥巴,朝我叫了一声。   “二哥,你跟大哥来一趟。”我跟阿二说道,“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回到楼上,我让桃子把那视频又挑拣着重要的放了一遍,问阿二,“二哥,你怎么看?”   阿二沉吟了一会儿,淡淡的说道,“首先,拍这个视频的,一定不是人。”   “怎么这么说?”我愣了一下。   “你看看时间。”阿二指着那个视频的长度说道,“42分钟。”   我先前倒是没有注意这个视频的长度,没有觉得有多久,现在一看不免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视频创建的时间是9月2号。”阿二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时间,“秋初这个季节,大马鲛鱼生活的水层是30-50米左右的深度。这个拍视频的‘人’徒手潜水超过三十米的深度四十二分钟,并且没有带呼吸器,你觉得这可能是人能做得到的么?”   “你怎么知道他是徒手潜水?”我好奇的问他,“说不定是带了全副装备呢。”   “视频里没有呼吸器的声音。”他扶了一下眼镜,继续说道,“这种红外的摄像设备都有自身的拾音装置,特别是这种水下摄像机。在这个片子最后面的声音说明了它是有拾音装置的。要是带了装备,就一定会有声音。”   “不是人?”我愣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墓中那个小鬼,满身青灰色的鳞片,躺在地上,阿十五说,“你看,它像不像一条鱼?”我不敢再想下去,   阿二看了在一边玩刀子的阿大一眼,“老大,你怎么看?”   阿大把手里的小刀在指间翻了几个花,说出了从我们见面之后的第一句话,“四爷以前跟我说起过一件事。”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像是在用半个喉咙说话,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   “他说以前门子里有个高人,身体异于常人,一身水下功夫冠绝天下,可以做到在水下一日一夜不出水面……”他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如果是他的话就可以,可惜他早就死了几十年了。至今我还没有听说过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能做到。”   “世界上真有这样的人?”我惊讶道。“这不就跟水浒里面说的阮氏三杰一样了么?是不是只是传说?”   “四爷亲眼见过,我相信他不会说谎。”阿大笑了一下,“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第二部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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