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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予她》
　　作者：陆二乔

　　文案：
　　周漾第一次见江北言，他笑得肆意张扬。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也算是你哥哥，喊哥哥。”
　　周漾仰头，直直地望向他，抿唇不愿意喊。
　　后来江北言一句：“你可别学她们喜欢上哥哥。”
　　周漾也是望着他，许久，才应：“好，哥哥。”
　　自从楼下多了个小姑娘，江北言的生活似乎变得热闹起来。
　　在后来很多年里，他被身上的负担压得透不过气时，想起那段时光，他都会忍不住轻笑。
　　直到再遇到周漾，当初的小姑娘已经亭亭玉立，在人群中巧笑嫣然。
　　江北言掐掉手中的烟，将小姑娘抵在墙边：“哥哥后悔了。”
　　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阅读指南：
　　暗恋/久别重逢/慢热
　　乖乖女x坏小子
　　校园到都市
　　1V1，HE，SC，治愈

　　内容标签：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漾，江北言 ┃ 配角：陆嘉泽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把全世界最好的都给她
　　立意：热爱生活


第1章 
　　南方小镇，湖城。
　　已是八月底的夏末，这里却依旧炎热，犹如盛夏。
　　周漾从大巴车上下来，扑面而来的热浪吹得她头昏脑涨。
　　她站着缓了会，才跟其他乘客一起往出站口走去。
　　“周漾，这边。”
　　周漾循声望去，看到人群中有个高瘦男生在向她招手。根据记忆，她认出男生是陆嘉泽。
　　周漾的父母跟陆嘉泽的父母是多年好友，所以两人也认识。后来陆家举家搬到这个小镇，两家联系变少，周漾没再见过陆嘉泽。
　　再见面是上个月中考结束时。
　　周漾父母意外去世的消息，陆家是半年后才知道的。
　　父母去世后，债主上门讨债，周漾的家也被银行收回，她无家可归。
　　陆家找到她的时候，她刚从小姨家搬到伯父家，伯母因为她的到来跟伯父吵得不可开交。那时候周漾就决定，她要搬出去自己住。
　　即便露宿街头。
　　然后陆家出现，问她愿不愿意搬到小镇。
　　周漾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许是因为毫无血缘关系的陆家都愿意收养周漾，伯父心生愧疚，执意要周漾再住段时间，至少等中考成绩出来。
　　周漾的各种转校手续都要办，也需要时间，于是留下来。
　　陆家在开学前替周漾安排好学校，交接好所有手续，周漾便踏上小镇的征程。
　　五小时的大巴车程，终于将她送到这里。
　　周漾深吸气，露出乖巧的笑容，大步走向陆嘉泽。
　　“嘉泽哥哥。”她声音清脆，跟她扎起的马尾一起，给人温顺乖巧的印象。
　　这是她寄人篱下的经验，只要乖巧懂事，就能讨人欢心。
　　陆嘉泽点头应着，把手机放进口袋，自然地拉过她的行李箱。
　　“累坏了吧？”他问。
　　“不累的。”
　　“先去吃点东西？”
　　周漾今天还没吃东西，胃在隐隐作痛。可她不敢开口，一旦有所求便会让人厌烦。
　　她温顺地摇头：“不用啦，我不饿。”
　　陆嘉泽以为周漾坐了车没胃口不想吃东西，就没强求。“嗯，那就回家再吃。”
　　“我们再等个人。”
　　“好。”周漾安静地站在陆嘉泽旁边。
　　太阳照得路面发烫，拂过脸颊的风都是燥热的。
　　人们骑着电动车或摩托车在路边穿梭，这是小镇最常用的交通工具。
　　周漾看了会，目光忽然顿住。
　　一个男生骑着电动摩托车经过，在路边的停车区停下。
　　男生穿着白色的短袖，正午的阳光落在上面，映衬的更加白亮，像是他整个人会发光一般。
　　他从摩托车上下来，顺手拿起矿泉水。
　　慢条斯理地拧开，仰头，喝水。阳光下，他的侧脸棱角分明。
　　隔这么远，其实很难看清细节，但周漾却觉得自己看到了男生上下滚动的喉结。
　　很快，男生喝完水。手里的瓶子划出抛物线，利落地掉进垃圾箱里。
　　下一秒，男生往这边看。
　　周漾猝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
　　男生勾唇，朝她扬了扬手，像在打招呼。
　　刹那间，周漾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在沸腾，心跳都要蹦出来。
　　他在跟她打招呼吗？
　　“江北言。”陆嘉泽的声音响起。
　　他低头跟周漾介绍：“他叫江北言，住我们楼上。”
　　原来不是跟她打招呼，周漾的心平定下来，却又有些失落。
　　江北言已经走过来，影子落在周漾身上。
　　周漾慢吞吞地抬头，想跟对方打声招呼。
　　对方动作快些，弯腰跟周漾平视。
　　“周漾？”
　　周漾看清江北言的模样，深邃的眸里带着张扬的笑意，脸部轮廓利落，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恣意洒脱。
　　即便是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的简单穿搭，也压不住他的张扬的气质。
　　而此时的周漾，鼻尖冒汗，额角的刘海也被汗水打湿成一缕一缕的，因为饿和热，脸色泛着青。
　　狼狈至极。
　　两人天差地别。
　　周漾紧紧攥着裙摆，棉质的衣料变得皱皱巴巴。
　　平视几秒，周漾狼狈地移开视线。
　　“嗯。”她回应。
　　对方站直依旧看着她，发出轻笑：“确实乖。”
　　周漾敛眸没应声，大抵是陆嘉泽跟他说过她，所有人都夸她温顺乖巧。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也算是你哥哥。”
　　“喊哥哥。”
　　不知怎的，周漾心底泛起叛逆。
　　她抬头，直直地望向他，却抿唇不出声。
　　陆嘉泽已经很高，江北言比他还高半个头，两人站直身子时周漾必须仰头才能看清他们的神情。
　　江北言背着光，从周漾的角度看，像是他身上在发光，炽热耀眼。
　　“我顶着烈日来接你，喊声哥哥都不肯？”江北言双手环胸表示不满。
　　周漾太紧张了，手心在出汗，依旧不愿意喊。
　　陆嘉泽出声：“周漾刚到，很累。”
　　这会儿周漾都快站不稳了，胃里的疼痛也越来越明显。
　　她咬唇，努力让自己看不出来异样。
　　江北言垂眸瞥她一眼，没说话，回头去车上拿袋子。
　　“喝水。”
　　眼前出现骨节分明的手指和矿泉水。
　　周漾愣怔。
　　那手又从周漾眼前消失，再次出现时，矿泉水的瓶盖已经被拧开。
　　江北言：“袋子太重，帮哥哥分担些。”
　　周漾接过水喝了几口，身上的暑热被冲散些。
　　“这个也是。”江北言又拿了面包。“拿不动。”
　　*
　　小镇本就不大，车站到陆家的距离也不远。
　　陆嘉泽载周漾，江北言载行李箱，很快就到了楼下。
　　老式的楼房，只有六层楼没有电梯，在小镇很常见。
　　江北言拎行李箱像拎小鸡似的，轻而易举上到五楼。
　　他放下行李箱转身要走，陆嘉泽喊住他：“一起吃晚饭。”
　　江北言没回头，抬手扬两下：“约了朋友。”
　　颀长的身形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处。
　　陆嘉泽没再喊，拿钥匙开门。
　　从周漾同意搬过来，陆□□夫妇就开始布置家里。
　　陆嘉泽将上大学，回家住的时间变少，一家人商量后决定将他的房间给周漾住。原本堆杂货的小房间，整理后成了陆嘉泽的房间。
　　陆□□会木工活，趁休息的时候亲自装了新床和书桌还有衣柜。
　　陈柔英在市场淘了好看的布料，做成窗帘和桌布。
　　这些都布置在周漾的房间，每一个细节都透着温馨和重视。
　　“你先整理。”陆嘉泽将行李箱放在房间门口，没有进去。“我房间在隔壁，有事随时喊我。”
　　周漾余光看到隔壁房间，很小，只有她这个房间的一半大，放了床和书桌就只剩过道，没有多余空间。
　　周漾小声道：“我可以住小房间。”
　　她曾经在她叔叔家住过，连房间都没有，只能睡客厅的折叠沙发。因为叔叔要把两间空房留着，万一有客人要留宿。周漾并不觉得委屈，至少有地方容身。
　　后来在其他亲戚家住，也都是住在逼仄的空间里，从未有过单独的房间。
　　而且是精心布置过的房间。
　　周漾觉得这对陆嘉泽不公平。
　　陆嘉泽抬手要揉周漾的脑袋，顿了下，觉得不妥，又把手收回去。
　　和江北言的恣意相反，陆嘉泽看起来温柔和煦，像邻居家大哥哥。
　　笑起来平易近人：“不行。”他说：“我不想住大房间，打扫太累。”
　　周漾愣了下，没想到陆嘉泽会这么说。
　　她还想说什么，陆嘉泽摆手示意她进去：“快去吧，整理很费时间的。”
　　“好。”周漾把肚子里的话收回去。
　　陆嘉泽说的没错，整理房间看起来简单，但真的很费时间。
　　等把行李箱的东西都放好，已经天黑，陆□□和程柔锳也下班回来。
　　见到周漾，程柔锳顿时红了眼眶，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都是心疼她的遭遇和自责自己居然过了半年才知道周家的情况。
　　半年来周漾见识人情冷暖，也学会将痛苦的回忆压在最底下，不轻易表露出来。
　　但此刻听到程柔锳的话，她还是忍不住眼红鼻酸。
　　她啊，没有爸爸妈妈了，剩她一个人了。
　　陆□□大男人不会表达，就在一旁给程柔锳递纸巾。
　　见周漾快哭了，才猛地回过神，搂了搂程柔锳的肩膀说：“好了好了，现在周漾已经搬过来，不会再吃苦了。你先让她好好休息，我去做饭。”
　　程柔锳这才擦干眼泪，点头让周漾去休息。
　　陆□□则穿上围裙，拿着菜进厨房。周漾见状，跟过去要帮忙。
　　“我可以择菜洗菜。”周漾主动开口。
　　她甚至可以做一家人的晚饭，这些都是她在半年里学会的技能。
　　陆□□不让她进：“我也可以。”
　　程柔锳拉着周漾去客厅，表示以后在陆家，这些事情都不需要周漾动手。她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好好长身体。
　　电视里放着热播连续剧，没多久厨房里传来洗菜切菜的声音，隐约还有陆□□夫妇的声音，在说工作上的趣事。
　　陆嘉泽在阳台打电话，聊得有点久，来来回回地走着。
　　周漾坐在沙发上，抬头四顾，房子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所有的一切都透着烟火气息。
　　就好像，在自己家一样。


第2章 
　　陆□□夫妇也很忙，下班后还要去夜市出摊，在家的时间很少。
　　陆嘉泽刚毕业，同学朋友即将去往不同的城市上大学，他们想趁开学前多聚聚。是以，他也很少在家。
　　大多时候周漾一个人在家。但她不觉得自己被忽略，反而觉得自在。
　　几天时间，她已经适应这里的生活。
　　而江北言，周漾再没见过。好几次在客厅听到陆嘉泽出门时跟江北言打招呼，等她出去时江北言已经走了。
　　直到开学当天，周漾才再次见到他。
　　已经九月，小镇依旧炎热。
　　周漾将长发扎成高马尾，她还没有校服，便挑了件纯棉的连衣裙穿。她低头站在陆嘉泽身旁时，便更显得温顺乖巧。
　　陆嘉泽带周漾去学校报到，顺便带她认路。
　　路过文化街时，周漾看到了江北言。
　　四五个男生走在一起，同样穿着蓝白校服，江北言却格外显，让人一下注意到。
　　他的头发比上次见时短了些，显得人更利落。
　　书包随意地搭在肩上，恣意散漫。
　　旁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北言抬脚作势要踢过去，那人吓得赶紧跑到最边上。
　　几个人进去便利店，出来时每人手上拿着水或饮料。
　　周漾和陆嘉泽也走到便利店门口。
　　听到那些人说：“感谢言哥请客。”
　　江北言走在最后，出来时手里夹着烟，“嗒”地一声准备点烟。
　　不知道谁喊了声：“泽哥。”然后看到周漾，挤眉弄眼地补了句：“呦，女朋友？”
　　顿时，其他人跟着起哄：“看起来挺乖，看不出来你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话音刚落，江北言手中的火机便扔过去，正好砸中对方的鼻子。
　　那人吃痛得捂鼻，却不敢生气，显然是怕江北言。
　　哄笑声戛然而止。
　　江北言捡起火机，又是“嗒”的一声，火苗腾起。
　　陆嘉泽说：“我妹妹，周漾。”
　　火苗熄灭，江北言没点烟，将烟放回盒子里。
　　走到周漾面前，“想吃什么？哥哥请客。”
　　周漾手心都是汗，呼吸变浅。
　　好一会，才摇头细声回答：“不用了。”
　　陆嘉泽倒不客气，在货架拿了汽水和纯牛奶。
　　“没事，他有的是钱。”陆嘉泽把牛奶给周漾。
　　江北言只是笑，没回应。
　　周漾手攥了攥裙摆，等手心没汗了，才把牛奶接过去。
　　她朝陆嘉泽说了句谢谢。
　　旁边的江北言气笑了：“又不是他买单，跟他谢什么。”
　　其他人也跟着笑：“言哥你什么时候计较这些了。”
　　笑声让周漾更紧张，她握着牛奶瓶的手指关节在泛白，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让她发不出声。
　　见她不说话，江北言没再逗她。
　　抬眸问陆嘉泽：“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
　　“行。”江北言颔首，“到时去送你。”
　　陆嘉泽说：“刚开学就请假，不好。”
　　江北言把玩着火机，眉梢微挑：“我还需要请假？”
　　旁边的人应声接话：“言哥旷课都没人敢说他。”
　　其他人又跟着笑。
　　周漾咬了咬唇，碰了下陆嘉泽的手，示意他离开。
　　陆嘉泽会意，摆手道：“我先带周漾去见老师，还有些手续要办。”
　　“嗯。”江北言点了点下巴。
　　周漾往前走，听到身后有火机响起的声音。
　　还有别的声音：“别说，妹妹长得挺好看，皮肤白的像鸡蛋皮。”
　　“书读少了吧，不会形容吧，人家那叫肤若凝脂。什么鸡蛋皮，我看你像皮蛋。”
　　“你他么年纪倒数第二，好意思说我读书少？”
　　“嘿嘿我挺喜欢这种乖巧型的，不知道她好不好追。要是她能当我女朋友，我肯定捧在手心好好疼。”
　　江北言吐出白色烟雾，清冷的眸子沉了沉，带着警告的味道：“就你这样？”
　　那些人立即改口：“谁敢招惹咱妹妹，我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身后的距离越来越大，直到听不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周漾抬头问陆嘉泽：“江北言是坏学生吗？”
　　他跟江北言是好朋友，应该最了解。
　　陆嘉泽反问她：“你觉得呢？”
　　周漾怔住，她回头，远远看到江北言抽烟的样子，烟雾缭绕在他面前，带着捉摸不透的意味。
　　有些人天生耀眼，即便被人群淹没，依旧能被人第一眼认出。
　　江北言就是那样的人。
　　而她，人群里最不起眼的人。
　　周漾落寞地收回目光：“不知道。”
　　她见过坏的好人，也见过好的坏人，这种评判没有绝对。
　　陆嘉泽诧异周漾的答案，却也没解释什么。
　　他说：“以后会知道的。”
　　＊
　　陆嘉泽在湖中三年，他成绩好又让人省心，无论是任课老师还是其他班级的老师，都对他有好印象。
　　连带着，大家对他带来的周漾，也很喜欢。
　　在这之前他们看过周漾以往的成绩，又加上她表现得乖巧，办公室的老师们对她赞不绝口。
　　班主任张卿忍不住跟周漾多说些话，让她放宽心慢慢适应之类的。
　　周漾听得认真，配合地点头。
　　半个小时左右，周漾才从办公室出来。
　　陆嘉泽让周漾原地等他会，他去楼梯转角接电话。
　　周漾趴在栏杆上，看被风吹得摇曳的绿叶，以及树荫下过往的同学们。
　　基本高一的学生都是本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彼此很熟悉。
　　他们三两成群，见到熟悉的人便跑上去打招呼，再询问对方分到哪个班。
　　楼下的热闹与这里截然相反，显得周漾格格不入。
　　周漾转身打算去找陆嘉泽，她想早点去班上。
　　办公室里传来老师们的谈话声，窗户开着，站在走廊也能听清谈话内容。
　　“要是班上的学生都像周漾那么乖巧就好了。”
　　“你们班的陈可宜不就是么，学习好性格好最让人放心。上学期期末又拿了第一，我看B大她是稳了。”
　　“她我不担心，我操心的是江北言。”
　　周漾本无意听这些话，但听到“江北言”三个字，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他又惹事了？”
　　“刚开学能惹什么事。”老师的语气很头疼，“我担心他的成绩，其实他挺聪明也有底子，就是不愿意好好学。”
　　“想找他家长谈谈吧，家长每次都说忙。再忙能有孩子学习重要啊？”
　　另一个老师说：“我看他们挺不负责的，上学期江北言打架的事闹那么大，他们也没出现。”
　　“啧，你们不知道吧？江北言他父母……”
　　“周漾。”陆嘉泽的声音传过来，周漾没听到后面的话。
　　不知什么时候，她几乎贴在窗台边。
　　她慌乱地站直身子，低头掩盖偷听被撞破时的窘迫。
　　“我们去教室。”
　　“嗯。”周漾小跑过去。
　　楼梯下到一半时，江北言从楼下上来，三人在转角处碰面。
　　江北言站在下方，周漾不用抬头就可以跟他平视。
　　她没看江北言是眼睛，将视线落在他手里。
　　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A4字，上面的字苍劲利落。
　　“来干吗？”陆嘉泽跟他说话。
　　江北言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纸张：“交检讨书。”
　　开学第一天就要交检讨书，怕是只有江北言。
　　边说边抬腿往上走，他腿长，跨两个阶梯轻而易举。
　　从周漾身边经过时，带起一阵风。
　　＊
　　周漾到教室挺迟，班上的人基本来齐。
　　她站在门口时许多人的目光投过来，最开始是看她身后的陆嘉泽，后来是看她。
　　讨论声此起彼伏。
　　“她哪个班的？以前没见过。”
　　“别的学校转过来的吧，想知道她跟陆嘉泽什么关系。”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成了“嗡嗡嗡”的音调，让人不舒服。
　　陆嘉泽拍她的肩：“能习惯吗？”
　　“能。”
　　“嗯。”陆嘉泽点头，指向楼梯：“那我回去了？”
　　话刚说完，他的手机又响起来。
　　周漾说了句：“你去忙吧。”
　　总不能让陆嘉泽留下跟她一起上课吧。
　　周漾在门口环视一周，发现有个空位。
　　她深呼吸，迎着众多打探与好奇的目光径直走向座位。
　　旁边已经有个女生坐着，胖胖的，自然卷的头发扎成马尾。她趴在桌上，看不到脸。
　　周漾犹豫要不要主动打招呼。
　　刚放下书包，女生便猛地抬起头，凶巴巴的，像随时会动手。
　　周漾以为是自己动静太大吵到对方，“对不起，我……”
　　“谁让你坐这的，走开！”女生恶狠狠地踢了下周漾的椅子。
　　周边响起哄笑声，周漾以为大家在笑她，顿时整个人僵住，手心也在出汗。
　　这个场景与几个月前的记忆重叠，像噩梦般挥之不去。
　　女生见她不动，又踢了下椅子：“你眼瞎吗？后面的位子看不见？”
　　周漾回过神，才看到后面确实还有两个空位，只是没人坐才被忽略。
　　她拿了书包在最后排坐下。
　　有几个女生围过来跟周漾说话，态度很友好。互通名字之后，她们就开始询问周漾和陆嘉泽的事情，周漾耐着性子回答。
　　“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啦。”这句话令周漾忘了刚才的负面情绪。
　　“好。”她扬起笑脸。
　　开学第一天就交到朋友，周漾是开心的。
　　前面的女生故意发出很大的声音，像是不乐意听周漾她们聊天。
　　“纪思君你干嘛？怎么脾气和你的身体一样大。”周漾身旁的女生没好气道。
　　然后对周漾说：“别理她，她从初中就这个脾气，我们都不愿意跟她玩。”
　　“对，她丑人多作怪。”
　　后面一句话让周漾心里不舒服：“别这样说。”
　　“怎么了？我说的是实话。我要是胖成她这样，都不敢出门见人，哪还敢这么大的脾气。”
　　“就是就是。”其余人跟着点头。
　　“周漾，你可千万别跟她走近，不然你也会被排斥的。”
　　周漾蹙眉没应声。


第3章 
　　周漾以为自己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结果有人比她更迟。
　　班主任张卿即将走进门口时，一个女生从后门进来，她扫了眼，径直走向周漾。
　　“能坐？”女生扬眉问，语气利落。
　　不知怎么的，周漾想到了江北言。
　　他们身上都带着肆意张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见周漾不出声，女生直接放下书包坐下。
　　教室里打闹的声音此起彼伏，窗外有知了鸣叫，还有隐约能听到的风扇转动的声音。
　　一切都跟夏天有关。
　　女生坐下后朝周漾伸手：“黎枳。”
　　周漾赶紧抬手：“你好，我叫周漾。”
　　周围的声音太大她的声音微笑，她不确定对方能否听见。
　　随着张卿走上讲台，教室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有张卿讲话的声音。
　　许是开学第一天要树立威信，此刻的张卿没有在办公室时温和，严肃的模样倒是将底下的人唬住了。
　　之后是大家自我介绍，除周漾和黎枳，其他人都是本校初中部升上来的，对彼此多少了解。
　　是以，周漾和黎枳引起不小的关注。
　　周漾对这种关注不适应，低着头。黎枳倒是无所谓，但她觉得无聊，便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周漾被黎枳的大胆举动吓到，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张卿，好在张卿没留意这边。
　　她想说开学第一天就上课睡觉不大好，又怕对方觉得她烦，咬了咬唇没说别的，只应了声：“嗯。”
　　然后她端正地坐着，听老师说话。
　　下课铃刚响，黎枳懒洋洋抬起头，见到周漾端正地坐姿，忍不住笑了。
　　“开学的场面话，听不听都无所谓，你那么认真做什么？”
　　周漾刚才还在做心理建设准备喊黎枳起来，还好她自己醒了，她心里松了口气。
　　又听到黎枳笑她的话，她手指屈了屈。
　　“上课，就是要认真的。”
　　黎枳支着下巴看她：“原来是乖学生。”
　　说完打了个哈欠，说：“昨天假期最后一天，没看完的剧只能熬夜追完，今天要补很久的觉。”
　　她边说边重新趴在桌上继续睡。
　　早上的几个女生过来找周漾聊天，周漾怕吵到黎枳，于是跟着她们去走廊站着。
　　这里的高中不大，每个年级只占一层楼。一楼架空，二楼是高一级，往上是高二高三。每升一级便向上一楼，寓意着步步高升。
　　教学楼是“回”字型的结构，走廊上能看清每个楼层的情况。
　　最热闹的是高一，高二明显安静不少，而高三的走廊只有稀疏几人，大部分人都在教室里争分夺秒地学习。
　　周漾不爱说话，话题又是她不感兴趣的，但她不知找什么借口回座位，只能安静站在一旁。
　　闷的时候，周漾就看看四周。
　　高三走动的人太少，一旦有人出现就会格外显眼。
　　周漾的余光看到楼上有人。
　　四五个男生靠在栏杆边说话，江北言站在最中间。
　　他似乎对话题不感兴趣，手臂懒洋洋地搭在栏杆上，低着头，侧面轮廓清晰流畅。
　　温热的风吹过，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旁边的男生发现周漾，身子往外探，朝她招手打招呼。
　　江北言见状也往这边看。
　　周漾来不及收回目光，与江北言视线撞在一起。
　　江北言身子完全转过来，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了笑意，眉梢也往上扬。
　　他朝这边招手，嘴巴动了动。
　　距离隔得远，听不到江北言的声音。
　　这瞬间，全世界的声音静止，周漾只能听到自己比鼓声还要大的心跳声。
　　“咚咚咚”
　　仿佛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旁边的女生也发现江北言：“天哪，江北言！他是在对我们笑吗？”
　　“对对对！他在看我们！”几个女生激动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抓着身边人的手低声欢呼。
　　她们甚至害羞地不敢继续抬头看。
　　几个女生拉拉扯扯，回到教室。
　　周漾的手腕被抓出红晕，她低头看了眼，抿唇将手背在身后，没说什么。
　　女生中姚芊表现得最激动，她从初中开始喜欢江北言。
　　或者说，湖中没几个女生是不喜欢江北言的。
　　江北言长得好看又恣意张扬，正是这个年纪的女生喜欢的模样。
　　是以，暗恋他的人从初中部到高中部，甚至还有往届学姐，数不胜数。
　　“我觉得江北言就是对你笑诶。”
　　姚芊被说得脸上泛红，边捂脸边说：“哎呀你们别瞎猜。”
　　“不然呢？刚才几个人里就你最好看。而且上学期毕业典礼，你在台上唱歌的样子，不少男生都被吸引了，也许江北言那时候也关注你了。”
　　周漾悄悄打量姚芊，她确实很好看，即便穿着校服也格外不同，像精致的公主。
　　这样的女生确实受欢迎。
　　周漾捏了捏手腕泛红的位置，默默退到边缘。
　　“芊芊，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表白！”
　　大家开始起哄。
　　姚芊的脸垮下去，摇头：“不。”
　　“别看江北言浪荡不羁的，可从未有女生表白成功过。”
　　“也是，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不喜欢女生。”
　　“应该不会，他对陈宜可不是挺特殊的嘛。”
　　周漾的指尖收紧，不知怎的，心里很羡慕这个被江北言特殊对待的女生。
　　“陈宜可成绩好长得也好，我要是男生也喜欢她。”
　　姚芊表情挫败，长长叹出口气：“在陈宜可面前我什么都不是，江北言怎么可能看上我。”
　　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但还是安慰姚芊，换着法夸她。姚芊被夸得云里雾里，很快忘记这件事。


第二节 课张卿让男生们去搬教科书，女生们觉得在教室坐着无聊，也都跟着去。
　　姚芊喊周漾一起走。
　　周漾看了眼正在睡觉的黎枳，没喊她。又看向前排的纪思君，犹豫了下，开口问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纪思君后背僵了下，回头目光不明，但没有早上时的敌意。
　　姚芊走过来，挽着周漾的胳膊，没好气道：“叫她干嘛呀。”
　　“不去。”纪思君敛眸，冰冷地拒绝。
　　“我说过别理她，你还不信。”姚芊拉着周漾往外走。
　　其他几个女生在门口催促，周漾就没再出声，和她们走了。
　　每个班级都有人去操场搬书，来来往往的很热闹。
　　同班的男生看到姚芊，跟她打招呼。姚芊拉住他，问他：“去哪搬啊？”
　　男生指向操场左边：“那。”
　　然后笑问：“你们搬得动吗？”
　　姚芊气笑了，作势要打人：“看不起女生是不是？”
　　男生笑嘻嘻的躲开：“这不是心疼女生嘛。”
　　又有几个男生过来跟姚芊说话，一堆人说说笑笑。
　　头顶的烈日让周漾忍不住抬手挡住额前，眼睛也眯起来。她站在旁边，不知道怎么融入。
　　等了一会，实在太热。她往男生刚才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有面熟的同学在那搬书。
　　“姚芊。”她喊了声。
　　声音被掩盖，姚芊没回头。
　　周漾又喊了声，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见，“我先去搬书。”然后自己过去。
　　有往回走的同班同学看见周漾，开口跟她打招呼：“嗨。”
　　“嗨。”周漾小声回应。
　　男生看见周漾来搬书，弯腰拎起一摞给她。
　　周漾怕热，在太阳底下晒着很快鼻尖就冒出细汗。她加快脚步往教学楼走，走得急，就越热。
　　等到楼梯口时，她的脸已经热得绯红，刘海也被汗水打湿。
　　她靠边停下，仔仔细细将脸上的汗都擦干，才继续走。
　　到中间楼梯的转角，周漾遇到江北言。
　　他走路像风，衣服被吹得贴在身上，刘海肆意凌乱却不狼狈。
　　他在周漾身边停下脚步。
　　周漾后背绷成一条直线，呼吸变浅。
　　忽然，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眼前落下，轻而易举地将她手里的书接过去。
　　“哥哥帮你。”
　　周漾没抬头，不知道此刻江北言的表情，只听出他语气上扬，应该心情很好。
　　一般来说，女生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答应。
　　但周漾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开口拒绝：“不用。”
　　也许是她内心要强，也许是不希望江北言是她哥哥。
　　她拒绝的声音清亮，甚至在楼道有回音。
　　江北言往下两个阶梯，依旧要微微俯身才能跟周漾平视。
　　他挑眉：“真不用？”
　　“脸都热红了。”
　　周漾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还在发烫。
　　她胡乱拍了两下，试图让温度降下去，可惜没用。
　　她懊恼又一次这么狼狈地出现在江北言的视线。
　　江北言不再逗她，抬腿跨上两个阶梯，继续往上走：“几班？”
　　周漾腿没江北言长，只能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追。
　　“三班。”她应道。
　　江北言“嗯”了声，放慢步伐。
　　两人步调一致。
　　有人从楼上下来，见到江北言，都会停下喊他：“言哥。”
　　江北言时而点头回应，有时只看对方一眼，甚至没搭理对方。
　　在看到江北言身边的周漾时，他们都会愣住，目光中透着疑惑和不可思议。
　　这两人一个张扬肆意，一个乖巧安静，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走在一起，难免让人不解。
　　江北言懒得解释，周漾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低着头无视打量的目光。
　　两层楼的阶梯很快走完，到了教室门口，江北言回头问周漾：“这里？”
　　“嗯。”周漾指着讲台下方，那里已经堆起很多书，“放那吧。”
　　江北言把书放下就要走。
　　周漾捏了捏掌心，对江北言说：“谢谢。”
　　江北言勾唇，右手举起，动了动手指：“哥哥还有事，先走了。”
　　直到江北言的身影看不见，周漾才想起眨眼睛。


第4章 
　　江北言帮周漾搬书的事很快传开，姚芊也知道了这件事，回来后没找周漾说话。
　　周漾只当姚芊太累，没多想，但能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疏离。
　　她心里是有些难过的，以为换了新环境能有新朋友。
　　但今天只是第一天，未来的日子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周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每个人领完课本后就开始选班委，姚芊人缘好，当选学委。
　　三天后新生要军训，每个人要报衣服码数，由学委统计。
　　女生们围到姚芊桌子旁报码数，有时笑笑有人长胖了些，也会羡慕其他人瘦了。男生也会凑过去搭话，很快就打成一片。
　　等人散开些，周漾才动身准备过去。
　　黎枳拍了下周漾的肩膀。
　　周漾回头看她。
　　黎枳打着哈欠，看起来懒洋洋的，“帮我报一下，小码，谢谢。”
　　“好。”周漾点头。
　　她过去找姚芊，姚芊抬头看她一眼，并不热情：“什么码数？”
　　周漾微微敛眸回答：“我和黎枳都是小码。”
　　“嗯，记了。”姚芊填了两个人的名字，然后填码数。
　　看到姚芊在黎枳名字后写了“S”，周漾收起视线往回走。
　　她刚转身，姚芊的同桌就靠过去对姚芊说：“这个干瘪的身材，江北言肯定看不上她。”
　　“估计是看在陆嘉泽的面子上，江北言才帮她的。”
　　“你别多想，她比不上你。”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周漾听到。
　　周漾身子一顿，回头看向姚芊的同桌。
　　同桌心虚地别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说。
　　姚芊对上周漾的目光，毫不避让：“还有什么事？”
　　周漾抿了抿唇：“没有。”
　　这时候不知道哪个男生喊了句：“纪思君你什么码数啊？”
　　此话一出，哄笑声起来，有人应道：“估计没她的码数，她得特别定制。”
　　“把军训服撑破了的话是不是可以不用军训。”
　　嘲笑的声音越来越多，纪思君面红耳赤地喊了句：“要你们管！”然后趴着把脸埋在臂弯下，不知道她此刻的情绪。
　　听着哄笑声，周漾感觉浑身血液冻住，明明手脚都在发冷，手心却在出汗。
　　她知道这些笑声不是针对她，却还是忍不住发抖。
　　就好像回到那个时候，所有人围在她身边，笑着骂她：“扫把星，扫把星。”
　　“哈哈哈，你爸妈是专业养猪的吗？”
　　“在外面的时候，她爸妈估计不敢说她是女儿，会被笑死。”
　　针对纪思君的话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尖锐。
　　寒意遍布全身后，周漾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们有完没完！”
　　这一声顿时把所有人震住，教室里有几秒的寂静。大抵是没人料到，看起来乖巧内向的周漾会有这么大的脾气。
　　寂静之后，众人才回过神来。
　　旁边组的男生拍着胸口对周漾说：“逞威风呢？我好怕怕。”
　　姚芊的同桌阴阳怪气地开口：“人家有陆嘉泽和江北言撑腰，当然威风。”
　　听到江北言的名字，杨海航不屑地嗤笑：“老子怕他？”但眼神躲闪，显然是怕的。
　　这场吵闹以班主任进门结束。
　　过了许久，周漾都没缓过来，手心还在出汗。
　　黎枳竖起课本挡脸，微微侧头对周漾说：“很厉害。”
　　周漾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有气无力地应了句：“谢谢。”
　　她也没想过自己居然能这么勇敢。
　　*
　　原本陆嘉泽要在放学时来接周漾，怕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早上来时周漾已经记下路线，自信自己不会迷路，且不想太麻烦陆嘉泽，她就拒绝了。
　　她一再保证自己能顺利回家，陆嘉泽才妥协。
　　放学时间，校门口的人四面散开，热闹渐渐归于平静。
　　周漾按照记忆里的路线走过马路往街上走，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太自信。
　　陆家离学校确实不远，但要经过几个巷子，小镇的巷子几乎一模一样，周漾没认出来。
　　她在路口站了好一会，决定随便走，大不了走错了就重新来。
　　越往里走，巷子的光线就越少，周漾知道自己走错了。
　　她微微叹气，准备折返。
　　不知从哪跳出来只小猫，缠在周漾脚下喵喵叫，似乎不愿意让她离开。
　　小猫脏兮兮的，圆眼睛盯着周漾看，很可怜的样子。
　　“喵～”猫爪子搭在周漾的鞋上。
　　周漾蹲下身，试探性地摸猫头，小猫顺势仰起头让她摸，很享受。
　　“是不是饿了？”周漾低声问。
　　小猫伸出舌头舔了舔，回答：“喵。”
　　巷子中间有家士多店，周漾买了些火腿肠和水喂给小猫吃。
　　小猫吃饱喝足，声音都洪亮了，朝周漾“喵喵”几声，轻快地跑走。
　　周漾将包装袋收拾好扔进垃圾桶才离开。
　　路过士多店时，周漾看到熟悉的身影，整个人愣了下。
　　江北言从店里出来，手上拿着喝了一半的汽水，另一只手夹着还没点燃的烟，尾指处勾着红色塑料袋，里面应该是零食。
　　他身形颀长，随便往那一站，就能引人注目。
　　他也看到了周漾，寒潭般的眸子微眯。
　　“迷路了？”
　　“没有。”周漾不想承认，找个了蹩脚的理由：“随便逛逛。”
　　不知是看穿她的谎言?婲还是什么，她看到江北言扬唇笑了笑。
　　然后他几步来到周漾面前，正了正脸色告诉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周漾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抿唇，半晌才应声：“知道了。”
　　江北言点头，看她乖巧的模样，顺嘴问道：“在学校习惯吗？”
　　“嗯。”
　　江北言哭笑不得：“这么不爱说话？”
　　从认识江北言开始，周漾在他面前就不多话。
　　周漾还没回答，江北言又补了句：“还是说，你不愿意跟哥哥说话？”
　　许是今天和姚芊她们在走廊聊天，让他觉得她并不是话少。
　　但当时，她并没有说话。
　　周漾捏了捏衣角，不知道怎么解释。
　　汽水瓶里的气泡附在吸管上，轻轻搅动就会炸开，然后又有新的气泡生成。
　　瓶身外的水珠凝结，顺着江北言修长的手指落下，滴在地上。
　　好在江北言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他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两人的身高距离一下拉开。
　　有风从巷子外吹过来，周漾闻到淡淡的烟草味和薄荷味，是江北言身上的气息。
　　“这附近不好玩，早点回家。”江北言说。
　　“嗯，我现在回去。”周漾低头绕过江北言往巷子外走。
　　走出去几步，听到有人喊：“言哥快过来，有队伍偷袭！”
　　江北言懒懒地应了句：“嗯。”
　　周漾没忍住，悄悄回头，看到江北言走进一家网吧。
　　才发现士多店斜对面是网吧，隐约能看到里面烟雾缭绕，还有机械键盘清脆的声音。
　　网吧旁还有台球桌，有男生嘴里叼烟手里拿台球棒，围观的人也都吞云吐雾。
　　这样的地方确实不适合周漾来。
　　有人恰好往这边看，挑眉调笑着喊：“呦，小妹妹要不要过来，哥哥教你打球。”
　　周漾慌乱地收回视线，逃也似的往巷子外跑。
　　不怀好意的笑声还在：“小妹妹挺害羞。”
　　“哈哈哈要不我去把她追回来？”
　　已经走进网吧的江北言又退出来，扫了那群人一眼。
　　那些人被看得发怵，笑声戛然而止。
　　曾林文跟着跑出来：“言哥？”
　　他们的游戏正在打怪，忽然被偷袭，需要江北言坐镇，这会儿挺急。
　　江北言没了兴致，手里的东西塞到曾林文手上：“不打了。”
　　曾林文：“啊？不打游戏去做什么？”
　　“回家。”
　　江北言扔下两个字扬长而去。
　　曾林文虽然急，却也知道江北言的性子。江北言想走，没人拦得住。
　　“输就输吧。”曾林文垂头丧气，顺手翻了下江北言留给他的零食袋。
　　都是火腿肠之类的。
　　曾林文噎了噎：“这玩意儿，给流浪猫吃的吧。”
　　*
　　周漾从巷子跑出来，心有余悸地看着其他巷子。心想这回不能随便选，不然又遇到小混混就麻烦了。
　　要不，给陆嘉泽发信息？
　　还在犹豫，江北言从身旁过去。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周漾。
　　此时日落西山，天色黯淡，江北言却像会发光一般。
　　他一手拽书包，斜斜地站着。
　　昏暗的视线忽然变得清晰，周漾看着江北言，有半刻的愣怔。
　　他不是应该在网吧吗？怎么在这？
　　江北言拎著书包往上抛，书包搭在他的肩上。
　　路旁的路灯悉数亮起，江北言站在路灯下，朝周漾招手。
　　依旧是肆意张扬的语气，还带着淡淡笑意：“跟哥哥一起回家。”


第5章 
　　无论过去多久，此刻的场景都是周漾生命中最璀璨的记忆。
　　她在这个年纪经历了父母去世，校园暴力，寄人篱下，明亮的世界变得灰暗。
　　是江北言，在黑暗中点起火光。
　　周漾亦步亦趋跟着江北言。
　　巷子口的二楼阳台种满了花，一抬头就能看见，周漾记住了这里。
　　到楼下时，小卖部的老板娘正在门口和别人聊天，她看到江北言，放下手里的瓜子。
　　“阿言，今天这么早回来了？”
　　江北言抬手扬了杨，应声：“嗯。”
　　“好久没见你爷爷了，他去哪了？”
　　老板娘像是随口问起，江北言动作却顿了下。
　　周漾站在身后，看不到江北言的表情。但从他绷直的后背可以感觉到，他并不喜欢这个话题。
　　她还以为楼上只有江北言一个人，原来还有爷爷陪他住。
　　江北言并未回答这个问题，迈着长腿走上楼道。
　　周漾小跑跟上。
　　好在江北言没自顾自走，上了几个台阶后特地停下等周漾。
　　等周漾跟上，他才放慢速度上楼。
　　周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又看看江北言的腿，差距不是一般大。
　　走到三楼，陆嘉泽也从上面下来。
　　见到江北言时有些诧异，又看到他身后的周漾，明显松了口气。
　　“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吗？”陆嘉泽温和地问周漾。
　　他在家没等到周漾回来，怕出事，正打算去学校。
　　毕竟周漾刚来这边，人生地不熟。
　　“没有。”周漾摇头，她往上走。
　　跟江北言站在同级阶梯时，心里泛起异样的情愫，就像汽水瓶里的气泡。
　　但她没有多一秒的停留，又往上走了几步。
　　差不多和江北言同样高时，她停下来，背对着江北言，跟陆嘉泽说话。
　　她说：“我在附近逛了逛。”
　　话音落下，身后传来江北言若有似无的笑声，跟听到她解释时的笑声一样。
　　周漾握了握拳，紧张地不敢回头看。
　　陆嘉泽松口气，点头说：“没事就好。”
　　他伸手要把周漾的书包接过去，周漾不习惯这种关心，愣了下，没动。
　　身后的江北言上前，直接从后面拎起她的书包放到陆嘉泽手上。
　　“让他拎，他闲得很。”说着，还要把自己的书包也拿过去，被陆嘉泽拒绝了。
　　江北言骂陆嘉泽没良心，陆嘉泽表示除非江北言变成“妹妹”，否则没有同等待遇。
　　楼道一下热闹起来。
　　回到家，陆嘉泽跟周漾说：“今天摊位忙，爸妈不回来吃，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家庭条件特殊，陆嘉泽很早就学会自己做饭，并且厨艺不错。周漾搬进来的这些天，基本是陆嘉泽下厨。
　　周漾对吃的没太大要求：“都行。”
　　陆嘉泽系上围裙：“行，那我看着做，饭好了喊你。”
　　“嗯。”周漾把书包拿进房间。
　　下午发了军训服，她打算先洗一洗，后天刚好能穿。
　　阳台是半圆式的，两旁还摆了些好养活的盆栽。橘黄色的灯亮起来，令这里很有氛围。
　　周漾晾好衣服，看到四周楼房亮起的灯，还有从窗户飘出的烟火味，很惬意。
　　她拿来手机拍下这一切。
　　随着镜头移动，江北言出现在画面中。
　　跟他一起入框的还有辆黑色轿车。
　　周漾对车的了解不多，却也能认出这是辆豪车。
　　车上的人下来，跟江北言说了话。
　　过了会，江北言就上了车。
　　很快，车子消失在巷尾。
　　周漾眨了眨眼睛，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何时按了拍照键。
　　照片里的江北言长身鹤立，站在黄色路灯下，浑身透着桀骜。
　　那么远的距离，拍出的照片很糊，周漾看了许久，将照片拉进私密相册里。
　　陆嘉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刚出锅的菜。“周漾，你去楼上喊江北言，让他下来一起吃。”
　　周漾把手机放进口袋：“他出去了。”
　　她指着阳台：“有辆车把他接走了。”
　　陆嘉泽眉头微皱，却并不意外：“嗯，应该是他父母。毕竟开学第一天，怎么也会抽空见他。”
　　听他的描述，江北言和他父母的关系并不好。
　　周漾张了张嘴又合回去，她不适合问太多。
　　陆嘉泽倒是话多，把饭菜摆好，跟周漾解释：“他父母经常出差，一家人很难见面。家里经常只有他一个人，干脆他就搬到他爷爷这了。”
　　周漾帮忙拿碗筷，听到这顿了下。
　　她在这住了几天没见过江北言的爷爷，以为他一个人住。
　　陆嘉泽看出周漾的疑虑，继续说：“他爸怕他爷爷身体不好没人照顾，上个月把人接走了。”
　　原来是这样。
　　“那他又变成一个人了。”周漾脱口而出。
　　于是她赶紧补一句：“我看他身边总有一群朋友，他应该喜欢热闹。”
　　“他……”陆嘉泽刚开口，他的手机响起来。
　　看了眼来电显示，他拿起手机走去阳台。
　　周漾没动筷子，坐着等陆嘉泽。
　　几分钟后，陆嘉泽回到客厅，见周漾还没吃。
　　他示意周漾先吃。“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先吃，不用等我。”
　　周漾愣了下，“那你呢？”
　　陆嘉泽已经走到门口：“回来再吃。”
　　今晚的菜很丰盛，周漾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她把每样菜夹出一点放到干净的碟子上，剩下的都没动。
　　吃过晚饭，周漾将家里打扫了下，其实能做的不多，程柔锳把家里收拾地干净整齐。
　　随后周漾没事做，回房间看书。
　　不知过了多久，楼道里传来声音，然后有人开门。
　　周漾以为是陆嘉泽回来，合上书出去，打算把饭菜热一热。
　　没想到进来的是江北言，周漾没反应过来，愣在原地。
　　他应该在外面吃饭，怎么回来了。
　　江北言看到周漾也有些意外，垂眸问她：“陆嘉泽呢？”
　　他动作自然地换鞋，像回自己家似的。
　　“出去了。”
　　闻言，江北言停下动作，继而又把自己的鞋穿上往外走。
　　周漾茫然，不知道江北言要做什么。
　　江北言走到门口，指着门锁提醒周漾：“一个人在家时记得反锁。”说完关门出去了。
　　隐约能听到上楼的声音，然后开门关门，四周又安静下来。
　　就好像，江北言没来过。
　　直到一小时后陆嘉泽回来，楼上又传来声音。
　　周漾在房间里听到江北言的声音，他问陆嘉泽这么晚还出去做什么，陆嘉泽回了句话。
　　两人又聊了几句，具体说什么听不清请。
　　最后听到江北言问：“有吃的没？饿死了。”
　　陆嘉泽：“去餐厅吃也没吃饱？”
　　“对着我爸没胃口。”
　　“……”
　　对话结束，陆嘉泽去厨房热菜，江北言在客厅看电视。
　　手里的书一直停在某页，书角被周漾捏得发皱。
　　她在想出去，可没有出去的理由。
　　过了会陆嘉泽来敲门，周漾几乎跳起来跑到门边，又故作镇定地开门。
　　陆嘉泽问：“出来吃宵夜？”
　　眼角的余光看到沙发上的江北言，他恰好也往这边看，周漾飞快收回视线。
　　“嗯。”她开门出去。
　　其实她并不饿，却鬼使神差答应了。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基本是江北言和陆嘉泽在聊天，周漾安静地听着。
　　明明很普通的一顿饭，却让周漾无法忘怀。
　　两天后陆嘉泽出发去大学报道，考虑到周漾军训刚开始请假不好，陆家就没让她去车站。
　　之后是为期两周的军训，在这期间周漾再没见过江北言。偶尔听到楼道的声音，判断他是回来还是出去。
　　即便她经常站在课室走廊偷偷往上看，也再没看到过江北言。
　　直到军训最后一天，周漾才在学校见到江北言。
　　自从上次帮纪思君说话后，班上的人对周漾的态度变得微妙，明里暗里地孤立她。
　　只有黎枳，一如既往的跟周漾玩。用她的话说是懒得交新朋友，有周漾就够了。
　　教官一说解散，所有人便往食堂涌去。
　　黎枳动作也快拉着周漾一路狂奔，最终她们排在食堂窗口长队的中间。
　　“今天应该能吃到糖醋排骨。”黎枳估算自己所在位置，觉得机会很大。
　　周漾笑笑，美食的力量真大。
　　随着排队的人越来越多，食堂也变得热闹，说笑打闹的声音绵延不绝。
　　班上的几个男生在旁边队伍，排得比较后。他们朝这边喊：“纪思君你这样还敢吃到啊。”
　　“哈哈哈，后面的人要倒霉了，她一个人能打完所有的菜。”
　　纪思君就在周漾前面，中间隔了几个人。他们听到这些话，也跟着笑出声。
　　另一条队伍也有人在起哄，自以为这样很幽默。
　　周漾看到纪思君肩膀紧绷，然后塌下去，像泄气的气球。她从队伍出来，往回走。
　　看样子，是打算不吃午饭。
　　周漾吸了吸气，在纪思君经过身旁时拉住了她。
　　纪思君通红的眼睛看着周漾，语气不善：“你想干嘛？”
　　周漾的心紧张得怦怦跳，怕纪思君觉得她多管闲事。但她内心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拉住纪思君。
　　就像当初，她希望有人拉住她一样。
　　“听说今天有糖醋排骨，挺难排的。”周漾的声音很小，差点被周围的杂音掩盖。
　　纪思君还是听见了，诧异地愣住。
　　“一起排吧。”周漾往后退，给纪思君腾出位置。
　　半晌，纪思君轻轻颔首，排进队伍。
　　见他继续排队，男生们又继续调侃，这次还带上了周漾。
　　只是没说几句，这些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周围的吵杂声都小了。
　　不知道谁喊了句：“是江北言诶。”
　　不知道谁拉了下周漾的衣角，周漾转身去看。
　　江北言不知何时走到那几个男生旁边，手掌压在其中一人的头顶。
　　“欺负女生很好玩？”江北言的手往下按。
　　男生脖子前倾减少压迫感，脸上带着惧意不敢反抗。
　　谁都知道，江北言曾眼睛眨都不眨地打破小混混的脑袋，也曾一拳头把人打出鼻血。
　　“我……我们在开玩笑。”男生声音发颤。
　　江北言又往下压：“不好笑。”
　　男生：“我再也不敢了！”
　　其他人也忙不迭表示不会再犯。
　　直到男生被摁地脸色涨红，江北言才松手。
　　他活动手腕关节，对想趁机插队的曾文广几个人说：“排队。”
　　一群人悻悻地笑：“言哥，刚才帅爆了。”
　　曾文广：“敢欺负咱妹，这就是下场。”
　　江北言白他：“要不要脸。”
　　“你的妹妹不就是我们的妹妹？”
　　“得得得。”曾文广被看得头皮发麻，“她是你一个人的，行了吧。”


第6章 
　　曾文广的话有歧义，江北言睨他一眼：“我发现你越来越不会说话了。”
　　曾文广噎了下：“我说的话有问题？”
　　其余人：“言哥说有你就有。”
　　江北言对这几个人无语，干脆戴上耳机排队。
　　队伍动得很快，周漾她们都打到了糖醋排骨。三个人站在人少的地方，目光巡视空位。
　　不知怎么的，周漾的目光扫到江北言那边。
　　只见他长身鹤立，在队伍里格外显眼。白色的耳机绳垂落，对应出他的下颌线流畅利落。
　　周围的嘈杂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直到被黎枳撞了下胳膊，周漾才回过神来。
　　“那里有位置。”黎枳点了点下巴。
　　“好。”周漾看过去，三人加快脚步过去。
　　经过刚才的事，纪思君对周漾没了敌意，也解释了之前凶周漾的原因。
　　纪思君因为吃药而变胖，上初中后就一直被孤立。曾经也有人想和她来往，但刚表达出这样的意愿就会被其他人嘲笑和孤立。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愿意靠近纪思君了。
　　而纪思君也不想再经历这样的事，所以才会凶对她友好的人。
　　她不想周漾因为她而被欺负。
　　听完这些，周漾心里泛酸。
　　“没关系。”她抬头看着纪思君，神情郑重，“以后我们能做朋友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纪思君黯淡的眸子亮起来，随即眼眶变红。她抬起手，伸到空中时却又迟疑了。
　　“你不怕被孤立吗？”她想把手收回去。
　　周漾动作快些，握住纪思君的手。
　　“有朋友的话，就不算被孤立。”
　　一旁的黎枳也慢悠悠地伸手，搭在两人的手上：“别忘了我。”
　　周漾笑了笑：“不会。”
　　见纪思君还在犹豫，黎枳掀起眸子说：“难得周漾勇敢一回，你别打击她。”
　　周漾讶异黎枳居然知道她的想法，她确实鼓起很大的勇气。
　　要是纪思君拒绝，或许她就会放弃了。
　　好在纪思君没有，她咬咬唇，点头：“我愿意成为你们的朋友。”
　　周漾浅笑：“真好。”
　　另一边，曾文广兴致勃勃地往周漾这边看。见三个女生手搭手像结拜似的，忍不住笑了。
　　“我发现周漾挺有趣的，说她胆小吧她愿意跟被孤立的人玩，说她胆大吧说话又小声小气像蚊子似的。”
　　“观察这么密切，不像你啊。”旁边的人发现猫腻，点了曾文广。
　　曾文广挠了挠后脑勺，表情有些不自在：“我这不是怕言哥的妹妹又被人欺负嘛，所以多看两眼。”
　　“言哥你信吗？”
　　江北言头都没抬：“还要我再警告一次？”
　　曾文广立即缩了下脖子：“不敢不敢。”
　　有护妹狂魔在这，就算曾文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好觊觎周漾。
　　只不过，会忍不住关注就是了。
　　“言哥，你真把她当亲妹妹啊？其实算起来周漾是陆嘉泽的妹妹，跟你没关系。”旁边的人疑惑地问道。
　　以他们对江北言的了解，即便是亲妹妹，江北言也未必这么关心。
　　江北言缓缓抬起头，寒潭般的眸子让对方后悔问出这样的问题。
　　江北言把陆嘉泽当哥哥，只要陆嘉泽开口，他自然会多关照周漾。
　　对方咽了口口水，摸着鼻子悻悻道：“当我没问。”
　　气氛变得微妙，曾文广赶紧转移话题：“下午有军训汇报表演，要不要去看？”
　　“陈宜可会上台演讲。”
　　曾文广偷偷打量江北言，见他神色不变，似乎并不感兴趣。
　　“或者去网吧？下午的课实在太闷，不想上。”
　　江北言放下筷子，他已经吃完了。
　　众人期待地看着他，等他做决定。
　　“买水。”江北言放下饭卡，起身离开。
　　其余人面面相觑，问曾文广：“到底是去网吧还是看演讲？”
　　曾文广用饭卡敲了敲桌面，高深莫测地回答：“当然是去看演讲。没听我刚才提到的吗，陈宜可在。”
　　“哦……”大家一副了然的模样。
　　*
　　下午的军训汇演已经排练过，但大家还是很紧张。
　　周漾所在的队列要表演军体拳，是最早上场的。
　　旁边有人在背招势，还有人直接手脚并用练起来。
　　纪思君离周漾不远，小声喊她，问她：“周漾你怎么不背，能记住吗？”
　　“都记住了。”周漾记性好，没一个招势都熟练于心。
　　纪思君表示羡慕，继而继续恋。
　　姚芊的同桌排在后面，不知是听到两人的对话还是什么，阴阳怪气说了句：“都记住了。”
　　“自信是好事，自信过头是另一回事。”姚芊也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周漾假装没听见，挺直后背站好军姿。
　　背景音乐起来时，队列奔跑到场地中心，然后规律散开。随着响亮的口号响起，表演开始。
　　所有人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恢宏。
　　别说是观众席的人，就连队列中的同学们也觉得场面盛大，自豪感油然而生。
　　表演完毕，周漾跟随所在小队退场。
　　快退到休息区时，周漾忽然被人从后面推了一下。
　　她措手不及，又想保持队伍完整，于是硬生生地将身子摆正。
　　也因此，她的脚崴到。
　　周漾忍着痛将剩下的路走完，等停下来时，她疼得额头在冒冷汗。
　　黎枳发现周漾的异样，低声问她：“怎么了？”
　　周漾摇摇头：“没什么。”
　　虽然他们的表演结束，但依旧要归队保持队伍整齐，周漾不想影响队列。
　　想着忍一忍，等结束后去找校医就行。
　　所有表演结束后，新生代表上台发言，之后是高三的优等生发言。
　　在此之前周漾听过陈宜可这个名字，但没见过本人。
　　在大家的描述里，陈宜可家境优渥成绩好而且长得漂亮，是无可挑剔的。
　　也听说，陈宜可和江北言关系好，两人可能在交往。
　　台上传来温柔好听的声音：“大家好，我是高三一班的陈宜可。”
　　话音落下，底下有人小声欢呼：“女神女神！”不仅有男生，还有女生。
　　周漾所在的队列离演讲台很远，只能看到陈宜可的人影，看不清她的模样。
　　即使是这样，陈宜可出挑的气质不容忽视。
　　她长发披肩，皮肤白的发亮。明明身上的校服和大家一样，却被她穿出不同的味道。
　　旁边的观众台有其他年级的人，趁着体育课过来看热闹。
　　也有偷偷逃课出来的人，比如江北言。
　　他和曾文广几个人一起，慢悠悠地找位置坐下。曾文广时不时推江北言的胳膊，指向台上的陈宜可，让他看。
　　从周漾的角度看，江北言似乎抬头看过去了。
　　周漾忽然觉得阳光炽热，刺得她眼睛发酸，导致眼前变得模糊。
　　脚踝的刺痛也阵阵袭来，难受的很。
　　陈宜可说了什么，周漾没听进去，后面所有的环节她都心不在焉。
　　直到教官喊解散，所有人冲去跟教官拍照，周漾才晃了晃身子，直接坐在草地上。
　　“周漾！”黎枳和纪思君跑过来，“你怎么？刚才就看你不在状态。”
　　周漾下意识摸了脚踝，闷声回答：“好像扭伤了。”
　　她此刻心里很闷，不知道是生理上的难受还是心理上的。
　　“是不是刚才崴到的？”黎枳想到归队时的场景。
　　“我们去找校医。”纪思君不废话，蹲下来就要抱周漾。
　　“我能走。”周漾说，“但现在想休息会。”
　　纪思君和黎枳互看一眼，应道：“好。”然后在周漾身旁坐下。
　　她们这个位置没人，人都涌到演讲台下找教官去了。也有人趁机找陈宜可，想跟她拍照。
　　陈宜可脾气好，没有拒绝。
　　拍照的人越来越多，为了让背景干净，他们便慢慢往这边挪。
　　挪着挪着，离周漾这边越来越近。
　　“要是我能像她这么好看就好了。”纪思君羡慕地感慨。
　　黎枳瞥了一眼，并不羡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干嘛要像别人？”
　　“也是。”纪思君有被安慰到。随即又推翻想法：“可是像她的话，会被大家喜欢呀。你看江北言，他都来看陈宜可的演讲了。”
　　“诶，江北言从观众台下来了，他会不会找陈宜可合照？”
　　周漾看过去，江北言已经下到跑道往陈宜可的方向走。
　　她抿唇，不自觉地揪起地上的草。
　　“咱们班长一如既往地受欢迎。”曾文广的声音先传来。“言哥喊我买了水，要不要喝？”
　　陈宜可就在正前方，距离足以让周漾看清她的模样。
　　真的很漂亮。
　　跟江北言站在一起很般配，璀璨夺目。
　　“谢谢。”陈宜可莞尔，从曾文广手边接过矿泉水。
　　她拧了下，没拧开，自然而然地看向江北言：“能帮忙吗？”
　　江北言垂眸看了眼，没接。
　　曾文广主动伸手：“怪我，没先帮你开开。”
　　陈宜可没有因此生气，笑着说：“谢谢。”
　　曾文广：“谢啥，你可是咱班的荣光。这不，言哥特地……诶，言哥你去哪？”
　　曾文广的话才说一半，江北言就走开了，他急忙追上去。
　　周漾看着径直走过来的江北言，呼吸顿住。
　　“水。”江北言在周漾面前停下，弯腰将手中的矿泉水递给她。


第7章 
　　江北言没理会陈宜可已经让人意外，给周漾递水更是引起许多人的关注。
　　场上新生占多数，很多人不知道周漾和江北言的关系，纷纷打量周漾，猜测江北言为什么对他特殊。
　　周漾也愣住了，仰着头呆呆地看着江北言。
　　见她不动，江北言手腕动了动，瓶里的水跟着晃起来。
　　“不喝？”他挑眉问道。
　　纪思君先反应过来，撞了下周漾的胳膊，低声提醒她：“快接。”
　　周漾这才回过神，从江北言手中接过矿泉水。
　　“言哥。”曾文广追上来，看到周漾，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他们在同一所学校，当然能经常见面。
　　周漾“嗯”了声。
　　“我还以为你干嘛呢，原来是给周漾送水。”曾文广见陈宜可也过来，故意提高音量，“这么疼妹妹，也是没谁了。”
　　闻言，周漾敛眸，藏起眼底的落寞。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江北言应该不会注意她吧。
　　脚踝的疼痛又慢慢席卷上来，周漾低头假装拧瓶盖，掩盖自己忍疼的表情。
　　陈宜可听了曾文广的话，脸上保持着温柔的笑意。
　　“原来她是你妹妹。”
　　江北言没应声，蹲下拿过周漾的水，轻而易举拧开瓶盖。
　　他说了句：“开口喊哥哥帮忙不会？”
　　“我能拧开。”周漾小声反驳。
　　江北言轻笑，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陈宜可被忽视两次，并不生气，也跟着蹲下来，跟周漾平视。
　　她友好地伸出手：“我是陈宜可。”
　　周漾盯着陈宜可白皙纤细的手指，手腕处的红色编织绳将她的皮肤映衬地更白。
　　白皙的皮肤和落落大方的气质，确实是生活在优渥条件下的女生。
　　没由来的，自卑爬上周漾的心口。
　　至少，她做不到陈宜可这样落落大方。
　　过了许久，周漾才伸手，“我是周漾。”
　　“我知道，陆嘉泽的妹妹，也是江北言的妹妹。”陈宜可握住周漾的手
　　“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大家都是女生，帮忙方便些。”
　　无论是语气还是笑容，陈宜可都无法让人讨厌起来。
　　周漾扯出笑容，应道：“好。”
　　面对陈宜可，周漾显得手足无措。
　　两人说了几句，周漾实在应对不来，想着还怎么找借口结束。
　　结果陈宜可先停下了。她回头问江北言：“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兴趣。”江北言终于应话。
　　“你再好好想想，我爸妈咨询了好多人才选定的学校，你爸妈也都同意了。国外那边不用担心，他们会安排好的。”
　　陈宜可站起来，跟江北言并肩。
　　两人都很高挑，站在一起很养眼。
　　周漾看了眼自己的脚，她比陈宜可矮些，站在江北言身旁更是身高差距大。
　　“国外？你们打算毕业后出国留学？”曾文广抓住重点。
　　“嗯，我们双方父母说好了。”陈宜可点头。
　　从这几句对话，可以听出两家关系不错。如果两人又一起出国，将来肯定会走到一起吧。
　　周漾捏了捏小腿，恨自己偏偏这时候崴到脚，以至于现在不能走开。
　　两人还在说话，实际都是陈宜可在说。江北言虽然不太应话，但也听着。
　　阳光逐渐变得柔和，洒在两人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时不时有人往这边看，感慨江北言和陈宜可很般配。
　　姚芊几个人也往这边看，目光都聚集在江北言身上。
　　旁边的杨海航本就对江北言不满，这会儿又看到班上的女生都被吸引，心里更是堵得慌。
　　“看什么看，就算你们把眼珠黏在人家身上，也没机会。”杨海航冷嘲热讽。
　　姚芊白杨海航一眼，也戳他的痛处：“就算我们不看江北言，你也没机会，谁让你比不上人家。”
　　这话让杨海航脸上挂不住，今天在食堂被江北言压制的耻辱又涌上来。
　　见他脸色不好，姚芊并没有点到即止。
　　她压低声音：“别以为我没看见，是你推了周漾。你不敢正面刚江北言，只敢暗地使坏，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这点，你就比江北言差了十万八千里。”
　　杨海航瞪大眼睛，恼羞成怒：“你敢把刚才的事说出去，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推周漾，确实如姚芊所说。但被点明，确实恼怒。又怕被江北言知道，找他麻烦。
　　“我不吃你这套。”姚芊双手环胸。顿了下又说：“不过你针对的是周漾，这次就当我没看见。”
　　杨海航立即明白姚芊的想法，冷笑一声。
　　姚芊觉得被嘲笑，哼声不理会，转头就跟朋友们嘲笑杨海航差，比不上江北言。
　　她们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似乎有不怀好意的目光，杨海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眯眼，恨恨地看了江北言一眼。
　　这边，周漾在草地上坐了许久，腿有些发麻，眼前的人却没离开的意思。
　　纪思君和黎枳开始着急，想快点带周漾去看医生。
　　周漾不愿：“我想再坐着缓缓。”
　　又过了十几分钟，话题终于结束，陈宜可打算回教室，让江北言一起。
　　曾文广把自己当助攻，直接替江北言答应，拉着他跟在陈宜可身后。
　　场上的人也都散得差不多，教官们归队离开。
　　周漾松了口气，抬眸歉意地对纪思君说：“现在帮我，可以吗？”
　　“走走走。”纪思君早就坐不住了。
　　两个女生一起，将周漾扶到校医室。
　　校医仔细检查过，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休养几天就能恢复。
　　黎枳和纪思君松了口气：“吓死我们了。”
　　主要是周漾在草坪上休息太久，她们以为伤很重。
　　听到朋友的关心，周漾心里暖暖的：“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纪思君故作凶巴巴地看她，没好气道：“再这么说，我不管你了。”
　　黎枳也笑笑：“没事就好。”
　　校医给周漾开了些药敷，叮嘱她这段时间受伤的脚最好不要沾地，不然恢复的慢。
　　又说了些注意事项，周漾都记住了。
　　脚上的伤并不是她最在意的，而是怕陆□□夫妇知道，会担心。
　　好在平时他们回来的晚，周漾只要在他们在家时稍微掩盖，应该能瞒过去。
　　“周漾，你在这等等，我们去借车。”黎枳示意周漾在花圃边坐下。
　　她们能搀扶周漾，但从学校扶到家不实际，就想着借自行车把周漾推回去。
　　周漾心里暖暖的：“好，实在不行我走回去也没事。”
　　校医只说少走路，没说不能走路。
　　黎枳：“想都别想，就算借不到车我也有别的办法送你回去。你给我好好养伤。”
　　纪思君笑出声，调侃：“怎么觉得你的语气，有小说里霸道总裁的味道。”
　　周漾很少看这类的书，却也知道些。听纪思君这么描述，也忍不住笑出声。
　　她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们是谁？总裁的小娇妻？”黎枳没好气地睨她们一眼。
　　周漾“啊”了声，表示不接受这个设定。
　　她想做她自己，而不是谁的谁。
　　玩笑没太久，黎枳和纪思君就走了。
　　周漾独自坐在花圃边，这里平时人就少，现在更是冷清。
　　傍晚的风习习吹来，树叶发出簌簌的声音，才让周围不那么安静。
　　有几个角度的景色很好看，周漾拿出手机拍下。
　　查看拍好的照片时，不小心翻到以前和父母的合照，她的指尖顿住。
　　她已经很少翻看相册了，怕自己好不容易树立的坚强崩塌。
　　可这会不知怎么的，一张一张翻下去，回忆如潮水般涌现。
　　父母出车祸的时候是寒假，在那前几天，他们还说要给周漾买相机，等以后一家人出去郊游，周漾就是摄影师。
　　后来，什么都没有了。
　　周漾吸了吸泛酸的鼻子，仰头想把泪水憋回去。
　　等黎枳她们回来，周漾已经神色无常。
　　黎枳从高三那借了车，他们要上晚自习暂时用不上，晚点还回去就行。
　　“有个问题。”纪思君盯着黎枳看，“你会骑吗？我不会。”
　　闻言，黎枳表情一滞，显然她也不会。
　　两人面面相觑，周漾哭笑不得，开口：“还是走回去吧，我没事。”
　　“不行！”黎枳和纪思君异口同声。
　　周漾正打算站起来，被这声吓得又坐回去，露出无辜的表情。
　　顿了下，黎枳想到办法：“你坐车尾，我可以推车。”
　　在两人的坚持下，周漾无奈同意。
　　黎枳和纪思君轮流推车，虽然不熟练，一路歪歪扭扭，倒也走到了校门口。
　　这会儿大部分人已经回家，校门口人不多，从教学楼看过来，三个女生特别显眼。
　　只剩高三的学生留在学校，准备晚自习。
　　江北言今天难得留下，曾文广等人猜测是为了给陈宜可面子，所以也跟着没走。
　　他们不想复习，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开小差。
　　曾文广眼尖看到了校门口的情况，他“呦”了声，问旁边的人：“有车不骑下来推，这是新流行的游戏？”
　　旁边的人噎了下，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你觉得呢？”
　　曾文广没听出画外音，自问自答：“好像挺有趣。”
　　旁边的人：“……”
　　“是黎枳她们吧？”有人抬起头，因为怕吵到江北言睡觉，所以不敢太大声。
　　“放学时她来班上借车来着，好像她朋友脚受伤不能走路。”
　　曾文广眯起眼睛，他不认识黎枳，倒是勉强认出了后座的周漾。
　　她扎着马尾，乖巧的气质很好认。
　　“受伤的朋友不会叫周漾吧？”
　　“好像是。”
　　“下午见她还好好的，怎么……”曾文广话还没说完，江北言忽然站起来。
　　说话的人吓得脖子一缩，赶紧低头做题。
　　曾文广还指着周漾的方向，问江北言：“言哥你看，是不是周漾？我眼神好吧。”
　　江北言望了一眼，推开课桌往教室外走。
　　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江北言又停下脚步，回头朝曾文广招了招手。
　　“什么情况？”曾文广跑过去。
　　江北言搭着曾文广的肩膀，他刚睡醒，声音有些哑。
　　“你的小电驴呢？”
　　“在楼下呢。”
　　“钥匙。”
　　曾文广愣愣地交出钥匙，问了句：“不上晚自习了？”
　　江北言将颀长的背影留给众人，抬手摆了摆。
　　懒洋洋的嗓音在走廊响起：“走了。”
　　曾文广看到陈宜可失落的模样，打哈哈：“可能出去买吃的，很快会回来。”
　　陈宜可没说话，低头换了一张试题。
　　曾文广自觉没趣，也就没再搭话，继续趴在窗边数羊。
　　没多久，他看到江北言骑着小电驴从教学楼出去。
　　正在他后悔没跟江北言一起走时，他看到江北言在周漾面前停下。
　　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漾被扶上小电驴。
　　然后，江北言载着周漾扬长而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样的场景，曾文广在电影里见过。
　　恋爱电影。
　　曾文广拍了下脸，嘀咕一句：“肯定是我想多了。”


第8章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周漾抬头看着江北言的后背。宽广利落，让人安心。
　　回想刚才江北言让她上车时，她执意拒绝，江北言直接说：“再不动，哥哥就过来抱你了。”
　　周漾心绪微动，最后才让纪思君扶她上车。
　　小电驴开很快，周漾抬手轻扯江北言的衣角，小声喊：“慢点。”
　　可惜她的声音被风声和街道上店铺的音乐声掩盖，江北言没听见。
　　拐进巷子时，车子往旁边倾。
　　周漾吓一跳，胡乱抓住可以稳住的东西，结果抓到了江北言腰上的肉。
　　像碰到炽热的火焰，周漾被烫到一般，飞快收回手，紧紧抓着后座。
　　车子虽然快但也稳，并没有周漾担心的那般倒下。
　　但楼下，小卖部老板娘探出头来，一眼看到周漾腿上的伤：“这是怎么了？”
　　周漾下意识把腿缩回去：“不小心扭到。”
　　“严重吗？我跟你讲这种伤不能忽视，要好好看。要不要喊柔锳回来，让她带你去医院。”
　　“不用。”周漾忽然提高音量。
　　在老板娘疑惑的眼神中，她的声音又小下去：“我不想让他们担心，也不严重，能帮我保密吗？”
　　老板娘又看了江北言一眼。
　　江北言停好车，将周漾的书包挎在肩上：“老板娘不会说的。”
　　“你以前受伤，我可帮你瞒了不少。”老板娘爽朗地笑。
　　这才又对周漾说：“快回去歇着，我不会说出去。”
　　“谢谢。”周漾朝老板娘说道。
　　“能走？”江北言看了眼周漾的伤口，脚踝处裹得跟粽子似的。
　　周漾咬咬唇，点头：“能。”
　　她试着往前走，结果一着地就刺痛，没法走，只能单脚站着。
　　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周漾很挫败。
　　江北言蹙眉，把手放在周漾跟前，示意她扶着。
　　周漾愣了下，忘了伸手。
　　“怎么？”江北言一直觉得周漾不太喜欢他，以为这时候还在抗拒。
　　他好气又好笑：“这么讨厌哥哥？”
　　“我不讨厌你。”周漾解释。
　　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让江北言觉得她不喜欢他。
　　“那怎么？”江北言抬了抬手，再次示意。“难不成要我抱你上去？”
　　周漾猛地睁大眼睛，脸上莫名地发烫。她假装擦汗，以此掩盖可能泛红的双颊。
　　“没有。”她声细如蚊。
　　老板娘把江北言拉开：“男孩子粗手粗脚的，别再把人弄伤。来，姐姐扶你。”
　　老板娘抓起周漾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另一只手扶着周漾的腰。
　　“别看我瘦啊，平时我一个人整理货物，什么都搬，力气大得很。”
　　说着，她就带周漾往前走。
　　很神奇，周漾不感觉痛。
　　一口气上到五楼，江北言拿出钥匙开门。
　　老板娘对此并不意外：“他和嘉泽跟亲兄弟似的，这里就是他家。”
　　原来是这样，难怪江北言轻车熟路。
　　老板娘还想帮忙，楼下有客人买东西，没办法她只能先下去。
　　“阿言快扶周漾进去，周漾你记得一定要多休息，能不动就别动，有事让阿言帮忙。他跟你哥熟得很，不用跟他客气。”
　　老板娘边说边下楼，洪亮的声音逐渐变小。
　　周漾扶着门框，看向江北言。抿了抿唇，刚要开口寻求帮助。
　　江北言已经先她一步，主动伸手，将她扶到客厅。
　　江北言从冰箱拿了两瓶汽水，顺手将冰箱贴撕下来一起递给周漾。
　　随后他随意地坐在另一边，沙发往下陷。
　　陆□□夫妇已经回来过，而且做好了饭菜，只要热一热就能吃。冰箱贴上写了热菜步骤，这些周漾都会。
　　只是最后一段话，让周漾有些不自在。
　　“如果北言有回来，让他下来一起吃。”
　　周漾默默放下冰箱贴，喝了一大口汽水。气泡在喉咙里滋滋散开，剩下橘子味的甜腻。
　　谁都没说话，气氛静谧。
　　周漾偷偷看了江北言好几次，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直到江北言喝完汽水，拎着瓶子起身，周漾才喊住他。
　　“阿……阿姨让你留下吃饭。”她指了指便签的内容。
　　江北言视线落在桌上，没仔细看，唇角泛着懒散的笑容。
　　“我知道。”他说，“看到了。”
　　原来他刚才已经看了内容。
　　许是以前江北言经常在这吃饭，所以阿姨习惯了，也做了他的份。
　　周漾“哦”了声，双手握着汽水瓶，目光刻意避开江北言，落在地上。
　　早知道不开口了，显得多此一举，她想。
　　江北言去厨房，将排骨和鱼放在锅里隔水加热，汤和米饭还是热的，就没动，直接端出来，又拿了两幅碗筷。
　　空荡荡的餐桌一点点丰富起来。
　　江北言给周漾盛了骨头汤：“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多喝点总没错。”
　　又把排骨摆在周漾面前，像是怕她夹不到。
　　“你哥哥都没这待遇。”江北言也被自己的细致吓到，勾唇笑了笑。
　　周漾朝他说了声谢谢。
　　江北言摆手，表示并不在意这些。
　　“能帮我保密吗？”周漾轻声问。
　　不是不相信江北言，而是想跟他说话。
　　“你觉得哥哥像大喇叭？”江北言好笑的反正。
　　周漾抿唇，摇头。
　　江北言说：“嗯，帮你保密。”
　　“谢谢。”周漾又道谢。
　　江北言放下筷子，叹了口气：“你啊……”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就停下了。
　　他恣意惯了，不喜欢谢来谢去的拘谨。但周漾跟他不一样，陆嘉泽提过她的遭遇，才会有她现在的性格。
　　他理解，也就没开口让周漾改变。
　　周漾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有些失落。
　　“多吃点饭。”江北言似乎看出她的失落，补了这么一句。“小不点似的。”
　　周漾低头喝汤，将碗里的肉吃完。
　　饭吃得差不多，江北言接了个电话，应该是曾文广让他出去。
　　江北言慢条斯理地将汤喝完，才出声：“半小时后到。”
　　见他挂了电话，周漾加快速度。
　　“急什么。”江北言把水杯递到周漾面前，“慢慢吃。”
　　周漾这才放慢速度，好在也吃的差不多，很快就吃完。
　　“有吃饱？”
　　“有。”
　　“行。”江北言起身收拾餐桌，去厨房洗碗筷。
　　水流的碗筷碰撞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温馨又熟悉。
　　仿佛回到父母还在时，可能过一会爸爸会从厨房出来，边擦手边问妈妈明天早餐要吃什么。然后过来提醒周漾早点睡，明天有小考。
　　里面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江北言从厨房出来。
　　他前面的衣服沾了些水珠，颜色深了一点。手腕处也是湿的，他正拿着纸巾擦手。
　　他走出来，神情自然地问周漾：“明早想吃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周漾以为自己还在回忆中。
　　“慢慢想，想到告诉我。”江北言比了个发信息的手势。
　　周漾没明白，江北言是要给她买早餐？
　　江北言在玄关处换鞋子：“这几天，哥哥送你去学校。”
　　说完鞋子也换好，他开门出去。
　　并没有给周漾思考和答复的时间，更像是通知。
　　周漾愣了好一会儿，眨眨眼睛，有些不真实。
　　晚上她收到陆嘉泽的信息，江北言说了她受伤的事，陆嘉泽很担心。
　　他告诉周漾，他已经打过招呼，有事尽管找江北言。
　　“他以前可没少麻烦我，现在该麻烦他了。”
　　周漾看着短信，江北言对她关心，是因为陆嘉泽。
　　她想了措辞，让陆嘉泽不再担心。
　　陆□□夫妇回来，周漾以预习课本为由，一直在房间，总算瞒过去。
　　第二天早上，江北言在门口等周漾，手边拎着两份早餐。
　　周漾没告诉江北言要吃什么，江北言就买了两份一样的。
　　曾文广的小电驴被征用，停在小卖部门口。
　　江北言依旧开得快，周漾抓着他的衣角。
　　这次江北言听到她的声音，放慢速度。
　　往后的几天江北言都会买好早餐等她，放学后又送她回家，一起吃过晚饭他才出去。
　　虽然交流不多，两人却在无形间熟稔起来。
　　最后一天，周漾脚上的绷带已经拆掉，可以自己走路。
　　江北言送她到学校门口，周漾跟他说：“下午我能自己回去。”
　　“确定？”
　　“确定。”周漾下车，往前走了几步。
　　江北言笑笑：“嗯，那我把车还回去了。”
　　恰好曾文广骑着公路自行车从后面追上来，见到江北言，立即停下来：“言哥。”
　　这几天他的小电驴被征用，江北言把自行车借给他骑，他像打开新世界似的，恨不得去哪都骑着。
　　大概他是唯一一个希望周漾的腿伤慢些好的人。
　　“言哥，我的车你尽管用，不还我都没关系。”
　　说着，他看到已经会走的周漾，笑容僵住，声音带着哭腔：“周漾，你脚好了？”
　　“好了。”周漾又走了几步，还跳了几下。
　　“挺好。”曾文广笑得比哭还难看。
　　江北言把钥匙扔给曾文广：“下午你就能骑回去了。”
　　曾文广笑不出来了，追着周漾说：“确定好了吗？腿伤不能开玩笑，要不你再休养几天，让言哥继续送你？”
　　“有你这么不盼人好的吗？”黎枳过来，瞪了曾文广一眼，“我们周漾好全了。”
　　曾文广不敢出声了。
　　黎枳挽着周漾的手往教学楼走去，江北言在后面喊了声。
　　周漾回头，随即看到一瓶牛奶呈抛物线往这边来。她下意识用手接，稳稳接住。
　　这些天江北言给她带的早餐都有牛奶，这是今天的份。
　　“跟阿姨说，今晚不用做我的饭。”江北言坐上小电驴。
　　周漾心里空落落的，为数不多的相处时间没了。
　　“好。”她扬起手里的牛奶。
　　江北言已经往停车的地方去，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周漾垂下手，感觉舍不得喝牛奶。
　　“下周国庆，要不要去逛街？”黎枳没留意周漾的失落，“我有好多东西要买。”
　　“纪思君也说要买文具店，我们一起去呗。”
　　“周漾？”
　　“嗯，一起去。”周漾收回思绪。
　　黎枳疑惑地打量她：“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脚还疼？”
　　“不是。”周漾把牛奶放进口袋，声音轻松，“我在想我要买什么。”
　　“哎呀。”黎枳哭笑不得，“逛了就知道了。”
　　*
　　跟江北言一起回家习惯了，忽然恢复一个人回家，周漾有些不习惯。
　　小卖部老板娘见她行动自如也跟着高兴，非要送几包零食，说是庆祝。
　　周漾拗不过，只能收下。
　　等回到家门口，她才想起一件事，她没带钥匙。
　　之前都是江北言拿钥匙开门，渐渐地她就忘了带钥匙的习惯，早上换鞋子时顺手将钥匙放在鞋架上，忘了拿。
　　这会儿江北言不在，没人给她开门。
　　周漾懊恼地拍了拍头，把东西放在墙角，给江北言发信息。
　　江北言应该没看手机，信息没回。
　　要不，打个电话？周漾看着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指尖停在屏幕上方，没有点下去。
　　好一会，她叹口气，打算去小吃街找叔叔阿姨拿钥匙。
　　就在这时江北言的电话打过来，周漾手一抖，按了接听。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江北言有些意外。
　　“等着急了？”他笑问。
　　周漾扣着墙上的小广告，被她撕下来一张。
　　她“嗯”了声，说：“今天作业有些多。”
　　她想起曾文广似乎说过，江北言从不在意作业，想着他应该不会觉得急。
　　顿了下，她又说：“我去找叔叔阿姨。”
　　电话那头的杂音忽然没有，江北言的声音变得清晰。
　　他说：“五分钟。”随即挂了电话。
　　五分钟？是说他会在五分钟内过来吗？
　　周漾往楼梯窗外往下看，巷子里空无一人。
　　她坐在阶梯上，准备等五分钟。
　　才过去一会儿，楼下就传来声响，似乎有人往上走。
　　不过速度不快，还有东西敲击地板的声音。
　　周漾好奇地往下看，看到有个老爷爷往上走。
　　“嗯？你是谁家女娃娃？”老爷爷也看到周漾，蹙眉问了句。
　　他头发花白，精神气却很足，声音洪亮。
　　“我住这。”周漾指了指门，“忘了带钥匙。”
　　老爷爷走到五楼，听了周漾的话努力想了会。
　　“哦，陆家的。”
　　“是。”
　　老爷爷敲了两下拐杖，指向六楼：“我住那。”
　　“您是……江北言的爷爷？”
　　“嗯。”


第9章 
　　周漾听人提起过江北言的爷爷，记得他被接去养病了，现在是搬回来吗？
　　她愣愣地答了句：“他还没回来。”
　　江爷爷了然地笑了笑：“他这小子经常不在家，我习惯了。他不在，我还清静。”
　　“不知道谁说疗养院太安静，想念我的吵闹。”江北言懒散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很快，他就上来。
　　见到了爷爷，他眉宇间的笑意藏不住，“偷跑回来的？”
　　他没看到家里的车，也没看到爷爷的行李，猜测爷爷是自己偷偷回来的。
　　爷爷哼了声：“那里跟坐牢似的，我待不住。”
　　意思是，他确实是自己跑回来的。
　　江北言哭笑不得：“可以让我去接你。”
　　“我又不是没手没脚。”爷爷眉毛挑起，他有些胖，炸毛的样子像熊猫。
　　周漾看着爷孙两人拌嘴，忍不住跟着笑。
　　两人同时侧目看她，她顿时收起笑意，看向窗外。
　　“我先给她开门。”江北言拿出钥匙开门。
　　周漾拿了东西进去，听到江爷爷再问：“你陆叔叔他们还没回来？要不让她上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一个人在家挺冷清的。”
　　江北言哼了声：“这段时间我也一个人在家。”
　　“男孩子怕什么。”
　　“……”
　　周漾坐在客厅，安静地听楼上的声音。直到关门声响起，也没等到江北言下楼喊她。
　　她起身将零食放好，又在冰箱里放了汽水，都是江北言爱喝的口味。
　　忙完这些，她的手机响起来，看到是江北言打来的，她的心漏了一拍。
　　“在做作业？”
　　“还没。”
　　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电话被江爷爷抢走，“上来陪爷爷吃饭，这小子不贴心，气人。”
　　江北言：“……”
　　然后电话又被江北言抢过去：“来？”
　　周漾捏着手机壳的边缘，呼吸变得缓慢。
　　“来。”
　　这是她第一次进江北言家，和想象中的一样，家里干净整洁，很像他的风格。
　　家里还有些复古的摆件和装饰，应该是爷爷的喜好。
　　江北言好不容易才翻出一双家居鞋：“家里没什么人来。”意思是让她将就一下。
　　鞋柜里只有爷孙两的鞋子，再没其他。
　　周漾不在意，“嗯。”
　　热水壶的水咕嘟咕嘟烧开，江北言在茶几前坐下。他从茶叶罐里拿了些茶叶放在茶壶，烫茶洗茶洗杯子，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倒了杯茶给爷爷，才抬头问周漾：“喝不喝？”
　　这边的人都喜欢喝茶，一般家里来客人都要泡茶。
　　陆□□家里也有茶具，不过他们不常在家，茶具也就蒙了灰，周漾对此也不了解。
　　她犹豫了会，江北言直接给她倒了杯。
　　江爷爷拍拍红木沙发，示意周漾坐下。
　　周漾坐下，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教你。”江北言放下茶壶，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在桌面上敲了两下。“这是谢谢的意思。”
　　然后他的手指屈起，关节在桌面上叩了两下：“这是对长辈的谢意。”
　　周漾看得认真，下意识跟着学。
　　“喝茶有很多讲究，以后跟着他慢慢学。”江爷爷喜欢周漾认真的态度。
　　“以后经常来陪爷爷，爷爷教你。”
　　闻言，周漾飞快看了眼江北言，见他没反对，才点头说：“好。”
　　就是说，江北言不介意她常来。
　　喝了茶，江北言去准备晚餐。他不知道爷爷回来，冰箱没食材，就简单地煮了面。
　　周漾问过程柔锳，得到同意后将菜端上来。
　　小卖部老板娘听说江爷爷回来，让人买了凉菜熟食送上来。
　　原本简单的晚餐，一下子变得丰盛，气氛又好，周漾吃了很多。
　　晚饭过后，江爷爷给周漾说茶文化，这些故事源远流长，引人入胜。
　　江北言坐在一旁玩游戏，时不时搭几句，纠正被爷爷混淆的故事。
　　爷爷气得瞪他，他就低头继续玩手机。
　　“你说他气不气人！还是女孩好，安静乖巧。”江爷爷对周漾越发喜欢。
　　江北言气笑了，没跟爷爷争，起身接了个电话。
　　屋里很安静，周漾隐约听到曾文广的声音，他问江北言要不要出去。
　　“没空。”江北言干脆利落地拒绝。
　　曾文广又说了什么，江北言直接挂了电话。
　　“又要出去？”江爷爷习以为常。
　　“说今晚有流星，问我去不去。”江北言回到沙发上。
　　在爷爷面前，他说话不简短，会详细说清楚。“我不去。”
　　“流星挺好，年轻人都喜欢。”江爷爷并不古板，对小辈的喜好懂一些。“去看看。”
　　江北言没应声，低头打字。
　　周漾以为江北言要有，搭在腿上的手压了压，准备回去。
　　江北言忽然抬头，白炽灯下他的五官立体，眼睛格外深邃。
　　触及他的目光，周漾心跳控制不住。
　　“我还没看过流星。”江爷爷意味不明地开口，像在暗示什么。
　　“陪你看。”江北言看穿爷爷的心思。
　　爷爷虽然上了年纪，却不古板，喜欢新鲜事。这点，江北言向来依着他。
　　“不过要等很晚，别到时等到一半睡着了。”
　　江爷爷差点拿拐杖杵他：“臭小子。”
　　江北言笑着闪到周漾身旁：“一起？”
　　随意的问话，周漾的心漏了一拍：“好。”
　　“行，准备准备，去楼顶等。”
　　楼顶空旷，且距离近，适合陪爷爷看。
　　周漾点头：“我回去拿东西。”
　　“蚊子多，最好穿长衣长裤。可能会有点无聊，把作业带上。”
　　“知道了。”
　　周漾换了衣服，又把作业带上，还拿了手机。
　　上到天台时，江北言和爷爷已经在那。
　　杂货间里有两张藤椅被江北言搬出来，摆在石台旁边，石台上放着西瓜和葡萄。
　　江爷爷坐在藤椅上，一手摇蒲扇，旁边放了小音箱，正在放戏曲。他眯眼听着，手指跟着敲几下，很是惬意。
　　见周漾上来，江爷爷笑着朝她招手：“快过来。”
　　他捞起拐杖，在江北言身旁敲了敲：“给周漾腾位置。”
　　江北言默了默，在石台上腾出空位给周漾放习题，又搬了张合适的凳子给周漾坐。
　　“你先做题，到时候叫你。”江北言在对面坐下。
　　这意味着，两人会面对面。
　　周漾后背绷直，根本不敢好好坐。
　　即便坐下，眼前的习题也都变得陌生，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江北言点开游戏，背景音乐和戏曲声此起彼伏。
　　好一会周漾才进入状态，在草稿纸上演算。
　　到最后一题，周漾做不出来，下意识咬着笔头。
　　江北言刚好结束一局游戏，凑过来拿西瓜，目光扫到题目。
　　他指尖在已知条件上点了点：“先解这个，再套公式换算。”
　　就一句话，周漾顿时茅塞顿开。刚才她走进死胡同，没留意这点。
　　她惊奇地抬头：“你……”
　　想问他怎么看一眼就会，毕竟学校的人都说他是问题学生，从不好好学习。
　　但觉得话说出来太伤人，就硬生生停住。
　　江北言像是不在乎这点：“你想问我为什么会？”
　　周漾抿唇没回答。
　　江北言拿起西瓜笑得张扬：“太简单。”
　　江爷爷睁开眼睛，给周漾递西瓜：“我这孙子挺聪明，对吧。”
　　“嗯嗯。”其实他要是愿意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应该能拿下年级第一。
　　周漾小口咬西瓜，尖尖的部分最好吃，又甜又脆。
　　“再吃点葡萄。”江爷爷乐呵呵的，当起了投喂机。
　　“多吃点。”
　　刚吃过晚饭，周漾其实吃不了太多，但抵不住江爷爷的热情，只好接过去。
　　她吃了两块吃瓜，一串葡萄，江爷爷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周漾面露难色，想着要怎么开口拒绝。
　　“我不用吃？”江北言忽然抬头。
　　他看着江爷爷手里要递给周漾的水果，气笑道：“我吃什么？”
　　江爷爷一愣，干脆将手里的水果塞给江北言。
　　“吃吃吃，这么大个人还跟小孩子抢吃的。”
　　江北言来者不拒，将水果都放在声旁：“我还未成年。”
　　意思是，他也是小孩子。
　　江爷爷哭笑不得，没再给周漾投喂。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周漾觉得，江北言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在帮她解围。
　　作业都做完，周漾就在旁边的摇椅上坐下。
　　白天虽然热，但晚上有风，倒还凉快。
　　没人说话，都在做自己的事。
　　周漾的拘谨慢慢消失，变得放松起来。
　　她尝试躺在摇椅上，椅子慢悠悠地晃起来。
　　她开始不大习惯，晃着晃着就觉得很惬意。
　　抬眼，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
　　徐徐的晚风吹着，摇椅摇着，加上晚上吃得多，这会儿周漾有些犯困。
　　什么时候睡着的，她不知道。
　　只知道醒来时江爷爷已经不在，只有江北言在旁边看视频。
　　他带了耳机，所以周漾听不到声音。
　　见她醒来，江北言才拿下耳机说：“爷爷先去睡了。”
　　哦。”周漾轻手轻脚的起来。
　　想着过了这么久也没流星，应该是看不到了。
　　既然这样，她也回去吧。
　　她还没站直身子，就听到江北言说：“半小时。”
　　“啊？”周漾愣了下。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听到江北言的声音：“流星。”
　　周漾刚睡醒，脑子一片混沌。
　　开始没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后来灵光乍现，才恍然大悟。
　　“再等半小时，就能等到流星？”周漾有些激动。
　　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流星，以为这次依旧见不到。
　　但半小时，就算没等到，也不算吃亏。
　　周漾又坐回摇椅上。
　　力道没掌握好，椅子大弧度地晃动起来，她抓着边缘惊呼。
　　江北言抬手按住摇椅，才让椅子停下。
　　过了会，周漾抬头看天空。
　　觉得眼前的天空像一块黑布，它被星星烫出一点点的小洞，于是变得漂亮。
　　整片天空的星星都在闪动，看久了，会觉得天空也在动。
　　于是自己身上有了光亮，开心地动起来。
　　周漾被自己的想象笑到，笑得眉眼弯弯。
　　忽然间，看到有什么东西从天际划过。
　　很快，快到让她怀疑自己出现幻觉。
　　接着又有几颗流星落下来。
　　周漾瞪大眼睛，几乎要跳起来。她指着天空惊呼：“流……流星！”
　　话音落下，流星密集起来。
　　周漾边喊边拿出手机，将这一幕录下来。
　　江北言已经听到周漾的喊声，抬起头看。
　　流星划破天际，最后消失殆尽。
　　他看了一会，敛眸，并没多大兴趣。
　　但是周漾的反应让他觉得有趣，蹦蹦跳跳的，不像平时安静的模样。
　　他靠过去看周漾录的视频。
　　很奇怪，周漾镜头里的星空，比他肉眼看到的要好看。
　　她录下的流星，点缀着夜空。
　　不到两分钟，流星雨结束。
　　周漾点开相册，反复观看刚才的场景。
　　她看得鼻子泛酸，有些想哭。
　　这会儿周漾心里发涨，想找个人说话。
　　此时此刻，她身边只有江北言一个人。
　　她胆子大起来，直接把手机递到江北言眼前。
　　“知道吗？我的爸爸妈妈也在里面。”她说话带着鼻音，听起来闷闷的，让人忍不住心疼。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死掉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他们无时无刻都在看着我，我像想他们的时候，也能抬头看他们。”
　　她的鼻音越来越重，语气却多了几分高兴：“所以，今晚的流星，我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看的。”
　　江北言靠在围墙边上，额前的头发被吹散：“那我呢？”
　　周漾忽然愣住，指尖微颤。
　　江北言也在这，陪她看了这场流星，真真切切的陪着。
　　顶楼橘黄色的灯让一切变得柔和，就连江北言利落的轮廓也柔和不少，没了桀骜的姿态，让人生出“他很好靠近”的错觉。
　　鬼使神差的，周漾按下开始键，镜头转向江北言，在下巴的位置停下。
　　不敢再往上，怕被发现。
　　“也在。”周漾的声音很轻，也被录进去。
　　“以后还会一起看吗？”
　　“当然。”


第10章 
　　镜头摇晃了下，江北言的下颌变得模糊。
　　在江北言察觉前，周漾按下结束，动作不自然地将手机放进口袋。
　　“很晚了。”周漾抵着水泥围栏，目光躲闪，“我先回去。”
　　“嗯。”江北言原地不动。
　　周漾去石台，发现她的习题册全部合起，笔帽夹着草稿纸叠在册子上，很整齐。
　　显然是有人帮她整理过。
　　周漾侧身去看江北言，风把她两侧的头发吹乱，挡住视线。她伸手整理，将发丝勾在耳后。
　　此时江北言也看过来，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
　　江北言眼底闪过一瞬意味不明的情绪，不过当时视线不明，周漾没发现。
　　周漾拿起作业，江北言叫住她。
　　“下次拍视频直接跟哥哥说。”风把他的声音吹过来，还有他的笑意，“哥哥给你拍。”
　　不知是风太暖还是怎么，周漾的脸瞬间发烫。
　　有被抓包的无措，也有不知名的喜悦。
　　她应了声：“好。”
　　将东西抱在怀里，逃也似的跑下楼。
　　陆□□夫妇回来没多久，见周漾神色不对，立即问她：“怎么了？”
　　周漾顿住脚步：“没什么。”
　　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才望向楼上，解释：“跟江爷爷他们等流星忘了时间。”
　　“怕我们回来没看见你，担心，是不是？”程柔锳温和地笑笑。
　　她说：“没事，北言给我们发过信息了。”
　　因为不想打扰孩子们的快乐，夫妇两并没有上去。
　　周漾愣了下，她没想到这点，江北言却想到了。
　　“饿不饿，要不要吃宵夜？”程柔锳问道。
　　“不吃了。”周漾跟着在沙发坐下，两人并排坐在一起。
　　程柔锳诧异了下，随即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
　　“前段时间看你总一个人待在房间，以为你对这里不习惯。今天你能出去玩还能跟阿姨一起坐在这，阿姨放心多了。”
　　原本她想跟周漾谈这件事，后来想想，觉得要周漾自己主动接受会更好，就没提。
　　这会儿提出来，是由衷地高兴。
　　周漾怔了怔，之前是因为腿伤才不敢随便出房间，没想到还是让阿姨担心了。
　　她有些愧疚，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程柔锳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姨和叔叔也没什么时间陪你，你可以完全按自己的心意和习惯生活，开心就好。其他的不要多想。”
　　程柔锳的语速很慢，每个字清晰有力，撞进周漾心底。
　　“阿姨。”周漾吸了吸鼻子，眼底是真诚的笑意，“我在这里很开心。”
　　“叔叔阿姨也很开心。”程柔锳胳膊动了动，想抱抱周漾又怕太突兀，就没抬手。
　　周漾看到程柔锳的动作，心下微动，却也没有勇气主动抱过去。
　　陆□□端着热气腾腾的麻辣烫从厨房出来，见两人并坐在一起相视而笑，他也跟着笑。
　　他笑声憨厚，引起周漾两人的注意。
　　周漾看过去，陆□□放下锅朝她招手：“尝尝叔叔的独家秘方。”
　　周漾晚饭吃得多，在顶楼又吃了水果，这会儿并不饿。
　　她还没拒绝，程柔锳便拉着她起来：“陪我们吃点。”
　　“好。”周漾改口。
　　许是知道周漾吃不下，程柔锳只给她夹了几个丸子和青菜，就没再加。
　　周漾吃得很慢，夫妇两人说着摊子上的趣事，偶尔问起学校的事，她便停下来仔细回答。
　　气氛不算热络，却让人不拘谨，很温馨。
　　吃过东西后，程柔锳让周漾洗漱睡觉，不让她帮忙。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趋于安静。周漾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翻了一圈，在床头柜拿到手机。
　　今晚拍了几个视频，还有照片，她粗略地看了下，在最后的视频停下。
　　视频里没有江北言的正脸，只有他利落的下颚线。
　　“以后还会一起看吗？”
　　“当然。”
　　之后是呼呼的风声，然后视频结束。
　　漆黑的房间忽然寂静，眼前的光亮也变暗。
　　周漾吸了口气，指尖触碰“开始”的三角形状，视频再次播放。
　　看了五六遍，周漾才放下手机。
　　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轻声对自己说：“晚安。”
　　*
　　夏天的尾巴悄悄溜走，到了国庆气温慢慢下降，迎面吹来的风带着凉意。
　　明天开始放假，学校氛围变得躁动。中午的饭堂人声鼎沸，都在谈论假期要去哪里玩。
　　周漾她们在教室磨蹭了会才过去，窗口的队伍没那么长，三个人排在最后。
　　纪思君在确定出去当天的具体时间和行程，周漾对此没要求，全程服从安排。
　　忽然有人拍了下周漾的肩膀，她怔了下回头。
　　曾文广先从江北言身后探出脑袋跟周漾打招呼：“周漾妹妹。”
　　周漾朝他浅笑，目光却落在江北言身上，眸子有一瞬间发亮。
　　他就现在她身后，姿态慵懒。见她看过来，眯了眯眼，随即看向她脚受过伤的位置，确定痊愈才收回目光。
　　很快排到周漾，她回过头跟食堂大叔说：“我要一份牛肉面，不要葱和香菜。”
　　大叔“诶”了声，按机器让她先刷饭卡。
　　周漾把饭卡放上去时，又强调一遍：“不要葱和香菜。”
　　“行。”大叔麻利地动起来。
　　最后调味时，不知道是顺手还是怎么，大叔直接加了葱花。
　　周漾嘴巴一动，想提醒，但已经迟了。
　　她抿唇，想着算了，大不了吃的时候自己挑出来，就没出声。
　　大叔把面放到窗口，周漾准备拿，江北言忽然搭上她的肩膀。
　　肩膀上的力度让周漾动作停下。
　　江北言将她往旁边拉，自己站到窗口前。弯腰，直接跟大叔说：“她不要葱和香菜。”
　　闻言，大叔一愣，随即敷衍地笑笑：“忘了。”
　　又看向周漾：“将就吃没事吧。”
　　周漾其实很讨厌这个味道，甚至会没胃口吃不下。可这种情况，她没想过拒绝。
　　“说不要就不要，麻烦你重新做一份。”江北言态度坚决。
　　“你这学生。”大叔不耐烦，但触及江北言的目光时顿了下，最后说：“行行行，重做。”
　　这才转身重新做面。
　　“还是得言哥。”曾文广竖起大拇指。
　　周漾也觉得江北言厉害，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妥协。
　　刚才她紧张到手心出汗，这会儿松开手，手心都是冷的。
　　江北言手拿开，周漾肩上一轻。
　　“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说出来。”江北言挑眉，很认真地跟周漾说。
　　“这是你的权益。”
　　周漾捏了捏手，喉间因为紧张而干涩。
　　她出声，嗓音干哑：“嗯。”
　　江北言敲了下她的额头：“嗯是什么意思？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做？”
　　周漾捂着额头，声音大了些：“勇敢点。”
　　“这就对了。”江北言满意的点头。
　　这时候重新做的面也好了，江北言把餐盘推到周漾面前。
　　周漾说了声谢，端起面。
　　身后传来江北言的声音：“刚才那份面，我要了。”
　　“言哥，你不是也不爱吃葱吗？”
　　江北言淡淡道：“浪费可耻。”
　　*
　　下午最后一节课，所有人都没心思听课，班主任干脆将这节课变成自习课。
　　即便这样，大家还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吵吵闹闹的。
　　周漾在做题，隐约间听到有人问：“杨海航，你真跟江北言约架了？”
　　“老子有必要撒谎？”
　　“啧，谁给你的勇气？膏药有备好吗？”
　　“尼玛滚。”
　　“周漾，你在做题还是画画？”黎枳凑过来，看到周漾在草稿纸上画圈圈。
　　周漾笔尖顿住，心虚地换了张纸。
　　“没，在思考。”
　　“你真行，这时候还能静下心做题。”黎枳很佩服。
　　周漾笑笑：“习惯就好。”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学习，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纪思君回过头来：“听说杨海航要跟江北言单挑，就在他们常去的网吧门口。”
　　周漾知道那里，那时候她迷路在那遇到江北言，后来跟他一起回家。
　　“他俩没恩怨吧，为什么打架？”黎枳对八卦感兴趣。
　　周漾也不自觉地停下笔，注意力全在纪思君的话里。
　　纪思君毕竟是本校升上来的，对这些事比较了解。
　　她压低声音：“你忘啦，上次他在食堂被江北言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警告，军训结束后也被警告过，杨海航面子挂不住。”
　　黎枳：“军训那次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纪思君摇头，“反正只听说军训结束第二天，他被江北言堵了。”
　　周漾心里跳了下，许是她想太多，两次都恰好跟她有关。
　　此刻周漾只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没听到纪思君最后的话。
　　“不过结果想也知道，杨海航肯定输。”
　　直到放学，周漾都心不在焉。
　　在校门口跟纪思君道别，周漾心里还在想这件事。
　　直到经过那个巷口，她忽然停下。
　　往巷子里望了望，里面似乎有声响。
　　那一刻，周漾什么想法都没有，鬼使神差地往里面走去。
　　网吧旁的台球店依旧热闹，还有人朝周漾吹口哨，网吧里也热闹非凡。
　　没见到有人打架。
　　也没看到江北言。
　　忽然，江北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周漾。”
　　周漾猛的回头，见江北言安然无恙，心里莫名松了口气。
　　江北言却皱着眉，扔掉手中的烟捻灭。
　　“我说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11章 
　　巷子的风穿堂而过，周漾的衣角被吹得前后摆动，她手指屈起拽紧衣角。
　　江北言两步直接迈到周漾身旁，抬手指向周围的人。“怕不怕？”
　　和上次见到的差不多，这些人烫了夸张的头发抽着烟，看起来像坏人。
　　见周漾看过去，还有人吐出烟圈朝她吹口哨。
　　以往周漾见到这样的人绝对绕路走，这次却不知怎么，居然敢再进来。
　　周漾抿了唇：“不怕。”
　　江北言点她的额头，“平时不是挺胆小？”
　　“你让我要大胆些。”周漾反驳。
　　江北言一下气笑了：“你是不是只针对哥哥？”
　　在外人面前她胆小内向，在他面前像刺猬，看着柔软其实刺人。
　　“我没有。”周漾摇头。
　　“说认真的。”江北言正了正脸色，“下次不许再来。”
　　“我来看猫。”周漾忽然想起那只流浪猫，“给它喂吃的。”
　　很巧，巷子里传来猫叫声，像在验证周漾没说谎。
　　“喵喵～”猫叫声越来越大，随即那只流浪猫从角落跳出来。
　　周漾眼睛亮起来，弯腰示意猫过来。
　　但猫却只看她一眼，然后走到江北言脚下，蹭了蹭朝他喵喵叫，很亲昵的样子。
　　江北言从手里的红袋子拿出火腿肠，拆开。
　　猫眼睛放光，爪子在江北言裤腿上摸了两下，迫不及待想吃。
　　“想吃？”
　　“喵喵。”
　　江北言蹲下身把火腿放在猫嘴边，等猫要咬第二口时又故意把火腿移开。
　　猫扑了空，不满地喊两声。
　　“你经常在这喂它？”周漾忽然想到这种可能。
　　江北言慢悠悠地逗猫，直到猫爪子抓到火腿，他才停下动作让猫继续吃。
　　他还没回答，曾文广也从便利店出来，正准备点烟，看到周漾在这，立即把烟放回去。
　　言哥说过，不许在周漾面前抽烟。
　　他见周漾在这并不意外，过来打招呼：“你也来看打架？”
　　听到“打架”，周漾眸子微动，指尖绷得更紧。
　　杨海航跟江北言约架的事在学校传开，会有很多人来围观才对，这里却没有。
　　是还没开始？
　　“那你来晚了。”见江北言蹲着，曾文广好奇地低头看他在做什么。
　　他嘴巴没停，还在说：“言哥几下就把人撂倒，那人犯怂，跑了。围观的人还没来齐呢，就结束了。”
　　说着，他看清江北言的动作，脸上的表情变得复杂。
　　“言哥。”沉默半晌曾文广开口，语气哀怨：“所以我之前吃的火腿……”
　　网吧是他们常来的地方，江北言经常在便利店买东西，有时会带些火腿什么的，他不吃，就都给曾文广吃。
　　曾文广一度以为是江北言关爱他这个小弟，虽然也调侃过是猫食，但没真往那方面想。
　　这会儿看到流浪猫吃着同款火腿，曾文广似乎明白什么。
　　江北言起身，拍了拍手：“吃剩的。”
　　曾文广：“……”
　　“不是。”曾文广破防了，“每次都是给猫买吃的，剩下的才给我？每一次？”
　　江北言将包装袋扔到垃圾桶，此时不用回答，答案已经很明显。
　　曾文广掩面而泣，模样夸张。
　　周漾不忍直视，心里也有了答案，原来江北言经常喂这只流浪猫，难怪猫黏他。
　　“猫也不用你喂。”江北言把袋子给曾文广，目光却是看着周漾的。
　　曾文广骂骂咧咧，愤愤吃了个根火腿。
　　江北言对周漾说：“以后别来。”
　　“听话。”
　　周漾仅有的一点叛逆，在江北言“听话”两个字中消散。
　　她垂下眸子态度乖巧：“知道了。”
　　江北言“嗯”了声，慢悠悠地往巷子外走。
　　“言哥，又不玩了？”
　　“先送个人回家。”巷子里回荡江北言的声音。
　　见周漾还站在原地，江北言喊她：“走。”
　　像是怕她不听话，特意监督她回家。
　　周漾应了声快步跟上去，江北言放慢步伐，跟她步调一致。
　　路边小店放着网络歌曲，有学生打闹经过，也有踩着自行车飞快过去的。
　　许是怕周漾无聊，江北言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问她国庆什么安排，想去哪之类的。
　　黎枳做攻略时周漾听了些，就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
　　才说了几句就到楼下，江北言没送她上楼，摆手往回走。
　　*
　　出去玩这天，程柔锳给周漾留了零花钱，让她好好玩。
　　周漾没收，把钱放在程柔锳晾着的衣服口袋里。
　　从小她父母留给她开了账户，每年都往里存钱。这个账户别人不知道，所以里面的钱没被拿走。
　　周漾算过这笔钱足够用到大学毕业。
　　陆家经济情况也不好，夫妇二人打两份工的钱刚好还债，陆嘉泽大学学费也是申请了助学贷款。
　　所以这钱周漾更不能用。
　　纪思君和周漾在同一个站上车，两个站后黎枳也上来，三人坐在公车后排。
　　车上还有同校的人，不过没人跟周漾她们打招呼。
　　纪思君有些不自在，周漾搂住她的胳膊，枕在她的肩上，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黎枳昨晚又通宵追剧，这会儿带着耳机补觉。换了几个姿势，最后靠在纪思君手臂上。
　　“我也打算买些笔，你记得帮我挑。”周漾看向窗外。
　　路边的景色飞快掠过，她看到了江北言。
　　江北言正跨上黑色机车，旁边的人把帽子扔给他。
　　还没看清他驾车的模样，公车已经走远。
　　有女生趴在窗边往后看：“江北言好酷”
　　“如果能坐他的车，一定很拉风。”
　　“估计没人能坐，他很宝贝那辆车的。”
　　周漾也有冲动趴在窗户看，最终忍住了。
　　没多久窗外传来轰隆隆的机车声，周漾没忍住转头去看。
　　江北言和他的黑色往这边来，头盔和机车服将他包裹得严严实实，可周漾就是一眼认出他来。
　　“看到江北言，我就想到四个字。”纪思君也看向窗外。
　　“什么？”周漾问。
　　纪思君：“肆意张扬，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活得很自我。”
　　“嗯。”周漾眨了眨眼，“希望他可以永远这样。”
　　希望他永远顺顺遂遂，不被生活左右。
　　机车速度比公车快，没一会就到前方去，公车又恰好在路口拐弯，与机车方向不同。
　　彻底看不到江北言后，纪思君才忽然想起：“呀，刚才忘了拍照。”
　　周漾抿了抿唇，她刚才一直想拍，又不想被人发现藏在心底的心思，就没拿手机。
　　少年像风一样，从她眼前过去了，她没留住。
　　“怎么？你也喜欢他？”黎枳拿下耳机刚好听到纪思君的话，暧昧地问道。
　　她们班很多女生喜欢江北言，这不稀奇。
　　“不不不。”纪思君想也没想就否认，“我没那么傻喜欢一个跟自己没可能的人。”
　　“人嘛，总会不自觉关注会发光的人，但不代表喜欢。”纪思君说得文艺又似乎有哲理。
　　“你呢？”黎枳看向周漾，随意地问她：“喜欢江北言吗？”
　　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压不住，周漾脑子里轰轰隆隆的，像机车从里面经过。
　　指尖抵着座椅，紧张地忘了力度，关节在泛白。
　　“我……”周漾不知道怎么说。
　　“周漾眼里只有学习，倒是你，你是不是喜欢江北言？”纪思君撞了下黎枳的胳膊。
　　话题被岔开，周漾松了口气。
　　黎枳翻了个白眼：“才不，我喜欢温柔的会照顾人的。”
　　“陆嘉泽适合你，他是湖中出了名的温柔帅哥。”纪思君说，“就是周漾的哥哥，下次让她给你介绍。”
　　说完，她搂过周漾的脖子，开玩笑道：“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不是。”
　　周漾忍不住笑出声。
　　黎枳又羞又急，作势要打人。
　　纪思君往周漾那边躲，周漾帮着护住她。
　　到站下车，两个人还打打闹闹的，还把周漾当成保命符。
　　周漾一碗水端平，两个人都帮。
　　最后是以黎枳请喝东西结束这场打闹，三个人都有些累，找了位置坐下。
　　按计划是先去逛服装，这个点卖衣服的地方已经人挤人。
　　虽然人多，热闹的氛围却让人莫名的高兴，即便被挤也不觉得生气。
　　黎枳在这方面有经验，拉着周漾和纪思君在人群穿梭，把服装街彻底逛了遍。
　　出来时每个人手里都拎了袋子，周漾虽然克制，也买了几件，其中有给程柔锳夫妇的。
　　“接下来去哪？”纪思君逛懵了，忘记自己做的行程攻略。
　　周漾笑了笑：“先去吃饭吧，然后去寄存东西，再去文具店。”
　　“对对对。”纪思君才想起来，羡慕又佩服地问周漾：“你是怎么保持清醒的？”
　　“平时做题记东西也是，基本过目不忘。呜呜呜，你借我点脑子吧。”
　　周漾被夸得不好意思：“没你说的夸张。”
　　黎枳：“我觉得不夸张。”她也羡慕周漾脑子好使。
　　周漾说不过两人，只能转移话题：“吃饭的地方怎么走？”
　　“我知道。”纪思君终于有记得的，当即在前面带路。
　　地方离服装街要走一段路，也因为这样，那边人不多。
　　周漾她们去到后刚好有位置，不用排队等号。
　　“我先去洗手间。”黎枳放下东西。
　　“我也去，周漾你去吗？”纪思君抬眸问周漾。
　　“你们先去。”周漾指了指大包小包的袋子，这些东西总要有人看着。
　　她说：“等你们回来我再去。”
　　两人没意见，决定速去速回。
　　吃的是日料，周漾翻看菜单把自己想吃的东西勾起来，又记下价钱。
　　等黎枳她们回来，她已经选好自己的东西，把菜单拿给两人点。
　　今天出汗多，脸上黏黏腻腻的，周漾在洗手台洗了脸，又沾湿纸巾把手脚擦了一遍。
　　黏腻感消失，终于清爽。
　　周漾呼出口气，准备出去，却从镜子里看到有人靠近。
　　她浑身一僵，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从镜子里看到，有个女生双手环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周漾，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刚才看到你似乎有新朋友了，我猜她们肯定不知道你是扫把星这件事。”
　　洗手间很安静，关娜的声音格外刺耳。
　　周漾抵着洗手台，脸上未擦干的水落在手背上，像是利剑刺中她的身体。
　　掌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出汗，脑海中全是曾经对她恶言相向的话语。
　　“扫把星”“远离她”“好可怕”。
　　每一个字都把她往深渊里拽，好不容易看到的光亮瞬间消失。
　　许久，周漾才勉强镇定，“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
　　关娜笑得猖狂：“敢顶嘴了？信不信我现在就出去把你的事告诉你朋友。”
　　“你给父母带去霉运，导致他们出车祸。班上跟你关系好的人都会倒霉，你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我不是。”周漾眼睛红了。
　　起初她父母出事的消息传到学校，所有人都对她格外关照，都想着让她尽快从阴影里走出来。
　　那时候她确实快要走出阴影了。
　　可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人传她是扫把星，接近她的人都会倒霉。谣言愈演愈烈，甚至有了“当事人”，描述接近她后有多倒霉。
　　就这样，周漾被所有人孤立。在学校无论她到哪，都能听到别人窃窃私语谈论她的声音。
　　嘲笑的，恶意的，幸灾乐祸的。像啃食的蚂蚁，把人心一点点侵蚀掉。
　　那是周漾最黑暗的日子，她强迫着自己不去回忆，努力接受现在的新生活。
　　悄悄，还是有人要把记忆强行打开。
　　关娜最喜欢看到周漾无力反抗的样子，有种快感。
　　她笑出声：“你说你朋友知道后，还敢跟你玩吗？”
　　“怎么不敢！”纪思君从外面进来，摆出气势汹汹的姿态，一下把关娜推开。
　　黎枳紧跟其后，“不小心”撞了下关娜的胳膊。
　　两人将周漾护在身后，颇有母鸡护崽的架势。


第12章 
　　关娜被撞得有些懵，见纪思君不好惹的样子，便朝黎枳吼：“你瞎啊！”
　　黎枳像是没听见，拿了纸巾给周漾擦脸，周漾下意识躲闪，被黎枳摁着肩膀不动。
　　周漾愣怔，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希翼。刚才的话她们都听见了，却没有远离她。
　　这是第一次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
　　意识到这点，周漾瞬间鼻子发酸，眼泪要掉下来。
　　黎枳动作自然地差点她眼角的水珠，说：“这么久不出来以为怎么了，原来是遇到疯狗了。”
　　“嘴巴臭乱咬人的疯狗。”纪思君补充。
　　“你们骂谁？”关娜瞪眼，模样很凶。
　　纪思君：“这么明显的话听不出来，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关娜被怼的脸色清白，说不出话，只能用手指着周漾。
　　纪思君忽然抓住关娜的手指，很凶地邹起眉头：“多说一个字，把你手指掰断。”
　　说着，她真加大力度。
　　关娜被吓得不清，胡乱推开纪思君往外跑。但她不甘心，又折回来站在门口。
　　“她克死父母，跟她在一起的人都会倒霉，你们等着倒霉吧。”说完逃也似的溜开。
　　周漾忍住泪水，全身却没有力气，抵在墙边大口呼吸。
　　“她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她的声音在发抖，害怕纪思君和黎枳扔下她。
　　“没有。”纪思君和黎枳同时回答。
　　周漾心里漏了一拍，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们。
　　黎枳做了个掏耳朵的动作：“人话没听到，狗叫就有。”
　　纪思君笑出声，扶着墙：“我也是，听得我头晕。”
　　周漾不知道要说什么。
　　“知道吗，你在食堂拉住我的那一刻，我觉得你是我的幸运星。”纪思君过来抱住周漾。“我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很庆幸能遇到你。”
　　“反正我喜欢你这个朋友。”黎枳说。
　　周漾抬起胳膊抱住纪思君，眼睛看着黎枳，声音哽咽：“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黎枳摸了下手臂：“这个氛围太肉麻了，我受不了，还是出去吃饭吧。”
　　周漾破涕为笑，松手说：“好。”
　　然而纪思君却没松手，下巴抵在周漾的肩膀上，声音有些虚：“我是真的头晕。”
　　“很晕吗？”周漾察觉到纪思君抵在她身上的力道不对，立即皱眉紧张地问。
　　一旁的黎枳也发现不对，“你脸怎么青了？”
　　纪思君有气无力：“低血糖吧。”说完就站不住了。
　　周漾拉住纪思君不让她摔在地上，但两人体重有差距，她很吃力。
　　“去医院。”周漾立即对黎枳说。
　　两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纪思君送到医院。见到医生护士后，两人才松口气。
　　医生在里面检查，周漾和黎枳在外面等。
　　饶是黎枳平时多镇定，这会儿也坐不住。她声音颤抖地问周漾：“纪思君不会有事吧。”
　　“她看起来那么健康，怎么会忽然晕倒？”
　　周漾心里也慌，只是现在不能两个人都慌。她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抓着黎枳的手：“没事，先听医生怎么说。”
　　“好。”黎枳才稍微安心。
　　医生检查完让周漾她们也进去。
　　进到诊室，周漾看到纪思君已经醒来脸色也好了些，这会儿还有力气跟她们招手。
　　周漾对纪思君笑了笑，才问医生怎么回事。
　　医生推了下眼睛，没好气道：“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却绝食，能不低血糖晕倒吗？”
　　“医生，是节食。”纪思君强调。
　　“不管是哪样，不吃东西不行。”医生瞥她。
　　纪思君不敢说话了，坐在一旁乖乖等医生开药。
　　周漾给纪思君的父母打了电话，她们一会就来，这会儿她在记医生说的注意事项。
　　“没什么大碍，回去好好吃饭，减肥也要注意方法。”
　　“嗯嗯我们记住了。”
　　周漾扶纪思君在长椅上坐着，黎枳带的钱多先去交费拿药。
　　周漾看着纪思君的脸色，心里五味杂陈。
　　外界对纪思君的影响太大，即便她表现得不在乎，心里却依旧在意。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谁不爱美呢。
　　“周漾，我真的很想变漂亮。”纪思君靠在周漾肩膀上，声音很轻。
　　她说：“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有暗恋的人。但我觉得现在不完美，我想瘦下来变漂亮后再跟他表白。”
　　“暗恋一个人好辛苦啊。”
　　周漾安静地听纪思君说着，听到最后一句，她的心颤了下，跟着难过。
　　她明白纪思君为什么用最伤身体的当时减肥，喜欢一个人，有时真的会不顾一切去撞南墙。
　　可不管怎样，首先要好好爱自己。
　　周漾低头很认真的告诉纪思君：“你很好，完美的定义有很多，我相信他会发现你美好的一面。我希望你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纪思君声音很低，像在哭。
　　她没抬头周漾也没有低头去看，给她空间整理情绪。
　　许久，纪思君才缓缓道：“我不会再用极端的方式。”
　　“嗯。”周漾开心的笑了。
　　她想到什么，拿出手机：“给你看点东西，或许能让你高兴。”
　　纪思君将信将疑地坐起身：“是什么？”
　　恰好周漾已经打开相册，里面有好几张纪思君的照片，她点开放大。
　　“今天拍的。”周漾把手机拿过去些，“都是你。”
　　点开的那张是她们坐在路边喝饮料的照片，身后是行人和车辆，纪思君咬着吸管看向远处。
　　还有一张是在去吃饭的路上拍的，纪思君走在前面，她回头喊身后的人快点，周漾刚好抓拍到。
　　照片里的纪思君肉肉的却灵动可爱，连她自己都不敢认。
　　其余的是周漾在学校抓拍的，每张照片都拍出纪思君不同的特点，很好看。
　　纪思君感到震惊：“这些都是我？”
　　“不然是谁。”周漾笑笑，告诉她：“你很适合镜头。”
　　当周漾拍下第一张纪思君的照片时，她就有这个想法。
　　纪思君：“美颜过吧。”
　　“没有。”周漾摇头，“我不喜欢修图。”
　　她拍照是为了记录自己看到的美好，不加修饰的美感。
　　纪思君说不出话了，拿着照片反反复复地看。
　　“所以啊，不要在意其他人的说法，你有属于自己的美。”周漾鼓励纪思君。
　　纪思君受到鼓舞，声音的底气都足了：“让偏见见鬼去吧！”
　　她把手机还给周漾，尾指不小心点到某张略缩图，图片一下放大。
　　“江北言？”纪思君看到照片上的人，很震惊。
　　周漾慌乱地拿回手机，息屏。
　　这是看流星那晚她下楼时拍的，光线不明其实看不清人的脸，但江北言的气质很好认，所以被纪思君看出来。
　　当时她做贼心虚，拍照就往楼下跑，忘记把照片拉进加密相册。
　　“周漾，你不会……”纪思君意味不明地看着周漾。
　　还未说完的话让周漾心提起来，不知如何回答。
　　纪思君眨了下眼睛：“你不会把他当拍照素材吧？”
　　周漾一噎，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嗯。”
　　纪思君没多想，只提醒她：“最好别拍他，万一他不喜欢被拍怎么办。”
　　以江北言的脾气，估计会把周漾欺负哭。
　　“嗯，我不拍了。”周漾含糊回答。
　　恰好黎枳回来，问两人在聊什么，纪思君被打岔，忘了江北言照片的事。
　　“周漾好会拍照。”纪思君说。
　　“等回去，我把你们的照片发群里。”周漾抢过话头，怕黎枳又要拿她的手机。
　　好在黎枳没多问，把药交给纪思君。
　　她神情不太对，犹豫了会儿对周漾说：“下午可能没办法跟你们继续逛了，我家里有点事。”
　　周漾抬眸看她：“家里怎么了？”
　　“没什么。”黎枳摇头，自嘲的笑了笑：“小事，习惯了。”
　　周漾“嗯”了声：“那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
　　“走了。”黎枳摆手，转身往外走。
　　没多久纪思君的父母也过来，得知纪思君因为节食而晕倒，又气又担心。
　　他们把纪思君骂了一顿，纪思君偷偷朝周漾做了个鬼脸，并不在意。
　　纪思君父母又跟周漾道谢，还说要带她一起吃饭。
　　周漾想起医生的话，于是拒绝：“思君现在要好好休息，你们先带她回家吧。”
　　“不行，说好今天一起玩的，我现在没事了。”纪思君不愿意。
　　周漾板着脸：“刚才还说要爱护自己。”
　　纪思君噎了下，哑口无言。
　　“我们可以下次再来。”周漾说。
　　“那你怎么办？”纪思君不放心。
　　周漾手指做了个走路的动作：“走出去坐公车呀。”
　　“那……”
　　“别想太多，早点回去休息。”周漾把纪思君往前推。
　　“行，下次来我们家玩，阿姨请你们吃好吃的。”纪妈妈温柔道。
　　从电梯出来会经过取药房，头顶的广播正在播报取药人的名字。
　　周漾原本没在意，知道听见“江北言”三个字。
　　她脚步猛地顿住回头看去，是早上看到的机车服，是江北言。
　　他怎么来医院？
　　她看到江北言拿了一袋子的药，右手还缠了纱布，纱布隐隐泛着红。
　　他的手受伤了。
　　周漾心揪了一下，不受控制地往那边走去。
　　“江北言。”她出声喊。
　　话音落下，江北言慢条斯理地往这边看，看到周漾，眉梢往上挑。
　　“嗯哼。”他漫不经心地应着，半点不像受伤的人。
　　周漾忍不住盯着纱布看：“你的手？”
　　江北言抬起手晃了两下：“小伤。”听口气像习以为常。
　　周漾蹙眉，不知道说什么。
　　“你怎么来这？”江北言问。
　　“朋友不舒服。”周漾老实回答，“她先回去了。”
　　江北言“嗯”了声，余光看到周漾手里的大包小包，想起她说过国庆要跟朋友逛街。
　　这些东西，应该是她今天的战利品。
　　不知怎的江北言脑海中浮现出周漾的小身板在人群穿梭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见他笑，周漾有些懵。
　　“给我。”江北言勾了勾手，示意周漾把手里的东西给他。
　　周漾看了眼他受伤的手，没动。
　　江北言笑道：“觉得哥哥受伤很可怜？东西都不能拎了？”
　　周漾郑重点头，她是这么觉得的，要关爱伤者。
　　江北言哭笑不得，也没再坚持。
　　顿了下，她问周漾：“陪哥哥去吃饭？”
　　“你还没吃？”周漾看了眼时间，将近下午两点。
　　她是因为有事没吃饭，江北言怎么不准时吃。
　　“不行？”江北言挑眉。
　　“我也没吃。”周漾温声说。
　　江北言往医院门口走：“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门口人不多，他的声音格外清晰，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周漾低头小跑跟上江北言。
　　江北言的手机叮叮咚咚地响着，似乎有很多未读信息，他却看都不看。
　　许是因为他不回复，对方直接打电话过来。
　　响了许久，江北言才接起。他手上拎着药不方便接电话，干脆开了扩音放在手边。
　　他声音有些不耐烦：“说。”
　　电话那头的人愣了下，小心翼翼地问：“言哥，你伤怎么样了？”
　　“死不成。”
　　曾文广：“……”
　　“杨海航叫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江北言在路边停下。
　　周漾也跟着停下脚步，两人离得近，她能听到电话里的内容。
　　曾文广：“他们几个被你揍得鼻青脸肿，哈哈哈以后见到你肯定绕着走。”
　　“行，没事挂了。”江北言对这些没兴趣，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低头看到周漾安静地等着，很有耐心。
　　他摸了下周漾的头：“走了。”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的停车场，是那辆黑色的机车。
　　只见江北言动作娴熟，跨上机车，朝周漾招手：“上车。”
　　周漾想起今天公车上有人说的话。
　　“江北言不让别人上他的车。”
　　愣怔片刻她才走过去，江北言摘下头盔戴到她头上。
　　“坐好。”


第13章 
　　周漾上了车，发觉车身设计很独特，两人必须靠很近她才衤糀能坐稳。
　　江北言看着高瘦，靠近了才知道他的后背很宽厚。
　　“抓紧我。”
　　隔着头盔江北言的声音并不清晰，周漾愣了下，后知后觉，失措地抓住江北言两侧的衣角。
　　她不敢再靠近，怕如鼓声的心跳被江北言听见。
　　江北言侧头看了眼她的手，轻笑：“确定能抓紧？”
　　肯定是不能的。
　　周漾脚受伤那段时间，江北言骑小电驴的速度都很快。但小电驴有后座，也有能抓紧的地方。
　　现在，只有江北言的腰。
　　周漾低头，不小心头盔磕到江北言的后背，又赶紧抬起头。
　　好在头盔够大，她稍稍抬头就能挡住眼睛。
　　不看着江北言的眼睛，她说话声音大些：“你开慢点。”
　　她的手不动，依旧拽着他腰侧的衣服。
　　江北言笑了笑：“出发。”
　　车子启动，没有想象中的速度，周漾坐得很稳。
　　过了会周漾抬起头盔看，恰好有辆自行车从他们旁边过去。
　　大抵是没见过开这么慢的机车，那人回头看了好几次，眼神里写着“会不会开车”。
　　周漾：“……”
　　自行车都能超，这速度确实慢。
　　“要不……加点速度？”周漾试着开口。
　　江北言轻笑，后背微微震动。
　　他说：“太快你会吓到。”
　　周漾噎了噎，想说她还不至于胆小成这样。
　　江北言又开口了，声音和风声混在一起：“等你成年，哥哥带你去兜风。”
　　“让你感受风。”
　　他说得随意，像是随口提起随时又会忘得一干二净。
　　周漾的心还是漏了一拍，指尖紧了紧。
　　“好。”隔着头盔，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传出去。
　　两年并不长，他应该不会忘。
　　＊
　　吃过饭，江北言问周漾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漾说了原本的行程，虽然跟纪思君说好下次再来，但她现在确实有东西要买。
　　“如果你有别的事可以先走，我自己坐公车回去。”周漾怕耽搁江北言的时间。
　　江北言懒洋洋地扫她一眼，拍了拍车身：“走。”
　　文具街离这里不远，很快就到。
　　因为节假日所以人依旧很多，周漾看了眼靠在车旁的江北言。
　　他一身装扮高调显眼，眉宇间透着的不羁都在宣告他不适合这里。
　　周漾敛眸收回视线：“你在这等我？”她觉得江北言不会陪她。
　　“这就扔下哥哥了？”江北言挑眉。
　　他语气有些哀怨，像是被周漾无情抛弃似的。
　　“我不是。”周漾赶紧解释，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要说他看起来不像爱学习的人，应该对文具不感兴趣？
　　“嗯？”江北言漫不经心，拉着尾音说：“是什么？觉得我不适合学习，适合打架飙车？”
　　周漾瞥见江北言手上的伤，又看了眼那辆拉风的机车，确实是江北言的风格。
　　但她也知道，江北言并没有想象中的坏？
　　他其实很细心，也有温柔的一面，只是别人没发现。
　　“不是。”周漾摇头，“只是怕你觉得无聊。”她找了个理由。
　　江北言凝眸看了周漾许久，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这些话是她安慰人的话。
　　但小姑娘明亮的眸子里透着乖巧，半点没有骗人的模样。
　　或者说她太乖巧，似乎任何时候都挑不出错。
　　江北言却知道，她并不是这样。
　　至少，乖巧的好学生不会跟他站在一起。
　　江北言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不无聊。”
　　相比上午服装街的人山人海，文具街已经好很多，但依旧挤。
　　周漾身形娇小，没了纪思君的帮忙她寸步难行，根本进不去。
　　她额头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脸也急得泛红。
　　江北言双手环胸气定神闲地现在她身后，这似乎比逛街更有趣。
　　周漾气馁：“要不我们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江北言便松开手站直身子。
　　“跟着哥哥。”他走到人群边。
　　高瘦的他犹如鹤立鸡群格外显眼，有人不自觉地往旁边让。
　　他回过头等周漾，周漾跟过去。
　　有江北言在，眼前的路变得畅通。
　　周漾去了几家纪思君说过的店，买了自己的东西，又把纪思君提起过的文具也买了。
　　江北言全程拎着购物篮，没有不耐烦也没有提起兴趣，就像个工具人。
　　回去的路上周漾忍不住问江北言：“为什么不喜欢学习，你明明很聪明。”
　　上次他只看一眼就解出习题册上的题目，周漾就觉得他并不是不愿意学习。
　　江北言背对着周漾，发动机发出轰轰的声音。
　　他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并不需要理由。”
　　话音落下车子启动，周漾赶紧抓住江北言的衣角，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迎着风在路上穿梭，容易让人忘却所有。
　　在巷子口，周漾看到一辆熟悉的轿车，是江北言父母的。
　　她加快速度摘下头盔，又将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都拎好。
　　“你快先回去吧。”她对江北言说。
　　江北言动作顿了下，深邃的眸子目光微动，没说什么，转身上楼。
　　小卖部老板娘闻声出来，见只有周漾还在，低声问她：“阿言回去了？”
　　“嗯，刚上去。”
　　老板娘“啧”了声：“估计又要吵架了。”
　　周漾怔了下，很疑惑：“为什么？”
　　老板娘见她确实不了解，招招手让她在门口坐下。
　　“平时不管不顾，好不容易过来一趟还要高高在上地教育人，换成是你你乐意吗？”
　　周漾没出声，微微皱起的眉头已经给出答案。
　　以江北言的性子，肯定不喜欢。
　　“回来连和儿子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摆完谱就走，像什么话。”老板娘有些愤愤不平。“还不如不回来，影响别人心情。”
　　见周漾一直不出声，老板娘以为她不爱听这些，摆摆手笑道：“我就是看不过眼，别嫌我啰嗦。”
　　“不会。”周漾赶紧回答。
　　“我先回去了。”她拎起东西要走。
　　老式的楼房隔音并不好，周漾还没走上五楼，已经听到中年男人的声音。
　　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不是好声好气的语气，像在训人，跟老板娘说的一样。
　　周漾加快脚步上楼，到家时声音已经停止，但安静的气氛更让人压抑。
　　周漾放下东西后坐在客厅，不自觉地留意楼上的动静。
　　偶尔能听到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应该是江爷爷。
　　没多久，有人从楼上下来。
　　“我推了重要的酒局回来给他过生日，他就这个态度？”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
　　“好了好了，我不也是放下工作过来的。你儿子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让你少说两句你又不听。”女人的语气里也带着不耐烦。
　　男人骂道：“我就是知道他脾气才骂他，我辛苦赚钱供他，难道是让他不好好学习出去打架？早知道当初不生他。”
　　“当年我想打掉你非不肯，害得我失去上升的机会。现在你后悔，有用吗？”女人更加不耐烦了。“他明天才过生日，你非要今天过来，闹成这样有什么意思。”
　　男人没了声，女人更气：“废物。”
　　“你什么意思？”
　　女人：“我今天不想跟你吵。”
　　随即是急促的高跟鞋声，然后男人低声骂了句也加快脚步下楼。
　　楼道恢复安静，静得让人心里发堵。
　　周漾知道江北言和父母不亲，却没想一家人的关系这么差。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拿着钥匙出门。
　　今晚江北言没再出去，楼上一直很安静。
　　周漾拿着手机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直到闹钟铃声响起把她吓一跳，她才深呼吸鼓起勇气给江北言发信息。
　　周漾：【睡了吗？】
　　江北言：【没。】
　　周漾将这个字看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打字。
　　周漾：【可以陪我去顶楼吗？我拿个东西。】
　　深夜去顶楼很奇怪，不知道江北言会不会答应。
　　周漾咬了咬唇，紧张到忘了呼吸。
　　江北言：【嗯。】
　　他什么都没问，直接答应了。
　　周漾轻手轻脚打开冰箱，拿了准备好的东西，鞋子都没换，穿着家居鞋上楼。
　　江北言在门口等着，楼道昏黄的光从头顶笼罩下来，给他覆上一层寂寥。
　　今晚的事应该对他影响很大。
　　周漾轻轻走上去，喊他：“江北言。”
　　江北言闻声掀起眸子，睫毛的阴影遮住他的眼神。
　　他“嗯”了声，双手插兜往上走，漫不经心地问：“去拿什么？”
　　周漾把手里的东西背在身后：“上去就知道了。”
　　江北言没在意她的举动，继续往上走。
　　深夜万家灯火熄灭，除了楼顶的灯，四周望去黑漆漆的。
　　周围一片寂静，但凡有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江北言斜靠在栏杆边，等周漾找东西。
　　周漾径直走到石台，将手里的袋子放下。
　　她背对着江北言，江北言看不清她的动作。
　　过了会，周漾的声音响起：“你过来一下。”
　　清晰清脆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像被微风吹起的风铃声。
　　江北言走过去。
　　“能先闭上眼睛吗？”周漾的声音像在发抖。
　　江北言默了默，没拒绝。
　　“嗯。”他配合地闭上眼睛。
　　隐约听到“嗒”的一声，接着他听到周漾的声音。
　　她的声音似乎近了些，“可以睁开眼睛了。”
　　江北言睁开眼睛，眼前多了一束烛光。等目光聚焦，才看清烛光下的小蛋糕。
　　很小，就是普通的纸杯蛋糕，上面是奶油做的熊猫脑袋，蜡烛就在旁边。
　　“蛋糕店快下班了，来不及订蛋糕，就买了这个。”周漾认真地解释。
　　“祝你生日快乐。”周漾把蛋糕举高些。
　　摇曳的烛光中，她的模样变得清晰。
　　江北言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周漾的模样，好像跟平时不一样了。
　　这瞬间，江北言心底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很奇怪，却不排斥。
　　“你让我上来，是为了这个？”江北言问道，语气没有起伏。
　　周漾愣了下，回答：“嗯。”
　　她听到江北言父母的对话，所以去买了蛋糕，又定了闹钟。
　　这会儿已经过了十二点，是江北言的生日。
　　这很疯狂，但她就想这么做，没有理由。
　　江北言神色不明，“或许该告诉你，我并不喜欢别人给我过生日。”
　　周漾的胳膊垮下来些，犹豫着要不要把蛋糕拿回去。
　　“对不起。”她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自作主张。”
　　江北言却伸出手，掌心从她手背掠过，接过她手中的蛋糕。
　　“谢谢。”他的声音很轻，说：“现在有点喜欢。”
　　他自己也不知道后面这句到底在指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快许愿吹蜡烛。”周漾出声。
　　蜡烛本就细，烧了会已经只剩半截，很快就会烧完。
　　江北言眸中的烛光摇曳，他弯下腰跟周漾齐平。
　　除了灯，这是夜间唯一的光亮。
　　江北言开口，气息让烛火闪动，像是随时会熄灭，看得周漾心里七上八下。
　　他说：“你帮我许。”
　　周漾“啊”了声：“我？”
　　“嗯。”江北言气定神闲，“你先借我两个，以后还你。”
　　周漾哭笑不得：“这怎么借？”
　　她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蜡烛又短了半截，江北言挑眉看着她：“珍惜时间。”
　　周漾怕蜡烛真的烧完了，赶紧闭眼双手合十许愿。
　　“好了。”周漾睁开眼睛，对江北言说：“吹蜡烛。”
　　江北言吹了口气，蜡烛熄灭。
　　周漾准备了小勺子，递给江北言，让他分蛋糕。
　　江北言没动：“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周漾避开江北言的目光。
　　“我的愿望，我自己不能听？”江北言哭笑不得。
　　周漾摇头，语气郑重：“不能。”
　　江北言：“……”
　　“行。”江北言手指沾了奶油，“哪天愿望成真，记得告诉我。”
　　说完，手上的奶油点在周漾的鼻尖上。
　　周漾来不及反应，只知道鼻尖上一凉，奶油的香味传来。
　　“挺好看。”江北言拿开蛋糕，不给周漾反击的机会。
　　周漾喊了声：“江北言！”
　　猝不及防撞上江北言的目光，顿时没了脾气。声音小下去，像蚊子喊似的：“别浪费。”
　　她买的蛋糕很小，几口就能吃完。
　　江北言像没听见，顺手又在她两颊点了奶油。
　　“一模一样。”
　　周漾正疑惑他到底在说什么，他已经将蛋糕上的小熊对着她。
　　不用再解释，周漾了然。
　　他说她现在像熊猫。
　　周漾好气又好笑：“你说像就像。”
　　他是寿星他最大，说什么都行。
　　蛋糕被一分为二，江北言把有熊猫的一边给了周漾，自己吃很小的部分。
　　他不喜欢甜食，这点已经是极限。
　　两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再说话安静吃蛋糕。
　　夜间的凉风吹过，周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北言放下手里的东西：“早点睡。”
　　周漾这已经吃完，把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用袋子装好。
　　“嗯，你也是。”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身后的灯熄灭，眼前的灯又再亮起。
　　影子忽前忽后，始终没有交织在一起，却又让人觉得比交织更加亲密。
　　走到六楼，江北言停在门口没进去。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周漾下去。
　　这会儿周漾已经有些困，就没跟江北言说什么，往下走。
　　直到她回到家关上门，过了会，才听到楼上关门的声音。
　　周漾站在昏暗的客厅中，抬头看着天花板，轻轻说了句：“晚安。”
　　＊
　　如江北言所说，他不喜欢过生日，但阻挡不了别人给他过生日的心。
　　白天周漾在家做习题，不断听到有人上楼下楼，都是来给江北言送礼物的。
　　曾文广的嗓门大，跟江北言说的话周漾都听见了。
　　“哪有人不过生日的，这礼物我准备了好久，你必须收下。”
　　“言哥，你不把我当兄弟是不是？”
　　“行行行，不收就不收，晚上和兄弟们一起吃饭总行吧？”
　　“也不行？”
　　“行，那今晚我们就留下来吃饭啦。爷爷您不用忙，我们会做饭。”
　　江爷爷留曾文广几个人吃饭，江北言没反对，他们就留下了。
　　剩下些平时不熟的，都被曾文广打发走。
　　直到傍晚，楼道里才安静下来。
　　橘黄色的夕阳从窗帘溜进来，落在白色的纸张上，成了一幅画。
　　周漾放下笔起身掀开窗帘，看到窗外的火烧云，忍不住愣了下。
　　随即从抽屉拿出手机拍照，也把落在纸上的阳光也拍下来。
　　她做了一下午的习题，原本脑袋有些懵，这会儿做自己喜欢的事，顿时觉得精神了。
　　她挑了几张好看的照片传上网。
　　忽然想起答应纪思君要给她发照片的，结果昨晚忘了。
　　索性她拉了个群，直接将纪思君和黎枳的照片发到群里，让她们自己挑。
　　照片还没发完，纪思君疯狂发消息。
　　“啊啊啊，周漾你是神仙吗，怎么能把我拍得这么好看！”
　　“仙女仙女。”
　　“你去参加比赛吧，肯定能拿第一名。”
　　黎枳上线晚，看到照片后也夸周漾。
　　黎枳在新浪有账号，用来分享好看的照片。这次周漾拍的照片很好看，她就询问周漾和纪思君，能不能把照片传上去。
　　纪思君有所犹豫，毕竟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她怕自己又遇到抨击。
　　周漾是无所谓，但考虑到纪思君的顾虑就没答应。
　　然后黎枳开始说服纪思君，信息一条条地蹦出来。
　　这时候有人在敲门，周漾放下手机出去。
　　“哪位？”她先出声询问。
　　家里平时很少有人来，程柔锳夫妇和江北言都有钥匙，不用敲门。
　　“周漾妹妹是我，曾文广。”曾文广的大嗓门传来。“今天言哥生日，上来一起吃饭呗。”
　　周漾打开门，果然看到曾文广。
　　他身前挂着围裙，头上带着浴帽当厨师帽，看着有些滑稽。
　　“来呗，我下厨，尝尝我的手艺。”曾文广热情洋溢，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主人家。
　　周漾下意识看向楼上，听声音挺热闹。
　　过了会，江北言出现在楼梯转角，他没继续往下走。
　　缠着纱布的手抵着扶手，身子微微前倾往下探。
　　“上来陪爷爷喝茶，他们太吵。”
　　曾文广一听不乐意了：“爷爷可没说我们吵。”
　　江北言看都不看曾文广，视线直直的落在周漾身上。
　　因为一整天不出门，周漾穿得很休闲，衣服松松垮垮的。头发也随意挽起没扎紧，有些发丝散落在肩上。
　　意识到江北言的视线，周漾身子往里挪了挪，努力隐藏自己的身形。
　　江北言笑了下：“等你。”
　　曾文广也朝周漾眨了下眼睛，学着江北言的语气：“等你。”
　　然后做了个炒菜的动作：“我先去准备。”
　　周漾没有拒绝的机会，对着楼道无奈地应了句：“好。”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还是换套衣服比较好。
　　最开始，周漾挑了件白色连衣裙搭浅色针织外套。后来觉得过于刻意，又换了套普通的长衣长裤。
　　她在镜子前看了许久，才将连衣裙套装放回衣柜。
　　准备出门时，她听到陈宜可的声音。
　　有人夸陈宜可今天漂亮，她笑着说只是偶尔穿裙子。
　　周漾又现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平淡无特色，挫败地低下头。
　　余光看到柜子里的连衣裙，她深呼吸，拿过来换上。
　　周漾到六楼时，陈宜可正要走，曾文广在留她。
　　陈宜可：“我一会要上补习课，快来不及了。”
　　曾文广：“放假上什么课，就当放松放松。”
　　他回头，寻求江北言的回应：“言哥，你说是吧。”
　　江北言在沙发上玩游戏，头都没抬：“别耽误人家时间。”
　　曾文广噎了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脸上只剩下尬笑。
　　陈宜可看到上来的周漾，跟她打招呼：“周漾。”
　　周漾感觉到陈宜可由上至下的打量，心里胆怯，扯起嘴角勉强笑笑：“你好。”
　　余光不着痕迹地观察陈宜可，她也穿了连衣裙，浅色碎花的样式很新颖，将她高挑的身形衬托地很好。
　　她浑身上下都透着自信的光。
　　周漾顿时觉得自己黯然失色。
　　“你今天好漂亮。”陈宜可收起打量的目光，落落大方地笑着。
　　其余人因为她的话而注意到周漾，也看过来。
　　曾文广大嗓门：“真的，周漾你也太好看了吧。”
　　周漾被夸得不自在，不停地把头发捋到耳后。即便没有散落的发丝，她依旧是这个动作。
　　陈宜可下来，跟周漾站在同一阶梯。
　　她比周漾高些，周漾下意识抬头。
　　“我有事先走啦，你们好好玩。”陈宜可拍拍周漾的肩膀，态度友好。
　　“嗯，好。”周漾局促地抓着裙摆。
　　等到陈宜可下楼去，周漾才觉得周围的空气流通，忍不住深呼吸几次。
　　陈宜可太耀眼，显得她黯淡无光，周漾很自卑。
　　“我才发现我对周漾的颜值一无所知。”曾文广忍不住多看周漾几眼。
　　“刚见你时就觉得你好看，没想到你这么好看。很陈宜可比起来毫不逊色，甚至更好看。”
　　周漾敛着眸，慢慢走上楼梯：“别乱说。”
　　她跟陈宜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比。
　　江北言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手机扣放在茶几上面。
　　他看向周漾这边，说了句：“好看。”
　　说完又移开视线去看旁边的人跟江爷爷下棋，像是随口一说。
　　曾文广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刚才陈宜可在这都没听你夸她。”
　　闻言，周漾心里跳了下。
　　江爷爷刚赢了棋，听到周漾来了，笑眯眯地抬起头。
　　“陪爷爷下棋。”他招手，示意周漾过去。
　　其余人也往旁边挪，将位置腾出来。
　　空位在江北言身侧，周漾犹豫了会才过去。
　　“生日快乐。”她跟江北言说了句。
　　江北言“嗯”了声，视线依旧在棋盘上，嘴角的弧度却在上扬。
　　“会下棋吗？”江北言问道。
　　“不太会。”周漾没信心。
　　她只在小时候学过些，后来没碰过，现在已经忘得七七八八。
　　江北言把红色棋子拿过来放在周漾面前，“我教你。”
　　江爷爷执黑子，闻言笑了笑：“你可要好好教，我不会让的。”
　　“您输了别耍赖就行。”
　　棋局开始，所有人不再说话，默默观棋。
　　在江北言的指导下，周漾想起一些内容，后半场完全是她独立完成，最后还是输了。
　　紧绷的气氛终于放松，江爷爷忍不住对周漾竖起大拇指：“很不错。”
　　后半场是拉锯战，两人不相上下，江爷爷是一棋险胜。算起来，周漾是很不错。
　　“是您让我。”周漾乖巧地笑。
　　旁边的江北言挑眉：“我呢？我没有功劳？”
　　周漾又补了句：“你教得好。”
　　江爷爷朝江北言翻了个白眼：“后面全是周漾自己发挥，有你什么事？抢功也不是你这么抢的。”
　　江北言冷哼：“要你管。”
　　眼看祖孙两人又要呛起来，其余人赶紧起身，借口去厨房帮忙，远离硝烟。
　　周漾也要去帮忙，被江北言拉住。
　　纱布的触感落在手腕处，周漾身体僵了下，重新坐回位子上。
　　江北言松手去收拾棋盘，声音淡淡的：“在这坐着就行。”
　　周漾“哦”了声，乖乖坐着。
　　“很好看。”江北言说。
　　周漾愣了下，抬头撞进江北言的双眸。
　　他的眸子里倒映出她此刻的模样：有些许慌乱也有些许欣喜。
　　因为江北言说：“你今天很好看。”


第15章 
　　厨房里传来男生们吵闹的声音，客厅这边却陷入短暂的安静。
　　周漾从江北言的眼眸中看到自己，只瞬间她就低下头不敢直视。
　　她的双手搭在腿上，“谢谢。”她有些坐立难安。
　　江北言风轻云淡的移开视线，看起来很平静。实则他连距离最近的棋子都拿不起，试了几次才将棋子捡起放回棋盘。
　　江爷爷往水壶里加水，通电准备烧水泡茶。
　　煮水的声音让气氛不那么安静。
　　江北言连续几个棋子拿不起，干脆不再收拾棋局。
　　他起身说：“我去帮忙。”然后去了厨房。
　　他不在，周漾剧烈的心跳才慢慢恢复正常速度，呼吸也平稳下来。
　　她想，江北言肯定不会知道，他无意间的话，足以让她刻苦铭心。
　　而她没有勇气表露，只能将这些藏在心底。
　　江爷爷见江北言进去厨房，哼笑一声：“这小子今天转性了？还是长大一岁所以不同了？”
　　周漾疑惑地蹙了下眉，她没发觉江北言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爷爷看到她的困惑，靠在椅背上语速很慢的解释道：“别说夸人，他平时话都没几句，今天却连夸你两句。”
　　周漾愣了下，低头看自己的裙子。
　　“真的？”
　　“爷爷骗你有什么好处？”
　　周漾想了想，好像刚才陈宜可在这，江北言也没说什么。
　　所以是对她特殊？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周漾慌乱地压下去。
　　她只是住在江北言楼下的普通女生，有什么理由让江北言对她特殊。
　　刚进厨房的江北言又出来，将烧水壶直接拿走。
　　“诶，我要泡茶。”江爷爷拦他。
　　江北言扔下一句：“你想只喝茶还是想吃饭？”
　　江爷爷顿时没话说，对着江北言的背影龇牙咧嘴，像个老顽童。
　　周漾忍不住笑出声，江北言闻声看过来，她赶紧捂住嘴看向别处。
　　她听到若有似无的笑声，脸上顿时发烫。
　　没茶喝，江爷爷实在无聊，便拉着周漾说家常。从最近小事，再到江爷爷年轻时的事情。
　　“我八岁时，父母赌光所有资产，家里吃不上饭，他们就去地里捡别人不要的木薯回来吃。结果木薯没煮熟，他们中毒死了，只剩我和弟弟相依为命。”江爷爷说起往事，心情很平静。
　　都说时光能磨平一切伤痛，即便当时如何撕心裂肺，时过经年，都会成为茶余饭后的故事。
　　“后来债主上门讨债，我拿不出钱，他们就把我们分开卖到有钱人家当长工。我的主人家没孩子，对我还不错，可我弟弟受尽磨难。十八岁那年，我偷跑出去，走了两百里路找回我弟弟，带他回家。”
　　“那时候啊，觉得自己站在绝路。忽然遇到一个穿长衫的读书人，他给了我一块大洋。我拿着这个钱白手起家，才能活到现在。”
　　“我这辈子最想成为有知识的文化人，可惜我没上过学。我将希望寄托在北言妈妈身上，她也争气，靠读书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到了北言这，又变了，他不爱上学。”
　　说到这，江爷爷无奈地叹口气，但没有生气和恼怒。
　　他平静的眸子里有了光亮：“我对北言没要求，只要他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肆意自在就行。”
　　“不过那样的人生，需要自己争取。他现在这样，对以后影响很大。如果有人能拉他一把，会有更广阔的的人生等着他。”
　　“会的。”周漾掷地有声的开口。
　　她对江北言有信心：“他会有广阔的人生。”
　　江爷爷笑起来，脸上的皱纹挤到一块，却掩盖不住他的慈祥。
　　他忽的认真严肃起来：“以后爷爷不在了，你要帮我看好他。”
　　“爷爷。”周漾收起笑容，也很严肃：“不要说这种话。”
　　江爷爷的话让她鼻子发酸，眼角有了泪意：“你一定会寿比南山，以后还要他结婚生子，给他以后的孩子讲你的故事。”
　　“好好好。”爷爷又笑起来，拍了拍周漾的手背：“爷爷答应你。”
　　周漾心里才没那么难受，伸出尾指说：“拉钩，不许食言。”
　　江爷爷：“小孩子的把戏。”
　　周漾抬眸，执意要拉钩。江爷爷拿她没办法，把手伸过去。
　　江北言端汤出来恰好见到这一幕：“在聊什么？”
　　他看两人相处融洽，像是亲爷爷和亲孙女，他反而成了楼下邻居。
　　“不告诉你。”周漾朝江北言吐舌头。
　　江北言愣了下。
　　周漾也愣了下，赶紧低下头。
　　她跟江爷爷聊得太开心，一下得意忘形，忘了自己是乖巧形象。
　　过了会，江北言才勾唇笑了笑：“我不听就是。”
　　周漾假装整理额前的头发，用手挡住半张脸。
　　虽然男生们粗手粗脚，却也将晚饭做了出来，还挺丰盛。
　　曾文广去楼下买饮料，回来时一脸八卦。
　　“我在楼下看到电视上才能看到的豪车诶，可拉风了。我还看到他们从车上拿出这么大的蛋糕。”曾文广张开双臂，夸张地比划。“不知道谁过生日，排场这么大。”
　　“这么拉风？下去看一眼？”有人好奇。
　　曾文广看了眼江北言，见他神情并不好，于是掩唇干咳：“干嘛呢，今天言哥生日，你去看别人拉不拉风？”
　　那人噎了下，觉得曾文广说的有理，就打消这个念头。
　　周漾也看出江北言神情不对，忽然想到楼下的不会是江北言的父母吧？这附近，只有江家才有豪车。
　　她还在猜测，就有人上楼来。
　　曾文广站在门口，最先看到情况，他双眸瞪大不可思议道：“雾草，我刚才说的蛋糕！雾草，是送这的？”
　　见那些人径直往江北言家来，曾文广下巴都快掉了。
　　其余人闻声也都挤到门口，看着跟楼道差不多宽的蛋糕，各个惊呼。
　　再回头看江北言：“言哥，可以啊。”
　　江北言脸上看不出情绪，独自坐在餐桌前。
　　周漾看了眼江爷爷，江爷爷朝她摇头，是以她不要出声。她抿着唇，站在江北言身后。
　　过了会送蛋糕的人站在门外，毕恭毕敬地朝江爷爷弯腰，又对江北言弯了下腰。
　　“公司有事江总没法回来，但他订了蛋糕，特意让我送过来。”对方看着江北言，脸上的笑容公式化，“北言，祝你生日快乐。”
　　“雾草，真是言哥家的。”
　　“以前只知道言哥不缺钱，没想到这么有钱。”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江北言，以为能看到电视里富家公子姿态的情节。
　　结果江北言连眸子都没掀，冷冰冰地拒绝：“退回去，我不需要。”
　　“这是江总亲自订的……”
　　“耳朵聋了？退回去。”江北言依旧冷漠。
　　那人看向江爷爷，想让江爷爷救场。
　　江爷爷摆手：“拿走吧，人不会来送什么都没用。”
　　“但公司的事真的很多，江总最近……”
　　江北言对这种说辞已经听腻：“曾文广，把门关上。”
　　曾文广不明所以，但也知道江北言的脾气，他说不要就不要，于是对那人说了句抱歉，就把门关上了。
　　“言哥，怎么回事啊？”曾文广走到江北言身边，拉开椅子坐下。“东西送都送来了，大不了明年让你爸妈陪你过呗。”
　　话音落下，江北言掀起眸子扫他一眼，那双眸子像寒潭冷得吓人。
　　曾文广顿时觉得后背汗毛竖起，不敢再说话。
　　见气氛变得紧张，周漾拎起曾文广买回来的饮料，问：“你们想喝可乐还是椰汁？”
　　“可乐可乐。”其余人赶紧搭话。
　　曾文广也拿着纸杯凑到周漾旁边：“我也喝可乐。”
　　“好。”周漾给所有人倒了饮料，最后才走到江北言身旁。
　　“你想喝什么？”
　　江北言敛眸，再抬眼时眼神已经有了温度。
　　“那就可乐吧。”周漾替江北言做主，把可乐递给他。
　　底部的气泡还在往上冒，杯身也很快有了水汽，从周漾手边接过时，他感受到她指尖的湿润。
　　江北言的动作顿了下，说了声：“谢谢。”
　　周漾莞尔，给自己倒了杯椰汁。
　　气氛得到缓和，曾文广示意大家举杯：“言哥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周漾慢了半拍，好在声音小并不突兀。
　　她就站在江北言身旁，即便声音小，他也能听见。
　　江北言碰了下她的杯沿，挑眉，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其余人见状，起哄道：“言哥干了，周漾你也干了吧。”
　　“干一个干一个。”
　　周漾盛情难却，把杯里的饮料喝完。
　　曾文广给两人续杯，调侃道：“喝个饮料，被你们烘托的像喝酒似的。”
　　“哈哈哈，我也觉得，有点像在喝交杯酒。”
　　闻言，周漾的手顿了下，刚倒满的饮料差点洒出来。
　　她下意识抬头看江北言，他只是摩挲着纸杯沉默不语，分不清他是在生气还是什么。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这句话让周漾整个晚餐都不自在。
　　考虑到江爷爷年纪大要早些休息，这顿饭并没有吃太久。
　　饭后大家帮忙收拾东西，客厅放着热播连续剧，没人看只听声音。
　　大家在客厅和厨房间来回走，没怎么说话，却觉得高兴。
　　结束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周漾又跟江爷爷下了盘棋，结束时所有人都回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时间，对江爷爷说：“我先回去了。”
　　“好，有时间多上来陪爷爷下棋。”江爷爷有些不舍，但想到楼上楼下很方便，心里又宽慰了。
　　江北言放下手机，起身：“我送你。”
　　周漾愣了下：“就……就楼下。”
　　江北言双手环胸，没说话，却无声地表明了态度。
　　“好。”周漾也不扭捏。
　　说是送，也就是送到楼梯转角，还有半截楼梯江北言没走。
　　周漾朝他挥手：“我回去了，你早点睡。”
　　“还有。”她顿了下，再一次祝他：“生日快乐。”
　　江北言目光微闪，淡淡的“嗯”了声。
　　周燕转身顺着楼道往下走。
　　黄色的灯光镀在她身上，像是她身上温柔的光。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摆动，时而从她白皙的脚踝拂过。
　　莫名的，江北言的心跳像被控制一样，一下比一下跳得快。喉间也不知怎么的，有些干。
　　凌晨时涌上心底的不知名情愫再次占据心房，且愈演愈烈。
　　“周漾。”江北言不由自主地喊。


第16章 
　　“嗯？”周漾转身。
　　散落的发丝从她脸上掠过, 在灯光下晶莹剔透般。
　　她抬着头，发亮的眸子望向江北言。
　　江北言则低着头，头顶灯光的作用下, 阴影让他的五官更加深邃。
　　周漾没等到江北言出声：“怎么了？”
　　“没什么。”江北言对刚才的情愫感到荒谬。
　　“哦。”周漾垂下眼皮，站着不动，像在想什么。
　　过了会, 她才深深吸气：“我有礼物送给你。”
　　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送，结果看到曾文广他们的礼物被拒绝，她就退缩了。
　　可刚刚江北言叫住她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是上天的某种暗示, 无论江北言收不收, 她都要送。
　　楼道安静了一瞬，周漾紧张地捏着手心。
　　“拿来。”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周漾一怔, 很快反应过来，欣喜地瞪大眼睛。
　　像怕江北言会返回似的，忙不迭说：“等我, 我回去拿。”
　　她踩着阶梯, 恨不得能直接飞下去。
　　她跑回房间拿起放在桌上的小盒子, 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去。
　　见江北言还站在原地, 周漾才松口气放慢脚步。
　　她迎着光走上阶梯，一步一步靠近江北言。
　　江北言不着痕迹地眯了下眼，没出声。
　　周漾呼吸不稳却也不敢喘大气, 一手捂着胸口让自己保持平静。
　　“给。”她伸出另一只手, 掌心里有个蓝色的小盒子。
　　“我自己做的, 不值钱。”
　　以江北言的条件, 什么东西都不缺, 周漾也送不起贵重的东西, 便决定自己动手。
　　江北言拿起盒子，很轻，更加好奇里面是什么。
　　“回去再拆。”周漾阻止江北言的动作。
　　江北言指尖顿了下，没拆。掌心合拢，将礼盒握在手里。
　　盒子的棱角抵着掌心的皮肤，不刺人，反而有些痒。
　　像他此刻的心，痒痒的，原因不明。
　　＊
　　小长假结束，大家还沉浸在假期的喜悦中。返校第一天，所有人凑在一起分享趣事。
　　纪思君身体原因，被父母留在家里，整个假期都没出去。
　　黎枳也因为家里有事，干脆追剧。
　　“周漾，你都做了什么？”纪思君投来羡慕的目光，“跟我说说，让我带入一下。”
　　“也没什么，在家做习题，或者去叔叔阿姨的小摊帮忙。”周漾没说江北言生日的事。
　　整个假期江北言都很忙，经常上午出去深夜回来。偶尔能听到江爷爷骂人的声音，但江北言不在意。
　　节假日小摊客流量大，往年陆嘉泽会去帮忙，今年他因为找兼职没法回来，陆国丰夫妇忙不过来。
　　周漾在家也闷，就提出去帮忙。开始夫妇两不同意，让她在家学习。
　　周漾觉得至少要帮忙做点什么，她坚持要去，程柔锳也就由着她了。
　　小长假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哎。”纪思君趴在桌上，闷闷道：“大好时光就这么浪费了。”
　　“等元旦节，我们一定要出去玩。”纪思君又开始规划。
　　周漾没意见，点头答应。
　　黎枳昏昏欲睡的，应了声：“好。”就趴着继续补觉。
　　周漾想起给纪思君买的文具，从书包拿出来给她，黎枳的那份直接放到她桌下。
　　纪思君惊喜的眼睛发亮：“啊啊啊，你帮我买了？”
　　“刚好看到，就买了。”周漾笑笑。
　　“谢谢你帮我记得，多少钱一会我给你。”纪思君爱不释手，也没想着白拿。
　　周漾摆手：“不用，我送你。”
　　纪思君恨不得给周漾一个亲亲，但教室人太多，她克制住了。朝周漾飞吻比心：“爱你。”
　　她把文具放进书包，随口问：“从医院出来后你一个人去了文具街吗？人多不多？”
　　闻言，周漾顿住，眸子里闪过些不自然。
　　她低下头含糊地回答：“不多。”没提江北言。
　　纪思君“哦”了声，说：“也是，不然你这小身板怎么挤得过别人。”
　　周漾掩唇没出声。
　　当时有江北言，她不用挤。
　　即将上课时，杨海航才进课室，他脸上有青紫色的淤青，下巴贴着纱布，看起来伤得不轻。
　　班上安静一瞬，随即所有人窃窃私语。
　　“让你别招惹江北言，你偏不信。”
　　“听说你找的那几个人被江北言揍得不行，江北言只有手上受伤，而且是因为打人打的，不是被打。”
　　“你不是说当时跑得快吗，怎么还伤这么重。”
　　要好的几个男生问话，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杨海航被问得脸色难看，暴力地踢了下桌角：“谁再多说一句，老子弄死他。”
　　但这话威胁不到人，有人嗤笑：“得了吧，你也就嘴上逞能，谁怕你。”
　　“出来单挑，看我有没有真本事。”杨海航被激怒。
　　对方讪笑地摸了摸鼻子，没理会杨海航。
　　上课铃恰好响起，老师拿着教案进来，杨海航才没继续闹事。
　　过了会儿，纪思君给周漾递纸条。
　　周漾偷偷打开看，上面写着：“看不出来江北言挺狠，居然把人打成这样。”
　　这句话让周漾不舒服，她把纸团揉起扔到一边，想了想又拿起来展开。
　　“他不会这样。”
　　“杨海航都鼻青脸肿了，不是他还能是谁。你最好离他远点，平时避开他出门。”
　　周漾看着这句话心里难受，没再回复。
　　其实不止纪思君这么想，学校大部分人都这么想。
　　“江北言不就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出事有人给他兜底，所以才敢为所欲为。”
　　“杨海航只是挑衅他几次，就被打成这样，可想而知他多暴戾。”
　　“我看你挺巴结他的，左一句言哥又一句言哥的，怎么这会觉得他可怕了？”
　　“你懂什么，我这是自保。别看他平时身边跟着一群小弟，其实他们跟我一样，都讨厌江北言。”
　　这是周漾无意间听到的对话。
　　她偷偷看了眼，认出其中有个人在江北言生日那天也在。
　　当时这人特别殷勤，周漾以为他跟江北言是好朋友。
　　可谁能知道，这样的朋友，在背后有另一面。
　　而且，不止这一个人。
　　这段时间江北言不常来学校，周漾也没见过他。
　　关于江北言暴戾的事情，热度慢慢下降。
　　直到校运会前夕，周漾才在学校见到江北言。
　　学校要每个班级踊跃报名比赛，不知道谁给周漾报了接力赛，等周漾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准备训练的时候了。
　　她不想给老师添麻烦，就决定参加。
　　放学后纪思君和黎枳陪她去操场训练，没想到江北言也在。
　　他穿着黑灰色的运动服，在热身。
　　陈宜可也在旁边，她穿了粉色的运动服，和江北言的款式很像，乍一看让人以为是情侣装。
　　曾文广也在，不过他积极度不高，在旁边偷懒。
　　“我们去那边吧。”周漾收回视线，指了离江北言最远的位置。
　　纪思君和黎枳拎着水和零食：“行，你好好练，我们给你加油。”
　　周漾拉上卫衣拉链：“给我留点。”
　　“哈哈哈等你跑完再说。”纪思君开了包薯片。
　　自从节食晕倒，她就没再刻意节食，偶尔也会吃零食。
　　还有一方面，她的照片被黎枳传到网上，出乎意料的得到很多好评，她现在对别人恶意的言语没那么在意了。
　　黎枳拿了瓶酸奶放到一旁：“给你留着。”
　　周漾做热身：“还是我们荔枝好。”
　　准备得差不多，周漾开始跑。
　　操场再大也是一个圈，这里的人不免会相遇。
　　经过江北言的位置时，周漾刻意加快速度，想着直接冲过去他就不会看到了。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速度。
　　或者低估了江北言的观察力。
　　“你这样跑不对，容易受伤。”江北言轻而易举追上周漾，放慢脚步配合她的速度。
　　周漾确实没有这方面经验，反正只要能跑就行。
　　但才跑了半圈，她就觉得胸口要炸开似的，呼吸也变得困难。
　　脚步越来越沉重，很快就跑不动。
　　江北言在旁边慢悠悠的，并不急于纠正她。
　　后面他加快速度跑到周漾前面，换了方式倒着跑。
　　他的姿态过于轻松，让周漾觉得他是特地过来看她笑话的。
　　又坚持了一截，周漾实在跑不动，捂着腰大口喘气。
　　江北言也停下来，往回走。
　　陈宜可不知什么时候追上来，在周漾身边停下。
　　“周漾你没事吧？”陈宜可出声询问。
　　她跑得也很轻松，追上来甚至连气息都没改变。
　　周漾咽了下口水：“我没事。”
　　“嘴唇都泛白了，还没事？先休息一下吧。”陈宜可扶住周漾的胳膊，想带她去旁边。
　　“不用。”周漾收回胳膊。
　　她跟陈宜可不熟，不习惯这种亲昵的接触。
　　陈宜可笑笑，并不在意。
　　江北言放下帽子：“你不是还要上补习班？趁有时间多跑跑。”
　　陈宜可眼神有些落寞：“好。”
　　她戴上耳机往前跑，高挑的身姿让人挪不开眼。
　　周漾很挫败，绕开江北言往前走。
　　江北言三两步追上来，又是在她面前倒着跑。
　　模样气定神闲的，像是不会累。
　　“教你几招。”
　　“跑的时候用鼻子吸气嘴巴呼气，双臂自然摆动。”江北言放慢速度，示范给周漾看。
　　周漾下意识跟着学，发现确实轻松些。
　　江北言又说了几个要领，周漾都记下，不知不觉跑完剩下的半圈。
　　半圈下来，她确实不觉得累。
　　“变轻松了。”周漾欣喜。
　　江北言扬眉：“再跑一圈？”
　　周漾调整了下呼吸：“好。”
　　她跑得不快，江北言却自始至终都没超越她，一直在她旁边陪着。
　　跑完一圈，周漾有些累，双腿弯曲准备坐在草地上。
　　忽然胳膊被江北言抓住，他轻轻往上提，周漾就被他拉起来。
　　“刚跑完不能立即坐下，往前走一走。”江北言拉着她往前走。
　　周漾想起以前体育老师确实提醒过这点，一时间忘了。
　　江北言还抓着她的胳膊，微微用力往上抬，像是怕她随时会坐下去。
　　也不知道是江北言手掌大还是周漾的胳膊细，即便有卫衣袖子包裹，江北言的手依旧轻而易举圈住她的胳膊。
　　江北言忍不住蹙眉：“多吃点肉。”
　　“啊？”周漾在跟纪思君招手，没听见江北言的话。
　　“没什么。”江北言松开手。
　　两人慢慢地走了一段路，曾文广几个男生也刚跑完圈，停下来加入两人。
　　人忽然变多，周漾感到不自在。
　　她对江北言说：“我朋友在等我。”
　　刚才江北言也看到纪思君她们，他点点头：“去吧。”
　　这群男生没正形，确实不适合周漾在。
　　周漾后退两步退出小圈子，忽然听到其中一个人的声音。
　　“言哥，训练完咱们去唱K呗，好久没去了。”
　　这个声音跟那天在背地里说江北言坏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周漾猛地抬头，看到那人的脸，确实没认错。
　　那人笑眯眯的说话，全然看不出对江北言的不满。
　　这种虚伪让周漾感到恶心至极。
　　“还有我们常去的餐馆，好像出新菜了，要不要去尝尝？”
　　曾文广：“选地方这么积极，买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动？言哥代表我们班比赛呢，你们别影响言哥训练。”
　　那人不觉得羞愧：“言哥不差钱。”
　　所以这个人看中江北言有钱，能带他们出去吃喝，才会两面三刀。
　　周漾恶心到几点，气得胸口起伏，紧紧握着拳头。
　　江北言对此似乎不在意：“你们看着订。”
　　“行，我现在留给老板打电话。”那人拿着手机跑到一旁。
　　曾文广想说什么，又看江北言心情不错的样子，就没开口扫兴。
　　“江北言。”周漾越过人墙，走到江北言身旁。
　　其他人好奇的看着她，几道目光凝聚让周漾很不自在，但她还是强装镇定。“晚上有时间吗？”
　　问完这句话，她感觉江北言的目光都变了。
　　江北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嗯。”
　　很轻的一个音节，却让旁边几个人炸开了。
　　不可思议的看着江北言：“雾草，怎么有种你们要约会的错觉。”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这么觉得。”
　　“清醒点，她是言哥的妹妹。”
　　“妹妹”两个字像盆冷水从头顶泼下，让周漾冷得浑身紧绷。
　　江北言忽的嗤笑一声，好看的眸子冷了几度：“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哪来的妹妹？”
　　作者有话说：
　　江北言：没有妹妹，只有媳妇儿


第18章 
　　玩笑的话语让周漾不自在, 可她依旧笔直地站着，不露半点胆怯。
　　提议要去玩的男生急了，跟周漾说：“有什么事现在不能说？我们言哥时间很宝贵的。”
　　他刚说完, 江北言冰冷的目光扫过去。
　　对方顿时闭上嘴巴，不敢出声。
　　“怎么？”江北言再看向周漾时，眸子恢复了温度, 跟上一秒截然相反。
　　有那么瞬间，周漾觉得或许江北言对她是特殊的。
　　她找不到理由，沉默好一会儿。
　　江北言并不催她，双手放在口袋懒散地站着。
　　操场上训练的人很多, 时不时有人往这边看。
　　夕阳给大地镀上金色, 容易生出温柔的错觉来。
　　半晌后，江北言说：“回家后我去找你, 想到了再告诉我。”
　　周漾眸子一亮：“好。”
　　“言哥，要不我们先去，等你忙完再过来？”那个人还不死心。
　　“你怎么老想着出去玩？高三的人了, 在家好好复习功课去。”曾文广直接打断对方的话。
　　对方脸色复杂：“你复习吗？”
　　曾文广：“……”
　　“要去你自己去。”曾文广看不惯对方。
　　周漾就站在江北言身旁, 她低头看了眼江北言的衣角, 不着痕迹地碰上去。在指尖碰到时, 又犹豫着缩回去。
　　她没拉衣角，只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别去。”
　　不确定江北言能否听见，她没再说第二遍。
　　所有人都等着江北言的答复。
　　江北言神色淡然：“不去。”
　　答案出来, 周漾紧绷的肩膀才放松。
　　“那晚上见。”
　　“晚上见。”
　　周漾小跑到纪思君所在的位置。
　　两个女生早好奇刚才发生什么事, 一左一右挽住周漾的胳膊：“江北言那群男生忽然围着你做什么？是不是欺负你？”
　　“你要是再不过来, 我准备去找老师了。”纪思君经历过类似的事, 最是担心。
　　那群男生人高马大, 被围住的周漾显得更加弱小无助, 容易被欺负。
　　黎枳也说：“有事别瞒着。”
　　周漾心里一暖，笑笑道：“他们没欺负我，江北言在纠正我的跑步姿势，刚好遇到那些人。”
　　“真的？”纪思君还是担心，毕竟江北言打杨海航的事人尽皆知。
　　“嗯。”周漾靠在纪思君的肩膀上，“真的。”
　　纪思君嘟囔：“不像江北言的风格。”
　　周漾坐直身子，拿起旁边的薯片吃了两口：“你们讨厌他吗？”
　　曾经她以为江北言在学校受瞩目，应该是喜欢他的人居多。可他身边的朋友却在暗地里贬低他，或许还有很多这样的人。
　　人人爱江北言，人人也讨厌江北言。
　　纪思君愣了下：“你问这么做什么？”
　　周漾装作不在意：“随口问问。”
　　“论颜值呢，我挺喜欢他的。但他太张扬，行事也不计后果，这点蛮让人害怕的。但不至于讨厌他，就是不敢靠近他吧。”纪思君很认真地分析。“不过你看姚芊她们，对江北言趋之若鹜，恨不得能巴着江北言呢。”
　　黎枳想了会：“对他不了解，不做评价。”
　　纪思君给周漾水：“你讨厌他吗？”
　　周漾拧着瓶盖，没喝：“我不讨厌他。”
　　“为什么？好学生不都不喜欢他那种坏学生么，我觉得你们一个天一个地，八竿子都打不着。”纪思君自顾自地分析。
　　周漾：“没有原因。”
　　就像江北言说的，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原因，那不讨厌也不需要原因。
　　纪思君似懂非懂的点头：“也对，陈宜可就喜欢江北言，她可是全校最模范的好学生。”
　　“只要陈宜可坚持不懈，肯定能追到江北言。”
　　操场上，江北言继续跑圈，陈宜可从旁边跟上。半圈后，陈宜可追上江北言，并努力跟他持平。
　　周漾心里闷闷的：“是啊，他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
　　*
　　训练结束后周漾回教室拿东西，姚芊她们也恰好在。
　　见周漾她们回来，几个女生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发出低笑。
　　纪思君紧张又胆怯，周漾握住她的手。
　　“连自己亲生父母都克，真可怕。”她们刻意加大音量，明显是说给周漾听的。
　　闻言，周漾浑身僵住。
　　她无数次想躲避的流言蜚语，到底还是再次出现了。
　　姚芊：“难怪你会转学到这个小县城，但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前的事还是被我们知道了。”
　　那天在日式餐厅周漾和关娜起争执时，姚芊恰好也在，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后来姚芊在街上又遇到关娜，所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明知道自己倒霉，还总接近江北言，心思真歹毒。”姚芊的每个字都像尖锐的毒针，一下下扎着周漾的心口。
　　“你们也要小心，保不准哪天你们就出事了。”姚芊又看向纪思君和黎枳，试图离间她们的关系。
　　之前纪思君被孤立，她们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谁知道周漾忽然出现，还跟纪思君成了朋友，三个人成了小团体，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孤立。
　　这让姚芊她们觉得权威受到挑战，暗搓搓的希望三个人能闹掰。
　　可惜她不能如愿。
　　黎枳护在周漾面前：“这句话应该送给你们，小心点，保不准哪天你们就被走了。”她说着，活动手腕。
　　黎枳平时不怎么搭理人，但身上带着股冷意，还是挺吓人的。
　　姚芊几个人立即往门口躲，却又不死心，还想继续恶言相向。
　　纪思君忽然鼓起勇气，重重拍了下旁边的桌子：“你们想怎样。”
　　这下姚芊她们不敢再停留，拎著书包跑出去。
　　教室里陷入宁静，周漾双手抵着桌面，低头沉默不语。
　　她太难过了，结疤的伤口一次次被揭开，难以恢复。
　　纪思君和黎枳对视一眼，谁也没出声，同时过去抱住周漾。
　　“别理会她们，你还有我们。”
　　“你可是我的幸运星诶。”
　　周漾勉强挤出一抹笑：“我没事。”
　　“没事就好。”纪思君没拆穿周漾的强颜欢笑，她伸手给周漾看，“我刚才是不是很勇敢，其实我吓得手都在抖。”
　　说着，她的手抖了两下。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我学会了反抗。”纪思君的眼睛里有光。
　　她看向周漾：“因为有你，所以我有了底气。”
　　“我呢？”黎枳故作生气：“我是背景板？”
　　纪思君一把搂过黎枳，两个女生都被她搂住，她嘿嘿一笑：“你们是我的底气。”
　　“有你们在，我不再担心被孤立，所以她们对我造不成伤害了。”
　　因为纪思君的话，周漾紧绷的情绪和缓。
　　她握住纪思君的手，纪思君的手不抖了。
　　“有你们在，正好。”周漾说。
　　为了缓解周漾的情绪，黎枳提议去街上买奶茶喝。
　　纪思君第一个同意：“我之前决定不再碰奶茶的，今天为了周漾，我破例。”
　　黎枳调侃：“你可以看着我和周漾喝。”
　　纪思君：“不不不，一起。”
　　黎枳：“你早忍不住了吧，刚好今天有理由破戒了。”
　　纪思君撇嘴：“别拆台好不好。”
　　两人故意斗嘴，氛围变得活跃，周漾终于忍不住笑了。
　　她知道纪思君和黎枳在逗自己开心，心里很暖。
　　买完奶茶，三个人又在公园坐了会才各自回家。
　　周漾回到楼下时，路灯刚好亮起，路灯下还停着江父的车。
　　最近江父回来的次数多，经常能在楼下看到他的车。
　　以往周漾只见到车没跟江父碰面，今天却在楼道口遇见了。
　　江北言和江父从楼上下来，江父脸色不好看，江北言也神色阴沉。
　　两人像是刚吵过架，气氛剑拔弩张。
　　周漾往上走，恰好迎面碰见。
　　她愣了下，随即站到旁边让出通道。
　　江父抬着下巴姿态很高，并未在意周漾。
　　他跟江北言说话：“我花了很大功夫才约到他吃这顿饭，饭局你不去也得去。”
　　江北言嗤笑：“有本事你把我绑去。”
　　“江北言！”江父怒气冲冲。
　　江北言停下脚步，恰好跟周漾站在同一级阶梯。
　　周漾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桀骜与厌恶，还有抗拒。
　　“江北言。”周漾温软的声音跟江父的怒遏形成鲜明对比。
　　周漾没去看江父的表情，碰了下江北言的胳膊。
　　她说：“我家煤气瓶坏了，陆叔叔让我找你帮忙，可以吗？”
　　她乖巧的模样与温软的嗓音，让人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江北言扬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微微上扬：“可以。”
　　“能现在就去吗？我怕拖久了很危险。”周漾一字一顿地说。
　　饶是江父此时正在气头上，教训江北言的话也都深深憋住了。
　　看了眼乖巧的周漾，江父摆手：“我先走，饭局的事到时再跟你说。”
　　说完，挽着西装外套下楼去。
　　楼下的声控灯应声亮起，这边的灯却熄灭。
　　江北言打了个响指，灯才再次亮起来。
　　“小不点。”江北言俯下身直视周漾的眼睛。
　　“原来你也会骗人。”
　　周漾抿唇，紧紧握着楼梯扶手，
　　她以为至少要等到了楼上，江北言才会知道她在撒谎。
　　可他一眼就看穿了。


第18章 
　　江北言又想到什么, 一笑：“在操场也是骗人的？”
　　周漾睫毛微颤，下意识躲避目光。
　　她沉默，答案很明显。
　　“嗯, 看来是的。”
　　楼道安静，江北言的声音犹如被放大几倍，特别清晰。
　　伪装自己, 又被江北言发现自己的谎言。这一刻，周漾觉得自己像不见光的角落，阴暗至极。
　　而江北言，则是头顶的光。
　　两者极端, 无法接近。
　　她越发不敢看江北言的眼睛, 恨不得楼道的灯能熄灭，她能躲在黑暗中。
　　江北言的手忽然放在她头顶, 胡乱地揉了几下。
　　“很聪明。”他语气里没有厌恶，反而带着笑意，“成功帮我解围。”
　　“两次。”他强调。
　　他知道她的用意, 周漾惊讶, 又觉得不必惊讶。
　　江北言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张扬不羁, 他其实很细腻。
　　从第一次见面, 他给他水和吃的，周漾就知道了。
　　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知道别人在背后诋毁他的事。
　　周漾委婉地问：“那些朋友对你很重要吗？”
　　江爷爷说过, 他很怕孤独, 所以身边永远有一群人跟着。
　　但周漾总觉得, 江北言游离在他们之外。一群人的热闹, 与他无关。
　　江北言眸子顿了下, 转身上楼。
　　周漾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等他的回答。
　　一直走到五楼，江北言都没出声。
　　“如果有人并不是真心接近你，而且讨厌你，你会难过吗？”周漾还是忍不住问了。
　　“不会。”江北言风轻云淡。
　　彼时江北言正往楼上走，背对着周漾。周漾看不到他的神情，但他的后背透着漠然。
　　跟周漾想的一样，他看起来想没入喧嚣的人群企图让自己的世界变得热闹，事实他却游离在外，被孤独包围。
　　他把自己藏得很深，外人很难看到真实的他。
　　这点，和周漾一样。
　　他们是同一种人。
　　“如果所有人对你有偏见，远离你，孤立你呢。”周漾的声音很轻。
　　她在问江北言，也在问自己。
　　她曾经害怕别人的指点，甚至留下心理阴影。只要听到周围人带着笑声窃窃私语，她就会忍不住手心出汗，心跳加速到要炸开。
　　明知道别人可能不是在说她，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忍不住想起被人指着说是扫把星克死父母的话。
　　挥之不去，像梦魇一般。
　　也因为这样，她小心翼翼地讨好别人。即便自己不喜欢的事，也会强迫自己去做。
　　如开学时努力融进姚芊的圈子，不敢靠近纪思君。
　　她害怕再次被孤立，噩梦再起。
　　是江北言给了她一丝勇气，让她和纪思君成为朋友。
　　以为噩梦终于结束，关娜却再次出现。
　　当初的场景再现，周漾很痛苦。
　　江北言不知何时回过头来，低头往下看，眼神晦暗不明。
　　他嗤笑一声：“那又如何。”
　　他说：“为取悦别人而活，意义何在？”
　　周漾的心像是被什么撞开，一股情绪疯狂涌出来，占据全身。
　　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她扶住门把手，让自己冷静。
　　“如果这些人里有陈宜可呢？你还会不在意吗？”
　　不会有人愿意自己不堪的一面被重视的人看到的。
　　周漾又泄了气。
　　从第一次见面，她的狼狈在江北言面前无处遁形，无论后面她怎么伪装成乖巧模样，都没用。
　　或许因为这样，江北言不喜欢她。
　　“她的想法跟我有什么关系？”江北言语气没有波澜。
　　“全校的人都说你们很般配，你和她……”
　　“我不喜欢她。”江北言忽的打断周漾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楼道陷入一瞬的寂静，周漾的心也漏了一拍。
　　顿了下，江北言双手插兜：“她很优秀，但我对她没有男女间的喜欢。”
　　周漾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内心莫名雀跃，很快又落寞。难道江北言不喜欢好学生的类型？
　　“小不点。”江北言喊她。
　　“与其害怕被孤立，不如随心所欲一点。人生很长，总会遇到和自己契合的人。”
　　“如果没有，一个人自由自在不也很好。”
　　周漾转动门把手，开门进去。
　　门外，江北言笑了笑：“啧，这种心灵鸡汤真不适合我。”
　　他的声音穿透墙壁：“我今晚不走，需要帮忙随时找我。”
　　周漾往外应了声：“嗯。”把门关上。
　　即便江北言说那些话是心灵鸡汤，她依旧被触动。
　　＊
　　运动会当天是阴天，本就入秋，气温变得更冷。
　　同学们换上校服外套，坐在观众台。
　　周漾和其他参加比赛的同学被安排在前排，纪思君和黎枳陪她。
　　“周漾你别紧张，重在参与。”
　　“要是觉得坚持不住就停下，别硬撑。”
　　纪思君不停地说话，比周漾还紧张。
　　黎枳捏了捏周漾的胳膊和腿，跟她说：“注意安全，我们在这等你。”
　　周漾笑：“原本不紧张，被你们说得紧张起来了。”
　　纪思君赶紧合上嘴巴，摆手表示自己不再说话。
　　“开玩笑的。”周漾说，“我不紧张。”
　　她知道自己没胜算，只要完整跑完自己的路段就行。
　　接力赛安排在前场，周漾很快就去赛道准备。她是最后一棒，关注度比较高。
　　张卿也安抚周漾，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重在参与。
　　所有人都没想过周漾能赢，姚芊她们已经准备好看周漾的笑话。
　　出乎意料的是，其他队伍不知怎么的连连出现失误，即便周漾这队佛系跑得慢，也跟她们持平。
　　等最后一棒交接到周漾手上时，其他人才跑出去几步。
　　“周漾加油！加油！”纪思君在摇旗呐喊。
　　周漾调整好呼吸往前跑，按照江北言教过的调整动作，慢慢地和对手拉近距离。
　　最后一百米的时候，班上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周漾一点点超过其他人。
　　“啊啊啊，周漾，加油！”有人忽然站起来，朝赛道大喊。
　　其他人被带动，也跟着起来大喊。喊声雷动，连带着高二高三也有人帮忙喊。
　　曾文广也在其中：“周漾冲！”
　　他转身跟江北言说：“快看快看，周漾要赢了。”
　　江北言双□□叠，姿态懒散。对曾文广的话不在意，目光却紧紧追随赛道上的周漾。
　　“赢了赢了！”曾文广激动地摇江北言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赢比赛的人是他。
　　江北言睨曾文广一眼，曾文广意识到自己的疯狂，干笑两声松开手。
　　“周漾赢了你激动什么？”旁边的人问。
　　曾文广：“不知道，就有种当家长的欣慰感。”
　　江北言又睨他一眼。
　　曾文广改口：“当哥哥的欣慰感。”
　　说完又觉得不对：“言哥的妹妹赢了，等于言哥赢，四舍五入就是我们赢，当然高兴。”
　　这个逻辑没毛病，在场所有人无法反驳。
　　江北言慢条斯理起身，往台下走。
　　长跑排在接力赛之后，这会儿江北言要去赛道准备。
　　他到赛道时，周漾正准备离场。他迎面走过去，嘴角带着消息。
　　“恭喜。”他对周漾说。“很厉害。”
　　周漾刚跑完，双颊红红的，气息也不稳。
　　“谢谢。”她下意识整理凌乱的刘海。
　　江北言抬手，替她捋了捋：“不乱。”
　　周漾：“加油。”
　　“嗯。”
　　回到观众台，纪思君直接抱住周漾，在原地转圈。
　　“周漾你太棒了，你是我们的骄傲。”纪思君很激动。
　　黎枳拍了拍纪思君的手，示意她先把周漾放下。
　　转了两圈，周漾有些晕，扶着黎枳才站稳。
　　平时从未说过话的人递过来一瓶水：“周漾你刚才帅呆了。”
　　这是被孤立后第一次有人表露善意。
　　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夸她是力挽狂澜的人。每个人语气熟稔，像是友好相处的朋友。
　　可明明，就在比赛前还有人对她冷嘲热讽，说她会拖班级后腿。
　　祝贺的话在耳边此起彼伏，听着不真切。
　　周漾礼貌的笑了笑，朝被挤走的纪思君说：“我的水呢？”
　　“这里。”纪思君立即拨开众人，来到周漾面前，像护花使者似的护住周漾。
　　“周漾刚跑完需要新鲜空气，你们别围着她。”黎枳挡住过来的其他人。
　　挤过来的人这才都散开。
　　三个人换了人少的地方坐，休息了会周漾才缓下来。
　　这时候刚好是男生长跑比赛开始，裁判的哨声一响，参赛者们犹如离弦的箭飞出去。
　　其中有道身影一尘绝骑遥遥领先。
　　“哇，那个男生好厉害，是谁啊？”纪思君眯眼，依旧没看清。
　　周漾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是谁：“江北言。”
　　“真的是诶。”纪思君惊讶地侧身：“你是怎么一眼认出他的？”
　　周漾愣了下，不自然地摸耳朵：“瞎猜的。”
　　她没有刻意观察，就是莫名的，一眼能认出。
　　纪思君“哦”了声，注意力放在比赛上。“江北言开始就跑这么快，会不会后继无力啊。”
　　她们虽然没参加长跑，却也知道开始跑时最好保存体力，等最后阶段再冲刺。
　　周漾也跟着紧张起来，目光落在江北言身旁没再挪开。
　　她们的担心是多余的，江北言由始至终保持第一，第二名跟他差了半圈的距离。
　　江北言越过终点的瞬间，场上掌声雷动，不管男生还是女生都起来为他欢呼。
　　姚芊几个女生甚至准备了横幅，摇旗呐喊。
　　陈宜可拿了水跑到场边给江北言，江北言没接，回自己的座位喝水。
　　比赛结束后是颁奖环节，周漾代表本队上台领奖。
　　拿到奖的人要留在台上，等颁奖礼结束要拍合照。
　　大家下意识往江北言靠拢，以他为中心。
　　周漾远远看了眼，安静地站在最边上。
　　“快站好，准备拍了。”摄影师在台下大喊。
　　闻言，所有人又往中间挤了挤。
　　江北言个高，站在中间的后排依旧显眼。周漾在最边上很不起眼，甚至随时可能不入镜。
　　“等一下。”江北言抬手示意。
　　所有人看向江北言，只见他走出人群往边上走。
　　他在周漾身后停下，站定。
　　“可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几乎所有人看向周漾, 猜测江北言为什么忽然站在她身后。
　　周漾捏着挂在脖子上的奖牌，手指关节泛白。
　　众人的目光让她十分不自在，可江北言说过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
　　她不断深呼吸, 挺直后背，努力无视这些目光。
　　或许是江北言在身后，让她有了底气, 她居然坚持住了。
　　这时摄影师为难道：“这位男同学，你太高，站在边上不好入镜。”
　　“江北言，你站中间吧。”这样的声音很多。
　　周漾没有回头看, 耳朵处忽然有若有似无的温热气息。
　　接着江北言的声音响起：“不用。”他说, “我可以蹲下。”
　　此时他已经弯下腰，只比周漾高半个头, 鼻子就在周漾耳朵的后方。
　　他一说话，周漾便能感到他的气息。
　　温热的，犹如夏末的气息。
　　原本阴沉的天慢慢放晴, 阳光冲破云层洒下来, 台上金灿灿的。
　　连带着大家手里拿的奖牌也在发光。
　　周漾却觉得, 此时此刻江北言才是照在她身上的那束光。
　　江北言的配合让摄影师无话可说, 他喊：“好，看镜头，三二一笑。”
　　周漾扯动嘴角, 不敢笑得太放肆。
　　快门闪过, 照片定格。
　　*
　　运动会后班上的人对周漾的态度改观, 虽然依旧会有人明里暗里孤立她, 但已经有人主动表达友好。
　　只是周漾习惯了和纪思君黎枳三个人玩, 对此并不在意。
　　天气越来越凉, 学校的装了暖水机，方便学生在课间能喝到热水。
　　周漾带了保温壶，偶尔泡些花茶喝。
　　有时会有男生主动提出帮她打水，周漾不习惯拒绝了几次。后来男生们干脆不问，直接帮她接热水。
　　次数多了，周漾只能接受。
　　后来有人顺带给纪思君和黎枳也装了热水，对纪思君的调侃也少了。
　　纪思君嘴上不在意，心里却是高兴的。
　　“不被针对的感觉真好。”纪思君由衷感慨。
　　周漾说：“会越来越好的。”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放松很多。
　　纪思君看了眼姚芊的小团体，压低声音说：“不过她们好像挺不爽的。”
　　原本姚芊在班上是众星捧月的存在，男生女生都喜欢绕着她转。
　　孤立周漾三人，虽然姚芊没有正面表明，但几乎都是在她的暗示下才有的局面。而她，保持着中立友好的态度，让人觉得她并不坏。
　　运动会之后，有人觉得周漾并不难相处，后知后觉自己做错了，开始远离姚芊。
　　姚芊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影响，对周漾的恶意也越来越大。
　　黎枳打了个哈欠，在学校她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就是要这样，气死她们。”
　　不知是不是姚芊听到什么，她恶狠狠地剜了纪思君一眼。
　　纪思君可不怕她，瞪大眼睛回击。
　　姚芊气势弱下去，愤愤地趴在桌上，不知是哭了还是怎么。
　　周漾拿出数学习题，上次月考她进了年级前十，如果不是数学拖后腿，她能进前五。之后她就不断加强数学练习，争取下次能进步。
　　对于姚芊的事，她并不太在意。“做好自己就行。”
　　纪思君看了眼空白的卷子，忍不住问：“是不是拿错了？我早上见你写了一半了。”
　　“没错。”周漾说，“那张已经做完了。”
　　纪思君有被惊到：“一上午做两张卷子，周漾你太猛了吧？”
　　且不说周漾是在课余时间做的，即便上午四节课空出来，纪思君也觉得难。
　　她看向周漾的目光变成崇拜：“你怎么做到的。”
　　周漾抬起头：“不是做完整张卷子，是挑了同类型的题。”
　　她的方法是一个个类型攻克，不能太笼统。
　　“不，我是问你，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自律的。”纪思君语气里满满的敬佩。
　　湖中不是重点中学，学习氛围没那么紧张，高一的学生更是相对放松。
　　除了头部的几个尖子生，大多数都觉得再玩一年，等高二再来学也不迟，纪思君就是其中一员。
　　每每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她就不想动了，更别说每天做额外的习题。
　　周漾笑：“习惯就好。”
　　纪思君：“这怎么习惯？”
　　周漾笑笑没回答。
　　她和纪思君不一样，她能做的就是拼命学习。
　　上课铃响，两人的交谈才结束。周漾放好习题拿出课本，准备上课。
　　这节数学课，数学老师特别点名周漾进步快，让大家向她学习。
　　周漾再次成为焦点，还有人鼓掌。
　　周漾端正坐着，没有因为夸赞而得意忘形。
　　最近有男生讨论她，说她品性好。被孤立时没有自暴自弃，成为焦点时也没有高高在上，保持初心。
　　有人觉得周漾乖巧温顺又长得好看，让人有保护欲，完全是初恋的模样。
　　讨论的次数多了，欢迎度也多。
　　这会儿鼓掌的数男生最起劲，直到老师拍桌子，他们才停下。
　　姚芊扯着手腕上的头绳，脸色不好看。“不就考了几次高分，有什么了不起的。”
　　同桌看了她一眼，“就是，谁知道有没有作弊。”
　　姚芊这才脸色和缓。
　　下课后数学老师找周漾谈话，他很看好周漾，希望她能继续努力。
　　“在学习上有困难可以随时来找老师。”老师顿了下，又说：“其他事也可以。”
　　“好的，谢谢老师。”周漾乖巧点头。
　　乖巧懂事成绩又好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其余的科任老师也夸起周漾，让她好好学习。
　　办公室的氛围很好，直到有老师带着江北言进来。
　　老师们的办公室是旧教学楼改的，这学期翻新，所以所有年级的老师暂时搬到同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足够大，不会拥挤。
　　进来的老师恼怒又无奈：“江北言，你当学校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上星期你有四天没来，这周又缺两天。真以为家里条件好，读不读书都无所谓？你这样是对自己不负责。”
　　江北言慢条斯理地跟在身后，显然没把话听进去。
　　他看到周漾，眉梢抬了抬，嘴角有笑意。
　　老师见他笑，气不打一处来：“江北言！”
　　“我在呢老师。”江北言站直身子。
　　“你再这样，我只能请家长了。”
　　“嗯。”江北言无所畏惧。
　　老师顿时哑口无言，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压怒气。
　　“月底模拟考你必须在，不然我去找你爷爷。”喝过水后，老师情绪稳定。
　　提到江爷爷，江北言的神色才正了正。
　　他问：“还有别的吗？”
　　老师一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回去吧。”
　　江北言下巴抬了抬：“老师再见。”
　　老师气得捂着额头，摆手：“回去好好上课。”
　　等江北言走了，其他老师过去安抚江北言的班主任。
　　“王姐，你何必自己气自己呢。”
　　“江北言也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拿他没办法。”
　　“新教学楼都是他家捐钱盖的，他不愁自己的前途，你也别为此苦恼，把精力放在其他学生身上就好。”
　　数学老师也打算过去安慰，于是让周漾先回去。
　　周漾点头说：“老师再见。”
　　“再见。”老师笑了笑。
　　周漾走出门口，隐约听到数学老师在说：“王姐也是为学生好，江北言父亲的公司最近出问题，能不能撑住都是问题。万一公司没了，江北言还能依仗什么？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
　　*
　　周漾依旧很少在学校见到江北言，大多时候是晚上在家，才能听到江北言上楼的声音。
　　江父过来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并不是每次都来找江北言。
　　江父有时候会跟江爷爷发生争吵，等周漾觉得严重想上去查看时，争吵又会停止。
　　而江北言在时，楼上一般很安静，父子两无话可说。
　　不过在月底，江北言还是去学校了。
　　学校很重视这次模拟考，江北言能来，班主任很高兴。
　　许是感到到了紧张的氛围，这几天高一的学生们忽然认真起来。
　　有人主动来问周漾借笔记，还有人向她请教问题。
　　周漾虽不喜欢跟其他人玩，但在学习上她没有吝啬，能帮的就帮。
　　几个女生围在周漾桌边，姚芊那里显得冷清。
　　姚芊故意重重地放下保温壶，发出声响：“假好心。”
　　周漾没受影响，写好解题思路拿给旁边的人。
　　对方说了声谢谢，夸周漾脾气好。
　　黎枳被挤得只能去纪思君的位置上坐着，两人动作一致地撑着下巴，看周漾被围住。
　　好不容易等人都走了，纪思君闷闷地说：“我觉得你被抢走了。”
　　周漾一愣：“我不是在这吗？”
　　“不一样。”纪思君摇头，随即又说：“不过挺好的。”
　　她虽然怀念没人打扰她们三个人的时候，但更希望看到这样的局面。
　　周漾从抽屉里拿出两份笔记，递到纪思君和黎枳手上：“你们可以用这个方法不让我被抢走。”
　　纪思君随手翻了下，“你给我们出考题吗？”
　　“算是吧。”周漾伸了下懒腰，眼底有些淤青。
　　“我总结了最近被问得最多的问题，又找了些经典的错题集，你们可以看看，能提高不少。”
　　“这么多全是手写的。”黎枳也打开看，很惊讶。
　　周漾“嗯”了声，说：“晚上写的。”
　　“所以你最近给她们解题，是为了给我们做总结？”纪思君惊讶地合不上嘴，手里的本子也变得沉甸甸的。
　　周漾没回答，嘴角的笑意算是默认。
　　纪思君感动地抱住周漾：“我还以为你被抢走了，很吃醋呢。”
　　周漾轻拍纪思君的后背：“我不是说了吗，我还在。”
　　不管别人对她再友好，都比不上纪思君和黎枳。
　　“看到了吧，你们上杆子巴结人家，人家根本不在意你们。”姚芊对前桌的人阴阳怪气。
　　前桌的人回怼：“但她至少真心帮我们，不像有些人，只会眼红。”
　　“你说谁！”
　　“谁应说谁呗。”
　　姚芊踢了下桌角，转身愤愤地盯着周漾。
　　放学后，姚芊将周漾围堵在巷子里。
　　是那条有网吧的巷子，因为模拟考，今天来这的人很少，没有平时热闹。
　　台球店门口依旧人多，在那的大多是不上学的人，有几个是姚芊喊来帮忙的。
　　周漾被几个打扮夸张的女生拉近巷子，姚芊几个人围上来，将她堵在角落。
　　周漾还没出声，姚芊旁边的女生抬手拍了拍她的脸：“听说你最近很猖狂，敢惹我朋友？”
　　她下手不重，但周漾皮肤嫩，被拍了几下后脸颊泛红。
　　周漾背靠着墙，手心全是汗，逼迫自己保持镇静：“我没惹她。”
　　有人撑腰，姚芊底气十足，她双手环胸冷笑地看着周漾。
　　“但我看你不爽。”姚芊说，“不就长了张单纯的脸么，凭什么他们都喜欢你？”
　　看着周漾冷静的眼神，姚芊觉得自己像小丑，这个认知让她气急败坏。
　　“扫把星。”
　　话音落下，周漾的眸子冷下去，眼角泛红。“再说一遍。”
　　姚芊有一瞬间害怕，立即示意旁边的人抓紧周漾。
　　等周漾被死死摁住，她才挑衅地说：“扫把星，你父母是被你害死的，陆嘉泽一家也会因为你倒霉，江北言也是，你会给所有人带来霉运。”
　　这些话像细密的针，扎在周漾最难受的地方。
　　浑身的血液在翻涌，周漾再也忍不住，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其他人的禁锢。
　　她往前冲，扑在姚芊身上：“我不是！”
　　“你就是，你是扫把星。”姚芊尖叫着要扯周漾的头发。
　　周漾反击，抓住姚芊的手。
　　其他人见姚芊处于下风，赶紧出手帮忙。
　　推推搡搡间，周漾的手机掉在地上。
　　周漾第一反应是蹲下去捡，却被人踩到手背。
　　天气本就冷，周漾的手被冻得发红，被才过后手背的颜色更红，像被血染上似的。
　　周漾不顾疼痛，继续捡手机。
　　姚芊觉得自己找到周漾的软肋，将手机踢到一旁。
　　“居然还用这么老古董的手机。”姚芊直接拿起角落的铁棍，将手机砸烂。“刚好趁这个机会，换新手机吧。”
　　其余人放肆地笑起来。
　　周漾忽然放弃挣扎，抬头死死地盯着姚芊。
　　她的眸子犹如一滩死水，冷冽渗人，和平日里的乖巧温和截然相反。
　　十二月底的冷天，姚芊的后背忽然渗出冷汗，心也莫名地发慌。
　　此时的周漾，令人害怕。
　　姚芊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看……看什么看，大不了赔你一个新手机。”
　　她边说，便摸着后面的墙壁，如果不扶着墙，她根本站不稳。
　　周漾缓缓站直身子，过去捡起被砸烂的手机放进书包。又把书包放在碰不到的角落，才转身看着姚芊。
　　“你……你要做什么？”其他人不敢靠近。
　　“啪。”巷子里响起清脆的巴掌声，周漾的手甩在姚芊脸上。
　　姚芊直接被打蒙了，其他人也懵了。
　　在姚芊还没反应过来时，周漾又给她她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让姚芊有了反应，她尖叫一声：“周漾你疯了！”
　　随即也抬手要打周漾。
　　周漾抓住她的手腕，姚芊就用另一只手扯周漾的头发。周漾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姚芊推倒在地上。
　　场面一度混乱，最后姚芊被周漾摁着不能动弹。
　　“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姚芊嚎啕大哭。
　　台球店围观的人也被周漾此时的猛劲吓到，没人敢出声。
　　原本嚣张的几个女生也下意识往后退，怕自己会是下一个姚芊。
　　“道歉。”周漾声音冰冷。
　　“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过了会周漾才松开手，起身去拿书包。
　　姚芊站起来躲在别人身后，边哭边叫嚣：“周漾你等着瞧！”
　　周漾一记冰冷的眼神过去，姚芊赶紧躲起来。
　　“我们走吧。”姚芊的同桌小声提醒。
　　姚芊不甘心，却也不敢在这时候再惹周漾，跟其他人悻悻地离开。
　　“妹妹好凶，我喜欢。”台球店有人朝周漾吹口哨。
　　他们见过周漾，对她的印象一直是乖学生。没想过乖学生打架是这样的，自然觉得有趣。
　　周漾没理会这些人，背起书包往外走。
　　忽然，她脚步顿住。
　　她看到江北言站在便利店门口，手里拿着烤肠，好整以暇地看向这里。
　　他都看见了？


第20章 
　　江北言姿态懒散, 一如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周漾头发散乱，校服拉链被扯开，很狼狈。
　　周漾攥拳, 掌心被指尖抵得生疼也没松开。
　　巷口灌进来的风冰冷刺骨，吹得周漾眼睛发涩，眨几下眼就有泪水泛起。
　　她深吸一口气, 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抬起下巴让自己保持淡定。
　　内心却是慌乱到极点。
　　她的伪装被撞破，江北言对她的态度也会改变吧。乖巧的人变成撒谎精，令人难以接受。
　　走向江北言方向的几步路, 是周漾走过最漫长的路。
　　江北言慢条斯理地吃完东西, 手腕一动，手里的竹签完美扔进垃圾桶。
　　“过来。”江北言朝周漾招手。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里忐忑。
　　周漾心跳如乱鼓，紧张的唇角干涩。
　　掌心松了又紧，才终于鼓起勇气走向江北言。
　　两人身高有差距, 江北言低头看她。
　　安静了几秒, 谁都没出声, 周漾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建设。
　　“饿不饿？”江北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有些不真切，周漾以为自己听错。
　　江北言又问了句：“饿不饿？”
　　周漾愣住，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北言。
　　感受到她的目光, 江北言嘴角扬了下, 不等她回答, 转身回到店里。
　　再出来时, 他手里多了瓶酸奶和烤肠。
　　他直接递到周漾面前。
　　动作自然,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可周漾知道, 她和人打架的事江北言肯定看见了。
　　周漾迟疑没接，也不敢直视江北言的眼睛。
　　“不吃？”懒散的声音。
　　“不吃就喂猫了。”江北言的手收了下，作势要把东西拿回去。
　　那只流浪猫仿佛听到召唤，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来，“喵喵”叫了几声，像是在等江北言的投喂。
　　周围依旧吵闹，周漾却莫名平静下来。
　　接过江北言手中的酸奶：“谢谢。”
　　江北言“嗯”了声，蹲下身子逗猫。
　　猫看到烤肠两眼发光，不停地撒娇。
　　见周漾不吃，江北言才放低手，小猫立即狼吞虎咽起来。
　　“怎么，怕有坏人跟你抢？”江北言点了下猫头。
　　小猫没哼声，换了个位置继续吃，姿态像极了怕被夺食。
　　周漾喝了一半酸奶，听到江北言的话停下来。
　　“坏人”是在指她吗？她眼神黯淡。
　　等小猫吃完，江北言起身，看了眼周漾，说：“回家。”
　　周漾偷偷看了眼江北言的神情，依旧没没有厌恶的情绪，神情自如。
　　最终周漾什么都没说，亦步亦趋跟在江北言身后。
　　有人从网吧出来，见江北言要走，想叫住他，结果被曾文广拦住。
　　曾文广眯眼看了看两人，意味深长道：“你拦不住。”
　　他发现江北言在周漾的事情上，没有原则可言。
　　有个念头冒出来，把曾文广吓了一跳。他赶紧吸口凉气，自言自语：“我肯定疯了，居然觉得言哥喜欢周漾，还觉得他们很般配。”
　　＊
　　临近元旦，街上的商铺都换了红色主题，外放歌曲也很欢快，到处充满假期的味道。
　　江北言步伐很慢，周漾跟着不吃力。
　　两人都没说话，看起来像两个不相关的人恰巧走同一条路。
　　经过药房，江北言回头看周漾一眼：“等着。”
　　周漾还没应声，他就进去了。出来时，手里多了个袋子，里面的东西若隐若现，像是碘酒之类的东西。
　　小卖部老板娘看到江北言的袋子，压低声音问：“受伤了？”倒不吃惊，像是习以为常。
　　江北言微微挑眉没回答，老板娘也没继续问。
　　周漾才感觉手肘和手背泛疼，低头看，都擦伤了。
　　应该是当时太生气，后来遇到江北言太紧张，所以一直忽略自己受伤的事。
　　现在冷静下来，疼痛感便开始席卷而来。
　　她下意识吸了口气，不想被察觉，赶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江北言垂眸看她一眼，转身上楼。
　　到五楼，他站在门口等周漾开门。
　　周漾疑惑：“你不是有钥匙？”
　　之前他进出自如，像回自己家似的，而且家里冰箱的东西大多是他置办的。
　　江北言没动作：“还了。”
　　周漾愣了下，想问为什么，江北言已经开口。
　　“不方便。”回答言简意赅。
　　几秒后周漾才明白其中的意思：“因为我？”
　　许是家里有女生了，江北言觉得再随意出入的话会不妥，所以把钥匙还给陆家。
　　他在保护她的隐私。
　　江北言把玩着手里的袋子，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开门，我站累了。”
　　周漾拿出钥匙，伤口的疼痛让她动作迟缓。
　　见状，江北言的手伸过来：“我来。”
　　开完锁再把钥匙塞回周漾手里，轻车熟路地进门换鞋。
　　袋子放在桌面时散开，里面的纱布和碘酒露出来，都是处理擦伤的药。
　　周漾愣在原地，忘了换鞋。
　　江北言目光移过来，看了眼她光着的脚，眼睛微眯。
　　“鞋。”他出声提醒。
　　“哦。”周漾回过神，胡乱穿上家居鞋走到沙发旁。
　　江北言掀起眸子，目光从进门就一直落在周漾身上。
　　见到她手背上的伤口，眸色凝了凝。
　　“外套脱了。”他低头将袋子里的东西拿回来摆放好。
　　周漾脸色泛红，没动。
　　一路上她都不敢把袖子放下，如果脱外套了，难免碰到伤口。
　　光是想想，她就疼得闭上眼睛。
　　像是察觉到她的顾虑，江北言又说：“那就把袖口拉上点。”
　　这个周漾能接受，她把袖子拉到胳膊处。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这么一动，伤口又疼了。
　　明明以前不怕疼，可现在不知怎的，眼角泛起了泪珠。
　　江北言抬眸撞见她湿漉漉的眸子，心里像被针刺了几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语气和缓下来，像哄小孩似的：“不疼。”
　　周漾吸鼻子，声音嗡嗡的：“我不怕疼。”
　　江北言“嗯”了声：“怕疼就不会打架了。”
　　当时他一直在，原本打算上前震慑那些小女生，结果周漾直接自己动手了。
　　这样也好，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没想到一向乖巧的她，动真格时比野猫还厉害。
　　现在回想都觉得有趣，江北言忍不住勾起嘴角。
　　周漾不知道江北言在笑什么，只觉得有些刺眼，像在嘲笑她表里不一。
　　所有的故作坚强瞬间轰塌：“如你所见，我就是这么坏。”
　　甚至破罐子破摔，贬低自己：“我内心阴暗，装模作样，不值得任何人对我好。”
　　她激动地胸口起伏，原本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此刻坐在那的是别人，比如陆嘉泽，周漾绝不会这么激动。
　　可偏偏，那人是江北言，是她想展现最完美一面的人。
　　事与愿违，每每她呈现的是最狼狈的一面。
　　少女的心思敏感胆怯，不敢流露真实情感，怕落得一场空。
　　江北言没料到周漾忽然激动，见她哭，顿时有些无措。
　　顺手拿了纸巾递过去。
　　周漾没接，他的手就一直僵在空中，和她僵持着。
　　直到周漾拿走纸巾，他才收回手，另一只手按着这边的胳膊，活动几下。
　　“小不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喜欢这么叫她。
　　“打架就是坏人，是心里阴暗？”江北言好笑的问。
　　不羁的双眸透着询问，让人无法回避他的问题。
　　周漾想都没想，点头。
　　江北言气笑了：“那我呢？我经常打架，我是什么？”
　　“你是……”周漾一下愣住，回答不出。
　　江北言替她回答：“我是典型的坏学生，是不是？”
　　他回答地坦荡，根本不在意外界对自己的评价。
　　周漾想也没想就摇头：“不是！”
　　他怎么会是坏人，他比她之前遇到的人善良多了。
　　“你说话怎么自相矛盾。”
　　周漾抿唇没回答，眼角的泪水已经干了。
　　江北言没跟她争辩，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坐下：“不许动。”
　　他已经准备好消毒的东西，棉签就拿在手上。
　　周漾别过脸去，乖乖不动。
　　伤口处传来冰凉的触感，疼痛消散不少，是她能忍受的范围。
　　由始至终，她没吭声。
　　这让江北言意外，不免多看她几眼。
　　见到她微颤的睫毛，莫名的，心脏也跟着颤了几下。
　　情愫说不清道不明。
　　“好了。”他垂眸松开周漾的手腕。
　　伤口包得很仔细，估计是江北言熟能生巧。
　　周漾很快移开视线，低声说了句：“谢谢。”
　　江北言“嗯”了声，提醒她：“别碰水。”
　　空气陷入半晌的安静。
　　但谁也没觉得不自在，就好像对方本该在自己身旁。
　　过了会儿江北言才想起一件事：“手机，我看看。”
　　周漾摸到口袋里破碎的手机，“坏了。”她的眸色黯淡。
　　如果手机没坏，她不会忽然对姚芊动手。
　　指腹摸到裂开的手机屏，很尖锐，随时会把皮肤割破。
　　“我知道。”江北言不意外，掌心瘫在周漾面前，重复：“我看看。”
　　顿了下，补充道：“看能不能修好。”
　　周漾怔怔地看着他，心想他真的全都看见了，才会知道她手机被砸坏。
　　她没再犹豫，把手机拿出来。
　　这个手机是她妈妈换新时淘汰下来的，当时周漾才初一，平时用不上手机，想着先用着，等高中再买个新的。
　　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甚至连这个老旧的手机都留不住。
　　这不是她最在意的，她在意的是里面的视频和照片。
　　看到江北言微微蹙眉，周漾声音颤抖：“能修好吗？”
　　其实她知道结果，却心存侥幸，万一呢。
　　江北言指尖微曲：“相信我吗？”
　　“相信。”脱口而出的回答，周漾自己都愣了下。
　　江北言唇角扬了扬：“能修好。”
　　周漾欣喜，眸里有了光：“真的？”没想到居然能听到这样的答案。
　　“我骗过你？”江北言反问。
　　“没有。”周漾摇头。
　　他这人虽然混不吝，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从不说大话骗人。
　　至少认识至今，周漾没被骗过。
　　忽然，有个想法一闪而过：难道江北言对她特殊对待？
　　只一瞬，想法就被周漾否决。
　　“大概要多久？”她出声，打断自己的想法，免得自己自作多情。
　　江北言将手机放进校服口袋，像是随意说了个数字：“三天。”
　　“如果没修好……”江北言顿了下，“赔新的给你。”
　　“我不要新的。”周漾的重点不在这。
　　眸里又泛起雾气，看着令人心疼。
　　她说：“我只要里面的数据能恢复。”
　　现阶段手机对她来说作用不大，但里面关于父母的照片和视频很重要。
　　“嗯。”江北言神色认真，点了点头。
　　在他拿过手机时，手腕处露出一截红线。但周漾还来不及细看，袖口又回落，把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江北言生日时，她送的礼物是亲手编的红绳。
　　她看到的，似乎就是那条红绳。
　　但她没看清楚，总不能拉过他的手来看。
　　如果是她编的红绳……周漾心底泛起小小的雀跃，没那么伤心了。
　　＊
　　夜幕降临，世界被黑暗笼罩。
　　今晚江北言没跟朋友出去玩，房间没开灯，只有手机屏幕的亮光。
　　来电响了许久，江北言才慢悠悠接起来。
　　江父焦急又无奈的声音从话筒传出来：“阿言，帮爸爸一回，只是吃个饭，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微弱的光打在江北言侧脸上，他的神色晦暗不明。
　　这次他没挂断电话，唇角动了动，开口说：“好。”
　　他说：“我也有个忙要你帮。”
　　＊
　　姚芊没想到会被周漾反击，她当着小姐妹的面被周漾摁住时，觉得自己的脸丢尽了。
　　只是当时被周漾的狠劲吓住，第一反应是跑。
　　等回到家，姚芊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
　　第二天她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学校，表示自己被周漾打了。
　　她表现得楚楚可怜，又露了伤口出来。饶是张卿认为周漾不可能动手，这会儿也觉得事态不对。
　　随后姚芊的父母也来到学校，要给女儿主持公道。
　　事情一下闹大，有人过来通知周漾，让她去办公室。
　　这时候班上的人都听说了昨天的事，大部分人不相信姚芊的话，虽然她们孤立周漾，却也明白周漾不是会惹事的人。
　　但这不妨碍大家幸灾乐祸，看好戏。
　　纪思君知道后抱住周漾：“姚芊太过分了，分明是故意欺负你，还想泼脏水。”
　　黎枳更是沉不住气，拍桌而起：“我陪你一起去，她要是敢颠倒黑白，我就敢动手！”
　　知道黎枳说到做到，真会动手，周漾拉住她，把她按回原位。
　　此刻周漾心里是忐忑的，面上却不显露，表情平静。
　　“没事，我会说清楚的。”
　　黎枳看了周漾一眼，目光带着不相信。
　　在她们眼里，周漾是小白兔，让人想要保护。至于反击，完全不在周漾的字典里。
　　“周漾，你快点。”通知的人在催。
　　周漾没再说什么，在纪思君和黎枳担忧的目光中走出教室。
　　前一段路周漾相对平稳，到后面，她的步伐变得慌乱。
　　她不知道姚芊的父母已经到学校，只知道事情闹到老师那，后果肯定是叫家长。
　　打架的事她没敢跟程柔锳说，要是这会儿忽然被叫到学校，任谁都会不舒服。
　　这是令周漾不安的因素。
　　刚到办公室门口，姚芊父母骂骂咧咧的声音就传出来。
　　“是不是我女儿太乖巧懂事，对人礼貌温和，其他学生就认为她好欺负？你看看她手上的伤！万一留疤，以后怎么办？”
　　“别跟我说冷静，换成你们，自家孩子被欺负能冷静吗？”
　　周漾抬手敲了敲门。
　　“叩叩。”
　　所有人同一时间看过来，四周安静了一瞬。
　　周漾感觉到两道凌厉的目光，不用抬头看，就能猜到是姚芊的父母。
　　她快速地扫过众人，没看到程柔锳夫妇，默默松了口气。
　　“就是你欺负我女儿？”衣着光鲜的女人开口，姿态高高在上。“啧，看起来文文静静，没想到心思这么坏。”
　　张卿忍不住蹙眉，朝周漾招手：“周漾同学，你进来，老师有话问你。”
　　说完又看向姚芊的父母：“事情还没弄清楚，我希望大家言辞不要太激烈，会伤害到孩子。”
　　姚父是个大嗓门：“我女儿已经受伤了！”
　　张卿不着痕迹地挡住姚父，让周漾走到他身旁。
　　原本哭唧唧的姚芊，在看到周漾后有一瞬间的心虚。但此刻她有父母撑腰，便顿时又有了底气。
　　“周漾你自己说，有没有对我动手。”姚芊问。
　　张卿温声道：“周漾你别怕，把事情如实说出来。”
　　周漾抿了下唇，回答：“我动手了。”
　　姚母当即加大音量：“你凭什么打我女儿，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话音落下，周漾猛地抬起头。温和的双眸透着冷冽，即便是成年人也被吓一跳。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他们死了。”
　　气氛忽然凝固，姚芊父母的表情变得不自然，没有刚才的咄咄逼人。
　　在场的人或心疼或震惊，相比起来，周漾平静地可怕。
　　她继续回答：“她砸坏了我的手机。”
　　姚芊支支吾吾：“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太混乱，不小心就……”
　　“不就是个手机吗。”姚母语气平和下来，却也不服软。她嘴硬道：“赔你部新手机就好了。”
　　“但你打人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必须跟芊芊道歉，还要写保证书。”
　　“就是，你那破手机也该换了。”姚芊理直气壮。
　　周漾看着这一家三口，心想如果她的父母还在，肯定会护着自己。
　　可她现在无人依靠了。
　　心口抽疼，她扯了下嘴角，语气依旧平静：“我父母生前的视频和照片都在里面，你们怎么赔？”
　　陆家夫妇赶到门口时正好听到这句话，程柔锳气还没顺过来，便冲进去站在姚母面前，护崽似的护住周漾。
　　“我是周漾的家长，有事跟我说。”向来温和的程柔锳，第一次这么霸气。
　　“要是她被欺负，我们一定会替她讨回公道。”
　　“对。”陆国丰也很硬气，夫妇二人成为周漾的靠山。
　　他说：“我们阿漾是有人护的。”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周漾经常会去程柔锳的小吃摊帮忙, 有几次遇到客人刁难，明明铱誮是对方的错，夫妇两人却不吵, 和气地道歉补偿。
　　周漾以为这次也一样，夫妇俩会放低姿态道歉，毕竟这是最快捷的处理方式。
　　可没想到程柔锳态度强硬, 丝毫不让周漾受委屈。
　　陆国丰不善言辞，却也没退让。
　　“你们是她的家长？那你们来负责我女儿的医药费。”姚母双手环胸，气势凌人。
　　刚才她被程柔锳吓了一跳，随即发现两人穿着朴素, 就没把人放眼里, 认为他们好糊弄。
　　“是我们的错，我们会承担, 你们的错你们也要承担。”程柔锳见惯各色人群，这种人她根本不怕。
　　陆国丰问：“医药费多少？”
　　姚母愣了下，说了个数。
　　陆国丰直接从钱包里拿出现金拍在桌面上。
　　“你家孩子的事了了, 现在来谈我家孩子的事。”程柔锳说。
　　张卿原本想出声, 旁边的资深老师拉了他一下, 眼神示意他别参与。
　　这时候老师的作用是调和双方关系, 但现在没有冲突，那就让双方自己解决。
　　“阿漾。”程柔锳的手搭在周漾肩上，“手机的事你想怎么处理？”她把决定权交到周漾手上。
　　周漾没料到这样的场面, 懵了, 大脑还没转过来。
　　姚母学着陆国丰拿出钱包：“不就是钱么, 我家有的是。”
　　周漾开口打断她：“我不要钱。”
　　姚母动作僵了下, 以为她在开玩笑：“钱都不要？那你想要什么？”
　　听到周漾说不要钱, 程柔锳两人表情没有变化, 既然说了让周漾选，就尊重她的决定。
　　周漾目光落在姚芊身上，她向来温和，这次的目光却带着攻击性。虽然只是几秒钟，姚芊还是感受到了。
　　那瞬间，姚芊头皮发麻，下意识避开周漾的视线。
　　她意识到一点，周漾并不像外表看起来好欺负。
　　过了会，周漾一字一顿道：“我要她当着全班的面向我道歉。”
　　“不可能！”姚芊想也没想就拒绝，这种丢脸的事她不会做。
　　“现在就可以道歉。”姚母也是要面子的人，自然不会让女儿丢脸。她试图把事敷衍过去：“大家同一个班，没必要伤了和气。”
　　见周漾不出声，姚母看向陆国丰，在场只有他看起来好说话：“您说是不是？”
　　陆国丰冷哼一声：“不是。”
　　姚母：“……”
　　姚父有话要说，直接被程柔锳堵住。
　　程柔锳说：“必须按周漾说的做，不然我们报警。”她丝毫不退让。
　　看着护在身前的两人，周漾眼眶湿润。
　　程柔锳两人的态度十分坚硬，其他老师想和缓也都失败了，姚芊父母的气势落下，最后只能答应。
　　姚芊当即哭着跑回教室。
　　周漾也打算回去上课，被程柔锳拉住。
　　程柔锳看到周漾手上的伤，赶紧松开。
　　“痛不痛？”程柔锳心疼死了。
　　“不痛。”周漾下意识想用袖子抓住，没成功。
　　程柔锳避开受伤的位置，握着周漾的手，眼眶泛红：“怎么会不痛，我们去看医生。”
　　想到周漾默默承受这些委屈，两人心里就不好受。
　　明明说好会照顾好她，却从未发现这些。
　　伤口只有在处理时疼，后来没感觉了，周漾觉得问题不大。
　　她出声道：“真的没事。”
　　程柔锳却觉得她在隐忍，说什么也要去医院，陆国丰甚至已经在路边拦车。
　　夫妻两平时很节俭，公车都很少坐，现在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打车带周漾去医院。
　　周漾费了好大劲才让两人相信她真没事。
　　程柔锳还是不放心。
　　“过两天嘉泽哥回来，让他帮我看看。”周漾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听说他专业课学得不错。”
　　陆嘉泽大学读的医科专业，平时就很忙，加上他平时做兼职，所以开学后还没回来过。
　　后天是元旦，有小长假，陆嘉泽便打算回来。
　　提到陆嘉泽，夫妻两人脸上有了笑意。
　　“好，让他带你到处玩玩，散散心，把那些人的胡言乱语通通忘掉。”程柔锳拍了拍周漾的手背。
　　她知道那些不怀好意的谣言有多伤害人。
　　周漾扬起笑脸，看起来没受影响。“我现在就开始期待了。”
　　三个人又说了会话，考虑到周漾还要上课，夫妻俩才让她回课室。
　　望着周漾的背影，程柔锳的脸上流露出担心：“真不知道我们把她接过来是好是坏。”
　　他们太忙，除了在物质上尽量完善，其他很难办到，特别是陪伴，他们没时间。
　　陆国丰搂过妻子的肩膀：“慢慢来，会好的。”
　　余光看到江北言的身影，他走向周漾。
　　陆国丰忽然笑笑：“是好的。”
　　＊
　　周漾和姚芊被请家长，姚芊哭着从办公室跑出来，事情很快在全校传开，许多人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曾文广最爱八卦，联想到昨天在小巷子里看到的场景，知道得八九不离十，当即把消息添油加醋地转述出来。
　　“周漾太可了，是我喜欢的类型。”有人听完感慨一句。
　　结果话音刚落，就觉得后颈凉嗖嗖的。他下意识回头，身后除了刚睡醒的江北言没其他人。
　　“难道是错觉？”他自言自语，后背越发凉嗖嗖。
　　难得有八卦，大家放下习题短暂放松。
　　江北言径直起身，漫不经心地踢开面前的椅子走出课室。
　　“言哥去干嘛？”众人看向曾文广。
　　“上厕所吧。”曾文广也懵，最近言哥越发难以捉摸。
　　从教室出来，江北言心里一股燥意，明明是冬天，却觉得热。去小卖部买了冰饮料，无意间看到从校门口进来的周漾，又顺手拿了瓶一样的冰饮。
　　忽然想到什么，又把那冰的放回去，转身拿了瓶热奶茶。
　　从小卖部出来，他的步伐悠闲。如果有留意，就会发现其实他在控制速度，正慢悠悠地走向周漾。
　　“打算逃课？”江北言走到周漾身旁，目光从校门口收回来，语气散漫。
　　“我可是好学生。”周漾嘟囔一句。
　　请假都要考虑再三，更别说逃课，她可没这个胆。
　　不过知道江北言是在开玩笑，她没生气。“有点事，刚送叔叔阿姨回去。”
　　请家长的事估计已经传开，即便她现在不说，江北言也会知道。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大方说出来。
　　而且她感受到程柔锳的维护，心里有底气，对这件事便没那么在意。
　　事情发生了，也过去了。
　　江北言“嗯”了声，显然知道这件事。
　　看周漾的样子，她应该没受委屈，江北言心底莫名的燥意消散。
　　他没多问，背在身后的手伸过来，朝周漾挑了下眉。
　　周漾茫然地伸手，天气冷，她的手被冻得泛红。下一秒，掌心暖起来，手里多了瓶热奶茶。
　　微僵的手指动了动，周漾问：“给我的？”
　　“不然？”江北言懒散地看她，另一只手还拿着他的冷饮，指尖泛红。
　　周漾双手捧着奶茶，汲取微薄的暖意。
　　余光看到江北言的冷饮，惊了下：“这么冷还喝冰的？”说着，不自觉地蹙眉。
　　江北言不在意地晃了晃：“热。”
　　周漾看着江北言泛红的指尖，抿唇表示不相信。
　　江北言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声，抬手看了眼：“是有点冷。”
　　“捂捂。”周漾把奶茶还给他，还有温度，能暖手。
　　江北言没要，收手时跟周漾的手背碰了下，又若无其事地垂下。
　　周漾却心里漏了一拍，随即疯狂跳动。许是他指尖太凉，也许是她反应过度，那瞬间仿佛被电击。
　　她赶紧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
　　“请你喝的就是你的。”江北言出声。
　　周漾“哦”了声，想起什么：“那你用这个吧，也保暖。”
　　粉色的手套从宽大的校服口袋拿出来时，江北言的目光滞了下。
　　很快又眉尾上挑，看着周漾：“你确定？”
　　“不行吗？”周漾没意识到问题所在。手套是跟纪思君在精品店买的，她一眼看中，很是喜欢。
　　要不周漾的神情实在自然，江北言都要以为她在恶作剧。
　　顿了下，他笑道：“行。”
　　随即伸出泛红的手，慢悠悠道：“拿着饮料不方便，你帮我戴。”
　　周漾脸热了下，想着毕竟收了奶茶，要是拒绝会显得矫情，脸上的热意才下去。
　　“嗯。”她仔细替江北言带上手套。
　　粉色，蝴蝶结。带上的那一刻周漾才察觉到问题所在，这些元素跟江北言完全不搭。
　　“要不，脱了？”周漾迟疑地问。
　　江北言抬手看了看，似乎很满意：“挺暖和。”
　　他们所在的位置空旷显眼，只要从楼上走廊看下来，便能清楚地看到两人的互动。
　　高一高二层围满了人，叽叽喳喳地讨论周漾和江北言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
　　就连高三，也有人出来凑热闹的。
　　几个男生挤成一堆，试图从曾文广那听到小道消息。
　　曾文广挠头装傻：“哈？言哥不是把她当妹妹么？”
　　但其实回想起来，不是什么时候开始，言哥没再在周漾面前自称哥哥，而且好几次言哥对周漾做的事已经超出了照顾朋友妹妹的范围。
　　他曾怀疑过江北言喜欢周漾，只是被自我否认了。
　　雾草，我成预言家了？曾文广心里想。
　　姚芊回到课室就趴着哭，好不容易缓和点，同桌又从外面跑进来告诉她：“江北言和周漾在楼下。”
　　同桌用玛丽苏的手法将当时的场景描述出来，姚芊听得快要心梗。
　　“江北言还让周漾给他戴手套，是周漾的粉色手套！”
　　姚芊听完，眼角的泪水又决堤，趴在课桌上大哭。旁边的女生轮流安抚她，可惜没用。
　　周漾并不知道自己成为焦点，目光从手套挪开：“我回去上课了。”
　　“嗯。”江北言摆手，示意她回去。
　　“等一下。”他忽然又喊住周漾。
　　周漾闻言回头，她的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眨着明亮的眼睛：“什么事？”
　　江北言摸着手腕处的红绳，原本是想告诉她，他很喜欢这份礼物。但这会儿说，好像很突兀，所以就换了句“别开小差。”
　　周漾乖巧地应他：“嗯。”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周漾回到教室, 自然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除了姚芊趴在桌子上哭，其他人都看向周漾，目光或好奇或嫉妒。
　　纪思君和黎枳原本担心周漾被叫去办公室的事, 后来在走廊看到周漾和江北言一起回来，又觉得安心不少。
　　至少看样子，周漾没受委屈。
　　“诶, 你和江北言怎么回事？你为什么给他戴你的手套？”黎枳追过的恋爱剧比刷过的题还多，这会儿已经脑补出跌宕起伏的情感故事，好奇两人的故事发展。
　　周漾“啊”了声，她还不知道走廊围观的事, 纪思君和黎枳八卦的眼神让她茫然。
　　纪思君努努嘴看向姚芊, 小声道：“别装傻，所有人都看到你和江北言在一起了, 某人还被气哭了。”
　　她们不知道办公室的事，以为姚芊是被刚才的事气哭的。
　　不管怎么样，看到姚芊这样, 纪思君心里挺痛快。
　　周漾也看向姚芊, 她正趴在桌子上, 肩膀一抽一抽的, 似乎哭得很伤心。旁边几个女生围着她，有人低声安慰也有人轻拍后背安抚，但看起来没用。
　　知道姚芊哭不是因为江北言, 周漾蹙了下眉。明明姚芊是做错事的人, 这会儿却表现得像受害者。
　　有人察觉到周漾的目光, 看过来, 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周漾没被吓到, 淡然地与对方直视。
　　许是底气不足, 没几秒对方就心虚地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过来。
　　周漾慢慢收回视线，回应纪思君的话：“我只是刚好在楼下遇到江北言。”
　　顿了下，她继续道：“在这之前，我送陆叔叔他们出校门。”
　　换成以前，她肯定会把这些事埋在心底不说。但现在不同，她有关心自己的朋友，所以她选择把事情说出来。
　　黎枳反应快，一直捕捉到重点：“陆嘉泽的爸妈？他们来学校做什么？因为姚芊的事？”
　　两人知道周漾现在在陆嘉泽家住，陆国丰夫妇算周漾的监护人，所以黎枳想到的是学校请家长。
　　“什么意思？姚芊恶人先告状？”纪思君反应慢半拍，理解能力却还可以。
　　“嗯。”周漾整理下节课要用的课本资料，手肘碰到奶茶，差点被碰倒，她伸手抓稳。
　　瓶身已经没有温度，但能让人心里觉得暖。
　　想了想，她把那瓶奶茶放在抽屉里，然后将办公室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枳越听越生气，咬牙拍了下桌子，就要起身找姚芊要说法。
　　原本黎枳就因为那天周漾独自被欺负而生气，恨不得把姚芊也堵起来，让她尝尝被欺负的滋味。这会儿听到姚芊得寸进尺，她再也沉不住气。
　　“不要脸，气死我了！”黎枳怒气冲冲。
　　纪思君习惯了被欺负后逃避，但这会儿也气得站起来，要给周漾讨公道。
　　“别。”周漾一手抓一个，把两人拉住。
　　这件事已经有结果，要是两人过去，恐怕也要被请家长。
　　“她会道歉的。”好不容易把两人摁回座位上，周漾加快语速，“而且是当着全班人的面道歉。”
　　“真的？”黎枳半信半疑。
　　“我们在办公室协商的。”周漾点头。
　　果不其然，上课后姚芊就被点名站在台上，即便不情愿，却也当着所有人的面跟周漾道了歉。
　　周漾端坐着，脸上没有被欺负的委屈，也没有落井下石。她很平静，平静地让那些爱闹事的男生都觉得佩服。
　　别看她一副乖巧好欺负的模样，其实她内心很坚韧，不会轻易受欺负。
　　杨海航挑了下眉，跟旁边的人说：“不好惹。”
　　对于姚芊的道歉，周漾没应声，只点了点头。
　　她收下了道歉，至于是否原谅，那是另一回事。
　　*
　　打架的事情后程柔锳决定每天提早回家，让陆国丰收摊，她回来陪周漾。
　　每每她回来，都会带些小吃或者甜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关爱。
　　家里不再是空荡荡，周漾心里变得踏实，像回到了以前。
　　程柔锳还会经常找话题聊天，想让周漾打开心扉，希望她遇到事情可以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
　　周漾并没有再瞒着什么事，事实上那次打架后没有人再为难她，就连姚芊也会尽量避开她。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周漾都是开心的。
　　元旦的前一天，放学后周漾和黎枳纪思君一起走，她站在中间，两只胳膊分别被纪思君和黎枳搂着。她们已经约好了跨年的地点，正在敲定碰面时间。
　　旁边的同学们也都在讨论跨年的事，好不热闹。
　　周漾听着黎枳和纪思君纠结到底要晚饭前还是晚饭后碰面，她对此没意见，保持安静。
　　以前她不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甚至会紧张到手心出汗。
　　但现在身边有朋友，这种状态缓解不少，至少手心不会出汗。
　　“要不还是和家人吃过晚饭吧。”纪思君还是想和家人吃饭。
　　“行吧。”黎枳妥协，侧目问周漾：“你觉得呢？”
　　周漾回答：“都行，看你们。”
　　黎枳撇嘴嘀咕一句：“我爸妈都不在家，我不想一个人吃。”但声音很小，被周围的热闹掩盖。
　　随后有道声音掩盖住热闹：“周漾。”
　　话音落下，周围安静一瞬，许多人顺着声音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江北言颀长的身姿加上恣意张扬的气场，只是站在那便足够瞩目。
　　周漾一眼就望到江北言。
　　黎枳悄悄碰了下周漾的腰：“江北言喊你。”
　　纪思君松开周漾的胳膊，笑道：“我觉得我们像电灯泡。”
　　黎枳跟着松开手：“确实。”
　　两人语气暧昧，周漾脸上一热，没好气道：“哪有你们这样的。”
　　偏偏江北言看着她，她不能有太大的反应，只能压着声音。
　　耳边传来黎枳两人偷笑的声音，周漾觉得脸更烫了。
　　这会儿江北言已经走过来。
　　“我们先回去啦。”黎枳和纪思君朝周漾招手。
　　周漾噎了噎，扯起嘴角跟两人说：“拜拜。”
　　江北言单肩背着包，手随意地放在口袋，另一只手拿着热奶茶，自然地递给周漾。
　　周漾接过的瞬间，周遭不少目光凝聚在她身上。
　　她深吸一口气：“谢谢。”无视那些眼神。
　　江北言“嗯”了一声，站在周漾身侧，跟她并肩站着。
　　冬日的夕阳泛着橘黄的光，把两人的影子印在地上。
　　周漾忍不住多看几眼，才抬头问江北言：“什么事？”
　　虽然他们回家的路一样，但大多时候他们碰不到一起，江北言也不会特地在校门口叫住她。
　　除非是有什么事，像现在这样。
　　江北言挑眉：“没事不能叫你？”
　　他闻到了淡淡的玫瑰香味，跟周漾手套上的味道一样，应该是护手霜的味道。
　　目光又落在周漾的手背上，白皙光嫩，看来护手霜很好用。
　　等收回视线时，才意识到周漾没应声。
　　他才说：“陆嘉泽在车站，要不要一起去接他？”
　　“他回来了？”周漾眸子一亮，立即说：“要，我也要去接他！”
　　之前手机没坏时，她时不时会跟陆嘉泽聊天，大多时候是问功课的事。一来二去，即便不怎么见面，两人也不生疏。
　　昨天听程柔锳提过陆嘉泽今天回来，只是具体时间不知道，因为无法用手机联系。
　　见她高兴的模样，江北言目光凝了凝，语气不明：“这么想他？”
　　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语气中的酸涩。
　　于周漾而言，她把陆嘉泽当成亲哥哥，现在的她对亲情很看重，自然期待陆嘉泽回来。
　　“嗯。”她点头应着。
　　因为太高兴，没留意到江北言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
　　过了会，江北言说：“走吧。”
　　打车去车站，十几分钟就到。
　　陆嘉泽已经在路边等着，周漾小跑过去：“嘉泽哥。”
　　相比江北言的肆意张扬，陆嘉泽显得温和。上了大学后，更是多了几分稳重。
　　陆嘉泽笑着拿出一个纸袋：“你的礼物。”
　　周漾接过去，还没看里面的东西，就先笑眯眯地跟陆嘉泽说：“谢谢，我很喜欢。”
　　江北言付完车费过来，听到周漾的话，他朝陆嘉泽伸手。
　　陆嘉泽会心一笑，跟江北言击掌。
　　这是男人间的仪式感。
　　江北言：“……”
　　一把拍开陆嘉泽的手：“礼物。”
　　陆嘉泽愣住，随即像看陌生人似的看着江北言，目光复杂：“什么时候变矫情了？”
　　男人间送什么礼物？
　　江北言扫视陆嘉泽，见他除了行李箱外两手空空，随即冷哼没回应。
　　陆嘉泽哭笑不得，弯腰问周漾：“他怎么了？”
　　两人距离很近，周漾摇头：“不知道。”她很自然。
　　而以往，江北言做这个动作靠近她时，她会很紧张。
　　江北言心底莫名堵着气，很不爽快。
　　周漾觉得江北言真的生气了，上车时都不愿意跟陆嘉泽一起坐。
　　陆嘉泽被赶到副驾驶，周漾和江北言坐在后排。
　　江北言脸色不大好看，周漾想了想，往他旁边靠。
　　察觉到周漾的动作，江北言敛眸看她。
　　周漾没躲避他的目光，拉近距离后悄声说：“你别生气。”
　　她的声音很软，像云彩做的棉花糖，带着甜味。
　　“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你。”


第23章 
　　车里放着电台的歌曲, 许是接收不好，带着电流声。
　　车窗隔绝了噪音，却依旧有细微的鸣笛声传来。
　　并不安静。
　　周漾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一字一顿，甚至连尾音都清清楚楚。
　　江北言忽的勾了下唇。
　　周漾以为他要说话，屏息等他的回答。
　　心里想着, 如果他要的东西太贵，就先凑钱，要是远，她就对转几趟公交。
　　可江北言看着她好一会儿, 没出声, 只有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
　　然后收回目光，往后一仰, 在闭目养神。
　　就好像刚才听到的是无关紧要的话。
　　周漾攥了攥手，若无其事地坐好。
　　可脸上却一阵热，她好像自作多情了。
　　她的礼物算什么？怎么可能让江北言心情好转。
　　直到下车, 江北言都没出声。
　　陆嘉泽应该累坏了, 上车后没多久就睡着, 最后是司机把他叫醒的。
　　陆嘉泽睡眼惺忪地回过头, 瞥了江北言一眼：“付钱。”
　　而后下车，到后排给周漾开车门。
　　里外温差有些大，周漾刚下车就被冷风吹得愣了下。
　　陆嘉泽见状, 让她往避风的地方靠。
　　江北言下车看到这一幕, 神色淡了淡。
　　周漾觉得从车站开始, 江北言就不对劲, 看来陆嘉泽不给他带礼物对他伤害挺大。
　　三人心思各异, 沉默上楼。
　　和往常一样, 程柔锳两人还没回来，不过她做好了饭菜。
　　知道江北言肯定在，所以留的分量多。
　　陆嘉泽轻车熟路，放好行李箱后便穿上围裙去热菜。
　　周漾帮忙摆碗筷。
　　两人有条不紊。
　　江北言身子陷在沙发里，眼色晦暗，似乎心情更不好了。
　　“哥，江北言怎么了？”周漾到底和江北言相处的时间没陆嘉泽长，所以在厨房悄悄问道。
　　她声音很低，要很近的距离才能听见。
　　陆嘉泽微微弯腰，配合周漾的高度。
　　听清周漾的问话陆嘉泽笑了声，并不在意：“他就那样，别扭。”
　　男生间的情感没那么细腻，所以陆嘉泽没多想。
　　周漾下意识看出去，见江北言独自在客厅，看着挺落寞，有些心疼。
　　但陆嘉泽这么说了，她觉得是自己多想。
　　“他平时没欺负你吧？”陆嘉泽摆出哥哥的姿态问道。
　　心想谁敢欺负他妹妹，他就不让谁好过，江北言也不例外。
　　“没。”周漾摇头。
　　在陆嘉泽面前她挺放松，不像在程柔锳夫妇面前的拘谨，也不是在江北言面前的局促。
　　就是亲兄妹间的感情，让她舒服。
　　陆嘉泽点头，又问了些学校的事，周漾挑有趣的回答。
　　等饭菜摆上桌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之后的事。
　　吃饭时，周漾又问陆嘉泽关于勤工俭学的事，她打算上大学时也这样。
　　陆嘉泽的兼职很多，经常能遇到些奇葩的人，把这些当趣事说出来。
　　周漾听得有趣，脸上一直有笑意。
　　江北言的目光从周漾脸上扫过，心口像被堵住，很闷。
　　这顿晚餐味同嚼蜡。
　　晚饭过后陆嘉泽还笑问江北言：“最近在减肥？”
　　江北言面无表情地“嗤”了声，没正面回答。
　　陆嘉泽也只是随口一问，并未在意。
　　倒是周漾听到了，动作顿了下，乎他真没怎么吃。
　　下意识看向江北言，两人目光碰撞，她紧张地避开，假装看陆嘉泽。
　　江北言眉梢沉了沉。
　　等周漾进去厨房，江北言朝陆嘉泽比了个抽烟的手势：“楼顶？”
　　“走。”陆嘉泽不怎么抽烟，但总会陪着江北言。
　　上大学后他忙，没时间抽。
　　上楼梯时他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少抽。”
　　“啰嗦。”江北言越发烦躁，差点没转身踹陆嘉泽。
　　夜晚的风冰冷刺骨，打开天台的门时，两个男生都抖了下。
　　但这里空旷安静，江北言经常来。
　　两人点了烟，随意地聊天，多数是陆嘉泽询问江北言的近况。
　　得知江北言依旧没有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好气又无奈，却也耐着性子劝说他。
　　江北言不想听，指尖的烟被风吹得明明灭灭，远远看着像流星。
　　“我不像你。”江北言吐了口烟，五官被烟雾遮住，神情晦暗不明。
　　他的语气也是如此：“无论我做得再好，他们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从小到大，他已经习惯父母的冷漠。
　　直到周漾搬到楼下，他才觉得生活有趣些。
　　“他们只是太忙。”
　　“忙？”江北言嘴角扯出自嘲的笑，“你爸妈也忙，但他们不一样。”
　　陆嘉泽的父母有两份工作，早出晚归是常事，甚至明明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可能好几天见不上面。
　　但不一样。
　　他们是爱陆嘉泽的。
　　每每江北言下去，都能感受到家的温馨。相比起来，程柔锳和陆国丰更像他的父母。
　　所以他把陆家当成自己家。
　　陆嘉泽沉默，江北言说的话是事实，他抬手拍了拍江北言的肩膀，无声安慰。
　　江北言弹去烟灰：“还有周漾。”
　　说到这个名字，他灰暗的眸里多了些光亮，稍纵即逝。
　　“嗯，她很乖。”陆嘉泽说。
　　江北言别过脸去，声音冷了些：“挺好的，曾文广也说喜欢她。”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陆嘉泽狠狠踩灭烟头，那模样像是把烟头当成曾文广了。
　　他咬牙切齿道：“让他想都不要想，不然我打断他的腿。”
　　江北言手肘撑着围墙，风把他的头发吹乱。
　　他眯眼，耐人寻味地看着陆嘉泽，却没说话。
　　陆嘉泽被看得不自在，干咳两声。
　　江北言看着他。
　　许是风太冷，很快能让人头脑清醒。
　　陆嘉泽后知后觉，“雾草”了声，“你他妈不会以为我也喜欢周漾吧？”
　　这太荒谬，但江北言的眼神让他不得不这么想。
　　江北言淡淡收回目光，手里的烟只剩一点，他深吸一口气，低头摁烟头，算是默认陆嘉泽的话。
　　“疯了。”陆嘉泽脸上的荒谬到了极点。“她是我妹妹，我特么不是禽兽。”
　　话音落下，江北言手顿了下，差点被没灭的烟头烫到。
　　陆嘉泽说：“你知道的，我原本有个妹妹。”他的眸子黯淡下去。
　　他的妹妹在出生时就查出有先天疾病，所有人都劝他父母放弃治疗，但他们没有。陆国丰夫妇拿出所有积蓄医治小女儿，但那些钱杯水车薪。
　　后来陆国丰开始找亲朋好友借钱，到后面没人再愿意借，只有周漾的父母一直资助。
　　即便他们搬到这边，周家也还在帮忙。
　　遗憾的是，他妹妹还是去了远方。
　　之后父母为了还债不停打工，两家的联系才变少。
　　直到接到周漾父母的死讯，陆国丰夫妇询问陆嘉泽的意见，他们想把周漾接过来。
　　陆嘉泽毫不犹豫同意。
　　那时，他就决定要把周漾当成亲妹妹疼。
　　他没想到自己对周漾的好，会让江北言误会。
　　“她是我亲妹妹，永远都是。”
　　“嗯。”江北言心不在焉地把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
　　陆嘉泽从回忆的情绪中走出来，忽然问：“你问这个做什么？你……”
　　“冷死了。”江北言打断陆嘉泽的话，径直往楼梯口走，“回去睡觉。”
　　被他一打岔，陆嘉泽忘了自己的问题。又一阵风吹来，他哆嗦着跑过去：“等我。”
　　顶楼的灯很快熄灭。
　　江北言心里灯火明亮。
　　*
　　假期永远是生意最好的时候。
　　周漾早早起床跟着程柔锳去小吃摊帮忙，陆嘉泽睡得晚些，来时摊子前已经排满人。
　　“阿泽，你去阿漾那炸串，让她休息会。”程柔锳看到儿子来，立即吩咐。
　　炸串不适合女孩子。
　　陆嘉泽应声走向周漾。“好。”
　　等他走进，周漾抬头看了眼，没想到江北言跟在身后，愣了一瞬。
　　然后自然地往旁边站，脱下围裙递给陆嘉泽。
　　江北言的手伸过来，他的手指修长且白，关节一勾，便将围裙接过去。
　　“我来。”他散漫地将围裙穿上。
　　“去旁边坐会。”他又努嘴示意周漾。
　　“没事，让他干。”陆嘉泽也出声。
　　一下来两个帮手，紧迫感消失。周漾看了会，发现确实没自己什么事，才拿了凳子坐在角落。
　　这个位置正对着江北言的背面，无论怎么样视线里都有他。
　　开始周漾还只敢用余光看，后来发现江北言没时间回头，于是目光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如果此刻有手机，她一定会拍下来。
　　不知道她的手机修得怎么样，找时间问问。
　　忽然，江北言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身来。
　　周漾慌乱地侧过身，假装看旁边的摊子。
　　她浑身僵硬，直到过了许久，才敢用余光偷偷打量。确定江北言没再看过来，才坐直身子。
　　不多时，她又明目张胆地看江北言的背影。
　　忙碌到中午，提前收摊，陆国丰夫妇决定中午吃团圆饭。
　　“你们先回家，我们去买菜。阿言，你叫爷爷下楼来一起吃饭。”程柔锳坐在陆国丰的车后。
　　“嗯。”江北言点头。
　　街上人来人往，三人不赶时间慢悠悠走着。
　　陆嘉泽问周漾今晚的安排，周漾说了和黎枳她们见面的地点。
　　“我们也去那。”陆嘉泽笑了笑。
　　江北言走在周漾右侧，神情散漫，似乎对两人的对话不感兴趣。
　　周漾觉得意外：“这么巧。”
　　不过她们去跨年的地方本就受欢迎，想到同一个地点也不奇怪。
　　“阿言说那边热闹。”陆嘉泽瞥了江北言一眼，见他情绪没波动，继续道：“我们打算在那边餐厅吃饭，刚好，你也一起。”
　　“不好吧。”周漾迟疑，她跟纪思君她们说好了各自在家吃过晚饭后再出发。
　　“你们聚餐，我就不去了。”
　　虽然两人的朋友她基本认识，但也大都是打过照面没说过话，跟不熟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会让她觉得局促。
　　而且，她侧目看江北言，觉得他不喜欢有人打扰。
　　“没人。”江北言冷不丁出声。
　　人群热闹的声音差点把江北言的声音盖过去，好在周漾听到了。
　　“就我和你哥。”江北言嫌弃道，“两个大男人吃饭有点怪。”
　　“你也去。”他看着周漾，“陪我吃饭。”


第24章 
　　周漾心跳加速, 思维不受控制，不由自主地点头：“好。”
　　算是答应了。
　　江北言眉梢微微上扬：“嗯。”
　　相比昨天，这会儿看上去心情不错。
　　晚上江爷爷从楼上下来, 手里拿着一提香蕉。
　　见到周漾，便笑盈盈地递给她：“别人送的，甜, 你尝尝。”
　　周漾双手接过，看得出是爷爷特地留给她的。
　　“谢谢爷爷。”
　　说完，旁边伸出两只手，江北言和陆嘉泽也想吃。
　　江爷爷敲了敲拐杖, 眼神警告他们：“给小周漾的。”
　　他就是喜欢周漾, 所有好的东西都想留给她。
　　江北言收回手，语气发酸：“你亲孙子在这。”
　　“想吃？自己买。”
　　“……”
　　周漾笑盈盈地抱着香蕉进屋, 给江爷爷倒水，陪他聊天。
　　不多时，陆国丰夫妇买菜回来, 看样子很丰富。
　　“老头子今天有口福了。”江爷爷笑道。
　　前段时间在疗养院住, 冷冷清清, 他差点没憋坏。
　　还是回来好, 热闹。
　　陆国丰穿上围裙，程柔锳站在后面替他绑带子：“平日里你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们。”
　　夫妇两知道江爷爷年纪大不方便，所以会帮忙做饭。
　　“我不挑, 你们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江爷爷不见外。
　　陆国丰边挽袖子边对陆嘉泽说：“我和你妈妈准备饭菜, 你在这陪江爷爷。”
　　今晚他下厨, 程柔锳打下手。
　　“嗯。”陆嘉泽顺势坐在旁边的小沙发。
　　江北言已经坐在大沙发的一端, 江爷爷慢慢走到另一端坐下, 只剩中间的位置。
　　周漾犹豫着要不要坐过去。
　　江爷爷直接喊她：“过来。”
　　沙发并不大, 三个人坐虽然不会挤却也没有多余的空间。
　　江北言坐姿懒散，手肘抵着沙发扶手斜斜靠着，腿往中间倾斜。
　　周漾提醒自己要避开江北言的腿，可不知怎的，抬脚时碰到江北言的脚踝。
　　她一怔，江北言抬眸看她，然后把脚往里收。
　　等她坐下，江北言坐直身子，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
　　“手机我找人看了。”江北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按了开机键，没亮。“机身损坏太严重，修不好。”
　　周漾眼神黯淡下去：“嗯。”
　　她应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该心存希望。
　　“数据还在，已经拷出来了。”江北言的掌心有张黑色内存卡。
　　“换个手机就能看到照片和视频。”
　　周漾的眸子亮了亮，接过内存卡：“太好了。”
　　买新手机问题不大，她之前存了些钱应该够。其实平时程柔锳也会给她零花钱，不过她都存着没用。
　　听到修手机的事，江爷爷看过来，沉声问道：“找你爸办的？”
　　“嗯。”
　　江爷爷立即明白这是江北言拿饭局换的。
　　“没有下次。”知道爷爷不喜欢他去饭局，江北言立即表明态度。
　　江爷爷自己没读过书，知道读书的重要性，所以他资助了很多学生上大学。
　　这些学生也争气，成为各个领域的精英，并且时刻谨记江爷爷的恩情。
　　江父利用这点，时常带上江爷爷组饭局，把这些人当成自己的人脉。
　　江爷爷知道后很生气，后来但凡是江父请吃饭，他都不去。
　　那些学生们只卖江爷爷面子，他不在，很多事就变得难办。
　　江父是人精，请不动老爷子，便想打江北言的主意。
　　所有人都知道江爷爷疼江北言，对他向来有求必应，某种程度来说，江北言代表老爷子。
　　江爷爷没生气，“嗯”了声，收回目光。
　　周漾听不懂爷孙两的话，捧着杯子安静喝热水。
　　她向来这样，乖巧安静，却也让人觉得她孤独。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周漾觉得江北言的目光从她身边扫过。
　　她后背绷起，尽量让自己坐姿端正。
　　比课堂上认真听课的坐姿还辛苦。
　　陆嘉泽站起来，问江北言：“玩会游戏？”
　　“行。”江北言放下杯子。
　　陆嘉泽房间有电脑，以前两人经常一起玩。后来陆嘉泽去大学，江北言便用手机玩，或者跟曾文广去网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房间，客厅剩下周漾和江爷爷。
　　爷爷不觉得无聊，说起往事。
　　过了会，周漾的肩膀才慢慢放松，暗自松了口气。
　　大多时候，跟江北言近距离接触，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其实江爷爷的故事周漾听过好几次，也都记着。不过每每江爷爷再提起，她依旧会认真听，每次都有不同的感受。
　　这是一个人的人生，有苦有甜跌宕起伏。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所有一切都被命运掌控着，有时候又会觉得命运在自己手上，要自己把控。
　　江北言中途出来接水，看到周漾安静坐着，听得入迷。
　　居然真有人能不厌其烦的听他爷爷讲那些故事。
　　回到房间，陆嘉泽刚摘下耳机，身子往后一倒，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朋友相处久了，有些行为会相似。有时候陆嘉泽也会像江北言那样懒散恣意，他挺喜欢。
　　“听我爸妈说你买了个相机？”陆嘉泽问道。
　　他知道江北言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有钱，却也不会乱花。
　　“嗯。”江北言拿着玻璃杯，里面的水微微晃着。
　　“打算学摄影？”陆嘉泽猜测。
　　“没有。”江北言放下水杯，“钱多。”
　　陆嘉泽：“……”
　　对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无可奈何，就没再问下去。
　　*
　　这顿饭吃得很热闹，像真正的一家人聚起来吃年夜饭。
　　饭后江北言和陆嘉泽去厨房洗碗，江爷爷回去准备午睡。
　　“阿漾，你过来。”程柔锳站在房间门口，朝周漾招手。
　　陆国丰也在旁边，两人看着很神秘。
　　周漾拿纸巾擦干手，走过去。
　　程柔锳笑笑：“元旦快乐。”
　　她背着的手伸到前面来，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陆国丰没妻子那么会表达，这会儿憨笑着，也跟着说：“元旦快乐。”
　　“这是我们给你准备的礼物。”程柔锳示意周漾接过去。
　　周漾没想到有礼物，又惊又喜，也有些无措，她没准备礼物。
　　她捏着衣角，忘了接礼物。
　　程柔锳并不恼，笑着拉过周漾的手放在礼物上面。
　　“不要有负担，叔叔阿姨希望你新的一年能有新的开始，所以给你挑了这个。”
　　周漾吸了吸鼻子，哑声道：“谢谢叔叔阿姨。”
　　礼盒放在手上，有些沉。
　　“拆开看这个款式的手机喜不喜欢，不喜欢的话可以换。”陆□□说道。
　　话音刚落就被程柔锳捏了下腰，他疼却不气，笑着“哎呦”一声，护着腰。
　　程柔锳没好气道：“礼物还没拆，你就把里面的东西说出来，惊喜感全没了。”
　　上次被叫家长，夫妻两人知道周漾的手机损坏，于是决定给周漾买个新手机。
　　恰好临近元旦，刚好可以当做元旦礼物。
　　为了这份惊喜，程柔锳提前叮嘱过陆国丰很多细节，结果还是百密一疏。
　　陆国丰反应过来，懊恼地拍了下后脑勺：“瞧我这脑子。”
　　“阿漾，你就当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程柔锳哭笑不得。
　　知道礼盒里的是新手机，周漾立即红了眼眶。
　　“我很惊喜。”她说，“也很喜欢。”
　　这份礼物对周漾来说确实是新的开始，她要从过去走出来，勇敢迎接未来的生活。
　　周漾主动抱了抱程柔锳：“我会加油。”
　　程柔锳先是一愣，听到周漾勇敢的话之后，眼底满是欣慰。
　　她摸了摸周漾的头，在她心里，周漾已经是她亲生女儿。女儿能积极面对生活，她自然高兴。
　　周漾眼眶红红的，还没缓过劲，江北言从厨房出来。
　　狼狈的模样又被他看见，但这一次周漾没有避开。
　　见江北言衣角有水渍，周漾递了纸巾给他。
　　江北言勾勾唇，说了句谢。
　　程柔锳想起来：“手机还是阿言帮我们选的呢。”
　　两人对电子产品不熟悉，所以很信任江北言的选择。
　　说话间周漾已经打开礼盒，手机外壳是白色带着流光，机型也更加适合女生。
　　完全是周漾的审美。
　　她眨了眨眼睛，把泛起的泪水收回去：“好看的。”
　　“阿言眼光好。”程柔锳笑着夸赞。
　　程柔锳想起江北言买相机的事，随口问他：“对了，你买的……”
　　话还没说完，江北言打断她：“我回去陪爷爷。”
　　“行，你把这袋水果拿上去。”程柔锳没在意被打断的话，将准备好的水果拎给江北言。“都是好咬易消化的，你爷爷喜欢。”
　　“嗯。”江北言接过，“谢谢程姨。”
　　她总是很细心，能关照到所有人。
　　下午陆国丰夫妇继续出摊，周漾在家做习题。
　　到最后一道大题时，楼上传来脚步声，是江北言下来了。
　　周漾停了下，没有着急，而是继续专注做题。
　　江北言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阴影投在卷子上。
　　“再想想。”他指向其中一个步骤，语气随意。
　　周漾刚才试了几个解法都不对，正有些挫败。听到江北言的话，便回去看。
　　然后发现确实是那个步骤有个细微的失误，才导致后面结果出不来。
　　失误改正后，后面的步骤一下清晰，很快便解答完。
　　满满的成就感。
　　周漾抬头：“哇，你怎么发现的，好厉害。”
　　她的眸子闪闪发光，带着崇拜。
　　江北言心里像被电了一下，发麻。
　　他移开目光看向陆嘉泽的房间，淡淡道：“猜的。”
　　上次他也用这种轻松的口气帮她点题，而且是比较难的题。一次或许可以说是巧合，但连续两次，周漾相信这是江北言的实力。
　　“其实你都懂，对吧。”
　　江北言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朝陆嘉泽喊：“走不走了？”
　　陆嘉泽刚睡醒，顶着鸡窝头出来：“等我五分钟。”
　　“……”
　　两人只能坐在客厅等陆嘉泽。
　　十分钟过去，陆嘉泽还没换下睡衣。
　　周漾低头看手机，恢复的数据都复制到手机上，她正在检查是否有遗漏。
　　新手机有些功能她并不熟悉，不知怎么的把相册点成“幻灯片播放”的模式。
　　照片这一张张播放，她认真看着。
　　忽然江北言凑过来，以为她不适应新手机：“不会用？”
　　恰好相册播放到周漾在天台偷拍江北言的照片。
　　周漾“呀”了声，下意识把手机藏到身后。
　　心虚到结巴：“会……会用。”
　　江北言将信将疑：“不会用的可以问我。”
　　“嗯。”周漾声音很低。
　　“喜欢摄影？”江北言漫不经心地聊起来。
　　周漾点头：“喜欢。”
　　以前她是拍了自己看，后来给纪思君拍了些照片被黎枳放到网上，反响不错，她就更喜欢了。
　　纪思君也喜欢让周漾拍，而且自己注册了账号，有了不少粉丝。
　　这些都是对周漾摄影的肯定。
　　江北言“嗯”了声，话题忽然中断。
　　周漾不敢再看相册，干脆把手机放到一旁，干坐着等陆嘉泽。
　　三十分钟后，三人才从家里出发。
　　这会儿出行高峰期，公车人挤人，出租车也难打。
　　江北言开出他的机车，陆嘉泽则问小卖部老板娘借了小摩托。
　　老板下午运货时弄坏了摩托后车位，现在无法载人。
　　江北言斜挎在车身上，朝周漾勾了勾下巴。
　　周漾走过去，怀里便多了个头盔。
　　江北言：“上我的车。”


第25章 
　　这是周漾第二次坐江北言的车, 依旧觉得紧张，愣着没动。
　　江北言不催她，直接帮她带上帽子。
　　手背无意间拂过她的下颚, 眸子微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扣好扣子。
　　周漾内心风起云涌，头盔下的脑袋热得发烫。
　　陆嘉泽在试喇叭, “嘀”的一声将两人心思拉回。
　　“我先走，你别开太快。”陆嘉泽整装待发。
　　“嗯。”江北言点头。
　　周漾没再浪费时间，跨上车身，两人离得很近。
　　她不敢搂江北言的腰, 两手拽紧江北言两侧的衣角, 身子微微拱着，避免碰触。
　　寒风在耳边呼呼吹过, 路上的车辆和马路边的绿化带飞快往后倒。
　　肆意自由。
　　周漾很喜欢。
　　陆嘉泽的小电驴速度有限，就算先出发也没江北言快。
　　在半路，江北言超过陆嘉泽先到餐厅门口。
　　今晚格外冷, 冷风吹得人耳朵疼, 这是周漾摘掉头盔后的想法。
　　她搓了搓手去捂耳朵, 想着陆嘉泽过来还要一会, 她捂着耳朵往风小的位置站。
　　江北言停下脚步，看她：“站那做什么？”
　　周漾回答：“这里风小，你也过来吧。”
　　“……”
　　“不等嘉泽哥吗？”
　　江北言无奈又好笑：“里面等。”
　　他订了位置的, 干嘛要在外面傻等。
　　“对哦。”周漾后知后觉, 笑自己被风吹傻了。
　　随即快步跟上江北言。
　　餐厅里外差别很大, 外面风大清冷, 里面温暖热闹。
　　江北言在前台核对信息后, 服务员带她们入座。
　　位置在二楼, 靠窗。
　　这里能看到江边，以及多数人选择的跨年广场。
　　即便冷，这会儿广场也已经很多人。
　　近处的路灯明亮，远处的灯光印在江上，随着水波摇曳。有人手上拿着小灯笼，也有人在玩仙女棒，灯光闪烁。
　　氛围满满。
　　“看看吃什么。”江北言把菜单移到周漾面前。
　　他们面对面坐着，能看清彼此所有的举动。
　　所以，周漾侧目看向窗外时，江北言看到了。
　　她的侧脸泛着亮光，隐隐约约映在玻璃窗上。
　　周漾收回目光低头看餐单，被上面的价格吓到。
　　她合回去，推到江北言面前：“我都行，你点什么我吃什么。”
　　“行。”江北言不墨迹，直接选了几样菜。
　　周漾发现都是她平时爱吃的，挺惊讶。
　　原来江北言和她口味一样。
　　第一个菜上来时，陆嘉泽才到。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甩了甩手：“嘶，好冷！”
　　周漾给陆嘉泽倒了杯热水，陆嘉泽捧着才缓过劲来。
　　“明年选个近点的地方吧，或者打车，骑小电驴实在冷。”陆嘉泽提议。
　　明年还会一起跨年吗？
　　周漾飞快瞥了江北言一眼，他正在低头发信息。
　　闻言，他掀起眸子，应了声：“嗯。”
　　算是答应吧。
　　窗外有人放烟花，璀璨明亮，犹如周漾此刻的心情。
　　餐厅人越来越多，要不是江北言提前订好位子，怕是连排队都排不到。
　　热闹的氛围能让人胆子变大，江北言和陆嘉泽在聊天，周漾时而搭几句。
　　换成以前她绝对不敢出声，只会低头安静吃东西。
　　此刻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放松。
　　吃得差不多时，周漾的手机开始震动。
　　黎枳在群里问大家出发没，说她已经吃过饭，自己在家无聊。
　　纪思君没冒泡，应该还在家里。
　　几秒后黎枳又开始说话，连发好几天消息。
　　周漾忍不住笑了笑，回道：“我就在附近。”
　　黎枳：【真的？这么快就过去了？】
　　周漾：【嗯，在这边吃饭。】
　　脑海中闪过江北言带她在路上疾驰的场景，她的嘴角又上扬几度。
　　黎枳：【震惊！跟谁？】
　　周漾飞快打下“江北言”三个字，下意识要点发送，忽然手指一顿，心虚地删掉。
　　然后回答：【跟嘉泽哥他们。】
　　黎枳初中不在本校，没见过陆嘉泽，但知道周漾有这个哥哥。
　　许是认为周漾和家人在外面吃饭，黎枳没多问。
　　黎枳：【你们结束了吗？我现在过来找你。】
　　周漾：【行。】
　　他们这会儿吃得差不多，等黎枳过来，他们也该散了。
　　等周漾放下手机，服务员刚好拿着抽奖箱过来。
　　“今天有抽奖活动，在本店消费的客人每桌有一次抽奖机会，请问你们谁来抽？”
　　周围几桌似乎已经抽过奖，都在讨论奖品。
　　周漾下意识抬手指向江北言，毕竟他买单，应该让他抽。
　　江北言正和陆嘉泽说话，察觉到周漾的目光，微微敛眸看过来。
　　眸中的笑意还未消散，像会发光。
　　应该是没听到服务员刚才说的话，他出声：“嗯哼？”
　　服务员耐心重复一遍，末了问：“是您来抽吗？”
　　“不。”江北言懒洋洋地摆手，朝对面的周漾勾了勾下巴。
　　她说：“让她抽。”
　　“我运气不好。”周漾清楚自己的手气。
　　“我觉得挺好。”江北言没改主意。
　　陆嘉泽在周漾开口前出声：“小孩子的游戏，我不参与。”
　　深沉的模样，像是比他们大十几岁似的。
　　江北言当场给陆嘉泽一个白眼。
　　周漾抿了抿唇，压力大。
　　怕自己抽到个“谢谢惠顾”。
　　服务员笑着把箱子放在周漾面前：“今天的特等奖还没被抽走，兴许就是你的了。”
　　周漾只当这是安慰人的场面话，扯嘴角礼貌地笑笑。
　　最后站起来，把手伸进箱子里拿球。
　　一鼓作气，直接拿起最先碰到的那颗球，看也不看直接递到服务员面前。
　　“恭喜。”服务员祝贺道，“您抽到了本店的特等奖。”
　　周漾以为自己听错，猛地睁开眼睛，声音有些结巴：“你，你没看错吧。”
　　她什么时候运气变这么好？
　　陆嘉泽接过球看了眼，喜上眉梢，指着“特等奖”三个字对周漾说：“没看错。”
　　“今天运气爆棚。”陆嘉泽原本以为最多抽到纸巾饮料什么的。
　　周漾愣怔了好一会，才问：“奖品是什么？”
　　相比兄妹两人的震惊和欣喜，江北言淡定许多，慢条斯理地喝果汁。
　　见状，周漾揉了揉脸，想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但当服务员说出奖品名字时，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
　　“特等奖是一部相机。”
　　周漾差点惊呼出声，被自己硬生生压住。
　　一直到服务员把相机放到周漾面前，她都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放那吧。”周漾指向江北言的台面。
　　“放你那。”江北言放下杯子，“你抽中的，就是你的。”
　　他语气淡然，对奖品不感兴趣。
　　“如果你不要，就扔了。”
　　闻言，周漾赶紧把相机护住：“别扔！”
　　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那就收着。”江北言说。“拆开看看？”
　　周漾依言将包装打开，这是最受欢迎的牌子，型号也很新，她知道大概的价位。
　　也因此，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不敢磕着碰着。
　　她简单地检查了几个功能，对着窗外拍了几张照。
　　相机的重量让周漾心中的不真实感消失，她真的拥有了相机。
　　“怎样？好用吗？”陆嘉泽也有些好奇，问了句。
　　周漾侧过身，镜头从窗外扫进来，落在江北言身上。
　　此刻江北言低头看手机，天花板的灯洒下，阴影将他的五官映衬地更加立体。
　　鬼使神差的，周漾按下快门键。
　　“咔嚓”一声，江北言似乎顿了下，正要抬头。
　　周漾心虚地将镜头移到陆嘉泽身上，音量不自觉加大：“好用！”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不知道在紧张什么。
　　明明，江北言曾说过可以拍他。这会儿即便被他发现，也没什么。
　　终归是少女心事，隐秘而盛大。
　　陆嘉泽侧目看了江北言一眼，意味不明地“哦”了声。
　　没多久这顿饭结束，江北言去买单，陆嘉泽跟着去。
　　此时餐厅的人越来越多，周围声音嘈杂。
　　陆嘉泽却没有刻意提高音量：“相机，你买的？”
　　从程柔锳说看到江北言买相机起，陆嘉泽就觉得奇怪，毕竟这不是江北言的爱好。
　　他思来想去，没想明白。
　　直到周漾抽奖抽中相机，陆嘉泽瞬间了然。
　　“为什么不直接送她？”陆嘉泽觉得这种方式过于婉转。
　　江北言付钱时跟服务员说声谢谢，又拿了收据，才回头搭理陆嘉泽。
　　两人都高，即便在人来人往的环境中，依旧能精准地看到想看的人。
　　江北言看到周漾宝贝似的将相机收好，继而低头发信息，应该是跟好朋友分享喜悦。
　　看到周漾嘴角翘起的弧度，江北言也不自觉地跟着勾起。
　　陆嘉泽不知道江北言在看周漾，只看到他忽然勾唇笑，懵了。
　　“知道你家里钱多，但也不能这么潇洒吧。”
　　江北言收回目光：“我自己攒的。”
　　陆嘉泽：“打工？”
　　江北言：“代练。”
　　陆嘉泽笑了笑：“挺好，知道自己赚钱了。”
　　周漾已经收拾好东西过来。
　　她跟黎枳说了相机的事，打算今晚好好拍照。想到这些，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我朋友到江边了，我去找她。”
　　江北言单手放进口袋，懒洋洋地笑：“去吧。”
　　“别走太远，结束后一起回家。”


第26章 
　　餐厅人很多, 热闹得有时听不到旁边人说话的声音。
　　可此刻，江北言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周漾深呼吸朝江北言灿烂一笑：“好。”
　　说完便飞快从江北言身旁过去，小碎步往门口走。
　　天知道她刚才的笑需要多大的勇气, 以至于没有其他勇气观察江北言当时的神情。
　　她今天穿了白色外套，浅色毛线帽，在人群中很容易辨认。
　　江北言看着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嘴角的弧度才慢慢平直。
　　陆嘉泽才反应过来：“走这么快？”
　　他保持着打电话的手势，原本想跟周漾说电话联系，结果人已经走了。
　　随即又低头笑了笑，对江北言说：“有没有觉得, 我这个妹妹好像开朗很多。”
　　虽然依旧乖巧安静, 但明显不一样了，整个人充满朝气。
　　江北言若有所思地“嗯”了声。
　　陆嘉泽笑得更开心：“看来是我带的礼物起作用了, 以后多送她点。”
　　闻言，江北言白了他一眼，迈开长腿往外走：“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什么意思？”陆嘉泽不服输, 追上去, 冷哼：“不是我的礼物, 难不成是因为你？”
　　说着说着意识到什么, 眸子猛地放大。想说出疑问，江北言却走远了。
　　＊
　　饭点过后江边的人越来越多，周漾费了好大劲才和黎枳碰面。
　　黎枳的装扮是红色系, 跟周漾的浅色形成鲜明对比。
　　一深一浅, 两人引起不少瞩目。
　　周漾对别人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黎枳拉着她说：“深呼吸, 就当他们是透明的, 把注意力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
　　周漾学着转移注意力, 看江面摇曳的灯光倒影。
　　过了会，黎枳问她：“怎么样？好点没？”
　　“嗯。”周漾调整呼吸，确实比刚才自在些。“不紧张了。”
　　黎枳笑笑：“那就行。”
　　然后才说起相机的事，直夸周漾运气好。“啊啊啊，我要蹭好运！”
　　她拉着周漾的胳膊，脸在上面蹭了蹭。“我宣布以后你就是我的锦鲤。”
　　周漾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是开心的，她希望能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
　　有黎枳在，周漾越来越放松。甚至在黎枳的鼓励下，站在镜头前拍照。
　　“对，就这样，往后靠一点，再后一点。”黎枳拿着手机，摆出专业摄影师的姿态。
　　周漾完全听从指挥，拘谨地往后靠。
　　不小心跟后面的人碰到，她赶紧转身道歉：“不好意思，我……”
　　“在拍照？”对方接过她的话头，是熟悉的恣意张扬的语调。
　　周漾愣了下，又听到陆嘉泽在说话：“这边风景最好，难怪你一直往这边走。”
　　江北言没出声，似乎是默认。
　　周漾收起眼底的期待，原来他过来是为了风景。
　　“你同学？”陆嘉泽看到黎枳。
　　“嗯，她叫黎枳。”周漾主动介绍。
　　陆嘉泽抬了下鸭舌帽的帽檐，对黎枳点头：“陆嘉泽。”
　　“我知道，你是周漾的哥哥。”黎枳忍不住多看几眼，觉得陆嘉泽有当明星的潜质。
　　“要不我帮你们拍一张吧。”黎枳忽然提议。
　　“行。”陆嘉泽说着往旁边一站，站在周漾和江北言中间。
　　“……”
　　黎枳看了眼镜头里的三个人，按身高排列，像信号格似的。
　　她默了默，提议：“女生站中间吧。”
　　“好。”周漾准备往中间走。
　　最右边的江北言先动，从两人面前走过，在周漾左边停下。
　　有风吹来，周漾心底泛起涟漪。
　　黎枳说：“行，就这样。”说着准备拍照。
　　陆嘉泽喊：“等等，我摆个姿势。”
　　他的手放在周漾头顶，比“V”的手势。
　　他示意江北言也这么做，江北言没动。
　　“拍照嘛，不要太死板。”说不动江北言，他又跟周漾说：“跟哥哥学。”
　　周漾犹豫了下，朝镜头比耶。
　　“准备好没，拍照咯。”黎枳出声确认。
　　“行了。”陆嘉泽性质很高。
　　“试试新相机？”这次换江北言出声。
　　他碰了下周漾的胳膊，提议用相机拍。
　　相机拍照肯定比手机好，像素清晰。
　　周漾差点忘了这件事，赶紧拿出来。
　　黎枳不怎么会用，周漾说了几个基础操作。
　　“行，明白了。”黎枳信心满满，让周漾回去站好。
　　三个人又站在一起。
　　陆嘉泽离周漾更近些，像亲兄妹。江北言双手插兜，没什么表情，周漾现在中间，虽然伸手比耶，却还是有些局促。
　　身后江景美轮美奂，整体画面还是好看的。
　　黎枳迎风喊着：“三二一，茄子。”按下快门。
　　结果相机没反应，她又按了几下还是一样。
　　“咦，没拍到。”黎枳疑惑，“周漾，相机是不是坏了？”
　　“不可能。”陆嘉泽快步过去，“我看看。”
　　周漾也闻声往前走，旁边却有人路过，她赶紧往后闪，回到刚才站着的位置。
　　黎枳一边嘀咕一边按相机，不知道按到哪，响起快门声。
　　“可以了！”黎枳很激动，也不看镜头对着哪，连按好几下。随即对着江景拍，确实能拍下。
　　“快快快，回去站好。”黎枳迫不及待要当摄影师。
　　陆嘉泽哭笑不得地站回去，经过这个小插曲，他忘了刚才的手势，直接双手插兜站着。
　　随着快门声响起，三个人的合照终于拍完。
　　“行，我们还要去找人，你们自己玩。”陆嘉泽摆手要走。
　　他们本就约了朋友，刚才是碰巧遇上。
　　黎枳问：“不看看照片？”
　　陆嘉泽回：“先不看。”
　　反正相机会被周漾带回家，他有时间看。
　　黎枳有点小失落，毕竟是她第一次拍照，还以为能听到夸赞。
　　周漾察觉到黎枳的小情绪，走过去：“我看看。”
　　“还行。”周漾给出评价，“至少所有人都在镜头里，也没糊掉。”
　　黎枳刚弯起嘴角，随即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夸，于是表情垮下来。
　　周漾拍拍她的肩膀：“第一次拍很不错了，多拍几次会进步的。”
　　“真的？”黎枳对自己没信心，“还是算了，每个人有自己的特长，拍照这种事还是交给你吧。”
　　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相机还给周漾：“一会就拜托你帮我们多拍几张啦。”
　　周漾的拍照技术是她们公认的好，周漾也喜欢给她们拍。
　　“好。”
　　没多久，她们跟纪思君碰了面，三个人边逛边拍，等着倒计时。
　　跨年的人越来越多，这里越来越热闹。在这样的氛围下，让人顾虑变少，敢做平时不敢做的事。
　　有人鼓起勇气与身边的人牵手，有相拥，还有表白。
　　光是现场现场表白，周漾就遇见四回。
　　“可惜我喜欢的人不在这，不然我也表白。”纪思君羡慕道。
　　闻言，周漾和黎枳惊奇地看着纪思君，异口同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纪思君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捂脸回避探究的目光。
　　过了会，又深吸一口气松手，正面回应：“对呀。”
　　她说：“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她不打算瞒着了：“就高二的黄嘉曜。”
　　“那个年级第一？”周漾在光荣榜见过这个名字，还有印象。
　　“你喜欢书呆子的类型呀？”黎枳暧昧地眨眼睛，“我以为你喜欢运动型的。”
　　“也难怪他不在，这会他肯定在家做习题呢。”
　　纪思君的圆脸通红，好在江边灯光暗，看不太清楚。
　　她搂住周漾的胳膊，到底是害羞的：“你可别跟她一起调侃我。”
　　周漾笑笑，她理解暗恋人的心情，保证道：“不笑你。”
　　黎枳这只是调侃，没有恶意。随即又八卦地问：“这次没机会，下次要不要创造机会？”
　　“再……再说吧。”纪思君不确定，声音小下去：“毕竟没人喜欢我这样的。”
　　虽然有了朋友，但被孤立的阴影还在，纪思君心底有些自卑。
　　周漾知道纪思君的心情，抱住她，说：“别这么想，喜欢你的人有很多。”
　　“想想你的粉丝，都是真心实意喜欢你的。”周漾说。
　　现在纪思君网上的粉丝每天都在增加，还收到过粉丝的信，表示看到纪思君积极向上的态度后自己也变得自信，感觉生活变得美好。
　　还有鼓励纪思君继续加油的，总之都是正面的喜欢。
　　想到这些，纪思君心里才好受些。
　　“谢谢你。”纪思君对周漾说，“是你改变了我的人生。”
　　周漾是一束光，照亮纪思君周围的黑暗。
　　“还有黎枳，谢谢。”
　　“啧。”黎枳不自在地别过头，假装没好气道：“忽然这么煽情干嘛，快收起来。”
　　其实她的嘴角在偷偷上扬。
　　周漾也说：“对，别想这些，一会我给你拍照，到时又能更新啦。”
　　说到拍照，纪思君来了兴趣。
　　“刚才看到挺好看的景，我们过去呗。”
　　“走。”
　　三人穿越人群，往纪思君说的位置去。
　　结果越走人群越密集，甚至寸步难行。
　　“又有人在表白诶，那男的好帅。”
　　“女生也不赖，又高又白，女神级别。”
　　人群中谈论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漾原本不在意，却不知怎么被人挤到前面，看到被讨论的两个人。
　　是江北言。
　　陈宜可在向他表白。


第27章 
　　昏黄的灯光下, 陈宜可站在江北言面前，神态落落大方，等待江北言的回复。
　　她和江北言一样, 天生带着耀眼的光芒。
　　陈宜可的朋友们比本人还紧张，双手合十等待答案，围观的路人也开始起哄, 让江北言答应。
　　周漾觉得自己内心是阴暗的，明明这两人很般配，但她在心里却希望他们不会在一起。
　　她在祈祷江北言拒绝。
　　半分钟，犹如半个世纪。
　　周围声音吵杂, 周漾听不见江北言在说什么, 只知道他嘴唇动了动，而后面无表情地走开。
　　陈宜可落寞地低下头, 身后的朋友们赶紧上前安慰。
　　有人唏嘘：“居然拒绝这么优秀的女生，脑子进风了吧。”
　　“啧，可惜郎才女貌的一对。”
　　周漾脑子“嗡嗡”地响, 确实是可惜的事, 她的心底却蔓延出一丝喜悦。
　　她想, 自己真的是太阴暗了。
　　围观的人群散去, 纪思君和黎枳找到周漾。
　　“没想到在这见证表白场面。”纪思君感慨，“不过江北言为什么拒绝陈宜可呀，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
　　在学校, 甚至连老师都默认他们会在一起。
　　结果江北言直接拒绝, 连好脸色都没给。
　　“据我分析。”黎枳支着下巴一脸深沉, “十有八九心里有人了。”
　　纪思君双眸发光, 激动又兴奋：“谁谁谁？”
　　黎枳：“……”
　　“我怎么知道。”黎枳哭笑不得, “只是我的猜测。”
　　纪思君失望：“还以为你知道内情。”
　　“周漾, 你在看什么？”纪思君发现周漾在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晃。
　　周漾猛地回过神，“啊？”
　　从“江北言心里有人”开始，周漾就开始失神，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在想这人是谁。
　　越想越多，以至于没听见旁边人的谈话。
　　纪思君以为周漾是冷的，这时候江边的风挺大。
　　“也是，你脑子里只有学习，这些八卦你听了也没兴趣。”纪思君摆手，结束刚才的话题。
　　周漾愣了下，有些哭笑不得，却没替自己解释。
　　三个人在纪思君说的地方拍了照，离跨年只剩几分钟。
　　“中央广场那边有烟花，我们过去看！”纪思君一手拉一个，带着周漾疯狂往前跑。
　　好在距离不远，不然周漾跑不动。
　　这里人太多，周漾个子不高，目光平视看到的全是人头。
　　她紧紧搂着纪思君的胳膊，避免被人群冲散。
　　广场屏幕开始出现“10”的字样，下一秒变成“9”，所有人下意识地跟着喊，一起倒计时。
　　数到五时，场面异常躁动，周漾被挤得站不住脚，只能松开纪思君的胳膊。
　　她几乎被架着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更别说去找纪思君。
　　在她晕头转向的时候，连衣的帽子被人抓住，往后一拽，她终于不被挤。
　　随着“一”的结束，“新年快乐”四个字响彻广场，震耳欲聋也热血沸腾。
　　唯独周漾身后的声音略带低沉，更像是单独说给某人听。
　　她回头，想谢谢这个拽住自己的人。
　　“新年快乐，小不点。”江北言对上周漾的眸子，声音清晰。
　　话音落下，广场的烟花腾空而起，在夜幕中绽放出璀璨的模样。
　　“咚咚咚。”这一刻，周漾的心跳声跟烟花声一样震耳欲聋。
　　她整个人是懵的，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江北言。
　　绽放的烟花倒映在江北言的眸子里，一时间今人无法分清是他清澈的眸子好看还是灿烂的烟花好看。
　　忽然，周漾被人撞了一下。
　　她下意识去抓江北言的胳膊，江北言也伸出手来将她稳稳扶住。
　　周漾才没那么懵，对江北言说：“新年快乐。”
　　烟花的声音将她的声音掩盖住，不过她的嘴型清晰。
　　江北言应该是听到了，嘴角在上扬。
　　烟花持续了五分钟，周漾站在江北言身边，跟他一起看了这场烟花。
　　烟花结束后人群开始消散，他们或准备回家睡觉，或相约吃夜宵。
　　还有人沉浸在跨年的仪式感中，手牵手往江边散步。
　　黎枳先找到周漾，她眼睛红红的：“差点以为你被拐走了。”
　　人群拥挤的情况下，她力气太小，根本挤不过，只能看着周漾被挤走。
　　想到周漾看起来像只小白兔好欺负，黎枳就坐立难安，好在周漾没事。
　　纪思君也找过来，“对不起，我没牵好你。”她也觉得后怕，声音哽咽。
　　周漾不知道自己让朋友担心了，很愧疚：“都是我不好。”
　　她光顾着跟江北言看烟花了。
　　两个女生这才留意到江北言，顿了顿，同时说：“还好你跟他在一起。”
　　虽然江北言在学校风声不好，但她们莫名觉得江北言能护着周漾。
　　周漾脸红了一瞬。
　　纪思君接到家里的电话，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
　　黎枳不大想回去，她家里没人，回去太冷清。不过现在确实太晚，不安全。
　　两人顺路，一起去坐公交。
　　只剩下周漾和江北言。
　　气氛有些沉默，周漾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问：“嘉泽哥呢？”
　　刚才一直没见到陆嘉泽，周漾好奇。
　　江北言晃了下手机信息：“有事先走了。”
　　陆嘉泽向来忙，提前离开也不奇怪。
　　周漾“哦”了声，不知道还要说什么，抿唇有些局促。
　　“回家？”江北言问了句。
　　“好。”周漾也收到陆嘉泽的信息，让她跟江北言回去，不用等他。
　　周漾拢了拢围巾，慢吞吞跟在江北言身后走，时不时踩到他的影子，心跳又会乱起来。
　　不知是为了配合她还是怎么，周漾觉得江北言特地放慢了脚步，否则她要小碎步才能跟上。
　　三三两两的人从身边经过，喜悦的氛围一直存在。
　　周漾脑海中无限循环江北言的那句“新年快乐”。
　　这会是最难忘的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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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言没有直接带周漾回家，而是拐进有网吧的那条巷子。
　　过了凌晨，整个世界逐渐安静，小巷子更是如此。
　　网吧和台球厅已经关门，只有对面的小卖部还在营业，门口的给这片昏暗一丝光亮。
　　江北言拿下头盔径直走近小卖部，周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抱着头盔在车旁等。
　　小卖部的老板跟江北言说了会话，声音压低听不清晰，只听到老板笑了笑。
　　出来时，江北言手里多了些东西，最显眼的是火腿肠。
　　周漾立即明白，放下头盔走过去。
　　“喂猫？”她直接问。
　　江北言垂眸看她，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牛奶递给她：“你也有。”
　　周漾愣了下，怎么感觉江北言在哄她？而她像在吃醋。
　　牛奶是温的，捧在手心很舒服。
　　那只流浪猫似乎认得出江北言的声音，闻声从角落里跑出来，在他脚下绕圈。
　　“喵喵喵。”发亮的眼睛望着江北言，等待投喂。
　　江北言蹲下去，开始投喂。
　　小猫吃得很欢，是不是抬头“喵喵”几声，像是在答谢。
　　周漾站在一旁安静喝牛奶，怕打扰到小猫。
　　等小猫吃完，江北言摸摸它的头，低声说：“回去吧。”
　　“喵喵。”小猫赖在他脚边不肯走。
　　江北言好气又无奈：“我也要回家了。”
　　此刻的他没有平时的张扬肆意，多了些温和，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周漾在想，到底哪一面才是真实的江北言。
　　小猫咪赖了好一会才依依不舍地消失在角落，巷子里恢复安静。
　　江北言起身将包装纸什么的扔进垃圾桶，回头向周漾勾勾手。
　　“我们也回家。”
　　到楼下，周漾又看到那辆名贵的汽车，顿时明白江北言的父母在楼上。
　　她下意识观察江北言的神情，但什么都看不出。
　　江北言抬手抓了抓被帽子压过的头发，又变成那个恣意张扬的少年。
　　一男一女从楼上下来，周漾见过江父，认得出。她猜测旁边干练的女人应该是江北言的母亲。
　　“阿言，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女人一开口就是责备。
　　江北言冷哼一声，没回答。
　　周漾迟疑了下，开口喊：“叔叔，阿姨。”
　　江父认得周漾，朝她点点头。
　　女人则打量周漾一眼，冷漠地应道：“嗯。”
　　随即又看向江北言：“我们在家等了你一整晚，电话也没接。出去前应该跟我们说一声，免得我们担心。”
　　这样的氛围很压抑，不像一家三口见面，反而更像陌生人。
　　江北言冷嗤：“担心？”这两个字过于讽刺。
　　江母怔了下，表情变得不自然。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冷漠，江母脸色缓和些。她对江北言说：“爷爷睡了别打扰他，今晚跟我们回去。”
　　“姑娘你也早点回去吧。”江父示意周漾上楼。
　　周漾知道自己在这确实不合适，抱着相机上楼去。
　　她在客厅坐着，听到楼下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再没动静。
　　看样子，江北言跟他父母走了。
　　周漾莫名失落，又睡不着，打算先把里面的照片整理好。
　　她打开相机，看到第一张照片后愣住了。
　　是她和江北言的合照。
　　当时黎枳相机拍不了，陆嘉泽过去查看。周漾也想过去，结果差点跟路人撞上，她下意识往后退。
　　照片就定格在这瞬间，她退向江北言。
　　而江北言，他正看向她。眸子被路灯照亮，像看到她时会发光。
　　后面几张是模糊的路面和路人的后背，看得出是黎枳胡乱拍的。再往后，才是他们三个人的照片。
　　周漾退回去看第一张照片，看了许久，上扬的嘴角没停下过。
　　＊
　　车内，江北言和母亲坐在后排，两人各自靠在窗边，离得很远。
　　窗外景色飞逝，灯光明明灭灭，让人莫名烦躁。
　　“那个女生就是陆家收养的姑娘？”江母忽然开口。
　　原本面无表情的江北言眉尾动了下：“嗯。”
　　江母：“看起来挺乖巧，应该是个好学生。”
　　“是挺乖，听说学习也好，很让人省心。”江父对周漾的印象很好。
　　谈话让车内的气氛缓和，江北言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漠，嘴角有了弧度。
　　可这个弧度持续不到一分钟。
　　江母语气生硬，说出的话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刺骨：“她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以后少来往。”
　　“以她的家庭情况看，她配不上你。”
　　“你该多跟宜可来往。”


第28章 
　　陆嘉泽在巷口遇到江北言。
　　彼时江北言手里夹着烟, 白色的烟萦绕在他身旁，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孤寂。
　　陆嘉泽刚走过去，江北言便摁灭了烟头, 吐出最后一口烟。
　　两人都没说话，默契地一同上楼。
　　陆嘉泽手里拎着小吃，特地买给周漾的。
　　他没开口问江北言, 江北言自觉地跟他一起进门。
　　陆嘉泽：“你不睡觉吗？”
　　“不困。”江北言穿上家居鞋。
　　陆嘉泽：“……”
　　早知道就把东西藏起来，万一周漾吃不到怎么办。
　　周漾听到声音出来看，看到两个男生轻手轻脚从玄关进来。
　　平时陆国丰夫妇回来晚，怕开灯影响孩子睡觉, 就在走道安了小夜灯。灯不亮, 只够看清障碍物的形状。
　　这会儿周漾就看到两人的身影，愣了下。
　　最先认出江北言, 下意识喊了声：“江北言？你不是跟你爸妈走了吗？”
　　说完觉得自己的问话太突兀，便又赶紧把话题转到陆嘉泽身上：“嘉泽哥，你回来了。”
　　陆嘉泽心情复杂, 周漾居然不是先认出他。
　　他“嗯”了声, 声音温和：“买了些小吃, 快来吃。”
　　周漾坐在餐桌前, 江北言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
　　“他们又临时有事？”陆嘉泽边拆包装边随口问道。
　　这种事很常见，江北言的父母为了工作临时扔下江北言。这些年江北言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失望，再到现在的不在意, 他已经习惯了。
　　因此, 陆嘉泽才问得随意。
　　“没有。”江北言眸子暗了暗。
　　陆嘉泽差异地挑眉：“那你怎么回来。”
　　陆嘉泽知道, 虽然江北言不在意, 但父母能陪他, 他还是会放下所有事情跟父母在一起。
　　江北言吃了块核桃酥, 觉得好吃，把东西推到周漾面前。
　　周漾原本安静听两人讲话，看到眼前的东西，愣了下，伸手去拿。
　　她尝了口确实好吃，眼睛亮了亮。
　　江北言收回目光，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想回来就回来，要什么原因？”语气里带着嘲讽。
　　从江母说出那样的话后，江北言就没心情跟他们回去，直接让车停在路边，他自己走路回来。
　　江母在车里喊他的名字，他恍若未闻。
　　他们是一样的人，江北言不愿意回头，江母同样不会，所以车子扬长而去。
　　陆嘉泽“哦”了声，没再问，忙着给周漾拆包装。
　　客厅只开了小灯，没那么亮，电视里放着年代剧，随着屏幕的变化，墙上的光影跟着闪动。
　　三个人边吃边看，气氛舒适。
　　剧里播到男女主角因为各种阻碍即将分开，江北言忽然说了句：“我妈的话没必要听。”
　　周漾和陆嘉泽一下懵了，以为他在跟谁讲电话，可两人看过去，他并没有拿手机。
　　面对探究的目光，江北言神色不变，也没重复刚才的话。
　　他擦手起身：“早点睡。”
　　然后走向玄幻，换鞋，开门上楼。
　　周漾和陆嘉泽面面相觑，没明白到底什么意思。
　　周漾觉得回来遇到江北言父母开始，他就变得奇怪。
　　陆嘉泽思考许久才说：“确实，他妈妈有时候说话不太好听，要是她说你什么，你别当真。”
　　然后简单说了下江北言和他父母的关系，跟周漾猜想的差不多，他们关系不大好。
　　当年江母身体原因才没打掉孩子，也因为这样影响了工作，所以她不喜欢江北言。而江父本就没有父亲的责任心，很少管他。
　　可小时候的江北言不懂这些，依旧期待着父母的关心，这样的期待一次次落空，才造就他现在的性格。
　　甚至江北言本该和陆嘉泽同级，可他父母对他不管不顾，错过一年级的报名时间，让他比同龄人低了一年级。
　　“原来是这样。”周漾才明白为什么上次生日不是江北言的成年礼，原来已经过了。
　　也难怪他可以骑车，因为可以考驾照了。
　　陆嘉泽又说了些江北言的话，听得周漾越发心疼。
　　不知不觉到深夜，见东西吃的差不多，陆嘉泽开始收拾，周漾去洗漱准备睡觉。
　　睡前，周漾想了许久，拿出手机给江北言发短信。
　　“新年快乐，晚安。”
　　她以为江北言不会回复，结果手机震动几下有新短信进来。
　　心跳加速地点开，是江北言的回复。
　　“嗯。”
　　最简单的一个字，周漾犹如吃了蜜糖，心满意足地抱着枕头睡觉。
　　＊
　　假期最后一天，陆嘉泽要返校，周漾和程柔锳去车站送他。
　　江北言没去，今早被他父母带走了。
　　送完人程柔锳打车让周漾回家，自己则去上班。
　　周漾回到家时听到楼上有吵闹声，她放心不下，上楼去看。
　　发现好几个人围在江北言家门口，为首的人在跟江爷爷说话，双方脸色都不好看，气氛紧张。
　　见周漾上来，有人把她堵住：“干什么的！”
　　对方凶神恶煞嗓音又大，周漾下意识往后靠。
　　抿了抿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唇，她深吸气：“我住在这。”
　　尽管努力克制恐惧，但声音依旧很小。
　　对方没听清，拧着眉头凶巴巴地问：“什么？”
　　泪水控制不住地涌上来，周漾快哭了，声音颤抖，直接朝里面喊：“爷爷。”
　　江爷爷听到声音，冷脸对旁边的人说：“别吓小孩子。”
　　“爷爷跟他们谈事情，没事，你回去吧。”爷爷朝周漾摆摆手。
　　周漾不放心，这些人看着来者不善。
　　爷爷看出她的担心，了然一笑：“阿言就快回来了，没事。”
　　“我们来找老爷子谈事，又不是坏人。”对方才意识到周漾把他们当成坏人，紧张地解释。
　　他们只是气势凌人，不会真欺负人。
　　周漾收回目光，“我和叔叔阿姨都在楼下，有事您喊一声。”她撒了谎。
　　“好。”爷爷慈祥地笑笑。
　　周漾转身飞快跑回家，关上门就给江北言发信息，为了保险起见，也给陆国丰发了信息。
　　楼上除了说话声音大，没有其他响动。
　　过了许久，一群人下楼，这才终于安静下来。
　　周漾绷着的后背才放松，靠在沙发椅上，发现自己额头全是细汗。
　　还好没事。
　　想了想，又给江北言发信息。
　　可打字的手忽然停顿，周漾的眼皮跳个不停。
　　楼上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发慌。
　　周漾觉得自己吓自己，江北言已经回复说马上回来，应该没事。
　　但她却坐不住了，心底一阵发慌。
　　最终，她决定上楼看看。
　　“爷爷？”还剩几个阶梯，周漾已经开口。
　　爷爷没有回应，她又试着喊了几声，依旧没有声音。
　　周漾心里越来越慌，小跑上去推开门，发现爷爷躺在地上，旁边还有一滩血迹。
　　“爷爷！”周漾大脑“嗡”一下空白，手足无措地站着。
　　她拼命告诉自己要冷静，几秒钟后才手忙脚乱地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她实在太慌，对方问了好几次她才说出正确的地址。
　　打完电话她又赶紧下楼找人帮忙，恰好陆国丰回来。
　　周漾像找到主心骨，紧紧抓着陆国丰的袖子：“叔叔……”
　　到底是成年人，陆国丰冷静地处理。
　　跟救护车去医院，交费等一系列流程下来，陆国丰都很冷静，还不停地安慰周漾。
　　手术快结束时，江北言才到医院。
　　他头发凌乱外套也快掉了，看得出来是疯狂往这边赶。
　　只有他一个人，江父江母不在。
　　“我爷爷怎么样了？”江北言问陆国丰，双眸红得吓人，连声音都在颤抖。
　　周漾从未见过这样的江北言，无助得让人心疼。
　　陆国丰跟江北言说明了情况，还好周漾发现及时没有耽误抢救，但情况依旧不乐观。
　　“你爸妈……”陆国丰顿了下，没继续问，到医院后他已经通知过。
　　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江北言的父母应该来，可现在只有江北言。
　　江北言低头，声音冰冷：“他们有事。”
　　陆国丰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没多问。
　　手术结束后江爷爷被送到病房，江父江母才姗姗来迟，陆国丰带他们去找医生。
　　已经是夜里，世界变得安静。
　　周漾跟江北言在病房，这里安静的只有仪器的声音，每一声都让人心里揪着。
　　江北言坐在病床旁，拉着江爷爷的手不出声。周漾就在旁边站着，没有出声打扰。
　　她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想陪在江北言身边，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在面对。
　　这样的无助她经历过，不想让江北言和她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江北言抬头看周漾。
　　那双通红的眸子让周漾怔住，鬼使神差的，她把手放在江北言肩上。
　　“没事的，没事的。”她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轻声重复这三个字。
　　江北言开口，声音沙哑：“陪我，好吗？”
　　这是他第一次用请求的语气说话，且带着无助。
　　周漾点头：“好。”
　　她在旁边坐下，“我会陪你。”
　　江北言看着她，缓缓地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周漾忽的不敢动弹，绷着脊椎，好让江北言靠得舒服些。
　　或许此刻，她是江北言唯一的依靠。


第29章 
　　假期结束第二天, 江北言才从医院回来，因为他父母终于忙完手上的事去了医院。
　　周漾在小卖部看见他，脱口而出：“江北言！”一路跑过去。
　　才两天, 江北言瘦了许多，眸子黯淡，整个人很憔悴。
　　“爷爷怎么样了？”周漾来不及调整呼吸, 急忙问道。
　　说完看到江北言手边的冰汽水，忍不住蹙眉，抢过来：“这么冷还喝这个？”
　　她的强势令江北言愣了下，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时常忘了在他面前伪装。
　　偶尔强势, 偶尔小聪明，不是安静乖巧。
　　修长的手指一顿, 覆在周漾的手背上，江北言拿回汽水。
　　“以毒攻毒。”他随意道。
　　冰凉的触感还停留在皮肤表面，周漾垂下手用袖口遮住手背。
　　她低声说：“对身体不好。”
　　他已经憔悴许多, 不注意饮食容易生病。
　　江北言恣意地笑笑：“我身体很好。”
　　虽然这么说, 还是将汽水瓶放在旁边没再喝。
　　“爷爷还没醒。”江北言眸色暗了暗。
　　“他可能是累了, 等他休息好就会醒的。”周漾望着江北言的眸子, 很认真道。
　　这并不是随口安慰的话，她也希望江爷爷能醒来，想听江爷爷讲故事, 想吃他送的水果。
　　“嗯。”江北言点点头。
　　医生说爷爷醒来的希望很渺茫, 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这些, 江北言没说。
　　“晚上一起吃饭。”周漾跟江北言说。
　　不是询问, 而是陈述, 不给拒绝的机会。
　　笃定的语气让江北言愣了下, 许久才出声：“好。”
　　周漾笑得眸子发亮：“想吃什么？”
　　“都行。”
　　周漾想了想，给程柔锳发信息。
　　程柔锳知道江北言回来，当即改道去市场，买了许多菜。
　　江北言回家收拾换洗的衣服，顺便洗了个澡，下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头发也没干。
　　周漾听到响动往外面看，看到这样的江北言，下意识蹙眉。
　　她起身去拿吹风机：“你这样会感冒的。”
　　“习惯了。”江北言不在意，随意地将头发往后撩。
　　“吹干。”周漾把吹风机塞到江北言怀里，严肃道。
　　江北言没动，换鞋往里面走。
　　周漾气得跺脚，追过去拿回吹风机。
　　这会儿忽然有个想法，来不及多想便脱口而出：“你坐那，我帮你吹。”她指向沙发一角，那边有插座。
　　说完才觉得这话太唐突，顿时涨红了脸。低头，支支吾吾道：“我……我是说……你自己吹。”
　　声音跟蚊子似的，也不知道江北言能不能听见。
　　江北言懒懒地坐在指定位置，手没动，似乎在等待周漾过去。显然，他没听到她后面那句话。
　　周漾抿了抿唇，张嘴想重复一遍，结果唇角动了动，终究没出声。
　　她走过去，拿起吹风机插电，“嗡嗡”的声音响起。
　　江北言头发短却浓密，光这么吹很难干，要用手拨一拨才快。
　　但周漾没抬手，江北言也不急，就这么慢慢地耗着。
　　程柔锳回来时恰好看到这一幕，她没多想。之前江北言总以哥哥自称，在程柔锳眼里，两人就是兄妹关系。
　　她温柔地喊了声：“我回来了。”
　　这一声让周漾心虚地慌了下，手忙脚乱地拔电，把吹风机放到旁边。
　　江北言倒是平静，摸了摸吹干的头发，似乎很满意。
　　“阿……阿姨，我帮你。”周漾有些结巴。
　　走得太急没看脚下，膝盖撞到茶几边缘，周漾也没感觉。
　　明明什么都没做，明明程柔锳也没多想，周漾却总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让她不自在。
　　“不用，你在这跟阿言聊会天。”程柔锳没要周漾帮忙。她觉得江北言最近太辛苦，有同龄人陪着说说话会比较放松。
　　周漾脚步顿住，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颊泛红。
　　周漾回头，看到江北言眼底的乌青，心一下软了。“好。”
　　两人各自坐在沙发一端，时不时搭一句话，都是关于江爷爷的话题，其余时间周漾在做习题。
　　临近期末，所有人高度紧张，周漾也不例外。
　　周漾做题时，江北言就静静地看着。
　　许是这氛围太融洽放松，江北言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个画面：他刚结束工作在沙发休息，旁边是还在加班的周漾，她回头可怜兮兮道：“我饿了。”
　　江北言站起身，“我去买。”这句话刚到嘴边，猛地清醒过来刚才的是幻想。
　　周漾看着忽然站起的江北言，愣了下：“怎么了？”
　　“没什么。”江北言垂眸，镇定自若地坐下：“脚麻。”
　　周漾目光移到江北言腿上，看了会才收起目光：“哦。”
　　厨房里传来饭菜的香味，程柔锳已经把饭做好。
　　原以为江父江母在医院江北言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会，结果刚吃没多久，江北言就接到电话。
　　铃声打破轻松的氛围，周漾看到江北言眉头皱起。
　　“我去接个电话。”江北言起身走到阳台外。
　　隔着玻璃门听不到对话内容，但从江北言的神情可以看出，这通电话并不愉快。
　　“阿姨，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医院。”江北言从阳台出来。
　　程柔锳愣了下：“是你爷爷……”
　　“不是。”江北言敛眸，捞起放在椅背的外套，语气微凉：“我爸妈临时有事。”
　　“这……”程柔锳都无语了，想说再大的事能有江爷爷重要？
　　何况这些天江北言的辛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做父母的的居然不心疼。
　　程柔锳看着桌前的菜，她特地炖了排骨汤给江北言补身子，可他才喝了一碗，饭菜也没怎么吃。
　　她开口：“让他们再等等，你先吃，一会阿姨帮你打车。”
　　“不用了。”江北言说，“我自己打车过去。”
　　程柔锳张嘴还要说什么，周漾忽然起身。
　　“我陪你等车。”周漾鼓起勇气。
　　她想，不管江北言拒绝与否，她都会下去。
　　江北言低头挂断再次打进来的电话，穿好外套。
　　他没出声，周漾就当是默认，跟在他身后。
　　江北言却停下来。
　　周漾已经酝酿好说辞，正准备开口。
　　江北言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无奈：“不穿外套？”
　　室内开了暖气，周漾上身穿了浅色羊毛打底衫，要是去到外面肯定冷。
　　程柔锳送来周漾的羽绒外套：“穿上。”
　　周漾用最快的速度穿上，换好鞋子：“走吧。”
　　江北言“嗯”了声，一同出门。
　　冬天的夜晚鲜少有人出门，暖黄色的路灯洒下，才让冷清的巷子多了些温度。
　　巷子外的大街比较好打车，两人便往大街上走。
　　周漾走在江北言身侧，同步他的速度。
　　“江北言，你害怕吗？”周漾仰头问江北言。
　　当初被通知父母出车祸，她赶往医院时一路在颤抖。她害怕，害怕到头脑空白几乎晕过去。
　　可她不能晕，万一父母醒来见不到她怎么办？
　　然而到了医院，她才知道，父母永远不会再醒来。
　　亲戚们七嘴八舌在吵葬礼该如何办，资产如何分配，最后才想起周漾的抚养问题，他们吵得更凶了。
　　周漾独自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拼命握拳，用指甲抵着手心，疼痛让她保持清醒。
　　当时她多无助多害怕呀，只希望有人能抱抱她。
　　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感受，周漾都会疼得喘不过气。
　　她不希望江北言有这样的感受。
　　路灯下周漾眸子微红的样子撞进江北言心底，泛起无尽涟漪。
　　围在江北言身边的女生数不胜数，有容貌出挑的、有性格开朗的、也有陈宜可那种学识和家世好的，江北言从未在意。
　　所有人都说他看起来肆意炙热如火，实则是冷漠如冰霜，对任何人都带着疏离。
　　偏偏周漾的出现，打破常规，让江北言忍不住想关注她，在意她。
　　一物降一物。
　　他大概是被降住了。
　　“不怕。”江北言敛眸，压下真实情绪。
　　周漾听到这话并不意外，也知道江北言在隐藏情绪。
　　她“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这个点好打车，没多久他们就拦到出租车。
　　“走了。”江北言摆手。
　　周漾点头，诸如“照顾好自己”、“有事随时联系”的话没有说出口。
　　有些时候，这种话很无力。
　　周漾深深一口气，冷冽的空气进入肺里，不知哪来的勇气，她叫了声：“江北言。”
　　江北言一手搭在开着的车门，回头看她。
　　周漾大步走过去，张开双臂抱住江北言，拍拍他的后背，说了句：“别害怕，我们都在。”
　　说完就迅速松开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周漾这会儿脸烫得不行，不敢看江北言。
　　气氛安静，直到司机探出头来问：“走不走？”
　　“快上车吧，我回去了。”周漾转身往巷子里跑。
　　江北言唇角勾起，上车。
　　司机从后视镜看过来，问完目的地后，自来熟地拉家常：“女朋友？”
　　“不是。”
　　“害，不用掩饰。叔叔是过来人，一看你们的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
　　“……”
　　“谈恋爱也没关系，但是不能影响学习，两个人互相扶持，努力考个好大学。等上了大学，有的是时间谈恋爱。”
　　司机的话头停不下来，到后面越来越离谱，江北言终于忍不住出声：“叔叔，我想静静。”
　　“行，叔叔给你放点舒缓的音乐。”司机止住话头。
　　舒缓的音乐确实能让人心情舒畅，可一曲未了，便被江北言的手机铃声打破。
　　江北言接起电话，越听，眉头越紧。
　　“叔叔，麻烦开快点。”


第30章 
　　江北言赶到医院时, 江爷爷刚结束抢救，所有人面色凝重。
　　“阿言。”江父出声，却又不敢直视儿子, 目光多少。
　　今晚他不断催促江北言，结果父亲情况忽然恶化，被送进抢救室。
　　抢救室的灯亮起时, 江父才有了恐慌感，真切地意识到他会失去父亲。
　　医生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时，江父绷着的神经断开，整个人苍老许多。就连江母, 也忍不住哽咽。
　　“进去看看爷爷吧。”江母语气柔和, 轻拍江北言的后背。
　　十几年来，江母鲜少用这种口气跟江北言说话。
　　病床旁的仪器还在工作, 发出有规律的声音，可屏幕里的线条起伏缓慢，宣誓着残忍的结果。
　　江北言每一步都很沉重, 走到床前。
　　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发不出声音。
　　许久, 他颤抖着喊：“爷爷……”
　　话音落下, 原本有起伏的心电图发出刺耳的声音，最终变成一条直线。
　　“爸！”江父承受不住，跪在地上。
　　江母也面容悲痛, 后背抵墙勉强站稳。
　　唯独江北言, 紧抿唇角后背绷直。除了那声“爷爷”, 再没出声。
　　＊
　　周漾是清晨知道江爷爷去世的消息。
　　陆国丰接到江父的电话, 将消息告诉程柔锳, 夫妻两人犹豫许久, 才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周漾。
　　周漾犹如五雷轰顶，定在原地不动。
　　“昨天夜里没的，阿言赶过去没见上最后一面，以后整个人像没了魂，整完没合眼。”陆国丰叹口气，有些心疼。
　　他们跟江爷爷相处时间长，关系好，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难过。
　　程柔锳眼角泛红：“明明前段时间还好好的，怎么就……”说着忍不住哽咽。
　　陆国丰将妻子搂在怀里，无声安慰着。
　　等程柔锳情绪稳定，陆国丰才对周漾说：“那边事太多，他们忙不过来，我和阿姨过去帮忙，你好好上课。”
　　毕竟周漾只是个小姑娘，胆子小，那种地方就不要去了。
　　而且这些事小孩帮不上忙，大人才会处理。
　　周漾紧紧抓着衣角，抬头坚定地看着陆国丰：“我想一起去，可以吗？”
　　一直以来她很懂事，很少主动提要求，更没有这么坚决过。
　　陆国丰愣了下，想劝说她，结果被程柔锳捏了下腰。
　　“好，阿姨帮你请假。”程柔锳道，并没问原因。
　　三人简单吃过早饭，打车过去。
　　这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敢来，有大半的人曾经受过江爷爷的资助，他们面容哀恸。
　　江父江母在打点，忙得脚不沾地。
　　周漾目光在人群中流动，寻找江北言的身影。
　　他一个人跪在正堂，后背笔直看不出颓废和悲痛。
　　周漾越过人群来到江北言身边。
　　她动静不小，江北言却恍若未闻，没抬头，甚至动都没动，始终看着灵柩。
　　周漾没出声，也看着前方。
　　看到上面的“江春希”三个字，周漾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嗒嗒往下落。
　　在某个夏日，她陪江爷爷在楼顶吹风，江爷爷躺在藤椅上说起自己的名字，这是他最先学会的三个字。
　　江爷爷的父母早亡，他不知道父母取这个名字的寓意。
　　周漾脱口而出：“他们当时一定很期待您的出生，就像期待期待春天。”
　　江爷爷笑笑：“还真是，爷爷我是春天出生的。”
　　“那您就是春天里的希望。”
　　说完两人都笑起来。
　　可如今，那个笑吟吟的老人不在了。
　　周漾哭出声，跪在一旁，哭声控制不住。
　　江北言侧身看，便看到泪眼婆娑的周漾。
　　周漾视线朦胧，依旧能看到江北言眼底的乌青和下巴青黑的胡茬，就知道他一夜没睡。
　　莫名的，她更加难过了。
　　周漾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其他人都被她吓到，明明老爷子只有一个孙子，怎么还有个女孩哭得这么厉害。
　　江父江母忙完手上的事，也看到周漾在哭，两人都愣住。
　　江母想过去把周漾拉走，被江父拉住，“算了。”
　　他不了解周漾对江爷爷的情感，只知道此刻有人在伤心。
　　江母瞪了江父一眼，虽然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丧礼结束后，一行人来到江爷爷家，望着他居住过的地方感怀一番。
　　又是将近半天的时间，家里才恢复清静。
　　江父江母下楼送人，周漾不放心江北言，在旁边陪着。
　　其实周漾情绪也很不稳定，看到茶几就会想起爷爷教她喝茶，看到收音机会想起他们在楼顶吹风的时光。这里的一切，都带着记忆，无形地入侵心理防线。
　　周漾强忍着，因为江北言比她更难过。
　　周漾起身去倒温水：“喝点水。”
　　这两天江北言几乎没吃东西，水也是。此刻他脸色苍白，嘴唇有些脱皮。
　　面前的人没动，周漾便又往前拿了点。
　　就这么僵持了会，江北言才终于伸出手，冰凉的手握住温热的水杯。那一刻，他感受到现实世界的温度，回过神来。
　　他没喝水，反复握着杯身。等到杯里的水冷了，周漾就重新给他倒热的。
　　周漾知道，这样代表江北言好多了，她在心里松口气。
　　江父江母回来，见她还在，江母神情疲倦道：“我们要好好休息。”
　　周漾放下水杯：“我先回去了，叔叔阿姨你们节哀顺变。”
　　江母敷衍地应了声，坐在江北言身旁。
　　“阿言，帮妈妈倒杯水。”
　　江北言嗤笑一声，端起桌上的水杯径直走进房间，将门反锁。
　　江母没料到儿子当着外人的面对她冷漠，面子挂不住，跟江父抱怨：“我快累死了，他却一点不关心我。”
　　“他也累了。”江父回答。
　　“能有多累？这两天忙上忙下的是我，他做什么了？再说，我是妈妈，儿子帮妈妈倒水怎么了，虐待他了吗？”江母越说越气。
　　周漾听不下去，快步下楼。
　　随即楼上传来江父江母的争吵声，周漾塞上耳机。
　　凌晨，陆嘉泽回到家。
　　原本他前两天就打算回来，但遇上重要的考试只能延误。之后他没买到票，打车的人听到要走五百多公里，纷纷拒绝。最后他找了好几个同学帮忙，才联系到一辆私家车，终于赶回来。
　　他进门时身上带着霜气，程柔锳立即帮他脱掉外套，周漾递上热牛奶。
　　陆国丰从厨房出来，压低声音道：“给你煮了面，趁热吃。”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程柔锳和陆国丰简单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阿言受了很大的打击，看着让人心疼。他从搬来就跟你玩，和你关系好，这几天你多陪陪他，让他散心。有什么需要的你告诉我，我和你爸会尽力去做。”程柔锳很认真地叮嘱陆嘉泽。
　　陆嘉泽自然知道这些，他赶回来也是为了江北言。他们之间，就像亲兄弟。
　　有陆嘉泽在，周漾也放心了。
　　说了会话后夫妇两人就去休息，周漾也准备进房间，被陆嘉泽叫住。
　　陆嘉泽低头发信息，边问道：“江北言状态怎么样？有没有吃东西？”
　　周漾摇头：“没怎么吃，人很憔悴。”
　　“嗯。”陆嘉泽不意外，“他一会下来吃。”
　　闻言周漾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真的？”
　　这两天谁都劝不动江北言，唯独吃了两块面包还是周漾硬塞给他的。结果陆嘉泽一条短信，就说动江北言了？
　　陆嘉泽点头，把信息界面给周漾看。
　　“我说我在吃宵夜，问他吃不吃，他没回。”
　　江北言确实没回，然后陆嘉泽就信息轰炸。
　　最后陆嘉泽说：“趁妹妹还没睡，让她煮点鸡蛋面，不吃算了。”
　　然后江北言回复了：“来。”
　　看着信息，周漾语无伦次：“我？宵夜，不吃，我煮？”
　　陆嘉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你哥我坐一天车快累死了，你忍心让我进厨房？”
　　周漾默了默，摇头。
　　而且程柔锳也睡着了，总不能再把她吵醒。
　　“我现在去。”周漾立即起身进厨房。
　　好在她会点厨艺，不至于手忙脚乱。
　　她先把面条煮好捞起，过冷水放进碗里。然后开始煎蛋，小心翼翼地把鸡蛋打进平底锅。
　　这时门外传来声响，然后陆嘉泽喊了句：“来了？”
　　没听到江北言的回应，但周漾知道，他来了。
　　锅里发出“滋滋”的声音，蛋香味开始弥漫。
　　简单的面条，周漾却严阵以待，深怕做得不好吃会影响江北言食欲。
　　等荷包蛋变得金灿灿，周漾往锅里倒适量开水，顿时变成奶白色的汤。
　　最后加上青菜，再把汤倒进盛面的碗里，鸡蛋面汤面就做好了。
　　周漾转身去拿青菜，忽然发现江北言站在厨房门口，她怔住。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的，是不是觉得她厨艺笨拙。
　　“让你洗手，愣在这干嘛？”陆嘉泽走过来问。
　　“洗手……这边。”周漾把装青菜的篮子拿走，让来位置给江北言洗手。
　　陆嘉泽看了眼锅里的汤，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好香。”
　　然后面露遗憾：“可惜我没吃到。”
　　周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下次做给你吃。”
　　洗完手的江北言瞥了陆嘉泽一眼，这一眼太复杂，看得陆嘉泽莫名其妙，只当他是情绪不稳定，也就没在意。
　　汤面做好，周漾端出去。
　　餐桌边的两个男生在聊天，确切的说是陆嘉泽一个人在说。
　　陆嘉泽“啧”了声，问江北言：“我给你发那么多信息你不回，一说周漾下厨你就秒回，你什么心思？”


第31章 
　　怕打扰大人睡觉, 三个人动作很轻，说话也压着声音。
　　陆嘉泽的音量不大，周漾刚好走到旁边, 所以听得真切。
　　端碗的手顿了下，汤差点洒出来，她快速地放到桌上。
　　“有点烫。”她说了句, 然后走去茶几旁的沙发，挑了最靠近的位置坐下。
　　在陆嘉泽意味不明的目光中，江北言回答：“刚醒。”
　　不是不回信息，只是刚好在最后一条信息时醒来, 所以马上回复。
　　陆嘉泽意味深长地“哦”了声, “吃吧，不是谁都能尝到她的手艺。”
　　江北言将那碗面全部吃完, 周漾很开心。
　　之后她过去收碗，被陆嘉泽拦住。
　　“我来。”陆嘉泽可舍不得一直让周漾干活。
　　陆嘉泽的手刚伸过去，被江北言一巴掌拍开：“我自己来。”
　　许是吃过东西补充能量, 这会儿声音精神些。
　　原本陆嘉泽觉得江北言受这么大的打击, 该让他休息, 所以主动帮忙洗碗, 结果被拒。
　　他双手环胸，不确定地问：“不需要帮忙？”
　　江北言拿起碗：“没脆弱到那种程度。”
　　陆嘉泽：“那顺便帮我的也洗了。”
　　江北言翻了个白眼。
　　等江北言进厨房，陆嘉泽对周漾说：“看样子缓过来了, 应该没事。”
　　“嗯。”周漾点头, 他肯吃东西已经很不错, 希望他不是在强撑。
　　后面几天江北言依旧请假没去学校, 曾文广和陈宜可来过, 不过江父江母在, 气氛尴尬，他们来过一次后就不敢来了。
　　但曾文广每天会来找周漾询问江北言的情况。
　　“我哥看着他，没事。而且他每天在我家吃饭，心情好很多。”
　　“那就好。”知道江北言没事，曾文广才放心。
　　“你多陪他说说话，他这人喜欢把什么都藏在心里，而且很多事他不会主动解释，容易让人误会。他要是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千万别当真。”曾文广跟江北言厮混久了，多少了解对方的脾气。
　　周漾听得认真，末了笑笑：“知道了。”
　　无论江北言愿意跟她多说话，说什么她都不会生气。
　　曾文广又说：“不过你不同，言哥肯定不会让你生气。”
　　江北言对周漾的特殊，大家都看在眼里。
　　周漾脸红了红。
　　说了会话，曾文广就被朋友叫走。
　　周漾拍了拍脸，等脸上的温度消下去，才继续往前走。
　　路过网吧那条巷口，周漾听到猫叫声，想起那只流浪猫。
　　这几天江北言没出门，这只猫肯定饿坏了。
　　周漾转身走近巷子，台球室的人又朝她吹口哨，她没理会，径直进小卖部买东西。
　　“喵喵。”周漾走到之前江北言喂猫的地方学猫叫。
　　声音落下，软绵绵的猫叫响起，流浪猫从角落钻出来。见到是周漾，它眼睛发光，冲到她脚下。
　　“喵喵。”猫在周漾脚下打转，时不时勾一下她的裤腿，像是在说：求投喂。
　　周漾蹲下，才刚伸手，小猫讨好似的蹭蹭她的手心。
　　柔软的触感令周漾笑了笑，低声说：“江北言最近没空不能来看你，所以我来了。”
　　明知道猫听不懂这些，她还是想说。
　　小猫“喵”了一声，去拱袋子。
　　周漾哭笑不得，拆开包装喂猫。
　　忽然眼前多了道阴影，周漾下意识抬头，发现是台球桌的人。
　　这人寸头，叼着烟一副老子最帅的表情。见周漾看过来，他立即挑眉：“妹妹，哥哥教你打台球。”
　　话音落下，台球桌边发出哄笑声，还有人吹口哨。
　　周漾敛眸没回应，低头继续喂猫。
　　“馒头，你行不行啊。”有人幸灾乐祸。
　　寸头觉得没面子，直接揪着周漾的书包，把她拉起来。“妹妹，哥哥在跟你说话呢。”
　　“放开我。”周漾用力挣扎。
　　她对这些人没好感，不想有任何交集。
　　寸头恼羞成怒：“啧，看着乖，没想到脾气这么暴。我也是暴脾气，今天你必须陪哥哥打台球，否则别想从这离开。”
　　起哄声越来越大，寸头为了找回自己的面子，说什么也不给周漾走。
　　周漾知道这些人不能惹，但这会再不反抗，可能会有危险。
　　她脱下书包砸向对方，转身就要跑，可还是被抓住了。
　　“馒头，你悠着点，这女的我认识，是江北言的人。小心江北言回头找你算账。”不知道谁大声说了句，起哄声立即停下。
　　这些人都忌惮江北言。
　　周漾面前的人却冷哼，说：“江北言现在自身难保，哪还管得了别人。”
　　“我听说他家快破产了，好多债主追上门，他爸妈连房子都卖了。”
　　“好像是这样，他爷爷就是被追债的人气死的。”
　　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便七嘴八舌讨论起江北言的家事。
　　而这些，都是周漾不知道的。
　　周漾愣住，不相信她听到的话。这段时间，江北言从未提过这些事，也没表现出来。
　　唯一奇怪的就是江父江母会搬过来住，当时周漾以为是他们不放心江北言，搬过来陪她的。
　　“江北言算什么，你陪哥玩，以后哥罩着你。”
　　他早就对周漾有意思，只是前几次有江北言在，他不敢明目张胆。现在知道江北言自顾不暇，他变得肆无忌惮。
　　周漾满脑子是江北言的事，没有理会寸头。
　　又有人大声说话：“馒头你小心点，我听说这女的专门克身边人，保不准江北言他爷爷就是被她克死的。你接近她，小心也倒霉。”
　　“啧，这么邪门，那我可得站远点。”
　　闻言，被叫做馒头的寸头男生下意识往后退：“真这么晦气？”
　　关于晦气的话题再次被提起，周漾气得浑身发抖。
　　脑子里很混沌，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生气。
　　不是的，她不晦气。江北言跟她说过，如果再被人污蔑，就要反抗。
　　沁着冷汗的手心被拽紧，周漾拼尽全力喊道：“不许你们污蔑我，也不许污蔑江北言。”
　　她握拳打出去，由于身高差距，这拳只能打在对方腹部。
　　男女力气悬殊，周漾原本力气不大，但这一下蕴含着她所有的情绪。
　　寸头原本笑嘻嘻的脸色僵住，随即闷哼一声，捂着小腹往后退，表情痛苦。
　　“靠，敢打老子！”寸头抬手要还击。
　　周漾知道自己躲不过，闭上眼睛承受。
　　身旁有道风刮过，寸头的巴掌没落下，反而人被踹飞。
　　台球桌那边发出杂乱的惊恐声，随即全都噤若寒蝉。
　　“我说过，不要动她。”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周漾睁开眼睛看到是江北言。
　　这段时间他瘦了很多，陷下去的双颊和冷冽的目光令他生出几份狠厉。
　　周漾从没见过江北言这么生气。
　　馒头从地上爬起，看着江北言，眼里满是不甘：“有这个扫把星在，你嘚瑟不了多久。”
　　江北言的拳头和馒头的话音一起落下，巷子里回荡着馒头的哀嚎。
　　接着馒头大吼：“都给我打，今天不把他打得跪地求饶，老子不用混了。”
　　开始有人顾忌江北言，后来蠢蠢欲动的人多起来，他们便开始往前冲。
　　周漾去拉江北言：“我们先回去吧。”
　　但太迟了，他们已经被围住，且已经动手。
　　江北言将周漾护在角落，背对着她。
　　他动作利落，每一下都像在发泄，毫不留情。
　　对方仗着自己人多势众也不留情，场面很混乱。
　　周漾又心疼又着急，眼看着江北言体力不支，咬咬牙大喊：“别动，我已经报警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声音中，没人听见。
　　有人红了眼，不知从哪捡起啤酒瓶朝江北言走去。
　　江北言被几个男生扯住，来不及躲避。
　　周漾的心像被撕碎，她大喊：“江北言！”
　　“干什么！都给我住手！”一声暴喝从巷子外传来。
　　拿酒瓶的人被吓得一顿，砸偏了方向。江北言也甩开一个人，飞快往后躲。
　　＊
　　从派出所出来，周漾的手心还在出汗，嘴唇也因为紧张而发涩。
　　是便利店老板报的警，他见过寸头闹事伤人，见情况不对便赶紧报警。
　　好在民警们来得及时，不然真的会出事。
　　一群人被带到这里教育，之后写了保证书才让走。
　　周漾没经历过这种事，紧张又害怕，全程拽着江北言的衣角。
　　只有在江北言身边，她才有安全感。
　　“没事。”江北言目光从周漾泛白的脸上扫过。
　　不知是为了让周漾放松，还是确实不在意，江北言开玩笑道：“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周漾抿唇，她才不要这种习以为常。
　　其他人从里面出来，经过两人身旁时看过来。有人目光挑衅，有人害怕躲避，还有八卦探究。
　　周漾不喜欢被人盯着看，不管对方目光是否友善。
　　江北言往旁边两步，挡住其他人的目光。
　　等人走完，他才慢悠悠下楼梯。
　　“我去喂猫。”周漾忽然解释。
　　因为江北言说过让她不要去那个巷子，可她又去了，所以想解释。
　　江北言顿住，接着转过身。
　　隔着几个阶梯，他变得和周漾一样高，目光与她平视。“嗯，替猫谢谢你。”
　　这时候周漾才看到他脸上有伤口，估计是被玻璃瓶划到的。
　　“不用谢。”周漾盯着那道伤口，问：“疼吗？”
　　伤口并不深，血也已经干了，应该不严重，但周漾却很难受。
　　如果不是她，江北言不会受伤。
　　也许真的是她连累江北言……
　　江北言扯了下嘴角：“不疼。”
　　修长的手落在周漾头顶，揉揉她的头发，像幼儿园老师表扬小朋友：“今天表现不错，看来有听话，有长进。”
　　周漾眸子泛红，声音哽咽：“或许他们说的对。”
　　刚说完，额头被江北言敲了下。
　　他凝眸板着脸说：“不管谁说这话，都要挨打。”
　　周漾捂着额头，眼泪嗒嗒往下落：“轻点。”假装是疼哭的。
　　她很快止住眼泪，吸了吸鼻子：“去药店买点药吧。”
　　他脸上的伤即便不疼，也要处理。
　　江北言“嗯”了声没反驳。
　　收到消息赶过来的陆嘉泽听到周漾的话，冷哼道：“那得快点买，迟了他的伤口该愈合了。”
　　“江北言你自己打架就算了，干嘛带上周漾，把她吓坏怎么办。”陆嘉泽对江北言一顿骂。
　　边骂边把周漾拉到自己身边，试图让周漾远离江北言。
　　周漾几次想开口解释，可惜插不进话。
　　“行了，先帮他买药。”又有道温柔的女生。
　　这时候周漾才发现陈宜可，她跟陆嘉泽一起过来的。
　　“我去你家找你，刚好遇见嘉泽学长，听说你出事就跟过来了。你放心，叔叔阿姨他们不知道这件事。”陈宜可自然地站到江北言身旁。
　　她的头发半扎在脑后，夹了个蝴蝶结。穿着浅色牛角扣大衣，浑身上下透着精致。
　　站在江北言身旁，毫不违和。
　　有风吹过，将周漾的头发吹乱。她低头整理，却觉得越理越乱，很是狼狈。
　　在陈宜可面前，她黯然失色。


第32章 
　　冬日的风簌簌地吹, 刮得脸疼。
　　周漾一直低着头看脚尖，不远看眼前般配的两人。
　　陆嘉泽以为周漾在自责，于是温声道：“别怕, 这事是江北言惹的，跟你没关系。咱们回家，哥给你煮热奶茶喝。”
　　说完瞥了江北言一眼, 像在怨他带坏小姑娘。
　　江北言想笑，但嘴角有淤青一动就疼，只能板着脸。
　　他没看旁边的陈宜可，径直走到周漾身旁：“回家。”
　　当江北言的脚尖出现在视线里时, 周漾眼眶发热。
　　狼狈就狼狈吧, 她什么样子江北言没见过。
　　她抬头跟上江北言的脚步。
　　陈宜可似乎不在意江北言的冷落，跟在后面。
　　江北言没进周漾家, 陈宜可跟她上楼。
　　周漾在玄关换鞋，听到江父江母热情的声音，他们很喜欢陈宜可。
　　她把鞋子放进鞋架, 把大门关上。
　　陆嘉泽煮了焦糖奶茶, 他手艺很好, 奶茶醇香浓厚。
　　周漾喝了几口, 寒意被驱散。
　　兄妹两人分坐在沙发上，陆嘉泽随手拿了本书翻看，完全没有询问周漾的意思。
　　周漾捧着杯子, 手指动了动, 主动把今天的事说出来。
　　“对不起, 我又惹祸了。”周漾很愧疚。
　　原本想一直扮演乖巧懂事的孩子, 让大家放心。结果不仅被学校请家长, 还去了派出所, 一点不让人省心。
　　陆嘉泽放下书，目光依旧温和：“不用说对不起。”
　　“我不是安慰你才这么说的，青春嘛，就要疯狂。只要不触碰底线，怎么都行。”
　　“不然以后回想，发现回忆里只有书本和学习，平淡无味，会很遗憾的。”
　　“不要在意别人的想法，生活是自己的。”
　　周漾睫毛微颤，类似的话江北言跟她说过，再次听到，依旧很有感触。
　　之前周漾想不明白，为什么桀骜的江北言会跟温和的陆嘉泽成为好朋友，现在知道了。
　　不是因为住得近，而是两人观念一致。
　　这瞬间，周漾想通了。
　　她扬起笑脸，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周漾一点就通，陆嘉泽很欣慰。
　　又说：“同理，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失败不可怕，可怕的是留遗憾。”
　　时间差不多，陆嘉泽起身：“我去做饭，你把奶茶喝完再去写作业。”
　　周漾一口气喝下一半，心里暖暖的。
　　“想吃什么？”
　　“都行。”
　　“行，既然喝了心灵鸡汤，那晚上就喝鸡汤吧。”
　　*
　　期末考最后一天，这天格外冷。寒风呼啸，像要把全世界冻住。
　　黎枳提前交卷，在考场外面等着。
　　等周漾出来，她不舍得把手从口袋拿出来，直接喊：“周漾，这边。”
　　周漾小跑过去，说话时嘴边有白气：“外面这么冷，怎么不慢点交卷。”
　　“不，考场更煎熬。”黎枳很抗拒。
　　纪思君也收拾好东西出来，手边拎着个礼品袋。
　　这段时间流行织围巾，纪思君一口气织了好几条，周漾和黎枳都有，她自己也围着。
　　黎枳往前凑，看了眼礼品袋：“哇，除了我和周漾，还有谁能让你亲手织围巾？”
　　纪思君红着脸，把袋子护在身后，没好气道：“明知故问。”
　　周漾猜出纪思君的心思：“你准备表白了？”
　　她知道纪思君有暗恋的人，好几次说要表白，临上场又退缩。
　　不过看样子，这次她是下定决定了。
　　“嗯。”纪思君郑重点头，“反正结果只有两个，早晚都要说出口。”
　　“加油。”周漾衷心祝福纪思君，“祝你成功。”
　　黎枳也没再开玩笑，“成功了记得请客。”
　　纪思君羞涩的笑：“他跟我同趟公车，我先走啦。”
　　“快去快去。”黎枳推了推纪思君。
　　望着纪思君的背影，黎枳感慨：“真好。”
　　她追过无数的恋爱剧，但再怎么甜，始终不真实。现在看到纪思君这样，她才感受到这种美好。
　　未必是因为爱情，更多的是年少的炽热。
　　“我记得你也买了线，怎么没见你的成品？”黎枳问道。
　　周漾愣了下，语气心虚：“还没织好。”
　　黎枳眯起眼睛笑得促狭：“好像是男生的颜色吧？要送给谁。”
　　周漾被看得脸上发热，局促地不知道怎么回答。
　　“忘了你是有哥哥的人。”黎枳想到陆嘉泽，自然而然的以为是送给他的。
　　八卦的目光一下暗了：“看来我想多了。”
　　周漾松口气，没有解释。
　　这段时间她会在睡前腾出时间织围巾，因为是新手，总是织了拆拆了织，感觉工程量挺大。
　　好在，在期末前织完，她才能专心考试。
　　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送给江北言。
　　想到江北言戴上她送的围巾，她的心跳忍不住加速。
　　黎枳搂过周漾的胳膊：“好冷，要不要去吃麻辣烫。”
　　周漾刚要应下，口袋的手机在震动。
　　“天台烧烤，江北言请客。”陆嘉泽发来的信息。
　　“不吃麻辣烫了。”周漾把手机放进口袋，手没再拿出来，实在太冷。
　　她说：“请你吃烧烤。”
　　陆嘉泽已经放寒假，他一直陪着江北言玩。
　　江父江母不敢刺激江北言，没让要求他回校，他想干什么就让干什么。
　　很多时候，只要陆嘉泽是去找江北言，周漾都会跟着。
　　她会安静地待在一旁，或做习题或看书，没有存在感，不会影响他们。
　　这几天江北言情绪似乎好转许多。
　　在顶楼烧烤或许是江北言想放松，无论如何周漾都会去。
　　有东西吃，又有伴，黎枳当然不拒绝。
　　黎枳第一次去周漾家，说什么也要买点东西过去。周漾拗不过，陪她去附近超市。
　　“要不要再买点饮料？虽然天气冷，但喝点冰凉的会很爽。”黎枳拉着周漾往饮料去走。
　　“我问问。”周漾低头要给陆嘉泽发信息。
　　忽然听到前面有熟悉的声音传来。
　　“饮料要吗？嗯，我买点过去。碗筷这些够吗？好，我看着买。”陈宜可站在货架前，正在打电话。
　　她边说边往购物车里放饮料，车里还有零食之类的，满满当当。
　　黎枳抱着橙汁，碰了下周漾的胳膊，小声说：“看不出来，陈宜可也会参加聚会。”
　　“不过高三压力大，趁期末好好放松也正常。”黎枳自问自答。
　　周漾收回目光，不想跟陈宜可碰面，于是往另一边走。
　　但陈宜可看到了她。
　　“周漾。”陈宜可喊道，推着购物车过来。身上的自信让她引人注目，不少人看过来。
　　周漾低着头，没有回应。
　　黎枳感到惊讶，小声问：“她在喊你吗？”
　　她并不知道周漾和陈宜可的交集，只知道女神般的人物接近，有点受宠若惊。
　　“你也来买饮料？”陈宜可已经走过来，看到周漾手边的橙汁。
　　这下没办法假装听不见，周漾“嗯”了声，不自在道：“好巧。”
　　余光看到陈宜可脖子上的手工围巾，原来她也赶潮流。
　　“好看吗？我自己织的。”
　　“好看。”
　　陈宜可笑起来有好看的酒窝，她说：“那我放心了，应该能送出手。”
　　她指了指购物车边的礼品袋：“我给阿言织了一条。”
　　闻言，周漾眼角跳动，半晌说不出话来。想礼貌笑笑，却发现嘴角僵硬扯不动。
　　想到自己织的围巾，周漾目光暗了暗，大概是送不出去了。
　　“哇，高三居然还有时间做这个，而且还能稳居第一，你太厉害了。”黎枳发出感慨。
　　陈宜可莞尔，大方接受夸赞。
　　“饮料你们别买了，我这有，该准备的我也都放进来了。”陈宜可从周漾手里拿过橙汁，放回货架。
　　周漾和黎枳同时怔住，随即不可置信。
　　难道陈宜可的聚会跟她们的是同一场？
　　黎枳顿时了然：“江北言喊你来的？”
　　陈宜可表情没有异样，点头：“嗯。”
　　后面陈宜可说了什么周漾不知道，她脑子嗡嗡的，难受的说不出话。
　　其实以两家的关系，江北言邀请陈宜可并不奇怪，可周漾忍不住多想。
　　那晚江父江母热情接待陈宜可的场景再次浮现，周漾的心往下坠。
　　是啊，他们才是一对。
　　周漾胡乱地将所有东西放回货架，拉着黎枳往外走。
　　“那我们先回去，你慢慢挑。”
　　黎枳不明所以，回头朝陈宜可喊：“帮我带瓶橙汁，谢谢。”
　　周漾脚步更快了，黎枳小跑才能追上。
　　一口气回到家，黎枳上气不接下气。
　　“你……你怎么了？有怪兽追你不成？”黎枳抵着墙，边拍胸口边问。
　　周漾拿钥匙的手顿了下，觉得刚才像落荒而逃。
　　她垂眸，找借口：“太冷，回来加衣服。”
　　黎枳接受这个理由，催促周漾快点开门。
　　陆嘉泽刚好下来，他穿着围裙，看起来像大厨。
　　“回来了？”看到旁边的黎枳，问：“你同学？”
　　“嗯嗯。”周漾介绍，“跨年那次见过。”
　　陆嘉泽随意点头，径直走入厨房拿调料。
　　客厅看不见陆嘉泽，却能听到他的声音：“刚煮好的奶茶，一人一份趁热喝。”
　　周漾应：“好。”先带黎枳回房间放下书包再出去。
　　这会儿陆嘉泽已经拿了调料上楼，隐约能听到他和江父江母打招呼的声音。
　　周漾洗了杯子，把奶茶倒出来，跟黎枳一人一杯。
　　热乎乎的奶茶下肚，身体也暖和起来。
　　黎枳朝周漾挤眼睛：“上次太暗没看清，原来你哥这么好看。”
　　周漾心不在焉地“嗯”了声，一直在留意门外。
　　算时间，陈宜可应该过来了。
　　“他有女朋友没？”
　　“没问过。”
　　“打探一下？”
　　周漾没应，她听到陈宜可上来，江母在打招呼。
　　周漾放下杯子出门去，刚好跟陈宜可打照面。
　　陈宜可拎着一大袋东西，没忘黎枳的橙汁，这些东西看着就重。
　　周漾有些愧疚，觉得当时应该留下帮忙拎东西。
　　“小可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快放那，让你叔叔搬。”江母热情地迎下来。
　　周漾喊了声：“阿姨。”但江母像没听见，拉着陈宜可的手。
　　见状，周漾敛眸退回门口。
　　江父很快下来，将那些东西搬上去。
　　黎枳探出脑袋八卦，啧啧两声：“看样子学校传闻是真的，江家和陈家会变亲家。”
　　关于江北言和陈宜可的传闻很多，百闻不如一见，黎枳开始相信那些传闻。
　　周漾闷闷道：“或许吧。”
　　至少江父江母很喜欢陈宜可，算是长辈的认可。
　　刚刚才暖和的掌心，这会儿又变得冰凉。
　　关门时，周漾听到江母朝楼顶喊：“阿言，小可来了，还买了好多东西，你下来接一接。”
　　门关上，隔绝外面的声音。
　　周漾看着桌上的空杯，心里和杯子一样，空空的。
　　“我去洗杯子。”她掩盖自己的情绪。
　　两个杯子洗了好一会儿，直到有人敲门，她才停下。
　　她听到黎枳已经应声去开门，没擦手就走出厨房。
　　“谁啊？”见门外的人没进来，她随口问了句。
　　“我。”江北言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周漾动作顿住，不由自主走过去，门外站着的确实是江北言。
　　他没陪陈宜可。
　　“差不多了，走吧。”
　　他在等她。


第33章 
　　傍晚的风小了, 但依旧冷。
　　周漾戴了顶焦糖色的毛线帽，帽檐遮住眉毛，露出一双大眼睛。
　　到天台就看到陈宜可在帮忙, 动作有条不紊，半点娇生惯养的架子都没有。
　　周漾低头看手套，再次觉得自己比不上人家。
　　她身后的江北言慢条斯理走到烤架旁, 并没多看陈宜可。
　　陆嘉泽扔了条围裙给江北言：“想吃就得动啊，别想让我一个人烤。”
　　说着，将眼前的鸡翅翻面。
　　陈宜可挑好酱料递给江北言，江北言随手接过放在旁边。
　　他先系上围裙, 又点了根烟。
　　昏黄的视线中, 身姿颀长的江北言懒散站着，脸旁烟雾缭绕, 眉尾向上挑，似乎变回曾经的张扬模样。
　　他本该这样的，恣意张扬。
　　周漾忘记移开视线, 就这么看着。
　　直到江北言灭了烟朝她抬下巴, 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直接。
　　她眨眼, 心虚地瞥向别处。
　　江北言：“过来。”
　　“吃哪个？”他指着旁边的食材问周漾。
　　东西很齐全, 什么都有，看样子准备的很仔细。
　　周漾看得满目琳琅，又怕江北言等太久, 于是随手指了玉米：“这个。”
　　江北言“嗯”一声, 拿起玉米放在烤架上。
　　“我也想吃玉米。”陈宜可开口, 期待地看着江北言。
　　江北言没应声, 又拿了几串肉。
　　似乎有些尴尬, 周漾碰了下江北言的胳膊提醒, 可对方视若无睹。
　　陈宜可也不恼，自己拿了玉米放在烤架上，“帮我看着，别糊了。”
　　“好。”周漾想也没想就答应。
　　陈宜可朝她笑笑：“谢谢。”
　　周漾眨眼：“没事。”
　　她忍不住多看陈宜可几眼，心里觉得她性格真好，换成别人早生气了。
　　在天黑之前，陆嘉泽找了些串灯连在周围，通上电，顶楼亮起来。
　　高考、学业、生活的压力在这时候减少，所有人感到放松。
　　周漾和黎枳负责将烤好的东西摆盘，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果汁。
　　“你喝酒还是果汁？”周漾看到桌上的啤酒，回头问。
　　“酒。”陆嘉泽以为在问他，抬头回应。发觉周漾的目光在江北言身上，不由失笑。
　　“问你呢，喝什么。”陆嘉泽拿着串从江北言身旁过去。他位置上的杯子已经倒好啤酒。
　　这算是妹妹了解他的喜好吧，陆嘉泽心理平衡了。
　　陈宜可洗手上来，听到问话，主动帮江北言回答：“他不常喝酒，倒果汁吧。”
　　熟稔自然的语气，仿佛十分了解江北言。
　　周漾垂眸去拿果汁。
　　她连江北言想喝什么都不知道。
　　“酒。”江北言的声音传过来。
　　周漾手一顿，跟陈宜可同时看过去。
　　江北言认真挽起袖子，露出一小节手臂，线条利落。
　　一排过的小灯颜色各异，照在他身上，五官深邃身影清冷。
　　自爷爷去世后，他身上变多了几分阴郁，在夜灯下更甚，与同龄人截然相反。
　　沉默的空档，陆嘉泽打开酒瓶：“我陪你喝，不醉不休。”
　　黎枳和周漾并排坐，两人在说悄悄话。
　　黎枳：“你说像你哥和江北言这种好看的人，喝醉酒会是什么样？”
　　周漾歪头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她没见过。
　　黎枳：“今晚就知道了。”她打算录视频。
　　周漾没应声，她不想他们喝醉。天气冷，容易感冒。
　　说是不醉不休，但两人并没有一直喝酒，偶尔碰杯也只是喝一小口。
　　这样的氛围让人放松，拉进彼此关系。
　　开始陈宜可过来说话，周漾感到拘谨，后来相谈甚欢。黎枳也凑过来，话题逐渐打开，什么都聊。
　　看三个女生聊得热火朝天，陆嘉泽笑笑，从口袋拿出烟，眼神询问江北言。
　　江北言仰头将半杯酒喝完，起身。
　　两个男生默契地走到下风处，火光亮起，江北言指尖多了烟。
　　“想好了？”陆嘉泽没点烟。
　　江北言抵着围墙，四面八方有冷意袭来，他却不觉得冷。
　　望出去的视野淹没在黑暗中，只有零星路灯亮起的位置才看得清。江北言在这生活许多年，对这里很熟悉。即便没有路灯，这里的楼房街道的位置他也很清楚。
　　像刻在脑中的画，清晰明了。
　　许久，他淡笑：“没得选。”
　　如果能掌控命运，他一定不会让爷爷离世。
　　三个字蕴含太多情绪，陆嘉泽听完没再说话，低头点烟。
　　烟丝烧尽时，所有情绪也结束。
　　江北言拢了拢衣服：“继续喝。”
　　“行。”陆嘉泽又提起那句话：“不醉不休。”
　　“嗯。”
　　这边三个女生聊完八卦，看到两个男生回来，不约而同相视一笑。
　　陆嘉泽感觉不对劲：“你们在笑什么？”
　　“没什么。”黎枳说，“一点小八卦。”
　　她们刚才谈的是江北言和陆嘉泽被人表白的事，江北言冷，大多时候直接让人望而却步。陆嘉泽好说话些，表白的人前赴后继，偶尔会闹出笑话。
　　她们笑的就是这个，当然不能让当事人知道。
　　“真的？”陆嘉泽将信将疑。
　　“女孩子间的聊天，信不信由你。”黎枳板着脸。
　　见状，陆嘉泽不再问什么。
　　趁气氛好，陈宜可拿出礼品袋。
　　周漾认得，里面是陈宜可织的围巾。
　　接下来的事可以预料到，她看到陈宜可把围巾送给江北言。
　　黎枳小声嘀咕：“我以为上次表白失败，她放弃了呢。”
　　周漾觉得手心发凉，把手放进口袋依旧冷，指尖像是去知觉似的。
　　半晌，她蜷起手指，掌心传来指甲的触感，才有知觉。
　　看样子，她织的围巾是送不出去了。
　　她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不想继续看。低头在桌面上扫视，看到开过的半瓶啤酒。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直接拿起来喝。
　　陌生的味道在口腔散开，周漾差点呛到，赶紧放下酒瓶。
　　她蹙眉，原来酒是这样的，有点苦有点辣，但过了会又有些甘。觉得难喝，却不排斥。
　　她尝试着又喝了一口，没有刚才那么难喝。
　　难怪大多数人喜欢喝酒，她想继续喝。
　　“干嘛呢。”陆嘉泽发现周漾的动作，二话不说夺过酒瓶。
　　陆嘉泽板着脸，难得语气不温和，“小孩子不能喝酒。”
　　周漾愣了下，心虚地嘟囔：“我尝尝。”
　　“尝尝也不行。”陆嘉泽把酒放到离周漾最远的位置。
　　恰好就是江北言那。
　　江北言侧目瞥陆嘉泽，什么也没问就知道怎么回事。
　　“不喜欢，自己留着戴。”江北言把陈宜可的袋子拿开。
　　“我自己有，我……”
　　“那就换个人送。”江北言忽然不耐烦，干脆走开。
　　陈宜可被晾在原地，饶是脾气再好，这会儿也受不了了。
　　她眸子通红，大声道：“江北言，你好过分。”说完拎着东西跑下楼。
　　黎枳见情况不对，跟周漾说了句：“我去看看。”便追了下去。
　　仿佛是瞬间发生的事，周漾嘴巴微张，还在惊讶中。
　　江北言已经走过来，他身上的烟味还没完全消散，夹杂着酒气，被风一同吹过来。
　　分不清是酒精作祟还是什么，周漾的脸开始发热。
　　“喝酒了？”江北言凝眸问道。
　　“没……喝了。”周漾没法撒谎，在他面前她的伪装无处遁形。
　　江北言“啧”了声：“不乖。”
　　周漾仰头，最先入目的是江北言的喉结，然后是利落的下巴，最后陷近他似笑非笑的双眸。
　　都说喝酒壮胆，然而在对上江北言的目光时，她胆子没了。
　　原想理直气壮地反驳，结果音量都自动下降：“我没有。”
　　红晕从她的颈间爬上来，一点点侵占她双颊。白嫩的皮肤泛着红，加上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一脸无辜。
　　莫名的，江北言心头软了下。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
　　“我没笑。”他否认。
　　周漾咬唇，“哼”了声：“有人送你礼物，为什么不收。”
　　江北言：“给我送礼物的人多了去，都收吗？”
　　“都不收吗？”周漾避开江北言的目光。
　　心跳加速，在等答复。
　　或许，她的东西有送出去的机会。
　　像等了一个世纪，江北言才回答：“都不收。”
　　“哦。”周漾肩膀塌下去，不知该高兴还是失落。
　　别人的礼物都送不出去，同样的，她也不会成功。
　　江北言：“难道你也想送？”
　　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桌上的果汁空瓶被吹落在地。
　　“扑通”一声，像周漾漏了一拍的心跳声。
　　“我……我没有。”
　　“嗯。”江北言扶着空酒瓶，语气不咸不淡，“那就好。”
　　周漾弯腰去捡空瓶子，起身时碰到串灯，帽子被勾下来。
　　冷风顿时席卷而来，她的耳朵有些疼。
　　所有的声音变得更清晰，包括江北言的话。
　　她听到江北言说：“你可别学她们喜欢上哥哥。”
　　冷风沁入心脾，每一下呼吸都感到心脏疼。
　　周漾努力压下眼泪，却控制不住鼻子发酸。
　　她放好瓶子，仰头看着江北言。
　　嘴角扯出一抹笑，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听话。
　　许久，她才应：“好，哥哥。”


第34章 
　　周漾喝了半瓶啤酒, 夜间的冷风肆意吹起，凉意渗进骨子里。
　　到了夜里她忽然烧起来，意识迷糊不清。
　　她大病一场, 一周后才好转。
　　这一周，黎枳和纪思君经常来看她，甚至陈宜可也有来, 唯独江北言没出现。
　　周漾缓缓闭上眼睛，不让自己去想他。
　　她连表白的机会都没有，要是看到江北言，她会难过地哭出来。
　　到时, 狼狈的模样又让江北言看到。
　　程柔锳休假在家陪周漾, 换着花样炖温补的汤让她喝下。
　　生病这些天，周漾非但没瘦, 反而胖了两斤。
　　等周漾彻底痊愈，程柔锳才允许周漾出门。出门前，还查看周漾穿得是否严实。
　　“外面风大, 你们尽量在室内玩。要是感觉不舒服, 给你哥打电话, 让他去接你。”程柔锳千叮咛万嘱咐。
　　周漾感到暖心, 乖巧道：“嗯嗯，您放心。”
　　出了门，周漾下意识抬头看楼上。
　　前几天烧得迷迷糊糊时, 楼上很热闹, 这会儿却很安静。
　　或许是一家人出去了。
　　周漾收回目光, 低头给黎枳发信息说自己出门了。
　　楼下小卖部老板娘在跟人聊天, 见到周漾, 笑着跟她打招呼：“周漾, 身体好点没？”
　　“已经好了。”周漾回答。
　　老板娘走过来，打量周漾的气色后才说：“确实好了，前几天看你阿姨担心坏了，现在她该放心了。”
　　“嗯，多亏阿姨的照顾。”周漾知道程柔锳的付出，心里很感激。
　　“说起来你程阿姨真的很好，你跟她没血缘关系，她却能把你当亲生女儿照顾。可阿言他们家呢，明明是一家人，却像仇人似的。前天他们搬走时还大吵一架，说什么要断绝父子关系，真是造孽。”
　　老板娘习惯跟人聊家长里短，并没有留意周漾的表情，断断续续说着江北言一家搬走的事。
　　周漾脑子里“嗡”一下，像有东西炸开，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她扶住旁边的冰箱，才勉强站稳。
　　后面老板娘说了什么她完全不知道，脑子里只重复那句“前天他们搬走”的话。
　　“搬走？”周漾恍惚开口，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搬到哪里？”
　　“不太清楚。”老板娘摇头。
　　刚好有人来买东西，听到这话，凑过来说：“他家破产了，听说要回娘家躲债。”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要出国？”
　　“破产了哪来的钱出国。”
　　“他们娘家不也没钱，跑过去有什么用。”
　　“啧，离婚啊。妈妈带着儿子回娘家，债主自然不会找他们。”
　　几个人七嘴八舌说着自己听到的消息，总而言之没人知道江家到底搬去哪。
　　“江老爷子要是知道儿子现在的情况该多伤心，哎……”
　　周漾再也听不下去，转身踉跄跑进楼道，一口气跑上六楼。
　　江爷爷还在时，他家大门永远虚开着，他走后江北言保持着这样的习惯。也因为这样，周漾才能时常听到楼上的动静。
　　可此时此刻，这里大门紧闭，房子里寂静无声。
　　周漾在门外站了许久，然后走到门前敲了敲。
　　她还心存侥幸，希望有人开门。
　　可现实是里面依旧没声音，江北言不在。
　　“谁啊。”楼下传来程柔锳的声音。
　　她应该是听到敲门声，出来查看。
　　周漾停下动作，抿唇没有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程柔锳回去的声音。
　　她的手又抬起来，还想继续敲，却又停下。
　　江北言确实搬走了，这是陆嘉泽给出的肯定答复。
　　“当时你生病就没跟你说。”
　　“我也不知道丽嘉他会搬去哪，他说等安顿下来会联系我们。”
　　听到这些话时，周漾在吃药。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没有喝水，生生将药咽下。
　　苦味让她忍不住蹙眉，但很快她就控制好表情。
　　她很平静地应了声：“哦。”
　　其他的话，说再多也无用。
　　在江北言眼里，她是无关紧要的，所以从未跟他说过搬家的事。
　　周漾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这个理由，她不停地做习题，学习、复习，让自己忙碌地没时间想其他事情。
　　高三考试结束那天，周漾遇到陈宜可。
　　陈宜可神色愉悦，看样子考得不错。
　　见到周漾，她跑过来打招呼，交谈几句后忽然问周漾：“江北言有跟你联系吗？”
　　周漾眸子紧缩，敛眸：“没有。”
　　她以为江北言会跟陈宜可联系，但没有，陈宜可后来才知道他搬走的事。
　　陈宜可遗憾地叹口气：“连你也没联系吗？”
　　周漾抿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因为她是陆嘉泽的妹妹，所以陈宜可觉得江北言会联系她。
　　事实上江北言说会再联系陆嘉泽，可他没有。
　　陆嘉泽找遍所有可以联系的方式，试图联系上江北言，音讯全无，江北言就像人间蒸发，没人知道他的情况。
　　两个女生相视无言，又觉得有千言万语，都是关于江北言的。
　　知道有人在喊陈宜可的名字，两人才分开。
　　高考结束，学校冷清许多。
　　黎枳趴在窗口，看回来拍照留念的考生，感慨：“时间真快，转眼又到分别的季节。”
　　纪思君支着下巴：“是啊，听说毕业晚会时好多人哭了，舍不得离开。”
　　黎枳：“也有人没去参加，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有些分离，是悄无声息的。除了当事人会刻骨铭心，其他人只是风轻云淡。”
　　“越是悄无声息，越让人难受。”
　　两个女生互相感慨着，随即看向周漾。
　　见周漾还在做习题，两人咂舌。再看周漾做的是高二的习题，两人不淡定了。
　　“周漾，你是魔鬼吗？我们下学期才升高二！”
　　*
　　升高二后，周漾从年级前十变成年级第一，并且每次都跟第二名断层，让人鞭长莫及。
　　所有人都觉得她是神话，她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之前明里暗里欺负和冷落她的人，全都换上亲近友好的态度，想跟她成为朋友。
　　但周漾依旧只认黎枳和纪思君。
　　许是受到周漾的影响，黎枳和纪思君也开始认真学习，进步很大。
　　纪思君表白失败，大哭一场后释然。
　　到了高三，她们也体会到那种紧迫感，更是没心思想别的，除了学习还是学习。偶尔，会去拍照放松。
　　程柔锳放下工作在家照顾周漾，让周漾尽管学习，不用有后顾之忧。
　　高考结束那天，周漾和黎枳纪思君抱在一起，三人哭了一场。
　　她们约定，以后不管去哪上学，都要经常见面。
　　暑假里，纪思君的账号忽然火起来，她发长文感谢周漾和黎枳。黎枳让周漾也开账号，收获不少粉丝。
　　录取通知到家那天，周漾让程柔锳帮她拆，她考上了心仪的学校。
　　黎枳和纪思君成绩也不错，跟周漾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
　　开学，陆家所有人送周漾去学校。程柔锳特地准备了礼物送给同宿舍的女孩们，让她们和睦相处。
　　临走时程柔锳悄悄给周漾塞了张卡：“这是阿姨这些年存的私房钱，你拿着，不要委屈自己，想买什么就买，钱不够再跟阿姨说。”
　　周漾泪眼模糊，不愿意收。她原本打算用父母留下的钱交学费，结果陆国丰直接替她交了钱，并且表示每个月会给她生活费。这些已经让周漾受宠若惊，现在程柔锳又给钱，她实在不能收。
　　“阿姨，你们给我的已经够了，我不能再要。”周漾把程柔锳的手推回去。
　　这些是程柔锳夫妇的血汗钱，他们还有债要还。
　　程柔锳却拉下脸，不高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你不收就是把我当外人。”
　　“我没有……”
　　“收下。”程柔锳把卡塞进周漾掌心。
　　周漾哭着抱住程柔锳：“谢谢您，谢谢叔叔，还有嘉泽哥。”
　　程柔锳拍拍周漾的后背，怪嗔：“一家人说什么谢。”
　　等程柔锳他们回去，周漾在寝室又忍不住哭。
　　舍友都很暖心，过来安慰。大学四年，她们相处地很好。
　　大学生活变得精彩，周漾开始加入社团融入团体。摄影社团的学姐人很好，还帮周漾介绍兼职工作。慢慢的，周漾拍摄的作品有了自己的体系。
　　不仅仅周漾的大学精彩，黎枳和纪思君也一样，纪思君相对忙碌，但依旧会磨合时间见面。
　　毕业后黎枳和纪思君都因工作缘故，去了另一个城市。
　　周漾选择留下，社团的学姐开了摄影工作室，邀请她当摄影师。虽然刚开始资金不足工资低，但周漾接受。
　　刚开始两年确实困难，工作室成员换了几批，只有周漾还在。
　　后来周漾的个人风格越来越受欢迎，工作室规模越来越大，开始跟一些杂志和媒体合作。
　　周漾在圈内名气越来越大，有时候能接触到二线艺人。
　　学姐也会带周漾参加酒会，不过周漾对此没兴趣，学姐也就不带她去了。
　　这天，学姐喊住要下班的周漾：“我男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晚上一起吃个饭呗。”
　　周漾解下工牌：“我不想当电灯泡。”
　　“不会。”学姐眨眨眼，“还有其他人，你们认识认识。”
　　周漾就知道了，学姐又想替她介绍男朋友。
　　她刚要拒绝，学姐直接堵住她的话：“这个男生真的很优秀，有学历有颜值有性格，要是你不合适，就当陪我吃饭呗。你要是不去，下次有客户想给你介绍对象时，别让我帮你解围。”
　　周漾按了下太阳穴，觉得头疼。
　　学姐却当她在默认，飞快拿起车钥匙：“走，直接坐我的车，咱们直达餐厅。”
　　作者有话说：
　　校园部分结束啦


第35章 
　　学姐姚清夏一顿操作, 周漾想逃都逃不了，只能上车。
　　“学姐，你知道的, 我目前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周漾系上安全带后，将挽着的头发放下。
　　“我也不是非要你交男朋友，就想多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你看你平时, 除了工作，没有任何消遣。”姚清夏余光看到周漾的侧脸。
　　饶是几乎天天见，姚清夏依旧能被周漾的各种角度惊艳到。
　　她刚见周漾那会儿，觉得这个小学妹单纯乖巧, 让人想护着。
　　她也确实这么做, 带周漾入社团，教她管理社团, 知道她需要钱就帮忙介绍兼职。
　　慢慢的，周漾脱去校园的稚气，有了些干练的气质, 变得成熟美。
　　姚清夏作为一个女生, 也被周漾的颜值倾倒。
　　追周漾的人数不胜数, 但都被她直接拒绝, 这让姚清夏不解。
　　后来她猜测，周漾可能想先赚钱再考虑感情问题，她便让周漾到工作室帮忙。
　　现在工作室稳定, 周漾也在摄影圈有了名气, 应该考虑谈恋爱了吧？
　　于是, 姚清夏开始甄选优秀男生, 每每找借口带周漾一起去。但没几次, 就被周漾识破, 也就不了了之。
　　姚清夏收回视线，继续道：“没事时跟朋友约个饭，放松一下也好。”
　　她就是觉得周漾总一个人，怪冷清的。
　　“自己吃饭更放松。”周漾笑笑。
　　知道姚清夏是为自己好，周漾靠过去挽住姚清夏的胳膊，甜甜道：“谢谢学姐。”
　　姚清夏很吃这套，嘴角挂着笑，语气却故意凶巴巴的：“坐好，我要开车了。”
　　周漾才松手，熟练地点开音乐：“我眯一会。”
　　这几天赶进度，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累得不行。
　　“睡吧。”
　　周漾闭眼睛休息。
　　晚高峰时段，原本半小时的车程变成一个半小时，周漾倒是睡了个够。
　　姚清夏和男朋友高中时就在一起，大学后两人开始异国恋。距离并没将两人分开，反而让他们更懂得珍惜自己。
　　毕业后姚清夏没要求男友回国，也没放弃自己的工作去国外，两人都尊重对方的选择。
　　直到今年，男友打算回国发展。
　　姚清夏因为工作没去接机，不过她男朋友不在意，反正两人以后在一起的时间有的是，不在乎这一回。
　　“我口红颜色好看吧？”停好车，姚清夏就把周漾当镜子，询问自己的妆容穿搭。
　　“好看极了。”周漾笑着解开安全带，边下车边说：“你哪天不好看？”
　　姚清夏被夸得心花怒放，再次对着镜子整理头发，才下车。
　　时值深秋，两人都穿着大衣。姚清夏的颜色搭配大胆亮眼，周漾颜色偏浅，看起来简单。
　　但姚清夏觉得，有周漾那张脸和身材，批麻袋都好看，所以不用在意穿搭。
　　只是今天情况特殊，姚清夏拉住周漾，从包里拿出口红：“刚买的还没用过，你试试色。”
　　周漾觉得不用：“太麻烦。”
　　“麻烦什么呀。”姚清夏打开包装，直接上手给周漾涂。
　　周漾唇色本就好看，浅涂一层便很好看。
　　姚清夏欣赏自己的杰作，满意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女明星呢。”
　　“夸张。”周漾哭笑不得，好在已经习惯姚清夏的夸张手法，没觉得不自在。
　　随即两人往餐厅走。
　　两个国外待久的人对西餐已经吃腻，今晚吃的是中餐。
　　推开包间的门，周漾看到两个英俊的男人。她见过姚清夏男朋友的照片，朝左边的人点点头。
　　右边的男人主动起身，对姚清夏笑道：“正说你呢，再不来我们要睡着了。”
　　姚清夏挽着周漾的手往里面走，边走边说：“塞车塞车。”
　　然后跟周漾介绍两个人：“这是我男朋友苏程昱，你见过照片的。旁边这位是我们的高中同学，司南。”
　　随即介绍周漾：“这位是我们公司的得力干将，业内女明星，最漂亮的摄影师，周漾。”
　　姚清夏把周漾一通夸，周漾不好意思地摆手：“别听她的。”
　　“怎么？我说错了？”姚清夏反问。
　　周漾噎住，要是平时也就算了，但在两个不熟悉的人面前，她不习惯这种夸赞。
　　“我觉得她的评价挺中肯的。”司南笑着加入话题。
　　从周漾进门开始，司南就在打量她。
　　他见过各色各样的美女，早已司空见惯。可见到周漾时，他被惊艳到。分不清是见色起意还是一见钟情，反正心动了。
　　“我叫司南。”司南自然而然的和周漾搭话。
　　“周漾。”周漾点头，目光从司南脸上扫过时，有一瞬的停顿，很快反应过来收回视线。
　　司南的眉眼让她想起一个人——江北言。
　　可她跟江北言太多年没见，残留在记忆里的是江北言十八岁的模样，这么多年他应该发生了改变。
　　周漾压下心中的想法，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司南捕捉到周漾的停顿，以为周漾对他有好感，忍不住嘴角上扬，他对自己的外在条件还是很自信的。
　　他忍不住多看周漾几眼。
　　周漾不喜欢被人盯着，只好坐下假装看菜单。
　　“我们提前点了几样菜，你们再看看还需要加什么。”司南跟着坐在周漾对面。
　　姚清夏在周漾身旁坐下：“点些清淡的吧，这两天口腔溃疡。”
　　周漾“嗯”了声，开始留意清淡的菜。至于她自己，没什么要求。
　　她看了会儿，忽然听到姚清夏没好气的声音。
　　“司南你干嘛老盯着周漾看，很不礼貌诶。”
　　话音落下，周漾才感觉到那道让人不自在的目光消失，她松了口气。
　　司南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面露尴尬。干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周漾很眼熟。”
　　惊艳过后，司南便有种熟悉感，总觉得在哪见过周漾，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姚清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本觉得司南不错，才给周漾介绍的。哪知道这人不争气，像个色批。
　　姚清夏顿时后悔，不该让周漾过来受委屈。
　　她没好气道：“老掉牙的搭讪借口，是不是还想说周漾像你未来女朋友？司南，你在国外待几年，品性待坏了吧。”
　　“当然不是！”司南赶紧解释，“我是真的觉得她眼熟……诶，算了，是我不对。”
　　姚清夏“哼”了声，更加气了。
　　苏程昱低声哄姚清夏，同时保证司南的为人。
　　“你们男人当然互相包庇了。”
　　眼看着气氛不对，周漾把菜单放到姚清夏面前，问她：“这两个汤点哪个好？”
　　姚清夏这才消气：“这个。”然后愧疚地看着周漾。
　　周漾打圆场：“或许他见过我以前的照片，也或许是我和他某个朋友长得相似。”
　　这倒是真的，纪思君在账号上发过她的照片，或许司南上网时无意间见过。
　　而且，她刚才也觉得司南眉眼像江北言，说不准她也像司南思念的人。
　　这么想着，她对司南刚才的举动就没那么厌恶了。不过，不会有下一次。
　　毕竟是自己朋友，要留点面子，姚清夏就没再说什么。
　　话题很快岔开，苏程昱开始说国外遇到的趣事，姚清夏才慢慢露出笑脸。
　　司南时不时跟周漾搭话，周漾大多是点头，或者应声“嗯”，热情不多。
　　菜陆陆续续上来，司南才停下来。
　　“不对，我点的这道菜是不加辣，怎么有辣椒？”姚清夏看着眼前的菜问道。
　　随即转头问周漾：“是吧。”
　　这道菜是周漾帮忙点的，周漾点头：“对，特地标注了不加辣。”
　　周漾拿过点菜单，上面确实有记录。
　　“可能上错了，叫服务员换吧。”周漾起身要去叫人。
　　“算了，也不是太辣应该没事，而且还有别的菜。”司南却觉得没必要，“换菜麻烦，而且还要等。”
　　周漾看向姚清夏，毕竟是姚清夏要吃的，看她什么态度。
　　姚清夏撇嘴，显然想换。但想到确实麻烦，就说：“算了吧。”
　　“我去叫人。”周漾直接走出包间。
　　刚好有服务员经过，她叫住对方说明情况。
　　“女士，现在是用餐高峰期，重新做的话厨师忙不过来。而且这道菜微辣味道更好，要不你们试试？”服务员不太情愿换菜。
　　周漾蹙眉，沉声道：“是你们上错菜，重新做是应该的，为什么错误要我们承担？”
　　服务员没想到周漾态度这么坚决，愣了下，继续不情愿道：“重做要等半小时，你愿意等吗？”
　　“等。”
　　服务员哑口无言，半晌才说：“行，您慢慢等。”说完快步离开。
　　“友情提醒，你这样很可能吃到加料的菜。”司南不知何时站在门边。
　　他以为周漾属于好说话的软性子，没想到该强硬的时候很强硬。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要么不好意思提，要么不想麻烦，服务员几句话他们就会将就要下那份菜。
　　周漾不同，她不会退缩。
　　周漾愣了下，没想到这个后果。
　　见她发愣，司南觉得更有趣了：“这家店后厨是透明且有监控外放，厨师一举一动都让人看着，不会加料。”
　　周漾松了口气。
　　司南上前，跟周漾并肩站着。周漾头顶到他下颚的位置，这个身高差很般配。
　　下一秒，周漾拉开距离走开。
　　“诶，你去哪？”司南以为周漾气得要回去，赶紧追上去。
　　周漾太阳穴跳了两下，觉得司南比她遇到的难缠客户还烦。
　　“洗手间。”
　　“……”
　　司南急刹车，脸上表情复杂。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等你回来。”
　　周漾回头加快脚步离开。
　　她刚进洗手间，旁边的男士洗手间出来一个清冷的男人。
　　司南远远看见，抬手打招呼：“老江？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江北言抬眸看过来，声线平淡：“刚下飞机。”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包厢外的灯昏黄, 光从顶部投下，阴影容易让人的五官减分。
　　但江北言不同，许是他高, 许是他五官太完美，阴影只让他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更加瞩目。
　　家里的优渥条件让司南从小到大很自信, 极少有佩服的人，江北言算一个。
　　他从没见过这么拼的人。
　　司南收回思绪：“巧，我也刚回国，和朋友在这吃饭。”
　　“嗯。”江北言颔首, 依旧没有过多言语。
　　司南已经习惯, 大学期间江北言给人的感觉是好脾气好相处的，都觉得自己是他好朋友。
　　但司南知道, 江北言并不这样。
　　接触后，司南才发现江北言其实很孤僻，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 只是很少人察觉。
　　倒不是江北言看不起人或者冷漠, 而是他性格原本就这样。
　　“什么时候一起吃饭。”司南说。
　　江北言慢条斯理地擦干手上水渍, 再放下袖子。
　　一套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 透着独特的清冷矜贵。
　　沉稳，从容不迫，是司南此刻对江北言的感觉。
　　心中忍不住庆幸, 好在江北言不会在国内发展, 否则他依旧会像国外那样, 被抢走风头。
　　甚至, 自己喜欢的姑娘, 都会被江北言勾走。
　　江北言掀起眸子, 思考几秒道：“看你时间。”
　　“什么时候回国外？”
　　江北言动作顿了下：“目前没这个打算。”
　　他一说完，司南就愣住了，震惊地瞪大眼睛：“你……你打算回国发展了？”
　　刚才还在庆幸，这会儿犹如五雷轰顶。
　　“你不是快成合伙人了？”司南记得江北言在那家金融公司一路过关斩将，才五年就即将成为合伙人。
　　那家公司即便放在全球，也是顶尖的，多少人挤破脑袋进不去。即便进去了，里面全是顶尖精英，竞争压力大，晋升的路也很难走。
　　像江北言这样的年纪，能坐在那个位置，很不简单。这也是司南佩服江北言的一点。
　　江北言在挽袖口，没回答司南的问题。
　　司南自觉越线，没再问下去。
　　“程昱还在等我，下次聊。”司南没再浪费江北言时间。
　　“好。”江北言应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周漾从洗手间出来，见司南居然在外面等着，愣了下，挪开视线。
　　恰好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心里“咯噔”一下，莫名觉得熟悉。
　　可等她想仔细看清楚时，那道身影已经推门进入包厢。
　　周漾掐了下手心，觉得自己最近累坏了，才会一会觉得司南眉眼和江北言相似，一会又觉得见到了江北言。
　　他悄无声息离开，八年来没联系任何人，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司南原本没想等周漾，毕竟两人刚认识，他候在外面像轻浮的浪荡子，会给周漾留下坏印象。
　　于是他找了理由：“给他们留二人世界的空间。”
　　姚清夏和苏程昱半年没见，自然腻歪。
　　周漾点头表示了解，心不在焉地回包间。
　　姚清夏已经喝了点酒，双颊泛红。
　　见周漾回来，她扑过来，搂住周漾的脖子，笑眯眯地说：“周漾是我的小福星。”
　　忽如其来的力道让周漾趔趄，好在旁边的司南几时扶住她，她才站稳。
　　周漾递过去一个感谢的眼神：“谢谢。”
　　司南勾唇：“不客气。”自认为在周漾心中的好感度上升不少。
　　周漾扶着姚清夏坐下，提醒她不要喝太多。
　　但姚清夏太高兴，因为苏程昱要留在国内发展，并且打算将结婚的事提上日程。
　　周漾听了，由衷替姚清夏感到高兴。六年异国恋有多辛苦，她能理解。
　　同时也羡慕这两人，他们坚定的爱情打败了时间和距离。
　　“还好有你陪我拼事业，不然我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下来。”姚清夏目光微红。
　　工作室成立至今，员工换了好几批，只有周漾一直在。
　　也是周漾认真对待工作和生活的态度，让姚清夏坚持下来。
　　苏程昱忽然把酒递过来，对周漾说：“我替清夏谢谢你。”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周漾：“……”
　　她不好拒绝，接过另一杯酒：“我要谢谢她才对。”
　　如果没有姚清夏，她可能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是姚清夏带她成长，让她成为独立的人。
　　这会儿还没吃东西，一杯酒下肚，空空的胃里顿时火辣辣的，周漾呼出的气都带着酒味。
　　司南见状，开口提醒大家开动。
　　周漾吃了些东西，才把刚才的酒意压下去。
　　没想到姚清夏喝酒喝上瘾了，劝着周漾一起喝。
　　周漾其实心里有些烦闷，没拒绝，喝了不少。
　　一顿饭吃完，两个女生都带着醉意。
　　周漾还算清醒，能站稳，而姚清夏不行，只能靠苏程昱扶着。
　　“你送她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周漾对苏程昱说。
　　苏程昱拿出自己的车钥匙，扔给司南：“你送周漾回去。”
　　他有心撮合两人。
　　但周漾拒绝：“太麻烦了，打车方便，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既然对司南没意思，就不能给出错误的讯息让他误会。而且，居住地址这种隐私，她不想让才刚认识的人知道。
　　司南没想这么多，拍胸脯道：“没事，我没喝酒，不累，就算开一个通宵也没事。”
　　周漾：“……”
　　深秋的风大且冷，过往行人步伐匆忙。
　　周漾的头发被吹乱，她随手勾起。
　　司南：“太冷了，上车吧。”
　　这个点打车难，软件上还没司机接单。周漾有些烦躁，想着要怎么拒绝司南。
　　忽然余光看到有车缓缓开过来，她随意看了眼，忽然僵在原地。
　　那辆车在司南的车后停下，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
　　在周漾的记忆中，江北言爱穿白色。那年在车站外，江北言就是穿着白衣黑裤走在耀眼的阳光下，朝她走来。
　　这一幕，时常出现在周漾梦中。
　　她也无数次幻想过与江北言的重逢，会不会也是在那样的午后，他朝她走来。
　　多年后，江北言真的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这次，不是梦。
　　只是他不再是穿白衣黑裤的恣意少年，此刻穿着黑色西装套装，浑身上下透着沉稳和凛冽。
　　他学会了收敛和隐藏自己的情绪，与少年时期判若两人。
　　也没有骄阳，只有白色的路灯。灯光落在他身上，不及他耀眼。
　　唯一没变的是，他朝她走来，一步一步。
　　曾经的记忆和八年来的思念席卷而来，周漾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眼眶忽的发热。
　　此刻，她竟不确定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江北言。
　　或许是她喝醉了，出现的幻觉。
　　她下意识掐了下手臂，很疼很真实。
　　“江北言，事情忙完了？”司南熟稔地开口打招呼。
　　“江北言”三个字出来，周漾再也忍不住，眼泪滴答落下。
　　真的是他，不是在做梦。
　　司南看到周漾的泪水，顿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关切地问：“周漾，你没事吧？”
　　周漾微微仰头止住泪水，然后扯出一抹笑：“风太大，吹得眼睛发涩。”
　　或许江北言根本不记得她，她哭有什么用，所以她不想承认。
　　说完抬手虚挡在眼前，像在挡风。
　　泪水是止住了，但眼角依旧泛红，看起来楚楚可怜。
　　司南赶紧打开车门：“上车吧，着凉可不好。”
　　这会儿他想的不是找机会相处什么的，单纯是担心周漾感冒着凉，所以语气有些急。
　　周漾下意识看了眼江北言，男人神色如常，似乎真的不认识她。
　　周漾犹如坠入冰窖，心口发凉，跟这比起来，带着凉意的秋风根本不算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不再拒绝，打算上车。
　　旁边的男人终于开口，声线低沉：“喝酒了？”
　　司南以为江北言在问他，想也没想就回答：“没喝。”
　　他不知道，此刻江北言的目光正落在周漾身上。
　　有人说，一个人是否真的改变，看眼睛就知道。
　　江北言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桀骜不驯恣意张扬的少年，应该不会有从前清澈的双眸了。
　　可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周漾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
　　他的眼睛没变，他还是那个江北言。
　　而且从他说话的语气，他还记得她。
　　周漾的眸子瞬间亮了亮，回答：“喝了一点。”
　　声音还带着鼻音，却掩盖不住地上扬。
　　江北言的眉头蹙了下又舒展开，语气淡淡的，应了声“嗯”，就没继续说什么。
　　司南后知后觉，意识到江北言在和周漾说话，震惊地转过身。
　　“你们认识？”
　　江北言：“嗯。”
　　司南绝望地闭上眼，这是继得知江北言回国发展后的又一个暴击。
　　他总共就担心两点，结果今晚两点全部应验，他怎么这么倒霉，到哪都摆脱不了江北言。
　　周漾不知道司南心里的百转千回，此刻她也思绪复杂。
　　那声“嗯”，说明江北言没忘记她，且一眼认出她来，她该高兴的。
　　可，她是以什么身份被记住的呢？
　　周漾想起江北言那句：“别学她们喜欢哥哥。”
　　眸色慢慢沉下去，许久，才抬头看着江北言。
　　她喊：“哥哥。”
　　作者有话说：
　　江北言：嗯？？？
　　司南：老天开眼，我还有机会！！


第36章 
　　周漾庆幸一下班就被姚清夏拉过来, 让她没时间卸妆，出来时她还补了口红。一身穿搭也还行，至少不会像当年那样狼狈。
　　望着江北言, 她没有怯懦。
　　倒是江北言回避了视线，没有回应。
　　司南松了口气，心想自己还有机会。
　　“你有妹妹？”司南又疑惑了, 以前没听江北言提过。
　　不过江北言很少会主动提起自己的事，特别是家庭情况。两人姓氏不同，大概率不是亲妹，是亲戚关系。
　　司南默认自己的猜测, 不管怎样, 江北言不会成为竞争对手就行。
　　然而司南还没来得及高兴，江北言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淋下来。
　　“没有。”江北言冷冷回答。
　　“……”
　　司南嘴角抽动：“什么意思？”
　　见江北言不言语, 又看向周漾。结果周漾一直看着江北言，也没有回答。
　　气氛有些紧张。
　　许久，周漾才眨了下眼睛。
　　酒精作用下, 她胆子大些, 嘲讽的笑了笑, 说：“怎么没有？不是你自己说你是我哥哥的朋友, 所以你也是我哥哥吗？”
　　不知怎的，江北言勾唇轻笑。当年乖巧温顺的小不点，现在居然会呛人了。
　　当年他确实说过类似的话, 可周漾从不肯喊他哥哥。
　　后来, 他也没把她当妹妹。
　　看到江北言的笑意, 周漾心口却堵得慌。
　　消失八年再出现, 没有解释没有歉意, 反而风轻云淡的笑。
　　像在笑这些年来周漾的日思夜想, 笑她为了抑制思念而不停地学习和工作，这些都像个笑话。
　　情绪百转千回，胃里也翻腾不已。
　　司南越发觉得气氛不对，跟周漾说：“我先送你回去吧。”
　　周漾胃里难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拧着眉。
　　她不是好强的人，现在这种情况，坐司南的车是最好的选择。
　　江北言淡淡的目光落在司南身上。
　　从刚才开始，就见司南在献殷勤，而且明明已经被周漾婉拒，却依旧厚着脸皮不死心地要送周漾回去。
　　他蹙眉，周漾好脾气不懂的拒绝，不代表别人能随意占便宜。
　　于是在周漾开口答应前，江北言先出声了。
　　“不用，我送她。”
　　话音落下，两道目光齐齐看向他。
　　江北言眼观鼻，面色如常。
　　司南当然不乐意，但既然两人是兄妹，他没道理跟当哥的抢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周漾身上。
　　只要周漾点头，他立刻把人带上车走人。
　　周漾不懂江北言的意思，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然而什么都看不出来。
　　却不知怎么的观察起江北言的模样来。
　　那双眸子深入寒潭带着凉意，鼻梁英挺，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棱角分明的轮廓将他的俊美勾勒出来，透着清冷利落。无论是气质还是五官都发生了变化，但依旧能看出他当年的模样。
　　特别是下颚线，曾经周漾一仰头就能看到江北言的下巴，所以对此最熟悉。
　　这是她埋在最深处，日思夜想的模样。
　　江北言察觉到周漾的目光，已经不需要她的答复，直接抓过她的手腕，带她到车边。
　　周漾想拒绝，但心里有道声音在叫嚣，让她不许拒绝。
　　周漾最终还是上了车，报了地址。
　　江北言“嗯”了声，启动车子。
　　晚高峰期，路上车辆喧嚣，车内却异常安静。
　　周漾有许多问题想问，可胃难受地让她说不出话，于是她假装看窗外风景，不看江北言。
　　她不问，江北言也不说，气氛僵着。
　　走出拥堵路段后，江北言将车停靠在路边。
　　这不是周漾住的地方，见江北言要下车，她张嘴想问，但最终没出声。
　　见江北言走进药店，她愣了下。
　　等江北言回来，她脱口而出地问：“你不舒服吗？”
　　江北言把那一袋药放到周漾膝盖上：“你的。”
　　说完系上安全带继续开车。
　　好一会儿，周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低头看那袋药。
　　有胃药，也有解酒药。
　　“我又没喝醉。”她小声嘀咕，但却是心虚的，用手机屏幕偷看自己的脸红不红。
　　脸不红，底气也就足了些：“我酒量还行。”
　　江北言睨她一眼，显然不相信她的话。
　　当初在顶楼，她喝了半瓶啤酒就醉。
　　周漾被看得心虚，“本来就是。”声细如蚊最后一个字甚至没了声。
　　不过她确实胃不舒服，她快速抬头看了江北言一眼，好奇他怎么知道的。
　　半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姚清夏聘用周漾时，工作室的资金已经周转不开，无法保证给周漾工资。为了不让周漾再额外花费，姚清夏帮忙找了一套房子，也就是她现在住的房子。
　　房子的主人是姚清夏的表哥，表哥一家人在国外定居，房子空着。得知姚清夏的情况，表哥二话不说将房子借出来，表示周漾想住多久都行。
　　不然，以周漾现在的能力可租不起这里的房子，更别说买。
　　江北言看了眼小区名字，漫不经心地收回目光。
　　周漾身上的酒意已经消散，胃也好很多，跟江北言说了声谢便下车。
　　秋风瑟瑟，周漾往前走了几步忽的停下，站在原地犹豫着。
　　要和江北言交换联系方式吗？她不想再和江北言失去联系。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准备找江北言要电话。
　　结果回头看到江北言在接电话，他的神情忽然冷下去，眉尾带着怒意。
　　很快，黑色车窗升起，遮住江北言的模样。
　　还没等周漾回过神，车子已经走了。
　　周漾懊恼地跺脚，恨自己没用。
　　在车上时，她就该以还买药钱为由，要江北言的微信！
　　*
　　周漾的后悔是对的，自那天后她再没见过江北言。
　　期间，他旁敲侧击地问了陆嘉泽，陆嘉泽并不知道。
　　他又消失了。
　　周漾又比往常敬业几分，早上六点她便到了拍摄地点。
　　场地的工作人员见到周漾已经见怪不怪，有一次甲方为了赶进度，要求凌晨五点开始拍，而周漾在凌晨一点多才结束上一轮拍摄，且已经忙了十几个小时。
　　所有人都觉得周漾会拒绝，姚清夏已经准备跟甲方磨，让他们换人。结果周漾回家洗了个澡，买了个咖啡又过来了。
　　那天的拍摄甲方很满意，甚至签了未来两年的拍摄合同。
　　自那时候起，周漾就有个“拼命三娘”的外号。
　　今天是给一个二线明星拍杂志封面，档期问题，拍摄安排在早上七点。
　　“周漾，你又这么早。”有人跟周漾打招呼。
　　周漾在观察拍摄角度，手里拿着咖啡，笑道：“睡不着，干脆早点过来。”
　　昨晚陆嘉泽发信息过来，说江北言跟他联系了，还说江北言和他在同一个城市，有机会遇见。于是把江北言的联系方式发过来，让周漾存着，有什么事可以找江北言。
　　周漾存了号码，在发送微信添加时犹豫了，最后扔硬币决定先不加。但心里又有些不甘心，这么翻来覆去的，一晚上就过去了。
　　她没睡好，起来时像熊猫似的，不得已，遮瑕用得比平时多，才把黑眼圈压住。
　　对方瞧着周漾精致的模样，忍不住多看两眼。
　　干这行的，见过不少明星网红，真比起来，周漾不比她们逊色。
　　“其实不用这么早，今天这位架子大，估计会迟到。”有人说了句。
　　周漾忍不住蹙眉，她最不喜欢别人迟到。
　　不过毕竟时间还没到，现在恶意揣测也不对，她就没放在心上。
　　该准备的工作准备着，设备也都仔细检查一遍。
　　七点十分，那位明星还没到。
　　周漾的助理接到对方电话，说是路上塞车可能要晚到半小时。
　　周漾没出声，等着。
　　结果半小时后对方依旧没来，助理打电话去询问情况，却被对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说他家艺人昨晚通宵拍戏，累坏了，迟到半小时算什么，让我们等着。”助理很委屈。
　　周漾太阳穴突突跳，为了工作依旧忍着。
　　八点多明星一群人才过来，才刚到，就有人过来交涉，让周漾缩短拍摄时间，给明星腾出时间睡觉。
　　“我们下午有录制，必须保持好的状态。”
　　周漾低头调试镜头，没搭理对方。
　　对方尴尬了一瞬，没眼色地继续重复，末了还用上了威胁的语气。
　　“你们已经浪费了一小时，现在又要缩短时间，剩下不到两个小时，能拍什么？”周漾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对方噎了下，支支吾吾道：“不就是拍照么，要多少时间。”
　　周漾“呵”了声，走开了。
　　对方以为周漾在嘲笑他，恼羞成怒地嚷嚷起来：“你什么意思，一个拍照的脾气这么大，真把自己当回事呢。我家艺人正当红，多少人想给他拍都拍不了。”
　　原本周漾不想和对方计较，想着拍完再说。
　　现在，她放下手中的设备：“那你找别人吧。”
　　说完她走到休息区，拿起自己的东西径直往外走。
　　走没几步，差点跟人迎面对上，她猛地顿下脚步。
　　她正要道歉，对方却先开口：“现在挺勇敢。”
　　这熟悉的声音……
　　周漾猛地抬头看。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周漾对上江北言意味深长的目光, 愣了下。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这里是摄影棚，他也来这边拍摄？还是他工作与此相关？
　　但他今天一身休闲装扮，不像来工作的。
　　周漾心里闷闷的, 她对江北言的现状一无所知。
　　“找人。”江北言应着，看了眼被周漾撂挑子后一脸懵逼的明星团队。
　　“不错。”他继续道，“至少没让人欺负。”
　　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 周漾从江北言眸子里看到一丝他当年的神情。
　　桀骜，张扬。
　　曾经她不懂的反击时，他一直教她要勇敢面对，现在她做到了。
　　周漾骄傲地扬起下巴：“当然。”
　　见周漾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 经纪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但他也听说过关于周漾的脾气, 知道她不吃耍大牌那一套，也有过撂挑子走人的事。
　　毕竟自家艺人最近才火, 处于上升期，如果耍大牌的事传出去，肯定影响前途。
　　思前想后, 经纪人立即变了态度, 堆着笑脸过来：“周老师, 刚才是我不对, 您消消气。”
　　“大家都是为了工作嘛，互相理解。”经纪人能屈能伸。
　　周漾也不是不管不顾的人，虽然她直接走人姚清夏不会怪她, 但对工作室多少有影响, 到时姚清夏又要花时间去应酬。
　　而且对方已经低头, 她要是还走, 那她不就成了耍大牌的人？
　　江北言一直看着周漾, 将她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十分有趣。
　　换成以前，她早就怕得躲在他身后，或者委曲求全忍受对方耍大牌。
　　周漾的睫毛微颤，江北言的心也跟着颤了几下。
　　在他记忆中，周漾虽然瘦但脸肉肉的，加上一双大眼睛，给人单纯无辜的感觉。但现在她五官长开了，又化了妆，多了几分职场的利落。。
　　不知怎么的，江北言的视线停在周漾的红唇上，有瞬间的沉迷。
　　知道有人喊他，他才不着痕迹地收回注视。
　　周漾闻声看向喊江北言的人，认出对方是有名的制片人。
　　“你要找的人？”
　　“嗯。”
　　江北言朝对方颔首，表示马上过去。
　　对方见江北言身旁站着个漂亮姑娘，似乎明白什么，意味不明的笑笑。
　　“刘旭安？你认识刘旭安？”经纪人眼尖，也认出跟江北言打招呼的人。
　　看样子，两人关系不错。
　　这是不是意味着，周漾也认识刘旭安？
　　经纪人忽然感到背后一凉，要是今天真的得罪了周漾，有可能也会得罪刘旭安……
　　还好他及时改变态度！
　　江北言原本不想搭理经纪人，忽然想到什么，淡淡道：“朋友。”
　　话音落下，经纪人的笑容更殷勤。
　　“周老师，周老师，咱们可以开始拍摄了。”
　　周漾也有些诧异，知道江北言在帮她。
　　她对江北言说：“我先忙。”
　　江北言点头，他也有事要处理，没多留，转身过去。
　　有了这个小插曲，今天的拍摄格外顺利，对方没再摆架子而是全力配合。也因为这样，结束的比预定时间早。
　　临走时，经纪人还不停和周漾拉关系，表示希望以后多些合作机会。
　　周漾说了些客套话，没给明确答案。
　　她只负责拍，谈合作的事是姚清夏负责。
　　等一切收工已经十二点，周漾下午不用继续工作，就没和其他人一起点午餐。
　　她收拾好东西往外走，顺便查看信息。她拍摄时很投入，从不会中途接电话或者看信息，所以结束工作后她习惯性翻看记录，免得错过重要讯息。
　　工作信息倒不多，是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行程，周漾回了个“收到”。
　　然后是纪思君和黎枳在群里的聊天信息，两人在吐槽工作和学业，后面聊到美食。周漾看完觉得心情放松，随手发了几个表情包。
　　最后是些未接来电，其中有司南的。
　　周漾没停留，直接略过。
　　没想到刚锁屏，司南的电话就进来了。
　　周漾思考两秒，挂断电话。
　　“周漾！”
　　电话是挂断了，但司南出现在前方。
　　他似乎料到周漾会挂电话，所以直接从车上下来，朝她招手。
　　周漾忽然觉得头疼。
　　“刚好我在附近办事，听说你在这，就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真的遇到你。时间刚好，一起吃午饭？”
　　司南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漾这边。
　　“我知道有家日料不错，尝尝？”
　　他语气熟稔自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交情深。
　　江北言也差点这么认为，但他知道司南多数时间在国外，不可能和周漾这么熟。
　　刘旭安就不知道其中缘由，说道：“我还以为那漂亮姑娘是你的人，原来他们才是……”
　　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江北言冰刀似的目光，刘旭安顿时哑声。
　　“是什么？”江北言问。
　　他没察觉到此刻自己的语气有多冷，像嫉妒像吃醋。
　　“情侣？”刘旭安把没说完的话补上。
　　说完他就后悔了，江北言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宰了。
　　他和江北言多数以邮箱方式联系，见面次数少，所以并没摸透江北言的脾气。
　　“就算不是情侣，那男的长得不错又殷勤，早晚能把人追到手。”刘旭安摸着下巴分析。
　　他参与过那么多的影视作品，对这些套路还是懂的。
　　江北言：“……”
　　刘旭安以为江北言不理解，正要深入解释，结果江北言径直朝那两人走去。
　　周漾没想到司南会在这，按了按太阳穴：“我不喜欢吃日餐。”
　　司南：“我还知道有家西餐不错。”
　　司南：“泰式也行。”
　　周漾觉得头更疼了，“我的意思是……”
　　是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江北言的声音落在她的话音之后：“她喜欢吃农家菜。”
　　司南立即道：“刚好我有熟人，他家手艺不错。”
　　说完朝江北言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完全没意识到不对。
　　周漾：“……”
　　江北言什么意思？在撮合她跟司南？
　　周漾心里酸酸的，行，那就让他如愿。
　　“可以。”周漾点头答应。
　　司南欣喜若狂，立即打电话订位。
　　在对方询问他几位时，江北言的声音传过来：“四位。”
　　“？？”
　　司南懵了，刘旭安也懵了，有这么光明正大蹭饭吃的吗？
　　当事人却风轻云淡，半点不觉得可耻。
　　甚至语气都理直气壮的：“不是你说，有空一起吃饭？我现在有空。”
　　“……”
　　司南嘴角抽搐两下，他那是客套话，即便请吃饭也不是现在这种情况啊！
　　但话已经说出去，现在反悔，显得他多抠门似的。
　　司南默了又默，才挤出一句：“四位，谢谢。”
　　四位就四位吧，司南自我安慰，至少路上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可以让周漾多了解他。
　　结果司南发现江北言跟着自己一起往车那边走，他不淡定了。
　　“你的车呢？”
　　“没开。”
　　“你朋友有车吧。”
　　“他技术不好，我不敢坐。”
　　司南：“……”
　　刘旭安：“？？？”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司南哪想到往日孤僻的江北言会忽然这么厚脸皮，一时间想不到应对措施。
　　而江北言，在司南苦思冥想时已经打开后排车门，示意周漾上车。
　　周漾本就不打算坐副驾驶，没多想便坐上去。
　　江北言随即上车。
　　从后视镜看着并排坐的两人，司南有种自己是司机的错觉。
　　周漾也没想到江北言会跟过来，余光看着他，想起那晚他给自己买的药。
　　那晚凌晨她忽然胃疼，好在有江北言买的药，不然很难捱。
　　想到这，周漾转头对江北言说：“那晚，谢谢。”
　　江北言正在低头回信息，“嗯”了声，继续忙碌。
　　周漾看了会，发现他的信息回不完似的。不回信息时，就在看各种资料，都是金融类的，周漾看不懂。
　　以往周漾看到江北言认真，是他低头玩游戏，现在变成工作。
　　不变的是，他认真投入的侧脸，依旧好看。
　　司南受不了安静的气氛，开始跟周漾找话题，周漾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
　　“听说你一直没谈恋爱，是为什么？”
　　话音落下，周漾感觉江北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坐直身子，回答：“忙。”
　　“你怎么跟老江似的，他也老说忙不谈恋爱，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女生。”
　　“其实只要找对人，在忙也能谈恋爱。比如找那种清闲的，两人时间互补，就很合适。”
　　“咳，我工作就不忙。”
　　司南拐弯抹角的暗示他很合适。
　　只是周漾并没听清后面几句话，她的注意力在第一句。
　　江北言没谈过恋爱。
　　她压下内心的雀跃，胡乱回答：“嗯，挺好。”
　　司南：“我也觉得我挺好，我们……”
　　我们可以试试。
　　江北言打断司南的话：“绿灯了。”
　　司南“哦”了声，通过路口，被一打岔，忽然忘了要说什么。
　　车里又陷入短暂的安静。
　　江北言关了手机，懒散地靠着车椅。
　　他忽然说了句：“高考结束后，我去了国外。”
　　说完，看到周漾搭在膝盖上的手屈起来，裙子被抓起折皱。


第39章 
　　周漾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 淡淡地应了声：“哦。”
　　攥紧的手微微松开，又下意识抓着。
　　难怪一直没有江北言的消息，原来他出国了。
　　可他没联系任何人, 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的？
　　“你说起这个，我有件事挺好奇的。”司南也加入话题。
　　他眼睛看着前方，时不时换车道超过开得慢的车, 嘴上却没停，叭叭地说着。
　　“老江我记得你高中是曲城吧，但我听说周漾是湖城人，这两个城市一南一北, 你们是什么兄妹？表？堂表？”
　　司南纯粹是好奇, 并不觉得自己的话有问题。
　　周漾却猛地瞪大眼睛，刚才的镇定全无, 诧异地看着江北言。
　　他去了曲城，那么远的地方。
　　江北言闭着眼，像在小憩。
　　换成以前他不会有耐心回答别人的问题, 特别是关于曲城的事。
　　但现在, 他解释了。
　　“高三下学期从湖城转学去曲城。”
　　“哦。”司南点头, 没有细究江北言今天怎么好心情, 会说这么多。
　　八卦之心燃起，司南猜测：“为什么转那么远？你父母换工作了？”
　　周漾想起江北言父母离婚的是，心想应该是她母亲是曲城的人。
　　事实上并不是这样。
　　江北言：“躲债。”
　　此话一出, 车内安静一瞬。
　　江北言缓缓睁开眼, 寒潭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但他说的每一个字, 都让周漾觉得心疼。
　　同时也觉得, 江北言是特地解释给她听的。
　　他说：“我爸投资失败欠债, 为了躲债假离婚。我妈带我回娘家, 他去想办法筹钱。”
　　这些周漾是知道的，她从邻居们那听说过这些事，但听到江北言亲自说，更加震撼。
　　更让人震撼的不止这些。
　　原来当初江北言是跟江母去盐城的，而为了不连累别人，他跟所有人断了联系。
　　结果江父在躲避债主时意外身亡，其他债主要不到债就去盐城找他们母子两。
　　江母的家人被骚扰地不得安宁，只能让江北言母子两搬走。最后，他们去到最北边的曲城。
　　江北言在那读完高三，高考结束后江母拿着江父的赔偿金嫁给其他男人，扔下江北言不管。
　　听到这，周漾再也忍不住落泪。
　　她并不知道江北言独自吃了这么多苦。
　　曾经他是多么桀骜张扬的少年啊，忽然从云端坠落，在最痛苦难熬的时候不敢联系昔日的朋友，自己度过那暗无天日的漫长时光。
　　“那你怎么出国的？”司南适时问起。
　　刚认识江北言那会，江北言确实很穷，四处兼职赚钱却依旧成绩优异，这也是司南佩服他的原因。
　　江北言看到周漾落下的泪，仿佛那滴泪落在他的心口，将他烫了一下。
　　其实他并不避讳提起这些事，只是更多时候觉得没必要。他已经从泥泞中站起，何必耿耿于怀。
　　现在说起这些，他是平静的。
　　“我爷爷的遗嘱。”只在提起爷爷时，江北言的声线有了弧度。
　　周漾想起那个笑眯眯的老人，心里发疼，又忍不住落泪。
　　江北言没有直视周漾，只无声拿起纸巾递给她。
　　周漾微愣，接过纸巾。
　　原来当初江爷爷立了份遗嘱，这份遗嘱只有在江北言高考结束，并且高考分数达到江爷爷的要求时才生效。因为立得早，所以江父江母不知道这件事。
　　江北言的高考成绩很理想，收到率取通知书的当天，他也收到了律师的电话。
　　“所以你拿着那些钱出国了。”作为男人，司南足够理性，可此刻听到江北言的事也觉得难受。
　　他的生活衣食无忧，曾经被家里停了半个月的生活费，当时他觉得天塌了，自己命怎么那么苦。
　　现在想想，这些跟江北言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兄弟，你真不容易。”司南再一次佩服江北言。“你怎么熬过来的。”
　　江北言抿着唇，神色平淡没有回答。
　　司南也觉得自己问得太多，江北言能说这么多话已经不容易，再问就不礼貌了。
　　这时也恰好到目的地，司南没再继续问。
　　他无意间从后视镜瞥到周漾通红的眼睛，关切的问：“怎么哭了？”
　　“没什么。”周漾垂眸，声音略哑且带着鼻音。
　　她不说，司南也知道为什么。
　　女生总是感性的，何况江北言是她哥哥，难过很正常。
　　下车前周漾补了下妆，两个男人绅士地在车外等着。
　　等周漾补完妆，刘旭安的车也到，四个人一起进去。
　　原本这顿饭是为了促进和周漾的感情，没想到多了两个电灯泡，司南有些郁闷。
　　而那两个电灯泡半点不自觉，甚至聊起公事。
　　江北言打算成立金融公司，刘旭安的工作室需要融资所以找江北言帮忙。
　　司南虽然家世好不用为生计发愁，但他也是有理想的人。他和苏程昱回国，就是打算创办游戏公司。
　　目前，他们正在集资，恰好能找江北言。
　　于是不知怎么的，司南也加入话题。
　　周漾对这些公事不感兴趣，却也不觉得自己被忽略，安静地吃着菜。
　　只是时不时假装被三人的谈论吸引，抬头看一眼，实则是在看江北言。
　　他声音低沉磁性，与其他两人形成鲜明对比。说起工作时神情投入，很有魅力。
　　有一回她的目光停留的久些，没留意自己在夹什么，筷子往一份有葱的菜伸去。
　　而江北言，明明没看她，却在她快要碰到菜时伸手将那份菜挪开。
　　接着，转动玻璃桌面，将一份鱼转到周漾面前。
　　回过神来的周漾愣住，再看江北言时，他依旧认真地谈工作。
　　周漾眨眨眼睛，忽然觉得胃口大好，将那份鱼吃了大半。
　　吃得差不多，周漾去洗手间。
　　司南则叫来服务员买单，他在江北言这受益良多，现在是真心实意请江北言吃饭。
　　刘旭安在一旁笑称沾了江北言的光，随即觉得不对，改口：“是沾了你妹妹的光。”他对江北言说。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江北言却掀眸看了他一眼。
　　刘旭安被看得莫名其妙，还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是我妹妹。”江北言面无表情。
　　“啊？”刘旭安一脸懵逼。
　　司南也懵了，在车上时江北言可没否认，怎么现在却这么说？
　　江北言挡住司南的动作，把自己的卡给服务员，示意他买单。
　　司南更懵了。
　　而江北言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司南觉得世界坍塌。
　　服务员刷完卡将卡还给江北言，江北言边把卡放回钱包，边慢条斯理地说：“我只是她哥的朋友。”
　　“她以前从不认我是她哥。”
　　司南本来想说哥哥的朋友也是哥哥，结果眼尖看到江北言的钱包。
　　他忽然想到什么，脑子里“轰”一下炸开了。
　　“雾草。”他骂了句。
　　终于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周漾时，觉得周漾熟悉了。
　　因为他见过周漾的照片！在江北言的钱包夹层里！
　　那个照片显然是从某个大合照里剪下来的，只有周漾和江北言。
　　司南当时还开玩笑问江北言：“怎么？暗恋对象？”
　　那次，江北言一如往常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司南却觉得他不是不回答，而是在默认。
　　“雾草。”反应过来的司南又骂了声，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北言。“不是吧。”
　　他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这次江北言依旧没回答，同样是默认。
　　司南认命般地抓了抓头发，看来他完全没希望了。但又觉得不甘心，幽怨地看着江北言。
　　“我上辈子肯定对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不然怎么会遇到江北言这个冤家。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刘旭安听不明白两人的对话。
　　司南松开头发，随手理了理，保持自己的完美形象。“以后你就知道了。”
　　“……”
　　“跟周漾说我有事先走。”司南不想在这待下去。
　　刘旭安也还有别的行程不能待太久，也跟司南走了。
　　周漾回来一看，包间只剩江北言。
　　他坐在侧边，修长的手指在屏幕点着，像在处理工作。
　　“他们呢？”周漾边走边问。
　　“有事先走了。”江北言关掉手机，自然地拎起周漾的包，朝她走去。
　　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周漾停下脚步，问：“那我们？”
　　江北言低头看了眼时间：“有空吗？”
　　周漾想也没想：“有。”
　　江北言“嗯”了声，包依旧在他手上，动作自然得像在替女朋友拎包。
　　周漾早就注意到这点，也没要回包的意思，假装没察觉。
　　“陪我看电影。”
　　“嗯？”虽然周漾已经在脑子里飞快想出各种结果，也最好了心理准备。
　　但忽然听到江北言亲口说出来，她还是有些懵的。
　　江北言已经往外面走，解释了句：“刘旭安的片子，刚好给了我两张票。”
　　原来是这样，周漾小小失落了一下。
　　但很快又扬起笑脸：“走吧。”
　　不管怎样，至少是两人第一次一起看电影。
　　打的车很快就到，两人去了附近的电影院。
　　这边靠近郊区，又不是周末，所以来电影院的人很少。
　　周漾没想到在这能遇到熟人。
　　江北言问周漾想吃什么，周漾回答爆米花。他点头，过去排队。
　　周漾找了地方坐下，看到队伍中显眼的江北言，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周漾。”
　　江北言听到有人喊周漾的名字，下意识回头。
　　结果看到一个年轻男人走向周漾，看样子很熟稔。
　　虽然那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看不清模样，但从他的身形和穿着看长得并不错。
　　而且，那恣意的姿态，和曾经的江北言很相似。
　　瞬间，江北言眉头紧蹙。


第40章 
　　周漾听声音已经认出对方是谁, 瞬间眼睛发亮站起来。
　　见状，江北言的眉头又紧了几分。
　　她可不是咋咋呼呼的性子，怎么连对方是谁都没看到, 就兴高采烈地站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
　　江北言猛地顿住，盯着那个男人看, 像是要把对方里外透视个遍。
　　身后的人出声催促：“你还买不买？”
　　前面的人已经拿着爆米花走了，前方空荡荡没人。
　　江北言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按照周漾刚才说的爆米花和果汁各两份。
　　江北言说完数量，忽然改口：“爆米花只要一份, 大份的。”
　　服务员说了声好, 很快将东西准备好拿出来。
　　周漾看着眼前的熟人，很诧异：“周瑞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北城录节目吗？”
　　边问, 边小心翼翼查看四周的环境，看有没有人偷拍。
　　周瑞现在是大热的选秀新人，新晋偶像, 不管去哪都受瞩目, 所以周漾才会谨慎。不然万一被人拍照写小作文, 误会就大了。
　　不过看样子周瑞是偷偷出来的, 又全副武装，所以没人认出他来。
　　周瑞：“录完了。”他的声音有些疲倦。
　　“你呢？怎么在这？”周瑞没有要走的意思，在旁边坐下聊天。
　　他最近通告太多, 连轴在几个城市转, 忙得喘不过气。今天溜出来散心, 又恰好见到周漾, 心里放松很多。
　　“我……”周漾说着看向柜台, “我跟……”
　　结果没看到江北言的银子, 话就停下来。又仔细看了看，确实没见到。
　　她有心理阴影，怕江北言再次忽然消失。
　　好在转了半圈终于看到了江北言，原来他已经买好东西，从另一边过来，所以周漾开始没看见。
　　见到江北言的一瞬，周漾紧绷的肩膀松下去。
　　周瑞顺着周漾的目光看向江北言，他也不掩饰，鸭舌帽下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最后眼神才落在江北言脸上，耐人寻味地笑了：“哦。”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像什么都说了。
　　周漾脸上一热，“你哦什么。”
　　“没什么。”
　　“……”
　　江北言两步走到周漾旁边，刻意并肩站着。
　　相对周瑞的肆无忌惮，江北言的目光很轻，轻描淡写地从周瑞脸上略过，低头问周漾：“朋友？”
　　他的语气随意自然，却在无形中宣示着主权。
　　“嗯嗯，他是纪思君的学弟，叫周瑞。”周漾没意识到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
　　“哦。”不是男朋友，江北言不着痕迹地掩盖眼底的笑意。
　　周瑞看到江北言手里的爆米花，只有一份，说明两人关系熟到可以吃同一份东西。
　　无形伤害最为致命，周瑞败下阵来。
　　许久才若无其事的问周漾：“不介绍下？”
　　“江北言。”江北言淡淡开口。
　　“时间差不多了。”江北言对周漾说。
　　周漾点头，也不想影响周瑞难得的休息时间。她指了指放映室：“我先进去啦，下次聊。”
　　“嗯。”周瑞压了压帽檐，然后又想起一件事。
　　他叫住周漾：“上次你让我帮忙的事差不多了，到时我联系你。”
　　“真的。”周漾眉毛上扬，满脸笑意，“好，等你电话。”
　　江北言默不作声地站着，等周漾继续往前走，他才跟上。
　　验票后找到座位，两人坐下。
　　有刘旭安的口碑在，这部电影上座率很高，没一会儿电影院里就坐满了人。
　　灯光熄灭，屏幕的光是唯一的光亮。四周除了黑漆漆的人影，什么都看不见。
　　周漾压低声音喊了声：“江北言。”
　　“嗯，我在。”他的声音令人安心。
　　仗着视线不清，周漾毫不掩饰嘴角的笑意，微微侧头看江北言的侧脸。
　　昏暗在一定程度上会刺激人的感官，此刻江北言的脸部轮廓被微弱的灯光勾勒着，周漾看得失神，心跳加快。
　　忽然，黑色的轮廓向她靠近。英挺的鼻子在距离她几厘米的位置停下，鼻息若有似无地呼在她的额头上。
　　周漾庆幸自己抓着扶手，不然要坐不稳。
　　“怎……怎么了？”周漾声音微颤。
　　她不敢有大动作，否则分分钟会碰到江北言的唇。
　　他们离得太近了。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此起彼伏，混在一起成了“嗡嗡”的低频声。
　　江北言的声音却从中脱离出来，格外清晰。
　　“爆米花。”
　　“啊？”
　　“哦哦！”周漾明白了，她把爆米花放在了右手边，江北言拿不到。
　　她赶紧把爆米花和果汁换了位置，再看江北言时，他已经在位置上坐好。
　　刚才的近距离接触，想一场模糊的幻觉。
　　“怎么只有一份？”周漾忍不住问，她以为有两份爆米花，才把那份放在右边的。
　　他不是抠门的人，没理由为了省钱少买一份。
　　此时电影开始放映，周围的人声小了许多。
　　江北言：“最后一份，新的要等。”
　　这倒像他会做的事，他从不会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事上。
　　吃爆米花只是种仪式，不是份量多少的问题，周漾没有纠结这个问题。
　　只是在几次无意间和江北言的手碰到时，周漾热着脸想，或许应该多等会再拿一份。
　　她觉得不好意思，就没再伸手去拿爆米花，安静看电影。
　　其实周漾不太喜欢文艺片，因为有些情感太真实，会让人难过。
　　她看得心不在焉，最近又实在太累，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江北言发觉旁边的人有好一会儿没伸手，不着痕迹地看过去，看到周漾已经睡着。
　　她靠着椅背，旁边没有东西支撑，头一点一点的。
　　江北言没喊她，脱下外套盖在周漾身上。
　　这是周漾近两个月来睡得最舒服最踏实的一觉，醒来时电影已经结束在放演员表。
　　前后排的人陆续起身离开，屏目前人头涌动。
　　而江北言在旁边安静坐着，并不着急。
　　“抱歉，我睡着了。”周漾哑着声道歉，毕竟这样的行为挺不礼貌。
　　“电影确实挺无聊。”江北言没有怪她的意思。
　　周漾心里好受些，见人走得差不多，她也起身：“我们走吧。”
　　身上的外套滑落，周漾愣了下。
　　江北言弯腰捡起来，“有点冷。”边解释边把衣服穿回去。
　　其实这里有暖气，并不冷。
　　*
　　陆嘉泽知道了江北言回来的事情，在轮休的前一晚买了机票飞过来。
　　性格温润的他，见到江北言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江北言一拳。
　　“舍得回来了？你小子可以，居然八年不联系我。”陆嘉泽红了眼。
　　说完还要打，被周漾拉住了。
　　如果他知道江北言离开的原因，就不会动手了。
　　江北言没有躲避陆嘉泽的拳头，原地站着，让他继续打。
　　好在陆嘉泽不是真的生气，又被周漾拦住，情绪很快稳定下来。
　　他瞥了江北言一眼：“给你将功补过的机会，请客。”
　　他下班后直奔机场，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江北言自然答应，陆嘉泽就选了最贵的一家餐厅。
　　这家店在高楼，能看到江景和夜景，所以凌晨依旧营业。
　　周漾没有吃夜宵的习惯，没点东西。
　　陆嘉泽点了一大堆，等上菜的间隙和周漾聊天，问她最近工作状况让她多注意休息。
　　自然而然的，话题就转到感情问题上。
　　“所以你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以前不谈恋爱可以说忙学业不早恋，现在可以谈了。”
　　周漾：“……”
　　她反问：“那你呢？我还年轻，但你比我大，叔叔阿姨一直盼着抱孙子呢。”
　　陆嘉泽噎得差点吃不下东西，没好气道：“明明以前乖得很，什么时候变得伶牙俐齿会怼人了？”
　　而且句句一针见血。
　　一直在听兄妹聊天的江北言，忽然出声：“我教的，有问题？”
　　陆嘉泽奇怪地看着江北言：“你？什么时候教的？”
　　后来想起江北言以前确实蛮照顾周漾的，还替她教训过欺负她的人，教她学会反击并不奇怪。
　　只是陆嘉泽还是不爽：“我才是她哥，不劳你费心。”
　　江北言“呵”了声，显然没把陆嘉泽的话放在心上。
　　陆嘉泽：“八年过去了，你依旧欠打。”
　　以前江北言桀骜不可一世，惹得校内校外不少人想打他。
　　“八年过去了，你依旧奈我不何。”
　　“……”
　　周漾做出总结：“那年过去了，你们依旧幼稚。”
　　“哪里幼稚？”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问，且同时看着周漾。
　　周漾把牛排推过去：“快吃吧。”
　　陆嘉泽是真的饿坏了，一口气吃完所有东西。
　　从餐厅出来是已经是凌晨，喧嚣的城市终于安静许多，路上的车辆也变少。
　　三人在街边散步消食，周漾走在前面，离两个男人一米多的距离。
　　陆嘉泽断断续续地询问江北言的情况，得知他家的那些事也觉得唏嘘。
　　男人间的安慰很简单，陆嘉泽只拍拍江北言的肩膀。
　　即便已经知道江北言的经历，但再一次听到，周漾依旧红了眼眶。
　　她微微抬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话题慢慢岔开，转到另一件事上。
　　“月底我们乔迁新居，你来不来？”陆嘉泽问江北言。
　　在周漾大二时，陆家还清所有债务。但程柔锳和陆国丰已经习惯两份工作的生活，所以下班后继续摆摊，收入可观。
　　周漾工作后每月定时往程柔锳卡里转生活费，陆嘉泽也一样。
　　家里的存款由负数变成正数而且持续增长，今年年初，程柔锳决定在市里买房。
　　下个月，他们就要搬到新房去住了。
　　“周漾也回去，到时你们可以一起。”顿了顿，陆嘉泽又说：“随便，你也回家看看。”
　　江北言家一直空着。
　　沉默半晌，江北言点头：“嗯。”
　　然后跟周漾说：“加下微信。”
　　周漾呼吸停了一瞬，低头拿手机。却不知因为紧张还是怎么，包扣打不开，费了好大劲才拿出手机。
　　“你扫我还是……”
　　“我扫你。”
　　周漾强装镇定地打开二维码，随着“嘀”的一声，没多久便收到好友请求。
　　这个头像周漾看了无数遍，许多次想一鼓作气发送好友请求，却始终没勇气。
　　现在，这个头像出现在她列表了。
　　她低头给江北言改备注。
　　“具体时间告诉我，到时我去接你。”
　　“嗯。”周漾应着。
　　“我们一起回家。”


第41章 
　　秋末初冬, 凌晨的气温骤降露水也重。
　　三个人并没在外面待太久，消食过后准备各自回去。
　　陆嘉泽是临时起意过来忘了订酒店，周漾打算陪他去找酒店。
　　江北言则说不用麻烦, 他家有地方住。
　　“嗯，那你带我哥回去，我打车。”实在太晚, 她不想让江北言开车来回跑。
　　而且她经常加班到凌晨，习惯深夜回家。
　　“好好休息。”周漾对陆嘉泽说。
　　然后才看向江北言：“小心开车。”
　　江北言没应，迈着修长的腿走到车旁，打开副驾驶的门。
　　陆嘉泽抬腿就要上车, 还想着江北言亲自给他开车门待遇这么好。
　　结果还没碰到车门, 就被江北言伸手拦住。
　　“上车。”江北言对这周漾说。
　　周漾和陆嘉泽同时愣住。
　　周漾以为刚才说的话江北言没听清，所以拿起手机晃了晃。
　　她说：“我打车回去。”
　　为确保江北言能听见, 这次音量大了些。
　　寂静的深夜空旷的马路，她的声音清婉悦耳，犹如清晨的风。
　　相比之下, 江北言的声音显得低沉, 像正午的热风。
　　他再次重复：“上车。”语气里多了不容拒绝的味道。
　　陆嘉泽还保持着抬腿的姿势, 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转, 最后腿酸得不行。
　　他是知道了，如果周漾不上车，江北言也不会走。
　　陆嘉泽踢了踢腿, 对周漾说：“既然他让你上车, 就上吧。”
　　确实一个女孩子深夜打车不安全。
　　周漾知道拒绝没用, 就没扭捏耽误时间, 干脆的应了声：“好。”
　　到了小区门口, 周漾准备下车, 但江北言却直接开往地下车库。
　　“不是业主进不去。”周漾忙不迭开口提醒。
　　但她刚说完，车库已经识别到江北言的车牌，升降杆升起。下一秒，车已经进了车库。
　　周漾惊得合不上嘴巴，愣愣地看着江北言。
　　半晌，她问：“你住这？”
　　后排刚睡醒的陆嘉泽笑出声，“你不是说车库业主才能进来，他是业主，不住这住哪？”
　　说着说着，脑袋逐渐清醒，但陆嘉泽却懵了。
　　“不对，不是先送周漾回去吗？你怎么先回自己家了？”
　　周漾：“我也住这个小区。”
　　陆嘉泽：“……”
　　江北言轻车熟路地找到车位，倒车入库一气呵成。
　　顺便解释了句：“回国前让朋友帮忙留意的，没想到他找的这个小区。”
　　“哦。”周漾和陆嘉泽异口同声。
　　陆嘉泽还说：“你俩挺有缘。”
　　如果说江北言是回国后才找的房子，陆嘉泽会怀疑他蓄谋已久，毕竟世上哪这么多巧合。
　　实际上，确实是江北言有意为之。
　　刘旭安帮他找的房子不在这，那天送周漾回来，他才选择这里。
　　为此，他被刘旭安薅了一把，咨询费打五折。
　　虽然同个小区，但两人不同栋。不过两栋楼相邻，离得近。
　　他们先送周漾到楼下，然后才往自己的方向走。
　　路上，陆嘉泽拜托江北言关照周漾，毕竟女孩子独自在外打拼不容易。刚好两人住得近，有些事可以互相帮忙。
　　倒也不是陆嘉泽瞎担心，“你知道的，她以前经常被欺负，有时还不敢告诉我们。”
　　“记得有一回她被人欺负，手机被人砸了也不敢说，后来学校请家长，我爸妈才知道。”
　　“对了，她的手机还是你帮忙找人修好的。”
　　提起当年的事，陆嘉泽停不下来。
　　他还笑道：“好像你还买了相机拿到餐厅，让服务员帮忙假装让周漾抽中。”
　　“当时我还以为……”
　　“到了。”江北言淡淡出声，走出电梯。
　　看着江北言颀长的背影，陆嘉泽否认了自己的想法。
　　当时他以为江北言喜欢周漾呢。
　　可后来江北言搬家没跟周漾告别，陆嘉泽就觉得自己想多了。
　　过了这么多年再回想起来，确实不可能。不说周漾年纪小，两人的性格天差地别，不可能会成为一对。
　　想着，陆嘉泽跟着走出电梯。
　　开门进屋，陆嘉泽换上鞋直接走向沙发坐下：“累死了。”
　　江北言慢条斯理地换鞋，脱下外套挂好，低头挽袖子。
　　他忽然开口，说：“是真的。”
　　“什么真的？”陆嘉泽累得眼皮都不想掀，想直接在沙发上睡。
　　江北言：“你的猜想。”
　　“什么？”陆嘉泽像被装了弹簧，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雾草！”
　　*
　　周漾提前请了假，所以很多工作也要提前完成，事情叠加在一起，她又忙得脚不沾地。
　　到月底，终于忙完手上的事情。
　　程柔锳打电话过来，确认周漾回去的时间。
　　“大概这两天吧。”周漾不确定，因为要看江北言的时间。
　　程柔锳：“有什么想吃的？”
　　每每周漾回去，程柔锳和陆国丰就会做一桌好吃的，还说外面饭菜没营养，她都瘦了。
　　周漾哭笑不得，明明好几次她都胖了。
　　大抵所有的长辈都这样，永远觉得孩子瘦了。
　　周漾报了几个想吃的菜名，顺手拿起旁边货架上的营养品。
　　这会儿她在逛超市，打算买点礼物回去。
　　“对了。”周漾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这次多做点。”
　　以往她回去都让程柔锳别做太多，因为她吃不完。
　　程柔锳捕捉到重点，笑声传过来：“怎么？要带人回来？”
　　“嗯。”
　　“谁？男的女的？”程柔锳激动了，“诶，你别靠太紧，堵住听筒怎么办？”
　　后面那句显然是跟旁边的陆国丰说的，因为声音压得很低。
　　大概是听到周漾要带人回家，夫妻俩都很好奇。
　　倒也不是催她找男朋友，而是希望她能多个人陪着。
　　周漾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无奈又好笑：“别多想，这个人你们认识。”
　　程柔锳：“谁？黎枳还是纪思君？”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两个人。
　　周漾注意力在通话上，随意地拿东西放在购物车里。
　　“江北言。”她说出这个名字。
　　而她刚说完，这个名字的主人出现在她面前。两人同时拿同一个东西，指尖碰到一起。
　　电光火石间，周漾差点以为自己有召唤术，她把江北言召唤过来了。
　　电话那头的程柔锳也一愣，等她有许多问题想问的时候，周漾说了句：“我这边有事，回去再跟您细说。”
　　然后周漾挂断了电话。
　　明明只提了江北言的名字，什么都没说，但站在本人面前，周漾还是有些心虚。
　　像做了坏事被抓包。
　　江北言先松手，看到周漾一购物车的东西，就知道她在做什么。
　　“好巧。”
　　“嗯。”
　　“我跟程阿姨说了你会回去的事。”周漾说。
　　“嗯。”
　　“这些……”看到江北言满满的购物车，周漾猜了个大概。
　　江北言颔首：“给叔叔阿姨准备的。”
　　说来也巧，两人选的东西几乎一样，也难怪会同时拿到同一个商品。
　　周漾放回去几样，重新拿了不同的。
　　自然而然的，两人一起逛。
　　不知怎么的走到了食材区，周漾顺便买了些。
　　不加班的时候，她会在家开火。
　　她看到江北言也在挑食材，有些意外：“你也自己做饭？”
　　江北言选了两块牛排：“在国外时学会的。”
　　那时候他身上没钱，又吃不惯国外的菜，就开始自己做饭。
　　“哦。”周漾想象了下江北言做菜的模样，觉得好看。“下次有机会尝尝你的手艺。”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江北言会听进去。
　　“今晚有时间？”他问。
　　周漾想也没想：“有。”
　　说完觉得自己回答太快，又补了句：“有几份底片要审核，不过晚点再看没关系。”
　　江北言又“嗯”了声，提议：“可以把电脑带着，利用我做饭的时间看。”
　　“也行。”话到这份上，周漾不敢再找理由了。
　　她确实有片子要审核，不过不着急，是恢复上班后的工作。
　　因着工作不急，周漾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放在厨房边。
　　看江北言挽起衣袖系着黑色围裙在煎牛排，听着“滋滋”的声音，忽然觉得饿了。
　　很快，江北言做好牛排和意面，还特地摆了盘，卖相和西餐厅一样。
　　江北言绅士地拉开椅子，周漾坐上去，见只有一人份，问他：“你的呢？”
　　“你先吃。”江北言把她的电脑放到一旁。
　　周漾突发奇想：“你想吃面吗？”
　　她说：“我给你煮份牛肉面吧。”
　　“好。”江北言低头，解开围裙递给周漾。
　　汤面对周漾来说是最简单的，不多时就把热气腾腾的面端出来。
　　两人面对面坐下，一人西餐一人中餐，倒是有趣。
　　仿佛回到许多年前，放学后两人在家吃饭的场景。
　　那时候吃饭的经常只有他们两，其他人都不在家。吃过饭后周漾大多数在做习题，而江北言在玩游戏，但他总能一眼指出她做错的题。
　　现在也是，吃过饭后周漾在看片子，江北言在旁边处理文件。他的公司刚成立，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偶尔，他们会说一两句话，但更多的是保持沉默各做各的。
　　不知不觉夜深，周漾准备回去。
　　江北言起身送周漾。
　　周漾以为他是送她到电梯口，没想到是送到她家的电梯口。
　　电梯从停留在高层，两人在楼下等着。
　　周漾想起回家的时间还没定，于是问道：“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回去？”
　　江北言：“随时都行，看你。”
　　说好她会联系他的，可这段时间她没发过一条信息。就连回家的是，也是现在才想起来问。
　　江北言眯了下眼睛，故意补了句：“等你联系。”
　　听着语气有些幽怨，周漾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解释：“最近实在太忙，忘了。”而且，她是想着配合江北言的时间的，毕竟他比较忙。
　　电梯下来了，周漾快速说：“明天吧，吃过午饭回去怎么样？”
　　“嗯。”江北言没意见。
　　周漾按了楼层，朝江北言摆手。
　　电梯门完全关回去前，周漾从缝隙里看到江北言也朝她摆手了。
　　她弯了弯唇，心情大好。
　　随后收到江北言的信息。
　　江北言：【明天中午想吃什么？】
　　江北言：【来我家吃。】


第42章 
　　周漾起了大早, 除了昨晚买的礼物其他东西早就收拾好，不费时间，但她还是踩着午饭的点去江北言那。
　　去到时江北言还剩最后一道菜。
　　“正准备叫你。”江北言看了眼手机。
　　他今天穿了件灰色套头毛衣, 深色长裤显得腿修长，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
　　很巧，周漾也是毛衣长裤。她的毛衣宽松, 却更显得她背薄，锁骨也清晰可见。
　　她今天没扎头发，长卷发披散下来挡住部分长颈，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多了慵懒的美感。
　　“起晚了。”周漾放下手里的外套。
　　江北言“嗯”了声, 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放到他的箱子旁，又将她的大衣挂起来。
　　“洗手准备吃饭。”
　　“好。”
　　吃过午餐, 他们就出发。
　　今天天气格外好，明媚的阳光照得大地暖洋洋的，很适合睡觉。
　　周漾在副驾驶昏昏欲睡, 最后还是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到服务区, 驾驶座没人。
　　周漾惊了下, 随即看到江北言在车外。
　　他抵着车身, 手里拿着香烟，雾气在他周身萦绕。
　　过往的人频频看向他，还有人拿着手机过来, 似乎想要联系方式。
　　但江北言指了指副驾驶不知道说了什么, 对方笑着离开。
　　周漾解开安全带下去：“刚才那个人跟你说什么？”她很好奇。
　　“你猜。”
　　“我不猜。”周漾关上车门, 没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变味。
　　以前在学校时也见过类似场面, 甚至还有人让她帮忙递情书, 她应该习惯的。
　　江北言摁灭香烟, 语气懒洋洋的：“她说帮朋友要联系方式。”
　　“哦。”最常见的搭讪方式，周漾又问：“那你为什么拒绝？”
　　方式虽然常见，不代表不管用。
　　江北言一手放进口袋，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笑得意味不明。
　　有一瞬间，他似乎变回曾经恣意张扬的江北言，周漾看得失神。
　　不过江北言接下来的话，让她精神了。
　　“我告诉她我有女朋友了，女朋友会吃醋。”
　　周漾觉得今天太阳过于晒，把她的脸晒红了。
　　“你平时也是用这种方法拒绝别人？”周漾装作风轻云淡，实际上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江北言：“不是。”
　　以往他都是告诉别人，他有喜欢的人。
　　“那就好，我不想当挡箭牌。”周漾嘴硬。
　　“我从来没这么想。”
　　那是怎么想？这句话周漾差点脱口而出，但忍住了。
　　无论答案是不是她想要的，她现在都无法承受。
　　半晌，她敛眸“哦”了声，说：“我去买点吃的。”
　　后半程里，周漾已经不困，但因为服务区的小插曲让她思绪烦乱。
　　她不知道怎么跟江北言相处，干脆闭眼假装睡觉。
　　天黑前他们回到湖城，程柔锳夫妇已经在楼下等着。
　　知道江北言和周漾是开车回来，每每有车经过，夫妻两都要探出来瞧瞧。见不是周漾，两人又继续在小卖部门口坐着。
　　这一次终于看到周漾，程柔锳激动地拍了下陆国丰的胸口：“阿漾，是阿漾。”
　　边说边挥手，等车停好后立即跑过去。
　　“回来了。”程柔锳脸上掩盖不住的笑意，又关心地问：“累不累？一路还顺利吗？”
　　陆国丰也过来，示意江北言开后车厢，他去搬行李。
　　“叔叔，我来。”江北言跟着过去。
　　程柔锳拉着周漾的手，偷偷打量江北言，眸中全是唏嘘和感慨。
　　江家当年的变故附近邻居都知道，陆家也不例外。某种程度来说，江北言算程柔锳看着长大的，把他当成半个儿子。当年看江北言搬家，她也很难受。
　　这些年只要陆嘉泽有回家，夫妻两都会问起江北言，可惜他什么消息都没。
　　直到前段时间周漾忽然说江北言会一起回来，程柔锳高兴坏了。后来跟陆嘉泽通话，知道些江北言的事，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两人很欣慰。
　　“阿言让你叔叔搬吧，你开车辛苦先休息会。”程柔锳温声说。
　　江北言应了声好，手里动作却没停，直到所有东西都拿上楼，他才坐下。
　　“阿姨炖了鸡汤，过来喝。”程柔锳从厨房出来。
　　周漾已经坐在餐桌旁，准备喝汤。
　　江北言在周漾身旁坐下，陆国丰两人坐在他们对面。
　　两人没动筷，就坐着看两人吃，脸上笑意满满。
　　“多吃点，你们都瘦了。”
　　晚一点陆嘉泽的电话打进来，说快到了。
　　周漾吃得差不多，准备下楼去接。
　　陆国丰叫住她：“不吃了？菜还这么多。”
　　“我去接嘉泽哥。”
　　“他没长腿还是不认路？不用接。”陆国丰摆手不太在意。
　　大男人接什么接，矫情。
　　“……”
　　于是陆嘉泽搬着两个行李箱回到家，看到江北言气定神闲地坐着喝汤，父母在一旁看得笑眯眯的，像看亲儿子似的，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关键他已经站在门口了，却没人发现他。
　　要不是自己学医确认自己和父母有血缘关系，陆嘉泽肯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咳。”陆嘉泽干咳，试图引起注意。
　　“咳咳咳。”他加重音量。
　　最先听到声音的是周漾，她往门口看去：“哥回来了。”
　　程柔锳和陆国丰淡淡地扫了儿子一眼，异口同声：“哦。”
　　却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程柔锳：“阿言，多吃点。”
　　陆嘉泽：“……”
　　*
　　考虑到江北言家许多年没人收拾住不了人，程柔锳便让江北言在他们家住。
　　陆嘉泽的房间虽然小，但睡两个人还是可以的。
　　周漾这些年回来的次数也少，但每次回来房间都是干干净净的，被子枕头也都重新洗过有好闻的香味。
　　虽然程柔锳会进来打扫卫生，但周漾的东西她从来没动过。
　　这次搬家，程柔锳也没碰房间里的东西，让周漾自己收拾。
　　其实周漾东西不多，多数是高中时期的课本习题之类的，这些周漾不打算搬走。剩下的没多少，但比较零散，收拾需要时间。
　　她拿了收纳箱装东西，翻到以前和黎枳纪思君有关的，就拍照发群里，然后忍不住回忆一番。
　　黎枳和纪思君身边没以前的东西，于是开始发以前的合照。
　　“诶，这不是陆嘉泽吗？黎枳你什么时候跟他拍过照？”纪思君眼尖，一下发现不对劲。
　　她刚问完，黎枳就把照片撤回了。
　　纪思君：【？？？】
　　纪思君：【黎枳你不对劲。】
　　黎枳：【你看错了，不是他。】
　　纪思君：【那你撤回干嘛？】
　　黎枳：“……”
　　周漾没看到照片，也没多想。以前她总给黎枳和纪思君拍照，有几回陆嘉泽也在，不小心同框也正常。
　　她把这个猜测说出来。
　　黎枳：【就是，不小心同框。纪思君你这脑洞可以去写小说了。】
　　纪思君：【不对，根本不是以前的照片，陆嘉泽穿着白大褂呢。】
　　黎枳：【别熬夜追剧了，你看把眼睛熬花了吧，就是你看错了。】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在群里斗起嘴来，消息唰唰的，很快就变成99+。
　　周漾不加入斗嘴，看了几眼后继续收拾东西。
　　她没关房门，陆嘉泽站在外面还是敲了门。
　　周漾回过头看，问他：“有什么事吗？”
　　“咳。”陆嘉泽神情不自然，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进来。
　　他左看右看：“收拾得怎么样？”
　　“差不多了。”周漾指着最后一个空箱，“装完这些就没了。”
　　陆嘉泽“哦”了声，有意无意地观察已经装好的箱子。
　　他时不时问几句没营养的话，没有离开的意思。
　　即便周漾是傻子，这会儿也猜到陆嘉泽有话想说。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她开门见山，陆嘉泽也不好再装了，直接问：“我记得你以前有洗照片的习惯哈。”
　　“嗯。”
　　自从周漾手机被砸坏过，她就养成习惯，会把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洗出来保存。
　　陆嘉泽搓搓手：“我能看看吗？”
　　周漾疑惑地看着他：“怎么忽然想看这个？”
　　“心血来潮。”
　　周漾忽然想到什么，眯起眼睛耐人寻味地看着陆嘉泽。
　　她说：“大多是跟我朋友的合照，没什么好看的。”
　　陆嘉泽：“打发时间嘛。”
　　“收起来了，不想再翻出来。”
　　“……”
　　陆嘉泽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也不好看。但他脸皮厚：“没关系，我帮你。”
　　周漾忍不住笑，到底没为难陆嘉泽，弯腰找出装照片的箱子。
　　箱子最上面是个礼品袋，陆嘉泽看了眼：“诶？这礼物没送出去？”
　　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也不知道要送给谁。只隐约记得这个礼品袋是周漾让他买回来的，说是有重要的礼物送人。
　　当时他以为是送给黎枳或者纪思君，就没多想。
　　但如果是送给她们，不可能送不出去。
　　周漾拿了件衣服把礼品袋盖住，没回答。
　　陆嘉泽灵光一现：“送给男生的？”
　　周漾：“照片还要不要？”
　　“要要要！”陆嘉泽不敢再问，怕惹得周漾不高兴，到时不给他照片。
　　但他还是多看了几眼，可惜已经被盖住，看不出什么来。
　　估计是当时暗恋某个男生，结果爱情没发芽。
　　青春期嘛，正常。
　　不过这个消息对江北言应该很重要，陆嘉泽出门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江北言听到后脸色沉沉，没说话。
　　陆嘉泽安慰他都是过去式。
　　“多少年前的事了，也许她早不喜欢那个人了。”
　　听到这话，江北言脸色才缓了缓。
　　这些周漾并不知道，陆嘉泽捧着一沓照片出去后，她望着礼物发呆。不知过了多久，才把东西放回去。
　　之后接到周瑞的信息，问她现在有没有空。
　　她刚回了个“有”，周瑞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周漾走到窗边接电话：“喂。”
　　周瑞没跟她寒暄，直接说事。
　　“那个买家找到了，但他不肯出手。”
　　“我可以加价，加多少钱都行。”
　　“我试过了，但他家有钱，买这个是为了收藏，钱不管用。”
　　冷风从窗口吹进来，刮得周漾耳朵疼。
　　她把窗户拉回去，声音带着失落：“所以是没办法吗？”
　　周瑞：“也不是，不然给你打电话干吗？过段时间他会参加一个酒会，或许你可以去见他碰碰运气。”
　　“酒会邀请函我到时让人给你送过去，这是最后的机会，你好好把握。”
　　“嗯，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周漾顺便把窗帘拉上，随即隔着窗户看到巷口的江北言。
　　他刚从小卖部出来，站在路灯下抽烟。
　　过了会，看到他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干什么。
　　周漾定定地站着观察，直到有个小小的影子跳到旁边的围墙，她才知道江北言在喂猫。
　　她穿上外套准备出去，却在客厅被陆嘉泽拦住。
　　陆嘉泽说有几张照片里有他，他想留着纪念，问周漾肯不肯给他。
　　周漾以前拍照没有定数，都是随心拍，所以有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人的照片在相机里。
　　“哪几张？”她随口一问，想着陆嘉泽想要就给他。
　　结果陆嘉泽目光闪了下，含糊回答：“就有我的哪几张。”
　　周漾哭笑不得：“我怎么知道是哪几张。”
　　“我选出来就好了，你给不给？”
　　“给。”周漾无奈又好笑。
　　陆嘉泽笑眯眯地抽出最下面的几张，“好，什么时候有空哥哥请你吃饭。”
　　他的工作太忙，别说请吃饭，自己能准时吃饭就不错了。
　　周漾没当真，笑着应了。
　　这么一耽搁，江北言已经回来。
　　看到周漾穿着外套，眉毛挑了下，问：“要出去？”
　　周漾撇嘴：“不去了。”
　　江北言“嗯”了声，把手里拎着的袋子递到周漾面前。
　　“什么？”周漾低头看。
　　是些周漾以前爱吃的小零食，还有瓶热牛奶，以及——火腿肠。
　　周漾眯了眯眼睛，要不是最后一样，她会以为是江北言特地给她买的零食。看来是小猫吃剩了火腿，他又补了些。
　　江北言也没遮掩，意味不明道：“给小猫买的。”
　　不知道说的楼下那只猫，还是周漾。


第43章 
　　陆嘉泽双手环胸, 说了句：“刚好我也肚子饿了。”说完就要去拿吃的。
　　他还没碰到袋子，就被江北言睨了一眼。
　　江北言声线平平：“厨房自己做。”
　　陆嘉泽：“……”
　　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北言，江北言视若无睹, 径直进了房间。
　　周漾拎着那袋零食，心情大好，忘了细究陆嘉泽要照片的原因。
　　今晚大家都在整理东西, 第二天货车停在楼下，家里的东西陆陆续续往外运，从满满当当到空荡荡。
　　周漾站在门口望着空空的家，心里也觉得空空的。
　　这里承载着她美好的回忆, 如今要离开了, 记忆却还在。
　　江北言站在转角处等着，默默点了根烟。
　　周漾回头便看到被烟雾萦绕的江北言, 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
　　“你确定不回去看看？”她看了眼楼上。
　　他家里没人收拾不能住人，但进去看还是可以的。但早上程柔锳提起这件事时，江北言反应平平, 说不进去了, 麻烦。
　　周漾以为他怕触景伤情, 柔声说：“我可以陪你。”
　　有个人在身边, 至少没那么伤心。
　　烟头的火明明灭灭，夹在骨节分明的手中。
　　江北言垂手，烟气从他嘴边呼出来。
　　他敛下眸子：“没必要。”
　　不回去就不回去, 不给自己太多选择。
　　周漾感受到他一闪而过的悲伤, 随即用冷漠掩盖, 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人。
　　就这么看了许久, 直到江北言的烟灭, 她才收回目光。
　　“嗯, 那我们走吧。”
　　“嗯。”江北言转身下楼。
　　周漾再次抬头看向六楼，张嘴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再见。”
　　然后小跑跟上江北言，一前一后下楼。
　　周围邻居直到陆家今天要搬，关系好的都下来告别，还有人送东西过来。
　　程柔锳和陆国丰被围在中间，笑着跟大家说以后常见面之类的话。
　　等东西全部搬上车，两人才摆手进了陆嘉泽的车。
　　货车启动，陆嘉泽的车也跟在后面。
　　“上车。”江北言从车里提醒周漾。
　　“哦。”周漾上车。
　　离别的愁绪在到新家后就没了。
　　周漾只在刚买下房子时来看过，那时候还是毛坯房看不出来什么。这会儿新家装好，还有一些家具也都摆上，有了家的模样。
　　她刚进门就感慨地“哇”了一声，这个变化让她很惊喜。
　　程柔锳在身后说：“别傻站在门口，进去。”
　　周漾才回过神来，挽着程柔锳的手从玄关进去。
　　新房格局和老房子差不多，周漾的房间位置也没变，就连装修也是。
　　倒是陆嘉泽的房间，比以前大许多。
　　陆嘉泽开玩笑说空间够大可以带女朋友回家。
　　程柔锳没好气地拍了下陆嘉泽，说：“你要是有女朋友，我和你爸给你买一套让你们单独住。”
　　前些年夫妻两确实很关心陆嘉泽的终身大事，但陆嘉泽职业缘故实在太忙，没时间谈恋爱，即便谈了也没时间陪女孩子。夫妻俩觉得女孩子跟这样的人谈恋爱太委屈，也就没再催着儿子找女朋友。
　　现在，夫妻两人更是佛系。
　　这会儿听到陆嘉泽的话，只当他是开玩笑。
　　只有周漾，意味不明的看着陆嘉泽。她觉得这不是开玩笑，更像是某种预告。
　　直觉告诉她，即便陆嘉泽现在还没女朋友，也已经快了。
　　不过周漾没当场问，免得猜错让叔叔阿姨白激动。
　　除此之外还多了间书房，不过书柜什么的还没到，房里只有一张折叠沙发。
　　陆嘉泽对江北言说：“晚上你睡这。”
　　他不想再两人挤一张床了。
　　事实上江北言也不想，点头“嗯”了声。
　　又是忙碌的整理时间，周漾看到那条没送出去的围巾，原本想压箱底，但鬼使神差地将它拿出来，放进自己的行李箱了。
　　她给自己找了理由：天气越来越冷，应该能用上。
　　陆嘉泽假不多，吃过晚饭后就要回医院上班。
　　因为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大家没送陆嘉泽下楼。
　　陆嘉泽刚走没一会儿，程柔锳就发现他的工作证落在书桌上，赶紧给他打电话，却正在通话中，她急着要送下楼。
　　“阿姨，我去吧。”周漾见程柔锳着急忙慌的样子，怕她摔倒。
　　“也行，我继续给他打电话。你也别急，实在追不上就让他自己想办法。”
　　周漾穿上大衣：“好。”
　　她出去等电梯，发现江北言也出来了。
　　她狐疑地看着江北言。
　　“买烟。”江北言解释。
　　周漾想起江北言抽烟的模样，心跳微微加速。
　　“少抽点。”她看着跳动的数字，“对身体不好。”
　　电梯门打开，里面还有其他人，周漾下意识站到江北言身旁。
　　不知道谁挤了下，她又往前一步，脸几乎要贴在江北言胸口。
　　她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有点好闻。
　　后面又有人进来，却没人再挤过来，因为江北言用手臂将她起，护住了她。
　　有时候，若有似无的碰触更容易让人心动。
　　周漾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到了一楼所有人往外走，电梯忽然空下来。
　　周漾要走，发现江北言的手臂还圈着。她碰了下他：“走了。”
　　头顶才传来江北言的声音：“嗯。”随即他的手松开。
　　“我看到他了。”周漾看到陆嘉泽身影，她赶紧小跑出去。
　　跑到一半又停下脚步，因为她发现陆嘉泽不是一个人。
　　他旁边还站着个女生，看起来年龄和周漾差不多，而且有些眼熟。
　　周漾想过去看清楚对方，被江北言拉住。
　　掌心的温度印在她的手腕上，两个人同时愣了下。
　　江北言目光微闪，最后冷静道：“别打扰他们。”
　　“也对。”周漾努力忽略手腕上的触感，声音不自在。
　　她想让江北言松手，可是看他注意力在陆嘉泽那，这会儿开口太突兀。于是她抿唇，没有出声。
　　再看陆嘉泽那边，女生似乎给陆嘉泽送了礼物，但陆嘉泽在推辞。女生便直接将东西塞到他怀里，转身跑了。
　　陆嘉泽愣了下随后追上去，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周漾心里嘀咕莫不是陆嘉泽的追求者，结果被拒绝了。陆嘉泽性格温和，见对方难过心里过意不去，所以追上去解释。
　　周漾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接下去的发展让她惊得瞪大眼睛。
　　她看到陆嘉泽忽然低头吻住女生。
　　这……
　　周漾红着脸转过头来，这是隐私，偷看不太好。
　　她回头时唇似乎碰到什么，有些凉。
　　下一秒她猛地反应过来，江北言在她旁边！而且两人离得很近！
　　就是说，她刚才碰到的是……
　　周漾的目光从江北言侧脸飞快扫过，好像碰到的是他的脸。
　　而江北言也感受到刚才的触觉，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脸。
　　“轰”周漾的脸在发烫。
　　她不敢直视江北言的目光，隐隐觉得他正看着自己，甚至觉得他的目光就落在她唇边。
　　周漾紧张到喉咙发涩，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嘴唇也干干的，却不敢舔。
　　短暂的无声氛围。
　　过了会，江北言的声音响起：“你哥要走了。”
　　周漾“哦”了声，拿着工作证冲出去，无法跟江北言多待一秒。
　　等周漾跑出去，刚才的女生已经不见。
　　而陆嘉泽脸上似乎有些挫败，好像他才是被拒绝的人。
　　这下周漾更好奇两人发生了什么。
　　“哥，刚刚……”
　　“没事。”陆嘉泽不想说。
　　周漾没再问，将工作证给他。
　　“刚才的事别跟我爸妈说。”陆嘉泽上车前叮嘱周漾。
　　“放心，我不会说。”周漾是守得住秘密的人。
　　这点陆嘉泽是知道的，信任地点点头，而后开车离开。
　　周漾目送车子离开小区才转身往回走。
　　江北言在大厅等着，周漾回头第一眼就看到他。
　　他穿着浅灰色的风衣黑色长裤，身姿颀长。灯光将他的影子印在地上，视觉上又高了些。
　　电梯出来的人从他身旁走过，谁也抢不走他身上的光，他依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想到刚才的“意外”，以及电梯里的烟草味，周漾的脸又热了热。
　　她在外面站了会，冷风将她脸上的热度吹散，她才慢吞吞地回去。
　　“冷不冷？”江北言最先看到她发红的耳垂。
　　“不冷。”周漾摇头，散落的头发将她的耳朵遮住。
　　她戴了耳饰，银色的光从发丝的缝隙透出，然后月亮的形状露出来，在灯光下晃啊晃。
　　江北言想象出周漾扎起头发戴耳饰的模样，耳饰晃动着，勾勒出她白皙的天鹅颈。
　　很好看。
　　江北言弯了弯唇。
　　“烟呢？”
　　“下次买。”
　　在新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周漾和江北言就要回去。
　　周漾倒没什么，她的假期多。但江北言毕竟刚开公司，手上事情多，虽然他没说什么，但周漾不想耽误他太久。
　　又是几个小时舟车劳顿，比上班还累人。
　　周漾打算在家睡一天，结果接到黎枳的电话。
　　黎枳现在是经纪人，虽然公司安排给她的都是十八线艺人，但她会来事，经常能接到通告。
　　她的艺人也很配合，兢兢业业跑通告。是以，黎枳经常陪着满世界跑。
　　“下楼，我带你去吃饭。”黎枳干脆利落。
　　周漾窝在沙发里，累得手指头都不想动，也不想开口说话。
　　黎枳也有耐心，就这么等着。
　　半晌，周漾才有气无力道：“不去。”
　　黎枳：“我好像失恋了。”
　　周漾猛地坐直身子，先看来电备注，确认对方是黎枳没看错。
　　然后又拍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些，最后才不可思议道：“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虽然黎枳爱追剧磕cp，但自从她父母离婚，她对谈恋爱很抗拒，所以这些年没找过男朋友。
　　没男朋友，怎么失恋？
　　黎枳：“所以我说‘好像’。”她强调重点。
　　“……”
　　周漾到底放心不下，“等我，我换个衣服。”
　　“嗯。”黎枳的声音有气无力，确实像失恋的人。


第44章 
　　周漾在楼下看到黎枳的车, 驾驶座的窗户开着，隔得远也能感受到黎枳的低沉。
　　看得出来，所谓的失恋对黎枳打击很大。
　　周漾小跑过去, 打算一会带黎枳去放松放松。
　　“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周漾开玩笑道。
　　黎枳恹恹的“嗯”了声，破天荒的没有反驳。
　　周漾愣了，语气小心许多：“你还是我认识的黎枳吗？不是说对男人对爱情不屑一顾吗？现在是怎么了？”
　　以前黎枳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 都会积极面对，不会像现在这样。
　　在江北言不在的这些年里，周漾能撑过来，有部分原因就是受黎枳的影响, 她才没太消沉。
　　黎枳下车把驾驶座让给周漾, 她现在的状态没法开车。
　　“我也不想这样，但控制不了。”黎枳叹口气。
　　见她连系安全带的心思都没有, 周漾跟着难受。
　　“别这样。”周漾替黎枳系安全带。
　　忽然她觉得黎枳这身衣服很眼熟，动作停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原本脑子里模模糊糊的猜想, 忽然变得清楚。
　　周漾试探性开口：“你们今天见面了？”
　　“嗯。”黎枳没察觉周漾的试探, 有气无力地说：“他跟我表白了, 但我跑了。”
　　周漾没开口, 静静的等待黎枳的下文。
　　“其实我跟他认识很久了，但以前没觉得对他有意思。就有一次偶然相遇又有了交集，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他。”
　　“他好像对这种事不感兴趣, 或者是榆木脑袋不开窍, 我那么明目张胆的追他了, 他却一点反应都没。”
　　“我黎枳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既然他对我没兴趣, 我就撤呗。于是我杀到他家, 告诉他我不喜欢他了。”
　　这时候周漾已经猜到黎枳说的人是谁了。
　　周漾：“然后呢？”
　　“然后……”黎枳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很苦恼。然后又想到什么，脸忽然变红。
　　“然后就表白嘛，但是我已经说不喜欢他了，要是接受表白岂不是很没面子。”
　　周漾扶额：“所以你跑了。”
　　黎枳理所当然点头：“不然呢？”
　　周漾：“……”
　　“我没遇过这种事，不过如果是我，我应该不会跑。既然对方已经表白，你也喜欢他，皆大欢喜的事多好。”周漾理性地分析道。
　　“现在分析没用，我已经跑了。他肯定觉得我矫情，或许后悔表白了。”黎枳越想越懊恼。
　　难得见好友挫败成这样，周漾于心不忍。
　　她脱口而出：“不会，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
　　“……”
　　车里忽然陷入寂静。
　　周漾意识到自己说漏嘴，想找补已经补不回来，干脆也沉默了。
　　半晌后，黎枳捂着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周漾：“昨晚在新家楼下。”
　　她当时没看清女方的脸，但对方穿什么她记住了。而黎枳今天没换外套，周漾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虽然震惊和不可思议，感情的事本来如此，她没有大惊小怪表现出来。
　　此刻黎枳觉得又羞又尴尬，根本不敢看周漾，干脆假装看向窗外。
　　等心情平复，她才跟周漾解释：“上次出差扭伤脚住院，他是我的主治医生。”
　　“嗯。”周漾偷笑。
　　这也能遇到，说明两人有缘分。
　　“难怪这次回去，我哥问我要以前的照片，看来是想找你以前的照片。”周漾想起这件事。
　　顿了下，继续道：“他应该是真心的，或许你试着给他一个机会？”
　　黎枳声音低落：“没可能了，他那么优秀骄傲的人。”
　　“看缘分。”周漾没过多评价。
　　黎枳无奈又好笑：“果然，没谈过恋爱的人都像恋爱专家，说得头头是道。”
　　周漾不认同：“难道我分析的有错？”
　　“没错。”黎枳拨弄大衣扣子，语气也有点专家的味道，“但是感情这种事没办法理性对待的，只有等你经历了才知道。”
　　“我会保持理性。”周漾对自己有自信。
　　要是江北言忽然向她表白，她应该会高兴地原地答应，绝不会跑。
　　黎枳长叹口气：“但愿如此。”
　　*
　　黎枳在周漾家呆了两天，而后又投入到满世界飞的工作中。
　　她忙得没时间想失恋的事，也就没再找周漾吐苦水。
　　而周漾也忙得不可开交，临近元旦，工作室的单子越来越多。
　　同时，她还要去周瑞提起的酒会，这件事对她太重要，再忙也会腾出时间来。
　　巧的是姚清夏也收到酒会邀请，于是当天直接开车跟周漾一起过去。
　　周瑞在入口等着，他今天穿了白色燕尾服，要是粉丝见了肯定会夸他是王子。
　　好在周漾经常看到江北言的模样，所以周瑞的颜吸引不到她，她淡定地走过去。
　　今天周漾是以周瑞的女伴身份出现在这，周瑞绅士地抬起手臂，是以周漾挽着。
　　周漾看了眼，没伸手：“别，我不想变炮灰。”
　　粉丝的战斗力她是清楚的。
　　周瑞轻笑，知道这只是周漾找的借口，她不爱与异性过多接触。即便他以弟弟的身份和周漾相处，也不行。
　　他没点破周漾的话，脸上保持着绅士笑容。
　　进到会场里，
　　“戴着夜骑士面具的就是你要找的人。”周瑞附在周漾耳边说话。
　　这是酒会上常见的交流方式，因为周围声音嘈杂，贴在耳边说话对方才能听清。
　　两人都没觉得不妥，但某个角落的某人，心里莫名发堵。
　　江北言原本不想来这个酒会，但刘旭安执意要来，让他多接触人，方便以后拓展业务。
　　江北言确实不熟悉国内市场，只得同意。
　　到这后跟几个人简单聊了下，发现都是浮躁重利益的人，江北言和他们没有共同话题，是以他独自在角落喝酒。
　　正准备走，就看到周漾和周瑞并肩进来。
　　周瑞作为艺人偶像，无论身姿还是气质都是出众的，入场便引起瞩目。
　　与这样的人站在一块，很容易被比下去。
　　周漾却没有，香槟色的荡领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将她婀娜的身姿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精致淡雅的妆容以及唇角的淡笑，姿态从容落落大方。
　　她站在周瑞旁边，不仅没被比下去，甚至压下了周瑞的光芒。
　　当初扎着马尾的乖巧小姑娘，如今亭亭玉立，在人群中巧笑嫣然。
　　有不少男人明目张胆地打量周漾，蠢蠢欲动想上前搭讪。
　　随即看到周瑞在周漾耳边说话，周漾听着，唇边泛起笑意，随即点点头。
　　看样子，两人关系很亲昵，不少蠢蠢欲动的目光自觉收回去。
　　江北言眯起眼，晃着杯里的红酒，好几次差点将酒洒出去，只是他自己没察觉。
　　周漾听完周瑞的话，锁定了目标。
　　今晚酒会主题是假面，每个人脸上会戴着不同的面具。
　　周漾随手选了个面具戴上，从侍者那拿了两杯香槟，径直走向目标。
　　对方是个纨绔富二代，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他收东西没有特定范围，全凭眼缘，看中就买。
　　当年江家落魄，江父私自卖了江北言的机车。江北言最珍贵的东西，被当成二手车和普通摩托车摆在一起出售。
　　要不是曾文广无意间看到并告诉周漾，周漾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当时周漾不知哪来的勇气直接跑去车店，想买回那辆机车。可价格不在她承受范围内，她就央求店主给她时间凑钱。
　　周漾问遍所有能借钱的人，终于凑够了钱。但等她赶到二手车店，发现车已经被卖。
　　有人出高价，店主自然不会再留着。
　　周漾不死心，打探买家的信息，愿意付更多的钱。
　　但每一次她都慢一步，最后失去消息。
　　直到年前她在周瑞的朋友圈见到这辆车，才看到曙光。她让周瑞帮忙打听，终于找到车主。
　　这一次，周漾不会再错过。
　　“陈先生。”周漾在男人面前站定，递出手中的香槟。
　　对方闻言抬头，目光有一瞬的惊艳。
　　“什么事，说。”惊艳过后，他恢复不可一世的神态，似乎在他眼里所有接近他的人都是有目的的。
　　自然，周漾确实是带着目的来的。
　　周漾不绕弯子，直接表明来意。
　　因为周瑞在这事上碰壁，周漾这已经做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以及许多被拒绝后的应对方法。
　　无论如何，她今晚一定会成功。
　　听周漾说完目的，男人放下香槟，换了杯伏特加。
　　“喝完它，我们继续谈。”他让周漾喝酒。
　　周漾莞尔，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将酒一饮而尽。
　　她把空杯还给对方：“继续。”
　　对方被周漾的果敢震惊，戏谑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
　　再看到周漾双颊因为酒意而泛起绯红，他多了几分兴趣。
　　“车可以卖给你。”
　　“真的？”周漾没想到这么顺利。
　　男人吊儿郎当地笑：“条件是陪我跳支舞。”
　　周漾目光微闪，一切过于顺利，反而让人觉得担忧。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轻易答应了。”
　　在这之前，周瑞可是一直被拒绝。
　　“美人一笑值千金，不行？”男人笑得坦荡，已经伸手邀请。
　　他这种人做事凭心情，有时候一支舞足以改变主意。
　　周漾相信对方的为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她大方一笑：“当然可以。”接受了对方的邀请。
　　两人来到舞池中央，有人识趣地腾出位置。
　　“我不太会跳。”周漾提前提醒。
　　“我可以教你。”对方不在意。
　　周漾搭上对方的手准备开始，忽然换了一首音乐，她的手臂被人抓住往后一拉。
　　突如其来的力道让周漾往后退，退进一个人的怀里。
　　是熟悉的烟草味，周漾抬头看。
　　江北言眼睛微眯带着掠夺的意味。
　　他一字一顿警告：“不许跟其他男人跳。”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江北言出现在这确实是周漾没料到的, 她怔了一下。
　　原本让出位置的人这会儿又围过来，一个个准备看好戏。
　　姚清夏也被拉到舞池旁边，见状以为周漾被欺负, 正准备上前帮忙。
　　旁边的司南拉住姚清夏，眼神示意她没事。
　　姚清夏不知道内情：“他大庭广众下拉人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欺负周漾？”
　　她以为江北言要棒打鸳鸯, 即便他长得好看，也不能做这种事。
　　“什么意思？”司南哼笑，不甘心输给江北言，却又觉得只有江北言才配得上周漾。
　　还有江北言的专情, 怕是没人能做到。
　　司南继续道：“对周漾有意思, 要抢人呗。”
　　姚清夏：“那你不帮忙？不能因为周漾拒绝了你，你就见死不救吧。”
　　司南：“……”
　　他倒想过去帮忙, 拆散两人。可他知道，周漾对江北言也是有感情的。现在谁过去，谁就是棒打鸳鸯的人。
　　苏程昱也觉得司南的做法不妥, 目光变了变。
　　司南藏不住话：“还记得江北言钱包里一直放着的照片吗？”
　　苏程昱：“嗯。”
　　他听司南说过这件事, 但没见过照片, 当时还感慨原来江北言也有放不下的人。
　　想到这, 苏程昱恍然大悟：“是周漾？”
　　司南点头：“嗯。”
　　苏程昱的目光又变成震惊，果断拉住姚清夏不让她轻举妄动。
　　而舞池中央，周漾终于回过神来, 下意识要挣开江北言的手。
　　“放手。”她发现自己挣不开, 气得说道：“我想跟谁跳就跟谁跳, 和你有关系吗？你凭什么管我。”
　　说完担忧地看向旁边的男人, 生怕对方生气, 万一他反悔不卖车, 她今晚的努力就白费了。
　　于是周漾挣扎的力道更大些，很快手腕有了红色掐痕。
　　江北言余光看到红痕，眸子沉了沉，最终松手。
　　“抱歉，我朋友喝多了，我们继续。”周漾走向假面面具的男人。
　　为了不让对方生气，她勉强挂上笑容，灯光下熠熠生辉。
　　男人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了江北言一眼，还带着挑衅意味的“哦”了一声。
　　“朋友啊。”嘴角的笑意很嚣张。
　　说完，他弯腰伸手做出邀请的姿态，等待周漾的手放上来。
　　围观的人都以为江北言会放弃，但在周漾刚伸出手时，他忽然弯腰将周漾打横抱起。
　　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周漾走出舞池，一路往外走。
　　“放开我。”周漾手脚并用，捶打江北言的胸口，可惜是无用功。
　　她意识到江北言不会放手后，干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至少，少一个人看清她的脸，她就少一份社死。
　　江北言身上的味道很好闻，不知怎么的，周漾没了怒气。
　　她的气息喷洒在江北言的胸腔，隔着衣料一点点渗进去。
　　她也听到江北言强有力的心跳声，每一下都让她的脸红上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江北言的脚步停下。
　　随即周漾被放下来，她抓着江北言的衣袖让自己站稳。
　　站稳后怒视江北言：“你想做什么，我的事情很重要。”
　　为了买回那辆机车她费了太多心思。
　　好不容易要成功，却又要失败，周漾心里是挫败失落的。
　　说着，泪水从周漾眼里掉落。
　　嗒嗒嗒，她控制不住地哭起来：“凭什么啊，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你以为你是谁，所有人都要顺你心意吗？你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
　　周漾把所有的情绪发泄出来，拳头砸向江北言。
　　这两下用尽她所有的力气。
　　江北言没躲也没吭声，任由周漾的拳头砸下来。
　　“你凭什么管我，呜呜呜……”周漾没了力气。
　　江北言忽然弯腰，两手撑在周漾脑袋的两侧，与她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气息交织，周漾忘了呼吸。
　　“凭我喜欢你。”男人声音低沉沙哑。
　　下一秒，他往前，贴上周漾的红唇。
　　周漾懵了一瞬，抬手下意识要把人推开。
　　江北言却像预料到似的，轻而易举抓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宽大，一只手便能将周漾两只手包裹住，让她无法动弹。
　　另一只手透过她的发丝，抵住她的后脑勺。
　　开始他是温柔探索，慢慢地沉溺其中无法控制，开始肆无忌惮地侵入掠夺。
　　周漾毫无招架之力，只觉得失去氧气，只能从江北言身上汲取。
　　直到周漾觉得肺要炸了，江北言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他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乱。
　　周漾大口大口呼吸新鲜空气，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该震惊江北言那句话，还是他忽如其来的吻。
　　一切都让她措手不及，无法做出反应。
　　江北言看着周漾湿漉漉的双眸，以及唇边花掉的口红，凌乱诱人。他喉咙紧了紧，忍下冲动。
　　“小不点。”他附在周漾耳边说话。
　　温热的气息让周漾产生错觉，好像江北言的唇从她耳垂擦过，犹如电击。
　　她依旧愣愣地站着，身子不受自己控制。
　　江北言缓缓道：“哥哥后悔了。”
　　他说：“你能不能喜欢我？”
　　＊
　　元旦过后，周漾的工作量终于减少。但姚清夏忙着筹备婚礼，没空管理工作室，这些工作量又到了周漾手上。
　　周漾依旧早出晚归，沉迷工作。
　　她不敢让自己停下，因为一旦停下就会想起那晚酒会的事。
　　每每想起，周漾都忍不住扶额。
　　她曾嘲笑黎枳的临阵脱逃，还信誓旦旦地表示如果自己遇到那种事绝对不会逃。
　　可那天晚上，她跑了。
　　在江北言说出“你能不能喜欢我”之后，周漾一把推开他，狼狈逃走，直接打车回家。
　　那天夜里她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江北言在她耳边说的话。
　　他说他后悔了，是说当年那句“你别学她们喜欢上哥哥”吗？
　　所以他问她能不能喜欢他。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脑海中又浮现出江北言的唇印上来时的模样。
　　她太懵了不记得当时的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速的声音。
　　她捂着唇拼命回忆，依旧没有当时的感觉。
　　觉得有些懊恼，心想下次一定会记得。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会有下一次。
　　于是更加懊恼，气得睡不着。
　　连续几天后，她才渐渐不在乎这些事，累得倒头就睡。
　　不过她提前了出门上班的时间，晚上也比平时要，就怕在小区遇到上下班的江北言。
　　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面对江北言。
　　她试图跟黎枳谈起这个话题，想打探黎枳最后怎么解决的。然而黎枳最近也很忙，没听出她的玄外音。
　　周漾不敢问的太明显，黎枳也没猜到她的意图，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因此，周漾只能用工作来麻痹自己。
　　“周漾，楼下有人找。”有同事进来办公室，脸上神情暧昧。
　　周漾刚审完一份图，看得眼睛疼。
　　她闭眼捏了捏眉心问：“谁啊？”
　　同事：“是个不认识的男的，长得挺帅。”
　　“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同事意味不明地问。
　　大家都知道周漾一直单身，虽然平时也会有异性找，但那些男人大多是带着一大束花在楼下准备表白，然后被周漾无情拒绝。
　　今天这个男人，没带花。听语气，他和周漾关系不一般。
　　“外面已经八卦开了。”同事双眼放着八卦的光。
　　周漾睁眼：“想多了。”
　　不知道对方是谁，周漾不打算下楼。“跟他说我不在。”
　　同事捂嘴笑：“又一个被拒绝的‘好人’。”也没再继续八卦，放下手里的东西出去。
　　同事刚走，江北言的电话就进来。
　　看到那个备注，周漾的心“咯噔”一下，又想起那晚的吻，心乱如麻。
　　她深呼吸几次才接起电话，语气平淡：“喂。”
　　电话那头有轻微的风声，随即传来江北言低沉的声音：“下楼。”
　　语气言简意赅不容拒绝。
　　周漾愣了下：“是你？”
　　“嗯。”
　　“我有点忙。”周漾犯怂。
　　“没事，你忙我等。”江北言不在意。
　　“……”
　　周漾最终妥协，慢吞吞地穿上外套，想着能拖一秒是一秒。
　　但不管怎么拖还是要面对，周漾走进电梯。
　　恰好遇到回来的同事，她看到周漾下来，惊讶的问：“你不是不见？”
　　“我……”周漾目光躲闪，“他走了吗？”
　　“没有。”同事摇头，“他比其他人有耐心，听到你不见他，他也不恼，就说会一直等你。”
　　以往那些来表白的男人，吃闭门羹的时候都会发脾气，要么扔花要么撂狠话走人。
　　同事想，但凡他们有点耐心，或许就成功了。
　　周漾“哦”了声，因为对方是江北言，她就不意外了。
　　同事一直按着电梯门不上去，欲言又止。
　　“还想说什么？”周漾看出对方的意图。
　　“就是……这个人耐心是有的，但感觉怪怪的。”
　　周漾：“嗯？”
　　没明白什么意思，江北言会怪吗？
　　同事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让周漾自己去看，然后按了关门键上楼。
　　等见到江北言，周漾就明白同事为什么这么说了。
　　但周漾不觉得怪，那一瞬间她心跳加快，泪水涌上眼眶。
　　曾经的记忆像电影般在她的脑海中播放。
　　年少时的江北言桀骜张扬，骑着机车在路上穿梭。而她也曾坐在他的车上，感受着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此时此刻，记忆在眼前重叠。
　　穿着黑色机车服的江北言手里抱着头盔，额前的黑色碎发被风吹得微乱，多了几份不羁。
　　他的身侧，是那辆熟悉的机车。
　　周漾眼睛亮起来，她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过去仔仔细细打量那辆车，确认是她一直想找回的车无误。
　　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没忍住，吧嗒落下来。
　　周漾胡乱地将眼泪擦掉，声音颤抖：“你……你怎么办到的？”
　　她努力了这些年，却在临门一脚时失败，而江北言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居然办到了，她心情有些复杂。
　　但即便是她买回车，也是为了江北言。现在车回到江北言身边，也算她达成目的。
　　所以，周漾此刻的喜悦更多。
　　江北言拿起另一个头盔扔过来，周漾双手接住。
　　江北言：“是你办到的。”
　　周漾眼角还挂着泪，眼睛看着湿漉漉的，加上她发懵的表情，真是我见犹怜。
　　江北言喉咙紧了紧，压下心底涌起的情愫后，才慢慢解释：“陈回找不到你，只能找我。”
　　陈回就是那个带假面面具的富二代。
　　“他让我把车交到你手上，顺便提醒你，记得付款。”
　　周漾眨眨眼，后知后觉消化这些话。
　　她那天落荒而逃确实忘了和陈回留联系方式，难怪这些天一点消息都没，她以为自己谈崩了，原来是人家找不到她。
　　“那你们？”周漾不解，江北言和陈回又是怎么联系上的。
　　“客户。”江北言言简意赅地解释。
　　原来早就认识，周漾点点头。随即又意识到一点，既然他们早就认识，说明江北言知道车在陈回那里。
　　所以他其实已经不在意，所以没打算买回来？
　　毕竟当初江家没落才卖了这辆车，对江北言来说是不好的回忆。
　　他看到这车应该会想起当初的痛苦，心里很难受吧。
　　周漾仿佛被浇了一盆冷水，眼神黯淡下去。所以是她自作多情，感动自己而已？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周漾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她只是想守住任何有关江北言的回忆，因为这也是她的回忆。
　　江北言启唇：“谢谢。”他嘴角已经没有笑意，神情严肃认真，不像在安慰人。
　　他伸手摸了摸车头：“我以为，再也找不回来了。”
　　以他现在的能力甚至可以买更好的，而且不止一辆。可那些，都比不上眼前的车。
　　正如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人，无可替代。
　　从知道对周漾的感情开始，他一直在克制，怕连累她怕伤害她，以至于当年一句话没留就搬走。
　　他觉得时光可以遗忘很多事情。
　　可在那段暗无天日难捱的日子里，只要想起楼下的小姑娘，他就能感觉到光。这缕光支撑着他前行，让他从泥泞中走出来。
　　再次见到周漾时，江北言发现自己不仅没忘记她，反而对她的感情更加炽热。
　　然而他不知道周漾对他的感情，不敢轻举妄动，怕吓到她。
　　他打算一点点走进周漾的生活，让她习惯他的存在。
　　八年都挨过来了，他现在有的是时间。
　　直到周瑞和陈回的出现，江北言失控了，他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等。
　　“我知道车在陈回那，但他不松口。”江北言自顾自地说着，像在讲故事。
　　周漾凝眸认真听，关于江北言的一切，她都想听。
　　江北言：“今天他通知我去取车，我以为他转性了，结果他告诉我是给你的。”
　　他笑了笑，不是自嘲，只是觉得有趣。他知道陈回的意图，所以并不生气。
　　“现在，它属于你。”
　　知道车对江北言依旧重要，周漾心情从阴转晴，脱口而出：“它是你的。”
　　她戴上头盔挡住此刻通红的脸，工作以后她几乎不会脸红，但在江北言面前，她依旧是十几岁的模样。
　　在他面前会局促会脸红，还会心跳加速。
　　她深呼吸几次才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些：“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但万一呢，万一能再见到你呢。这样我就可以把车送给你。”
　　现在，她的愿望实现了。
　　“你愿意收下我的礼物吗？”
　　“就当重新见面的见面礼。”


第46章 
　　江北言笑了, 将头盔戴在头上。低沉的声音隔着头盔，变得更加有磁性。
　　“谢谢你的礼物。”意思是他收下了。
　　周漾也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反倒没有刚才的局促。
　　她看江北言身上的装备, 显然他是知道她的打算的，就在等她开口。
　　她也带上头盔，“能带我吗？”
　　江北言“嗯”了声, 抬腿跨上机车，周漾随后上去。
　　车子在路上疾驰，好像划破了时间，周漾觉得自己仿佛回到过去。
　　在那个冬天, 她坐在江北言的车后, 感受呼啸的冷风。
　　当时她更多的是小心翼翼，怕自己摔下去。现在她不怕, 甚至希望永远不要停。
　　她胆子变大些，原本搭在江北言腰间的手，慢慢地向前拢, 最后圈住他的腰。
　　她的动作很轻但江北言依旧察觉到, 他的后背绷紧了些。
　　周漾下意识要松开, 顿了下依旧圈着。
　　她不想放手了。
　　“江北言。”她仰头大声喊江北言的名字。
　　风声和机车的声音很大, 她不确定自己的音量能否被江北言听见，但她还是喊了。
　　她从后背感受到江北言的胸腔震动了下，应该是说话了, 但她听不见。
　　她加大音量继续喊：“你说话算话吗？”
　　话音落下, 车子忽然减速, 最后在路边停下。
　　江北言摘下头盔, 下车, 面对面看着她。
　　眼前的透明罩让视线没那么清晰, 有种恍惚的感觉。
　　周漾不出声了。
　　江北言就问她：“你指哪句？”
　　周漾抿唇反问：“你的意思是，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当真？”
　　这让她忽然没了底气，后面的话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这么些年她以为自己改变了，没想到在江北言的事情上，她依旧胆小。
　　害怕知道答案，害怕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
　　就像他曾经答应过会陪她看以后的流星，结果食言。
　　或许那天江北言只是喝醉酒说胡话，而她却当真，半个多月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周漾把头盔往下压，遮住她的眼睛。
　　“算了，当我没问。”
　　她刚说完，江北言抬手将她的头盔拿下，昏暗的视线一下变得光明。
　　周漾下意识抬手挡光，等松开时，江北言那张脸放大在自己眼前。
　　周漾下意识躲避，侧过脸去。
　　江北言却板正她的肩膀，让她与他四目相对。
　　撞入那深如寒潭的双眸，周漾差点沦陷无处可逃。
　　“我无法保证所有的话能算数，但有一句，永远算数。”
　　他的眸子覆上温度，“周漾，我喜欢你。”
　　“我问你能不能喜欢我，也是认真的。”
　　这一刻全世界的声音全部消失，唯独江北言的话，一字一句涌进耳朵，周漾听得清清楚楚。
　　可她还是愣住了，说话结巴：“你……你说什么？”
　　她不真实，像在做梦。
　　江北言的指尖紧了紧，弯下腰跟周漾直视。
　　他重复刚才说的话：“周漾，我喜欢你。”
　　沉默片刻，周漾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眼角湿润声音颤抖：“真的？”
　　江北言笃定点头：“真的。”
　　“永远算数？”
　　“永远算数。”
　　“你再说一遍。”
　　“周漾，我喜欢你。”
　　“这句话我等了好多年。”周漾颤抖着说，眼角的泪水滴落。
　　闻言江北言眸子微颤，紧紧抱住周漾。
　　他低头，一点点吻干她眼角的泪水。
　　其实他想说这句话也许多年了，但跟周漾的等待比起来，不算什么。
　　也是因为错过太多年，现在不想有任何的顾虑，只想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
　　细碎的吻落在周漾脸上，周漾仰着头，舍不得闭上眼睛。
　　谁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覆上对方的唇的，周漾踮起脚攀上江北言的脖子。
　　江北言环着周漾的腰，微微用力支撑着她，不让她脚尖受累。
　　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得簌簌落下，仿佛洒落的彩带，庆贺这件美好的事情。
　　最后周漾趴在江北言的肩上，脸颊因为气息不匀而变得绯红。双眸氤氲着水汽，格外迷人。
　　再次坐上机车，江北言抓过周漾的手，让她环住自己的腰。
　　“抓稳。”
　　周漾干脆贴着江北言的后背，感受他身上的温度，以及他身上特有的淡淡的香味。
　　*
　　之后，每到下班时间江北言都会出现在周漾的公司楼下。
　　有时手里捧着一小束鲜花，有时是热咖啡或者热奶茶，几乎不重样。
　　这天工作室有人送下午茶过来，份量刚好，而且还是最贵的牌子。
　　开始同事们还以为是周漾请客犒劳大家，笑着齐声喊：“谢谢周总。”
　　送下午茶的人听了，低头看订单确认，说了句：“不是周总，是周总男朋友。”
　　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一瞬，众人闻到八卦的味道，纷纷凑过来看订单。
　　“你怎么知道就是周总男朋友？”他们都不知道周漾的男朋友是谁，外卖员怎么可能看名字就知道。
　　结果看到订单上赫然写着：周漾男朋友。
　　众人默了默，随即争先恐后去拿周漾那份下午茶，都想给周漾送去。
　　周漾刚跟姚清夏聊完电话，顺便给江北言发了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结果没等来江北言的回复，倒是等来敲门声。
　　她随口应了句：“进来。”
　　以为只是送文件之类的，也没多想。
　　哪知道门打开，进来五六个人，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暧昧，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怎么回事？”周漾感到后背发凉。
　　“喝下午茶。”几个人异口同声，随即有人把东西放在周漾面前。
　　周漾看了眼：“谢谢。”以为是哪个同事请客，并没多想。
　　结果这些人放下东西后并不走，依旧齐刷刷地看着周漾。
　　“周总，你男朋友挺大方。”
　　“……”周漾差点被咖啡呛到。
　　“你别不承认，我都看到订单信息了，写着周漾男朋友呢。”
　　“……”周漾好气又好笑，江北言脸皮真厚。
　　“是上回那个男人吗？长得又帅又有气质，没想到还这么大方，我同意这门亲事。”
　　“这么快就在一起了，看来周总你是颜控。”
　　“摆脱，要是有这么优秀的男人追求我，我当场同意好吗。”
　　几个人七嘴八舌讨论，办公室闹哄哄的。
　　周漾按着太阳穴，余光瞥见江北言发过来的信息。
　　“咖啡好喝吗？”
　　周漾：“谁是我男朋友？我同意了吗？”
　　虽然两人表明了心意，而且也像男女朋友一样在交往，但江北言确实没有明确说出让周漾当她女朋友的话。
　　周漾没别的意思，不在乎一句两句的仪式感，纯粹是故意气江北言。
　　谁让他这么高调，那些人八卦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扒了。
　　信息发过去之后江北言忽然不出声了，不知道是在忙还是什么。
　　周漾心里隐隐不安，想着会不会是这句话把江北言气到了，想要撤回却已经过了时效。
　　八卦的同事们还没走，干脆凑过来直截了当地问：“所以他到底是不是你男朋友？”
　　“图修完了吗？杂志社联系了吗？模特档期协调好了吗？”周漾连珠炮弹似的问眼前几个人，没有回答前面的问题。
　　被她一问，那些人忽然闭上嘴，悻悻地关门出去了。
　　安静下来的空间更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周漾有意无意地点开聊天界面，依旧没有看到江北言的回复。
　　完了，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这让周漾一下午都变得不安，不过她不是会被情绪影响到工作的人，工作依旧处理得很好。
　　临近下班，外面又热闹起来。
　　周漾捏了捏眉心，起身出去查看。
　　看没的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过来，散发着和之前一样的八卦气息。不同的是，此刻多了几分兴奋。
　　“……”
　　周漾假装没看到这些人八卦的目光，故作镇定道：“还没下班呢，吵什么？”
　　虽然工作室的工作范围很轻松，但不代表可以这么吵闹。
　　这话没让大家安静，反而更加热闹。
　　刚才拿下午茶的同事笑着说：“周总，有人在楼下等你。”
　　“是上回那个。”有人补充。
　　“你快下去吧。”
　　一想到江北言在楼下，周漾忽然不淡定了。
　　她磕磕巴巴道：“去什么去，还没……还没下班。”
　　“就剩五分钟，反正又不用打开。”
　　他们的工作本就弹性大，时常要出外景不能回公司，所以没有打卡机制。
　　周漾还在犹豫，立即有人过来推她，“去看看嘛。”
　　就这么连推带搡的，周漾来到楼下。
　　她看到了江北言，其他人也看到了，还有他手里的一大束玫瑰花。
　　“喔……”大家已经开始起哄。
　　从周漾走出电梯开始，江北言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她今天穿了米色长袖连衣裙搭浅色马甲，外面披着同色系的大衣。没扎头发，长而卷的黑发披散下来，让一身职场利落的穿搭多了几分慵懒。
　　她皮肤本就白，豆沙色涂在唇上，显得皮肤更加白嫩。
　　唇红齿白，江北言想到这个词。
　　她被众人拥簇着，像众星捧月般。
　　江北言迈开步子朝周漾走去，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在起哄声中站在周漾面前。
　　他怀里的红玫瑰将周漾的脸映的通红。
　　随着他的走进，起哄声越来越小，最后大家默契地退后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你想做什么？”周漾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
　　倒不是不喜欢这种场合，就是觉得有些害羞。
　　江北言挑眉，把花往周漾怀里送。
　　他一字一顿地问：“周漾，你能做我女朋友吗？”
　　声音清亮，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他在表白。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


第47章 
　　这是有已经是下班时间, 陆陆续续有其他公司的人从电梯出来。大家见到这一幕，忍不住驻足。
　　而周漾懵了几秒，她以为江北言在生气, 没想到他是在筹备这件事。
　　就因为她随口说了一句，他就立即兑现，丝毫不敷衍。
　　“你不出声, 我就当你默认。”江北言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
　　周漾回过神来，搂住那一大束玫瑰花。
　　她声音哽咽却带着坚定：“能。”
　　话音落下，围观的人纷纷忍不住鼓掌。
　　“呜呜呜好羡慕，我也想脱单。”
　　“蹭喜气蹭喜气。”
　　“周漾有男朋友啦, 你们没机会了。”
　　“周漾男朋友, 人你追到了，以后我们还会有下午茶喝吗？”
　　江北言搂住周漾的腰, 笑着回应：“还有。”
　　其他几个同事哈哈大笑，表示以后有口福了。
　　周漾一半脸被花遮住，另外半边抵在江北言胸前。她到底没江北言张扬, 这种场合会感到害羞。
　　江北言是知道这点的, 顺势将她搂得更紧。
　　好在大家调侃了几句之后就都散了, 其他人也没在围观。
　　不多时, 原地站着的就剩周漾和江北言。
　　依旧有人陆陆续续往外走，但他们最多多看几眼，没有停下来八卦。
　　“人都走了。”江北言的胸腔震动。
　　“嗯。”周漾嗡嗡地应了声, 依旧没抬头。
　　又过了会, 她才把花拿开, 余光看到确实没人了才抬起头来。
　　抵着江北言的半边脸有了红晕, 和她口红色号一样。
　　江北言抬手, 指腹落在另一边脸颊上, 轻轻擦拭几下。
　　周漾疑惑：“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江北言停下动作，满意地看着自己擦出来的红晕。“对称了。”
　　她双颊泛红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江北言确实这么做了，但咬的不是脸，而是她的唇。
　　唇齿相抵，周漾笨拙地回应着，却依旧生涩，只能任由江北言引导。
　　许久后，周漾受挫地咬了下江北言的舌头。
　　江北言顿了下，松开周漾。
　　两人气息都乱，周漾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江北言抵着周漾的额头，看她粉色的唇，嘴角扬起意味不明的笑。
　　他笑，周漾就更受挫了。
　　她咬咬唇，没好气地问：“你是不是和别人……所以才熟练。”
　　江北言轻笑：“没有。”
　　周漾不信：“不可能。”
　　她笨拙的要死，江北言却像大师级。
　　她生气时粉唇嘟起，江北言没忍住啄了下。
　　周漾“呀”了声，挡住嘴：“回答我的问题。”
　　“无师自通。”某人理直气壮。
　　“……”
　　不过好像也没有其他合理说法了。
　　周漾愤愤道：“最好是真的。”
　　江北言凝眸认真道：“不会骗你。”
　　周漾是他的光，其他人无法走进他的世界。
　　周漾这才不生气，喜滋滋地抱着花走向江北言的车。
　　上车后，她捧着花拍了几张照。
　　江北言忽然探过身来，半张脸入镜。
　　周漾选照片发朋友圈的时候，望着这张照片发了会呆。
　　“怎么？我不能见人？”江北言看到她的迟疑。
　　“能发吗？”周漾询问他的意愿。
　　因为江北言朋友圈从不发自己的照片，她觉得他应该不喜欢。
　　再者，她朋友圈有一半的人都认识江北言，且都以为江北言消失不见。如果现在见到他，肯定都会来询问情况。
　　江北言应该不想被以前的人关注吧。
　　周漾仔细留意江北言的神情，但凡他露出半点的迟疑或者不喜，即便他同意，她也不会发。
　　“嗯哼。”江北言点头，“等你官宣。”没有半点的抗拒。
　　周漾开开心心的将照片勾选，点击发表。
　　“现在去哪？”周漾发现自己没走过这条路。
　　“生鲜超市，今晚去我那吃。”
　　自上次陆家搬新家后，周漾就没去过江北言家，也没尝过他亲手做的食物。
　　她很期待：“好呀。”
　　周漾会做饭，但她平时一个人吃，觉得麻烦就很少做，所以厨艺也一般。
　　在挑选食材上，她也是倾向于选简单好烹饪的食材，除此之外要求不大。
　　所以在看到江北言认真选食材和配料时，她有些吃惊。
　　“你连这些也懂啊。”
　　“还行，熟能生巧。”
　　“我最近减肥，不能吃太多。”虽然很期待吃大餐，但周漾还是忍住了。
　　江北言闻言仔细地看着周漾，其实她并不胖，算是纤细，甚至那腰不盈一握。
　　她现在这样很好看，不需要减肥。
　　但江北言没说这种话，只要是周漾想做的喜欢做的，他无条件支持。
　　他看了眼刚拿起的食材，属于高热量，当即放下。
　　“嗯，给你做减脂餐。”
　　只要保证营养均衡，减肥没问题。
　　周漾眼睛发光：“我想吃牛肉。”
　　“给你做牛排。”
　　“嗯嗯！”周漾疯狂点头。
　　如果不是在外面，此刻周漾肯定敢踮脚亲江北言。周漾看了眼周围的人，这种地方她会不好意思，于是打消念头。
　　意外的是，周漾居然看到了眼熟的人。
　　她下意识拉江北言的手臂，想要提醒他。
　　对方也早就留意到这边，周漾还没出声，对方已经走过来。
　　“周漾，你是周漾吧？”
　　“阿姨。”周漾看着眼前和江北言有几分相似的女人，礼貌地打招呼，“我是周漾，好久不见。”
　　对方热情的模样与周漾记忆中的江母截然相反，那时候江母对她不冷不热，更不会对她笑。
　　“女大十八变，阿姨差点认不出来。”江母笑得殷切。“没想到你和阿言还有联系。”
　　这时候江北言已经转过身来，他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江母的笑容僵了下，随即又恢复殷切的模样，像个合格的母亲。
　　她对江北言说：“最近很忙吗？有时间回家吃饭，妈妈给你做拿手菜。”
　　“家？”江北言嗤笑一声。
　　周漾感觉到江北言的情绪变化，不着痕迹地握住他的手。
　　随即，江北言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表示他没事。
　　江母表情变化很快，唯独脸上的笑容没变，大抵是想把前十几年缺失的笑给补上去。
　　“你梁叔叔说过会把你当儿子看，那就是你的家。还有你弟弟……”
　　“没空。”江北言冷冷打断江母的话。
　　“周漾……”江母随即将目光移到周漾身上。她看出两人关系亲密，想从周漾这边下手。
　　她记得周漾性格温吞，很容易心软。
　　“你看阿言他……”
　　“阿姨。”周漾保持礼貌，声音却没有温度。“他是独立的个体，谁都没资格替他做决定，包括我。”
　　看着周漾冷漠的模样，江母的笑终于挂不住了，眼眶一红，看着很可怜。
　　周漾却不心软，假装没看见，仰头对江北言说：“忽然想吃火锅，多买点蔬菜吧。”
　　“不减肥了？”江北言宠溺的问。
　　“心情不好，吃点好吃的。”
　　“都依你。”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边说边推购物车绕过江母往前走，把江母留在原地。
　　直到转角时，周漾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她以为江母会站在那黯然失神，至少说明她有一点在意江北言。
　　没想到刚好看到有个六七岁的小男孩跑过去，江母弯腰把他抱起，脸上笑意满满。
　　接着一个中年男人推着购物车过去，三个人其乐融融。
　　这一刻，周漾理解江北言刚才的冷漠，同时也觉得心疼。
　　她从后面抱住江北言，“没关系，你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
　　江北言转过身抱住她，笑道：“好。”
　　关于江北言和江母现在的情况周漾没有主动问，江北言似乎也不想说。
　　这件事像个小插曲，没人刻意记得。
　　晚上周漾还是没太放纵，控制了食量。
　　晚饭过后江北言在处理公事，周漾没事做想起看手机。
　　下午她发的照片已经在朋友圈炸开，许多人认出江北言来，八卦他的情况。就连陈宜可也点了赞，虽然没留言，却也说明了一切。
　　曾文广给周漾发了几条信息，问到底是不是江北言，她怎么找到江北言的。
　　最后问一句：“言哥过的好吗？”
　　这些年周漾一直又和曾文广联系，都想从对方那知道江北言的消息。
　　大抵这些同学里，只有曾文广真心实意关心江北言的情况。其他人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甚至有人希望江北言陷进泥潭，才会心理平衡。
　　周漾回复：“他现在很好。”
　　曾文广那边显示“正在输入”，好一会儿都是这个状态。
　　周漾以为会收到一大串文字，结果最后收到的是：“那就好，放心了。”
　　周漾还来不及回复，群视频直接弹出来。
　　她点开，黎枳和纪思君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纪思君比较沉不住气，开口就问：“我没理解错吧，你和江北言官宣了？我天，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两个性格天差地别的人，且分开这么多年，忽然官宣，纪思君作为好友都感到不可思议。
　　黎枳原本也好奇，但仔细想想前段时间周漾问的那些眉头没问的问题，她猜出个大概。
　　黎枳：“所以你临阵脱逃了吗？”
　　纪思君：“？？？”
　　纪思君：“什么临阵脱逃？我错过了什么？”
　　“咳。”周漾干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两人小点声。
　　哪曾想纪思君声音更大了：“不对，背景不是你家，你在哪？”
　　周漾：“……”
　　以前没发现纪思君眼睛这么尖。
　　黎枳挤眉弄眼：“明显是江北言家。”
　　黎枳：“都快住人家家里了，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纪思君意味深长地“哦”了声，虽然没正经谈过恋爱却也懂的些，暧昧的问：“感觉怎么样？”
　　黎枳：“注意安全。”
　　纪思君：“年轻人要克制些。”
　　两人越说越离谱，都快开飞机了。
　　周漾赶紧捂着话筒，心虚地瞥了眼书房的位置，也不知道江北言有没有听到。
　　她红着脸压低声音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们刚在一起，最多就牵牵手亲……”她没好意思再说下去。
　　黎枳的口吻跟过来人似的：“都是成年人怕什么，有的人刚见面就进展神速呢。难道江北言对你就没那心思？”
　　“……”
　　周漾越听脸越红，就连耳垂都红的要滴血似的。
　　“再说这个我就挂了。”她威胁。
　　黎枳这才似笑非笑地换个话题：“你和江北言怎么重逢的？”
　　周漾简单说了下这段时间的事情，说到酒会的事她特地略过些，没说自己落荒而逃的事。
　　“还得是我们周漾，陈宜可没拿下的人居然被你拿下了。”
　　“当初多少人的暗恋对象是江北言啊，简直是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
　　“以前我就觉得江北言不对劲，他对周漾太特别了。”纪思君回忆着。
　　她这么一提，黎枳也想起来了：“当初运动会拍大合照，江北言从C位走到周漾后面时，简直是恋爱剧的开端！我甚至要磕这对！”
　　纪思君也来劲了：“对对对！估计江北言那时候就喜欢周漾了。”
　　两人一顿分析，回忆起许多细节来，而且越拆越细。结论都指向一个结果：江北言确实很早就喜欢周漾了。
　　“不可能吧。”周漾的心漏了一拍，嘴上说着不可能，心里却疯狂期盼这个结果。
　　“怎么不可能。”黎枳调整了下摄像头，继续认真道：“你当时就知道学习，呆子一个，对这种事当然不敏感。”
　　她们都不知道周漾暗恋江北言的事，所有人都以为周漾眼里只有学习。
　　周漾噎了下，心虚不敢反驳。
　　纪思君和黎枳没察觉周漾的心思，两人东扯西扯，不知怎么的话题又回到开车上。
　　要是周漾自己在家还好，偏偏她是在江北言家，偏偏书房离客厅也不远，声音大点就能被听见。在这，周漾自然不想谈这个话题。
　　她灵机一动，直接问黎枳：“别说我，你跟我哥怎么样了？”
　　黎枳：“……”
　　纪思君瞪大眼睛，一天内吃两个大瓜，脸上写满了兴奋。
　　纪思君：“陆嘉泽？雾草，黎枳你跟陆嘉泽有情况？”
　　黎枳目光躲闪，支支吾吾没有回应。
　　“如实交代。”周漾优哉游哉地半躺在沙发上，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纪思君：“不会是你之前提到的，酒后干柴烈火的那位吧。”
　　周漾猛地从沙发上蹦起来，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当即格外激动：“什么情况！”
　　黎枳：“……”
　　就在黎枳要解释的时候，周漾看到镜头边缘有人经过。
　　然后她听到陆嘉泽的声音从视频里传出来：“荔枝，我的衬衣呢？”
　　陆嘉泽话音刚落，黎枳手忙脚乱地挂断视频。
　　周漾和纪思君：“！！！”
　　两人同时拨通黎枳的视频，结果都被挂断。
　　随后收到黎枳匆忙的声音：“事情说来话长，下次见面再跟你们细说。”
　　接着就没有下文了。
　　周漾吃到大瓜，下意识想找江北言分享。
　　她想也没想起身走进书房，却没想到江北言在开视频会议，她不小心入了镜。
　　因为不是工作状态，她头发随意挽到后面，任由两侧的头发散落。连衣裙的扣子也开了一个，只看上半截的话像穿了家居服。
　　她的入镜让所有参加视频会议的人愣住，会议室安静几秒。
　　显然没人料到冷若冰霜的江北言居然金屋藏娇。
　　周漾也愣了几秒，大脑当机站在原地。
　　江北言镇定自若地挡住摄像头，声音沉稳道：“会议结束。”然后退出视频。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不惊慌。
　　“怎么了？”江北言温声问。
　　周漾反应过来，眨眨眼：“对不起我影响到你了。”
　　江北言的目光落在周漾松开的扣子上，喉咙紧了紧：“没事，正准备结束。”
　　周漾“哦”了声，想起自己的目的。
　　眼里的八卦之光又亮起：“知道吗，我哥好像跟黎枳在一起了！”
　　她一晃动，扣子部位便会更松，雪白的肌肤引人遐想。
　　江北言起身打开柜子，拿了条灰色毛毯出来。
　　“猜到了。”他回答周漾的话，将毯子披在她肩上，将她裹得严实。
　　见周漾震惊的表情，他补了句：“上次撞见他们之后，我问了陆嘉泽。他没明说，但听意思是的。”
　　“原来是这样。”她还以为江北言能未卜先知。
　　她随手拢了拢毛毯，忽然想到什么，赶紧转过身。
　　她扣子松了！
　　她把自己裹得更紧，不知是毯子太热还是什么，这会儿脸上也热热的。
　　“你继续忙。”周漾逃也似的跑出书房。
　　到了外面，脸上的热度才消散下来。
　　周漾拿下毯子，低头把扣子扣上。
　　不知怎么的想到刚才和黎枳她们的对话，“难道江北言对你没那方面的心思？”
　　周漾咽了口口水，又把扣子松开。
　　她环顾四周，最后拿了杯子去接温水，再次走向书房。
　　“叩叩。”这次她学聪明先敲门。
　　江北言回头应：“进来。”
　　他再次看到周漾松了的扣子，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衣料底下，若隐若现。
　　周漾看到江北言的喉结在滚动，眸子也凝了凝。
　　“喝水吗？”她举起杯子。
　　“嗯。”
　　周漾放慢脚步走过去，特地在江北言侧面停下。
　　弯腰，放水杯。
　　在她起身的一瞬，手腕被江北言抓住。
　　江北言一拉，周漾跌坐在他怀里。


第48章 
　　周漾下意识搂住江北言的脖子, 下巴从他的唇边擦过。
　　有一瞬间，江北言的呼吸停滞。
　　温热的气息席卷而来，周漾觉得自己被包围住, 身体忽然开始发烫。
　　不只是她，江北言的皮肤也很烫，且在他目光下移后, 连眼神都变得炽热。
　　“喝……喝水。”周漾没胆了，支支吾吾的开口。
　　可江北言看都没看水杯一眼，定定地看着她。
　　周漾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还没来得及开口, 就被江北言抱着坐在他腿上。
　　面对面的姿势让空气都变得暧昧。
　　江北言嘴角化开一抹笑：“嗯。”
　　说完, 按住周漾的后脑勺，倾身印上她的唇。
　　等两人都喘不过气时, 周漾软软地靠在江北言的肩上，眸里氤氲着水色。
　　“我是让你喝水。”她声音嗡嗡的。
　　江北言摸索着她后背的衣服，笑道：“是喝水。”
　　意味不明的回答让周漾脸上一热, 坐直身子就要走。但她的腰被江北言禁锢住, 走不了。
　　她挣扎了几下, 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硌人, 觉得不舒服又挪了挪，没想到更硌得慌。
　　她正想问江北言在腿上放了什么，忽然意识到某种可能, 顿时吓得不敢动。
　　同时, 江北言的声音也在耳旁响起：“别乱动。”
　　这下周漾是一动不敢动, 甚至死死地搂着江北言的脖子, 将身体的重力放在他肩上。
　　见她害怕的如惊弓之鸟, 江北言不再吓她, 一只手轻而易举环住她的细腰，将她抱起走到沙发旁。
　　“别再乱来。”像在警告，却更像蛊惑。
　　周漾在他脖子上蹭了两下，乖巧道：“知道了。”
　　她只是想试探试探，谁知道是在惹火，这会儿就算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她也不敢乱来了。
　　谁知道这个动作也是在惹火，她感受到江北言的后背僵了下。
　　随即铺天盖地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
　　两个人陷进沙发里，汲取对方四周的空气。
　　周漾渐渐的迷离，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全靠身体本能的反应。
　　房间的气温越来越高，像干柴烈火被点燃。
　　江北言的手碰到周漾散开的扣子，眸子里终于恢复清明，缓缓停下动作。
　　周漾睁开眼睛看他，他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睛，替她将扣子扣上。
　　周漾也回过神来，强装镇定地缓住气息。
　　“不错，经得住考验。”她脸色绯红。
　　江北言轻轻咬住她的唇，沙哑的声音带着警告：“最后一次，下一次我无法保证能控制住。”
　　周漾“唔”了声，她的唇被咬过之后鲜艳欲滴。
　　“为什么要等下一次，我现在不够诱人吗？”
　　江北言呼吸一滞，他刚才差点失控将周漾彻底占为己有，但理智告诉他不行。
　　周漾观察着江北言的神情，没听到他的回答，撇嘴自问自答：“哦，默认了。”
　　江北言哭笑不得，搂住她：“现在不行，太快了。”
　　他们才刚在一起，但他对她的感情是认真的，而不是为了某种需求，他也不希望周漾是怎么认为。
　　“慢慢来，好吗。”他的声音有安抚作用。
　　其实周漾并没想今晚能成，江北言的回到让她心里舒心。
　　“嗯。”
　　但有些事开了先河，后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之后每每两人独处，就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江北言倒是有理智，会在紧要关头停下，倒是周漾觉得自己被折磨了。
　　可她又享受这种感觉，越是亲近，越能真切的感觉到江北言是属于她的。
　　公司的人发现周漾的面色越来越好，调侃她被爱情滋润。
　　姚清夏也听说了这件事，知道周漾的男朋友居然是江北言，有被震惊到。
　　以前她听苏程昱和司南提起过江北言，两人对他的评价很高，几乎神化。
　　而周漾，也从姚清夏那里听到关于江北言在国外的事情。
　　她以为有了江爷爷留下的钱，江北言会过得很好，但事实并不这样。
　　他过得很不好，除了忙学业还要去兼职，似乎很缺钱。但不卑不亢，从没有人因为这事而看不起他，反而更加敬佩他。
　　“他在那样的条件下都能有今天的成就，难怪苏程昱和司南佩服他。”姚清夏听了都觉得厉害。
　　“听说他父亲去世了，母亲还在。为什么他妈不管他，难道不会心疼吗？”姚清夏不懂。
　　她自认为自己够努力够励志，但能有今天的事业离不开家人的支持。她无法理解也不相信会有对孩子不管不顾的家长，特别是江北言这么优秀的孩子，家长怎么舍得。
　　周漾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这里，愣了下，随即摇头：“不清楚。”
　　姚清夏放下咖啡杯：“你这可不行，虽然江北言人不错，但既然跟他交往，最好了解他的底细，不然会吃亏的。”
　　茶水间很快有其他人进来，周漾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于是点头“嗯”了声。
　　她心里清楚，江北言不会让她吃亏。
　　“忙完这段时间给你放年假，让你好好谈恋爱。”姚清夏暧昧地眨眼睛。
　　两人各自回办公室。
　　江北言今天很忙，周漾就没让他来接，打算自己打车回去。
　　没想到在小区楼下遇见江母，更没想到的是江母不是在等江北言，而是等她。
　　如今的江母没有记忆中的凌厉，多了几分岁月的痕迹，也有些憔悴。
　　见到周漾，轻声细语的喊她：“周漾，吃过晚饭没？不如跟阿姨一起吃？”
　　似乎看出周漾想拒绝，江母又补充一句：“我想跟你聊聊关于阿言的事。”
　　*
　　茶餐厅，周漾和江母面对面坐下。
　　江母点了一堆吃的，把餐桌堆得满满的。
　　周漾没动筷，捧着热茶等江母先开口。
　　“阿言前些年吃了很多苦。”江母缓缓道，“一个人在国外，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
　　她说得声情并茂，看起来很心疼的样子。
　　但周漾却敛下眸子没有应声，小口喝着热茶，有些涩，不合她的口味。
　　江母要是真的心疼，就不会对江北言不闻不问。
　　关于江母改嫁的事周漾不做评论，就连江母对江北言不闻不问，那也是她的选择。
　　但是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当初扔下江北言，现在就不该再出现影响他的生活。
　　江母越是表现得心疼，周漾就越觉得反感。
　　周漾的沉默让江母的笑变得尴尬，她赶紧示意周漾动筷：“快吃。”
　　“阿言苦是苦，但如果没吃那些苦，或许不会有今日的事业有成。我当初，也是身不由己。可我们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不应该生分。”
　　周漾放下茶杯，声音淡淡的：“您想说什么。”
　　许是没想到周漾这么直接，江母愣了下，低头吃东西。
　　过了会才抬头：“阿言的弟弟……就是我后来的儿子，我想让他上国际学校，但我们家最近资金有点问题，想让阿言帮忙。我不是白要他的钱，等我们缓过来，会还钱的。”
　　“除此之外孩子的兴趣班也很费钱，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只有阿言能……”
　　“阿姨。”周漾打断江母的话，声音越来越冷：“那你该去找江北言。”
　　“他……除了他刚回国时我们见了面，之后他不愿意见我。后来我知道他的住址，就去小区外等他，但他依旧不愿意见我，也许还在气我当年留他一个人。”
　　“直到上次见到你。”江母细细打量周漾，曾经她看不上周漾。然而这些年经历各种人情冷暖，才明白眼前的人才是最好的。
　　“在湖城的时候，我就知道阿言喜欢你。上次见到你们在一起，我就知道，只有你说的话他才会听，所以来找你。”
　　周漾的手一抖，杯里的热茶晃出来洒在她的虎口。
　　“什么？”
　　“你不知道？”江母愣了下。
　　周漾当然不知道，她甚至以为江北言以前不喜欢她，所以才不告而别。
　　即便现在两人在一起，她也患得患失。
　　“那你当时确实醉了，所以没听见。”江母说道，不知怎么的话变多起来。
　　她回忆着：“那次你们在楼顶烧烤，宜可给阿言送围巾结果被拒绝了，宜可哭着跑下来。为此，我骂了阿言。”
　　“也不知道他是喝了酒还是怎么，忽然发脾气。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宜可，他喜欢的是你。”
　　“当时我们家已经落魄，只有陈家那样的条件才能帮我们，而你不行。”说到这，江母不敢直视周漾的眼睛。
　　“我清楚，不能让你和阿言在一起，所以临时决定第二天搬走。”
　　“可是没想到，后来的事变得不可控。似乎所有的厄运都降临在我们头上，别说陈家，就连最普通的人家我们都配不上。”
　　江母忍不住落泪，周漾默默地递纸巾，依旧一言不发。
　　这些遭遇她已经听江北言说过，她以为听他亲口说已经很难过很震撼，没想到再次从别人口中听到，心却更疼。
　　以及江北言不曾提起过的细节，让她心脏发颤。
　　她竟错过了那么多，如果当时没喝醉，是不是就能听到江北言的真心话。
　　而这些话，陈宜可也从未跟她提起过……
　　江母把周漾递纸巾的行为当做表达好感，于是回归正题：“在阿言心中，你是最重要的。所以阿姨请求你，请你帮帮我，帮我说服阿言好吗？”
　　周漾手一顿，直接把纸巾推到江母手边。
　　她起身：“我还是那句话，江北言是江北言，不管是谁都不能替他做决定，我也不会。”
　　“如果你真的心疼他，就不该继续找他，至少还能留些母子情分。”
　　见周漾要走，江母赶紧起身拉住她。“周漾，阿姨求你了，就这一次。那是阿言的弟弟，他帮弟弟天经地义。”
　　原本周漾对江母心存尊重，但听到这话，她彻底心冷，不再顾及情面。
　　她面无表情地拽开江母：“我拒绝你也是天经地义。”
　　“周漾！”江母忽然歇斯底里，“你恨我对不对，恨我当初拆散你和阿言，现在故意报复我。你心思怎么这么恶毒。”
　　这边的动静引起周围的注意，有人探出身子往这边看。
　　看到中年女人狼狈狰狞而年轻漂亮的女生冷漠无情，所有人第一反应是女生在欺负人，于是指点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漾迎着这些闲言碎语，手心在出汗，她紧紧拽着拳头。
　　她深呼吸调整情绪，慢慢地松开手，不再感到紧张害怕。
　　她扬声说：“对，我恨你。恨你把江北言当成累赘，扔下他不管，又在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想吸他的血。”
　　“啧啧啧，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自己做错事还想倒打一耙。”
　　“差点被误导，太不要脸了。”
　　舆论的风向立即发生改变，江母忍受不住周围的指点，狼狈地捂着脸离开。
　　围观的视线慢慢消失，周漾才跌坐在座位上，大口吸气。
　　对面忽然坐下个人：“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魄力，难怪江北言对你念念不忘。”
　　司南双手环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周漾。
　　从周漾和江母聊起江北言开始，司南就注意这边了。开始以为周漾会吃亏，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忙。
　　结果周漾完美解决，他干脆找了绝佳的位置，将刚才发生的事录下来。
　　他点开和江北言的聊天界面，将视频发送过去。
　　这会儿已经发送成功。
　　周漾懒洋洋地掀起眸子：“你在阴阳怪气？”
　　“当然不是。”司南摆手，“真心在夸你。”
　　“没听出来。”
　　“……”
　　司南瞥了眼手机，没等到江北言的回复，觉得有些挫败。
　　他又看向周漾：“接下来要去哪？我送你？”
　　“不用。”周漾拒绝。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去见江北言。
　　司南说：“你先找江北言吧，这个点打不到车，我送你过去。”
　　周漾猛地停下，显然不明白司南图什么。
　　司南被看得不好意思，挠了下后脑勺，解释道：“我没意图，纯粹是想帮你和老江。有情人终成眷属，谁不想成全这么大的好事。”
　　他跟在周漾身后碎碎念：“没想到你和老江的渊源这么深，既然这样，我也来添砖加瓦。”
　　“我曾在江北言钱包里看到过他和一个姑娘的合照，你猜那个姑娘是谁？”
　　周漾回头：“谁？”
　　司南：“你。”
　　“那照片像是他的执念，他经常拿出来看。现在更加知道，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周漾鼻子发酸，江北言对她来说也很重要。
　　一直以来，她觉得是自己在单相思，不管多苦多难受都自己藏着。
　　原来并不是这样，她和江北言是双向奔赴。
　　想到这，周漾忽然加快步伐往外走，甚至小跑起来。
　　她真的很想很想，现在立刻马上见到江北言。
　　告诉他，她爱他，从高中开始。
　　直到跑到餐厅外，她看到熟悉的车在路边停下。
　　很快，江北言从车上下来。
　　他身上的黑色大衣衣角被风吹得掀起，在看到周漾的瞬间，阴沉的眸子有了亮光。
　　他疾步朝周漾走来。
　　周漾喜极而泣，张开双臂奔向江北言。
　　她扑进江北言怀里，大声告诉他。
　　“江北言，我爱你，很爱很爱。”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江北言看到司南发过来的视频, 第一时间往这边赶。
　　周漾扑过来的时候，他悬着的心才放下。
　　他摸了摸周漾的后脑勺：“有被欺负吗？”
　　“没有。”
　　“那就好。”江北言刮了下她的鼻子，告诉她, “以后她要是再来找你，不用理会，也不用顾忌什么, 你别受委屈就行。”
　　周漾亮晶晶的眸子盯着江北言，想到他的经历，想到他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她分不清自己是心疼还是感动，只觉得鼻子发酸。
　　为了不让江北言看到她想哭的模样, 她贴过去, 把脸埋在他的颈间，鼻尖蹭了几下。
　　声音细细的：“嗯, 知道了。”
　　被微凉的鼻尖触碰，江北言喉间紧了紧。
　　不远处的司南看到这一幕，心酸地笑了笑, 随即又觉得这两人般配, 理所应当再一起。
　　他释然地耸了下肩膀, 输给江北言不丢脸。
　　路边风大气温低, 江北言把周漾抱进副驾驶。
　　车内的暖气让周漾的心情平复，她脱下大衣，里面穿的是白色针织打底。
　　这种内搭显身材, 将周漾的曲线完美勾勒。
　　江北言目光闪动, 随即快速挪开, 若无其事地回到驾驶座。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她根本没跟他提起, “怎么知道我见了谁？”
　　“司南告诉我的。”
　　周漾“哦”了声, 差点以为江北言是肚子里的蛔虫, 对她所有事情了如指掌。
　　不过他刚才出现在那，像黑夜里的一束光闪闪发亮，周漾顿时觉得心安。
　　就算是蛔虫，她也乐意。
　　她笑眯眯地吊他胃口：“想知道我们都聊了什么吗？”
　　江北言并没什么兴趣：“还好。”
　　周漾双手环胸：“你就不能假装好奇吗？”
　　“……”
　　“都聊了什么？”
　　“不记得了。”周漾故意道。
　　她看到江北言嘴角抽了抽，为自己的恶作剧成功而感到有成就。
　　也就得意一会，然后进入主题。
　　关于江母想吸江北言血的事，周漾自然而然避开，她只说关于她的事。
　　她盯着江北言的手腕，西服下的皮肤白净，没有任何点缀。
　　他没带手绳。
　　这么多年过去，她当初送的手绳应该早不见了。
　　但她知道了他从前的心意，对此也就不在意了。
　　“她说……”周漾拉长尾音吊着江北言的胃口。
　　然而江北言比她想像的淡定，即便这样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等着她的下文。
　　周漾也不绕弯子了，干脆道：“她说你从前就喜欢我。”
　　话音刚落，江北言的手顿了下。
　　随即他笑了笑，毫不掩饰：“嗯，从你搬到楼下开始。”
　　“当时为什么不说？”
　　“没有时机。”
　　因为时机，他们错过好些年。
　　周漾没再说话，车里陷入安静。
　　到小区，周漾自己解安全带下车。
　　江北言以为她因为他的回答而生气，也跟着下车，想安抚她。
　　结果周漾直接绕过车头走到他身旁直接抱住她。
　　她只穿了针织衫，大衣还在车上。
　　车外气温非常低，江北言下意识蹙眉，张开自己的大衣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
　　心想，周漾肯定是气坏了，才会连外套都忘记穿。
　　不免觉得心疼，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周漾很喜欢被江北言气息包围的感觉，特别有安全感，也贪恋他身上的温度。
　　“江北言，以后我们不会再错过了。”周漾环着江北言的腰，用力抱着他。
　　她身上的香味与江北言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是她特有的馨香。
　　江北言的心泛起涟漪，之后惊涛骇浪，压不住的悸动。
　　他低头擒住周漾的下巴，微微抬起，微凉的唇印上她的唇。
　　两人都有些忘情，而周漾仗着有大衣的遮挡，更加肆无忌惮些。
　　她已不那么笨拙，还会挑衅地轻舔江北言的唇，趁他愣神的瞬间又与他纠缠。
　　不过她到底还未出师，很快就败下阵来。
　　江北言重新拥有主动权，惩罚似的啃了下她的下唇。
　　周漾不甘心，还想反击，江北言轻而易举破解。
　　战况越来越激烈，江北言忽然将周漾抱起，快步往楼上走。
　　周漾被大衣裹着，脸上一片绯红，红唇微张汲取氧气。
　　她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也听到江北言的。
　　江北言的步伐越来越快，周漾脸上越来越热，甚至觉得浑身无力。
　　随着“砰”的一声，周漾知道他们回到家了。
　　身上的大衣忽然被掀开，周漾还未来得及看清江北言的模样，他已经覆上来。
　　大衣被扔开时碰到桌上的杯子，水洒出来，两人恍若未闻。
　　直到周漾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戛然而止。
　　没什么比此刻更尴尬的，周漾窘迫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刻没有地缝，她只得用抱枕捂住脸。
　　江北言坐直身子，脸上身上还带着未褪去的余韵，身上的衬衣被扯坏两个扣子，衣领上也有口红印。
　　他扯了扯领口，把涌起的情愫全部压下。
　　只是低沉的嗓音无法改变，一出声便让气氛再次变得暧昧。
　　“想吃什么？”
　　周漾捂着脸不想出声，后悔晚上没吃东西。
　　江北言笑着拿开抱枕：“我饿了，陪我吃点。”
　　周漾不情愿地起身，颈间有明显的红印，她不知道，不过长发垂下就遮住了。
　　江北言忍住想将人扑倒的冲动，喉结上下滚动：“我没吃晚饭。”
　　周漾心软：“我也不知道要吃什么。”她虽然饿，却没想法。
　　晚饭吃什么，这种问题太可怕。
　　这段时间江北言公司忙，鲜少在家开火，冰箱里什么都没有。
　　他想了想，说：“去外面逛逛？”
　　“嗯。”周漾同意。
　　两人立即起身，周漾下意识低头找外套，没找到，只看到江北言落在地上的大衣，还被水打湿了。
　　这么大的动静他们都没听到，可想而知刚才有多激烈。
　　周漾面上一热，不敢继续往下想。
　　她假装继续找外套，猛然想起外套在车上，她是被江北言抱上来的。
　　这下更不敢抬头看江北言了。
　　江北言慢悠悠观察周漾的反应，嘴角噙着笑。
　　等周漾装不下去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说：“或者点外卖？”
　　“可以。”周漾毫不犹豫表示同意。
　　她可不想再被江北言抱下楼。
　　江北言拿了手机回到沙发上，对周漾招招手。
　　周漾面红耳赤地往他旁边坐下，结果他伸手搂住她的腰，轻轻一带，轻而易举将她带入怀中。
　　捏了捏周漾的脸，笑道：“还这么容易脸红？”
　　他们在一起有段时间，他以为周漾该免疫了。
　　周漾轻哼，往后靠，不回答江北言的问题。
　　每一次都有她意想不到的新进展，她能不脸红么。
　　江北言顺势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双手环住她，手机放在她的视线水平。
　　“你挑。”
　　周漾干脆窝在江北言怀里，挑选外卖商家。
　　“烧烤吧。”她忽然想起当年楼顶的烧烤。
　　那天留下的遗憾太多，导致她从此不再吃烧烤。但此刻觉得想吃了，算是弥补遗憾。
　　江北言似乎也想到这点，由着她：“好。”
　　外卖送到时，周漾已经昏昏欲睡，江北言把她喊醒。
　　周漾眯着眼问：“到了？”
　　“嗯。”江北言托着她的后背，把她扶起来。
　　周漾闻到香味，瞌睡虫被赶跑不少，去餐桌旁坐着等吃。
　　江北言把东西一一摆好，周漾却觉得少点什么。
　　“把酒忘了。”她恍然大悟。
　　亮晶晶的眸子看向江北言，小猫撒娇似的：“要不你下楼买点？”
　　江北言对她言听计从：“好。”语气里满满的宠溺。
　　“顺便帮我把外套马上来。”
　　“好。”
　　周漾拍了食物照片发到群里，一下把黎枳和纪思君炸出来，两个人痛诉周漾深夜放毒的行为。
　　周漾变本加厉，把今晚知道的事也说了。
　　纪思君：“深夜撒狗粮比深夜放毒更可恨。”
　　黎枳：“强烈谴责。”
　　周漾笑得在沙发上打滚，心里甜滋滋的。
　　黎枳：“当初江北言给你送相机的时候，我就怀疑了，没想到是真的。”
　　周漾：“？”
　　这说话口气不像黎枳，周漾懵了下。
　　送相机？周漾只想到那年元旦在餐厅的抽奖，她抽到了相机。
　　那是她很宝贝的东西，即便后来她能买更贵更好的相机，依旧没法比。
　　黎枳：“你当年抽中的相机，是江北言特地买的，让店员配合抽奖。”
　　居然真的是这样，周漾手抖了下。
　　纪思君：“不是，黎枳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黎枳当然不知道，因为此刻在发信息的是陆嘉泽。
　　黎枳没有回应，直接潜水装死。
　　江北言买酒回来，周漾也退出群聊。
　　周漾今天胃口特别好，酒也喝了不少，江北言没拦她。
　　她眯眼醉醺醺地看着江北言，咯咯笑：“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江北言也喝了不少，带着醉意，笑容比平日跟温和宠溺。
　　“哪个？”他笑问。
　　周漾试图站稳，结果反而步伐更踉跄。
　　“相机是你送我的。”
　　江北言承认：“被你知道了。”
　　周漾骄傲地抬起下巴：“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她知道他以前暗恋她，知道他偷偷给她送礼物，所有的秘密她都知道了。
　　江北言上前环住她的腰，避免她站不稳摔倒。
　　酒精作祟，周漾没有害羞，反而大胆地将手抵在江北言的衬衫下。
　　微凉的掌心贴上炙热的皮肤，江北言眸子凝了凝。
　　那只手不老实地四处探索，显然在挑战某人的忍耐力。
　　“不，还有。”江北言的自制力已经崩塌，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在掌心碰到禁地时，他猛地将周漾打横抱起，飞快走进房间。
　　“还有很多秘密，你慢慢探索。”
　　周漾吐着酒气：“好。”
　　不知过了多久她知道后悔了，哑着嗓子求饶：“呜呜呜，我不想知道了。”
　　可惜迟了，江北言不给她机会。
　　她一遍一遍地沉沦，求饶又沉沦，像海上飘摇的小舟。


第50章 
　　周漾是渴醒的, 嗓子又干又哑，张嘴说不出话来。
　　她刚动一下，江北言的手臂就圈住她, 把她抱住。
　　“醒了？”
　　周漾眨眼点头，这会儿懒得出声。
　　四肢百骸也酸软没力气，干脆任由江北言抱着。
　　她舔了下唇, 江北言就知道她想要什么。
　　“我去给你倒水。”他掀开被子起身，背上的红痕落入周漾眼中。
　　周漾愣了下，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不是故意的，昨晚她根本没有主动权, 只想抓住点什么。
　　昨晚她好几次在心里骂江北言混蛋, 现在想来自己也挺狠。
　　江北言端水进来，看到周漾像鸵鸟似的埋在被窝里, 不禁笑了笑。
　　他俯下身摸了摸她的头，哄小孩似的哄道：“喝点水。”
　　周漾喝过水后嗓子确实好受些，但依旧浑身没力气不想动弹。
　　她瞥了眼江北言, 看他生龙活虎, 忍不住“哼”了声, 慢吞吞转到另一边去。
　　她能没有小脾气么, 凭什么她现在像滩烂泥，江北言却精神十足。
　　身后的床垫往下陷，周漾被江北言搂入怀中。
　　江北言笑得意味不明：“饿不饿？”
　　“不饿。”她还在生气。
　　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后颈和肩膀上, 顿时浑身酥麻。
　　周漾“哎呀”一声, 转过身来推江北言, 可惜她没什么力气推不动, 到头来更像在撒娇。
　　“现在开始, 你离我远点。”她没好气道。
　　江北言装傻：“为什么？”
　　周漾噎了下。
　　为什么？怕他又克制不住自己呀。
　　昨晚她求饶那么多次, 每次他都说是最后一回，结果她刚闭上眼，他又卷土重来。
　　他说他已经克制了，她就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这会儿周漾是在不敢跟江北言贴太近，她真的会被榨干。
　　“你心里清楚。”周漾娇哼。
　　她的手还抵在他的胸口，精壮的肌肉手感很好，她忘了拿开。
　　柔软的手即便不动，也能搅得江北言心猿意马。
　　他低头，又是冗长一吻。
　　周漾枕在江北言手臂上大口呼吸新鲜空气。
　　江北言心满意足，没再有其他动作。
　　午后阳光灿烂，光亮从窗帘缝隙洒进来。
　　周漾搂住他的肩膀，身子慢慢往上挪。可实在没力气，最后停在他喉结的位置亲了亲算是回应。
　　她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无疑在惹火。
　　在江北言欺身过来时她才反应过来，赶紧裹紧被子远离江北言。
　　实际上江北言就是吓唬她，以后的日子还很长，他不想现在就把周漾累坏。
　　他从衣柜里翻出一件家居服给周漾：“你的衣服没干，先穿这个。”
　　周漾惊奇：“什么时候弄湿的？”
　　江北言：“我拿去洗了。”
　　“哦。”周漾应着，将家居服穿上。
　　纯棉料子很舒服，长度又刚好能当裙子，她穿着自在。
　　只是对江北言来说，看着两条白又细的长腿在眼前晃荡，实在是件煎熬的事情。
　　江北言他起得早，不仅将昨晚的残局收拾好还把周漾弄脏的衣服洗干净，顺便熬了小米粥。
　　周漾洗完澡出来，看到江北言在盛粥，碗里的粥热气腾腾，她顿时觉得饿了。
　　江北言招手让她过来：“吃点清淡的。”
　　他是懂养生的，周漾觉得有趣。
　　她把半干的头发随意撩到身后就过去坐下，水珠顺着发尾低落，把她的后背打湿。
　　江北言见了，好气又无奈，默默拿来吹风机替她吹头发。
　　他开最小档，没有噪音。
　　周漾吃着热腾腾热饭，边享受江北言的热情服务，惬意地很。
　　＊
　　后面一段时间，周漾几乎都在江北言家过夜，关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多。
　　江北言提出让周漾搬过来住，周漾犹豫不决。
　　不过不用她自己做决定，因为房子的主人会在年底回来。姚清夏说房子主人打算回国创业，要把房子卖了。
　　这样一来，周漾就不能住下去。
　　又因为临近年底房子不好找，周漾就顺理成章地报道江北言那。
　　她的东西不多，衣服首饰占多数。
　　江北言腾出三分之二的衣柜给周漾，又置办了化妆台和鞋柜。
　　空荡荡的房子慢慢变得充实，有了温馨感。
　　周漾临时接到电话，江北言刚好有空就帮忙整理衣柜。
　　周漾平时爱穿纯棉舒适的宽松衣服，但工作缘故，衣柜里更多的是职业装。
　　江北言有强迫症，按颜色深浅收拾得整整齐齐。
　　很快就在箱子底部发现一个礼品袋，看外观，这袋子有一定年份。
　　袋子没被开封过，像没送出去的礼物。
　　江北言想起高中有段时间女生们热衷给喜欢的男生送亲手织的围巾，他也收到过许多次，都被他拒绝。
　　可他没收到过周漾送的，难道这是她准备给别人的？
　　江北言眸子沉下去，面无表情地将袋子放在柜子最不起眼的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周漾打完电话进来，发现江北言情绪不对。
　　她凑过去，歪着头问他：“觉得很麻烦吗？”
　　整理东西是琐碎的事情，江北言应该没做过这些，难免会不耐烦。
　　江北言声音淡淡的：“没有。”
　　“你有。”周漾捧住江北言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亲，“你看起来不开心。”
　　她现在越来越大胆，不像开始时害羞拘谨，经常像现在肆无忌惮。
　　江北言生气了，她亲一亲，江北言高兴了，她也凑过来亲一亲。
　　偏偏江北言对这招没有免疫力，无论周漾用多少次都有用。
　　也因为这样，周漾才这样哄他。
　　江北言确实受用，当即心情好转。
　　他伸手搂住周漾的腰，用力一提，两人贴在一起。
　　他的呼吸变得紊乱而炽热，周漾的呼吸也跟着急促。
　　他在周漾唇上啃了几下，又转移到他耳边，问她：“从前有喜欢的人吗？”
　　周漾以为自己暗恋的秘密被发现了，就没瞒着，直接承认：“有。”
　　谁知话音刚落，江北言就印上她的颈，很快就在上面留下红印，继而往上若有似无的碰她的耳垂。
　　周漾惊呼，江北言更加肆无忌惮。
　　“礼物是要送给他的吗？”江北言沉声问。
　　“什么礼物？”周漾声音在颤抖。
　　江北言打开柜门，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个礼品袋。
　　周漾意识有些迷离，看到袋子时顿时清醒，笑而不语地看着江北言。
　　看到江北言唇角紧抿，醋意大发。
　　她笑问：“吃醋了？”
　　江北言不语，探进她的秘境，加大的力道无声表明他的醋意。
　　周漾很快没了力气，软软地靠在江北言身上。
　　她呼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是我亲手织的围巾，要送给你的。”
　　江北言动作顿住，周漾心里空了一下，主动攀上江北言的肩。
　　“其实我也有小秘密。”
　　“江北言，那时候我也喜欢你。”
　　这一刻，隐藏了八年的暗终见天光，周漾眼角沁出泪水。
　　她有太多话想说，这些年的暗恋，刻入股的喜欢她全都想告诉江北言。
　　可她这会儿太难受，于是将话变成行动，像江北言诉说她的爱恋。
　　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变成江北言的主场。山雨袭来，攻略她的城池。
　　从午后到夜幕降临周漾才得以休息，再醒来时已经夜色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她哼哼两声，摸到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忍不住低骂：“江北言，你混蛋。”
　　说好的只一次，结果他食言卷土重来。
　　男人的话果然不能相信！
　　江北言推门进来，先开了小夜灯，等周漾适应周围的光亮，他才打开房间的灯。
　　周漾没力气骂人，愤愤地瞪了江北言一眼。
　　江北言笑得肆无忌惮，权当这是种夸赞。
　　“起来吃饭。”
　　“没力气。”周漾轻哼。
　　腿现在还发酸，根本走不了。
　　江北言笑够了转身出去，不多时拿了张小桌子进来，摆在床上。
　　然后又把做好的饭菜端进来，最后还拿了个小盒子。
　　周漾的注意力被盒子吸引，好奇的问：“是什么？”
　　“先吃饭。”江北言故意吊着她。
　　周漾只得先吃东西，眼神时不时往盒子上瞟。
　　等她吃得差不多，江北言才慢慢掀开盒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周漾愣住了。
　　“你居然都留着。”她看到当初送给江北言的生日礼物，那条红色手绳。
　　还有她用过的笔，江北言叫她解题时用的草稿纸，都是日常不经意的小东西，他却整整齐齐的保留着。
　　“嗯。”江北言拿起手绳，摩挲着上面的珠子，“怕弄坏，所以放起来。”
　　珠子的表面已经有磨损，如果没放起来，现在怕是已经坏了。
　　周漾又笑又哭，感动地不行，“笨蛋。”
　　她说：“坏了我重新给你编。”
　　江北言摇头：“那就不一样了。”
　　周漾望着他，之前她以为手绳已经不见，没想到被他视若珍宝地留起来了。
　　“那颗珠子是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求的平安珠，我希望你平安顺遂。”
　　提起父母，周漾眼里氤氲的泪水更多了。
　　江北言倾身抱住她，告诉她：“从今以后，世上多了个爱你的人，他们会放心的。”
　　“嗯。”周漾泪水滴落，“我也爱你。”


第51章 
　　周漾和江北言的感情逐渐稳定, 知道两人在一起的人也越来越多。
　　临近年底，周漾经常收到所谓校友的好友请求，都是想打听江北言的事的。
　　周漾询问了江北言的意见, 他不想被人打探，所以她没理会那些消息。
　　倒是曾文广问了几次江北言的事，周漾忍不住跟江北言提起。
　　毕竟两人是昔日好友, 曾文广也是为数不多真心担心江北言的人。
　　江北言也是知道的，他要了曾文广的联系方式，偶尔联系。
　　两人原本打算趁着假期去旅游，结果收到湖城的房子要拆迁的消息。
　　其实有很多人像陆国丰夫妇那样已经离开小巷子, 搬到县城或者其他城市居住, 那里留下的人不多。
　　所以拆迁的事情处理的很快，所有人都同意签字, 江北言是最后一个。
　　社区的人联系上周漾，让她通知江北言回去，签字的同时让他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带走的。到时拆迁队过来, 那里很快会变成平地。
　　两人商量着, 在春节前夕回去。
　　上次回去江北言没进家门, 这一次是周漾替他开的门。
　　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江父变卖地差不多, 剩下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摆着，上面蒙了灰。
　　开门的瞬间周漾愣住，终于明白为什么江北言不回来。
　　这里已经没有记忆中的样子, 一片狼藉, 犹如江北言那一年的生活。
　　周漾下意识抱住江北言, 拉住他的手无声安慰他。
　　她也无法想象, 如果江爷爷看到眼前的一幕, 会有多伤心。
　　而江北言已经释然, 脸上没有悲痛的神情。
　　他走进房子，仔仔细细环顾家里每个角落，回忆着曾经关于爷爷的点滴。
　　周漾在角落看到佚?江爷爷和江北言的合照，照片被旧报纸遮住只露出一角，如果不仔细看就被忽略了。
　　她赶紧捡起来，擦干净上面的灰尘，把照片给江北言。
　　这是江北言唯一带走的东西。
　　之后他们又去看江爷爷，曾经那个会对周漾笑眯眯的老人已经变成冷冰冰的牌位，只有上面的照片还对着她笑。
　　周漾不知道江爷爷生前喜欢吃什么，她买了香蕉。
　　她记得在某个闷热的午后，她一个人在家做习题，江爷爷在门外敲门。她以为有什么事，结果江爷爷拿出一串香蕉给她。
　　“老朋友家自己种的，很甜，你们小孩子应该爱吃。”
　　因为香蕉很甜，所以他拄着拐杖下楼，只为了让周漾尝尝。
　　周漾经历过半年的昏暗时光，直到去到陆家，生活中充满光亮。而江爷爷，是最温柔最治愈的那道光。
　　女孩子总是感性，周漾忍不住落泪，絮絮叨叨说着她和江北言的事情。
　　“您放心，江北言现在很好，他很优秀，没有辜负您的期望。现在我们在一起了，我们会好好生活。”
　　江北言揽过周漾的肩膀，替她擦干眼泪。
　　他很认真地说了句：“爷爷，我很爱她。”
　　周漾仰头，扑进江北言怀里。
　　*
　　年三十的时候，湖中举办了校友会，有人通过陆嘉泽来邀请江北言。
　　陆嘉泽在医院加班，听到直接挂断电话。
　　又有去烦黎枳和纪思君，让她们想办法，两人被烦得实在不行，就来问周漾。
　　陆国丰和程柔锳报了旅游团前几天就出发了，家里只有周漾和江北言两个人。
　　在家里确实有点冷清，江北言难得点头，同意去校友会。
　　曾文广看到江北言后热泪盈眶，“言哥你不讲义气，居然不声不响抛下兄弟。”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周漾隔三差五就来找我问你的消息。我听说你走后她像失了魂似的，没了七情六欲，眼里只有学习。”
　　“不过还好，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曾文广豪放地抹掉眼角的泪，朝周漾说：“我们妹妹终于梦想成真了。”
　　听了半晌的江北言冷不丁出声：“谁是你妹妹？”
　　曾文广：“……”
　　言哥还是原来的言哥，没变。
　　周漾高估了自己，她实在不适应今晚的聚会。一来熟人少，二来大家互相奉承说场面话，三来有人不断劝酒，她觉得没意思。
　　倒是江北言，不管什么时候在什么场合都能完美适应。
　　他如高中时那般，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个。
　　原本有人以为江北言过得不好，想着终于可以出一口当年被碾压的气，准备落井下石。结果得知江北言的近况，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哪有幸灾乐祸的机会，依旧是被轻而易举碾压。
　　周漾喝了些酒，望着人群中耀眼的江北言，唇角勾起笑一步步走向他。
　　她大方地挽住江北言的胳膊，“我有点累了。”
　　江北言抬手替她整理耳边的碎发，温声道：“我们回家。”
　　“好。”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江北言握着周漾的手一起离开。
　　看着两人登对的背影，有人羡慕有人唏嘘。
　　“我还以为最终站在江北言身边的人会是陈宜可呢，没想到是周漾。”
　　“现在想想江北言一直对周漾特殊照顾诶，他应该早有预谋吧。至于陈宜可，听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而且很幸福。”
　　“最难受的应该是姚芊羽吧，当年嫉妒周漾有江北言的照顾而欺负她，还怂恿其他人欺负她。”
　　“她活该，上了大学还搞当初孤立同学那套，把同寝女生搞得想轻生。没想到女生的家长特别刚，直接报警把事情闹大。姚芊羽的父母还想用钱兜底，被人家骂的狗血淋头，后来姚芊羽就被开除了。”
　　“难怪这些年没有姚芊羽的消息。”
　　“我一直觉得周漾很厉害，优秀的人就该跟优秀的人在一起。”
　　……
　　这些话周漾没听到，即便听到了她也没兴趣。
　　她不在意别人过得好与坏，只要自己开心快乐就行。
　　而此刻，江北言掌心的温度让她开心。
　　两人慢悠悠地沿着马路边往回走，顺便散酒。
　　夜里的风挺大，周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江北言摘下围巾围到她脖子上，他今天戴的是她亲手织的那条。
　　“我不冷。”周漾嘴硬。
　　江北言才不管她冷不冷，围就对了。
　　周漾趁江北言弯腰时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江北言不甘示弱铱嬅，直接覆上她的唇。
　　路上的车呼啸而过，车灯由远及近又边远，闪闪烁烁的像在烘托气氛。
　　许久，两人才分开。
　　周漾眨眨眼，指着对面路上的车灯说：“像不像流星。”
　　“有点。”
　　“还记得你说过以后要陪我看流星吗？”
　　“记得。”江北言说：“以后每一场都陪你看。”
　　*
　　江北言说到做到，八月有场狮子座流星雨，他提前订票选好最佳观景地点。
　　这些周漾还不知道，当天早上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江北言叫起来。
　　他说有急事要出去让她陪着，她胡乱收拾一下就跟着出门了。
　　等快到目的地，她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停车后有化妆师过来给她化妆，周漾才觉得事情不对。
　　“不是说有急事吗？是这个？”
　　这里往上是山顶，周围没有建筑物，来这里做什么？
　　化妆师笑着让周漾闭上眼睛，化妆刷轻轻在她眼皮上刷着。
　　周漾看不到江北言的表情，只听到他淡然道：“嗯，是这个。”
　　周漾只得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鼓捣，心里想着要相信江北言，也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
　　化完妆后，又有人拿了长裙过来让周漾换。
　　周漾眨眼看江北言：“你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这话把旁边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逗笑了。
　　江北言嘴角抽了抽，说：“今晚有流星雨。”
　　“真的？”周漾眼睛顿时发亮，像天上的星星。
　　她最近在忙摄影展的事，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些。
　　她激动起来：“我们现在就去吧。”她迫不及待想上山。
　　江北言把她摁住：“先换衣服。”
　　“看流星而已，换什么衣服。”周漾嘀咕。
　　江北言默默地看着她，她妥协：“好吧。”
　　打扮的好看些确实比较有仪式感，周漾进了临时搭起的棚子换衣服。
　　长裙流光溢彩，毫不逊色参加典礼的礼裙，周漾自己都被惊艳到。
　　她出来的瞬间，江北言眸子发亮，显然也被惊艳到。
　　“哇，太美了，跟银河一样美。还是江总有眼光，选到这么好看的礼裙。”旁边的人忍不住赞叹。
　　周漾脸红红的，走到江北言面前。
　　“现在能走了吗？”她问。
　　“等等。”江北言转身拿了件纱织的披肩披在周漾身上。
　　流光溢彩又天上朦胧感，他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走吧。”
　　这里离山顶只有一小段路，车开不上去，只能走。不一会儿，他们就走到山顶。
　　这里视野开拓，往下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城市，抬头有繁星在闪烁，每一处景都很好看。
　　江北言计算着时间，在流星下来的前一秒，他提醒：“来了。”
　　话音落下，一颗星划破黑夜，接着两颗三颗，最后是流星雨。
　　周漾被震撼到，一眨不眨地看着这场流星。
　　“好看吗？”江北言问她。
　　“嗯。”
　　“明年去极地看极光。”
　　“嗯。”
　　“嫁给我。”
　　“嗯。”
　　周漾猛地反应过来，捂住嘴。
　　“我录下了，你没机会反悔。”江北言手里拿着一个相机。
　　接着他放下相机，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单膝跪地。
　　周漾震惊地说不出话来，江北言拉过她的手。
　　他像无数次演练时那般，熟练自然地握住周漾的手，将戒指戴在她手上。
　　江北言：“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周漾：“是什么？”
　　江北言笑着起身，说：“你嫁给我。”
　　周漾喜极而泣：“那这流星还挺灵，这么快就让你愿望成真了。”
　　“嗯。”江北言说，“下次还来看。”
　　“那你下次想许什么愿？”
　　“希望你平安顺遂快乐健康，全世界一切美好都属于你。”
　　“愿望太多，不好实现吧。”
　　江北言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那就一年一个，慢慢来。”
　　“往后余生，我陪着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后面会后番外不定时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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